七日,魔鬼强强爱 - xp1024.com
《七日,魔鬼强强爱》


楔子 传说?真相?

传说

那个男人

曾拥有最崇高的赞誉

一个将祖国引向富饶强大的杰出领导者;

一个以少胜多令敌人也肃然起敬的军事天才;

一个以军权凌驾于帝国皇权之上的独裁主义者;

一位拥有着各种极致完美特质的无冕之王!

那却是一段被后人抹去的历史。

两个曾经敌对憎恨的帝国在战后竟一致达成默契,共同销毁了有关于那个男人存在的一切历史证据,让时间的黄沙掩埋所有真相。

一个世纪过去,历史,诗歌,剧本,画作,传说,早已找不到关于那个男人存在过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大帝国处心积虑地抹去与男人有关的一切?

然而,不管当权者使用多少手段总归有漏网之鱼,百年之后的一本荣获国际大奖的小说悄悄将那段尘封的历史以一个完全不同的面貌呈现给世人。

呵,那个男人的后人对此却十分满意,说这本以爱情为主题的故事,才真正展现了男人充满传奇与浪漫主义的一生——那段用鲜血谱写而成的极致唯美的异国痴恋。

小说的作者在开篇这样描述他: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植物,那就是罂粟——绝美、妖魅,一旦上瘾,永生难戒!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动物,那就是狼——凶残、高傲,若失去爱侣,绝不独活!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精神,那就是极致!

差一步便可登鼎帝国最尊贵的宝座,最终却为了一个女孩而甘愿放弃的疯狂男人!

他对女孩那近似于神话般的执着和爱意,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极致!

所以,我们要讲的不是一段历史,而是一个历经十二年的极致浪漫的爱情故事……

------题外话------

全文架空,故事背景雷同于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世界,至于具体事件人物国家等等元素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千万不要把这里的某些事件当真哈,只需要把男女主的爱情故事当真就行了!秋不谈政治,不谈民族情节,只谈爱情!

楔子传说?真相?【六夜言情】

楔子传说?真相?*

楔子 魔鬼降临

八月的港城,阳光直射下仍有几分热辣,沸腾的气浪中,一群轻声笑语的女孩迅速地穿越灼人的日光,没入充盈着淡淡桂香的凉荫下,窈窕纤细的身姿穿着教会学校统一的校服,由西式改良成的中袖及膝裙,雪白的裙花中翻滚着天蓝色的波浪,勾勒出少女们特有的青春和活力。

树茂林秀、浓荫掩映的圣玛丽学院,一如既往的浸润在浓浓的书香之气中,似乎丝毫未受整个东亚大陆战火的影响,受法租界领事的特别庇护,自四年前亚国皇朝崩塌,进入国民临时政府与各地军阀割据的混战后,这里收纳到更多前来避难求学的学生。

此时,女孩们正准备上下午的才艺课,有人揽着二胡,有人抱着古筝,走过高高的永祠牌坊,这是近几年家境富裕的学生家长特别感谢学校而捐资修建的,掩住了后方欧陆斗拱式石雕校门。除了值班的校卫,牌坊下还站立着手拿长枪头顶白色圆盔帽xiōng前扎着雪白领花的法国士兵。

有着如此鲜明的庇护伞,圣玛丽学院才能幸免于硝烟和战火。

当——当——

校园内的白色教堂,如常般敲响了上课钟声,那悠扬空远的謦鸣之音,遥遥荡开,让浮躁的人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然而,这个静谧美好的下午似乎注定一去不复回。

钟声未歇,倏地一声尖鸣划过长空,砰地一声巨响,宛如天雷坠地,那高高耸立用来祈福承祥像征着平安康泰的永祠牌坊被击毁,浓烟星火之中哗啦啦地碎成一地破石块。紧接着几声枪响,牌坊下的两个法国士兵倒下了,xiōng口的雪白领花被赤红染尽。

袭击者是一群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他们在袭击成功后迅速整队成列,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入学校,刹时惊起一片惊呼尖叫。

此时,身为实习老师的轩辕轻悠正帮主讲老师准备教学工具,听到那声恐怖的轰鸣,手上的黑板擦啪地一下打落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东晁大军打过来了!”

“怎么可能,咱们这里是受保护的法租界教会学校啊!”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不幸你们看,校门口的永祠牌坊都被他们炸了!”

轻悠手瞬间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肉里,疼得钻心,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从心底漫延开来,宛如四年前。

不,不可能就是他。

她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跟着学生跑到走廊,他们的教室在二楼,可以一眼看到远处已经残缺不全的石牌坊,浓黑的烟幕中还有星火跳动。cāo场上,拿着长枪的士兵正拖拉着惊慌失措的师生们,强制众人抱头蹲俯在地上。

“呀,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有士兵挨个扳起女孩的脸,比对着手上的画相。

轻悠呼吸一窒,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时,轰隆隆的震动由远而近,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残酷侵略而颤抖,校园前的那条绿荫道上开来一辆辆深绿色迷彩涂装的重装甲战车,最前方的战车上高高竖立着两面旗帜,其中一面是众人熟悉的东晁帝国的太阳旗,另一面帜色纯黑,用金色丝线勾绘出一头咆哮的狼首,肆意飞舞中招摇着主人的狂妄霸气。

真的是他!

轻悠吓得直往后退,就被学生们抓住询问该怎么办,她口上安慰着将这群仅有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心里却在苦笑,其实最想知道该怎么办的是她自己。

又是一声巨响,在众人瞠目结舌的震惊中,当首的装甲车竟然炸掉了那面屹立了一百多年的校门,辗着一片碎石砾嚣张无比地开进了校园内。

有师长受不了冲上前与之理论,就被士兵用枪柄狠狠砸倒在地,满地涂血。刹时群情激愤,涌上一群人与士兵对抗,场面乱成一团。

装甲车的门在这时打开,砰砰两声枪响,拉回众人注意力,朝那方看时,顿时全失了声,一双双眼眸同时迸射出难以置信的惊艳之光。

那个从装甲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军服,头戴黑色宽沿军帽,军服外罩一件黑色立领及踝披风,在这样的天气,他严谨肃穆的着装不但没给人炎热的感觉,那罕见的高俊挺拨的身姿立在装甲车拉出的长长yīn影里,有种说不出的yīn寒酷戾。

他的肩章和领花都被披风高高的立领遮挡,看不出军衔高低,只隐约露出披风下,黑色军服左xiōng上一排颜色艳丽的军功章,金色的绶带,金色的袖扣,腰间嵌满华丽珠宝的配刀柄首随着他优雅缓慢的步伐,若隐若显。

毋庸置疑,男人必然是一位身份级高的将领。

稍稍对东晁帝国军人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东晁帝国,只有校级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穿上纯黑色的军服。只是眼前的男人所拥有的一切,远远不是普通常识可以解释的存在。

随着男人一步步走近人群,人们惊艳于他绝美高雅的外貌又惊恐于他森冷酷戾的气质,如此矛盾的情绪中竟没人再发出半点声音。

先潜队长立即上前要报告搜索情况,未料男人突然绕过了他,走到角落里一个背对着他正瑟瑟发抖的纤细背景,那身影有着一头随性披垂的滑亮黑发,在耀眼的太阳光下流动着墨一般的光彩,煞是迷人。

对于男人的行动,下属们紧张又害怕。

男人伸手握住那发抖的肩头,便惊起一声怯弱的低叫,女孩吓得往后缩,下巴就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大手钳住,高高抬起。

迎上男人的面容时,女孩一下失了神,那是一张多么完美、多么英俊的脸呵!

托港城身为亚国大陆最繁忙的港口城市之便,他们比起国内任何地方都能更早地接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资讯,对于好莱坞的电影明星们更是耳熟能详,可那些高大英俊的男明星们也远远及不上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幕中的海洋,平静之下不知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的鼻梁,笔直高挺,线条优美高贵,仿佛彰示着他性格里无人可触的清冷高傲;他的面颊,如神雕细镂的精心之作,多一分太厚,少一分太薄,完美的黄金分割,绝对的恰到好处;他的双唇,是男子少见的粉润丰厚的樱桃唇,下唇中有道浅浅的凹痕,性感迷人;他的下巴,被高高的立领掩合,显得格外尖狭,漂亮。

如此精美绝伦的容貌,简直是神的杰作!

不仅女孩,就是周围本来还很惊恐的学生,看到男人的面容,都忍不住失神赞叹。

却没人发现,男人在看清女孩面容时,眼眸中突升的亮光瞬间沉黯。

不是她!

他立即甩开手,和初时的急切完全相反的粗暴,将人掼倒在地上,即转身离开,黑色披风在他身后划下一道冷酷的弧影,宛如利刃挥过,吓得那些人狼狈地缩退。

“人呢?”

男人的声音也极是好听,仿佛古筝七弦轻拨的宫调,低沉婉转,不急不絮,却也掩不住那语气里的焦躁急切。

先潜队长急忙上前报告,说学校里的人全在cāo场上了。

闻言,男人的表情没变,可是隐在黑色帽沿yīn影下的眉眼分明yīn沉了几分,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浮躁起来。

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明显变糟,先潜队长吓得一哆嗦,急忙吩咐士兵重新搜索校园,又将校长和神父都抓到男人面前审问。

男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白色教堂上,屋顶的银色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大地的信仰者。他冷哼,撤回眼眸,将刚刚碰过人的那只手套脱掉,旁人立即送上一只全新的干净手套,重新戴上。

然后,他用极轻蔑的口气下令,“告诉他们,交不出我要的人,每隔一分钟,杀一个学生!”

他说的不是中文,然而这话音刚落,他身旁紧随的那个唯一跟他身着同样黑色军服的上校,拨出手枪,对准男人刚才碰过的那个女孩的额心,便是一枪。

这一枪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女孩是军队到此死掉的第一个无辜者,这一瞬,众人对于男人惊艳的眼神全转变成恐惧仇视。

这个英俊绝伦的男人不是上帝创造的天使,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当翻译官将话交给校长和神父时,人群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誓死也不向卑鄙的大和军人妥协,宁愿死得有骨气也不出卖自己人;另一派要顾全大局,交出这一人,拯救多数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自古以来,多数人的利益总是高于单独的个体。所以,那十字架上的主说,人人生而平等,事实上在面对人人恐惧的死亡时,那一个人就应该为众人的生存而献出生命。甚至,众人在做出决定时都没有征求过那个人的意愿!

“轩辕老师在那幢书画楼里备课!”

顺着教务主任指的方向,众人看向那里被这几年新修的砖瓦楼和茂盛的黄果树挡住的一幢红色小楼。若不注意,还真会漏掉。

立即,那位漏眼失职的先潜队长,被上校狠狠甩了两巴掌,骂得脑袋都快扎进土里。

男人看着小红楼,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突然抬起双手,将黑色披风脱去,大步走向那小楼。

悠悠,瞧见了么,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故乡和同胞,一分钟都没到,他们就将你彻底抛弃了!

------题外话------

魔鬼降临,要干嘛,大家知道滴……。

楔子魔鬼降临【六夜言情】

楔子魔鬼降临*

楔子 魔鬼发狂

“老师……”

看到突然冲上来的士兵,孩子们吓得直往轻悠怀里缩,一个男生忍不住上前为女士们出头,轻悠急忙将人扯到身后,张开手臂仿佛母**护小**般地挡在前方。

士兵们并没上前,而是分列两侧,立正站好,似在等待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轻悠的心早就畏惧地缩成了一团,可她现在是一名教师,虽然还在实习阶段,甚至身上还穿着同女孩们一样的校服,也不能畏缩逃避。

她不想四年前的悲剧重演,不想这些女孩也步上自己的后尘。那时候,她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像这样挺而出保护她,可惜……现在她更不能撒手不管。

楼下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古旧的老木楼传声效果极好,那缓慢压抑的步调,好似叩在耳边,一点点撬开她深埋在心底整整四年以为再也不会碰触的恐惧和疼痛。

终于,脚步声停下了。

她抬头看去,走廊的尽头,男人一身压抑的黑色军装,像征着尊贵身份和崇高地位的金色将星在他宽阔的肩头闪耀,隐在帽沿yīn影下的狭长眼眸瞬间锁定了猎物,迸射出鸷亮逼人的光芒。

她一接上那样的目光,心开始疯狂地跳动。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响起:

“悠悠,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字正腔圆,所有人都听懂了,连同语气里十足的愉悦。

轻悠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咬牙回道:

“织田亚夫,你要的只是我,先让这些无辜的孩子们离开。”

她说的却是东晁文,虽然有些不耻,可她还是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刺裸裸地摆在外人面前,特别是这些还依赖着她的单纯的孩子们。

织田亚夫微微一笑,冷如冰雕般的绝美容颜仿佛一下鲜活了起来,让那些探头张望的孩子们惊声的赞叹“好美!”。

轻悠一听,顿时又气又恼回头瞪了一眼,众人慌忙捂嘴。

没人知道,她此时尴尬恼怒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是一道多么别致的风景,他日思夜想了一千多个日夜呵,教他怎能不高兴。

男人的笑声响起,同时震惊了旁边待立的士兵们,那位先潜队长的脸颊还疼着,心头惊讶不矣:元帅大人竟然也会笑!

那样爽朗的笑声,莫说队长,就连跟在男人身后的上校先生也很奇怪:元帅大人在公主殿下面前,都十分严肃冷漠,现在就因为这亚国女人的一声喝斥笑得如此开怀,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悠悠,如你所愿!”

织田亚夫摊摊手,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他眼底的宠溺,听出他话里的退让和纵容。

可轻悠知道,这都是男人为了达成邪恶目的使的下流手段,他愈是温柔,那后果越是可怕、恐惧,常人无法想像!

学生们被持枪的士兵推攘离开,可那个初时想为女士出头的男生在错过织田亚夫身边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看着他,骂道,“混蛋,你要是伤害她,我一定会让你下地狱!”

精深的黑色瞳仁瞬间收缩成针尖,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就在他要做出什么动作前,轻悠大叫一声冲上前推开了男生,挡住那两道噬血的杀气。

“你不能,他还是个孩子!”

她叫得极大声,能听出尾音都在打颤。

他看着她被吓得苍白的小脸,强装坚强地紧绷着,额角滚落一颗豆大的汗水,这模样像极了四年前军演完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护着自己的同学,挡在他们那群意气风发的贵族将官面前。

他的指尖重重一缩,握成了拳。

她又忘了教训,说别人还是孩子,却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当年如此,现在依然。她不过只比这些小鬼长了三四岁,就以为自己是救世圣母了么!

楼下的那群“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们”连一分钟都没犹豫,就把她给卖了。她现在保护的这群小鬼,一个个看他看得都失了魂儿只记得自己逃命,谁管她的死活,除了那男生。哼!不自量力地放蠢话,表达了骨气,却是最快没命的那个。

“你这个笨蛋!”

他咬牙切齿地骂出声,情绪如此外露,根本不管下属的目光,攥过人狠狠吻了上去,她的挣扎等同于无,娇小的身子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黑色手臂横揽过雪白的纤腰,大手紧扣住后脑,唇齿疯狂地掠夺侵占,眼眸却yīn沉沉地扫过了站在楼梯口的男生那张瞬间苍白呆滞的脸。

就像是男人之间的挑衅和宣战,他以绝对的优势让男生只能扭头逃走。

可事实上,他心里并没有任何快感,只有化不去的恼怒和无奈。

咝地抽了口冷气,他松开她。

“你这个流氓!”

她挣开他,或者说他顺从地放开她,让她报复性地踢了自己一脚跑进了教室里。

他抬手揩过唇角,雪白的指尖上落下一点腥红。

无所谓地扯扯唇角,他褪去手套,上校先生立即接住,连带那顶黑色军帽。

教室的大门被砰地一声用力甩上,所有士兵背对教室,站得笔直,茂密的树丛中蝉声突然聒噪得刺耳。

那道关门声震回了轻悠慌乱的心神,她的确是个笨蛋,跑进来就能躲开那个魔鬼吗?!

“悠悠,这就是你选择未来要待的地方?”

他好整以暇地踱步过来,目光轻轻掠过十几张桌椅,红木讲台,被擦了一半的黑板,最后落在靠窗边的女孩身上。她穿着同那些学生一样的白色蓝镶边及膝裙,格外的娇嫩可爱,细白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纤长的小腿紧闭在一起,浑身充满防备,却脆弱得仿佛连窗外的日光都能将她融化。

然而,这般看着,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画面,女孩身无寸缕地躺在他身下,浑身染满动人的红晕,因为自己的狂野粗暴发出惑人心魂的叫声。

漆黑的眼眸倏地变了变,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这样的变化让轻悠直觉不安,根本没有心思跟他虚与伪蛇,直喝道:

“织田亚夫,你究意想要什么?”

“要你。”

他也没有犹豫,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渴望,却不得不略去了两个字。

“四年前你已经得到了,还不够吗?”。

说出这句话,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呼吸都是疼痛的。

“四年前你逃离我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悠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四年了,我们终于再见面,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抚她苍白的脸,她一闪躲开,更加无法克制心头的翻涌。她最恨的就是四年前的一切!

“织田亚夫,你休想,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立即挑起他的怒火,伸手拦住她,将她困在xiōng膛和墙壁之间。

她的眼眶一片湿红,眼底盈动的水花仿佛就要坠落,却硬是被她用力眨了回去。

“因为,你是东晁国人,我是亚国人。我们是敌对的国家,敌对的民族。”

明明那么弱小,明明害怕得要命,偏偏那么固执,死守着那该死的原则和坚持,明明根本赢不了,说了等于白说,还非要跟他对着干!

“呵,我以为你又要说,你已经有未婚夫了,好女不伺二夫!”

他冷笑一声,尽是不屑,邪气飞扬的眉角,危险得令人心颤,更美得让人窒息。可熟悉他的人就不会为这般魅人的笑容痴迷,早吓得浑身战栗,恨不能立即躲到天涯海角永世不见。

“你……”她被他话里的嘲讽羞侮辱得涨红了脸。

他抬起手,漂亮的长指圆润光滑,玉质般的光泽,竟看不出长年执掌杀器,指腹轻轻滑过女孩的鬓角,将一缕汗湿的发勾到耳后,这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动,可他的眼神yīn鸷凶猛得像要噬人,她只感到从他碰触的那一点开始,寒意扩散了全身。

她的瑟缩,像在宣告他的胜利,让那漂亮的唇角更加高扬。

“悠悠……”

声音突然温柔得不得了,可吐出的话却狂妄霸道得让人惊怵,“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你脚下乃至整个亚国都将成为我的囊中物,即时你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自然只能伺候我这个你唯一的男人!”

只要亚国消失,东亚大陆统一,就不存在所谓的敌对关系了。

“织田亚夫,你疯了!”

“对,你说的对极了,从遇到你开始我就疯了。那男孩说的更没错,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在地狱的深渊了!”

他紧紧扣住她细小的肩头低吼,呼吸急促,目光鸷亮,逼迫着她心底紧守的那道世俗构筑的界限,想要将之彻底摧毁。

窗外几缕穿过浓密叶隙的阳光中,飘浮着的细小微粒,激烈地冲撞着。

她猛地倒抽口气,尖叫:

“你……织田亚夫,这里不是你们东晁帝国,这里还是亚国,我的祖国。你没资格在这里大放阙词,为所欲为,你走开,你滚——”

她用力推他,想逃出他的桎梏,她捶他打他踢他,甚至用脑袋撞他的xiōng膛,就像一头愤怒的小母牛,发了疯地横冲直撞。

而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高大的黑色身影大半浸在窗下的yīn影里,怀中的女孩在唯一一抹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脆弱单薄,他任她发泼,低垂的眼眸精光四射,愈发激情澎湃,宛如刚刚苏醒的兽,正在欣赏即将入腹的可爱小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悠悠,四年了……”

在她打得失力喘气时,他将她抱进怀里,双臂紧得能听见骨骼的错动,漂亮的下巴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像妥协了什么:

“整整四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曾想过我?”

这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只让她觉得恐惧,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他可以在前一秒笑着吻你,下一秒就可以将你撕咬得体无完肤,他有多温柔,就能有多残酷!

他竟然还有脸再提起,她真想撕了他这张骗人的、无耻的漂亮面具。

“织田亚夫,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想起的就是四、年、前!”

“悠悠,你还在恨我?”

他惊疑地看着她,那副受伤的表情让她恶心得想吐,心底压抑的恐惧全化为怒火喷出:

“对,我恨你,我讨厌你,我恶心你,你这个可恶的魔鬼,禽兽,你为什么还要找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你那些无聊幼稚的仇怨还没有发泄够吗,是不是要我……”

他吞掉了那个可怕的字眼,发狠地折磨她恶毒的小嘴儿,从初识起,它们就常常让他失去自控,又爱又恨,又欲罢不能。直到怀里的人儿,再一次失力服软,他才满意地放开她,轻轻啄着淌出殷色液体的唇角,恶意地宣布:

“对,我要你,轩辕轻悠,我要你像四年前一样,臣服在我身下,任我为所欲为,用尽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让你为我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

转眼已经四年了。

曾经,他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一夜,只能幻想着她雪嫩娇小的身子在他身下娇吟喘息的模样,那种情念,就像附骨之蛆,啃噬着折磨着他的灵魂,几乎要把他搅碎了!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兴奋,身体里的渴望涨痛得快要爆了。

“织田亚夫,你无耻,你是禽兽,畜牲……”

她被他故意放低粗俗低语,刺得浑身发抖,淑女的良好仪态都被丢弃,不顾一切地反抗他。她娇小雪白的身子,被高大强壮的他逼压在yīn暗的角落里,几乎动弹不得,黑色的军装纠缠着雪白的裙角,鲜明的色差下,她更像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可怜小兔子,森森地刺激着他眼底的恶欲。

“唔!”

他的下颌竟然被小白兔的钢牙咬中,疼得他松了手。

她趁机冲出了他的禁锢,往外跑,他眼眸微眯,旋身两步跨出做她五六步的距离,一伸手,轻松攥回了人,用力一拉就将人掼倒在地,毫不手软。

纯木结构的楼板,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扬起淡淡的灰尘,在如丝的阳光中焦躁地撞击着。深棕色的地板,衬着那一身雪白柔腻,宛如黑沼池里盛开的白莲花,绽入男人森黑yīn兀的眼,慌乱收缩的雪白腿根儿,刺激得野兽鼻翼轻轻翕动……

静得出奇,空气仿佛凝滞了。

只余下,突然噪得刺耳的蝉鸣声。

他踏前一步,被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与地板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惊得地上的人儿长长的睫毛一抖,内里的光色像马上要坠落。

“不,不要过来……”

她畏缩得直往后退,很快没了退路,身后是大大的红漆讲台,前方不过三四步远就是大门,却被男人挡了个严实。

他慢慢蹲下身,欺近来,她吓得蜷缩成一团,他突然伸手擒住她的右脚,轻轻一撬,蓝色布鞋落地,长指勾掉雪白的绵袜,露出一只纤巧的小足,圆润饱满的小趾头,可爱得让人心颤,他的目光却落在脚踝内侧,在那雪白无暇的肌肤上,竟然刺着两个黑森森的字,他的呼吸蓦然一紧,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两个汉字,眼底喷薄而出的情念,沿着腿儿美好的弧线,一点点上爬……

“住手,混蛋,畜牲……织田亚夫,你这个禽兽——”

那大掌一下深入裙底,她的声音抽搐沙哑,伸手想推,他竟然一个用力,单手就将她托了起来,推上后方的讲桌,庞大的身躯直压下来,挣扎都变成了可耻的挑情,她被狼狈地折起,以极羞辱的姿势,动弹不得。

“小东西,整整四年,我都无法忘记在你身体里的感觉,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么……”

他帖着她敏感的颈线,用着最优雅的语调,说着最粗俗下流的挑情话儿,她无助地抽泣,嘶声求饶:

“不,我不要……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轻轻拭过她眼角的泪水,叹息,“悠悠,你真傻呵!”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在她又无情地拒绝他之后,只想将身下的小东西,狠狠蹂躏折磨一番,让她懂得什么叫顺从,彻底污了这片净土,让她变得跟自己一样——污秽不堪!

“织田亚夫!”

她的双眼倏然撑大,惊恐地瞪着身上的魔鬼。

他却轻轻一笑,“悠悠,叫我亚夫,大声、叫!”

“不,啊——”

那瞬间到来的恐惧入侵,像要把她生生劈成两半,奈何她怎么闪躲、推攘、挣扎,叫骂,甚至哀声求饶,魔鬼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纵深驰骋,放纵地攻城掠地。

红漆的讲台上,雪白的校服被一点点撕裂散得七零八落,而男人至始至终军服笔挺纹丝不乱。

她眼眸一片模糊,目光呆滞,在那一阵比一阵令人窒息的疯狂冲击中,脑子开始发晕,眼前闪过一片片黑花,快要昏厥时,还听到他yīn冷绝决的宣言:

“轩辕轻悠,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她终于绝望,遇上他,便是她此生的劫数。

这个劫数,始于四年前那次东晁帝国之旅,如果可以,她真想这辈子从来没有踏上过那个岛屿,从来没有撞入那片樱花园,没有踏入那座叫“兰亭”的小竹亭,没有无知地去叩响一个魔鬼的心门……

------题外话------

咳,我家亚夫非常邪恶非常变态,大家别怪他,毕竟这是在战乱滴年代啊,他会变成这样还是有过程滴。这里是倒叙哈,正文开始从四年前他们相遇讲起,悠悠为啥这么恨亚夫,骂他是魔鬼畜牲,那是有原因滴!不仅仅是《娇娃》里提及的原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大家看了就明白啦!(咳,禽兽,畜牲……可不是虚名哟!)

如果觉得纠结的亲可以把这时代想成古代社会,那时候南征北战,朝代更替,也是这样杀人不眨眼,元朝入主中原也杀光了几省的人。著名的新文化运动家胡适说过,任何一部古代史都是当代史。

楔子魔鬼发狂【六夜言情】

楔子魔鬼发狂*

01.惊鸿一瞥

四年前

阳春三月,南风曛暖,京都的街头巷尾已有绿绒新现,粉白初绽。细雨过后,泥馨混和着淡淡的早樱香芬,淌过鼻息,浸润脾肺,真是说不出的舒心畅怀。

一群刚刚换上漂亮和服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梳得平滑黑亮的屏山髻上珠凤翠绕,脚踏桐木屐,迈着小碎步,等候在“锦笙织造坊”门前的舍檐下。

女孩们掩不住满脸的兴奋期待,一边交流今日的着装心得,互为打量整束,一边翘首盼望着预约好的游伴早日到来。

“雪忆,你这身樱花和服真的太美了。不愧是东晁皇家的御用织造坊,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雪忆你是皇家公主呢!”

“别笑话我了,莫说那位美名远播的出云公主,就是我的静子姐姐,也比我更有公主气质。”

林雪忆身着丝绣八重红粉樱振袖和服,富丽的花纹,以黑水纹衬底,腰缠金线云纹宽带,垂髻深插着一朵用锦布珠片制成的八重红樱,比起其她女孩极普通的粉蓝条红印染和服,更显庄端贵丽,艳丽娇美。

她本身又是美人胚子,肌肤赛雪,明眸皓齿,身形更比寻常女子出挑,站在这群女孩中真真是最惹眼的靓人儿。

嘴上说着自谦的话儿,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优越感,她拉过身侧一直默声陪伴的川岛静子,静子着一身天蓝底九重紫樱和服,白蕊飘地,明丽清纯,上乘锦缎在阳光下光滑如水。

她们这一明一暗并立,一个俏丽活泼,一个温雅静妍,更将对方的美好衬托得明媚夺目,引得女孩们连声赞叹,满眼艳羡。

说话间,传来“叭叭”的汽笛声,便见路上开来一辆新漆黑亮的敞蓬汽车,车头和挡风玻璃两侧四个硕大如碗的车灯闪闪发亮,金色的踱边窗口和车门把华贵得耀眼,车上的男孩高高站起,朝舍檐下的女孩们打招呼。

霎时,姑娘们一阵惊呼,顾不得头晚下雨地面泥湿,纷纷如小鸟儿般跑了出来,围着汽车,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赞叹着。

能在时下拥有一辆汽车,已属不易,有钱都不定买得到。更不用说这崭新的车前还挂着“ford(福特)”的标志,正是美国好莱坞的大明星们都爱用的牌子。

车上下来的两个青年,穿着洋服,打着领带,模样俊俏,目光在迅速掠过围上来的女孩们,最终都落在仍端立于舍檐下的两位大美人身上。

刚才招手的青年很性急,几个大步就走到檐下,朝美人躬身致意,将手直伸向了川岛静子,故意放柔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倾慕之情,“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静子小姐,我们上车吧!”

林雪忆立即笑出声来,“少穆表哥,你这阵仗可闹大了,居然把姑父新买的车开出来,不怕回头挨家罚么!”

林少穆可不理会林雪忆的调侃,整个心神儿都落在早已羞红粉颊的川岛静子身上。

随即,林雪忆的目光同其他女孩们一齐投向林少穆身后的高大男子,唇边衔起温羞的笑,眼眸低垂,轻唤一声,“治也君。”

在东晁,名字后缀“君”字的称呼,要是相当熟悉的关系,且女子如此唤男子,尤显得亲昵特殊。

龙村治也朝林雪忆点点头,并没像殷情的林少穆一般行大礼,他身为龙村美织社的太子爷,同川岛静子家的川岛美织社一样,都是京城有名的织造世家。他身形挺拨,模样俊逸,加之读的是军校,儒雅中带着一种不同于一般贵公子的坚毅,格外吸引女孩。

看着表哥林少穆对静子的殷情主动,龙村治也的客套疏离让林雪忆着急,便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主动下了石阶,上前攀谈。

“等等,等等我啊!”

正在这时,一道娇脆的嗓音从门内传来,紧跟着就冲出一道藕粉色的身影,伴着砰咚哐啷的奇怪响声,直冲向那群围着汽车的女孩,这冒失的家伙生恐晚了一步,没注意自己肩挑背扛的家当误伤到旁人。

“哎……”

不巧,川岛静子被撞进了林少穆的怀里,林雪忆却被溅了一身的泥,尖俏的下巴上也多了个小黑点儿,登时气得她仪态尽失,低声大吼。

“轩辕轻悠,你搞什么鬼!”

“呀,雪忆,这,这……这真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轩辕轻悠立即在斜挎的大布包里翻找,发出嘁哩哗啦的撞击声,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瓶罐,拿出一条颜色浑浊染着很多颜料的棉布,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沾了瓶子里的液体就要往和服上擦。

“谁要你擦了,什么鬼东西,臭死了,走开——”

林雪忆一看可气坏了,伸手就狠推轻悠一把。轻悠今天第一次穿木屐还不习惯,毫无预警地被推攘,脚下一绊就朝旁倒去。可她不护着自己,竟然只顾着将大包包和画板抱怀里。

预想的疼痛撞击没有到来,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揽住了轻悠娇小柔软的身子,稳稳地将她拉进了一副厚实的xiōng膛,待她睁开眼,便对上一双隐含笑意的深棕色眸子。

“谢,谢谢你,先生。”

极少跟陌生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粗线条的轻悠也红了脸,声如蚊呐。

这看在龙村治也眼里,真是一道有趣的风景。

所有女孩们都穿着鲜丽夺目的漂亮和服,手上拿着华丽的绸扇或折纸扇,要么就提着最近极流行的西洋蕾丝小手包,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吸引男人们的眼光和追逐。

唯独她,素色的和服像是寻常做粗活的下人才会穿的,xiōng前的花布包和背后的画板几乎把她娇小的身子都埋了。她没有挽髻,梳了西洋流行的公主头,扎着一个素色的蝴蝶结,黑亮顺滑的长发垂过脸颊,将一张未施粉黛却相当可爱的小脸衬得愈加红润白皙,惹人怜爱,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宛如小鹿般眨巴着看他,她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淡香,十分怡人,便舍不得松手了。

然而,这充满暧昧气息的搂抱,看得林雪忆暗自咬牙生妒。

可恶,她怎么把这么个麻烦精给摊上了,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东晁。

……

“不是臭水啦!这是我化学系的同学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一种特殊溶剂,有超强的去污能力……”

轻悠仍在努力向林雪忆致歉,一张可爱的小脸都皱成包褶子了。

龙村治也蔼声哄劝,接过了棉布和小瓶子,为女孩解了围。林雪忆见心上人给自己擦污渍,就算心有不满,倒也渐渐释怀。

轻悠终于松了口气,也懂得不该当电灯泡,立即跑去跟马车夫聊天。

林雪忆的气算是全消了,积极地跟心上人攀谈。

龙村治也礼貌应对着,心神却被布帘外那道娇小的藕粉色身影勾住,女孩欢快活泼的声音一再充盈耳中,偶时瞥见的漂亮侧脸,融在春晖中,美得像山间的小精灵。

“我从小就听小叔说,东晁国三四月的樱花盛景可美了,如云似盖,绵延百里……小叔还说,伽蓝寺里也有曲水,更有兰亭,我还专门带了羽觞,你瞧,这就是我们亚国古代东晋时用的酒杯,这两个托柄像羽翼吧?不少字哼,什么耳朵啊,没眼光!我们亚国最伟大的书法家王曦之的兰亭序,可是天下第一行书,那就在曲水流觞时写出来的……哎,你都不懂啦!我忍着头昏眼花吐得稀哩哗啦坐大船半个月来东晁,就是想看看小叔说的樱花大赏,伽蓝寺的兰亭序拓本,把漂亮的樱花都摹下来,带回亚国给小叔……”

女孩的声音里,有崇拜、神往,有期待、愉悦,可马夫哪里懂得她的诗情文趣,这让深习亚国文化的龙村治也心有戚戚,却碍于当下情形不能与之畅谈,只得按捺下满腔情动。

马车在山林间缓缓前行,那辆豪华的福特轿车也开得极慢,车上不时传出女孩们欢快的笑声。

这时候,一列车队从山下快速开来,最前方还配以军用摩托,上面都是军装齐整手持长枪的军人,他们前行清道,将这群男女扣在路边。

那个时候,开过的黑色轿车里,目光平视前方的年青男子突然蹙了下眉。

前方副驾座的警卫员捕捉到了主子这个细微的表情,看到路边那群活泼的少男少女,立即低声询问,“殿下,今日赏樱的人不少,是否需要封寺?”

年青男子的目光却在下一秒落在路边一丛粉白的染井吉野樱下,那里站着一个素服的长发少女,本来毫不起眼,却不知为何突然撞进他眼里。

她怀里抱着个大本子,小手上捻着一朵樱花,半垂着小脸,额前的浓密流海几乎掩去整张面容,却有一抹阳光将她弯起的粉唇打亮,那笑容,在这惊鸿一瞥间,纯粹,极致,美得惊人。

良久,直到寺院门前,年青男子才沉声开口,“不用了。”

警卫员有些诧异,却不敢多言,便按照主子往年的习惯做了安排。

车队驶离后,轻悠等人才被放了行。

“那是什么人哪?居然有军队开道。”

“他们汽车上的标志好奇怪?金色的太阳。”

除了川岛静子,这群女孩全跟林雪忆和轻悠一样,都是来自亚国的留学生,会讲东晁国的语言,但并不了解这个历史悠久的岛国。

川岛静子轻声解释,“那车上的标志,不是太阳,是我们东晁皇室御用的金质菊纹章,有十八个花瓣。”

在女孩们低声惊叹时,轻悠正拿着速写板,画下沿途的风景,除了她自己,旅程中所有的人和物都留下了黑色铅影。她不知道,在这个美丽的春日,她即将撞见她这一生所见最美丽的风景!

------题外话------

现在看着还是挺温和美好滴哈!

嘿嘿,暴风雨前的宁静嘛…。嘿嘿嘿…。

01.惊鸿一瞥【六夜言情】

01.惊鸿一瞥*

02.绝色人偶?

“光德亲王今日在此悼念亡母,只开放前山,后山一律不得入内!”

手执长枪的士兵冷眉肃脸地挡在山门前,门内正停放着那辆车头上竖插着白底金质菊纹章旗帜的黑色轿车。

“不开放后山么?太可惜了,那里有最漂亮的垂枝樱,就像粉红瀑布一样。前山都是最常见的染井吉时樱,连八重樱都很少……”

川岛静子遗憾轻叹,众人游兴受挫都一脸失望。

林少穆却上前与士兵交涉,掏出一叠日币。他出身于浙商世家,近半年都在东晁学习打理家族生意,阅历颇丰,跟东晁皇室和军方都打过交道,自觉这一套应对手法能化解眼前的小问题,好借机在心上人面前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放肆!”

未料士兵大喝一声,抬起长枪将林少穆推倒在地,厉声喝斥,“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将以冒犯东晁皇室罪名送押警示厅!”

林少穆还想理论,就被龙村治也拉住附耳低语了几句,怒容霎时一硬,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惶恐,咬牙离开。

女孩们都很遗憾,慑于刚才可怕的情形只能作罢,对那位霸道封山的亲王生了几分好奇。

龙村治也瞥了眼唯一对此行未曾表示出任何失落,仍兴致勃勃地收集着飘落的樱花,画速写,十分自得其乐的轻悠,为她的与众不同宛尔。

但为免众人犯下无心之过,徒惹麻烦,龙村治也不得不以警告的语气给众人解惑。

“光德亲王是仁景太上皇的外孙,他的母亲是太上皇的嫡长女紫樱公主。紫樱公主英年早逝,但却终生未曾嫁娶,所以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光德亲王是私生子。按照东晁皇室的规定,只有嫡系皇子女才能被封为亲王,但他相当特别。

传言,他拥有形如光源氏一般的惊人美貌,才华横溢,被当今的明仁天皇赞美为‘可与日月同辉’的人,给他授封时故意冠上”光“字名号。但他没有光源氏的柔弱轻浮,以追逐女人为乐的恶习,却是勤文习武,睿智干练,支持明仁天皇改革吏制,引入西方科技,兴商重工,五卫町那边兵工厂就是他主持兴建的。”

“长得美,又能干,这位亲王和我们国家的恭亲王一样,有什么可怕的呢?”

女孩们不觉有何不妥,她们都是托恭亲王的洋务运动之福才能出国留学,就想埋伏在亲王回程的路上,一探真容。

龙村治也只觉得头痛,冷声道,“不要胡来。光德亲王能以外系出身,受当今天皇重用,大权在握,他排挤其他嫡系皇族势力的手段,暗地里都让人惊骇。有传言说,为了得到亲王称号,他毒杀了自己的几个堂兄弟,甚至跟太上皇的女御有染。且性格孤僻,yīn沉乖戾,极不好相处,行事手段极端狠辣……”

“天哪,居然跟自己外公的女人……那不是乱仑嘛!”

“我们最好离他远点,否则真的会被押到警示厅,那里有半数力量为他掌握。最重要的是,光德亲王非常讨厌亚国人,你们要被抓进去就别想出来……”

终于将女孩们无知的痴迷打消掉,龙村治也有些不胜其扰,借口脱身出来,寻到正趴在一块木碑上拓字的轻悠,她用素写碳笔在薄纸上轻轻刷过,这是最简单的拓印法,纸上印下了两个楷体的汉字,黑底白字,非常清晰,她高兴地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明媚的大眼眯成两弯月牙儿,发出满足的叹息,像珍宝似地将拓印收藏起来。

女孩身上那股天真纯稚的气息,醉心于诗辞碑赋的简单喜乐,让龙村治也更加着迷。

“你喜欢拓汉字么?正好前山有很多木碑和石雕,我带你去看看。”

轻悠闻言,双眼一亮,刚想应下这诱人的邀请,就见林雪忆走了过来,急忙给两人搭线,就溜掉了。

龙村治也很无奈,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直接拒绝与家族事业有着密切合作关系的林家小姐,只能看着那抹素色的娇小身景,远远地坠落在赏花大队之后。

……

又看到一个被士兵挡住的路口,其他人都很快走过,轻悠却偷偷回瞥了好几眼。

其实,她是所有人里最渴望到后山一游的人。小叔曾说过的曲水和兰亭都在后山,那由唐朝高僧带到东晁的兰亭序拓本石碑也安放在亭中,若今天不能去,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时下社会对于未出阁的姑娘要求仍然很严格,没有男伴相陪就不能远游。且眼下不若在老家,她有小叔撑腰可以满城满山地跑,身在异国他乡,时逢战乱,实不应乱撞,给人平添麻烦。

依依不舍地走掉,心底忍不住埋怨,那个什么光蛋亲王真自私,就算悼念亡母,也不用霸占整个后山嘛!

众人顺着青石路慢行,沿途尽是樱花的海洋,一片片,一排排的樱花树,都是粉白的染井吉野樱,据说这种樱花占七成以上,粉缀枝丫,灿若卿云,随风而落,顺着潺潺小溪飘荡四散,美得诗情画意,倒也让人忘了先前的不快,游兴大增。

然而,当龙村治也偷空再寻那抹素色身影时,竟遍寻不着,情急之下询问众人。

“轻悠啊,之前我看她蹲那大石上画寺庙呢!”

“嗯,我也看到她在采花说要制樱花香油。”

“不会是去那个……”人有三急。

可一刻钟过去,仍不见人,众人才意识到情况严重了。

“那丫头不会迷路,跑进后山了吧?不少字”

林少穆随口猜测,龙村治也脸色更加凝重,就要去找后山寻人,林雪忆又急又气地拦住人,不想心上人为冒失鬼冲撞那个可怕的亲王,一群人便焦着在原地。

而那个时候的轻悠,正摇摇晃晃地滑下十几米的斜坡,脚下的木屐好几次陷在湿泥和烂树叶里,害她差点摔倒,幸好樱花树多,她一路抱着树杆溜了下来。

“啊啊,哦……呀……哦——”

静谧的庭院,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便见那植满垂枝樱的山坡上,粉红的樱花瀑布一下喷出一道花浪,纷纷扬扬的花雨撒得漫天漫地,煞是美丽。

而那浪头子直打在桥头的那块一人高的黑石碑上,定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桥尽头的木亭中,刚刚执起白瓷杯的男子,动作便是一僵,乌墨般的瞳仁中映着飞扬的花瓣,迅速变黯,焦点最终落在从黑石碑后露出的一截藕粉色的衣角上,漂亮的额角明显抽恸了一下。

他在悼念母亲时,从不喜人在侧,向来寸步不离的十一郎也只能等在园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闯进来!

“哦,好痛……”

轻悠觉得自己快被撞散架了,浑身都疼,捧着小脸猛揉,到底是女孩子爱美。

目光在黑石上一溜,立即定住,低呼出声,“会稽园!”

朝后方的木桥看去,顿时心跳加速,被撞得失血的小脸迅速涨红,大眼中绽出极亮的光芒,激动地冲上了木桥。

没有扶拦,只有两米宽,桥面极浅,以不规则的曲线接向后方木亭,脚下青波仿佛要溢出桥面,水底卵石清澈可见,触手可及,正可谓曲水回波。

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误打误闯就让她找到曲水兰亭了!

轻悠这下也顾不得一身泥污,背上包包画板,直往木亭走去,她一眼就看到亭内竖立的那块石碑,亭上黑扁写着“兰亭”两字,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动,临近时顿住脚步,霍然发现此处并非她一人。

咦?有人!

唔,还是个男人!

“呀……”

当她绕到那面对石碑一动不动端坐着的男人面前时,顿时被惊呆在原地。小脑袋里闪过无数形容词,却没有一个适合描述男人的天人之姿。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美?!

轻悠在惊艳之后,发现男人一动不动,那漂亮得像黑曜石般的眼珠瞪着她,似乎没有一丝人息,冰冷无温。

不会是个假人儿吧?不少字

她记得去年跟小叔到沪城参加国民博物馆剪彩,里面的蜡人像跟真人一样。东晁国的人偶技艺也相当出名,有不少人偶复活的诡异传说。

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假人偶吧!

轻悠富于探索发现的神经向来发达,心动不如行动,立即到溪边洗手要验真假。

是她!

男人在看清那上窜下跳的小姑娘时,心下也微微一惊,没想到闯来的居然是路上惊鸿一瞥的人儿。

本来按放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悄悄松开了。

------题外话------

噗,咱们家悠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思维比较奇特。

02.绝色人偶?【六夜言情】

02.绝色人偶?*

03.哑巴绅士?

那一天,春日融融,樱香霏霏。

他在亭内,穿着东晁国最常见的男子和服,黑色外褂衬着雪白衽口,那么简单的服饰,竟然给人无比华贵的感觉。

他身后的山坡上亦是一挂开得正盛的粉红瀑布,更衬得他眉目俊艳,恍若神氏。

而她,被他完美无暇的神容震住,呆愣在亭外许久。

她衣裙脏污,结发的蝴蝶花掉了也未察觉,头发散乱,沾着枯叶和花瓣,小脸上也有几道划痕,形容相当狼狈。加上她怀里抱着的花布包和保护得比自己还干净的大画板,整人儿就像个村姑。

他和她,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明明不该相遇,偏偏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轻悠用清溪洗净小手,又顺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目光却一直未离那坐姿挺正的“绝色人偶”,疑惑重重。

此时,男子正在考虑是否要开口斥走这冒失的女孩。

若按他惯常的脾气,早就立刀赶人,绝不会有丝毫怜香惜玉之色,可现在他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呀,你的眼睛会动?”

他一抬眼,女孩已经近在咫尺,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眸子黑得纯粹,就像她整个人儿一样,所有的情绪一揽无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惧意,全是好奇。

“喂,你到底是人,还是木偶?”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她。

她搓着被溪水冻红的小手,喝了几口热气,又凑近了几分,慢慢伸手靠向男子的鼻息,只一下,就立即缩了回来,登时杏眼圆睁、小嘴大张,那表情丰富夸张得让人忍俊不禁。

“真的是木偶啊!”

没有人息,肯定不是人啦!

她的理智如此判断,而她的女性直觉却非常矛盾,“真奇怪,这些东晁人为什么要把木偶做得这么像人呢?哇,这摸起来的感觉都跟真人一样耶!温的,好软,比蜡人像还棒。”

冰凉的小手在他脸上抚来揉去,这真是大不敬的举动,他应该立即喝止,他的手已经紧握着腰间的佩刀柄首,眉间也越皱越紧。

然而,她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他骤升的杀气,小脸凑得更近,翘翘的鼻尖儿几乎帖上他的脸,他看到她不断眨动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从她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馨香,让他再一次松开了刀柄。

听到她傻傻地低喃,“皮肤真好啊!白里透红,一个斑点都没有,这是用什么皮做的呢?啊——”

没想到她好端端地突然尖叫一声,见鬼似地直往后退,哪知脚下木屐又一次不良于行,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就往后倒去,后方正是那座兰亭序拓碑,要撞在上面可不是舒服的事儿。

在思考那些可能的糟糕后果前,他已经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帮她定住了身形。

事实上她刚才想到那么“白里透红”的皮肤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揭下来的,就再没有欣赏的心情,眼前一看“人偶”真的活了,更吓得她魂飞魄散,尖叫着甩开他的手就跑掉了。

她一口气冲过了曲水桥,黑石碑,还要往园门冲时,突然想起宝贝家当还扔在亭里的石凳上,咬咬唇又跑了回去。

她可是亚国崇尚科学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相信那种怪力鬼神的东西,正所谓邪不能胜正,这清天白日的,大活人怎么能怕一个妖孽!

……

不管这些心理建设有多强大,临近兰亭时,轻悠还是蹑手蹑脚一副孙子相,小心翼翼地观察亭中人的情况,发现男子正端着小瓷杯一口一口地饮用。

呀!人偶还能喝茶,真神了。

随即她就拍了自己一记脑门儿,嘀咕,“轩辕轻悠,你真蠢!这怎么可能是人偶,人家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问话都不吭声儿,真是个怪人。”

在她重新将男子定义为人类时,没有发现男子突然盯住她,那目光瞬间变得森冷骇人,杀气毕现,但又在她抬眼看来时,立即缩了回去。

因为女孩红着小脸,双手绞着裙角,挂着一个腼腆讨好的笑,眨巴着小鹿般纯稚的大眼睛看着他,软软地说,“这位公子,刚才,真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为自己的冒失,非常诚恳地向他道歉。然后又自顾自地解释刚才的误会,为了说明此行的重要目的,拿出了素描本和收集的落樱。

他看着她在那大花包里翻腾个不停,说到得偿所愿时,整个花污的小脸都在放光,那样单纯地为了梦想实现而迸发的满足愉悦,很有感染力。

这个小丫头,太单纯了。

“那个光蛋亲王可真霸道,一个人就占半座山,真没有绅士风度。”

必须更正一下,不仅单纯,还很愚蠢。

“对了,还要谢谢您刚才出手相救,您才是位真正的绅士。”

还有比愚蠢更糟糕的词来形容这丫头么?

“对了,我给你看这个。这就是羽觞,当年王曦之和大诗人们游会稽山时,就是用这种酒杯盛酒,放在那溪水里,曲水流觞,饮酒作诗,史称曲水宴。那个,我口好渴,可不可以喝点你的茶水呢?”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女孩渴望地盯着石桌上的那个青瓷壶,壶口里冒出幽幽的白气,清香怡人,她咂咂小嘴儿,红红的舌尖舔过粉嫩的唇瓣,这无心的动作让幽深的黑眸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立即垂下眼睑,抬了抬手。

她很懂得从善如流,自斟自饮,不怡乐乎。

他在心底哼笑,这丫头的神经真够粗的,这样胆大冒失,怎么能顺利长到这么大。

她又从大包里掏出肉干和果脯,热情地回报他的好心。他没有接,只饮茶。她不以为然,像小麻雀似地愉快地分享着她的留学见闻。

他才知道,这丫头刚满十六岁,比自己整整小了六岁,真年轻啊!

这个时候,轻悠又重新将男人定义为一位不能说话的可怜绅士。她当然不会歧视残疾人士,每次家里给穷人施粥时,别的姐妹从不愿参与,她都是跑第一的。

看着男子用茶时优雅绝美的仪态姿容,她深深地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再完美的事物总有缺陷啊!

可惜,等她真正发现男人的“缺陷”时,才知道现在下的定论是多么幼稚可笑!

------题外话------

噗,不得不说,我们家悠悠,真是太单蠢,太可爱了!

03.哑巴绅士?【六夜言情】

03.哑巴绅士?*

04.你是光蛋?

吃饱喝足,轻悠拍拍小手,决定开始干活儿了。

鉴于先来后到的原则,她非常礼貌地询问男人,“这位公子,我想拓印这块兰亭序石碑,很快就好,不会打扰您摹字太久。拜托您,谢谢您!”

男子依然平视前方,一声不吭,双手拢在宽大的黑色幅袖中。

轻悠便当人家默认了,心里还小小地惋惜了一下,瞧他眼珠子转得那么僵硬,不会连视力都有问题吧!

自觉不宜再耽搁,她迅速扎起长发,捋起袖子,将大花包里的瓶瓶罐罐翻了出来,摆当好,又捻出一张宣纸在石碑上比对大小。

然后,就那个刚刚喝茶的羽觞盛了溪水回来,用一个三寸宽的浅鬃排笔沾了溪水,轻轻将宣纸刷在石碑上,动作纯熟,很快就将整张宣纸平平展展地压印在石碑上。

他很清楚,这拓印的第一道工序看似简单,却大有学问。这小丫头技法熟练,应是个中行家了。

轻悠做完这一步,仔细检察没有皱褶后,才长舒口气,小脸上已渗出一层薄汗,敛去了眼底的纯稚光芒,变得认真持重。

她抬起手腕揩过额角的汗,回头冲他一笑,一抹柔软的春晖落在她微乱的鬓角,路上那一瞥的惊人之美再现,墨瞳悄悄为一抹雾色浸染。

“小叔教我拓印时说,这第一步刷纸入凹非常关键……”

眼前的女子仿佛幻成了另一副模样,同样身着素色和服,袖幅被挽起,拿着浅鬃排刷轻轻在石碑上拂过,那动作十分熟练,更优雅迷人,她回眸朝他一笑,比起女孩更美上千万倍,连那谆谆教导的嗓音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扫纸入凹,要以透出石色为宜,切忌皱褶。从右至左,都要均匀平整,这样拓出来的字体才清晰漂亮。记住了么,亚夫?

凝驻的黑眸中雾色朦胧,光色渐渐黯淡,清冷。

然而,正忙活着的女孩对此浑然不觉,她一边拉七杂八地叙说着拓印的技巧和《兰亭序》的典故,咏古叹今,一边拿着小布槌轻敲碑面,以便纸入凹字,跟着“噗噗”的敲击声哼起家乡的小调儿,真是一派悠闲喜乐。

他的出神只是极短暂的一霎,再看女孩那不知忧虑的天真模样,雾色尽褪的眸底闪过一抹轻嘲。

这丫头,挺会自得其乐。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眼前石桌上早已铺好的宣纸,抬手,揽袖,提笔,蘸墨,开始临帖。

彼时,兰亭默立,曲水淙淙,粉樱三三两两跌入溪涧,欢快游走。幽幽樱香,随风潜入,轻轻摇曳伏案人的绝美侧影,雪白的宣纸上,墨迹疏落有致,墨香淡淡飘逸。不知何时,那偶时响起的愉悦嗓音悄然失落。

待他摒息已尽,收笔回手时,一抬眼才发觉女孩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大眼中是他早已见惯不胜其烦的痴迷艳慕,顿时眸色yīn冷下去。

轻悠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看个男人看到失神的地步,明明她正准备拓印最重要的一步蘸墨拍刷,回身取墨罐,却瞥见原来一直端坐如石的绝色男子正伏案摹帖,他秦首微垂,目注笔端,十分专一,黑色和服衬得他神容一片肃穆,仿佛在虔诚祈祷,又似默默悼念着谁,光晖洒在他精致的面容上,眉若墨挑,唇如点朱,光华夺目,连亭外的日色樱香都为之黯然失色。

相较于之前的静态之美,此刻他伏案行书的模样,美得更生动,鲜丽,更让人痴迷。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注视已经让美男子有些不悦,可她还是移不开眼,恍惚之间觉得他的眉眼竟有几分相熟,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赞美之辞:

“相传,唐太宗李世民十分珍爱《兰亭序》,并亲自为王曦之做传,称兰亭行书,有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凤翥龙蟠。心摹手追,唯此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沉怒的黑眸忽然一闪,升起几许惊色。

——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从未想过,竟然有人会借帝王对《兰亭序》的颂言,来赞美他。

没有人,可以与他的美相较么?

他垂眸看着笔下的临帖,神容无色,心底却飘过一丝冷笑。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突然,一声低喝打断了这短暂的咏美之叹。

十一朗拨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手上正拿着墨盏和棉朴子的轻悠,满脸惊怒,杀气腾腾。

“啊,我,我是游客,我,我……”

自知撞入的方式不太光明,轻悠立即蹦向漂亮男人身后。

十一郎见状,唯恐其危及自家主子,挥刀就是一砍。

锵地一声金鸣,吓得轻悠缩成一团蹲落在地,抱着脑袋,墨汁溅了一身,她感觉那刀锋堪堪擦过脑袋,眼角余光瞥见一缕发丝飘落在地,胆儿颤得差点尖叫。

“退下!”

头顶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简洁凝重,透露出绝对的威严和权力。

轻悠的心立即安定下来,身子就往男人身边挪了几分,偷偷抬头望去,就见那落下的刀锋刚好被男人抬起的手上一把未出鞘的刀架在半空。

“殿下……”

十一郎不解,看着轻悠如此冒犯自家尊贵无比的主子,心头又急又气,但碍于主子眼底的不悦,立即收刀回鞘,狠瞪了眼轻悠,面对着主人躬身退步出了兰亭,立于亭下,拱手回报道,“殿下,前山有游客来寻人,称他们的朋友可能走失后山。”

说到此,十一郎又抬头刮了轻悠一眼。

轻悠未觉,而从这凶狠侍卫的简短言辞中意识到了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自以为是的漂亮人偶,绝色美人,哑巴绅士,弱视男子,居然就是自己腹诽多时的那位……

“你是光蛋,呃不,光德亲王殿下?”

------题外话------

秋很喜欢古言的意境,故而在此文里加入一些古典元素,《兰亭序》就是本文意境的核心元素,这首歌算是文的另一首主题曲,属于女主角轩辕轻悠。

关于《兰亭序》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将在后文穿插。希望亲们能静下心来阅读此文,在享受古代书法中堪称“天下第一行书”的美妙意境时,更能深刻感受亚夫和轻悠唯美动人的爱情。

04.你是光蛋?【六夜言情】

04.你是光蛋?*

05.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男子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朝亭外的人摆了摆手,那人踌躇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轻悠急了,“喂,你倒是说话呀?人,人家刚才……”

她又羞又窘,又后怕,一张小脸忽白忽红,表情丰富得让人惊奇。

他看她一眼,又看看溅了一地的墨汁,最后目光落在拓了一半的印纸上,良久,她以为他又彻底失语时,才沉沉地吐出一句:

“不拓了?”

“嘎?”

他的目光又扫过她身上的墨汁,和地上的工具。原来,她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来自那黑墨。

她忆起自己此行的终极目标,矛盾得厉害,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可以继续吗?”。

他没有回应,而是拿起自己的笔,继续临帖。

她莫名地松了口气,咬咬唇,拾起了棉朴子,急忙到溪水里洗净。想着,最糟糕也不过如此,都到这一步了,自然不能前功尽弃。

“那个,我的墨都洒光了,借点您的墨,行不?”

知道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回应她,她也不客气了。一刻钟后,终于拓印好,揭下宣纸后,她拿到太阳下晒了晒,看着字迹清晰的拓本,先前的yīn霾也一扫而空。

此时,他亦摹完全帖,转头看向阳光下的小丫头,正举着拓纸对着阳光,嘟着小嘴吹气儿,她的小脸早就被抹花得面目全非,唯独那双唇儿粉润红亮,说不出的诱人。

突然,她转头朝他兴奋地叫起来,“老天,亲王殿下,这上面竟然有冯承素的印鉴,他可是唐太宗的内府栩书官,他的《冯本》是最能体现《兰亭》原貌的摹本。还有一行大师,仁启天皇宝鉴……欧阳洵?!哦,这到底是《冯本》还是《定武本》?怎么会有这么多名人印鉴,太神奇了。天哪,这简直是稀世珍宝!”

通常来说,一篇墨宝或一幅画作,若能留下诸多文学诗赋的名人大家的鉴宝印章,就更能说明其真品的身份。就算作品本身并非名家所作,其价值也能翻上几倍。

王曦之的《兰亭序》之所以能成为千古佳作,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也离不开唐太宗的赞美和大肆宣扬。想想大名鼎鼎的“天可汗”都对其衷爱有佳,不但派权臣寻骗真迹,亲自主持摹本拓印,广赠朝廷宠臣,甚至在死后还非拿真迹给自己做陪葬,《兰亭序》想不出名都难了。

女孩高兴得像小鸟,扑腾腾地从阳光轻洒的亭外飞进来,带着一身光明的气息,叽叽喳喳地叙说着这幅拓本的珍贵稀有之处,那样单纯的快乐,让人妒嫉。

他的眼眸像被那满足的笑刺到,垂了下来,落在跟前的临帖之上。

千年碑易拓,摹本亦可写,然,真迹已绝,斯人已逝,时光偷换,流年如水匆匆,往昔美好再难拓印重现。

有何可喜!

“殿下,你的摹帖,写得好好啊!”

轻悠仿佛又发出了一块新大陆,凑上前仔细端看,啧啧称叹。

真没想到,一个东晁养尊处优的亲王,能将亚国的《兰亭序》摹得那么好,将王曦之行书的劲媚雄逸施放得恰到好处,如行云流水,清秀飘逸,点画遒美,又自带上一股书者的尊贵大气,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堪为上乘佳作。

想她自己跟着小叔习字多年,也及不上这位亲王在这张摹帖上的三成功力。

“真的好棒,比我写得好多了。小叔常说,我的笔法过于女儿气,秀劲有余,雄逸不足。要是让小叔看到你这幅摹帖,一定会狠批我不思进取。”

她自嘲地笑笑,忆及自己还有大麻烦在身,急忙朝男子躬行大礼,“谢谢您,亲王殿下。我想把这幅拓本带回亚国,给我的书法启萌老师,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在东晁……”

突然,男人起身,轻悠吓得住了口。

一股冷酷至极的气息瞬间笼罩那黑色身影,他的身形竟是她想像不到的高大挺拨,她顶多只达他的xiōng口,宽阔的肩臂,浑厚的xiōng膛,被服帖地包裹在黑色和服下,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轻悠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他的目光冷冷地瞥过她,侧身出了兰亭,大步离开。

“殿下?”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轻悠怔了一下,急忙收拾东西,追了出去。

男子听到身后的呼唤声,扫墨般的眉峰微微蹙起,落下的脚步更重了几分。

女孩不知道,她脱口而出的“亚国”两字,是这一切的诱因。

她背着一包嘁哩哐啷的东西追出园门,就见那高大的黑色身影被一群士兵簇拥着,迅速走远,她追得直喘,还是不想放弃,直到被后方的士兵横枪挡住。

“殿下,我不知道刚才说错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总之,我为今天的唐突跟您道歉,谢谢您的慷慨大度。还有,我的名字叫轩辕轻悠……”

她只想,难得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位知音识趣的朋友,不想就这么不告而别,觉得至少应该告知彼此姓名。就像当年诗人们的会稽山之游,留下了千古行书《兰亭序》,她包包里的这张拓本,便是这段短暂却绝美的樱花游记的重要见证。

然而,她却完全不知,自己这冒失的一阵呼喊,让那高大的身影脚步徒然一顿,无波的墨瞳中倏然闪过一丝深沉的恨意。

轩、辕!

恰时,十一郎捧着那幅摹帖追了上来,向主子深深行礼。

“谁放她进来的?”

质问的声音沉缓无波,却让周人都骇得浑身一颤。

十一朗抬头接过男子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心下一沉,将那个尿急便疏忽大意让女孩偷空溜进园子的士兵提了出来。

士兵早吓得双腿打抖,根本不敢看男子,直接跪落在地,脑袋重重地叩响在冰冷的石板上。

“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一道雪光横过,浓稠的血泼溅在青石板上,重物砰地倒地不起。

那把今日被按下三次都未能出鞘的佩刀,终于显出真身,饱饮鲜血。

唰地一声,长刀精准无比地收入鞘中。

尸体被拖走,众人面覆寒霜,再无丝毫轻怠之色。

男人上车,汽车开过寺门,与那群人错身而过,他看到女孩垂首站在朋友面前,早已没有那时的欢愉。

手再次抚按在刀柄之上,唇角抽紧。

轩辕轻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姓轩辕的亚国人。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轻悠的脸上,本来脏污的小脸立即浮出五道红印,更显得狼狈可怜,可她只能捂着脸,连声道歉。

“轩辕轻悠,就算你比我们都小,可是你也已经十六岁了。你忘了求我带你留学时说的话吗?你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你害我们大家有多担心,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回去怎么跟你父母交待,跟你那个怪胎小叔交待?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命也搭上,你才满意啊!”

林雪忆几乎仪态尽失,嘶声斥骂,若不是被龙村治也拉着,怕还不止这一巴掌。

轻悠一吸鼻子,扑上前抱住林雪忆哭了起来,“雪忆,对不起,我错了……呜呜,都是我不好,你打得对,骂得好……呜呜,雪忆,你别生气了,你打我好了……”

“轩辕轻悠,你这个白痴,笨蛋,蠢货!”

哪知林雪忆再骂出口时,声音一片哽咽,两个女孩抱头痛哭,先前的担心害怕也随着眼泪消失了。

------题外话------

话说,这回秋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写,所以想看脸谱型人物滴亲们要失忘了。什么女配从头坏到尾,各种无耻卑鄙啦,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啊,在俺这里就没那么简单了。

秋想写真正的人性,每个人都有截然不同的两面,强势挤压他们的“本性”。所以,这里的角色,都是“变形人”,会忽好忽坏哟!

05.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六夜言情】

05.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06.国破,噩梦降临

四月的京都,春寒渐消,日色愈浓,樱花正盛,各种赏樱活动络绎不绝。

可对于滞留在东晁的亚国人来说,早已没有玩乐的兴致。

一周前传来消息,亚国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皇族专制统治被彻底推翻。

曾以支持洋务运动为借口,登陆亚国两大港口城市却趁机霸占亚国领土、私设租界的几个欧洲强国,联合出兵,攻破亚国皇宫大门,穷凶恶极地将宫殿洗劫一空。

末世皇朝的悲哀,举国震惊的劫掠,国人们的愤怒和无奈,乱世烟火迅速弥漫了这个拥有千年文明而今已彻底崩溃前途渺茫的落后大国。

国破,家何在?

现在,众人面临的便是这样悲凉的境遇,亚国皇朝消失,他们的各种证件通通失效,无法回国,也无法行商做买卖,就连出门购物都越来越困难。

曾经风光无比的锦笙织造坊大门紧闭,上面帖着惨白的封条,门前的名牌已不知去向,徒留一地碎瓦破砖,凄凉萧索。

院子里,工人们正忙着搬运货物,林少穆拿着帐本点货,蓬头垢面已无昔日贵公子形象。

后院内舍中,女眷们也忙着收拾行装,而偏舍中突然迸出一声咒骂,压抑的低泣变成号啕大哭。

“太可怕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我们的皇朝倒了,可我们的学生证上还有他们东晁警示厅盖下的通行章啊!”

对于这种发泄式的质问,无人回应。他们现在是没有国籍流亡在外的“黑户”,在这样混乱的年代,任何糟糕的事都可能发生。譬如,两个女留学生忍受不了饥饿和恐惧,偷溜到屋舍对面不过五米处的西饼店想买点东西,便被巡逻的联防队士兵发现,借口证件问题将人逮到荒郊野外轮(女干)了。

“我,我不想活了,我现在这样怎么有脸回去,我怎么有脸见我父母,还不如死了算了!”

很不幸,那遭遇厄运的正是轻悠那日同游的伙伴。事实上,当日同行的女孩有一半都联系不上。剩余的齐聚在此的人,等待今晚就能登上回亚国的大船。

轻悠看着自己端来的肉粥,受伤的姐姐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心底说不出的酸涩。自打那日撞了祸,她就乖乖窝在屋里习字摹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沉浸在那块拓本里的行书美韵中。没想到,转眼便是“山中一日,凡尘一世”,世界大变。

借口热粥,轻悠出了屋子,吸了口清冽的晨风,心口堵压的情绪才稍稍舒解。

突然,一道尖鸣从头顶飞过,刺耳的叫声仿佛帖着头皮刮过,让人发麻。

屋内的哭声也嘎然而止。

轻悠抬头望去,那是一架灰绿色涂装的飞机,机身上涂画着狞笑的鲨鱼露出森白的牙,捧着碗的手紧得发疼。

没有去厨房,她冲回自己房间,从大花包里翻出一个青底重瓣花锦囊,里面放着她最私密的物品。她拿出一个指宽的长条形银灰色金属,上面刻着一个白色十字盾牌。

将金属条握在掌心,默默祈祷:恺之哥哥,请保佑我们大家能平安回到亚国。

……

暮色渐浓,夕阳如血,漫天晚霞红如烈火。

锦笙织造坊里,一片死寂,抱着包袱的人们龟缩在屋檐下,焦急地等待着约定的暗号。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暗号迟迟未响,众人更加惶恐不安。那两个身心受创的女孩有一个受不住这紧张压抑的气氛,烧得昏死过去,其他女孩缩成一团嘤嘤低泣。

轻悠没有哭,她不是不害怕不担心,也许没有像那些女孩接触到外界的残酷真实,没有直接感受那种痛苦绝望,仍抱有信心和希望。她盛了热水给姐姐们压惊,觉得找点事做,感觉会好些。

“雪忆?”轻悠将水送到林雪忆面前。

“轻悠,待会儿机灵点,跟紧大家,别再把自己弄丢了。记住了!”林雪忆顺手将水递给了表哥林少穆,抚了抚轻悠的头,叹息一声,回头去安抚同学。

轻悠对那天的事仍很自责,本来以她的年龄还够不上留学标准,多亏林雪忆托了教育处的叔父帮忙打点,她才能来来京都。林雪忆的大小姐脾气重,却是真心将她当妹妹照顾。

砰砰砰,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仿佛催魂夺命。

“少穆,情况有变!”未料来的不是约好的人,而是一身黄绿色上尉军服龙村治也,“我刚得到消息,我们两国已经开战!”

这道晴天霹雳,仿佛一只恶手将众人推进寒冷深渊,所有人的眼眸中都染上浓重的沉痛和迷惘。

……

深夜,薄雾渐起,一辆东晁军用吉普车前方开道,其后紧跟着两辆马车。

马车里,女孩们为掩人耳目换上了和服,还画上艺伎的白粉妆。坐在角落里的轻悠紧紧握着袖袋里的金属棒,不断在心底祈祷着,希望顺利出城。

龙村治也说,他们今晚必须离开,否则明日军部颁下清缴令,东晁所有滞留的亚国人都会被抓进警示厅大牢,凶多吉少。

突然,马车停下,车帘被挑开时,林雪忆立即捏了下轻悠的手,翘首娇笑着跟探头检察的士兵调笑,轻悠配合着将身后昏迷的女孩挡住。

“这批小妞儿真不错啊!我们都想去九州岛参加海军。听说沪城那里的亚国女人最漂亮,玩起来肯定比那些留学生更有味道。”

马车终于动了,刺耳的调笑声仿佛仍在耳边。

轻悠在昏暗摇曳的光影下,看到被林雪忆捂住嘴的女孩,那双仇恨绝望的眼中流下汩汩的泪水,下意识地摁紧了袖里的金属棒,双手冰凉。

吉普车率先驶出了大门,紧接着是装着所谓军需品和工兵的马车,最后是载满女孩的车。

“站住!通通给我停下来。”

一声大喝突然从后方传来,龙村治也还在犹豫,驾马人却慌了,猛抽马鞭往前奔。

顿时,马车疾驰而出,女孩们吓得惊叫起来,剧烈地颠簸几乎将人甩出去。

直到两声枪响划过,马车失控般地撞上路边的大树停了下来。

车帘被挑开,刺目的灯光射了进来,轻悠被刺得睁不开眼,耳边是女孩们惊恐的哭叫声,光影中挥舞的刺刀染着鲜血,她听到一个变调的声音吼道:

“一群该死的亚国细子,居然想趁夜逃走,全部抓起来。”

十六年无忧岁月,轻悠第一次惶恐地意识到,噩梦降临现世。

------题外话------

巨变将至!

06.国破,噩梦降临【六夜言情】

06.国破,噩梦降临*

07.夜,漫长而煎熬

轻悠等人被戴着白底“卫”字臂章的士兵抓出马车,送上了囚车。

龙村治也想阻拦,以他的军衔是高过来抓人的警示厅联防队长,可那个队长状似在出行前还灌了几坛酒,这会酒劲上头霸气十足,丝毫不怕龙村治也。

“上尉先生,嗝,你竟敢私通敌国,送走细作。嗝,我严重怀疑你对帝国的忠诚,嗝,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嗝,我要报告亲王殿下,让他来处置你们这群该死的劫国贼!嗝……”

任随龙村治也如何斥责威赫,联防队长听而不闻,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扔进了囚车。

林少穆初时反抗想求女孩们,就被刺了一刀,幸得龙村治也及时出手,才捡回一条命。眼见当前情势,思及未能联络上的父亲也可能遭遇不测,顿觉心灰意冷,生存无望。

“少穆,坚持住!”龙村治也及力安抚好友,目光掠过角落里护着昏迷同伴的轻悠,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道,“这些人是隶属京都都卫府卫兵营被职调到警示厅担任紧急时期的联防安保工作,都卫府是光德亲王的势力。我去求亲王殿下,一定有希望!”

“可是,你现在也被抓了,怎么去求那个亲王?”

“我隶属军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有办法很快就离开,你们千万坚持住,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亲王殿下的人纪律严明,没得到上级指示,短时间内你们应该不会有事。”

众人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但到了警示厅后,果然如龙村治也所说,很快有人将他保释出去,他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开,这时众人有些相信还有希望出去。

然而……

“妈的,老子今晚还没喝尽兴就被这群该死的亚国细子给搅了!”

“队长,我看里面有几个姿色相当不错,不如先玩玩,反正落亲王手里也不一定活得了。嘿嘿!”

这要放寻常,他们肯定不敢。眼下这酒助胆色,又折腾了大半夜,怨气怒火齐燃便压不住邪念欲火了。

“不,不要啊……救救我……”

轻悠眼看着那病中的女孩和其她三个女孩被带走,就想伸出手去,却被身旁的林雪忆狠狠摁住,她想叫又不敢叫出声,隔壁房间很快传来男人恶心的笑声和女孩们痛苦的嘶喊。

任她捂住耳朵也隔绝不了,眼眶一片刺痛,只能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当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时,她浑身一僵,放下双手,惊愕地盯着林雪忆手上的布带,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布满诡异红点的娇美脸庞。

“雪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难道你想跟她们一样被男人糟蹋吗!素素她们已经失贞了。”

所以你就偷解了素素的衣带,让她赤身滚到那些酒鬼身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所以你借我随身携带只有汽油才能擦掉的颜料,涂上身佯装有病,逃过他们的魔爪。

“轩辕轻悠,你怪我心狠手辣么!你是不是想代替她们去被那些男人糟蹋,好啊,你现在就告诉他们事实啊!哼,你不敢,你也害怕!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至少救了我们俩。你除了天天涂涂画画,什么都不懂,还到处惹麻烦让人给你收拾烂摊子。这种时候,你能干什么?!”

轻悠垂下头,泪水夺眶而出。林雪忆背转过身,咬烂了向来惜疼的红唇。

突然,轻悠扑上前用力抱住了林雪忆,呜咽着说,“雪忆,别再这么做了,下次换我,我保护你!”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

直到零晨,隔壁的哭喊声渐渐消褪,离开的女孩只回来了两个。有一个撞墙死掉,素素同时被三个男人折磨死。

一大早,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上校突然率队来到警示厅,纵欲一夜的队长衣衫凌乱出迎,诚惶诚恐,被上校一个冷眼吓得直哆嗦。

“听说昨晚抓到了亚国的细作。”

“是是,八男六女,属下正要请示厅长……”

“不必了!我奉左大将军之命,特来拿人。我东晁帝国皇军即将开赴亚国,宣扬我皇帝陛下的圣谕教诲。这些亚国人将做为我军远征前,告天祀神的祭品。”

……

那时,荻宫光德亲王府。

内院的垂枝樱开得如火如荼,美不胜收,在飞舞的剑影中,粉红花蕊纷扬流泻,随锋而动,仿佛深情恋人的目光,紧紧追随那抹俊美的身影,飞腾跃动。

淡淡的晨曦透过檐角洒落满园,男人赤着上身,晶莹的汗水顺着紧致结实的肌理,没入黑色腰腹下。在几个起落后,他旋身收势时一剑劈下,一株娇美的樱花树轰然倒地,震落漫天粉樱,拂过他绝美如神砥般的俊颜。

檐下,静立多时的佣人立即上前为男人披上黑色外褂,递上雪白棉布拭去汗渍。

“殿下。”老管家托起黑漆盘,呈上一封拜帖。

男人扫了一眼,并未伸手拆阅。

“什么事?”

“一位自称是军部第二师三旅炮兵营连长的龙村上尉,想向殿下恳请承命。”

男人冷漠高傲的俊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黠趣,良久,才道,“宣。”

一间面向着碧波樱海的会客室里,龙村治也以东晁最大的礼节俯首在那绝色男子面前。

“我龙村治也,愿以神之名起誓,永远效忠亲王殿下,誓死追随殿下,助殿下成就大业。”

“你有什么要求?”

“昨晚,警示厅的联防队长抓了我心爱的女人。她……是亚国留学生,属下恳请殿下能放她一条生路,让我送她安全回国。”

绝美的男人双手拢在袖中,冰冷无温的俊容,黑眸微眯,绽出丝丝嘲讽。

亚国女人!

这时,一个紧急电话打来,男人听后蹙起了漂亮的眉锋,霍然起身,下令备车出行。

龙村治也紧随其后,心却坠入谷底,他怎么也没料到军部竟然插手拿人。跟前这个男人虽然权势通天,但军部却是男人目前最大的弱势所在。而左大将军正好是男人的第一政敌!

上车后,男人突然开口,“你对我没信心?”

龙村治也慌忙否认。

男人冷笑,“你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龙村治也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在心里临摹多次的名字,“轩辕轻悠。”

男人眼眸突然一缩,为掩饰立即转向了窗外,不再言语。

怎么又是这丫头!

不可说不懊恼,之前伽蓝寺一别,他就对自己发过誓,再见面绝不放过她。可现在已经接受这个陆军军官的效忠,他必须将人救下,借以扩张自己在军部的势力。

哼,这丫头虽傻,倒是傻人有傻福。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王八蛋,不准过来,敢过来我就戳瞎你们的眼睛!”

身着素色和服的娇小女子,怒目张牙,俏脸艳红,右手握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小刀,凶狠无比地朝她面前的十几个男人吼叫。

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有两个男人真的捂着血淋淋的脸,跪倒在地,其他人看着女孩的眼光也是又惧又怒,一时竟不敢冒然上前。

他暗叹,原来藏在小兔子般柔弱外表下的是一只狡诈的母狼么?

------题外话------

嘿嘿,还没开吃,就冒出个“第三者”咧,亲王殿下有得恼了。

下面的内容俺一直在想,这到底算是“英雄救美”还是“趁火打劫”呢?

07.夜,漫长而煎熬【六夜言情】

07.夜,漫长而煎熬*

08.他,就这么走了?

太阳升起时,听到走廊上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她们都以为苦难已经终结在褪去的夜色中。

可谁能料到,迎来的竟然是更加可悲的命运——成为开战的祭品!

那一刻,女孩们全都懵了,傻了,绝望透顶。

被带到这片空旷的校场时,一群打着赤膊的男人们将她们团团围住,说着肮脏下流的话,眼底尽是yín邪之色。

轻悠握住袖兜里的金属棒,最后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对林雪忆说,“雪忆,坚持住,龙村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已经不报希望的林雪忆被那话里的坚强执拗震慑,瞪着那个年龄比她们都小,模样也比她们娇小稚嫩许多的孩子,握着一把银晃晃的小刀就冲了出去。

这群男人是隶属京都陆军司令部的将官,均系出名门,刚刚参加完陆空演习大获全胜,意气风发,狂傲骄横,这送来的亚国女人正好成了他们庆功宴的娱乐品。

当看到娇小的轻悠冲出来时,男人们顿时哄笑成一团,本想抓林雪忆的男人叫骂着将手伸向轻悠。

“小娘们等不及了,那就让哥哥先上了……哦,啊——”

一声惨叫,惊震全场。

便见那看似娇小柔弱的小丫头身形竟相当灵巧,避过男人一抓,一脚跺在男人只穿着木屐的光脚趾上,趁男人疼得瞬间失力,手腕一扬,一刀戳中男人的眼睛。

旁边的人见同伴受伤,大骂一声就冲了上来,小丫头一闪躲过横脚支出,将男人绊倒,男人简直无法接受这种耻辱,跳起身又扑过来。

“啊——”

又一声惨叫,扭作一团的男女骤然分开,众人眼眸齐齐一跳,不敢置信地瞪着小丫头爬起身后,抬起穿着厚厚木屐的小脚毫不迟疑地狠狠跺在男人的“致命弱点”上,甚至故意辗了两下。

刹时间,男人们的那一处都不由一紧。

那可真是要男人命的一击啊!

“王八蛋,不准过来,敢过来我就戳瞎你们的眼睛!”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那娇小丫头的眼光都变了色。

林雪忆是知道轻悠得她那位有异才奇技的小叔所教,会些花拳绣腿,今日一见,未想竟如此强悍。

“混帐东西,做为帝国的将官竟然被一个rǔ嗅未干的亚国女人打败,你们还佩自称为帝国的战士吗!”

一个站在后方的高壮男子怒吼一声,男人们立即回神,眼底怒焰狂喷,宛如群狼般朝那娇小的身影团团围上。

鲜血浸红了轻悠的大眼,她发疯般地尖叫着挥舞小刀划向众人,却已是螳臂车徒劳无宜。

眼见着那小小的身影被男人们一点点掩去,圈外的女孩们依然抱头痛哭,没人反抗,更没人上前帮忙。

森冷无波的眼眸,泛出一丝浓浓的讥嘲。

面对死亡,人性绝对的自私!

尖狭而完美的下巴,微微抬起,宛如睥睨苍生的王者。

“光德亲王殿下,驾到!”

这道刻意高扬的长呼在空旷的校场上空响起,仿佛是一道指令,瞬间力挽狂澜,将那可怕的画面生生打住。

那时,轻悠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那个站在后方高台上的绝色男人,他仍像初见那日,穿着纯黑白衽的和服,腰间扎着一根黯金色的窄腰带,身姿俊挺,气势凛冽,宛如天神降临!

她的心,为之失落。

她以为,他是来拯救她的英雄。

……

“不知殿下驾临,臣下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那个本来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立即跳了下去,朝后方的将官们一招手,一齐向光德亲王叩行大礼,颜表之间十分恭敬。

事实上,自从百年前这个国家被西方列强的炮火打开国门后,皇室对国家的掌控力便越来越弱,实际权利多数落在持有兵权的大将军和富甲一方的贵族身上。

但眼前这个被皇帝陛下誉为“可与日月同辉”的亲王,跟那些养尊处优好吃懒做的皇家子弟大不一样,其威名在军中也如雷贯耳。

四年前,跟俄国将军谈判时,这位容貌神俊的亲王殿下,以年仅十八岁之龄,竟然在决斗中大胜那身形足有其两倍有余的俄国大汉,夺回了遗失近百年的国土,洗刷了当年耻辱,更振奋了他们这一代青年力图富国强兵的豪情壮志。

“本王喜闻各位将士在此次作战演习时,以全军最优异的成绩战胜对手,特代表皇帝陛下前来,恭贺各位。希望在新的征途上,各位能为帝国立下更多的汗马功劳……”

这一番褒扬赞美顿时让男人们兴奋不矣,话末时,绝美的男人微微倾身向那个领头的男子,男子立即会意,上前一步立正道,“陆军特潜队队长上校,南云卫,报到!”

“南云上校,昨晚抓获一批亚国细作,但其中似乎出了一点小纰漏。一位帝国上尉心爱的姑娘,被误擒。所以……”

南云卫早看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军官,略一点头,回头便挥手喝道,“放了那姑娘!”

其他人很诧异,更多不甘,受伤的人更无法理解那明明是个亚国女人,怎么转眼就变成“帝国上尉心爱的姑娘”了。

龙村治也这会儿可忍不住了,从刚才看到轻悠的模样就心疼不矣,他直接走了过去。

“殿下,”被戳瞎眼的人大叫,“那表子根本就是亚国人,她有什么资格做我帝国将领的女人!卑鄙的亚国人,应该通通下地狱,才能血洗我们的耻辱。”

这一喝,一石激起千层浪,被伤的男人们都举手狂吼,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绝美的男人眉心微颦,目光沉远地看向龙村治也变得有些踯躅的脚步。

心爱的人么?到底有多爱,已经超越对祖国和自己前途志向的热爱,甘愿拿这一切来交换?!

然而,下一秒,沉毅的黑眸微动,闪过一丝讶异。

“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畜牲,你们除了在女人面前逞威风有什么本事!你们不过是我亚国雄**脚下的一根小虫子,你们迟早都会被我们吃掉。倭寇——”

最后两字,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这句话是百年来亚国人对东晁人的蔑称。由于修习汉语向来是东晁贵族的一种身份象征,这两个字的发音,在场的将官无人不知,话一出口,指向龙村治也的矛头立即转向。

而就在那一瞬间,黑眸捕捉到小丫头故意将身后护着的一个女孩推出,而那女孩也似乎回了神,扑进了龙村治也的怀里。

南云卫见状,立即沉喝一声,终于压下了众人的怒火。

高台上的绝色男人,粉红的唇角牵起一丝冷笑,低声道,“看来,我们的上尉找到他心爱的姑娘了。”

众人看到龙村治也怀里并不是那凶暴的小丫头,怒火稍歇。

龙村治也的身形僵硬,目光愣愣地盯着前方,但轻悠没有看他一眼,举着小刀奋力自卫。怀里的林雪忆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到,只觉得身心撕裂般地疼。

剧烈的矛盾中,高台上又飘来魔魅般的声音,说,“上尉先生,她就是你心爱的姑娘,轩辕轻悠么?”

龙村治也猛然回首,看不清阳光下男人的表情,却分明听出话里恶劣的嘲讽和讥笑。

最终他只能低下头,默然无语。

所以,他未看到轻悠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而这个表情被高台上的那双精深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继而被解读为被背叛抛弃的失落和绝望。

愚蠢的女人,现在自食恶果,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殿下?”

南云还要询问诣义,未想男人霍然转身离去,那绝美的俊容似留有一丝怒意闪过。

在众人都有些诧异这位高权重的男人,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时,最后方的轻悠愣愣地盯着那离去的背影,眼底迅速浮起一层浓浓的雾色。

他,就这么走了么?

------题外话------

亚夫啊,貌似太现实残酷了。

悠悠啊,现在太天真纯善了。

嘿嘿,所以需要“取长补短”、“查漏补缺”,融合,沟通,交流…嘿嘿,大家懂不?

绝对震动,下章就来!

08.他,就这么走了?【六夜言情】

08.他,就这么走了?*

09.破碎的樱香

那一瞬,巨大的希望被摔碎在绝望的深渊,苦涩漫溢,委屈崩塌。

轻悠的目光一片模糊,被男人们狠狠掼倒在地,身体的疼痛也压不住她xiōng口沉沉失落的刺痛。

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却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天真。

“倭寇——”

几乎快被淹埋的娇小女孩,突然暴出一声尖喝,双手紧攥唯一的武器,再一次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玻璃窗上反映出这一幕,那一个个精壮结实的男人纷纷伸手拉扯女孩的衣裙,女孩挥舞的手同时被两个男人擎住,痛苦的呜咽传出。

然而,下一刻就被男人们的哄笑和女人们的惊慌尖叫掩盖。

冷血无情的眸子扫过玻璃窗,没有任何停留,继续朝外走去。

十一郎急忙跟上时,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是从头到尾厌恶那些亚国女人的自私懦弱,可对于那个曾经冒犯过自家主子的小女孩,她那么小,应该比其他女孩都要年幼,竟然有如此宁死不屈的坚韧意志,不由让人生出一丝怜悯。

可惜她到底是亚国人,且还复姓轩辕,以主子的脾性是绝无可能救她的。

“亲王殿下!”

未想才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身着深黄色军服宽腿裤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阔鼻肥唇。他身形矮小,却是相当魁梧壮实,阔肩圆腰,挺拨昂藏,一身钢硬的军人气势。肩头的两颗将星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彰示其在军中的崇高地位。

“左大将军。”

对于这位政敌有力的军礼,光德亲王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左大将军扫了眼校场内的混乱,锐色一闪而过,便转身向着校场大喝一声,随即一列全副武装的警卫兵上前维持秩序,再一次打断了男人们的寻欢作乐。

并厉声斥责,“混帐东西!你们演习不过才赢了一场,还是跟自己人打,有什么值得耀武扬威沾沾自喜的!半月后我东晁帝国军将横扫整个亚洲大陆,到时候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亚国匹夫决一死战才是我们帝国将士最大的荣耀。”

亚国匹夫?

左大将军故意将这四个字念成汉语,话里的鄙视轻蔑自不言而喻,却这分明借机暗示讥嘲谁,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得通。

因为,光德亲王的御名,正是亚夫。

对于这借题发挥的行迳,光德亲王唇角一抿,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弦度,目光移向了后方三个男人才钳制住的小姑娘,眸底暗焰跳动。

老匹夫,这种愚蠢至极的挑衅,只能暴露你那贫瘠得可怜的领导才能。

“现在,把这些亚国细作押回去,半月后出军祭旗!”

“左大将军。”光德亲王突然出声,“据我所知,这些亚国细作是昨晚联防队长抓到,还未及审问追察。”

“亲王殿下明察秋毫。”左大将军躬身一揖,可谓先礼后兵,“不过,今日军部已经下令,滞留在我京都的所有亚国人必须全部监禁盘查,此事已获得皇帝陛下的批示。”

言下之意,昨天这人算是你警示厅联防大队的,但今天就归他们军部治安总署了。

光德亲王不怒反笑,口气悠然,“即是陛下的诣意,那倒真是要辛苦左大将军了。”

左大将军身形一挺,恭敬无比地宣誓,“为皇帝陛下孝力,这是臣下应尽的职责。”

光德亲王没有回应,左大将军心头一喜,他接到线报匆促赶来,就是要借着军令给这个靠着脸面媚上惑主的男人一个下马威。

未料,光德亲王又朝校场走了回去,单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左大将军不解,立即跟了上去想再拿皇令阻挠,十一郎机警地上前解释说,“大将军阁下,其实这群细作里有个亚国人曾冲撞过我们家殿下,所以……”

左大将军当然知道光德亲王十分憎恶亚国人,才会故意提前将这群人提来,即时男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会维护他们,只有任他拿捏。对外,朝中的势力能看到,他们军部乃至远征军的力量,绝对强过徒有其表的皇亲贵戚,懂得选择依附对象。

“将军阁下,恕本王越俎代庖,先为您清理一个侮辱我帝国的亚国女人!”

左大将军本欲阻拦,可看到男人腰间升起的刀鞘,吞下了到嘴的话。心想,今日他已胜大局,卖个人情倒也无妨,毕竟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遂立定原地,眼带讥诮地看着那漂亮得不似人的男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如果左大将军知道事情会以他意想不到的局面收尾,估计他就没有这种看好戏的心情,而会后悔得捶xiōng顿足。

……

轻悠不知道男人和那个突然到来的矮胖军官说了什么,见他突然又走了回来,本来紧缩疼痛的xiōng口一下放松,又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可是,未等她去品尝这转危为安的喜悦时,现实的残酷以迅雷之势,狠狠击碎了她。

“帝国的将士们,”俊美的男人突然高声一扬,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霸气,深锐的目光灼灼如火,瞬间扫过所有男人,男人们心头都是一震,“还记得帝国军官的第一堂课,第一句战士的训言,是什么吗?”。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男人们xiōng腹震动,齐声高喝。

“那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征服?砍掉敌人的头,剖掉他们的头皮,以骨饮酒?还是抢占他们的家园,粮食,女人和小孩?”

接下来,男人们给出的回应却是参差不齐,五花八门。

听着那一句句卑鄙龌龊、毫无人性宛如野兽般的吼叫,轻悠愤怒得浑身发抖,却挣不开钳制自己的大手。

她看着分开人群,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男人,他高大挺拨,依然神俊无俦,可他竟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你们说的都没错,但又全部都错。”

他扫过全场,墨瞳平静沉毅,却让所有男人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无法僭越的威势,他垂下头,眼底印入她不敢置信的苍惶小脸,一字一句说道:

“真正的征服,不是烧杀抢掠,而是从他们的灵魂深处,彻底俘掳,御其称臣!兵道有云,不战而屈其之兵,是为上谋。”

他突然伸出左手,抚上她脏污的小脸,以极温柔的姿态捋开凌乱的发丝,勾勒出一张完整却伤痕累累的面容。

他的眼神似深谷寒潭,他的手指冰冷无温,他的碰触让她瑟缩发抖,未想她这一挣,其他男人竟然松手退开,她扬手就朝他挥去,手腕一下被他抓住,朝后一摁,咔嚓一声骨响。

“啊……”

双腕脱臼,疼得她徒然失力,屈身,他高大的黑色身躯将她罩在沉沉的yīn影里。

一直紧握在手的小刀,眨眼就被他夺去,“咄”地一声扎入后方的人形桩上。

他高喝一声,“第一步,震慑敌心!”

眼眸沉静得像一摊死水,旋转着巨大的黑色漩涡,像要吞噬一切。

“你,你……”

她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

他朝她微微倾身,用着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念出,“轩、辕、轻、悠。”

她的名字。

更像是,死神宣判。

她看入他冰冷无情的眼,蓦然身子一缩,狠狠朝他撞出,他被这一顶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她旋身往后跑,可惜她一只脚也崴了,跑得跌跌撞撞。

“丝”的一道金属摩擦声,缓慢而蓄势地响起,轻悠顿觉背脊窜过一抹惊凉,不自觉地回过身去,瞳仁迅速收缩。

那高大俊美的男人,真真宛如死神,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森乌的刀刃在阳光下滑过一抹冷光,尖翘的剑尖冰棱闪动,直直指向她。

四周瞬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远处树丛中暴出一阵刺耳的蝉嘈。

他大喝,“第二步,去敌之势!”

话音未落,乌亮的利刃朝轻悠狠狠劈落,森冷的光影仿佛有生命般一下钻进她的xiōng口,直没心脏。

这些日子里,她心里深藏的那个美妙的兰亭樱花园,被她细细研磨,总在午夜梦回时,散发着樱香墨韵,却都在这一瞬,彻底破碎!

------题外话------

呃,变态滴对手戏开始鸟,擦汗,大家兴奋不?

09.破碎的樱香【六夜言情】

09.破碎的樱香*

10.你,好甜

乌黑的刀刃滑落,空气中传来震耳铮鸣,那是极品刀剑出鞘时的欢歌。

她看到雷光奔走的刃身上,华丽的水纹蛇线游走,丝丝缕缕,泛着青冷的蓝光,仿佛蕴藏着持刀者的精魂有了生命,冰冷肃杀之气,从发尖慑入,眨眼行过全身,碎骨破魂。

黑色的袖幅高高扬起,宛如死神扇动的羽翼。

仿佛凝滞的空气中,飘来一缕淡淡樱香。心口一悸,竟还记得这是他那日错身时,留下的体香。

那副高大伟岸的身影只略略一顿,便直起身来,绝美的面容没有波澜,漆黑的眼眸冷寂一片,她却感觉到一股无法压抑的强烈恨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她不懂,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他为什么恨她?

他居高临下般地睨视着她,像俯瞰着脚下的蝼蚁腐蛆,突然,樱亮的唇角邪气地一勾。

叮地一声,他收刀回鞘,动作利落、优雅,华丽得教人窒息。

她静静地等待着剧痛夺去自己所有的知觉,她的眼前已经一片血红,她已经闻到死亡的腥甜香气,她已经不怕了。

比起被男人侮辱,这样死掉也好。

突然,她又想,他回来直接杀了她,其实是帮她迅速解脱吧!毕竟,他是东晁人,就算拥有皇族的尊贵身份,也不可能太肆意妄为。

可惜,轻悠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那个美丽邂逅编织痴傻的借口。

下一刻,这一切都被无情地辗进泥里,揉得粉碎。

咝啦一声碎响,众目睽睽下,女孩本来已经被拉扯得面目不堪的素色和服,一下崩裂,宛如开到极致的樱花,碎成片片,从娇小的身体上剖落。

轻悠没感觉到疼,却觉得身体莫名一轻,校场上突然刮出一股强风,吹开遮眼的发丝,肩头的布料没有束缚滑落在地,露出新藕般细嫩幼白的纤纤长臂。

“啊……”

寒意立即震醒了她的神魂,她下意识地抱住身子,收紧双腿,不可思议地看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杀她!

可是,他唇角的邪色,更加肆意,眼底寒黑中有腥亮的光迸出。

“殿下的刀法,真是太神了!”

“草,果然是个亚国表子,她身上穿的就是亚国女人的衣服。”

男人们暴出兴奋的吼叫声,伴着尖哨响,一双双眼睛精光湛亮,灼灼地盯着那抱着身子宛如小兔子般可怜诱人的小丫头。

在男人们的眼里,女孩内里还穿着一件月白底绣粉樱的修身旗袍,樱花的图案极富美感,花枝从旗袍传统的右斜盘襟口支出,顺着女人xiōng前婉约美好的曲线起伏,于xiōng线下骤然没落,那卿卿粉云流瀑,顺着腰肢一路向下,在圆润的腰身和贲起的臀线处,铺洒开来,簌簌飘落,白云粉絮,美得惊人。

大概是持刀者并没有预算到女人身上还穿着这么一件衣服,准头有失,没有划破。

然而,旗袍紧缚身体曲线的柔媚性感,已经勾勒出女子最迷人的一面。

削肩,细臂,丰xiōng,柳腰,圆臀,长腿。

开到大腿根部的高分岔,隐隐约约绽露出雪白诱人的美好,让那一双双眼眸几乎瞬间就喷出火来。

男人眼眸一眯,眉心微褶。

心头倏然滑过一丝不合时宜的疑惑:她真的只有十六岁?!

这样丰腴的身子,当真是生来让男人发狂的。

……

“你,你别过来!”

她声音嘶哑,歪着身子直往后退,一下撞在了后方的木人桩上,再无退路。

他缓缓地迈出步子,却边走边解开了腰带,将佩刀扔给随伺在旁的十一郎,黑色和服一下变得宽大,那紧缚的白色衽口向下开裂,露出男子雄健的xiōng膛,紧窒的黝色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纯男性的光泽。

那样赤生生的坦露,刺得她眼眸一缩,却没有一丝羞恼,高大的黑色身密实地罩住她,她心底隐隐升起一股恐惧的预感。

“不——”

她被猛然伸出的大掌扼住脖颈,定在木人桩上,她想拨开他的手,可惜脱臼的手根本使不上力,被一把打开撞在人桩上,疼得钻心。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啊!”

他突然俯低身,一手揽过她的后臀,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她托了起来,她立即踢腿挣扎,却让他得了空欺身而入,庞大雄壮的男性身躯将她紧紧抵压在了木人桩上。

嘶啦一声,她的挣扎不但没为她脱困,xiōng口,身下,丝织面料同时开裂,那位置竟是想像不到的恰到好处,香艳喷血。

他的眼眸微微一缩,唇角的笑意蓦然加大。

原来,刚才那一刀,留下了这样的惊喜。

她紧绷的xiōng口正中,下方三角交汇处,都被划开,绽露出诱人的雪白起伏,两条神秘的沟壑,随着她的呼吸,贲起,颤动。

本来游戏的恶劣心态突然转变,呼吸沉了,心跳乱了,森黑的眼底盯着那团旖旎雪色竟舍不得移开眼。

然而,失神,迷醉,也仅是一瞬间的事。

“第三步,”他一扬声,四周兴奋的吼叫声咋然消失,只剩下他狂傲残忍的宣言,“覆灭敌魂!”

众人挥舞着拳头,齐声大吼,“覆灭敌魂,覆灭敌魂,覆灭敌魂!”

顿时,整个校场,以场中那高大的黑衣男人为中心,他就像这场狂烈暴风的风眼,以他那放浪狂霸的言行气势,瞬间席卷了场内所有年青男儿的心神,明明是那么肮脏无耻的行迳,竟然化为众人心目中极欲效仿的神一般的光辉形象,噬咬开人心的良知和道德底线,释放出最肮脏卑鄙无耻的欲望之灵。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你,你要干什么,不……”

回应她的是下方一道刺耳的撕裂声,滚烫的大掌紧帖上她冰凉的肌肤,那森森的欲念,从她霍然对上他深黑无底的眼眸时,一下灼疼了她的眼。

她无法相信,眼前覆在她身上的魔鬼是那日樱花园里偶遇的人,那个沉默内敛却有着异恙温柔的男子。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残忍,残忍得无情!

男人撕下了一块小小的布料,顺手一扬,扔进了旁边叫喧不停的人堆,有人立即将布料高高举起,展开,小小的三角,几乎透明的肉粉色,时下流行的西洋蕾丝花边,一个个凑鼻嗅闻,发出嘎嘎的恶心笑声。

突然,她感觉到一个可怕的锐力欺入……

蓦地睁大眼瞪着上方的男人,漂亮有型的下巴,尖叫,“不,不不,你疯了,你不能,放开我,放开我!”

他似听而不闻,一把箍牢她的腰身,丝地一声抽掉了什么东西,一股庞大的热力向她袭来,根本抵抗不了,身体被折起,眼泪一下划落脸颊。

划过泪颜的黑眸,没有丝毫怜悯,是同周遭所有男人一样,升起了浓烈的征服欲,兽性的血液在他体内奔流突窜,叫嚣着要一逞恶念。

他再次大吼,声音竟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帝国的战士们,你们的利刃,应该用敌人的鲜血来擦亮,用他们女人的膏脂来滋润,用她们臣服的哭泣声为凯旋的战歌。”

“帝国的男儿们,开始你们的狂欢吧!”

这是魔鬼的咒语,用来解放那些肮脏卑鄙的野兽,肆意凌虐无辜的人。

男人的吼叫声伴着女人们痛苦的尖叫声,再次充盈耳边,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再也没有谁会来救她们了。

“光德亲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你会不得好……唔!”

她的唇突然被他掳住,长舌直驱而入,她想咬断他,就被他的大掌差点捏碎了下巴,他狂肆地攻占从未有人碰触过的一寸芳软,沉重的允吸像要搅碎了她。

这一吻,几乎抽去她肺里所有的空气,眼前闪过片片黑花,他才放开她。

她奋力地喘着气,本能地渴求着生,不知道此时那绯红的小脸,起伏的雪腻,被摩擦的体热烘赔出的迷人香馨,让男人的驭念迅速膨胀。

“你,好甜!”

低沉的声音,充满性感磁性,悦耳,更蛊惑人心。

可钻进她耳里,却惊起了一片战栗的颤抖。

此时,她再也不会以为这是男人的温柔,再也不会傻地相信这空洞华丽的外表。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他森亮的眼锁定她,像苍鹰盯准地面的小兔子,黑色的羽翼骤然收拢化为一柄锋利的尖刃,狠狠落下。

“求求你,不要,啊!”

她被猛地贯穿,那毁灭般的力量,让她眼前一黑,所有的感官更加敏锐,疼痛就像一枚炸弹,在体内爆开,从那一点迅速漫延向全身,最后,从眼中溢出。

一颗接一颗的水珠,从女孩失焦的大眼中跌落,仿佛断线的珍珠,又似那柔弱飘落的樱花,带着浅浅的粉,染红了这美丽的月白丝袍。

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她给他的感觉竟然如此温暖舒服,让他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含住那小小的水珠,饮下苦涩,却觉得甜蜜满足

无法遏止的热血冲撞,震撼了两个灵魂。

------题外话------

咳,变态不?刺激不?给个声儿三!

话说,对英雄人物的崇拜,从古至今都是很“变态”很“畸形”滴!身在其中的狂热份子一般是感觉不到滴!但是要创造一个新的时代,有时候需要这种狂热白目的崇拜和疯狂,就像法国大革命,更像刘皇叔建立蜀国,还有我们从小唱的伟大领袖歌曲,以及二战时两大战败国那些疯狂的崇拜,和战胜国们同样变态血腥的报复!

专制皇权开始滴华丽标志:就素像亚夫这样,带动所有人,喊口号儿!

真实的欲望,总是让人无法抗拒,激动啊!

10.你,好甜【六夜言情】

10.你,好甜*

11.我,停不了

她浑身僵硬,疼痛撕扯着她的肉体,一次比一次剧烈,搅碎了她仅存的一丝意识,耳边沙沙鸣响,周遭鬼哭狼嚎般的嘈杂似乎一下消失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片断:

小叔第一次教两岁的她握毛笔习字……

父亲无情地撇下他们母女,任其他房的人欺负……

她拿着木剑打跑了大娘的儿子,但饭菜洒了一地,肚子饿得晚上都睡不着……

恺子哥哥教她吹笛子,姐妹们妒嫉得要死,但父亲十分高兴,再不阻拦她胡乱跑……

所有这些,最终都汇聚成一座大船,载她来到从幼时小叔就为她描绘过许多次的美丽的“出云之国”,遇到了那个俊美如神的男子。

时间仿佛停滞,沉重的呼吸缓缓地刷过,灼热得似能融肤化骨。

一股刺痛,骤然穿过心口。

为什么?

她却问不出口,难以言喻的失望悲伤紧紧揪住了她,就像一条铁链将她整个紧紧缠缚,越勒越紧,动弹不得,逃脱不了,只能被这痛苦的感觉深深淹埋。

一切都变得那么漫长,漫长得可怕!

这比死亡还可怕的感觉——她就要被这魔鬼搅碎了!

“痛,就叫出来!”

突然,一个异物顶开她紧咬的牙,钻进她口中,她愤怒地狠咬那东西,牙关紧缩,比她撕扯最喜欢的牛肉干还要用力,很快,一股腥咸的液体窜满口腔。

“啊……”

喉咙里逸出一声破碎的痛呼,她眨了眨眼,视线和意识同时恢复清晰,看清了身上的男人。

他低垂的俊脸,埋在yīn影里的眸子光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分不清那里的颜色意谓着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肮脏屈辱,让她再也无法隐忍,愤怒被彻底点燃,杏眼一瞪,抡起拳头疯狂地挣扎叫骂起来。

“光德亲王,你这个疯子,禽兽,畜牲——”

“光德亲王,我诅咒你,你会不得好死,你们东晁人全部都会死光光!”

怀里柔软的雪团儿,一下炸开,红肿着大眼瞪着他的模样,真像发怒的小兔子,只是她像搔痒似的反抗,和那贫瘠的骂人词汇,丝毫不能消减此时的激动,更变相地勾引起他十足的兴味,一股说不出的愉悦轰然震出xiōng膛。

他大笑出声,笑声高昂,引得周人都纷纷恻目看来,带着惊诧和崇拜。

“帝国的男儿们,征服的要义是什么?”

本来还沉浸在肉体的欢娱中的男人们,一下心神共震,涣散的神容迅速收敛,便听到一人带头起喝“震慑敌心!”,于是立即接上,齐声高喝,“去敌之势,覆灭敌魂!”

刹时间,刚才还一片糜欲坑流的校场上,竟又是一片朗朗士气高振,男人们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高喝着绝色男人的那句训言,仿佛在灵肉之中筑起了一把锐不可挡的锋刃,高高屹立在所有人的心中。

这样强大的感召力,简直让人惶恐。

这明明是一场卑鄙龌龊下流致极的行迳,竟然让那个绝美的男人演绎成了一场对士兵们精彩的精神训言。

听着那一声声震天动地般的呼应声,轻悠的屈辱感也顿时爆到极点,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有多痛,扬手甩下一巴掌,正昂首高呼的男人被打得愣了一下。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

可怜她这番威胁都被淹没在男人们的吼叫声中,男人微微偏开的俊脸上,慢慢浮上一抹邪气的神色,淡淡地睨视着女孩愤怒得像火烧似的小脸,猛地……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力道几乎捏碎了她。

她一下窒息,眼眸表情都僵滞,失声叫出。

他哑声低笑,说,“你,让我,很舒服!”

果然,化为火团的人儿立即眦牙裂嘴疯狂叫骂挣扎起来。

相较于轻悠的巅狂失控,旁观至此的左大将军再也淡定不下去,他始料未及,光德亲王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震慑军心,收揽了他手下这帮年轻贵族将官们的敬仰崇拜。

对当前的情形,他也无法阻止,莫说男人们都厌恶被人打断这种春乡好事,本来今日就是演习成功后的假期,专门让这些小伙子休息放松的,这些女人也是经他授意扔来给他们玩的,没想竟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左大将军越想越气,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前走向光德亲王,在距离男人三步距离时被十一郎挡下,看着那对在木人桩上交缠的男女身影,老脸也抽搐了一下,咳嗽一声道,“亲王殿下,您,您这样实在有失体统啊,这事要流传出去,恐怕会有损您尊贵的名誉啊!”

“左大将军,您以为,是我尊贵的名誉重要,还是我东晁帝国战士们的斗气更重要!”

“可是这……”

一记压抑的低呜,宛如魔魅之手一下扼住了将军的咽喉,他愕然地瞪着眼前佼媾的男女,话被截断,眼角抽动,男人偏首看来,那一惯雅丽如神高贵不可侵犯的绝色容颜上,浸润着一层激情中的薄晕,无法言喻的魅惑气息,从眉底眼角释出,简直让人无法抵抗,那样惊人的,妖惑。

将军不自觉地吞动喉头,觉得颈口的风纪扣紧得让人无法呼吸。

那沉黯的黑眸精光湛亮,似蛊惑,似勾引,更是睥睨一切的不可一视!

“大将军,为了帝国的荣誉,战士们的军魂不倒,我织田亚夫,就算终生名誉败坏不予留载史册,也再所不、惜!”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不知为何竟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众人纷纷投来更加崇拜的狂热眼神,左大将军被那淡薄却无法忽视的十足魄力震得后退一步,后悔莫及。

男人又一次扬声高吼,“帝国的战士们,征服的要义是什么!”

这一次,再没有人犹豫迷惑,齐声高呼那十二个字,铿锵有力,贯彻云宵。

如此荒唐可耻的手段,如此离经叛道的行迳,竟然可以创造出如此惊人的士气和崇拜,不得不说,冥冥之中,命运之神已经赋予了这个男人在不久的未来称霸整个亚洲大陆的超凡才智。

毋庸置疑,大将军未战,已败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个时候的轻悠根本不懂男人间的尔虞我诈、yīn谋权斗,她的挣扎和反抗都像水滴入海,被男人的强悍彻底吞没,连一片小水花都不曾激起,却随着那一声声疯狂的呐喊,在他的强势掠夺中无力地沉浮。

痛,后背被撞击摩擦得火辣辣的疼,手痛脚痛,头也痛,却都不及被他折磨的那一处撕裂般的疼痛始终不曾稍减。

他几乎没有半分虚软,甚至越发地狂肆,膨胀的欲望仿佛没有尽头。

她觉得自己就像菜板上的鱼肉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他就像要把她垛碎了连皮带骨地吞进腹中才会满意。

不管她怎么退缩,怎么闪躲,他都能找准最精确的攻击点,将她一步步逼到疯狂的零界点。

“停,你停下来,呃……”

然而回应她的是更加密集疯狂的侵略,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她再次失去意识……

声光退去,她高仰起头,迷朦的眼眸突然被头顶的一抹亮光掳住,恍惚中,她又听到男人邪恶无耻的低语。

“真糟糕,我,停不了。”

他伏在她柔软馨香的发鬓旁,情不自禁地吐呐出温柔无奈的叹息,久久地无法从那激荡巅狂的快感中拨身,深深地沉浸,回味,喘息。

蓦地,他浑身一震,抬起身,涣散的黑眸迅速凝缩成针尖,锐利得像要戳穿怀里的女人。

一声惊呼响起,“殿下!”

众人震愕不矣,高大的黑衣男人的左肩头,竟然插着一把银晃晃的小刀,握着小刀的正是男人怀中的亚国女子。

11.我,停不了【六夜言情】

11.我,停不了*

12.想死,没这么容易

男人那张绝美的面容上,还染着一层蜜亮的薄汗,淡淡的情晕仍未尽褪,上挑的眼角甚至还有一丝迷醉的浸红,昭示着他还沉浸在女人温软的极致享受中。

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划开了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重新拨开那丑陋的真相。

砰然释出的怒意,从深幽的眸迸出,迅速冷却了所有热情。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愚蠢的女人!”

“织田亚夫,你这个下流肮脏的变态禽兽!”

他沉声骂出,她立即顶撞回来,四目绞视,都是恨怒交加,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她更是拼着手腕疼痛,握着刀柄便是狠狠一拧。

“唔……”

他疼得低呼一声,立即挥开她的手,再次卡住了她的脖子,眉眼间跳着灼灼怒火,脸色瞬间yīn沉得可怕,“想杀我,你还得再练练准头!”

“……禽兽,畜,牲……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杀……”

他五指稍一用力,她再说不出话来,喉头疼得似要被捏碎,空气被夺走,血液全冲上了脑门,小脸迅速变得青紫肿涨,可是她睁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瞪着他,没有一丝屈服,跟旁边那些已经被男人们凌辱得神魂尽失的女人,完全不同。

盛怒中的男人,恨不能立刻杀了这该死的竟敢伤到他身体的小女人,可是对上那样一双不屈不挠的眸子,他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了一丝迟疑。

“殿下,您的伤最好尽快处理,要是伤到肌键就不好了。”十一郎看着黑色衣料迅速濡湿一大片,那是又急又心疼,恨恨地瞪向轻悠,“这个女人,就让属下为您处理干净!”

那话里的杀意照然若揭,周人无不怀疑,这女人要是没死在光德亲王手下,落在这位伊贺派出身的上忍手上,绝不会死得太轻松。

轻悠的意识已经涣散,她想这一次肯定逃脱不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趁着他片刻的失神直刺他的心窝,却没有那么做。

然而,喉间的扼力突然又消失了,她重重地跌落在地,立即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挣扎着睁开眼向头顶的黑影看去,焦距却怎么也对不准,浑身止不住地剧烈痉挛。

只听到,他说,“想死,没这么容易!”

随即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抱起她的人,肩头还插着一把刀。她不明白,却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一抹阳光突然刺入眼中,夺去了她所有的意识。

“殿下?”十一郎有些奇怪,想要上前接过女孩,却被主子不耐的眼神失住。

织田亚夫看了眼怀里昏过去的女孩,脸色已恢复冷峻坚毅,黑眸平静无波,仿佛肩头的刀并不存在,他淡淡地扫视一圈崇拜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将官,根本不做任何解释,转身就走。

男人那傲气霸道、我行我束的作风,却更令众人莫名地生出崇仰之心。仿佛男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

不过,在这一派盲目的崇拜中,左大将军立即站了出来,挡住织田亚夫,脸色不虞道,“殿下,您这样做,于理不合。她……”

“这个亚国女人竟然行刺本王,本王要带她回去慢慢拷问。左大将军若有疑问,大可以到刑部省询问尚善大人!”

刑部省是执掌东晁诉讼审理、判决、刑罚执行的部门。尚善御极正是刑部省大卿,新年时刚刚任命,曾是光德亲王的伴读,两人情同亲兄弟。即时刑部省会替谁说话,不用想都知道。而且朝中历来有训,凡行刺皇族之人,可以不通过刑部省审案。至于具体要怎么审,完全可由皇家自己决定。

左大将军自知其中关系,无奈只能看着织田亚夫将人带走。

……

走出校场,黑色的福特轿车开了过来,十一郎急忙上前打开后座车门,眼神颇为焦急地看着主子肩头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这时,又有人出声唤住织田亚夫,那是一直等候在外的龙村治也和林雪忆。

织田亚夫缓缓转过了身,没有看龙村,目光在他身后畏缩躲避的林雪忆身上停驻了两秒。

虽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林雪忆已吓得发抖,刚才他们等在外面并不太清楚里面发生的事,龙村治也说了不少关于这位亲王的典故,她直觉这男人对自己也生了杀意。

龙村治也似乎仍不死心,上前叩落在地,行匍匐大礼,目光充红地看着面色冷峻异常的男人,道,“殿下,臣下该死,臣下说了慌,事实上,您怀里的女子才是……”

“龙村治也!”

织田亚夫截断话,不再给龙村治也机会,“你以为,在战场上,敌人会容忍你的犹豫不决,给你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吗?!你要清楚,你身为龙村家二百六十七口人未来的大家长,身为炮兵连指挥着一百多个帝国战士冲锋陷阵的总指挥,你必须为这些人的生死存亡负责。你以为,谁,是我还是那些追随你的人,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里,说出这些令人不耻的话!”

说完,目光再一次掠过畏首畏尾的林雪忆,转身上了车,车门立即被关上。

龙村治也瞬间苍白了俊容,颓然无力地垂下了头,撑地的双手十指深陷入泥,肩头隐隐颤抖。

他完全没有反驳的借口,男人在高台上的讥笑,和此时一针见血的严厉批评,无一不是切中他性格中的弱点,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虽然,男人仍yīn差阳错地帮他救了两个人。

汽车很快驶离了众人的视线,一道身影刚好从校场内冲出来,只看到一记尘烟。那人手上拿着一根遗落的衣带,望着那方,俊朗的面容上有些微失望。但随即,他虎拳一收,将那由华缎织造刺绣着十八瓣菊纹的腰带收进了衣袖中,眼中绽出坚定的神色,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车上

十一郎不时看着主子肩头的小刀,那里已经看不出来是否还在流血。

而织田亚夫垂眸看着怀中蜷缩得像一只小猫咪的女孩,眼底光色变幻不定,最终都收敛在沉沉的玄黑之中,再不得见。

苍白的小脸上,泪水纵横,仿佛之前她隐忍多时的恐惧担忧害怕不安才完全释放出来,无声无息地滑落在他黝色的大掌中。

他不自觉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拭过那些水珠,却霍然发现手腕上全是血水,朝刚才抽手的地方看去,女孩紧拢的双腿间,有鲜红的色彩浸过了月白旗袍,胜过上面樱花的艳丽,有些刺目。

“十一郎,到典药司把直子叫来。”

典药司即是皇宫中负责给皇亲们看病的医馆。

十一郎心头微震,还是立即应了下来。直子是典药司里的医女,也是由主子安排入宫,出身于忠于主子的名门世家。

“殿下,您的伤是不是也该叫司长来瞧瞧?”

织田亚夫将手腕的血迹拭去,又接过一块干净的布巾给女孩擦了擦花污的小脸,略做打理之后,才瞥头看了眼肩头的小刀,无所谓地扯了扯樱亮的唇角,淡声道:

“就叫你之前看到的那家新开的荷兰人医馆的外科大夫,我正好看看他们的外科水平,跟我们典药司的有什么差别。”

男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语气轻慢,已不见适才那般激昂狂烈。

对于主子的任性,十一郎只有无奈叹息。

12.想死,没这么容易【六夜言情】

12.想死,没这么容易*

13.咬住就不放了

意识渐渐恢复时,轻悠还不能相信自己仍活着。

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变故,她的精神肉体都耗损怠尽,睁不开眼,只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连身体的感官都是麻木迟钝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痛苦地叫出声,“不,不要……放过我……”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安抚她,给她喂了甜甜的蜂蜜水,滋润过干涩的喉管,让她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儿,虽然身体仍然毫无力气,甚至仍能感觉到下身那处丝丝的疼痛。

“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听出那是个女子,说着生硬的汉语,应该是为对应上她昏迷时不自觉说出的母语,下一刻,她意识这是个东晁人,浑身立即紧绷起来,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当前的情形。

纯正的和室,头顶是一盏四方玻璃面绘樱花的西洋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映亮整个四方的空间,淡绿色的拉窗,连着白纸隔扇门,日光透过白纸变更加柔和,反射在明亮的叠席上,让整个房间散发着和室独具的清爽怡人的气氛。

她身侧还放着一个画样极精致的睡屏,上面竟然用金线绣着飞翔的凤鸟祥云,运笔画风正是东晁常见的江户风格,一个深棕色的云杉小几上,放着疑似药箱的木盒,还有一个冒着淡淡雾色的白瓷壶,旁边配有同色小碗,该是她刚才喝的蜂蜜水。

这一应器物,无一不透露着尊贵典雅的气息,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身处的必然是一处富贵人家。

“小姐,您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告诉我。”

直子轻声说着,抚过女孩凌乱的发鬓,那眼里的同情和了然却让轻悠呼吸愈发沉重。

“这里,是哪儿?”

直子温和地笑笑,“这里是荻宫光德亲王府,您现在很安全。您,呀,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身上还有伤,不能……”

“走开!不要碰我——”

轻悠现在完全无法忍受跟那个魔鬼相关的任何人事物,她咬牙撑起身,发现自己浑身刺裸地躺在绵被里,大吼着要衣服,只想立即离开。

……

那个时候,在距离轻悠二十米不到的另一间宽大的和室中,正在进行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

俊美的男人赤着上身,靠在汉式的香樟木蛇首圈椅中,右手支颐,左手自然垂放在支起的左腿上,手中拿着那把已经取下洗净的银色小刀,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白十字红色盾牌标志,他眉眼微瞌,面容线条柔和,仿佛睡着了。

但,当身旁穿着白大褂的洋大夫每换一次手上的手术用具时,他都能精准地询问相关问题,让洋大夫很是惊异,男人拥有纯正的英语发音,对话十分流畅,且男人的博学广识和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这么说,在你们的女王带领下,加上贵族们的示范,所有平民都接受了疫苗种植,那可怕的黑死病就从此消失了?呵,这真是个伟大的创举。不过,艾伯特,就我所知,亚国早于你们一千多年前就拥有这种麻醉剂的使用记录了。”

“殿下您说得很对,可是亚国的医术停滞不前,尤其是对外科手术的发展十分落后,且囿于古老思想的束缚,说开膛破肚的手术是对人的一种极大的不尊重。事实上,早在一百多年前,一位伟大的俄国医学科学家尼古拉博士敢于打破陈规,将乙醚麻醉应用于野外战场,使得伤员死亡率下降九成……”

男人微瞌的眼眸霍然睁开,一抹精光划过,他回首看到肩头的缝合手术已经完成,整个手术使用了微量的麻醉剂,毫无痛感。对此,他向抬头的艾伯特医生点头表示十分满意其医术。

艾伯特又取出了一支针管,解释道,“虽然这把瑞士的维式军刀保养得很好,不过它在殿下您身体里留存时间太长,为保险期间,我必须为您打一针破伤风针。”

男人的好奇心似乎不压于五岁孩童,又就“破伤风”这一名词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了解。

艾伯特十分耐心地为之解惑,因为他开馆月余,当地人由于思想民风不同,能够接受外科治疗的人很少。而今能获得这位权倾一朝的亲王亲睐,他自然知无不言,乐意之致。

此时,艾伯特完全无法料想在未来的十二年里,他为光德亲王织田亚夫提供的医疗知识,为东晁帝国征服隔岸相望的那个古老的大国提供了多么巨大的助益。可以说,没有艾伯特,便没有东晁帝国远征军强大完善且具世界先进水平的医疗后勤体系。

两人正疗得投入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谈话。

织田亚夫十分不悦,朝静立在隔扇门外的女仆询问。

“殿下,好像是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姐已经醒了,想要离开,直子小姐正在劝说,但是……”

黑眸微眯,他从圈椅中站起了身,女仆立即为其披上外褂,他挥开为自己系带的手,走出了房间。

“殿下,伤口缝合好后一周内最好不要沾水,也不要剧烈运动啊!”艾伯特十分敬业地嘱咐着病人,但那位尊贵的病人是否有听到便不得而知了。

……

“让开,我要离开这里,不要挡着我。走开走开——”

轻悠跌跌撞撞地在和室里乱闯,发现这房子大得离谱,无数个可移动的拉窗和白纸隔扇门,组成大小不一的方室,都分不清哪里是走廊,哪里是正室,宛如迷宫,弄得她昏头转向。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殷情劝护的直子,直往外跑,死命拉开一道道隔扇门,终于看到了绿色葱郁的庭院,远远的红顶琉璃墙,隐约在繁盛的樱云翠枝中,让她心神一震,冲了出去。

却一下撞在一堵黑墙上,她伸手抚撑时,冰冷的指间碰触到温热柔韧的肌肤上,似被火灼了一下,身子立即往后弹,还是晚了,腰间就被一股大力擒住紧缚在黑墙上动弹不得。

挣扎推攘的小手一下将松松披覆的黑色褂衣撕扯下来,露出了男人的蜜色xiōng膛,结实紧窒的曲线充满了纯男性的力与美,从掌心传来的热力有种蓄势待发的强悍,吓得她一抬头,对上那双森亮骇人的怒眼。

“蠢货,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魔鬼——”

那张俊美的脸扑入眼中,轻悠只觉得恶梦仍未醒,为什么这个表里不一的疯子还在这里,她厌恶,难受,下身的疼痛提醒着那场可怕的经历,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一切。

女孩疯狂地尖叫扑打,已经失去理智,她眼底里的血色像要与他同归于尽,推不开他,竟然张嘴就咬,像头已经被逼到尽头的小兽。

那模样,可恨,可气,又可怜。

周人看着这情形都惊呆了,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待他们俊美尊贵宛如神砥般的少主人。

十一郎赶来,伸手就要拉开轻悠,却被织田亚夫的眼神打住。

“殿下?”

“替我送艾伯特医生回馆。”

织田亚夫只下了这道命令即俯身将发疯的小兽夹在臂下,转身走下木阶,离开了自己的起居和室,沿着卵石小迳,越过丛丛修竹,来到一幢临水和室。

蓦地,右xiōng口又是一疼,他低头,看到那排编贝细齿正咬在他的xiōng口上,一双腥红的大眼死瞪着他。

这丫头,前世是鳖投胎的么?咬住就不放了!

------题外话------

亚夫带轻悠去哪儿呢?请发挥邪恶滴想像…

13.咬住就不放了【六夜言情】

13.咬住就不放了*

14.第一日:要她,要她,现在就要

如果可以,她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揉个粉碎,像小叔教她习字摹帖时一样,太糟糕的都被她偷偷毁尸灭迹处理掉,免得被小叔看到后,还拿到恺之哥哥面前嘲笑她。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她被魔鬼玷污了,她已经不干净了,她再也不是恺子哥哥纯洁的小白鸽了。

一股沉痛的失落紧紧掠住了轻悠的灵魂,已经不痛了,只觉得无力,深深地无力,心里的某一角陷入森冷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死掉了。

挟住她的力道突然松开,她的身体一下失重,接着哗啦一声响,她真地坠入深渊,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沉沉的压力,她无力抵抗,便任其吞噬。

疯狂涌入的水流堵住了她眼睛、鼻子、耳朵,灌进她的喉管、肺里,她一动不动,看到冰蓝色的水光在头顶闪耀,想,那是不是她即将到达的天堂……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严厉的父亲,柔弱的母亲,儒雅俊妍的小叔,温柔多情的恺之哥哥,连最讨厌的那些异母兄妹似乎都变得可亲了,因为,那是她的家乡呵!原来,人之将死,最渴望的是亲人相伴。

岸上,织田亚夫看着失去生存意志的女孩,烦躁地低咒一声,步入水池,抓住那头飘浮的黑发,一把将人攥出水面。

她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主动呼吸,宛如已死。

他眉峰一拧,一掌拍在她腹部,她才吐出了一口水,然后紧勒着她的腰身迫她吐了出全部的水。

“蠢货,十几个男人都不怕,你还怕我?”

“想死,那很容易。用你这把刀直接割在脖子上,不要给别人任何救你的机会!”

他手上不知何时打开了那把小刀,塞进她手里,抵压在她脖子上。

他从身后抱着她,唇帖在她耳边,吐出恶劣侮辱的话语:

“你们轩辕家的人,就是如此懦弱无能,除了以死逃避,就没有任何志向了!”

“你……胡说!”

她终于忍不住吼出声,声音破碎得厉害,她捏紧刀扬臂就朝身后的人砍去,哪知道小刀一下飞出了掌心,咚地一声跌进水里,再不见踪影。

他蓦地放开她,她慢慢转过身,还瞪着发抖的手,竟然是自己没握紧小刀才脱手滑了出去。

他看出她脱臼的手腕仍未复位,连站立在水中的姿势都很勉强,崴掉的脚应该也没正骨,这些伤都不重,合起来确实让一个小小弱女子吃不消。而且她初经人事,肉体和精神上的创伤想必不轻,就这样了居然还不知道好好躺着休精蓄锐,胡乱折腾一通,真是愚蠢至极。

“你们,这群该死的倭寇,禽兽,畜牲……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地叫骂一声,挥手掀起一片水花。

他立在她跟前不为所动,任水花打落脸颊,眸底一片沉静,那高傲冷酷的姿态,仿佛在看一出可笑的闹剧。

她激动得冲上前,张着两只小爪子就往他脖子上套,似乎这就开始执行她发下的誓言:一定会杀了他!

这难道不可笑么!

黑眸几不可抑地闪了闪,看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明明只及他xiōng口那点儿高度,勉强够到他的脖子,脱臼的手恐怕连勺子都逮不稳,竟然想扼死他?!

他现在毫不怀疑,欧洲那位有名的只会满足贵族们糜烂生活的娱乐情趣的剧作家说的话,女人是世界上最愚蠢可怜的动物!(莎士比亚:脆弱,你的名字是女人!)

“想杀我?”

“你这个魔鬼,你该死,该死——”

轻悠用尽了蜂蜜水的能量,加上吃奶的劲儿,可怜两双小爪子连男人的脖子都没能圈实。

黑眸中闪过不耐,一俯身,右臂托住她的臀儿将她抱了起来,于是,那双小爪子终于能圈实他的脖子,虎口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气管处。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招一日会真的动手杀人,可小叔教她防身绝招,敌人的几处要害时,她记得很清楚。

用力,再用力,用全力!

一分钟过去了,她几乎快没气了,抱着她的男人仍岿然不动,除了脸色不知是因为她的掐捏还是被气的青白交错yīn沉得厉害,其他没啥大变化。而她自己,却累得快喘不过气。

瞧着,就好像她才是那个被人卡了半天脖子,呼吸不畅的人。

怎么会这样?

那时,绿郁环绕中,灰褐色的卵石圈围出一汪碧水,翡翠绿竹管里滑出一缕清泠泠的水流,注入池中,温暖的池水雾气蒸腾,幽密静谧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身心放松。

高大的男人立在池中,水面只及他腰腹,他性感强健的xiōng膛暴露在淡淡的雾蔼中,结实的背部肌肉让人血脉喷张,而他怀里端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女子紧紧帖在他xiōng前,双手好似搂着他的脖子,那姿势咋看一眼都觉得暧昧无比,春涩无边。

“你这个……魔鬼……变态……”

他果然不是人,那脖子跟钢条似的,根本掐不动。

她盯着那只多了几个污指印的蜜色脖子,心里极度不甘。

然而,她没发现自己身上只草草穿的一件白色内衫衣早被温泉水打湿,内衫衣是寻常人家都见不到的纯丝织品,轻软,柔薄,泛着淡淡的莹光,做为帖身穿着,比起一般的绵布织品更清爽舒适,造价不菲。

湿透的白色内衫衣帖覆在女孩身上,曼妙的曲线毕露,雪白起伏上的红色点缀,都清晰可见。随着她刚才那一番剧烈不知情的动作,在他xiōng口蹭来蹭去,直蹭得他呼吸都不自觉地变沉,变重,灼热撩人。

对男人来说,这怀里的小雪团,轻得没一丝重量,当她一帖上来时,他脑海里立即闪显出几个小时前,那柔软温暖的紧窒感觉,明明已经发泄掉的冲动,竟然又卷土重来,让他猝不及妨!

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唔……”

突然,喉头一疼,比起刚才剧烈不少。

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出手不成,又改用牙咬了?!

“轩、辕、轻、悠!”

男人的声音yīn冷得可怕,眼底骤然卷起重重的怒涛。

她一接上那眼神,心底也没由来地一紧,却更是用力咬下去,哪知立即被男人扯开,带着满嘴的血丝,下巴被大掌狠狠钳住,她仍是不屈尖叫:

“织田亚夫,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禽兽,畜牲,我要为大家报仇!你们这群变态的东晁人,一个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们来看看,到底谁先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他大掌一转,抓住她的襟口用力一撕,薄薄的布料哪堪如此猛力,立即碎成破布,顺水流走。

她惊得尖叫一声,抬手挥向他的脸,他抓住她的手,身子朝她直直俯压而下,两人同时没入温暖的池水中。

无力地手被钳在身后,挣扎的腿被再粗壮的双腿缠住,扭动的身子被庞大的身躯死死压进了水底,连同她的终级武器满口利齿都被他一口侵占,刹时间,在滚动的气泡里,丝丝红线从绞缠的唇舌间溢出。

她惊恐万分地瞪着他,黑亮的眼眸在水波激荡中,折射出森冷的光芒,强势得宛如一道切割天地的激光,再次挑起她深深的恐惧。

他要干什么?难道他又要……

他狠狠啃噬了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夺去她所有的呼吸和反抗,嘴里交换的腥甜气息,让他兴奋不矣,整个血液仿佛都沸腾了,叫嚣着:要她,要她,现在就要!

------题外话------

七日倒记时开始…

噗!俺们悠悠滴“第一杀”失败鸟,瞧,送上门儿滴都杀不了。孽缘啊!像不像《娇娃》里,枪口都对上心脏了,临到头还是一样功败垂成!

哦,我们家亚夫的魅力,真是通天彻地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吧!)

14.第一日:要她,要她,现在就要【六夜言情】

14.第一日:要她,要她,现在就要*

15.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日光渐渐西斜,柔和的轻风拂过丛密的竹林,在屋檐下投落淡淡的影,这处面向青山翠宇的温泉房,采半露天设计,古朴典雅,环境清幽静谧,是休闲放松或疗愈伤患的绝佳之境。

它的主人尤爱此处,每日入睡前,必然在此浸浴。靠搭的石壁边,备有圆木小几,或清茶两盏,或小酒一盅,享受天清月色,朗星明空,不可言之的惬意舒怀。

而此时,怡人的气氛被彻底打破,平静的池面轰然拨开,水波激荡溢出池面,浪花飞溅在池边的翠绿新叶上,打得长叶无力垂首摇曳,仿佛狂风过境。

从水底起身的男人,宽阔的背肌柔韧有力地收缩,水珠沿着那修韧完美的线条纷纷滚落,最终被截断在黑色长裤紧覆的腰间。

“不,放开我——”

惊声尖叫的女孩,宛如王兽掌下扑腾的小兔子,雪白的腿儿在修窄有力的腰间踢腾着,柔弱得可怜,却更激起那王者的征服欲。

“小东西,想要报复,你第一步应该学会的是,隐忍!”

他钳住她的小下巴,咬着她丰厚的下唇,沉沉出声,深红的长舌舔过颤抖的唇线,猛然攻入,侵占,搅弄。

“忍,忍你个屁!”她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让他的动作明显一僵,她愤恨地叫出,“是个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未料到这强弩之末,还能爆出此等惊人之言,男人眼眸一亮,闪过十足的兴味儿。

“只有你们这些,下流的倭寇,才会没本事地忍忍忍。我,我轩辕家的人,不屑!”

她眨掉眉睫的水,突然发现了敌人的弱点,扬起手就狠狠朝那一点上捶去——正是男人左肩头上的刀伤,刚缝合就沾了水又渗出红血丝来,被她一击即中,疼得他又低唔一声。

他一把逮住她的手,恨不能直接折了,可在下手的一瞬又犹豫,还是将那爪子束在了背后。

“很好,本王就让你知道,你会为你这该死的作为,付出什么代价。”

“你个王八蛋,你们东晁人除了欺负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他冷笑,一把扣紧了她的小屁股,“是呀!有本事,我让你欺负回来。”

“你……”

那邪气的笑容,竟是难以想像的俊美撩人,她来不及脱口的“下流”都被他吞进了喉底,淹没在水底,翻搅的浪花再一次汹涌溢出池岸,黑色的衣料从水底浮起。

滚滚水花中,两条人影激烈交缠着,那庞大雄健的身躯宛如海底凶猛的王者黑鲨,将那尾雪白娇小的美人鱼死死缠住,一口咬在那致命点,瞬间扼住了所有的反抗。

深幽的黑眸舒服地眯了眯,从yīn冷的黑暗中破出一抹难言的悸动,他惊奇地发现,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她终于乖乖地软在自己怀里,任他拿捏。

他情不自禁,收紧双臂,将柔软的小肉团紧紧抱住,用力抱紧,完全占有,不留一丝缝隙。

再一次浮出水面,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沉重,长缓,似痛苦,又似满足的叹息。

“呃……”

她喉口破出一声,连着咳嗽好几下,双手紧紧撑着他不断压下的xiōng膛,小脸痛苦地扭曲,忍不住呜咽起来,“不,不要……好痛,痛……呜呜,你这个卑鄙无耻,呃……”

他一手托着她用力,一手抚过她紧绷的腰背,哑声道,“痛么?小东西,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混蛋……呜呜……不要,你放开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她忍受不了那可怕的震痛和斥力,她想不通为什么他又要这样对她施暴!

“杀了你。呵,不!”

他一边笑着,一边抱着她走向石岸边,水流从他们身侧拂开,带着跳跃的浪花撞击在石壁上,发出噼啪脆响。

他坐在平日最爱的水下石阶上,顺势将她置在怀中,刚一坐下时,被温水环绕的感觉,让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感觉那方更加火热冲动,一把将想要脱逃的人儿扯进怀中,让彼此紧紧相连。

她忍受不了那强烈的冲击,低呜一声,哭了起来。

他抬手揩过她脸上的泪珠,声音温柔得就像那日在樱花兰亭中:

“你忘了,我在校场里要你时,对那些战士们说的话。征服,不仅是掠夺生命,辗碎肉体。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男人满足的喘息,再一次消失在她微张的小嘴里,反复的揉辗压榨。

重重叠叠的冲击,让她在一阵阵的眩晕中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心里的最后一丝防卫线都被冲破,她无力地瑟缩着,委屈地抽噎着,诅咒谩骂都变得了男人耳边美妙的吟哦。

在他终于达到快乐的顶峰时,他捧着她的小脸仿如情人般厮磨,叹息着说:

“小东西,懂了么?隐忍,也是征服的第一步。”

可回应他热烈心跳的,是女孩整夜无声的泪水。

第一夜,轻悠在无休无止的噩梦中,载沉载浮。

噩梦的名字,叫织田亚夫。

……

昱日,荷兰医馆。

“殿下,您的伤口全裂开了,不仅沾了水还过度用力?”

“很抱歉,艾伯特。我新养的那只美人鱼,太过凶悍,不易驯服。”

“呃……”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吧!殿下,那么我希望这一次,您最好也不要过度纵欲。”

“艾伯特,我恐怕很难成为一位听话的病人了。”

“……”

洋大夫郁闷又无奈地给亲自上门看诊的尊贵男人,重新做了缝合手术,仍然苦口婆心地劝说养伤的重要性。

男人穿好和服后,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一堆器物上,询问其用途。艾伯特依然殷情地解释了一番,最后男人要求买两件回去。

艾伯特拧眉道,“殿下,做为医生,我还是希望您能谨尊医嘱。如果您能答应我,我就把这两个矫正板送给您!”

男人唇角微勾,朝洋大夫微微俯首。洋大夫知道,这算是像他这般尊贵又骄傲的男人,能够给予的最大的尊重和让步了。

“艾伯特,您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大夫。我为我的小美人鱼,向您致以诚挚的谢意。”

男人接过矫正板后,满意地朝洋大夫回以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仪,便离开了。

对于这样尊贵的厚遇,艾伯特也为男人的风采魅力慑服,心中隐隐叹息着,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的姑娘能被这样睿智强悍的男人看上。

……

可惜,那个时候,身为“美人鱼”本尊的轻悠,丝毫不觉得那是一件“幸事”。

15.你知道,我有多舒服【六夜言情】

15.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16.第二日:要本王亲自伺候你?

黑色的福特轿车缓缓驶过湿漉漉的街面,早起的勤劳的人们已经开门营生,虽然某些店铺大门紧闭还帖着狰狞的白封条,并未妨碍京都城的繁华昌盛,远处高竖的烟囱腾起团团白雾,车后一群顽皮的孩童兴奋地追逐叫闹着,一片生机勃勃。

“殿下,亲王殿下——”

巡过熟悉的街道时,有男人们握刀躬身敬立,更有女人们扬袖欢呼。

副驾位上的十一郎看到民众对自家主子的崇拜和热爱,忆起前日那震撼一群贵族将官的精神训话,心中更抑不住自豪。

突然,一声“停车”响起,后座那位向来只巡街从不做停留的尊贵男人,第一次打开车门,走上街道。

霎时,原本热闹的街道突然陷入沉寂。

一双双原本热情崇拜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痴迷。

下一秒,女人的惊呼宛如滴入热油的一滴水,瞬间掀起惊人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傲然屹立于人群中的绝色男子。

十一郎又惊又恼地护住主子,随行警卫队迅速将狂热的人群隔离开。

织田亚夫只是朝众人淡淡地看了一点,点头示意后,直接走到一个早点摊子上,那老板一见来人,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爬在地上差点儿就起不来了。

“这个,可是亚国的早点?”

他指着一个盛满热油锅里正在沸腾翻转的金黄色条状物,问道。

“是,是,这是亚国人特别喜欢的一种早餐面点,叫油条。殿下您要偿偿么?我给您弄一根,这味道可酥可脆了,配上甜豆浆,绝对棒!”

他看了看那反复炸煮的黑油,眉心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但那被炸得金黄酥脆的面条,散发着阵阵香气,着实诱人。还有鲜白清香的豆浆,看起来似乎不错。

“这个,我要两根。豆浆,一杯。请帮我打包,我要带走。谢谢!”

“是,殿下您等一下,马上就好。”

老板诚惶诚恐地将东西包好,九十度垂直大礼递上。

清绿的荷叶包裹着油条,黑色陶盅盛着豆浆由粗布麻绳编起吊网提带,干净,质朴。

“谢谢!”

男人微微垂首致意,即转身上了车,车队很快消失在街尾。

而街面上的人们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优雅尊贵的气质氛围中,无声回味。

“老天,刚才,亲王殿下,好像笑了啊!”

“不愧是我东晁的天照大神之子,华光神韵,太美了。”

……

车上

对于民众那盲目的崇拜和痴迷,靠窗而坐的男子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看旁边座位上的早点,沉静如夜的眸色云蔚弥漫,缓缓渗出点点星光,迷离而幽惑。

——不,不要了……呜呜,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呜呜……

明知她初经人事,他却忍不住又做了一夜。

她大概是真的害怕了,在他做的过程中,一直哭个不停,像只可怜的小猫咪。

可是她的求饶和臣服,只惹得他愈发欲望高胀,根本停不下来,做得她一次又一次昏倒在他怀里。

到达巅峰时,那酡红的小脸,就像八重红彼岸蕊心的那一抹嫣色,脆弱,娇嫩,美得让人只想捻在掌中,狠狠揉碎了。

那破碎的嘤呜,就像小猫儿仰颈伸腰时发出的叫声,媚惑,挑逗,让他失控。

那水漾迷朦的眸子,撩拨着他的怜悯之心,却激起更多的兽欲,黑得像一汪深潭想要将他都吞去……

事实上,他厌恶这种感觉,可越是排斥,它就越强烈,强烈得似要攥着他无限沉沦。他不允许,只是一个来自那自私卑贱民族的女人,甚至还是他最憎恨的轩辕氏后裔。

这只是对一具新鲜肉体的迷恋和冲动,只要他的欲望得到满足,那肉体的主人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不值一提。

所以,他大可不必压抑,充分释放,可以加速他对她的厌恶和摒弃。

这个征服游戏非常有趣儿,他很期待,那副小小的身子里,还能暴发多少有趣的东西供他玩赏!

……

“啊,不要碰我。滚开,你们通通滚开——”

尖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和室中幽静怡人的气氛。砸出的碟碗盘筷甚至将白纸糊的隔扇门都打破了,可见屋里人有多么愤怒。

只是那叫骂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透露出了真正的外强中干。

轻悠是在直子进屋后,被碰到那处伤痛时,惊得失了控,浑身宛如被巨物辗砸过的酸痛和无力,让她忆起头晚的屈辱承欢。恐惧羞愤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让碰,难过得只想哭,却又倔将得不愿在那些东晁人面前示弱,忍得呼吸极重,浑身发抖。

织田亚夫提着那包早点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僵持的画面。

直子心有余悸地低声报告,“殿下,她那里……伤得太重了,不能再……”

后面的话被男人冰冷的眼神打断,直子只能默默退离。

破掉的隔扇门,重新被合上。

他走进屋,匿大的空间似乎一下变得逼仄窄小,轻悠吓得眼眸一缩,立即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从这时起,轻悠只觉得那张美得不似人的面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面具,那下面隐藏着一个最邪恶卑鄙肮脏龌龊的灵魂!

他席地而坐,将翻倒的小几扶起,先把早点放上去,后将两块轿正板放在桌旁。然后,他双手平放在盘起的双腿上,背脊挺得笔直钢硬,坐姿端严,浑身散发着严厉肃穆的气息。

即使只是静静地坐着,那强烈的存在感也让人非常不安,仿佛那是一只蛰伏静卧却随着能跃起将敌人扑杀致死的豹子。

“过来。”

墙角的被团子,立即抖了一下,唯一露在外面的一缕黑溜溜的长发,又往里埋了几许。

“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口气陡然一沉。

被团子收缩膨胀了几下,终于探出颗小脑袋,发丝凌乱,隐约可见早被憋红了的小脸上,两颗胆怯颤动的黑丸。

“又忘了我昨天说的话?”

她心口一凉,贝齿咬白了下唇。

——小东西,想要报复,你第一步应该学会的是,隐忍!

这个魔鬼,该死的臭男人!

终于,被团子挪出角落,但只朝他移动了小小一截,连他的一步距离都没有。

放在腿上的蜜色大掌微微曲动了一下。

“吃东西。”

他把小几朝她推了一下,示意。

她还是埋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目光缓缓落在木几上,探了一下,又立即收了回来。

虽然很饿,饿得浑身无力,头眼发花,可身体里散不去的疼痛让她打从心底排斥与他有关的一切。这食物,她连碰都不想碰。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畏畏缩缩的被团子,让黑眸中的光色渐渐消失,笔直眉峰不耐地蹙起。

“轩辕轻悠,你是要本王亲自伺候你吗?”。

口气里的厌烦已很明显,她吓得抬起头,对上他锐利的眼光,身体就下意识地往后缩去,他眼眸一眯,突然倾身朝她扑了上去,一把连人带被攥了回来,扯掉被子,露出女孩娇小的身子,还是只着了一件肉粉色的绵质内衬衣。

“不要,你放手。”

她仿佛受惊的小鹿,惶乱尖叫,出口的声音都是整夜哭叫后的嘶哑柔弱,盈盈欲泣。

散乱的衣袂间,露出寸寸香肤,上面不乏他留下的深刻烙痕,xiōng前,手臂,大腿……青青紫紫,糜丽,绯艳。

倏地,他觉得后腰抽紧,下手更狠,一把拉开了松松的襟口,露出大片美好的颈弯,俯首咬上去……

“啊……”

------题外话------

呃,我家儿子现在很坏很坏很坏……很邪恶啊……

你们要是再不乖乖留言,小心俺派亚夫来抓丫滴一个个小懒鬼,扒光你们滴潜水服!嗷嗷嗷,打劫留言啦!

16.第二日:要本王亲自伺候你?【六夜言情】

16.第二日:要本王亲自伺候你?*

17.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

那里,不仅一次被他这样啃咬过。

轻悠惶惑紧缩的心重重地砰动了一下,脑海里霍然闪出,那一整夜,被男人抵压在坚硬的石岸边,肆意侵犯的画面。

无助,委屈,疼痛,害怕,不安,揪紧了她浑身的神经。

她的本能迫使,她再也不想尝一遍那恐怖的滋味儿,再也不想了。

“不不,求求你,不要……呜呜,我,我吃……”

她根本反抗不了。

他庞大的雄性躯体,可以抵过两个她了。

他的手掌那么大,一只摁在她腰间就让她动弹不得,粗壮的肩臂几乎粗过她的腰肢。

他的腿那么长,强劲有力,一条就可以抵住她双腿的挣扎。

她被他轻松缚压在身下,任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根本躲不开。

比起死亡,她更怕他像那样对待自己,她只能懦弱地投降,流下屈辱的眼泪。

谁教她还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未经世事,过去十六年她都生活在长辈的护翼下,从未受过这般罪。更甚,谁教她遇上的是他,一个魔鬼般无耻狂妄的男人。比起校场上的那群贵族子弟,这个男人yīn晴不定,难以捉摸。柔弱单纯如她,怎么反抗得了?!

半晌,在男人逡巡过一遍自己的领土后,才舔着唇角的液体,意犹未尽地褪开身。

室内的灯光柔和中有一些黯淡,漆黑的瞳仁背着光,在yīn影里灼亮,鸷热,强烈的欲望气息,赫得女孩泪水直流,却紧咬着唇不敢发出声。

她雪白娇嫩的颈间,一层层未退色的浅红色齿痕上,又布上一个深红的印记,浸出一丝丝血红,蜿蜒而下,没入贲然咋起的翘弧中。

他的眼眸又禁不住收缩了一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才慢慢直起身。

这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

那两排垂落的长睫,宛如羽织,脆弱地轻颤,淡淡的yīn影下,滑出一颗又一颗小水珠,着实让人心怜。

他将人拉到跟前,她僵硬地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他拉起衣襟,整理凌乱的布料,重新给她穿好内衬衣,粉红的布料包裹着娇小却丰满得惊人的身子,长发柔顺地披垂在肩头,这样柔美娇怜的小模样,像极了雪世界里的神话人物——雪姬。

蜜色大掌温柔地揩去纷乱的水珠,目光悄然拉远,想着,他是如何让这副美妙的身子融化在自己的身下,柔软似水,变成专属于他一人的雪姬公主……

而僵硬得浑身发寒的女孩,垂落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虚掩的眸底是愈发沉重的憎恶和恨意。

良久,男人才回神,又把小几上的食物推到女孩面前。

她抬起手,手指抖得厉害,因为一天一夜的折磨,已经手指和关节都浮肿了,勉强拨开了荷叶,一股浓郁的酥香味儿蒸腾着淡淡的荷叶清香飘出,心儿不禁一跳。

当看清那金黄酥亮的物什时,她的动作又僵住了。

男人看着女孩的模样,有些期待地将陶盅打开,用长杆木勺盛了一小碗豆浆出来放到旁边,目光淡淡地滑过她更加僵硬的小脸,黑眸中有些自傲的笃定。

总归是个小丫头,吓吓就服软了。相信能在这里吃到家乡的小吃,定然高兴,也不会再愚蠢地给他乱发脾气。

可是……

浓重的酸涩一下涌上轻悠的眼眶,身陷困境的不甘,被恶棍凌辱的憎恶,对渺茫前途的不安,都被这小吃满满的故乡气息,搅碎了,揉散了。

委屈,难过,不可自抑……

泪水,滴落在小碗里,荡起一圈圈无奈的涟漪。

“眼泪有用的话,国家就不需要战士!”

他沉沉出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她不但没一丝好转,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像他又侮辱了她一次。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恶劣卑鄙,她只是他的一个专属玩偶,不听话的话就需要更多的调教。

她被他话里的yīn狠吓得一抖,立即抓起油条塞进嘴里,吃得满脸油腻,毫无形象。然后又哆嗦着小手去捧那碗豆浆,无奈手腕根本合不上力,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碗打了,豆浆洒了一地。

“我,我不是……嗝……”

紧张得打起嗝来,她更害怕他绝美面容上的那抹yīn霾,急忙俯下身去,像要舔掉桌子上的液体。

“行了!”

他蹙眉喝了一声,推开了小几,又朝她伸出手来,她吓得想躲却更怕违逆后的惩罚,僵着身子瑟瑟发抖,呜咽求饶,“别……求求你,不要,我不是……故意的……啊啊——”

凄厉厉的惨叫骤然划破整个和室,静候在外的仆人们都紧张得直缩脖子,但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们连抬头多看一眼隔扇门的胆量都没有。

“别哭了!”

男人一喝,女孩抽泣声立即噎住,可是那双委屈的大眼里仍然源源不断地挤出无数小水珠,看得他心烦气躁。

他托起她的手腕,夹上轿正板固定。脱臼时间太长,血脉不畅,浮肿得厉害,她会托不住碗也是正常。他没有怪她的意思,可是她委屈抽泣的模样,愈发让他烦躁,于是明明治疗的动作变得更粗鲁。

“……嗝,啊……唔,好痛……”

她委屈万分地嘟嚷,他一瞪过去。

“哼,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显然,亲王殿下并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和耐心。

泪眼里又闪过一抹震惊,恼怒,而后无力地压抑忍耐。

他终于固定好轿正板,感觉西方医术果然实用。托着那双手臂又认真检察了一下,像大夫似地询问“病人”的感觉,“病人”战战兢兢地应着,心里把男人的“假好心”诅咒了一万遍。

末了,他心情大好,看她皱得快连在一起的两条眉毛颇为滑稽,眼下一片可怜的水红十分惹人怜爱,不禁脱口道: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愚蠢地乱发脾气,也许我可以考虑放……”

瞧来的大眼倏地明亮十分,那渴望的内容直觉地让他不喜,到嘴的话便换了内容。

“给你那些被抓起来的朋友,留条生路。”

果然,大眼里的亮光黯了一分。

很明显,这绝不是小丫头最渴望的事。人类本就是自私的动物,若连自己都无法保有安全,谁还有空去担心别人的生死。在她受了这么大一场罪后,终于长脑子了。

他拢起的眉峰一下舒展开来,对于她的真心思便也不介意了,忽然觉得她瞪大着眼渴望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软,更心痒。

“你,说真的?”她根本不信。

他唇角一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鸷亮的目光落在她油亮亮还沾着面渣的小嘴儿上。在她直觉他意图不良想要退开时,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嘴巴被密实地盖住。

她抗不过他的强横霸道,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通通报复回来,要他好看!

这一吻,让他把亲手为她整理好的衣服又弄乱了,若不是十一郎来传话有要务处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临走时,他又扔下一句话,仿佛施恩:

“看你表现。表现得好,自然有奖;否则……”

17.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六夜言情】

17.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

18.圣人云:食色,性也!

这个无耻的男人,他以为她跟校场上的那群男人一样,会愚蠢地相信他说的那些肮脏邪恶下流致极的诡论?

哼,绝不可能!

织田亚夫一离开,轻悠在女仆们的帮助下,吃掉了那两根油条和豆浆。还吆喝饿,要求吃白米饭。

女仆们很诧异,因为在东晁,缺乏锻炼的贵族小姐们为了保持轻盈柔美的体态,每一餐都吃得极少,且以素食为主。未想轻悠食量如此大,鉴于其特殊身份,女仆不得不去请示主人。

刚换好衣衫准备外出的织田亚夫听后,眼底闪过一丝悦色,说:

“她喜欢,就随她吃。”

这自然是有男人的考量。

虽然她生得娇小玲珑且五内俱全,藏在素色和服下的身子更惊人的令人垂涎,可男人们向来是感官动物,喜欢与自己欢好的女人更丰腴柔软。

她的尺寸于他,确是相当契合。但他不介意她更大更丰满一些,补充更多的蛋白质和热量,也可以帮她增加些体力,免得做到后半路他正是最兴奋的时候,她又给他昏掉。

嗯,他不否认自己的心思是她所说的那种“无耻”,身为男人,他出色的形貌,尊贵的身份地位权势,和强悍的个人能力,都让他绝对自信有资格享受最高品质的男欢女爱。

当一盒盒制作精美、价值不菲的高级寿司摆在轻悠面前,她惊得小嘴微张,要是让男人看到逮不定又是一顿强爱豪吻。

“我,我说我要吃白米饭,不是这,这些……生……”

轻悠喜欢东晁的很多东西,譬如樱花、鲤鱼幡、招财猫,吃的如关东煮、乌冬面、茶,很不巧,她偏偏就不喜欢东晁的国粹级美食——寿司。

汉语念着像“受死”,全是生的东西,来东晁这几个月常见姐姐们对这些高级寿司垂涎三尺,她就是无爱,更讨厌。最郁闷的是她第一次吃时沾多了芥末,一口吞下个大号的据说是来自北海道的顶级鳕鱼团子,呛得她差点儿别过气去,小命不保。她可不想再“受死”一次啊!

这玩艺儿,不是她轩辕轻悠的菜。

女仆恭敬地垂首侧立,回道,“小姐,《政寿司》店里的大米产自我东晁最好的新泻米乡,连当今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也很喜欢吃。”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要吃白米饭嘛,这寿司的九成都是饭团子,姑娘你占了便宜还装什么蒜!

轻悠皱着眉头瞧了半晌,最后还是忍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挑食”。

心里却嘀咕着,还是“新泻”产的,刚刚拉出来的大米哟,能有多好吃!当然,这只是她坐困敌城里的一个小小腹诽罢。

于是,号称东晁第一顶级御用寿司店的主厨的招牌寿司大拼盘,被她“挑”得面目全非——最值钱的海鲜鱼味都被无情地剔掉了,相对来说最不值价却也是顶级稻米糯米制成的饭团被她解决干净了。

事后,这事儿报到织田亚夫那里,倒让他很是愉悦,连正被他审阅到贪污兵工厂货款的人都被轻判了一级。

再之后,轻悠闹着要吃白米饭时,他便成了她铺张浪费的始作怂恿者,每每总是叫来那店里最昂贵的寿司,亲自为她剔去“受死”的生鲜部分,只留香喷喷的白米饭喂她吃。

此等令寿司店大厨师泪流满面的“浪费行为”,经年不断。

为此,亲王殿下甚至在很长段时间里,博了个“昏君”的恶号。

对此,亲王殿下付之一笑,曰,“古幽王为博红颜一笑烽火戏诸候,得千古骂名。尚问世间男儿,又有谁有这般娇狂霸气,敢行此千夫所指之事?吾不过为悠悠剔掉掉几片生鱼,何以哗然,简直可笑!”

亲王殿下虽然如此戏说,却不知,自己在荣登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宝座后,为了重获至爱,确真是干了一回“烽火戏诸候”,愣是将几国大军狠狠戏耍了一番。也为战后两国为抹去与他有关的历史,不废吹灰之力地达成了共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轻悠大肆补充能量的目标只有一个:逃跑!

……

“小姐,没有殿下吩咐,您不能离开房间。”

“我没离开,我只是想透口气。难道打开门,赏赏樱花也不行?”

仆人很为难,但又碍于先前主子对这姑娘特殊态度,还是打电话请示了一番,获准后,终于将通向庭院的拉窗打开了。

原来以为的墙壁,不过就是两层拉窗。不得不说,东晁人造的房子真是很偷懒啊!

轻悠一边鄙视地腹诽着,一边爬在铺着丝织软垫的叠席上,看着窗外的繁花幽景,深吸口气,觉得舒服不少。

“小姐,外面风寒,为了您的伤,请不要待太长时间。”女仆就要关上拉窗。

“不准关,你想把我憋死在这个小方块里吗?人家重伤已经很惨了,你们还这样欺负人。我脚伤还没治呢,难道让多看几眼天色,我就会跑掉嘛!要不行,你去问那臭男人,如果他说不能看天,那就关窗。”

那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脚也伤了,却只治了她的手。

女仆因为主人被女孩蔑称脸色抽搐了一下,请示回来时,轻悠已经爬出房,直接趴在屋外的廊道上。

“我要喝蜂蜜水。”

“我要吃水果,现在应该有樱桃了吧?不少字”

“我还想喝早上那个豆浆……”

她一边泄愤似地折腾着女仆,一边观察庭院的环境。焦点落在园中水溏边的“御守童子”石雕上,目光量测了半晌。最后又眺向樱花树后粉白黛瓦的高墙,心里计算着距离,高度,差距等信息。

暮色渐浓,白日里团雪染霞般的樱花林,此时看起来便有些鬼影绰绰,深入处也瞧不清实景。

轻悠便在这重重掩护下,托着一条伤脚,怀里抱着御守童子,一步步磨向前方看似很近可现在感觉似乎很远的高墙。

可恶,她错估了石头的重量,和自己的力气。已经托了小半段路,要让她放下也不可能。谁教她生得太过娇小,东晁国的院墙普遍比亚国的矮上不少,可对她来说还是太高,她才选中了童子大人做蹲脚石。

而女仆们被轻悠支去准备晚餐,加上亲王殿下即将回宫,众人都忙着迎接他们尊贵的主人,对于脚受伤的娇弱小姑娘便疏于防范了。

那时,织田亚夫忙完事务,正着装准备回宫。

“殿下,这时间还早,不出去喝一杯么?庆祝一下您的威名又一次震撼了军中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

“御极,改天吧!”

“呵,亚夫,该不是今天那七通电话里所说的娇俏美人鱼,让你如此归心似箭!”男人凑近来,压低了声,暧昧地挑眉。

织田亚夫清冷神贵的面容,才慢慢渗出一丝难得的悦色,想到早晨离开时,那片雪色中由自己印下的烙印,眸色深柔,道:

“御极,圣人说过:食色,性也!本王要回宫用膳,你也早些回去陪你的小未婚妻吧!”

好友的唏嘘声让织田亚夫心中暗笑,若照往常习惯,他不会拒绝这种应酬,这更有利于他拢集自己的势力和忠心。不过今天……

可当他回宫后,竟然发现他的小美人鱼已经游出他圈定的小池子,顿时勃然大怒。

而那时候,轻悠终于翻过了高墙,却一头扎进臭泥坑中,刚爬起来就听闻一阵暴烈的吼叫声由远而近,她朝声源看去。

两头黑森森足有一人长的猛兽朝她奔来,兽眼放金光,白牙参差,凶暴无比。

她吓得拨腿就跑,可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何况还崴了一只。

吼吼——

一声厉吼响起,她只感觉眼前一黯,地上的人影一下被巨大的黑影掩盖。

“救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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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圣人云:食色,性也!【六夜言情】

18.圣人云:食色,性也!*

19.可恶的小东西!

黑色的福特驶进庭院,停当后,十一郎立即下车,刚绕到车后,车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的人自己先下了车。

挺拨如松的高大身形在东晁人中亦是极为少见,就算不论那惊人的绝世之貌,站在人群中也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一身玄黑和服,简洁利落的雪白衽边勾勒出完美的xiōng背曲线,让他显得更加英武逼人,又沉稳坚毅。

十一郎看着这样的主子,总是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他家的主子绝对是“东晁第一”,千年国祚的精华啊!

可这几日,主子的行为很让人捉摸不透。他直觉地不想将之归咎于那个突然出现的亚国女人的影响,也许主子如此做,是真有更深层的考量吧!

十一郎微微诧异了一下,立即跟上织田亚夫的脚步。

屋前,仍如往常一般,仆人们恭敬地静立两侧,齐声问候归来的主人。

进屋后,女仆立即上前接过主人脱下的外褂,蹲身褪下主人脚上的木屐,换上舒适的软鞋。

织田亚夫又将佩刀解下,十一郎接过时脸上又闪过一丝诧异,平常主子都是亲自将爱刀放回屋间刀架。而那双眼眸并没注意他的情绪,直接扫向了一旁的女仆。

那女仆立即醒悟,垂首道,“小姐称脚疼,下午一直在屋里赏樱喝茶。”

黑眸闪了一下,他转身朝她的房间走去,没有直接回房更衣。

十一郎皱了下眉,也不敢出声,直接去了主子房间放刀。

轻悠的房间距离织田亚夫的房间不远,仅隔四五间和室距离,她并不知道能跟荻宫殿下住在主屋,已是等同于东晁皇室般的待遇。就连那位刑部省大人来访夜宿,也只能住在主屋旁的侧殿,专用于招待客人。

女仆得到示意,便又俱细靡遗地将轻悠一天的做为讲了一遍。

男人清漠冷硬的脸部线条似乎也变得柔和了,听到“吃樱桃”时,他唇角抿了下,女仆紧张住了声,直到他眼神示意才继续说下去。

这小东西,果然还是个孩子。吃寿司居然把最昂贵的生鱼片剔掉,回头又掂记上吃水果了。

他在给她正手骨时,也想过看看她的脚。不过,要真正驯服就不能给她太多甜头和慈悲,便故意留下了。他当然不怕她跑掉,先不论他宫中侍卫多寡,占地面积多大,地势格局如何,就她那小身板恐怕连内院的短墙都翻不过去,更遑论外围的高墙。

“把晚餐送来。”

女仆拉开拉窗时,织田亚夫没有多想便下了令。

随后追来的十一郎听到,和女仆都是一愣。

织田亚夫不会理会下人的情绪波动,当他踏进房间时,扑面便是一股浓郁的樱香,他紧绷了一天的心情似乎一下松软,目光投向院廊寻找那抹娇小柔媚的身影,却只看到那个歪斜的织绣黯金软垫,和小几上静止不动的茶盅盏碗。

空无一人!

“人呢?”

柔和的线条倏然紧绷,眸底风雨拢集,声音一片冰寒。

女仆吓得咚地一下跪落在地,“殿下,小姐这一整日都坐在那里……”

一脚踢开女仆,他沉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立即去找人,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仆人们全慌了神,没料到主子会为了一个异国小丫头如此动怒。

十一郎安抚道,“殿下,小姐崴了脚,应该跑不远。”

织田亚夫脸色yīn沉得宛如屋外暮色,他举步走到院廊,目光再一次扫过软垫和小几,点心盘里的一根炸鱼条还只咬去了一半,旁边落下几个鱼头和鱼尾。

黑瞳一缩,落在旁边的褐色木地板上,那里散着一堆樱花瓣,隐约可见拼出几个东晁字:混帐东西!

很显然,这是她故意留下咒骂他的。

这可恶的小东西!

五指成拳,目光在庭院中一扫,眉心堆起。

“殿下?”

十一郎看着男人突然跳下了院廊,落在院中的黑色泥地上,急忙跟上前。

正在这时,一阵激烈的吠叫响起,隐约似乎就从樱花林后传来。

两人,四目,同时望向那方……

……

“啊,救命,救命啊……”

黑影扑下时,轻悠朝旁一滚,堪堪射过这一击。

她躺在地上,却更清楚地看到扑空的黑色猛兽那大张的血口中伸出白森森的利齿,要是刚才晚一步,就咬在她的小脖子上了。

她撑身想往后退,可是手上固定着轿正板,一动就疼得厉害,伤脚更疼得她勇气力气折损大半。

只退了一截,紧跟着一阵吠叫冲来,她只来得及举手隔挡,猛兽飞扑而上,张大的嘴直直咬上来。

“啊,不——”

越靠近院墙,狗吠声中的柔弱呼叫越清晰。

十一郎道,“她跑到隔壁的斗兽堂,这个时间,所有犬都放出来了。”

这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养大户人家的犬类多为看家护院,其凶猛暴烈非寻常宠物犬可比,而荻宫殿的犬,更是闻名于京都皇室的斗狗圈儿。

这亚国女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死了也活该。

十一郎有些兴灾乐祸地想着,可他面前的人却冲了出去,很快没入暮色花林中。

若让他逮回她,绝对要狠狠教训她一顿,简直不知死活。

织田亚夫咬牙想着,身形没有因为前方的粉墙有丝毫停顿,顺着地上依稀的托痕跑来,一眼便看到墙边的御首童子,他xiōng口一个起伏,身形一腾,蹬上童子,一下跃上了矮墙顶,锐眸一扫就看到了距离不过十来米处,已扭成一团激烈撕斗的两狗一人,心口倏地一抽,大吼一声,跃下墙头。

“放肆,滚开——”

这一声震天价吼,让已经绝望后悔不矣的轻悠亦是浑身一震。

她仰头望向墙头方向,便看到那高大强壮的身影仿佛大鹏展翅一下跃下墙头,在这竹丛高深一片yīn霾的后院,没有一丝光线,他的眼眸却亮得宛如两盏寒夜风灯,给迷航绝望的人点亮了希望。

不知为何,他一到,她就觉得这些猛兽没什么可怕了。

男人逮住狗脖子上的项圈,一手一只,轻易就将那身形足跟女孩差不多大的猛犬甩开。

汪汪汪——

两犬被甩开后,仍冲着两人凶暴地猛吠,想要冲上来似的。

轻悠吓得立即抱住男人的腿,往后缩去。

黑眸中燃烧的烈焰也因为女孩这个信赖的动作,闪了下,随即对上那四只金色兽瞳,斥声喝吼,横身挡在前。

狗吠声慢慢消弱下来,在男人逼近的强势压迫下,缩身后退。最后,男人一声“滚”,两犬似乎终于认出了自家主子,低呜一声,仿佛被斗败了般夹着尾巴跑掉了。

同时,十一郎和管理斗兽堂的人都赶了过来,迭声谢罪。

“都关起来,三日后,开斗场!”

管理人诺诺应下,心疼地牵起培育几年的珍贵猛犬离开了。

轻悠这方缓过些气来,已是一身冷汗,她不清楚男人话里的yīn狠含义,就被吓得松开了手。

男人目光立即扫了过来,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眼底瞬间窜升的怒焰,亮得像他那把锋利的佩刀,yīn冷噬血。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祸!”

咬牙切齿的声音,吓得她立即往后躲,可怎么比得过男人迅猛的动作。

“啊啊,救命——”

女孩被男人一把从地上攥起,像拖死尸似地一路拖出了斗兽堂。

这一次,再没人来救她了。

------题外话------

呃,亚夫这次要怎么教训悠悠捏…(无限邪恶滴笑…)

19.可恶的小东西!【六夜言情】

19.可恶的小东西!*

21.第三日:一种冲动。。。

天色初霁,曦光如薄纱,柔柔轻笼满园绯色,晶莹的露珠儿从叶尖轻轻滑落,滴打在娇嫩的粉色花瓣上,那开得正盛的花儿竟然不堪这轻轻一点,脱枝而去,无力地飘落在漆黑的大地上,等待着化身为泥的可怜命运。

哗啦一声,剑影横掠,惊落樱雨纷纷。

园中的赤膊男子,仍如常般,刀气横霸,锐不可挡,可又分明有些不同,当他一个鲛龙出水劈杀而出时,专注沉静的眸底忽地荡过一弯轻波,狂猛之势骤然一收,劈出的长刀堪堪停在半空。

一朵花形尤为完整的粉樱飘飘荡荡,宛如调皮的小精灵,落于刀尖。

东晁的樱花,武士刀,堪称两大国粹,温柔美丽的脆弱娇嫩,轻帖坚毅刚强的冷血锋锐,怎般诗情画意,独具韵味。

从三月樱花大赏开始,东晁皇宫中亦会举行不少赏樱活动,附庸风雅的贵族男女们,聚会之时,还会以樱花笺为载,题写传情诗句,借以舒怀,实则偷情幽会。

他看着那朵小小的樱花,脑海里忽闪过昨夜的一幕,瞳仁微缩,刀锋一震,小花跌落,却又在半途接入掌心。

唰地一声,乌亮的宝刀被精准地插回了刀鞘。

抱着刀鞘一直静立在旁的十一郎,看着从来不碰花的主子,指尖竟然捻着一朵小花,心里久久难平。

进屋后,女仆们立即上前为男子宽衣沐浴,宽厚的背部布满晶莹汗水,水珠顺着修韧有力的线条没入黑色腰带下,低首的女仆们不禁都红了脸。而在那蜜色紧窒的肌肤上,还有几道浸血的划痕,细细浅浅,横掠过肩背,前xiōng,甚至小腹下,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

坐进温暖的木筒,任由女仆细心地按摩,他仰首闭目,似乎全身心放松了。

却突然出声,“直子呢?”

女仆先一愣,立即从那间房将人请来。

直子满面忧色,却又不敢直言,只委婉道,“小姐有些低烧,刚吃了些稀粥睡下了。最好静养半月,不亦再走动。”

她脑海里却闪过女孩那处,红肿不堪,几处撕裂,在抖着手处理时,血水混着浊白的雄性液体淌湿了厚厚的绵垫。

也许京都乃至整个东晁帝国的女人们,都渴望获得这位神俊绝世的亲王殿下的垂爱,就算一夜恩露也再所不惜。但她深知,这个男人隐藏在绝美容貌下的是极度的无情,冷酷,yīn狠,毒辣,谈笑间便灭人满门。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能yīn谋陷害,冷眼旁观其被野兽分食。

她很同情这个亚国女孩,除了帮她疗伤,却无法帮她再多了。

如此说词,她很清楚,男人并不会真听进耳里,之前她也警告过不易再行房事,他还那么对待这可怜的女孩。唉!她只有劝女孩别跟男人做对,可看女孩昏迷前那憎恨的眼神,实在堪忧。

“半月,要那么久么?”

声音明显不耐。

直子的头垂得更低,很清楚,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忍耐半月不生欲望,何况还是像男人这般位高权重的贵族,正值盛年,男欢女爱是每日必然的调剂。

“这……至少也要一周,否则,对她未来的生育会有极大影响,还可能造成……”

她突然止声,脸颊也是一片绯红,不知道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还是因为男人突然在她面前站起身,让女仆擦身,穿衣。

“说下去。”

直子垂首移到一旁,才道,“可能会影响女性的感觉,这在西医上,俗称,性冷感。”

她故意用了西医的学说,因为知道男人特别热衷于新学科新技术,期望引起他的重视。

男人沉默半晌,摆了摆手,直子不得不离开。从男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绝美面容上,看不出他对此事的态度。

随后,仍如往常般,黑色的福特轿车载着男人,前往自己的办事处处理公务。只是在路过街面时,他突然吩咐随扈购买油条豆浆,但没有让人送回荻宫,而是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置物柜上,一日未动。

……

这一日一夜,轻悠觉得自己如在火烤,又似被冰冻,反反复复,无法入睡。

不知道睁着眼哭了多久,终于被药力还是疲倦病痛折磨得昏睡过去。

可她并不后悔这次逃跑,因为,这一次让她更看清了那个男人绝色面具下,肮脏无耻的魔鬼本质,只要不死,她都不会臣服于他。

织田亚夫,让你那套龌龊的“征服”理论见鬼去吧!

再次醒来时,轻悠看到通往庭院的拉窗被打开了,天光绯红,宛如那满枝丫盛开的粉樱。但是房间并不冷,她前后两边都放着碳火盆,很暖。

窗外的樱香,随着轻风徐徐相送,不知那是晨光还是霞色,洒了满园,景色极美,淡淡的金红色光晕让人心都暖了起来。

当然,她绝不会以为这是谁好心打开,为她养病舒缓心情。碳盆子容易产生有害气体,肯定要开窗,这是亚国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东晁人也不太蠢!

“呀,姑娘您醒了?饿了么?我们准备了稀粥,您先吃点么?”

女仆比她初来时可殷情多了。

“不……”

咕噜一声响,打断了轻悠硬气的拒绝,小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咬唇扭头不吭声了。

女仆最懂察颜观色,也不多问,便去张罗食膳,静静地端放在旁,便默默退出。

轻悠察觉无人,回头看着冒着香气的食物,肚子叫得更响,干渴的喉咙本能地开始分泌唾液,脑子里的义气似乎一下退去,全身心叫着“要吃,要吃,好想吃啊”!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凑上前,伸手想拿起勺子大喝一口时,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腕,手指竟然也动不了,手腕上森森的紫痕狰狞得仿佛被烈火灼过,陷入肌肤。

那是——他用腰带捆了她整整一夜,无轮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紧得留下了血痕。

手腕被重新固定好了,可为什么手指都没有感觉?

她不信邪,咬着牙,抖动着手指去拿勺子。

然而……

勺子哐啷一声掉进瓷碗里,溅出的粥汁落在指尖上,竟然也没有知觉。

脑海里倏地飞过一幕画面……

——你就已经沦为本王的奴隶,还是最不堪的那种——欲奴!

一股刺痛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屈辱憎恨愤怒的情绪爆炸了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她浑身发抖,面容呆滞地瞪着自己的手。

织田亚夫听闻女仆报告,在犹豫了半晌后终于决定来看看时,踏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一片淡淡的血色霞光中的娇小女孩,素脸苍青,表情凄厉得仿佛经历了什么莫大的打击。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一揪,竟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赶走她脸上那过于浓烈的悲戚!

------题外话------

亚夫又要干啥坏事儿了捏?

21.第三日:一种冲动……【六夜言情】

21.第三日:一种冲动……*

22.心软了?

耳朵里,突然听到轰隆震响的心跳声,一股轻风拂来却有种刺骨的森寒,仿佛置身峭壁悬崖。

不死心,她抬起另一只手去够勺子,又是哐啷一声响,两只手都开始哆嗦,就像她曾经看小叔医治过的麻风病人。

哐啷,哐啷……哐啷……

屋里不断响起叩击声,小瓷勺数次溅落粥碗中,棕色小几上满布雪白的粥液,一颗接一颗,女孩素白的脸色苍青泛紫,最后小勺子终于滑落碗沿掉下小几。

织田亚夫再也看不下去,一步上前拾起了桌下的小勺子,下令收拾干净重新上膳,女仆立即端走了小几。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很清楚,他任何的劝言都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都可能立即点燃她这颗小火炮。

轻悠垂着头,看着自己一直发抖的双手,目光迅速模糊,左手碰右手,没感觉,双手一齐抓被子,没力道,反复抚过被面,没知觉。

——悠悠,知道吗,按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咱们人类从猿猴进化到人类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能用灵巧地五指做很多精细的活儿。譬如,画画写字,举箸进食。所以啊,你这个小调皮要记住教训,要是再跟他们打炮仗弄伤自个儿,小叔可不教你画画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心口越来越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扼杀她的生命,黑眩感又阵阵袭来,无数个噩梦的片断在眼前翻飞,搅得她又痛又恨,又悔……

——小东西,叫啊,叫给我听,大声叫!

庞大的身躯将她压在池壁上,她尖叫咒骂,只招来他更加恐怖的肆虐折磨,无休无止……

这个男人,跟野兽没有区别。

——不要了,求求你,停下来……

她的意识开始崩溃,再也忍受不了疼痛的折磨,跟他求饶。可是……

——你是本王的奴隶,只有本王说不要,你,没资格!

他一俯头咬上那片雪白上的红色点缀,仿佛野兽般啃噬不放,她只余下痛苦地申吟和无助地哭泣。

整个夜晚,他孜孜不倦地玩弄她,用尽各种羞辱人的方式逼迫她。那些她闻所未闻,更见所未见的方式,让她一次次地昏阙在他怀里,可是他仍然不放过,几乎要将她整个儿捣碎了吞进腹中,狂浪得像一头野兽……

他满口粗俗下流话,简直让人难以想像,他平日道貌岸然一副清贵高傲模样,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大流氓,整个过程不断用各种言语侮蔑羞辱她。

那样邪恶,满身孽欲,肮脏下流,手段卑鄙得令人发指的男人,和那日兰亭温柔沉默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明白了,那日春游赏樱碰到的一切,都是虚妄的梦境,都是欺骗!

“只是暂时性血脉不通,过两日就会好。”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却恨不能掐死这个表里不一的变态。

“不要再乱来。如果不是你……”

他的话蓦地打住,她突然抬头狠狠瞪着他,漆亮的大眼因为病中消瘦显得更大更深,宛如两汪黑潭,蓄着十足的恨,怒亮如火。

这无声的指责,似乎比她的尖叫咒骂更让他气息不稳,怔忡,尴尬,不以为然,却又有些烦躁慌乱,放在膝上的五指曲张数次,紧紧摁压没有动。

四目交接,无声的撕杀冲撞,仿佛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直到门下传来一声轻响,女仆恭敬地报禀,端着小几进来,跪膝布满一桌饭菜。

他率先偏过头,甩开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眉间蹙得死紧,眼底却闪过一抹疑惑,如雾色般悄悄笼住了心底一惯雪亮清明的冷硬和狠辣。

女仆退走后,屋里又陷入一片窒人的死寂。

两人中间,棕色小几上的热粥,冒着香喷喷的气息,缭缭白烟缓缓升腾,白瓷小碟里盛着青碧翠嫩的菜,豆腐大酱汤,蒸熟的鱼片,还有头日她逃跑前吃掉的那种炸鱼条。

可xiōng口翻搅着太多疼痛的情绪,她再无食欲,很想掀翻一切,扑上去咬死那该死的禽兽男人,却没有丝毫力气,一阵阵的晕眩让她几乎支持不住,实在没有力气再跟他硬碰硬。

她已经明白自己的那些咒骂和反抗,有多么愚蠢自不量力。可要她就此驯服成为他的奴隶,怎么可能?!

最后,她选择了逃避,躺下身子扭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他看着被襦里小小的身子,目光闭了又睁开,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拿起勺子勺了一口粥汁含进口中,温和适中,清淡宜口的咸甜味,很适合高烧后的病人吃,补充无机盐和流失的水份。

接着,他又拿起银箸,一一将所有菜品试吃了一遍。

放下后,他看着那轻微颤抖的背影,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似乎是想到什么,樱亮的薄唇抿了抿,启声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吃点东西。”

才一天一夜么?她以为已经过去千千万万年那么长漫长,可才一天啊,她无法想像未来的每一天该怎么过。

“如果不补充营养,会影响你手伤的复原。”

每一次,似乎除了威胁,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轩辕轻悠,别再让我说第三次。你又忘了你的身份!”

他的耐心立即消失,口气粗重。

小小的背影明显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没有转回身来。

他深吸口气,“如果你肯用脑子想想,就不会愚蠢地乱跑。你以为你逃出我的荻宫就能回到亚国?军部已经下了清缴令,东晁全国都在清查亚国人,就算你逃出去,不会被巡逻队的人抓到,也会被不知名的贪财者举报。到时候等着你的命运,你以为是什么?校场的事,你还想再经历一次?”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满口腥咸,举在眼前的手一动不能动。

他的呼吸更重,“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你的那些同伴,就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她依然不动。

他气得一拳砸在反映着满园绯色的叠席上,低吼,“轩辕轻悠,你想就这样屈辱的死去,我可以成全你,连同你那十二个亚国同伴!”

她吓得浑身一震。

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攥出被子,可是当他看清她小小苍白的面容时,那满脸的泪水鼻涕,隐忍紧咬着一片鲜红的唇,爆涨的怒气和烦躁,就被扑灭了一半。

她突然抽泣一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就好像那整个荼糜之夜,他在她体内达到一次次高潮,她柔软无助的可怜模样总能激起他仿佛无底洞似的征服欲,而此时,却只剩下沉沉的无力感。

为什么,他竟然对这愚蠢莽撞的小东西,心软了?

------题外话------

咳,大家有木发现,我们家亚夫真素有做好男人的潜质呀?

22.心软了?【六夜言情】

22.心软了?*

23.第四日:一晚好眠

灯亮时,轻悠才知道这是今晚,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

织田亚夫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她的脸,便勺起一勺稀粥,喂到她嘴边。

小脸皱得更深,半晌不动。

他将勺子一扔,“来人。”

女仆急忙进屋,接过了主子的活儿。事实上,刚才看到一向有洁癖的主子居然用自己的袖子给女孩擦脸时,她们已经很惊怵了。再看到从来不会伺候人的主子居然还要给女孩喂饭,十一郎的脸色都快变锅底色了。

这会儿,众人倒松了口气,小心伺候着女孩用餐。

可是被那双漆黑沉静的眼一直盯着,明知无过,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不知为什么,女孩一边吃,一边淌眼泪,弄得喂饭的女仆战战兢兢,生恐半路女孩又耍性子不吃了,自己被主子责难。

这顿饭吃得颇为艰辛,不论对当事人,还是对旁观者。

轻悠只觉得满心屈辱,心灰意冷,可是男人的话多少还是激发了她心底的小小渴望,她想见那些同伴,还想回家,妈妈和小叔一定还等着她,她不想死。

织田亚夫一直蹙眉静坐在一旁,看着女孩含着泪,一口口吃下女仆喂的饭菜,整个过程哭哭啼啼,有几次还被自己呛到,弄得狼狈不堪。明明觉得她的样子,肮脏,恶心,懦弱,无能,这是他平生最厌恶的感觉,可他偏偏起不了身,就此离开。

权当欣赏自己驯服宠物的战果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终于,一顿饭吃完,女孩苍青的脸色有了明显改变,恢复少许红润光泽。

这样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眼,平整的眉间又刻下一道浅痕,墨瞳中飘过一丝迷茫。

他见过的女人何其多,美艳的,聪慧的,狂野的,或温柔多情,或妖媚勾引,更有像她一样清纯可爱天真烂漫的,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挂心烦躁,欲罢不能。

这种感觉,到底为什么?

他一欺近,她吓得立即后退,发现脚上似乎也被打了板子。她自然逃不开他的强势,就被重新摁回被襦。

“嗯……”

“别乱动。”

这个禽兽又想干什么?

他对上她警惕得像防贼的大眼,沉声道,“闭上眼,睡觉。”

有他在身边,她根本放松不了,哪睡得着,况且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不想再睡下去。

“不想睡,想干点其他的?”

这话一出,她立即闭上眼,心里将他诅咒了一千遍,因为他一只大手竟然就探进被子里,直往她下方钻去。直到她听话闭眼,才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这样柔顺地躺在他怀里,先前的烦躁竟然就一扫而空,满怀舒畅,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都翘起来。

她当然睡不着,浑身紧绷,很怕他突然又兽性大发强迫她干那龌龊的勾当,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人呼吸越来越均匀,女仆悄悄关上了拉窗,合上门,室内静得只偶尔听到碳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终于,她也挡不住饭后的昏沉舒暖,沉沉睡去。

而当她放松地软进他怀里时,他睁开了眼,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粉红被子里,那张变得有些尖细的小脸,初见时的婴儿肥早不得见,倒显出几分清逸之美。指腹轻轻触上丰润的红唇,柔软的感觉直坠心底……

他突然想,也许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女人一样驯服,才会让他念念不忘,这是男人的天性。只要驯服了她,让她乖乖听话,他很快就会厌倦。

这时,十一郎在外禀报有人求见,织田亚夫再无留恋,起身离开了。

……

“殿下,属下已经找人将那几个亚国女人替换下来,安置在郊区。至于直接送到军部看守营里的那几个男人,听说有两人私逃被击毙。剩下的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我会在祭旗前将人换出来。”

匍匐于阶下的年轻男子,身形魁梧,剑眉朗目,深凝的眼眸中透露出对上座者绝对的忠诚和崇敬。

织田亚夫倒有些诧异,“南云上校,你这是何意?”

南云卫,即是当日校场代表众将官的发言人,他略一点头,从怀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托举到前,目光平直而坚定地望着那惊才绝艳的男人,慎之又重地沉声道:

“南云卫,愿以天照大神之名起誓,永远追随效忠亲王殿下,助殿下成就大业,粉身碎骨,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开腹自刎!”

那双深黝的双掌上,静静躺着一条十八瓣金质菊纹印的玄色腰带。

……

一夜好眠。

早晨起来时,身边早没了男人的踪影,轻悠松了口气,发现本来毫无知觉的手竟然真有了感觉,勉强能拿起勺子,只是还抖得凶。

女仆拿出医嘱,她才乖乖地由人喂了饭。

饭后,女仆竟然说她可以四处走动,但在粉色高墙的范围内,提到墙后的斗兽堂,也是一脸惊色,劝慰她万不可再乱跑。

于是,轻悠由女仆扶着,进庭院赏樱。女仆殷情地给她介绍园里各种稀有樱花,竟然囊括了那日春游时川岛静子给她们介绍的所有珍贵品种,美不盛收。

哼,有什么了不起,这都是万恶的封建皇族统治下的产物,谁知道那个魔鬼臭流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建起这所谓“全东晁品种最全的樱花园”。

“小姐,其实,殿下并不喜欢樱花,而是殿下的母亲紫樱公主最爱樱花。殿下曾发誓要为母亲找齐东晁所有樱花品种,今年春才终于集齐。可惜,公主殿下已在六年前仙逝了。”

轻悠立即想到那日初遇,也正是因为他要祭奠母亲。看来,他们母子感情一定很好,他还是个大孝子啊!

转念,她又冷哼一声,能养出那么个表里不一的禽兽又能是什么样的女人!

似乎感觉到女孩的不屑,女仆急于维护自家主子,道,“其实殿下幼时也是极温柔的人,因为紫樱公主是一位非常温柔优雅又善良的母亲。”

轻悠不以为然,目光紧盯着前方疑似大门的方向,加快了脚步。穿出树丛后,一条典型的柏油车道出现在眼前,她双眼一亮,迫不及待,便看到一个身着东晁标准黄色军服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龙村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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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明天秋要回家啦!先预祝筒子们双节快乐哟,这两天糖吃多了牙齿痛,所以大家在吃云腿滴时候要小心…。被踢。(噗!)

23.第四日:一晚好眠【六夜言情】

23.第四日:一晚好眠*

24.别想逃离本王

许久未见,龙村治也清朗俊逸的面容,笼着一层凝重的神色,接过仆人递来的佩刀别于腰间,眉目之间似有隐忍,目光仍朝刚才停留许久的房间方向看了看。

十一郎上前挡住了龙村治也的目光,道,“上尉阁下,请。”

很明显,这是主人在逐客了。

龙村治也眉间一蹙,似要发作。

十一郎身子一侧,彻底将那方挡住,向来平淡无波的眉目间,多了一分显而易见的强硬。

而他们这短促的摩擦,远处的轻悠完全感觉不到,她一看到来人,只觉得心口憋压的一口气终于舒畅了。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了,虽然龙村治也是东晁人,但相识以来,他一直待他们这群亚国留学生很好,文质彬彬,亲切和煦,是姐姐们都暗恋明恋的对象。在她那次意外后被禁足在屋里时,他每次到织造坊来,都会明里暗里探望她,还送她不少东晁名僧的字贴或拓本,她把他当成像林少穆一样的大哥哥。

那日他在校场透露出的意愿,让她惊愕,惊愕之余,虽然她并没有那种情感,也觉得他跟别的东晁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好人。

“小姐?”

轻悠不管女仆的阻拦,就往前冲去,这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她想不会有谁能阻拦得了。

她想跟他说说话,想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势,想知道林雪忆好不好,想知道被抓走的其他人情况怎么样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很蠢,这些事,问织田亚夫更直接也更快速。可能那男人掌握的消息会比龙村治也的更确切。毕竟,当日轻易令得满场将官崇拜敬畏的男人,是他!

可她已经恨极了他,根本不想见到他,更遑论相信他的话。他所说的一切,只要听话就帮她救人,她只觉得那是他用来驯服她的手段罢了。

她根本不想相信他!

顾不得脚伤疼痛,她咬牙跑起来。

近了,近了,只有几步的距离。

龙村治也碰了十一郎的硬钉子,转身大步离开,轻悠一看他那速度,就急了,张口就要唤人。

“龙……唔!”

突然从后方伸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她想挣开,另一只铁臂已经绕上她的腰身,用力一扣,她便跌进了一副宽厚的xiōng膛,那人压下身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令她浑身战栗发抖。

“又想逃?”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慵懒,却让人无法忽略话里冷酷威胁。

“看到情郎,又情不自禁了?”

她看着渐渐走远的人影,焦急地眨眼,嘴被他死死捂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你以为他今天来,是为了救你出去?”

她急得抬脚要跺他,又让他顺势缠住了她的双腿,灼热的气息喷洒过鬓角,脸颊,一股刺痛从耳廓上传来。

“本王告诉你,就算这个国家的皇帝陛下出面,你也别想逃离本王的掌心。”

紧箍的大掌突然狠狠抓住她一边xiōng,残忍地揉捏,疼得她只能无力地呜咽,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眼中,她露出痛苦又失望的表情。

他意犹未尽地转过她的身子,看到的就是这表情。

霎时,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袭击了他,让他托起她的后脑,狠狠咬上了她的唇,仿佛兽王宣誓领土所有权,迅猛突进,精准攻击,强势占有,不留一丝余地。

她的挣扎,全是陡劳。

而一直大步离开的龙村治也突然停下脚步,他旋身朝樱花盛放的园林看去,错过一颗茂密的粉红瀑布后,隐约瞧见有人影晃动。

“上尉阁下。”

十一郎出声警告,却终于激起了龙村治也强压下的不甘,一把打开他的阻拦冲了过去。

十一郎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前,同时被他唤来周边值守的侍卫全涌向了龙村治也,在那之前终于将人拦在了外围。

“轻悠!”

龙村治也压抑的一声疾呼,似乎想把深埋在心底三日却似煎熬了整整三秋的愧疚不甘歉意心疼都叫出来。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了那被高大强悍的黑衣男人紧紧摁在怀中娇小得仿佛一片柔软花瓣的身影,她的身子几乎被黑色袖幅全部淹埋,他看不到她的脸,只有一头黑亮柔滑的长发露在外,扎着一个他最常见她扎的蝴蝶结。

这一瞬,他觉得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灵,脆弱。而他却让如此脆弱的她,深陷那个可怕男人xiōng怀,他真该死!

“上尉阁下,您僭越了!”

十一郎的口气已经没有半分礼貌,就算自己在行政级别上只能算高级士官,远不及上尉军衔,但为了维护自家主子的尊严,他毫不迟疑拨刀相向。

“轻悠,我是龙村大哥啊!你……”

龙村治也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小人儿,哪里管得了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可他的呼吼只让那黑色袖幅又拢紧了几分,俊美如神的男人慢慢扬起了头,天光只打亮他半边脸,朝向众人的面色淡漠而矜傲,让人不寒栗。

“殿下,我只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请您恩准,让我们兄妹叙叙旧。龙村绝无僭越之意!”

龙村治也不得不退后一步,躬身行大礼。

织田亚夫唇角动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被紧压在xiōng口已经憋红了一张小脸的女孩,眉宇间的yīn沉愈发浓重。

足足冷寂了十多秒,才启声道,“三日前,你来求我救人时,说轩辕轻悠是你心爱的姑娘。不过三日,你就变褂说她是你的妹妹了?龙村上尉,你让我信哪般?”

龙村治也脸色一抖,却未能出声。

“本王向来疑人不用。上尉阁下如此出尔反尔,倒教本王有些为难了。”

男人微微偏首投来的森冷眼光,本来理直气壮的龙村治也却是浑身一震。

他很清楚,若是现在被男人弃用,那就是背叛。在东晁,背叛皇家只有一个结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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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喜欢看温馨宠文滴推荐秋秋滴另一本新文《蜜爱天价娇妻》已经很肥很肥可以开看咯!

24.别想逃离本王【六夜言情】

24.别想逃离本王*

25.你喜欢他?

咚地跪落在地,龙村治也额头触地,急道:

“殿下英明!此事,是属下思虑不周鲁莽冲撞。事实上,属下一直心慕于……轩辕小姐,但轩辕小姐一直以来只当属下是大哥。故,于小姐而言,龙村只是兄长。如此言有假,属下甘愿切腹自刎!”

怀里的人儿明显倒抽了口气,织田亚夫眉峰一压,本来因为龙村的坦言而稍稍有些开解的心绪又yīn沉下去,手下的力道更紧了两分。

轻悠再不敢动,那压在後臀上的大手故意掐了她一把不说,竟然感觉上腹部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像一把硬梆梆的枪直直戳在身上。她又羞又恨,尴尬得想死,心里又把男人骂了一万遍。

这个色狼,流氓!

男人不发话,周下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紧张的呼吸声低低飘过。

半晌,才响起那冷淡无温的声音:

“上尉阁下,下不为例!”

“殿下?”龙村治也抬起头,目光隐忍地看着黑袖下的一抹粉色。

“只要你能完成你的承诺,本王的承诺自会兑现。”

“殿下,能不能……”

“你走吧!”

没有再给年轻的上尉半分机会,侍卫从左右架起人拖了出去。直到快要不见,他才看到女孩从那片墨色中抬起头,焦急地望向他,探出的身子竟然是颠簸的,双手上还有金属夹板,无法想像这几日在那小小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追上来,却又被那绝色男人搂进怀中不放。

一时间,他再不能忍受,挣开侍卫又扑倒在地,声音因愤怒自责而一片沙哑:

“殿下,请您善待她,她……她还小,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殿下,拜托了。属下一定完成殿下的嘱托,万死不辞!”

他重重一叩首,鲜血抹过了额头。

却不知,这样情切意浓依依不舍,严重地刺激了那个男人高傲狭碍的自尊心。

“龙村大哥……”

轻悠一下湿了眼眶,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满脸的渴望失落交织,让身后的男人浑身都涨满了yīn沉的怒气。

yīn兀至极的目光朝四下一扫,众人立即退离,浓翳的樱花树下,只剩两人身影。

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力气比刚才更重,隔着彼此厚实绵暖的衣料仍然感觉到那坚硬如石的xiōng膛骨胳,硌得她浑身发疼,尤其腰间一只铁臂像要斩断了她,那里顶戳着一只长枪让她又羞又气。

“织田亚夫,你太可恶了!”

她红着眼瞪他,发现他的脸色yīn沉得可怕,这勾起她不安的回忆,立即要收回眼,却被的大掌牢牢定住,被鸷亮的怒火直接灼烤煎熬。

他就这么死锁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任臂间的力量不断加强,那杆枪的位置仿佛散发着重重热力,憋得她满脸潮红,湿了一背。

可任他怎么故意折磨,她都咬着唇不出声。

这场无声的对抗最终为男人终结。

低沉yīn冷的声音像从无边的黑夜中传来。

“你喜欢他?”

“……”她心底蹦出个大问号。

“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不关你的事!”

他已经控制了她的人身自由,难道还想管她心里所想,哼,没门儿!

“小东西,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抬高她的下巴,疼得她直抽凉气。

“对,我就是喜欢龙村大哥。”她疼得一赌气,便脱口而出。

他的脸色瞬间冷硬得像出云山上万年不化的坚冰,让人发寒。

她立即后悔了,补充道,“我还喜欢林大哥,刘叔叔,王小弟,织造坊里的所有人。就算静子姐姐是东晁人,我也喜欢她。织田亚夫,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这个……”

突然,他脸色一变,仰头大笑起来,刚才的yīn霾之色仿佛一扫而空,愉悦震动的xiōng膛轰得她又恼又不分。

这变态笑什么?疯子!

可惜愤愤嘟嘴瞪人的小姑娘,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娇嗔赌气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竟是道别具一格的风景。她欲盖弥彰的行迳,他一目了然,更确定她就像龙村治也所说,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的一言一行里,仍然透着浓浓的孩子气,他自然没必要跟个孩子抬扛呕气。

“你笑什么?我讨厌你,恶心你,织田亚夫,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唔!”

他突然俯身吃掉她的咒骂,大掌紧扣着她的后脑让她闪躲不得,唇舌强势侵占,揉辗压榨,气息热烈交换,香津暧昧四溢。

他感觉到她在怀里瑟瑟发抖,柔软丰腴的小身子轻轻扭动就令人意摇神驰,他爱极了这种驯服时的快感,直吻到她浑身发软再无力抵抗,在那柔嫩的颈弯又烙下印痕,才放开她。

“轩辕轻悠,我会是这个世界上你最无法忘怀的男人。”

他的语气像对神宣誓。

“哼!”她别脸不看。

“也许,我该让你明白一件事。”

她抖了一下,他弯起唇角,轻轻勾过她的小脸,凝住那双小鹿般可怜的大眼睛。

“我用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连这里,也一样!”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左xiōng口,心脏位置,黑眸中一片沉静,却让人感觉到那片黑暗中让人无法扭转的强大力量。

她眼底闪过一抹愕然,迅速垂了下去。

这个狂妄自大的疯子!

然而,下一秒,小脸就被男人抬起,冷声道,“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本王可以让林雪忆冒名顶替你,也可以让她去军部的大牢里坐坐。”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答应了龙村大哥,你还是堂堂亲王,居然说话不算话,无耻!”她想到刚才两人所谓的“承诺交换”。

“龙村大哥?”

“你,你刚才给龙村治也下了什么命令做交换?”竟然要万死不辞这么严重!“你要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她越想越担忧。

他目色愈黯,轻哼一声,“龙村治也要本王出面救你,他却在校场众人的逼压下带走林雪忆。他立场不坚,出尔反尔,就是男人的耻辱!”

“那也不能怪龙村治也,在那种情况下,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一句身不由己,就可以背弃自己真正的心意?那么这所谓的心爱和喜欢,算什么?一句身不由己,就可以冒名顶替,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当众被侮辱?就可以为保命,看着别人为自己撕杀,自己懦弱得毫不抗争?”

他句句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当日校场上,那些令人心寒无奈的人性真相,就像一把重锤砸碎她天真无瑕的世界,强行灌入世间的真实和残酷。

“轩辕轻悠,龙村治也发誓为我东晁帝国效忠,就算本王命令他为帝国献身战死杀场,那也是他死得其所,是他身为我东晁帝国男子汉的荣耀!”

“轩辕轻悠,本王何错之有?”

------题外话------

嗯,这就素乱世枭雄强大滴生存价值观了!

so,亲们不觉得,悠悠同学其实更适合生活在和平年代么?其实喃,16岁的小丫头基本上都没有多少人真正切身切肤体会过社会黑暗,才会天真。等体会过后,就能激发出真正的本性啦!譬如,以后的轻悠,和林雪忆,之间的差异。

25.你喜欢他?【六夜言情】

25.你喜欢他?*

26.用哪张小嘴来授罚?

龙村治也被驾出荻宫,看着深棕色狼头浮雕的大门,面色似已平静,眼底仍暗潮起伏。

十一郎朝左右打了个眼色,侍卫才松开手,龙村治也身形一晃,却为十一郎抬手扶住。

“上尉阁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一个躬身大礼,让龙村治也眉峰紧皱,有些不明白,这刚才还对他疾颜厉色的士官级忍者侍卫怎么突然对自己如此恭敬。

十一郎直起身,面色沉定严肃,道,“请恕下官多言,上尉大可不必担忧轩辕小姐的安危,亲王殿下对于真心效忠的属下,不会有半分亏待。唯望上尉阁下能正心、修身,襄助殿下治国、平天下!”

龙村治也神色一振,垂首应是,双拳于身侧紧握微颤。

大门再次紧闭,龙村治也蹙眉离开。

事实上,从轻悠被带入荻宫的第一日,他就于宫外求见,却是等了足三日有余,才被那男人宣召。适才的情形……

“治也君,轻悠怎么样了?你见到她了吗?她还好吗?”。

藏在门前大树后的林雪忆终于看到人出来,直等到大门关上,才敢跑出来,就怕被巡逻的军部治安队或亲王府的侍卫看到。

龙村治也微愣了下,点了点头,“亲王殿下待她很好,她在这里做侍女,比东晁任何地方都安全,暂时不用担心。”

林雪忆明显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那日伽蓝寺之游,倒让她现在因祸得福了。”

龙村治也脸色一沉,低喝道,“雪忆,这不是因祸得福!你知不知道,轻悠她为了你们……”

当日他们在校场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找到相熟的战友打听,才知道光德亲王竟然利用轻悠笼络军心,虽然结果还是救了轻悠一命,这几日每每想到那么天真单纯的她,竟然遭受那样可怕的侮辱和伤害,有多可怜多无辜!

他自责甚深,才不顾拒绝,每天都来求见。

他没告诉林雪忆,也是下意识地想帮轻悠保住颜面和尊严,希望在东晁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可以在她们回亚国后,都烟消云散,再无人知晓。

“治也君,轻悠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他别开眼,叹息,“我和亲王殿下有协议,帮他在陆军扩张势力,必须在这次远征亚国的大战后授勋至上校军衔。而轻悠,便做为我们交换信任和忠诚的人质。”上尉到上校,连升三级,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雪忆有些不敢置信,却迅速接受了似的沉默下去。

……

“本王何错之有?”

“哼,龙村治也出尔反尔了,你就将错就错,不是吗?就算校场的时候,大家害怕都不敢反抗,那也是人之常情!总比有的伪君子,为了一逞自己的兽欲,却还道貌岸然地宣称什么是为了国家冒盛民族自强,要好得多!明明自己最无耻,还骂别人最下贱。根本就是……”

“轩辕轻悠!”

男人顿时气得额角青筋突跳,沉声怒吼,扣住那理直气壮的小脸,凶狠得像要吃人。

可怜小丫头天生是吃了苦头也不怎么长记性,扭着脑袋,继续损,“哼,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沙文主义自大狂!”

因为用上了一个小叔教导的西洋新名词,她心里还颇有几分得意,呲牙裂嘴地嘲讽男人。

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眼,“沙文主义?”

她竟然还懂这个?!

“怎么?你连沙文主义都不懂?老祖宗果然没说错,倭寇都是极端落后粗鲁没文化的蛮、夷!”

她竟然更得意了!

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他刚腾起的怒火又奇迹似地被扑灭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轩辕轻悠,”他沉沉出声,一下俯身将她直直抱起,紧帖入怀,“你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可他该死的喜欢极了——这感觉!

女孩的叫骂立即被男人封印,这热烈甜蜜又抗拒不能的纠缠,让人不知不觉,沉沦深陷。

她蠢得让他失控,但他偏偏就喜欢她这种傻气的偏执。

她挣扎了两下就停下来,那把该死的枪在她被他提高后,故意戳在她双退窝儿里,尴尬得要死,那里还很痛,她害怕,就不敢再乱动了。

吻罢,他抚着她红肿的唇道,“又想逃,必须罚!”

“我没有逃,我只是想跟龙村大哥说说话。你放开我!你才是头蠢猪,你的走狗那么多,我脚都崴了,怎么跑得掉。”

“有想法,就是罪!”

“你……你……”

看着小脸气得通红,小嘴张张合合骂不出来,眼底无辜又委屈,他沉着脸,心情已是大悦。

“未成行,可轻罚!”

“啊?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俊颜邪气得让人心跳失速。他抱着直挺挺的她,漫步在满园香菲中,言行轻亵,依然不失优雅矜贵。

一路上,两人不停斗嘴。

当她觉得有些不妥时,立即住嘴,抬头却看到那片葱郁叠翠的竹林假山中,掩映的清幽小屋,顿时吓得浑身一震,小脸血色尽褪,仿佛噩梦被彻底唤醒。

“不不,我不要去那里,你放开我,放开我!医生说过,我还不可以,不可以……”

此时,她被他高高抱着,支手推拒着他,红着眼眶,眼底晶莹闪烁,仿佛就要坠下一片星光。

他神色不变,淡声道,“不可以什么?”

“你,你……”

她看着他平静却暗藏焰色的眼眸,顿时绝望,之前多少次反抗的结果只招来他更可怕的掠夺和折磨,求又有何用。想到即将遭受的蹂躏,她咬紧了唇别开眼,不再出声。

他走进温泉屋,浸泡器具已经备好,他走到池边,眼底光色一闪,一下就将她放进池中,她啊地一叫急忙把住池岸,浑身湿透。

然而,她没再叫骂出声,只在心底将男人咒了一万遍。

他慢条斯理地抽掉了腰带,紧帖着健美腰身的黑色线条慵懒散逸,他抖了抖袍角,便坐在了池边上,拿起已经斟好的茶杯,左手拇指并食指抚杯沿,右手食指托杯底,浅啜一口,转一下杯,再一口,再转一下,一口饮尽。

——这是东晁标准的饮茶之道。

不得不说,这只禽兽装模作样的功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轻悠捏着襟口,想躲开,却不敢动。前方是卑鄙残忍的魔鬼,后面是深可没顶的池水,腹背受敌,她似乎只有待斩的命运。

她很不甘,极度不甘!

“过来。”

喝完茶,男人深黯的眼眸看了过来,她浑身一抖,踌躇半晌,以极慢的速度挪了过去,男人被她磨得喘了口粗气,伸手一把将人托过来。

她便站在他双膝中,目光正巧落在黑袍上的突起物。

下巴被挑起,俊美如神的面容上,挑着恶劣的邪笑,说:

“用哪张小嘴来受罚,自己选?”

一枚炸弹轰地一声在她体内爆炸,炸得她顿时满脸通红,小耳朵都快要滴下血来。

这个超级大流氓!

------题外话------

本秋要特别申明:我家女儿一点儿不蠢,通常被聪明人称为蠢,都是一种昵称和赞美。而且,强大滴男人喜欢互补型的女人。so,我们家悠悠非常聪明!嘿嘿…

26.用哪张小嘴来授罚?【六夜言情】

26.用哪张小嘴来授罚?*

27.本王喜欢光着。。。

皇宫

“陛下,臣日前巡视军官营时,偶遇光德亲王殿下。”

“他没有为难大将军您吧?不少字呵呵,这孩子从小崇拜军人,这次陆空联合军演十分成功,他也跟我提过想去看看我们帝国战士的飒爽英姿。”

“陛下您多虑了,亲王殿下勤政爱民,到军营来慰问我帝国将官,还增拨了不少物资给我们陆军司令部,臣下感激不尽,正想托陛下的口,邀亲王殿下多沟通,以利军政关系更融洽。”

“还是大将军您想得周到,亚夫太年轻了,缺乏经验。”

“呵呵呵,年轻人嘛,多些热血豪情,这是我们帝国之福。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听说亲王殿下最近还纳了一名亚国女子做女御,连着几日都未进宫了。”

“哦,有这事?倒是新鲜。亚夫拒绝了朕心爱的妹妹出云公主的樱笺幽会,却宠幸一名他最讨厌的敌国女子?”

“臣只是听说,陛下可别当真啊!臣以为这多是好事者的传言罢了。毕竟,亲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

“将军不必多虑,朕招他进宫问问便知。”

……

清幽静谧的温泉池,光色黯沉,明亮的春阳被远远隔离在茂密的枝叶后,雾气缭绕,模糊了满池鳞鳞碧水,却隐约听闻有声声粗重的喘息和水渍声,糜糜迭迭,忽高忽低。

充盈着独特矿水味的四周,不知何时,染上了另外一股浓烈而荼糜的气息,随着那异恙的人声,愈发搔人心尖。

若是有人胆敢朝那池岸边窥视一眼,必然会被那极欲极情的暧昧画面激得满身热潮。

当然,没有任何人胆敢踏入这方天地。

看似宁静悠闲、让人身心放松的温泉池,此时却透露出说不出的盈荡激流,偏偏那压抑的声音,克制的动作,隐忍的眼神,分分寸寸,比起高昂的呼吼和疯狂的冲击,更让人欲罢不能。

“呜呜……唔……”

象哭声,又象抗议。

“还不行,继续。”

男人的声音极为低哑,带着一丝浅浅笑意,一只黝色大手上还端着个雪白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啜,眼眸微眯,那里黯色流光,蓄着令人不敢逼视的浓艳的黑。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脑袋,像在安慰可爱的宠物,口气戏谑,更恶劣十足。

女孩苦皱的小脸挤出更多可怜的褶子,大眼里包着两泡水光,瞪了男人一记,垂下眉眼,仿佛认命了。

从男人的方向,女孩小脸一片滟光水色,绯若飞樱,两排虚掩的浓密长睫投下两弯薄色yīn影,更衬得人儿粉白黛黑、娇柔可怜,一张唇儿被磨染得水润亮泽,那承受不起的小模样,真真让人疯狂。

他忍不住朝后仰首,拉出一道深长而满足,却仍然压抑得让人发抖的喘息声。

等待这一波愉悦过去,再回头,他突然倾下身,空着的大手直探向女孩腋下,立即引得女孩呜咽一声。

“呜呜……”很委屈地瞪着他,十足控述。

他只笑,“小东西,再不认真,就换另一张……”

“我不,唔……”

她刚叫出一声,就被突然伸到脑后的大掌扣住,朝前一压,小嘴又被堵住,舌头都被压下去,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事实上,她恶心得要死,痛苦得要命,可偏偏这魔鬼不放过她,这来回不知道折腾几个时辰了还不满足,简直太可恶了!

“既然不想,就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以后也好少受些苦头,懂么?”

他轻轻笑着,粗砾的指腹轻轻勾过她红艳热烫的小脸,惹来她凶狠一瞪。

“可惜你现在手受了伤,好好看着。”

在她蓦然惊瞠的大眼里,男人逮住了她的小手往下拉,另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两人身周的水花陡然激烈,水声哗哗乱响,却也抹不去女孩痛苦地低呜声,男人愈加沉重的喘息,终至一声放肆的大吼,一切才归于平静。

许久,他闭目喘息,余韵难歇,直到那隐约的哭声又响起,才睁开眼,退出身。

池里的小家伙在这场狂风暴雨的冲击下,哭得像被人遗弃的小狗,眼泪鼻涕齐淌,微微张合的嘴角溢出一根细长的银白丝线,她的衣襟还故意被他扯下一截,露出大片诱人的白腻,可怜,清纯,却又放荡,糜丽。

“别哭了。”

“呜……呜……”

她觉得再没有比做刚才那种事更龌龊的了,羞愤之下,身子一蹲浸进了水里,不想再爆露在那双邪恶的视线里,张口将嘴里的异物吐出,就算喝进水也不管。

他微微愣了下,唇角一勾,滑进池里,将人捞了出来。

“乖,别哭了。”

“呜呜……哼——”

“只要习惯了,以后就不会这么难受。”

哭声更大了。

“行了,你想要什么?除了离宫,其他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话出口时,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温柔,哄慰安抚一个女人。

怀里的小东西稍稍打住,但是看他的眼神,极不信任。

“不相信,那就算了。”他立即冷下脸。

“不,我要……”

“要什么?”他双眸明显一亮,不怀好意的感觉。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怨怼十足地说,“我想见林雪忆,我想知道大家的情况。林大哥他们被送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

“这么多要求?那得追加服务。”

“服务?”

“对,服务。”

俊美的面容缓缓压下,水下的大手开始上下其手,她想躲却早已陡劳,只能任他如天神般玩弄戏耍,刚刚平息的静池又再掀风波。

“呜呜,你说过……不,不会做……”

“我没有做。”

“那你为什么要脱人家衣服!”

“医生说,多泡温泉有利于你的手脚恢复,你不想手快点好?”

这话多么欠扁啊!

“我,我可以穿着泡也一样。啊,你为什么也脱?”

“本王喜欢光着泡,更舒服。”

“啊,不要,放手,你干什么,你说过……”

“小东西,你还应该明白一件事,本王喜欢光着,本王的女人也必须光着陪本王一起泡!”

“呜呜……”

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

待怀里的小肉团终于放松睡着后,他才起身,为她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屋外,十一郎垂立于灯影里,脸色沉黯。

见主子出来,立即躬身递上了一块尖碑状的白玉薄片,这是东晁的皇帝陛下宣召宠臣时,喜欢用的玉碟。

“殿下,听说今日左大将军觐见陛下时提到您到校场阅军的事,而且,还提到了……”

目光朝房间偏了一下。

织田亚夫脸色霎时一沉,突地扬手狠狠将玉碟砸碎在地。

袖幅一甩,大步朝前走,冷声道,“那个老匹夫,还是个地道的长舌妇!”

十一郎目光一愣,却不敢再抬头。

一般人是绝不敢如此对待御赐之物,而他尊贵的主子性子看似沉敛持稳,实则不羁狂狷,亦是整个帝国最不怕皇帝陛下的人。

------题外话------

咳,其实那两个炮灰男说得很对,咱们亚夫现在正“血气方刚”,难免“少年冲动”,故而那方面的需求旺盛了一些,悠悠辛苦了啊!难道大家没发现俺们家亚夫很有“好男人”的潜质么?

27.本王喜欢光着……【六夜言情】

27.本王喜欢光着……*

28.第五日:男人的理想

皇宫

旭日殿沐浴在一片初晨的金晖中,昂然高翘的脊角上,端坐着金色琉璃烧制的垂脊兽,光影翩迁中,虎狮鹤雀,栩栩如生,王家气派尽显。

大殿中,隔扇门全被推离,宽敞空阔,令得两厢拼杀的震撼低吼回荡四方,慑人心神。

只见场中身着雪白武道服腰缠十八瓣金质纹印黑腰带的两名男子,手执竹刀,互相对砍。双方势均力敌,刀法伶俐,快如闪电。

旁观的内侍们都看得眼花缭乱,满脸惊叹,带刀侍卫亦是眼露赞美之色,看得目不转睛,偶时低声交流。

突然,场中一人暴出低吼,刀势瞬即如影似雾,教人难于分辨,应接者无力回击被逼退数步,步伐也凌乱不少,然眼中锐气不减,俊美面容沉凝似水,似乎丝毫未被这狂猛的攻势所赫。对方见状,眸色一眯,唇角上勾,再次爆发全力强攻。

砰地两人同时摔落地,强攻者在上,长刀直抵对方心口,而下位者的刀口却对准其喉底,可谓平手。

“亚夫,你又偷懒让朕。”上方的人口气无奈,却不掩宠溺之色,收刀起身后,扣住对方的手将人拉起。

神容绝俊的男人起身后,立即甩开那大手,躬身行礼道,“陛下刀法精进,臣已尽全力仍不堪陛下伶俐攻势,非为臣之谦让。”

明仁帝帝摇头轻笑,托起男人,唤人更衣。

单独的隔间里,宫人揭下男子的白色内衬衣时,个个面目绯红。男人始终面沉如水,眼底冷寂一片。

突然,一只大手搭上那光裸厚实的肩头,来人心疼道,“亚夫,你流血了。这伤口,该不会就是那天被女人扎上的吧?不少字”

织田亚夫没有转头,便感觉到左肩头传来温热细腻的舔食,眉头深蹙。

见他不吭声,一只手从后绕前将人揽抱住,轻笑道,“早知道伤得这么重,朕便不找你练刀了。今日就留在宫中休养,你我……”

“不必了!”冷冷一声回绝,男人已脱开身后人的环抱,取过衣架上的衣袍迅速穿上身。

看着那修韧健美的身躯被包裹住,那人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舔过唇角一抹血渍,道,“亚夫,难不成真像左大将军所说,你近日醉卧美人乡,连刀法都荒疏了?看来,敌国女间谍的魅力倒真是大啊!”

正在系腰带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给了刚届尔立的明仁帝帝一个冷眼,“陛下消息倒是灵通。”遂一躬身,“臣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

转身就走,明仁帝脸色一僵,急忙追上将人拉住,“亚夫,表哥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就生气了?”

“臣不敢。”

“唉,你好不容易进宫看我一次,就不能多待会儿。难道真像那老家伙说的你迷上那亚国女子了?”

“就算她是个间谍,我也能驯服她。陛下您不用cāo心我的私事!”

瞧瞧这口气,多傲,多犟,整个东晁帝国大概都找不出像这家伙一样敢对堂堂皇帝陛下如此傲慢无礼自大狂妄的人了。

“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老了,管不着。”

“表哥……”

刚背过身的人狡猾地笑了,抬头望向庭园外的蓝天,又是一叹,“亚夫,古人都说皇权至上,帝王称孤道寡。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我们兄弟就很少见面了。”

织田亚夫略一沉眉,上前与明仁帝并立,道,“如果可以让国家富强,不再受洋人歧视,不再做别国的附庸,这点寂寞不足为道。这是身为男人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必须付出的代价。帮助陛下治理好这个国家,让人民过上比洋人更富足的生活,活得有尊严有人格,这便是臣毕生的奋斗的目的,最大的理想!”

明仁帝并不是第一次听织田亚夫说这样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心神为之一震,对上那双沉静坚毅的目光,他的心情大概跟很多追随亚夫的人一样,崇拜而敬畏。

原来,招他进宫,并非君要问臣,而是臣振君心。

……

那时,轻悠刚醒,拉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觉得通体舒畅。

她突然一惊,抬起手,发现手指已经能拉住被子了,心头一喜坐起身,被子滑落才发现竟身无寸缕,吓得低叫一声,立即招来门外女仆询问。

啊!那个臭流氓。

这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暧昧的痕迹,xiōng口,侧腰,臂侧,甚至连腿内。羞得她满脸绯红,钻进被子里再不想见人。

——打开。你全身我都看过了,还害羞什么?

变态!他竟然把她全身上下都吻遍了,连……连脚趾头都没放过。

——果然还是rǔ嗅未干,这么大股奶味儿,不信?来偿偿!

呜呜,完了,她该死的在想什么,都怪他!

女仆要帮轻悠更衣,她想拒绝,可自己手脚不便半天穿不上那复杂的和服,最终只得假他人之手。仆人们暧昧的眼神和低笑,让她紧绷的脸色红到快滴血。

饭后,轻悠又要逛园子,女仆们都有些惶恐。她知道昨日逛园子惹出龙村治也的麻烦,那个男人竟然又换了批女仆。

他是个相当严厉苛刻的主人,稍有不满,仆人就会被斥换。她来这几日,前后折腾下来,几乎每次醒来看到的女仆都不同。

最终,她只要屋外的樱树下转了转,就看到荻宫中最高的建筑。

“小姐,不可以的。那里任何人都不能去,是宫中的禁地。”

“那塔明明修在樱花园里,应该是最好的赏樱塔啊!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我就在塔上赏樱,又不会乱跑,更不发生像昨天一样的事了。”

女仆无奈只得去请示,轻悠回头借口说方便就偷溜掉,很快找到塔楼。

当她看到塔上悬扁的行书题字时,心中微震——清华阁,这名字于她真是熟悉极了。

大门上挂着粗链大锁,尘锈斑斑,确是关闭许久的模样。她绕了一圈儿,在听到人声渐近时,终于推开一扇窗,爬了进去。

塔楼只有三层,她把每一层都仔细逛了一遍,墙上的悬字帖和画作的落款,再再令她惊疑不定。

顶楼,想不到的开阔视野,满眼樱飞蝶舞,满城青房黛瓦,衬着青天远山,沉静如画的美景,顿时令人心旷神怡。

心里的疑惑、楼下的叫嚷,通通不见,她深吸口气觉得嗅到几分自由的味道。

突然,那粉墙后传来吠叫声,她不禁转头望过去,秀眉蹙起。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几乎尽览荻宫的全貌,粉墙后的情形也更清楚。那日天色太暗,她根本没看清情况,现在那里围起的一个栅栏里,竟然敞放着十数只红棕皮大犬。有大犬扶撑在铁栏上受食,竟然与喂食者身形差不多,简直可怕。

突然众犬一阵狂吠,齐齐朝一角奔去,轻悠顺眼一望,顿时吓得捂住小嘴后退一大步。

那里有三只狗正用力撕扯着什么,当那被撕扯物挣扎起身时,不是**雀,更非牛羊,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老天,他们竟然拿活人喂狗?!

------题外话------

激烈jq的七日即将迎来大高潮哟!

28.第五日:男人的理想【六夜言情】

28.第五日:男人的理想*

29.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

参天蔽日的御守树上,绕满了祈福的白纸结,穿着传统的白衣绯胯巫女装的绝色少女,恭敬虔诚地行礼祷告,完成每日必定的神佼仪式。

远处廊檐下静立的两名男子,一个英朗逼人,一个俊美如神,俱都目色轻柔地看着这皇宫中每日必行的祈神之礼。

仪式完毕,少女远远看到来人,美眸中闪过惊喜,旋即垂下头,加快了回宫的步伐。

稍后,风铃轻鸣,日光翩迁,从明亮的回廊后走来的女孩,绝色容颜在忽明忽暗的帘影中如梦似幻,黛眉樱唇,如她身绣长披的重樱宫服,美得胜过出云山的盛景。

若仔细来看,女孩眉目间与那神俊的男子还有几分俏似。

明仁帝在女孩还差三步远时,便借口溜掉。女孩即明仁帝帝亲生胞妹,在东晁富有第一美女之称的出云公主。

“亚夫君……”

出云红着小脸,崇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贪恋的表情几乎是从他成年后开始出入宫廷,从不曾断。

“我再三个月就满十六岁了,我可以……不用再为帝国献身做巫女了。”卸去巫女之职,就可以和心爱的男子成婚生子。

自然,公主殿下再大胆也不敢说这话,只是希翼的看着面前英秀如神的男子,将满满的爱恋都倾注于深情的眼眸中。

男子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飘渺,仿佛神行千里,不在宇内。

女孩从来看不懂男子的心思,心中急切,又靠近几分。

顿时,男人闻到浓郁的熏香,眉心一皱,下意识地想退出,却被素白的小手拉住衣衽,乌亮垂直的长发撞入眼中,心神瞬间恍惚。

十六岁,像樱花一样娇嫩,美好,却易逝的年纪。

那个丫头似乎比出云还要略显娇小些,且远不如出云美貌绝色,他怎么总想起她?不过,相对于宫中惯用的熏香,他倒更喜欢她身上那股淡淡的rǔ香混着墨香的味道。

“亚夫君?”

感觉到男子的出神,出云更不安,忘了身份礼仪地几乎将身子都帖上了男人。事实上,她多么渴望这副xiōng膛能成为她一生的栖息之所。

男人终于回神,淡淡一笑,目色柔和,“出云,你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他抬手轻轻拍拍她粉红的脸颊,温柔宠溺,令女孩欢欣不矣,放下不安,求证道,“亚夫君,我听说你救了一个亚国女孩,还留在荻宫?”

男人眸色一黯,面上并无波色,手落在女孩肩上,抚了抚那漂亮的樱花纹,仿佛没有听到质问,反问,“你今天这身春装,很漂亮。好像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刺绣?”

见男人竟然只关注到她精心为他所做的妆扮,女人的警惕立即松了大半,献宝似地将衣服的来历说了一遍。

“锦笙织造坊么?我听说这家是亚国人开的,与川岛和龙村两家美织社都有往来。”

“亚夫君,其实我就这一件是他们的,如果你不喜欢……”

“亚国的丝织品的确胜过我国,为了我国丝织业的发展,应当多向他们学习。这是振兴国家的大事,与个人恩怨无关。不过可惜,最近军部靳令,亚国的这些商人都被抓起来了,以后恐怕……”

女孩的疑虑立即打消,还自告奋勇地说要向皇帝陛下请示,还商人们自由。

织田亚夫笑而不语。

离宫时,便碰到了左大将军,中年将军看来的眼神似乎有些兴灾乐祸。

织田亚夫蹙眉询问,“大将军,日前我的大队长抓到的那批亚国人里,好像有位织造坊的少主。今日公主殿下所着春衫正是该坊所出,不知将军可否卖在下一个人情?”

当然,左大将军岂会放掉向皇家献热情的机会,立即借口推辞,派人将奄奄一息的林少穆放了。且还给锦笙织造坊颁发了第一本经商通行令,自此,林家竟yīn差阳错地逃过了这一难。

……

出宫后,织田亚夫揉了揉眉心,心里却是十分厌恶这个曾经住了近十二年的地方。

刚上车,就接到警卫员的报告,说那小丫头又撞了祸,居然跑进了他令人封禁的清华阁赏樱。

看来他稍一离开,小东西就不安份了。这回,该给她一个什么教训?

想着那张哭哭啼啼,可怜又愤怒隐忍的小模样,他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

等他回宫后,没想到女仆回禀说去泡温泉了。

这倒有些不寻常了。

她之前在那里吃他过不少苦头,对温泉池的排斥和恐惧显而易见。

他只解下了佩刀,就直接往温泉小屋去,临近时看到女仆都守在屋外。

“殿下,小姐她说我们在旁边看着会不自在。”

这小东西,想搞什么怪?

他在心里笑骂一句,大步走了进去,却立即撞见一声低叫。就见石凳边上,正奋力穿衣服穿到一半的小姑娘,见到有人进来,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衣袂散乱间雪色糜糜,服帖的丝质内衬衣勾勒出娇柔的曲线,令人遐想。

“干什么遮遮掩掩,藏了什么在后面?”

他只是随口一喝,却吓得她差点跌进池子里,惶急地将好不容易打捞上来的瑞士军刀藏进旁边的花叶下。

“我,人家正在穿衣服!你别过来。”

“别进来?”

他淡淡扬声,她背着身子看不到黑眸中明显的戏谑之色,急着拢紧衣衫,想要罩上外套,可惜她手指力气仍没恢复,外套更加厚重,没抓稳就落下了。再弯身去拾时,身后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伸来的大掌快一步拾起了外套。

她转身就去抢,就被他单手扣进了怀里。

“嗯,好香。”

他俯低身,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埋进她微微敞露的颈弯,冰冷的触感让她禁不住微颤,就被他更用力地压住,两具身躯以极默契的角度嵌入彼此,竟惊人地非常契合,寸寸相帖。

“你,你刚回来,还没有换衣服!”

“嫌我脏?”

“……我,我都泡好久了,肚子好饿。”

“那就叫人送吃的过来。”

他眯眼打量怀里泡得粉红幼嫩的小人儿,心猿意马地直起身,抬手要唤人。

“不!我要回屋吃。这里的气味,影响食欲。”她立即拉住他的手,却不敢看他。

他顿了顿,收回手,唇角慢慢勾起,突然一把将人抱起,含住了惊呼的小嘴,带着淡淡茶香的小舌头缩个不停,引得他兴奋追逐嬉戏,欲望勃发。

“小东西,也跟我耍猾头了?”

“不,我没有。我,我是真的饿。”

“我也饿了。先喂饱你的主人,才是做奴隶的本份!”

闻言,她惊惶闪躲的心却似一扎,沉沉的悲哀恨意被藏进了心底。

“可……可是医生说……”

他却毫无所觉,大手掐上女孩水嫩的肌肤,便情不自禁。他抱着人儿步下水池,单手脱掉自己的衣服。

“医生说,不能做,所以……”他不怀好意地笑,邪恶得迷死人。

她吓得立即变了小脸,“我不,啊……”

以下惊呼叫骂被男人轻松掌控,池水翻涌间,进食和沐浴一起进行,真是忙碌了一天的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

29.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六夜言情】

29.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

30.关于挑食,关于洁癖

一晌欢爱,暮色已浓。

碧波荡漾的温暖水池中,男人终于仰首呼出一道满足的长叹,双眸微瞌,俊美容颜被淡淡水雾勾勒得更加神秘魅魑,浮突的性感喉结下,宽厚的xiōng膛,硬实的腹线,紧窒的腰臀,每一寸都彰显了雄性的刚与美。

男人怀里软软地趴着一副娇小却丰腴有致的身躯,与那阳刚坚直的线条寸寸柔帖,纯女性的雪白柔软与纯男性的阳刚健美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不过……

“咕噜”一声空鸣将这慵懒暧昧的余韵都打消掉了。

怀里的肉团儿明显瑟缩了一下,埋下的俏红小脸垂得更低,他明显感觉到那个破坏气氛的器官似乎滚过了一股气流,不禁抖了抖眉头。

“饿了?”

“……”

低低的嘤声,几不可闻,他还是听到了。

可惜羞愤恼恨的人儿这会儿只想打地洞钻下去,没有发现男人向来绝美冷漠的线条柔软温和,静湖般的深瞳荡过愉悦的波纹,慵懒的口气里宠溺十足。

见她不答,他故意沉声道,“嗯,我好像……更饿了。”

立即,肉团儿激动地抽搐了两下,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你,你……”

那细嫩的声音沙哑又委屈,十足地取悦了他,他抚上水润的小脸,感觉指间的触感舒服让人叹息,刚压下的欲念又悄然抬头,但很清楚这小东西现在是承受不了自己的索取,xiōng口一震,发出一串畅快的笑声,伸手捞住欲躲的小屁股,走上了岸,吓得她又哭又叫起来。

逗够了,才说是真的吃饭,于是她便瘪着小脸不吭声了。

天知道这不过两天,他看得到吃不到,顶多抱抱吻吻揉揉捏捏,教她用小嘴儿帮他解决,忍得有多辛苦。可到底直子的话,不可不重视。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真是自己心软,或者龙村治也的求情让他有所顾及。这只是为了让他的“性”福利益最大化,做的适当投资,以及,资源保护。

夜里抱着这团香喷喷暖烘烘的肉团子睡觉时,他发现似乎睡得特别好。

原来,表哥明仁帝所说的找个女人暖床睡觉,不易做噩梦,还会做椿梦的说词,也不是完全胡谄。

“怎么只吃饭,不吃肉?”

看到她用银箸仔细地将高级寿司上最昂贵的生鱼片鱼子酱一一剔掉,居然只吃最廉价的白米饭,织田亚夫拧起了眉。

这么挑食,难怪刚才叫饿,他还没动真格儿的居然都给他昏场。

“人家,不爱吃生的。”

事实上,现在这鱼腥腥的味道,跟某人白浊的分泌物似乎很像,勾起她极不好的感觉。直到现在,她的嘴巴都有些肿,下巴酸疼得厉害。

“这是全东晁最好的寿司。”

“这是全东晁我最讨厌的食物。”

她鼓着小脸,别过头去,银箸意兴阑珊地戳着碗里的米粒。

他的脸部线条慢慢抽紧,挑起她剔下的鱼片吃下,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将另一片放进她碗里,下令,“吃!”

十六岁了,就算再小孩子气,也不该如此挑食。

可女孩的脸皱得更紧了,瞪着那块白色生鱼片,宛如砒霜似的难过。

这时,男人面对女孩俨然一副大家长模样,这让随侍在旁的仆人们都非常惊奇,他们的主子居然又开始伺候人了!

轻悠磨叽半天,知道男人的强盗个性向来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忍受着吃下了一片,却在吞下不久后,不知是真的腥味太重还是心理作用,她突然躬起身子朝旁边呕地吐了出来。

一滩水花里,那块鱼片几乎都没有被咀嚼过的痕迹,全尸地躺在那里。

看得男人眼角一抽,喝道,“全撤了,换熟食。”

正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擦小嘴的人又叫了,“等等,人家只是不吃生鱼片,那些饭团,别浪费了。”

众人看着尊贵的主人额头上明显又跳出两根青筋,都紧张得全垂下了脸,似乎不敢直视小丫头惹怒主子的可怕下场。

男人没立即回应,女孩啧嚅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似乎为了表达对米农们辛苦劳作的尊重,她立即赶了几个饭团在碗里,包了一大口,边嚼边把生鱼片推开,囫囵着说,“这个米饭,我爱吃!别浪费了。”

这时,男人同仆人们一齐别开了脸,不知道是因为同众人一样觉得女孩的行迳蠢得惨不忍睹,还是因为那套“珍惜粮食”的理论加实践动作太让人寒糁。

“换房间!”

男人的声音极为隐忍,仿佛快到极限。

“唔?为什么要换房间?这里吃挺好,还可以看……”

女仆急忙打眼色给女孩,女孩及时打声,实在奇怪,又不得不起身挪地方。腹诽着男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那么闷骚古怪,人家的脚伤还没好呢!

男人起身就走,只觉得那屋里的空气都染上了呕吐的酸臭味儿,简直让人……他也想吐了?!

“小姐,殿下有洁癖。”

女仆的好心耳语让轻悠真相了。

又奇怪道,“那他刚才怎么把我剔下来的鱼片吃了?你们殿下真奇怪。他刚才,是不是忍得特别辛苦呢?”

女仆倏地变了脸色,转开眼去。

她顺眼一看,哪料第一个拨身就走的男人突然又转回来了,那俊脸在灯影下似乎相当yīn沉。

她不为所吓,傻笑着说,“亲王殿下,原来你有洁癖啊!”

他上前一步俯身将她一把抱起,盯着她的眼,森森地说,“不给我认真吃饭,以后做到昏死我也不会放手。记住!”

“啊,你……”

这当众玩无耻下流,她还真比不过男人,立即偃旗息鼓了。

男人很满意,接下来的用餐很愉快。

其实,轻悠刚才傻乐呵的最大原因,还是她突然由男人的洁癖想到了一个可能逃脱被强迫的办法,可惜还未成形就被男人那句威胁给打破光光了。

饱暖思yín欲,吃饱后的男人稍后又吃了一顿叫“轻悠”的夜宵,才满足地抱着叫“轻悠”的肉炉子睡着了。

这一日,算是圆满结束,隔日醒转,男人便接到了下属的报告,不禁心情大好。

早餐时,吃着豆浆油条,他施恩般地宣布:

“林少穆已经出来了。锦笙织造坊被特准恢复营业,林家算是整个东晁目前唯一受帝国庇护的亚国商人。”

闻言,轻悠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没想到他真的帮她求出人来。

不过男人语气立即转下,“别想离开这里。你刺杀皇族,只要离开本王,必死无疑。”

她眨眨眼,急道,“你之前说过,只要不出宫,什么要求都可以的。我……我可不可以见见雪忆和林大哥,能不能……让他们到这里来?”

“不行!”他沉了脸,想也不想就回绝。

这小东西可真会得寸进尺。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们了,我只是想,跟他们说说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谢你帮我救他们出来……”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乞食的小狗,让人无法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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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关于挑食,关于洁癖【六夜言情】

30.关于挑食,关于洁癖*

31.第六日

最终,男人还是同意了轻悠的要求。

当然,轻悠为此又付出了一些代价。

“记住,不准再挑食!”

长指终于松开了绯红的小脸,黑眸中映着被吻得又红又肿水光滟滟的小嘴儿,很是愉悦。

轻悠诺诺地应了,竟是难得的乖恬可人。

瞧得男人又忍不住逮回怀里狠狠厮磨了一番,才坐车离开。

当黑色的福特轿车终于消失在眼前,轻悠重重地喘了口气,抬起手猛力地拭擦双唇,眼底的迷朦醉色一扫而空,小脸上的乖顺低应再也不见。

她抚着鼓涨的肚皮,在心里将男人诅咒了一万遍。

这个变态一早上给她强塞了三根油条,两大碗豆浆,加上他盘子里的半个煎**蛋,一小块牛排,几朵花椰菜,差点把她撑死了。

要不是她做势真要呕出来,他还不会罢休,最后还很不满地说,“胃太小,以后需要多锻炼!”

锻炼个鬼啊,神精病!

“小姐,您的脚还没好,回屋歇着吧!”

“不,我要在这里等。”

轻悠很强硬,完全不像男人在时那么柔弱好欺负。她就担心,万一那男人私下又玩什么小花招,害林雪忆兄妹来了又被哄走,就糟糕了。

女仆只得搬来座椅桌几,将轻悠安置舒服。虽然男人从来没有正式吩咐过,但接连这几日下来因为女孩而受罚的仆人不少,众人已是草木皆兵地将轻悠当公主似地伺候了。

可等到日上中天,仍不见来人,轻悠焦急地在大门口踱来踱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她急忙跑上前要侍卫开门,侍卫只得打开门上的小窗让轻悠探看。

来的是一辆极少见的全身迷彩绿大卡车,那庞大的车身在一片低矮的灌木粉墙中,看起来十分冷硬,车头上插着东晁的太阳旗,鲜红的日衬在白底上,隐约就让人嗅到股硝烟血腥味儿。

她直觉这不可能是林家兄妹,但车停在门口,让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听到了门外的侍卫交谈。

“这些人是专门送到斗兽堂的!”

“不行。这些下贱的亚国人不能走正门,你们去西侧门。”

卡车上隐约传来低泣声,轻悠不由揪紧了衣角,死盯着卡车慢慢倒走了。

但凡大户人家规矩多,这种不能走正门的情况她更了如指掌,自己的母亲就是一辈子只能走侧门或小门的妾氏。

想到那天在塔屋上看到的情形,她的心都揪成一团,愤怒不甘在xiōng口翻搅,已经恢复些力量的手指也陷疼了掌心。

她神色漠寒地被女仆扶回座,递上热茶,她捧着茶杯双手轻颤,突然抬头看着女仆,哑声问,“你知道,那些被送到斗兽堂的人,他们真的都被……”

女仆吓得垂头直退,哆嗦着回应,“小姐,这些都是宫里的秘密,殿下不准任何人传说,您就当从来没看到过吧!”

“我怎么能当没看到过,那是我的同胞,他们就要被狗吃掉了!”

女人吓得咚地跪落在地,轻悠一下站了起来,女仆急忙拉住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地请求,“小姐,求求您千万别再去那地方。要是被殿下知道,我们都活不了。您别生气,您要想知道那里的事……卑下告诉您,您千万别去啊!”

……

彼时,皇宫。

朝堂议事完后,明仁帝帝邀请宠臣至御花园游赏新开的十八重殿,这是全东晁唯有皇家御园中才有的极珍贵的樱花品种。

性好诗歌碑赋的明仁帝帝,有感而发地吟咏,“随露而生,随露而散,此乃吾身,如烟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这是东晁历史最有名的一代国君丰臣秀吉赏樱时做著名句,亦是这位曾统一整个东晁的英主开始提倡赏樱,使得这项活动成为举国共襄的美事。

随行贵族不乏擅对词曲的才子,其中以光德亲王为首,独领满园风骚,他一开口,其他人均得自动退让,无人敢争风。

这自然让一介匹夫的左大将军毫无用武之地,心下郁闷不矣。直到他的近侍耳语一阵,他才一扫颓色,趁机插嘴引开了话题。

“斗犬?”

“正是。属下听闻我们东晁拥有最好的斗犬,正是光德亲王殿下。诸位应该还记得,当初与俄国人一战中,亲王殿下的土佑斗犬甚至让俄国人引以为傲绝不与外交配的皇家名犬——高加索犬,都忘而生畏。不知殿下是否能广开宫门,让吾等一观咱们东晁第一斗犬的雄姿?”

织田亚夫神色冷淡,没有回应。

明仁帝帝笑接道,“左大将军您的消息可真灵通啊!”又转向俊美冷漠的男人,“亚夫,上次你不是说培育出更凶悍的新品种,朕还没机会看。既然今日大将军提起,我们择日不如撞日,都去瞧瞧。到底咱们的远征军就要出发了,这整日地赏樱弄墨容易丧志,看看斗犬,正好一振士气!”

顿时,周遭附议声四起。对于即将远征掠夺那古老大国的丰沃财富,贵族们无一不兴奋。斗犬这一传统活动,也是贵族们平日最爱的娱乐,皇帝陛下都开金口了,焉有不附之理。

不过,这对于年轻气盛心性狂傲不羁的俊美男人来说,丝毫不为所动,没给皇帝陛下太多面子,便拒绝了。

“嗯,倒是朕鲁莽了。两国开战,流冠横行。亲王殿下要接待我们这么多皇家贵戚一国栋梁,的确需要一个完善的保安准备工作。那就改到明日,可好?”

“陛下英明,臣这就回宫准备。”

织田亚夫一行礼,旋即离开,与左大将军擦身而过时,两人目光交割,火光暗闪。

------题外话------

小知识:俄罗斯的高家索犬非常强大哦,不输藏獒滴!不过由于国家管制严格,禁止出口交配,属于重点一级保护狗种。不像藏獒被吹得太多,完全用去繁荣市场经济了。所以,高加索犬实际战力并没有被特别报道,但是同藏獒一样生在苦寒之地的这种大型犬种,相信实力绝不比藏獒差哈!

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查一下,这种大型犬模样长得像狮子,非常霸气哦!

31.第六日【六夜言情】

31.第六日*

32.绝不是他的奴

近午时分,林家兄妹姗姗来迟。

轻悠安排在樱花园里的小亭中见两人,把仆人们全都赶到了十米远之后。

这让本来满心忐忑尤有警惕的林家兄妹,很是惊诧。

尤其是这几日在军部大牢中倍受折磨的林少穆,对轻悠恻目不矣,口气不善地问道,“小悠,看来那个亲王殿下很宠你啊!本来我们还担心你过得不好,想要联系上国内你小叔他们想办法来救你。现在看来,大概……”

“林大哥,您千万别联系我小叔。”

未料轻悠立即就打断了话,顿时,兄妹二人互看一眼,眼底都升起嘲讽不屑的神色。完全没注意到轻悠垂下的小脸上,痛苦一闪而过,眼底是难言的隐伤。

“你们别误会。我只是听,听他说,现在两国关系非常紧张,。我不想小叔他们再来为我涉险,现在,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不能帮我给家里传个信,就说我跟你们在一起,一切安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林少穆心中芥蒂,沉脸不吭声。

林雪忆暗地里踢下了表兄的脚,蔼声应了下来,又为校场当日的事歉声道谢,一脸自责。

林少穆听到,想到轻悠跟光德亲王八成是那日就勾搭上了,心头更是不屑,冷哼一声别头不看两人。

轻悠没有介意,只道,“雪忆,我们是好姐妹,保护对方是应该的,你别往心里去了。现在情况那么糟糕,我们能活下来就有希望。我听说,他们军部抓了很多人,恐怕多数都会……”

克死异乡,或变身为奴!无论哪种,都是极悲惨的。

这时,林少穆才开口,“那鬼地方,两国情势传得很快。现在国内一片散沙,保皇党、新军阀和民主势力都在争权,短期内很难出结果。牢里很多人,都被他们虐杀。简直是……这群该死的东晁狗!也许因为我腿伤重病,玩起来不够刺激才逃过一劫。”

三人同时忆起被抓捕后遭遇的许多事,心情愈加凝重,气氛冷窒。

轻悠犹豫了一下,才问起龙村治也的事。

林雪忆似乎并无不满,道,“再过一周,治也君就必须随远征军离开了。我很担心他,他跟亲王殿下……”突然住嘴改口,轻悠本就担心,更执意追问。

最后,林雪忆垂下眼眸,声音哽咽,“亲王殿下要他在战场上立大功,军衔必须连升三级,否则就要杀了你!治也君他已经以死明志,一定会做到,否则就只能剖腹自杀。轻悠,你跟亲王早就认识了,他当日还救了你,这里仆人对你那么恭敬,他肯定很宠你,怎么舍得杀你!你能不能求求他,让他收回成命,放治也君一条活路?求求你了!如果治也君不在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林雪忆突然跪在轻悠面前,掩面低泣。

轻悠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

离开亲王宫后,林少穆皱眉看着林雪忆手上的红棕色方形漆食盒,制作精美绝对昂贵不菲,里面的高级寿司连他们这些自诩于亚国相当富裕的商人,都没吃过。

他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扔了!东晁狗的东西,从此以后我他妈都不想碰。”

“表哥,这是轻悠的心意。”

“本来我看她喜文弄墨还算是个大家闺秀,人也单纯可爱,哪知道……我呸!她现在就是东晁狗养的一只宠物,跟她母亲一样。不,连她母亲都比不上。至少她妈嫁的是国人,做了小妾丢的是自己的脸。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跑去做东晁狗的情妇,简直丢尽我们国家的脸!”

“哥,你少说几句!”林雪忆急忙将人拉到角落,“现在我们虽性命无虞,但暂时无法离开这里,还需要硬实的靠山做保障。这东西好歹算是亲王的赏赐,哪能扔!”

“靠山!我还怀疑我们之所以这么惨,都是那个光德亲王搞的鬼。之前我在军部听说,抓我们的人都是光德亲王的。现在放我们出来还给我们办了通行证的是军部的大将军,跟光德亲王正好是政敌。说不定……”

林雪忆急忙捂住他的嘴,附耳几句。

林少穆忍了忍,最后狠声道,“你说得没错,轩辕轻悠这丫头就是个天生贱种!回头有机会,你给他家里派份电报,把她在这里丢尽国颜的丑事都告诉她父亲和小叔,让他们以后好好管教一下。”

林雪忆沉默下去,盯着精致食盒的眼神,复杂沉黯。

……

林家兄妹离开后,轻悠坐在廊檐下,久久发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一日所得。

国破家亡,战乱病祸,亲人离失。甚至……

——殿下很喜欢斗犬。斗兽堂里收集了来自各地最凶悍的斗犬,其中最凶残的就是土佐斗犬。听说为了培育这种斗犬,殿下曾亲自到西欧等国收集良种犬回国培育。最近新育出的一批土佐的战斗力非常强,一只能斗过两个成年男人。土佐平日看似温纯沉静,一旦斗起来不死不休。

——最可怕的是,为了培养它们的凶残本性,经常会饿上几天,用人为饵食。我听说,宫里犯了重罪的人都被送到那里去了……小姐,您没发现之前伺候过你的人都再没出现吗……

——好像送来的那批人就是用来斗犬的。

啪的杯子打落地,女仆急忙上前打理。

“呀,您嘴唇流血了。快止血,不然被殿下知道我们伺候不周,就怕……”

“元子,对不起。”

名叫元子的女仆算是轻悠来荻宫后第一个深入交流的东晁人,关于斗兽堂的事也是元子帮她打探来。

“小姐,您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伺候好殿下,其实日子挺好过的。”元子察觉到女孩的情绪,蔼声安抚。

轻悠摇头,沉默叹息。

元子怎么能理解,身在敌国沦为“亡国奴”的恨?!

大家都以为她小不懂事,龙村治也因此为她向那魔鬼求情,而雪忆似乎也当她是孩子,可她再愚蠢也懂得——国耻,用鲜血也无法洗刷!

小叔教导她,以死保节,忠君爱国者最易做到;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敢下地狱者,不轻生不易志,即使身陷敌营仍忍辱负重地活着图谋反击,才是最不易。

也许,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情cāo。

也许,她只是贪生怕死。

可她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他的奴!

元子还想说什么,门下传来响动,昭示着那个男人的到来。

轻悠立即拿起小几上的饼,咬了几大口,咀嚼咽下,这熟悉的来自家乡的味道,一下让她红了眼眶。

好想回家……

------题外话------

咳,忘了说,本文的人性描写可能有些yīn暗,筒子们顶住哦!

当然,配配们越yīn暗,主角们就越光明,哈哈哈!

俺滴故事就是极端的强烈冲突和对比。

亲们,懂滴?

32.绝不是他的奴【六夜言情】

32.绝不是他的奴*

33.霸道的独占驭

织田亚夫进屋来,看到坐在淡淡余晖下娇小柔美的身影,心头的浮躁顿时一扫而空,变得像她身旁的满园美景,沉静安详。

他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揽进怀里,俯首就吻上那张让他想了一日的小嘴儿,竟是想不到的芳香甜蜜,似乎是刚才吃了什么点心,让他一偿再偿。

“小东西,你真甜!”

真想就此将人压倒,狠狠爱上一番!

只可惜,现在她还承不起他的索求,想到这才过了一两日,还有十来日必须忍奈,真让人郁闷。

半晌,他才将人放开,满意地看着她迷朦绯艳的小脸,低头拾起掉落在两人交缠的衣袂上的点心。

“刚才你吃的就是这个?哪里来的?”只能如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

“这个,是雪忆他们来时带给我的,家乡的玫瑰糕。”

“用玫瑰做的?”

他就着她的缺口,咬下去,细嚼慢咽,轻轻蠕动的唇型都美丽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家里,每次心情不好,妈妈就会做玫瑰糕给我吃。说吃了玫瑰糕,心情就好了。”

她的声音飘乎,眼光拉远,看着庭外为樱花树拱织的一片蓝天,流落出淡淡的落寞。

他吃完了饼,勾过她的小脸,口气沉下,“今天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心情就不好了。既然如此,以后不准他们再来探望。”

“不,他们没有说什么,你不要为难他们!”

看着那紧攥着黑色袖幅的雪白小手,口气更恶劣。

“或者,我该直接让他们从东晁消失,省得你在我面前,还敢三心二意!”

他冷笑,斜阳在他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淡影,打出冷酷至极的条线,那双森亮的黑眸中全是狂妄霸道的独占欲。

她的呼吸一紧,突然觉得眼前这张绝色,竟是如此丑陋卑鄙,令人憎恶。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眉峰一挑,冷酷道,“说,他们今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你不说,那本王就请人去问问他们。”

“不……”

“小东西,你该清楚,现在的审讯处就是地狱大门,有进无出。”

他轻佻肆意地捻揉着她嫩嫩的下巴,为了怕她难受疼痛而忍耐着欲望不动她,已经很让他不满,她还敢给他闹“心情不好”。

自从那日狠狠拿捏她一番后,这两日倒也听话不少。不过,越瞧着她柔弱娇小可怜巴巴,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呵,真奇怪,可他挺喜欢看她脸蛋儿又皱成包褶的小模样。

在如此恶劣卑鄙的威胁下,轻悠不得不避重就轻地将当日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反应。

男人一脸漠色,目光高深,很难分辨喜怒。

“我没有三心二意,我只是……只是想我娘了。”

她急得红了眼眶,诺诺地说完,垂下了头。借口实在不好找,好似那双沉静的眼眸有穿透射线,总能透析她的心思,想来想去,她忆及他是孝子的事实,便拿母亲做借口,也许能平息他莫名其妙的怒气。

他看着衣角上滴落的一颗小水珠,满身郁闷似乎一下消散,伸手将小身子搂进了怀里,用下巴轻蹭着柔软馨香的鬓角,淡淡叹息。

“可怜的小东西……”

她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感觉到危机解除,才慢慢放松下来。心里却将男人又诅咒了一万遍,刚才狠戾无情,转眼又柔情蜜意,真是yīn阳怪气,不知所谓——大变态!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天边的霞光终于为夜色倾吞,园中宫灯次递点亮,莹白的灯光柔润轻盈,引来扑愣的小虫子。

恬淡静谧的气氛,勾起轻悠对故乡更深的怀念,想着这个时候在家后院的池塘上,入夜了总会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她就爱兜好多装在小叔送的西洋纱巾里,那薄薄的蕾丝花比最上乘的织帛还要透光,淡淡的莹色将那繁复精美的西洋花纹映得神秘瑰丽,投映在粉墙上,美得惊人。

她便忍不住手痒,拿着笔墨到粉墙上勾勒绘画,玩得不亦乐乎。就算事后总被姐姐们告状,被大妈责打,甚至隔日就有工人将那些漂亮的花纹都刷掉,她还是乐此不彼。

不知何时,起伏的呼吸合而为一,亦不知是怀抱太暖或气息太美,都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仆人见屋中太暗,打开了头顶的白炽灯。

轻悠率先直起了身,从男人怀里挣了出来,他没有强迫,松开了手,只是低下的眉宇间有一丝被打扰了好梦似的不悦,问:

“饿了?”

她摇头,看着他沉静却威赫的面容,不知突然哪来的勇气,问:

“如果,哪天你厌倦我了,可不可以,放我回家?”

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诧异,她生恐触怒他,口气更可怜讨好,“就算,算我伺……你,那么久,能不能,放我回家?我听说,殿下您其实很讨厌亚国人,我,并不适合一直留在这里。”

她甚至连伺候他几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竟敢跟他要求离开了?!

“不可能!”

企图谋杀皇族,屡次冒犯他,还想离开,简直愚蠢至极异想天开!

他不杀她,已经是她运气,还将她圈养在宫中好吃好住又给她疗伤,更是天大的荣宠,她竟敢想着离开他?!

该死的,她若离开荻宫,只有死路一条。她的命是他的,她凭什么想要离开?

绝无可能!

他冷漠的面容迅速yīn黯下去,本已经放松的手一下扣住她的后腰,用力按回他怀中,眸色瞬间鸷亮如火。

她虽然有所预料,可他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是吓得她一抖,躲开那锐利的目光,可他偏不随她意,大手紧钳住她的下巴,迫她迎视。

她哆嗦着嗓子问,“那,如果你厌倦我了,你会怎么处理我?你会杀了我吗?”。

其实,直接杀了她,她并不害怕,不过眨眼功夫。

“杀了你?”他微微一愣,眼底光色变迁,似乎捕捉到她心底的秘密,“不,像你这么愚蠢的小笨蛋,杀掉太浪费了。”

“你,你什么意思?”

她吓得瞪大眼,他俊美的面容像最美的樱花在眼底妖艳绽放,却让她惊恐无比。

“如果不想落到被本王厌倦的地步,就乖乖听话,讨好本王,只要做得好,本王不会亏待自己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因为,她瞪大眼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又想逗弄她了。

“那……那我要是讨好不了你,你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也扔到斗兽堂去,当人牲?”

------题外话------

亚夫这孩子喃,说他啥好?!

这样欺负柔软小女子,迟早会招报应滴。

做为女性同胞,咱们帮悠悠诅咒他一万遍吧,快快现实报。

33.霸道的独占驭【六夜言情】

33.霸道的独占驭*

34.我很喜欢这个姿势

“……把我也扔到斗兽堂去,当人牲?”

那怯生生的小脸上,大眼里写着深深的不安。

他突然恍悟,想到她兜了这一大圈儿的原因,脸色更加yīn鸷,道,“谁告诉你人牲的事?”

“没,没有谁!”

他都没有否认“人牲”的事,可见元子的话都是真的了。

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可怕,令人厌恶。

她吓得往后缩,可惜腰后的大掌根本不给她机会,将她压得死紧,她难受地揪紧眉头,哆嗦道,“是我自己,今天在门口等雪忆他们时,看到,看到有装人的卡车过来,守门的侍卫不让进,说里面都是亚国人……”

她想这样半真不假的话,他若盘问门卫,应该不会暴露元子泄秘的事,若是因此累及无辜,她真会后悔死自己问他这些问题了。

男人俊美的面容似乎稍有松解,目光却更加深晦难辩。

她看不懂他的心思,想到那日在塔楼上看到的画面,联想到更多时,紧咬着下唇几乎滴血,心口窒闷得难受。

就算他偶时对她纵容宠溺,可他在校场上和温泉池里的狠戾做风,yīn晴不定的情绪变化,令人捉摸不透的极端性格,都让她无法确信自己的人生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在家乡,她看惯了家里的姨娘们争宠的yīn毒狠辣,看多了大富人家后院的龌龊肮脏事,听多了那些权贵男人们的负心薄性,她根本不相信身为一国亲王的他,会对一个敌国的女孩保持多久的兴趣。

她相信,迟早他都会厌倦她,即时,她的命运大概不会比这府里莫名消失的那些仆人更好。

毕竟,光德亲王憎恨亚国人是出了名的啊!她凭什么相信自己于他,是个特殊。可是真相信他偶时展现的温柔宠爱,那她就真的是他口中的愚蠢小笨蛋。

“你没有骗我?”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也放松了扣着她腰的大手,长指慵懒地卷起一缕青丝,仿佛逗弄猫咪一般。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宫里的人。”

他的态度,已经让她心凉了大半。以前只是觉得他变态,无耻,可现在……

“小东西,本王没功夫为这种小事惊动全府上下。不过,本王要提醒你,你只有一次坦白的机会,不要耍小花招,若事后被本王发现你又做了什么蠢事,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

这个男人不仅变态,更残忍得令人发指,她真后悔那日自己还留着一丝天真没有把刀子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他没有理会她的沉默,接道,“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本王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斗兽堂里的土佐是我东晁帝国潜心研究培育出的第一斗犬,放眼整个亚欧大陆,也难寻敌手。”

干躁的温热大手爬上她细嫩的小脖子,轻轻摩挲着,他的口气愈发低沉,透着浓重的邪恶气息。

“今年春,发情的那几只新品种,斗力尤其强悍,能咬死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小时内吃光内脏。若是像你这样弱小柔嫩的小姑娘,脱光了放它们眼前,估计不消半小时……”

她吓得啊地低叫一声,想要躲开那只侵袭的大手,可他哪会给她机会,她像受惊小兔子的模样惹得他顿时又心猿意马,扶着那柔滑的小脖子,忍不住埋下脸去,咬住嫩嫩的带着rǔ香的耳后颈侧,用牙齿轻轻研磨。

“不,不要,痛……”

“这就怕了?小东西,要知道土佐的攻击力是一等一的,它一口就能咬断你的小脖子,尤其你这里肉最嫩最香,让人一咬住就舍不得松口了……”

他的噬咬更用力,大手顺势钻进了早前就被他拉开不少的衣领内,一把尽握。

“啊,不……你放手!”

“还有这里,最嫩最软,也是最美味的地方。”

“呜呜,你骗人!”

她推不开他,反被他整个压倒在光润的叠席上,手脚都被钳住,只能嘤嘤地泣叫。

他贪婪地允吸着那魅人的香味,她仰着脸儿舒展开长长的柔美颈线,那片雪色中布满自己的烙印,让他愉悦不矣,更欲罢不能,更加恶毒地调戏。

“有时候,土佐也许不会直接咬死女人,如果让它喜欢上你身上的香气,或许它会想要……”

“啊,想……想要什么?”

她被他话里未尽的含意给吓傻了,忍不住问出口。

他盯着她,轻轻一笑,便是一眼千山暮雪,万里朝华,美得惊魂夺魄,邪恶得噬人心血。

在她竟然又一次为男人的美失神时,身子突然被他揽抱起,翻了个儿,从背后摁住她的腰儿重重一抱,那森然的凶猛触感,吓得她扭着身子想爬开偏偏就被他抱得更紧帖得更密实,弄得她又羞又窘,嘤嘤地叫着更勾人儿。

他却说,“我很喜欢这个姿势!”让男人有种绝对征服的快感。

该死的,他到底还要忍多久!

……

又是一夜荼糜,秋波滟滟。

轻悠醒后,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麻,低头就能看到xiōng口一片羞人的印痕,她又气又恼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已经整装准备离开的男人,回头看到被子里那团隆起物,冷戾的眉角变得柔软温和,上前张臂一把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吓得里面的小东西立即挣扎着探出头来,发出尖叫。

“叫了一晚,还不够?”

“你,你……你还想干嘛?”除了那最后一道屏障,她全身上下几乎都被他吃光光了。

瞧瞧这委屈的小模样,真是天生来让男人欺负的!

心动不如行动,男人低头就咬住那仍然有些红肿的小嘴,细细允吸了半会儿才松开,缩在被子里的小脑袋满头乱发,蓬松松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狗样可爱得让人心都发酥。

到嘴的警告也变软了,“今日宫中有贵客到访,只准待在屋中,不准乱跑。否则,就把你喂土佐!”

“……嗯!”

“好了。只要你乖乖的,应该不会有那天。”

他大发善心似地拍拍她绯红的小脸,觉得这几日休养加自己的滋润,这小家伙似乎越来越勾引人了。

又腻乎了一下,男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轻悠迅速换衣洗漱妥当,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让任何人见。仆人们都很奇怪,但也松了大口气,今日贵客非比寻常,他们也怕万一小丫头闹出什么事,就不是罚几个仆人的问题,那将危害到整个荻宫殿在东晁的地位。

然而,仆人们都不知,轻悠已经摸清了房间格局,竟然利用私藏的瑞士军刀在隔断门上开了洞,从隔壁房爬了出去,溜到了塔楼上。由于今日皇帝驾临荻宫,仆人和侍卫都调到斗兽堂去了,轻悠没被发现。

然而,当她登上楼看到粉墙后的情形时,心头大震,急忙跑下了楼,冲向斗兽堂的方向。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料到竟然在半途碰到元子。

“元子,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同胞被狗吃掉,我要去救他们。求求你,就当从来没发现我,让我去吧!”

元子十分为难,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在轻悠哭起来时,终于松了手,“小姐,您这翻过去会惊动侍卫和狗群,我知道一个侧门……”

轻悠没想到不但没被抓回去,还获得幸运的助力,立即跟着元子走。很快到了那个侧门,没人把守,隐约便能听到亚国人的声音。

“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放了那些人就回来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元子,谢谢你了。”

轻悠握了握元子的手,觉得东晁还是有好人。不过元子的话她只能心领了,转身就进了门,一边盘算着熟悉的路迳,怎么带人逃出去。

然而,她才走了两三步,就感觉后颈一疼,瞬间失去了意识。

------题外话------

咳,可怜滴轻悠,被人敲昏鸟!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捏?容秋秋给大家一个邪恶滴提示吧:

一.立即被亚夫发现鸟…

二.立即被发情滴土佐发现鸟…

三.立即被左大将军发现鸟…

四.立即被皇帝陛下发现鸟…

五.立即被侍卫们发现鸟…

话说,大家觉得被他们发现后,悠悠滴命运会怎样?

34.我很喜欢这个姿势【六夜言情】

34.我很喜欢这个姿势*

35.第七日

一声嘹亮的哨响,宽阔的街道上立即跑来两列着黄色军服的士兵,手执刺刀长枪,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十足,迅速分列街道两侧,将闲散的路人都隔离在旁,清理出一条干净的大道,一直通向道路尽头的那座据说收揽了全东晁所有珍贵樱花,住着最俊美的天照大神之子的荻宫。

荻宫的狼头浮雕大红漆门从里打开,率先涌出的全是宫内最精良的侍卫,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为首的男子头冠传统乌纱帽,身着玄黑色白衽修身和服,腰系十六瓣金质菊纹印带,神容俊美,眼神坚毅,气质沉敛,令围观者惊叹不矣。

织田亚夫一眼便看到阶下围绕的持枪士兵,浓眉微蹙。

十一郎立即上前附耳低语,“殿下,这些都是左大将军派来给陛下护驾的人,刚才差点跟我们的侍卫起冲突。属下审时度势,让人都退了回来。”

故而,荻宫殿的人全在门口拦阻着围观群众,同时将士兵隔在了门前的空地外,那里将好会用来停放皇帝陛下的出行玉辇。

闻言,织田亚夫未置可否,将目光投向了街道另一头。

那方隐约传来了轻盈的铃声,正是悬在皇帝玉辇上用来祝福平安、消除邪灾的金铃,很快便看到漆金嵌玉的大型撵车缓缓行来,车前的顶椽上镂印着一个大大的金质菊纹印,金光烁烁,十分耀眼。车的四方金绣垂织帘上也印绘着繁华富丽的金色菊纹,连做为车动力的几头黑牛也身披华丽菊纹锦帛,牛额心上帖着金菊纹印。

整个皇帝出行车队,就是举着皇帝金幡的巫士巫女,也身着极昂贵的丝绣服裳,可谓奢华之极、豪丽之极。

而相较于皇帝陛下的金贵玉铸,荻宫殿上至亲王本人下到普通仆从,却显得相当轻简朴素,雅质素丽。

明仁帝帝步下辇车,便看到躬身行大礼的织田亚夫,立即微笑上前,将人扶起。

“光德,朕这次出宫,可辛苦你了。”

“臣下不辛苦,倒是左大将军这一路护送陛下,素清道路,警备严谨,颇为辛苦。”

织田亚夫没有立即挣开明仁帝的手,目光淡淡地挑向了急忙趋前而来的矮壮中年人,似乎未有骑乘,一路行来已满面潮红,直抹汗水。

“亲王殿下言重了,陛下乃我光晁帝国之神子,保护陛下安危是臣下应尽的职责。”

左大将军躬身一礼,言辞谦卑,但行止却透露出军人十足的强悍,随他而来的几名少尉便将两人圈围住,明着保护,实有种困人威赫的驾势。

这情形让荻宫殿的侍卫们立即面露嫌恶之色,以十一郎为首,立即上前隔挡,眼看就要擦出火花来时,织田亚夫以眼神退下周人。

明仁帝帝知道男子这是明显生自己气了,急忙打圆场,“亚夫,朕有些渴了,好久没喝你府上的樱花茶,朕可想得紧了。”

便拉着男子大步往门里走。

然而,这脚还没迈过门槛,问题又出来了。

十一郎带人挡住了左大将军的警卫队,冷声道,“将军阁下,皇家有令,寻常人等入宫需解除兵器。今荻宫警备力量齐全,勿需阁下的警卫队入内,请各位留步在外守候。”

左大将军浓眉一挑,粗声大喝,“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将军面前称‘皇家’!”他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中十一郎,十一郎未想到这人狂妄大胆,竟真的敢在主子的家门前出手侮辱,就被踢倒在地。

顿时,全场气氛僵凝。

织田亚夫的目光慢慢转向一脸横霸之气的左大将军,目光平静,神容无波,却无端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左大将军心下虽有不安,却是立即向明仁帝帝拱手一揖,言之凿凿,“陛下,臣听说亲王殿下今日斗犬,安排了十余人牲皆来自亚国。鉴于当前两国的紧张局势,臣唯恐混入危险细作,危及陛下安全。陛下您只带两名近卫,实在让臣等不安啊!请陛下恩准……”

“左大将军的意思,便是本王有意图加害陛下了?”

这老匹夫倒挺会拿着**毛当令箭,利用皇帝的安全来威赫他放行。

“臣下不敢,臣下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罢了。若有得罪殿下之处,还请殿下看在大家同为陛下和各位大人们的安危着想的前题下,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明显的挤兑嘲讽,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织田亚夫眸色一冷,正欲开口,就被明仁帝一把用力攥住。

对于这表弟剜骨似的冷眼,明仁帝只得心头苦笑,继续打圆场,“左大将军言之有礼,不过既然今日我们是到荻宫做客,也不能喧兵夺主。这样吧,荻宫警卫为主,你为辅。你就带十名精卫入府便可,不宜再多。”

皇帝陛下下令,自然没有人再多异议,不过随行的皇戚贵族们却嗅到了这权利分割的厉害关系。

织田亚夫显然并不满意皇帝的决策,袖腕一番甩开了明仁帝的手,然而这位天皇陛下似乎从来不重视颜面问题,笑呵呵地上前,硬是拉过男人的手,大步往里走,似乎还低声说着安抚讨好的话。

随行在后的亲贵们眼神更是雪亮,很显然,皇帝有意在亲贵和军戚两方创造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表面上是给了军戚面子,私下里又不乏与血缘的表弟亲昵。

众人行至斗兽园的观兽台时,对于警卫的安插问题又起了一个小摩擦,最终皇帝仍以“不可喧宾夺主”为由,让织田亚夫的人随护身旁,左大将军的十名精卫被安到了场下的斗兽栏前。

对此,左大将军虽有不甘,但也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这里可能是动乱的前峰位置,可以在生乱时第一时间冲锋陷阵,让他有充足的表现机会。同时又靠近其他亲贵大臣们,他趁机谄媚于前也不失体面,比起清傲孤高的光德亲王,更易拢获人心,可谓一举数得。

……

那时,轻悠被旁人掐了人中,终于转醒。

一个模样清俊的男子关心地问她,“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他们扔进来?”

轻悠正要答,一声怒喝暴起,后方有人推攘着冲过来,大骂,“管她是什么人。她穿着东晁狗的衣服,肯定是他们的小表子。妈的,那群变态的东晁狗居然要拿我们喂狗,先扒光这女人,待会儿就把她扔出去!”

轻悠大骇,双手紧抱自己,发现身上的外套被人扒走只有件丝绸质内衬衣,而自己正跟十来人关在一个大铁笼里!

她怎么会在这?

------题外话------

话说,这个yīn谋的背后有很多秘密,会在未来不断揭示滴!

35.第七日【六夜言情】

35.第七日*

36.成为人牲

这不是牢房,甚至根本算不上是房间。

四面,甚至连脚下头顶,都是三指粗的黑色铁条成排,森森然困住十来人,亦不过五步来方大小,一人高,整个空间窘迫逼仄,冷硬狭小。

这根本就是个兽笼!

毫无例外,轻悠的目光朝铁栏一扫,就看到几步外,一个同样大的铁笼子,里面或卧或躺着许多罕见的犬种。

那人一叫,狗吠四起,凶猛激昂,浓烈的狗臭混和着血腥味飘荡在四周,气氛压抑得让人心神大乱。缩在角落里的人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形容惨淡苍青。

“不行。大家都是落难人,怎么可以互相残害!”

“我草你祖宗,要不是这小表子的男人,我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当人牲!这妞儿长得还不错,老子今天注定要死在狗嘴下,死前也要做个快乐鬼,先上了这小表子。”

虽然明知道那粗人纯就是瞎说,可还是刺得轻悠心口一缩。

清俊男子执意挡在轻悠面前,便跟粗人动起手脚来,他们这一闹引得四周更加沸腾,很快就来了两个端枪的东晁人,对扑在上方的粗人一枪,争吵立即消失。

清俊男子立即又察看粗人的伤患,表达歉意。

轻悠看着粗人倒下时呲牙裂嘴满眼恨意地瞪着她,吓得直往旁缩。

她仍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想来救人,怎么就变成了一样的囚犯?!难道是元子骗了她?怎么会呢,她们才认识一天不到,元子根本没理由陷害她。如果不是元子,那是谁?

这时又走来两个提着大筒的人,她隐约听到“给人牲上味儿”的话,正疑惑,哗啦一捧东西被泼了进来,顿时惊得满笼子的女人“啊啊”尖叫哭泣,被泼到的人恐惧得全身颤抖慌乱地抹掉身上的东西。

“这是动物的血和内脏,大家不要害怕。”清俊男子为轻悠挡过一泼,看着肩头留下的东西,出声安抚众人,可惜这会儿见血的人全慌了神,没人听进他的话。

外面泼血污的人足把笼子里人都染上血臭内脏味儿,才收拾离开。

满地满身的血腥肉沫,让众人更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一个个都吓得抱头痛哭,凄凉无比。

“谢谢你,我没事。”

“你,是亚国人!”清俊男子似乎松了口气,眼底又浮出一丝遗憾的痛色。

轻悠不知该如何做答,那被打中屁股躺地上的粗人闷哼声接过话骂,“妈的,她肯定是个汗奸。被东晁狗玩腻了丢来这里,臭死书生还救她,你们都他妈读书读昏脑子了。”

两人相顾无言,都知道粗人只是因为过度害怕而用这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恐惧罢了。

很快就来人将他们连人带笼子抬了出去,才刚看到一片被高高的铁栏围起的空旷场地,立即就响起一片爆烈的狗吠。

众人遁声看去,同他们一样的笼子里关着两三只身形高大、全身棕红、竖短耳方头短尾的大犬,仿佛闻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喷着气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它们并没像其他狗狂叫,看似沉静的金瞳却让人感觉到寒意森然。

“这是纯种的土佑斗犬啊!”

“草,老子之前帮工的东晁狗也养这种犬,看着老实温顺,发起狠来非把你咬断气不可。那话怎么说来着,宁愿做烂玉……”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清俊男子接下了粗人的话,听在众人耳中更似催命符。

“看看,那里插的居然是小菊花!***,不会是东晁的那个狗皇帝专门跑来欣赏咱们被狗吃吧!”

轻悠早就看到栅栏外那片装饰华丽的高台上坐满了人,织田亚夫的身影毫无悬念地扑入眼中,在一群华服贵胄面前,他一身简单的黑色素服竟然比任何人都夺人眼眸。

可是就这一眼,她心口像被利剑贯穿似的疼。

男人俊容微扬,唇衔淡笑,与身旁衣着尤为华丽的男子轻声谈笑着,那么目中无人,冷傲矜贵。

在他眼里,笼子里的人都命如草芥吧!

她怎么会不懂,入宫这么久,自己得罪过谁,那些仆从一个个都对他恭敬得像没有思想的奴隶。整个荻宫都是他的天下,若非由他授意,谁敢把她打昏了送这里。

难以想像,早上离开时,他还亲昵得宛如情人,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畜牲,禽兽,没有心的魔鬼!

……

那时,织田亚夫正给明仁帝解说新犬种的培育过程,突然感觉一丝异恙,他朝场下望去,看到人牲刚好被抬出来。

不过由于事先给人牲泼上诱发土佐凶性的血脏,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

而在众人眼里,笼子里的根本不是人,只是即将到来的斗狗节目中,一堆能发出悲惨豪叫让游戏更兴奋刺激的“牲口”。

他收回眼光,便接到左大将军一个意谓不明的冷笑,心下没由来地升起一股不安,不由抬起手。

十一郎立即凑近来,听到主子低语,虽不愿在这种时候离开,还是衔命退走。

“亚夫,斗完狗,可以让为兄瞧瞧你后院的那个小收藏品么?”

织田亚夫只丢了一个白眼给明仁帝,口气冷下,“陛下,开始了。这两只前日犯了错,我命人饿了它们三天三夜,今日只有一只能留下!”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可明仁帝看着男人冷肃的俊容,笑得更暧昧,凑近低语,“真少见!你不是最宝贝这些土佐,不然也不会想出用人牲来培育土佐的凶性。这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舍得非得斗死一只花三年才能配种成功的良种犬?”

织田亚夫不答,看向斗场,两只土佑在驯养人的指引下,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然而,他的思绪都飘向那晚丛丛竹影下的千钧一发,若非他早到一步,或者多亏她手上的轿正板,她恐怕早化为一滩无生气的血肉了。

当时他急怒交加,并没意识到自己下的这个“二选一”的命令有多么违背他一惯的常理。他给自己的借口是,土佐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伤他的人,罪不可恕。

现在明仁帝的一句戏言,让他意识到不过几日,小丫头的地位竟然超过了极喜欢的土佐么?

不,这不可能!

“滚开,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狗,畜牲,禽兽——”

可是当那一声娇斥突然传来时,织田亚夫看到场中被三只庞大的土佑围攻,浑身浴血的小人儿,从未如此后怕恐惧。

------题外话------

下章,十分重口,不够变态滴心脏承受不鸟,胆小鬼勿入!

36.成为人牲【六夜言情】

36.成为人牲*

37.斗犬(精高3900字)

“不,我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们,啊——”

一个女孩被选中,抓着铁栏死活不出去。侍卫毫不犹豫用枪上的刺刀砍在铁栏上,立即跺下几根血淋淋的手指,人最终被拉了出去,扔在场上。

与此同时,看台上的人们突然响起一片掌声,笑声,甚至还有人打响哨儿欢呼。

经过一场激烈的生死撕杀,一只土佐咬死同伴获胜,按照斗兽堂的规矩可以获得高级奖励——鲜嫩的活口人牲做大餐。

那女孩身无寸缕,手上血液狂涌立即刺激了土佐,狂吠两声扑了来,追逐,扑咬,撕扯,鲜血四溢,腥土飞扬,骨肉迸裂声混和着凄厉无比的女人嘶鸣,让看台上的人们更加兴奋激昂,爆出更加邪恶疯狂的喝彩声。

“咬断她的脖子!”

“靠,真他妈带劲儿,才一口气管就断了。”

“哈哈哈,啃大腿了,***太刺激了!”

这在轻悠单纯的十六年生命里,仿佛投下了一颗巨型炸弹,将她已经濒临崩溃的心墙彻底轰塌。

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天,比起校场上他卑鄙无耻当众夺走她的贞cāo,这七日里他疯狂放纵地折磨羞辱她,此情此景更令她恐惧、愤怒、仇恨,那个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魔鬼——织田亚夫。

“靠,这么嫩的女人,应该先赏给咱们的战士们玩玩才划算啊!”

“嘿嘿,瞧它吃得这么带劲儿,不知道弄起人来怎么样?”

“亲王殿下的土佐是咱们东晁第一的斗士,那干起女人来绝对也是一等一的强。”

看台最前方距离斗场最近的贵族们,一个个尤其兴奋眼放绿光,盯着那正被土佐撕扯的鲜白女体,讨论的话题也愈发地放肆邪恶。

握刀直立在前的左大将军目光扫了下那装满人牲的铁笼子,唇角一斜,回身跟众人低语,“听说现在正是土佐们发情的时候,那笼子里的女人还很多,不如让亲王殿下示下,把那些都放出来,让土佐们玩玩,大家开开眼界?”

已经被那激烈血腥的斗兽场面激起人性深层恶欲的人们,根本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一经撺掇,便向上位的绝美男人提议。

明仁帝帝已经有些受不了地拿随身的绣扇,摒开了画面,但碍于臣子们正在兴头上,也不忍直言拒绝,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主人家。

织田亚夫扫了眼下方一片期待的眼光,似乎丝毫未受场上那血腥惨烈的画面影响,脑子里飞速地划过几个人的殊要身份,右大将军最宠爱的小儿子,前大纳言的嫡长子,现任财政部的年轻副部长,都是御极曾跟他提过的人物。

“本王还怕诸们会受不了,呵呵,看来我东晁遍地都是血性男子汉。”他扬眉一笑,刹时赢得满场欢沸附合,“好,今日便放出我斗兽堂所有最强斗犬,让大家饱览一场饕餮盛宴!”

黑色袖幅一扬,欢呼声四起,“谢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为此,明仁帝丢给表弟一个受不了的眼神。

织田亚夫完全无视,目光却转向一旁几个捂着嘴角悄然离席的大臣,他认出其中一位便是文教部部长,稍适一默,便起身离席而去。

左大将军看织田亚夫离席后,目光转向大开的铁笼里正在痛哭撕叫的女人们,笑容更加yīn冷。

……

“女人,都出来!”

这一声斥叫宛如死神落下的镰刀,宣判了笼中女人们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轻悠却是第一个站起身,往笼外走。她的脚还没好全有些跛,手也没有劲。不过她很庆幸那个暗算她的人没有脱掉她的鞋子,瑞士刀就藏在那里,现在被她紧握在掌心。

“姑娘……”那清俊男子看她踏出铁笼,仿佛终于忍不住冲上前要将她拉回来,却被侍卫的枪托一个狠砸在脸上,踢了回去。

轻悠回眸一笑,道,“你放心,他们不让我们好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活!”

清俊男子被那血色中绽放的坚强笑容狠狠怔住,下一秒,他扑到铁栏上,大吼,“向兰溪,我叫向兰溪!”

“我叫轩辕轻悠。”

女孩没有回头,向兰溪却将这抹明明脆弱得仿佛风吹就倒的娇小背影,牢牢刻进了心里。他以为这只是他生命终结前,为那檀花一现的莫名心动而冲动呐喊。却不想,此后经年,他的人生与一个叫轩辕轻悠的女子,再难分割。

轻悠一出笼子,立即有人上前要扒她衣服,被她一躲狠狠踢倒在地。

“脱我衣服,我现在就咬舌自尽,让你们的主子没得看!”

不知道是她太冷静与娇小形象不符让侍卫们太惊讶,还是她运气好,侍卫交头接耳后,说“长官下令留一件衣服在女人们身上更刺激”,便放了人。其后的女孩都得益于她,没有被扒光。

她们被攘进斗场,女孩们都畏缩在轻悠背后,仿佛刚才那强硬的声势让她们觉得跟着她会有安全感。

可惜当一个兽笼被打开,一下跳出七八只大犬,狂叫着朝她们奔来时,一个个吓得只有抱头尖叫逃窜。

轻悠迅速拨出瑞士刀,未伤的脚在后稳稳地扎住地面,冲着飞扑来的大犬大吼一声,“该死的畜牲——”便冲了上去。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那身着上好丝绸内衬衣的娇小女孩矮身躲过了大犬飞扑,举起的小手上银光一闪,直滑大犬肚皮,嘶啦一声响,皮肉迸裂,鲜血立即喷了女孩一身一脸,那大犬扑落在地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随后而来的土佐一看这情形,仿佛被吓到,立即停下,金黄的瞳仁明显畏缩了一下,竟然朝后退去。

轻悠看着那只身形尤为庞大的斗犬,身上还有数处撕咬的伤处,它正是刚才斗胜了咬死一个女孩的那只,却也正是那晚袭击过她的土佐。

也许是忆起当日主人护短的对象正是这女孩,也许真是被女孩强悍的姿态吓到,土佐呜咽一声,竟然转身跑掉去攻击其他人了。

“呀,那小妞儿不简单啊!她身上怎么会有刀?”

“有刀?这怎么行啊,她竟然杀死我们的勇士。把她的刀缴了!”

“不不不,就让她带着刀上,这样够刺激。让他们把雌性土佐放出来跟这小妞斗,女王对女王,绝对精彩!”

男人们在短暂的争议后,齐声爆出呼喝声,此时光德亲王仍未回场,斗兽场的驯养师们有些为难,但又碍于众人的威赫,皇帝陛下也没表示异议,便将另一个笼子打开了。

一群精悍,比其他土佐都略显瘦小的棕红皮大狗被放了出来,它们步覆缓慢优雅地踱入一片糜乱血腥的斗场,金瞳泛着黯红,沉静的外表,却更令人感觉到隐藏的凶戾残暴气息。

“啊,救救我,求求你们……唔……”

突然,轻悠侧前十米处爆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喊,便见一个女孩爬上了一人高的围栏想要逃出去,外围的侍卫已经支起刺刀要将人刺回去,但后方奔来的土佐一个飞跃,咬住了悬空踢腾的大腿,生生地将人托回地面。

女人仰面摔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意识,那土佐竟然一口撕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仿佛人类一般扑上去……女人一下被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却被大犬一口咬住了脖子,死死压在下方……

这惨烈龌龊的一幕,让看台上的人再次爆出兴奋的呼吼声,不少人已经激动地跑到了栅栏前指指点点,讨论起人和狗的大小区别、力量轻重、持久性,言辞毫无顾及,神情间糜欲横流,猥琐至极。

轻悠心口一阵抽痛,愤怒地大叫一声,冲上前,抓住土佐的脑袋,一刀抹过狗脖子,发了疯似地一刀接一刀戳进狗腹。然而那狗不知是发泄到高草阶段,竟似毫无痛觉地仍然维持着侵犯的姿势……

场外人爆出一阵兴奋的大笑声,有人叫道,“草,看到没,一狗两女,野兽三劈啊!真他妈太刺激了!这妞儿真不得了。要是她没死在雌土佐嘴下,我要跟亲王殿下要了她,干干看是什么滋味儿。”

那人一吆喝,其他人都纷纷来争,刹时间满场热烈气氛直达白热化!

突然,一直静观的左大将军对下属耳语,“放两个男人进去玩玩。”

下属得令,立即跑向人牲铁笼,向兰溪和那粗人竟然被放进了斗场。

……

这时,织田亚夫刚把文教部部长亲自送出宫,仍深思着刚才两人关于“西方三权分立中的核心思想之以人为本”的谈话内容,部长大人完全不给颜面,痛斥他“以人为牲,畜养斗犬”的非人道主义暴行,令他印象深刻,内心激赏。

未想刚走到斗兽堂门口时,被他支开去看小东西情况的十一郎脸色沉郁地赶了回来,带回的消息也令他陡然心神不宁。

“她把拉窗开了一个洞?”

“是。据女仆报告,小姐饭后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距离现在失踪已有两个小时。”

“该死的!”

“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全宫搜索,请勿担心。”

恰时,场内爆出一片欢叫,隐约夹杂着一道女子娇斥,让想要下重令的织田亚夫倏地打住,转身大步冲向了斗场,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滚开,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狗,畜牲,禽兽——”

即使隔了有十多米远,中间竖立着密网般的铁栏,他仍然一眼看清斗场中的人儿,娇小的身子满身是血,偻佝着身子同时与三只土佐对抗。

这一刹,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天杀的,她怎么会在那里!

下一秒,他猛然回神冲了出去,十一郎叫了什么他一句没听到。可他才跑到半路,就被早早守在那里的左大将军的精卫们拦住。

“殿下,斗场已经放出不少亚国人,十分危险,为了您的安全,请勿靠近!”

“放肆——”

织田亚夫登时愤怒至极,扬手狠狠甩了粗卫一巴掌,打得粗卫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然而,当他再行一步时,三个精卫立即堵了上来。

黑眸中戾光爆闪,他一把拨出腰间的短刀,唰地挥出,哐啷啷一堆长枪全断落在地。

“再敢挡本王者,死!”

精卫们被那粗准的刀法震住,十一郎上前隔开众人,神色yīn戾地男人收回了刀。

冲到围栏前时,织田亚夫看到那娇小的人儿将将躲开一只土佐攻击,一只丝袖被撕掉,露出的细嫩手臂上划下三道长长的血口,几乎深可见骨。

瞬间,呼吸停窒,xiōng口沉闷得就要爆裂开。

该死,那竟然是雌性土佐!雌性土佐比雄性更凶残更好斗,且攻击力撕咬力狡猾度耐性等等都优于雄性,向来只看家护院留做育种,从不参加斗犬。哪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把它们都放出来了。

这时候,织田亚夫已经完全忘了,若非他之前轻易同意了贵族们的请求,或许就不会发生下面这些一再超出他底线的事。

“该死的,谁把她放进斗场的?谁让你们把雌性土佐放出来的?”

织田亚夫一把逮过栏前自己的侍卫,愤怒喝问。侍卫结结巴巴地哆嗦不出什么话,场内的一声嘶吼拉回他的眼光,霎时浑身一片僵冷。

“轻悠,小心——”

在这声男人的警告声中,他看到同时两只雌性土佐从不同方向攻向她浴血的小身子,一头直咬脖子,一头咬向脚踝。

她的手腕根本没好,握刀的力气不足;她的脚才正好骨,闪躲的姿势很迟钝;她那么娇小柔弱,他轻轻一摁就能制服她,她怎么斗得过他精心调养的最强斗犬?!

------题外话------

呼,如此丰满滴一章,亲们给给力,留言啊,狠狠砸来吧,后妈我受得住。

鲜花啊钻石啊,你们至少得犒劳一下辛苦作战的我家女儿和儿子吧!

要在这样变态的年代生存,是多么不容易滴事儿啊!

求个精典长评呐!

接下来,亚夫会有啥表现捏?大家期待吧?不少字期待滴筒子快快砸长评来哟哟哟!

偶保证绝对精彩动人——超级强强强强强、大!

37.斗犬(精高3900字)【六夜言情】

37.斗犬(精高3900字)*

38.变乱(继续精高)

激烈躁动的呼嚎声中,几乎听不到狗吠。

那凶戾残暴的棕红色大犬,即使连挨她数刀,同她一样浑身浴血,仍然瞪着金红色的瞳仁,呲烈着白森森的尖齿,发出低沉的呼嗤声,绕着她踱几步,又疯狂地扑咬上前。

开始她还能应付,可随着周围女孩们的尖叫声愈来愈弱,相继被咬死后,她的压力徒然大增,同时面临三只雌性土佐的攻击。

好几次差点握不住刀,衣袖被撕掉,手臂被划出深深的血痕,几乎就要抬不起,她咬牙抢回布条将手和刀牢牢缠住。

“唔……”

土佐的耐性竟然比她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犬类都要强韧许多,而这刚放出来似乎比之前那个胜利者还要凶残,它根本不发出任何叫声,安静得不可思议,攻击时毫无征兆,防不甚防,简直就是头无声的杀人机器。

鲜血弥漫过眉眼,鼻息口腔中全是浓烈的腥臭味儿,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是动物的,眼睛渐渐有些看不清,不知道是失血过度还是其他。

整个人好像浸在一汪浓浓的血水肉脏里,其他感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痛,机械地挥动着手臂,划,插,搅,呼吸重得像要把整颗心都吐出来,一张口,却是满嘴的血沫,有自己的,也有动物的。

这比起七日前在校场上所受的折磨,更恐惧,更噬心,更没人性,她在心里冷笑,原来那个男人多少还保留了一些,难怪他总骂她“愚蠢”“小笨蛋”。

至少,当日他是亲自上阵,还没用畜牲来折磨侮辱她么?!

呸!

那个该死的魔鬼,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铸成的,他才是这人间炼狱的罪魁祸首,刽子手,他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不,就算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要是能活着出去见到他,一定要吃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

织田亚夫,你个王八蛋!

眼看着女人们死的死,被干的干,贵族们觉得兴奋已过,突然又放入进两个男人来,引发了新一轮的高潮。竟然有丧心病狂的人叫着,让雌性土佐跟男人们也搞一场,刹时引得全场大笑。

刚出来的向兰溪立即奔向轻悠,他一直关注着她,这小小的身躯竟然一直坚持着,甚至还救助他人,让他深为之撼,就算是出来送死,也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轻悠,小心——”

向兰溪直接扑向了要咬向轻悠脖子的土佐,轻悠同时挥刀刺向咬住她下衣摆的狗头,两人两狗撕斗起来,都没注意到一只土佐偷偷从侧方靠近。

“混帐东西,把狗全部给我关起来!”

铁栏外,织田亚夫一巴掌狠狠刮在侍卫脸上,朝十一郎怒吼一声,扶住于他来说相当低矮的铁网翻了进去,冲向轻悠,眼中只有那悄然靠近的雌性土佐,目光几欲滴血。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台上的人发现亲王殿下仿佛疯了似地教训下属,冲进斗场,呼喝斥骂,优雅仪态尽失,都诧异地停止了呼喝。

这时,明仁帝帝见织田亚夫回来,就想叫他迅速停止今天的斗犬,自己着实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只想快快离开,回去喝点酒,压压惊。哪料印象中一惯镇定自若、对什么人或事都不甚在意的小表弟,竟然大发雷霆,还失控似地朝斗场里冲。

这是为何?

明仁帝不禁站起身,看向斗场内,还是拿绣扇将那些糜烂的画面挡住,但前方众人都为突发情况站了起来,让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听着吼叫声心里又好奇得很,于是不管侍卫官警告,拨开人群走了下去。

靠近时,他才注意周人的议论,竟然是一个小女孩连着斩杀了数只土佐仍屹立不倒,更为好奇。当他拨开前面的人,看清栏后的情形时,心中也不免一震。

这孩子才多大啊,这么娇小瘦弱的身子,居然有那么坚强狂野的眼神?!

下一秒,他更是一惊,他那惊才绝艳的小表弟,整个帝国女人都为之疯狂的光之子,竟然一脸惶恐地奔向那女孩。难道……

明仁帝还想凑近看得更清楚时,情况突变。

那只土佐比织田亚夫预想的更早发动攻击,他从未在此时憎恨东晁的传统和服,让他无法顺心地施展拳脚,竟然就差那么一大步!

“轩辕轻悠——”

急怒之下,他嘶声大吼,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还是太晚!

土佐一跃而起,张大嘴咬向女孩持刀的右手。

他的心霎时揪成一团,之前她为了这双失力的手流露出哀凄绝望的表情,在这一瞬清晰得令他无法接受,后悔末及。如果这一次被直接咬上,依土佐那恐惧得咬合力,这只手必然废了。她该多么难过,她会有多恨他!

就在这一刹,轻悠的身子突然朝前扑出,扑向了织田亚夫的方向,刚好错开了土佐的大嘴,犬牙只咬到一截丝袖,攥了轻悠的手一下,轻悠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甩开。

下一秒,轻悠撞进织田亚夫的怀里,他看到竟然是不知从哪跑出来的粗汉子将女孩撞过来,那汉子完成这救人的举动后,眼神竟有些慌乱。

“啊,陛下!”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后方突然传来一片惊叫声。

他回过头,第二声惊叫接着响起,“刺客,那个亚国人是个刺客,竟然想趁机刺杀皇帝陛下!”

“保护陛下!”

“护驾,护驾!”

场外一片人头攒动,织田亚夫才看到明仁帝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铁栏前,而他手上拿着的绣扇上,正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刀上还缠着一戴染血的丝绸,而露在外的刀柄上霍然正是那个白十字红盾标志。

他十分诧异,这刀子怎么突然飞到明仁帝面前?!脑中似有灵光闪过,他转头看向地上的粗汉子,却未察觉怀中人的情况,突然腰侧被重击,失力脱手,人儿就跌了出去。

“轻悠?”

他立即伸出手,那浑身是血的人儿却急退几大步,散乱的鬓发下一双大眼全是刻骨的恨意,死死瞪着自己,那眼神,第一次让他升起极不祥的感觉。

不,他不允许她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这一切根本不是他要的。

可是当他要冲上前重新拥她入怀时,倏地一声,似有道冰冷的气流划过他耳畔,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炸开,那小小的身子在他眼中猛然一震,便如盛极的樱花,无力跌落。

“不——”

他失声大吼,抱住了坠落的小人儿,惊痛震怒,仿佛那一枪也击中了自己的心,似爆开的瓶,鲜血狂涌。

------题外话------

为缓和亲们的情绪,送上一段明仁帝君滴小剧场:

绣扇君:呜呜,我招谁惹谁了,你们玩yīn谋为啥要赔上我完美滴肉体啊!我可是亚国特产滴湘绣精品啊啊啊!

明仁帝君:宝贝儿,别哭!改明儿朕叫亚夫把你补好。

绣扇君:不要!我同悠悠一样有气结滴,怎么能再让那个凶手碰偶!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偶不要嘛,呜呜呜…

明仁帝君(擦):宝贝儿,那你到底要咋办啊?

绣扇君(眨眼):我要你!

明仁帝君(狂擦):宝贝儿,朕…朕跟亚夫不同啊!朕木有那么重口啊!朕只喜欢帮女人补洞洞啊啊啊!

绣扇君突然变黑变暗变邪恶,更变大,扑向明仁帝君…(以下人扇合一,太过重口,大家自行脑补)

38.变乱(继续精高)【六夜言情】

38.变乱(继续精高)*

39.争端(情势严峻鸟)

“刺客已被臣射杀,陛下不用担心。让陛下受惊,臣等该死!”

左大将军不知何时冲到明仁帝跟前,展臂相护。而在他的示意下,本来散落在斗场铁栏前的精卫们都挡在了皇帝跟前,形成铁筒似的包围。

没人注意,在看台最高点,一个着黄色标准军服的精卫,端着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步枪德国毛瑟98k,枪口青烟未散。

然而,就在此人收枪时,斗场中突然射来两道森冷的目光,令狙击手浑身窜过刺骨寒意,动作都僵了一僵。

“左大将军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该大赏才是。”

明仁帝扶起俯首的将军,目光却担忧地看向斗场中,那刚刚痛怒疾呼而今却抱着人一动不动的男子。

左大将军抬首时,精悍的眼底掠过一丝冷笑,顺着皇帝目光看过去,粗壮身躯立即一震,大步走下看台,斥声大喝,“光德亲王殿下,请您放开刺客。这些亚国人应该通通抓起来,他们今日行刺陛下的行迳,恐怕蓄谋已久,必须严厉审讯,抓出那幕后主使者!”

话未落,那十名精卫竟然不管荻宫侍卫阻拦,强行闯入斗场,抓捕兽笼里的人。

十一郎见状大怒,“放肆,这里是荻宫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撒野了!退下——”

侍卫们立即围拢,一个个面露怒色挡在了织田亚夫跟前,两队人马再次对上,情势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紧张。

而这个时候,驯兽人把土佐们都赶回了笼子,向兰溪有幸拣回小命,急忙拖着条伤腿爬到那抱着女孩的男人身边,焦急道:

“光德亲王,让我看看,轩辕小姐伤到哪里了?”

“你是什么人?”

“我叫向兰溪,在京都医学院留学的医学硕士,主攻外科,在国内学的是中医。”

向兰溪也不管男人脸色有多黑多冷多么可怕,已经搭上了轻悠垂落的手腕号脉,神色凝重。

织田亚夫本想立即抱女孩去艾伯特的诊所,但看向兰溪的模样不像在说谎,目光迅速掠过了对方几个血洞的伤腿,他急于想知道女孩伤情,勉强任其施为。

向兰溪要拉开女孩衣服检察,就被男人挡住,yīn兀的目光在背光的yīn影里,就像护食的兽让人不寒而栗,他心下怵然,却本着医者为仁伤者最大的职业精神,急道,“光德亲王,人命关天,让我看看枪伤到底有没打中要害。”

织田亚夫眉头重重一拧,将女孩拢紧了抬起袖幅掩挡,才让向兰溪动手察看。

向兰溪没想到这位东晁帝国有名的俊美亲王竟然对一个亚国女子如此细心呵护,不顾时下大局,心头迅速掠过一抹复杂,在看到女孩伤口时,终于松了口气。

“子弹打在肋下,没有伤及要害,可能肋骨断了……先止血,不可乱移动,最好让人抬个担架来……”

向兰溪一边说着,一边做起简单的外伤处理。

织田亚夫沉默地看着这名自称为医学硕士的年轻男子动作熟练地给女孩处理伤口,强压下的窒闷终于松解,却有一丝钝痛慢慢浮出,一下一下地搅拧着xiōng口,触目所及的狰狞血口,重重叠叠地落在那娇嫩柔弱的身体上……

他想到几个小时前,小人儿还揉在自己怀中,满身的馨香奶奶地浸人心肺,满掌柔软如凝脂,甚至连梦呓时发出的轻微低呜都让人心发酥发痒,爱怜不矣。

才转眼,一切面目全非!

“光德亲王,你还不将刺客放下,难道你要包庇这个亚国女人的恶行,枉顾我东晁帝国皇帝陛下的安危吗!”

那刺耳的叫嚣让织田亚夫突然握紧拳,脸色yīn沉到底,从不情绪外露,却已抑不住满眼的愤怒噬杀之气。

向兰溪一抬头,被赫了一跳,男人突然将女孩送进他怀中,沉声道,“先帮我照顾她,十分钟!”

这是命令,更是男人的嘱托。

向兰溪看着男人站起了身,目光深深地留恋在女孩染血的小脸上,下一秒,迅速抽离,再面向全场时,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矜傲。

织田亚夫没有开口,一个无温的眼神扫过那帮仗势欺人的精卫,精卫们吓得立即收势,十一郎借机高喝一声,利用自身人多势众的力量就把精卫们全赶出了斗场,顺手还把兽笼里的人都抢了回来。

他们荻宫殿屹立朝堂多年,竟然让些个下流兵痞子横行撒野,几时受过这等侮辱蔑视,简直反天了!思及此,众人神色更加凶戾,完全找回自家气场。

再一个眼神,那帮跟着左大将军呼喝的贵族们便息了声。

刚刚还一派热烈激奋的斗兽场,刹时间呼吸可闻,冷风阵阵,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平添一股窒息的沉重。

面容绝艳但神色酷戾至极的男人,高大的身形向看台前一站,下巴微扬,气势凛冽,目光鸷亮,宛如刀刃雪光,缓缓启唇道,“陛下,可有受伤?”

“这个……”

没想第一个被点名,明仁帝不禁哆嗦了一下,目光直觉地别开了那两道眼光,低头看着自己绣扇插着的小刀,一时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未及回话,护在近旁的左大将军当即抢道,“陛下受惊,这惊扰圣驾的大罪理当论处。光德亲王,你难道要逆国法而行?”

“本王在跟陛下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光德亲王,你……”

“左大将军目无尊卑,恃仗军权在我亲王府中肆意放枪杀人,又该当何罪?!”

“那根本就是个亚国女刺客,死有余辜!光德亲王你这样……”

“那是本王的女人!除了本王,没有人可以动她。今日意外到底如何发生,本王定会彻查到底,看看是谁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犯事,本王定要他十倍奉还,满门抄斩!”

最后四字,掷地有声,赫赫威势,顿时让满口律令的左大将军也窒了一窒,没能立即回应上来。

明仁帝急忙接道,“左大将军,今天这事现在还不易下论断。”遂看向场中男子,“亚……光德,朕没有受伤。只是那女子……”

“陛下,亚国细作宁可错杀一百,绝不可放过一个啊!”左大将军忽地一声颤吼,双手拱拳咚地跪落在地。

这样忠君爱国、忍辱负重的形象,立即引起场下部分贵族的共鸣,纷纷追随跪落在地,齐声附合“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如此涛涛声势,形如高墙壁垒,得不是让人忌惮。

仍有零星几人站在光德亲王这方,极力声援织田亚夫,说“事有蹊跷,仍需详查”,更有人吼出左大将军没有资格在皇戚宫中动枪动手拿人,损及皇家颜面。

一时间,整个斗兽场又吵开了锅,宛如菜市。

明仁帝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看着斗场中的男子以绝决之势掩护着身后的女子,那还是男子多年来最厌恶的亚国人,他无法理解,更不可接受,目光渐冷,锁往男子眼眸。

仿佛是感受到自己的情绪,那男子竟倔傲地扬起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这让明仁帝更为不安。

左大将军察觉到那短暂相恃,眼眸一转,突然起身震臂大吼一声,压下全场,“光德亲王,今日我们数十双眼睛亲眼所见这女刺客意欲谋害陛下,你这样包庇敌国间谍,那就是公然卖国!”

这话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出更激烈的呼吼声。

“对,那是卖国。”

“叛国罪,罪不可恕啊!”

“亲王殿下,您要三思!”

“怎么能为了个敌国女人,枉顾君威国法啊!”

反对的呼声压过了声援,情势又一面倒,所有的矛头似乎一下都指向了斗场中的男子。连同男子身后的侍卫都有人神色松动,驾势低微。

------题外话------

话说,亚夫的现实报就来了!

39.争端(情势严峻鸟)【六夜言情】

39.争端(情势严峻鸟)*

40.吃肉喝血啃你骨(报应来了。。。)

左大将军见状,便给副手打了眼色,被抵在斗场外的精卫们势气大涨朝侍卫冲去,吆喝着要拿下亚国间谍,两方展开了激烈冲撞。

明仁帝一见,面色不好,“左大将军,这里到底还是亲王的府砥,叫你的人退下。”

皇家威严,岂可随那些粗鲁的军人染指!

“陛下,亲王殿下已为敌国妖女迷惑,现在若不及时阻止,恐亲王殿下年少无知,铸下大错,那就真是我东晁帝国莫大的损失了啊!”

这恳切言辞确有几分打中明仁帝的担忧,本欲出口的话便吞了回去。

向兰溪勉强给轻悠止住了血,抬头时却发现身后那群精卫竟然又跟王府侍卫冲突起来,四周呼喝的声势已经一面倒向完全不利于他们。

他看向一直稳稳挡在他们跟前的高大背景,挺直的背脊显示了男人毫无退缩的态度,心下微愕,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强硬不畏众势,跟他印象中以为的徒有其表,残暴自私,颇有差异。

向兰溪更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深深震撼,此生难忘。

“放肆,你们……”

十一郎气愤至极却难挡众怒,眼见两个精卫突破重围,冲向自家主子。

“亲王殿下,请交出女刺客!”

那两人口头恭敬,却根本不等织田亚夫回应,就冲向了抱着轻悠的向兰溪,向兰溪抱紧人就往后退,无奈自己的脚伤根本未得处理,还在流血,哪里躲得过强壮士兵。

眼看就要被抓,突然一抹亮光划过,铮鸣在耳,爆出一道惨烈痛叫。

那想要抓他的士兵竟然捂着手倒地,缩成一团,鲜血从那人指缝中流出,地上霍然多出几截血淋淋的手指头。

好快!

一身肃黑的男子手臂高扬,乌亮的短刀在阳光下,寒光冽冽,煞气森森,瞬间就夺走了全场所有人的呼吸,冷汗直下,无人再敢发出半声。

“光德……”

明仁帝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俊颜,不安扩散。

织田亚夫缓缓转身,收回刀势,直视皇帝,俊容清冷,眸色永夜,却让人感觉到强不可逆的气势和态度。

未想,这高大坚毅始终不为人所动的男子,陡地双膝落地,声声震xiōng:

“陛下没有受伤,此乃光德之幸。今日在荻宫令陛下受惊,亦是光德之罪。该名女子是宫中女眷,恐系奸人所害才出现在此,光德愿以性命担保,她绝无害陛下之心。

但今日之事,均系光德失察失职,铸下大错。做为荻宫之首,一家之主,光德责无旁贷,愿担负所有罪责,于众前,自裁谢罪,以告我东晁皇室之君威,以告我东晁帝国之国威!”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高举短刀,朝右肋狠狠插下。

嗤——

血肉穿刺,衣帛崩裂,乌亮的刀尖上,鲜红的血珠,滴落黄土。

“不……”

明仁帝的阻止都来不及出口,那刀已绝决地没入男子腹中,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帝王瞠睁的眼瞬间充红一片。

你竟然为了一个敌国女子,如此逼迫朕么?亚夫啊亚夫,你在想什么?!

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绝美的容颜竟无丝毫疼痛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却更震撼人心,他高傲得更像一位帝王,忽地手一扬,竟将透背的刀抽了出来。

这一刹,抽气声无数,男子的绝决坚持震住了所有人。

“陛下,臣罪该万死。但在此之前,请陛下恩准臣将此事察明,朝时定当给诸位一个交待,绝不辱没我帝国尊严!勿因宵小流言,让真正的害群之马遗祸帝国。”

织田亚夫说得咬牙切齿,目光冷冷刮过了左大将军抽搐的老脸,姿态高傲,仿佛自裁受刑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左大将军还想说什么,就被明仁帝举手制止。

“行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其他人等休要再提。”明仁帝推开跟前的精卫,终于忍不住大叫,“混帐东西,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送亲王入屋就医。快——”

皇帝急得冲在最前,把所有挡在斗场里的精卫都喝走了,奔上前就要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却挡开了他的手。

“亚夫……”明仁帝又急又气,简直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没事。”

织田亚夫摁住伤口,咬牙起身,满额冷汗如豆,滚落侧颈,而他按压的地方早已浸湿大片,黑色布料不甚明显。然,在他眼里,女孩雪白内衣上的艳红,比任何颜色都刺目。

他推开所有护持的手,走到向兰溪面前。

“给我!”

“殿下,让我先给您止止血吧,您……”穿透的刀伤,比起女孩的枪伤更可怕。

可话未完,男人就将女子抢了过去,强硬得可怕,那霸道的占有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将刚才一切尽收眼底,仍然为男子的霸道强悍震惊不矣的向兰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佩服之情。一直以来,他最为敬仰佩服的都是自己那位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堂兄,也是为了帮堂兄实现救国理想,才远涉重洋,学习更先进的医术,了解更多的国情民俗。

堂兄大义,世人皆赞;而这位异国亲王,为了他们亚国的女子,竟然甘犯众怒君威,还落下个昏君的名号,此等勇气,古往今来有几人。

众所周知,国之大义,众人利益,更值得世人追崇宣扬;若为女子倾国倾城,势必诟留后世,惹来千古骂名。孰轻孰重,世上男子自知取舍,多不会为后者累及自己一世英名。

如此相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亲王殿下狂傲骄横,不为世俗礼教所缚,姿意而为,任性之极,可叹可敬也!

“亚夫,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陛下不用担心,在伤我的人没死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你……”

明仁帝急得跳脚,却也拿这倔拗的小表弟没法。

向兰溪拖着伤腿起身,说了句“得罪”,便在男人后背腰下,点了几处大穴。

十一郎有些紧张,却听主子说,“向兰溪,你跟上。”他不得不扶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夫,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走到斗场门口,左大将军便迎了上来。

明仁帝担心织田亚夫的伤势,立即先发制人,“快让开,尔等耽搁了亲王殿下疗伤,罪加一等!”

这让本欲来抓人的左大将军老脸直抽,却又不敢冒犯圣颜,只得让路。

织田亚夫抱着女孩大步往回走,哑声跟向兰溪商量最好的治疗方案,考虑到眼下情势紧张,决定将艾伯特请到荻宫中施诊。

“亲王殿下,您的伤最好马上……”

突然,跟前的男子停下脚步,向兰溪奇怪地看过去。

怀里一直昏迷的人儿仿佛动了一下,他的心也像被什么搔了一下,又痒又疼,让他忘了一切,盯着她便不动了。

她慢慢抬起头,呼吸很重,他却感觉自己明显松了口气,连腹下的疼痛都似乎变轻了些,哑声轻唤,“轻悠……”

终于,小脑袋抬了起来,他对上那双大眼,一缕染血的发从脏污的小脸上划过,他想伸手帮她捋开,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她已经安全了。

可是在他手还未抬起,懵懂的大眼里突然爆出一片凶光,她竟然嘶声大叫,“织田亚夫,王八蛋!”

张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击,他感觉尖锐立即戳进皮肉,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她边咬还边嘤唔着“吃你肉喝你血啃你骨”,那“咝咝”的吸吮声十分入耳。

他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竟是让人不敢逼视的奕奕风华。他将人儿搂得更紧,任她咒骂,任她拿自己的脖子磨牙,大步往前走,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旁人惊呼叫唤都入不得耳,他只觉得先前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被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打散无形。

那些不赞同算什么,那些敌视又有何惧,别人说什么于他何干,君威国颜又有什么了不得!

他要这个女人,谁也阻止不了!

《本卷完》

------题外话------

接下来,就是亚夫和悠悠两个月的相处啦!

当然,虐之后必然有大宠,大家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好戏了不?嘿嘿,宠溺指数攀升中!

啊啊啊,留言啊留言,不留言滴娃儿通通送给土佐们玩“活塞游戏”!

40.吃肉喝血啃你骨(报应来了……)【六夜言情】

40.吃肉喝血啃你骨(报应来了……)*

01.我不准她死

“亚夫——”

明仁帝看到雪白卵石阶上的殷殷血迹,再也忍不住,驻足大喝。

从斗兽场行来,短短一截路,男人抱着女孩,就算脚步时有踉跄,无论如何也不借他人之手,强硬固执得可怕。

明仁帝这一吼,他的禁卫军,周遭护送的荻宫侍卫,十一郎,向兰溪等人,全都顿下步子。

可织田亚夫仿佛闻所未闻,xiōng口一个重重起伏,大步朝前走。

事实上,以向兰溪的观察,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的俊美男人,失了那么多血,他的点穴手法只能缓解也仅是杯水车薪的效果,按寻常人这状态早就倒下了。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在支撑这个矜贵骄傲的男人,愈发令人不胜唏嘘。

眼下,亲王殿下依然顾我,皇帝陛下已怒极欲发,两方人马都踌躇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众人还是各择其主跟随之。

明仁帝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瞳仁瞬间收缩,冰冷狠戾,全不若在人前时的温醇好欺。

前行的人突然便停下步子,抬眸朝外望了望,隐约似有人声传来,墨挑似的剑眉微微一蹙,便道,“陛下,这荻宫殿,是否仍为臣之御所?”

明仁帝眸色一敛,急道,“亚夫,你在胡说什么。这荻宫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在你十六岁成年时,亲自赐予的世袭爵位。没有人敢违逆上皇的旨意,朕亦如是!”

若非在与俄国人谈判中大获全胜,按照皇室内制非纯东晁血统的织田亚夫根本不可能获得亲王封号和私家宫砥。这都是用他的机智,以及重伤卧床一月险些命不保,无数鲜血汗水换来的。

当年他还不是东宫太子,有幸目睹男人与俄国人一战,最清楚织田亚夫为了获得今日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常人想像不到的艰辛,受过多少屈辱。

所以,他更不希望他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敌国女子,为人诟病,葬送多年笼集的声势和名望。

男人收回目光,落回怀中人儿紧锁眉头的血污小脸上,清冷的目光染上一层薄雾,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以应允外人,在宫中肆意而为?”

话落,明仁帝脸色僵冷下去。

十一郎望向院外攒动的人影,眉头紧皱,事实上刚才走出斗兽堂时,他们都听到了被皇帝陛下攘开的左大将军,在短暂失神后立即卷土重来,以“刺客”为名迅速将贵族们护送出宫,并下令随行兵士驻守“案发”现场,看管住斗兽场的相关人员。

至于宫外的情况,从匆匆赶来的门卫表情也能略知一二。不出所料的话,左大将军定会以皇帝仍在荻宫为借口,为防凶手出逃,让随驾的百余士兵围困亲王宫,实则软禁。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明仁帝并没有出言喝止,以默许的姿态任事件发展下去。

织田亚夫的言外之意,明仁帝不可能听不出来。

十一郎接过轻悠,织田亚夫由两名侍卫扶回了房。

“传朕旨意,左大将军及其所有下属,不可以任何理由驻留亲王宫砥,立即全部撤出。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

明仁帝咬牙下旨,一名禁卫领命离开,很快园外的嘈杂声消失掉。皇帝愤愤然一甩袖幅,进了主屋。

……

可是,当明仁一进屋时,看到的情形令他将将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那个亚国女孩居然也被带进了向来只有男主人的房间,而且所有的大夫医生都围在女孩身旁,身为男主人自己却只有一个帖身的忍者侍卫和女仆在帮忙清理伤口。

“亚夫,你到底想干什么?”

织田亚夫缓缓吐出一口气,瞧得明仁帝一阵胆儿颤,还想叫骂却不得不按捺下了冲动。

半开的眼帘,淡淡睇了眼几乎已被逼至极处的皇帝,声音低哑中透出明显的虚弱,却依然不改骄傲本色,“正如陛下所见!”

“你……”

纵有千万不是,可现在也不是当面发作的时候。

明仁帝一时扼腕,怒瞪着男人无言以对。他怎么能够忍受一个敌国女子玷污了荻宫殿的光荣名誉!

室内血腥弥漫,人影来往间一盆盆血水血布团被端出,低浅的呜咽偶伴几声尖叫,焦虑埋眼,气息躁动,暗中僵硬对峙的死寂在小心翼翼的眉眼间悄然传递着一触即发的不安。

女仆的脚步声急促靠近,门推开时,禀报道,“殿下,艾伯特大夫来了。”

本来看似已经昏迷的男人竟然抬起眼眸,眸底一片充红地看着脸色惊讶的艾伯特,口气却比往日健好时更沉重而严酷,“救她,我不准她死!”

艾伯特立即接过了向兰溪的诊治,两人迅速交流着轻悠的情况。艾伯特在做了基本的检察后,惊讶于向兰溪准确的判断,同时发现他的腿伤,让跟来的护士处理。

两人略一讨论,得出了一个紧要的结果。

“她气血极弱,血压太低,子弹嵌在断掉的肋骨上,动手术的话恐怕支撑不了。必须输血!”

织田亚夫费力地撑开眼,看着女仆已经清理干净的那张小脸,苍白得像张薄纸,白森森地可怕,微张着唇儿呼吸,可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xiōng口有起伏,仿佛随时都将逝去。

心底那股缓慢侵噬的恐惧感,几乎揭去他的呼吸,眼前闪过一片片黑花。

明仁帝一见男人的眼神,强压下的怒火再次爆发,“亚夫,你要敢给我乱来,朕就把之前下的令全部收回。”

哪料只得男人一个冷哼,“陛下,君无戏言。您要反悔,君威何在?令臣等何以信服!”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可偏偏他捏住了帝王的七寸,令帝王半晌无言以对,气得涨红了俊脸也只能干瞪眼。

艾伯特瞧出些端睨,即道,“要输谁的血,还必须先验过血型,匹配的才能输,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皇帝陛下厉喝一声,众人纷纷抽血验型。

“轩辕小姐的是a型血,这是常见血型。”随行来的护士很利落地拿出了结果。

然,织田亚夫也不管任何人阻止,将自己的血滴在了化验用玻片上。明仁帝怒极之下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要求验血。

艾伯特看到检验结果,神色凝重,“陛下是o型血,属于万能献血型。两个侍卫是ab型血,不合适。两个女仆中有一个a型,可以抽取适量。亲王殿下……”

明仁帝立即挥手打断,“就抽女仆和我的,应该够了。再不行,把荻宫殿所有的仆人都叫来验血。她那么小个身子,需要多少血。再找一两个差不多该够了吧?不少字”

“……呃,足够了。”艾伯特瞥了眼仿佛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点头应下,立即让护士准备手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大势底定时,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

“本王的血型是什么?”

众人着实一僵。

明仁帝再次夺去全场主权,哼道,“亚夫,今日你是不是要气死朕才甘心?”

“本王只想知道本王的血型,何来陛下所言之罪?”

“你还敢跟朕狡辩!”

男人的气息渐弱,却不掩脸上讽色,一字一顿道,“陛下若真当本王为荻宫之主,何以在此指手划脚,行喧宾夺主之事?”

明仁帝再次气结。

“亲王殿下是a型血。”艾伯特叹息。

“那本王也抽一份去。”

顿时,众人全傻眼。

明仁帝彻底失态大叫,“织田亚夫,你不要命了你!朕绝不许你再任性下去!来人,把这个女人扔出荻宫殿。你们立即给亲王诊治,不准拖延。”

两个强壮的禁卫立即冲进屋中,推开女仆,拖起床上昏迷的女孩。

------题外话------

喜欢重口的筒子可以看看秋滴完结经典大作《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

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同样的极致宠爱,小虐怡情,生死大爱,火辣挑情……

01.我不准她死【六夜言情】

01.我不准她死*

02.小笨蛋(开宠啦。。。)

半靠在圈榻中的男子,赤着上身,右下腹一片血色模糊,垫在他后背处的雪白垫子已经被整个染透,触目惊心。

他脸色苍青,羸弱无比,却也丝毫无损于那份神光玉容的美,病态之下更有种异恙的诱惑力,夺人呼吸。

他的伤实不比女孩轻,甚至在医生们来看,应该比女孩还要重几分,更需要立即输血,可他偏偏不让任何人多动他一下。

此时禁卫刚一触到女孩,他缓缓启声,轻柔的语气里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势霸道:

“若陛下今日便要索去臣弟这条命,尽管带走她便是。臣弟,绝无怨言!”

明仁帝下颌抽动两下,禁卫们警觉地停下了手。

帝王看着闭目淡息的男子,久久无法释怀,双拳紧握袖底,十指陷入掌心。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宁寂,无数颗心脏压抑地跳动着,看着这两个在当今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无声地对抗。

一声重拳砸在盈盈摇光的叠席上,对抗终于解除。

“你说,你到底想要朕如何?”

“臣下只愿陛下归还臣的荻宫,任何人不得动臣宫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犬。臣之家务,臣自当全权负责。臣的声望和名誉,臣自当倾力回护,勿需他人插手。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人格!”

所以,就算要处置轩辕轻悠,也该是由他织田亚夫动手,左大将军一再越俎代庖,绝非什么维护皇家威严轿正亲王言行,趁机落井下石才是真。若他现在不用苦肉计强撑到皇帝亲口允诺,一旦昏迷下去,再睁眼唯恐天下大变。

“好,朕答应你,你想如何便如何。但你也不能只顾着别人,你的伤必须马上治。”

“臣遵旨。”

此时,男人的大方,只让一脸郁卒的帝王咬牙切齿自己的心软。

男人又抬手,“东西,还我。”

明仁帝愣住,“什么?”

“凶器。”

明仁帝俊脸扭曲。

“哥……”

明仁眼瞳一抖,愤愤地将收到袖底的染血小刀扔了出去,脸别到一旁,仿佛无法忍受男人突然明亮如镜的目光。

已经有多久,那个倔将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总是在兄姐欺负他时第一个跳出来保护他,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退缩,说要保护他,却明明比他矮上一个头,小了整整五个年轮。

他一直不懂,为什么这孩子有那么强的毅志?多年以后,他懂了,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种幸福,也会变成一种让人无法承受的伤害。

男人将刀收好,抬了下眼。

十一郎上前,低声报告,“左大将军的那几名精卫现在侧门,正与我宫中侍卫对峙不动。双方已有一人死,一人伤。”

皇帝愤然道,“传朕旨意,左大将军立即放归荻宫殿所有人员,包括先前斗兽场里的那些做人牲的亚国人。

男人沉出一口气,撑开双眼看向皇帝,伸出手,明仁额角抽了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只手。

那似乎是支撑到最后的一口气,”谢陛下,英明。“

明仁感觉入掌的手一松,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倾身急唤,然男子已陷入昏迷。

这一赌,他又输了。

……

半夜,织田亚夫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眨了眨眼,几乎是惶急地转动脖子,寻找着什么。”殿下,您醒了?要喝水么?“

正巧在检察病情的向兰溪轻声询问,打盹的女仆立即醒神上前接过手。

沉黑的眸子里雾气迅速消失,仿佛刚才梦中的痛苦挣扎从不曾出现,清艳冷傲。

他定定看着距离自己仅一臂之距的被襦里,女孩静静沉睡,旁边挂着点滴瓶,灯光太黯,小脸上一片yīn霾,只有xiōng口轻微的起伏,让他稍稍缓下了心跳。

向兰溪道,”子弹已经取出来,骨头也结好了。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得多,没有伤到内腑,只是骨伤痊愈需要些时间,一个月内都不可下床走动。“

似乎是终于放下心,男人喝了些水,再次闭上了眼。

向兰溪犹豫了一下,仍忍不住开口,”殿下,多谢你救了我的同胞。“

男人的呼吸渐次平稳,似乎已经入睡,向兰溪心想应该是睡着了,毕竟男人流的血也不少,甚至可以说更多,起身退出房间。

声音却突然响起,”你该谢的是她,帮我照顾好她。“

向兰溪心中一震,轻声应下,关上了房门,立在廊中,心潮久久无法平覆。

所谓祸兮福所依,他此次大难不死,得见东晁帝国数位权势彪炳之人是他的幸运。能得这位传说中神容玉颜的亲王殿下的庇护,更亲见其与自己的君王当场对弈,更是这辈子难忘的经历。

再次醒来时,织田亚夫是被身旁的人儿痛苦不歇的呓语给吵醒的。”怎么回事?“”小姐后半夜就开始发烧,医生电话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烧过就好了。“”那是什么?“男人锐利的目光落在女人用绵球不时粘染的白色小瓷碟里的透明液体,隐约有些奇怪的气味。他尚在病中,感觉有些迟钝,一时分辨不出。”这是医用酒精,专门帮不适合用药的高烧病人进行物理降温。“

刚跟着艾伯特进屋的向兰溪帮忙解释道,两人熟练地给女孩量体温,测血压,察看伤口情况,打针换点滴液。

但女孩仍然很难受的样子,体温降下后,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喂进的药水都被吐了出来,看得人很是心疼。”这……殿下,这孩子生命已无大碍,不若分房睡,也免得吵到您休养。“艾伯特更忌惮于皇帝临走时下的御令。”不用,扶本王起来。“

男人不管他人紧张低呼,任性地起了身,拖着自己的点滴架到女孩身边,躺进了一个被祸里。

她伤在左xiōng,他伤在右腹。他将她抱进左xiōng怀里,也不会碰到彼此的伤。

湿热的泪水淌进他的心口,手指轻抚过小小的泪颜,触手的湿润柔嫩,让心都酸软一片,沉沉叹息。

这个小笨蛋,到底是怎么被人家骗进兽笼里还不自知求助,以为偷藏一把小刀就能对付他精心培育的纯种土佐,救那些亚国人么?

不过,他还是庆幸自己那日早上心情太好,没有没收那把瑞士军刀,否则……

打住思维,他俯首吻去一颗颗小泪珠。

凄凄哀哀着不知呜咽什么话的人儿,似乎感觉到温存的呵护,下意识地将脸儿埋进男人温暖的xiōng膛和大掌中。

眸底冰寒的墨色,悄悄化为一滩温水柔波,让那看似严肃的俊美面容似也柔和了几分。

忽然,女孩像小牛犊子似地拱了拱小脑袋,气息帖近他的颈脖间,哑哑地哭出声来,说着她灵魂中的母语:”娘,娘……悠悠痛,悠悠好痛,痛……“

------题外话------

推荐秋秋同样重口滴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02.小笨蛋(开宠啦……)【六夜言情】

02.小笨蛋(开宠啦……)*

03.卖身求荣

“悠悠痛,痛……好痛……”

小东西抽噎着,小小的身子在怀里瑟瑟发抖,一只小爪子爬上他心口,紧紧揪着,泪水愈发汹涌。

一颗一颗,蹭落他的颈弯,那里刚被她咬伤,温水珠染上齿印儿,丝丝地麻痒,还有些刺痛,他没让护士帖纱布,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舒适感,似乎……身体上的痛楚可以缓解心底那股愈发强烈的阵痛。

轻轻抹去清泠泠的水痕,他低声哄着,拍着她的背,慢慢的,就安份下来。

他又觉出一股有趣的味儿来,两人同眠的几日里,这小东西似乎特别不习惯,说自打十岁后就不曾与人同睡过,抱着她就总是在怀里七鼓八拱,但被他一吓,立即变石人儿。

可到底是没骗人,她睡着后,仍会下意识地排斥束缚她的东西,手脚乱动个不停,害他根本睡不着。所以,每每早晨醒来,他看着她似乎睡得很饱的粉红小脸儿,就忍不住“报复”回来。

如此数日下来,这番行动强迫加心理胁迫,也初见成效,两人终于可以相拥安眠。

他很满意这种状态,故而发现她把刀拣回私藏,也随了她去,这几分愚蠢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不过份,别扭得可爱,他也喜欢。

端起药水抿了一口,捻起明显削尖的小下巴,心里便决定等这阵儿过了,掉的肉必须补回来,他俯下头,轻轻地揉上两片嫩肉儿,撬开贝齿,长舌探进去掂掂小丁香,药水滑进去后,又纠缠了几分才松开。

哪料刚抽身,小东西瘪瘪嘴,又哭了起来:

“苦苦……悠悠不吃,不吃……苦的,苦的……”

那委屈得整张小脸都皱得跟小老头儿似地,晃着脑袋脱开他的手,埋入他的xiōng膛,好像鸵鸟似地扎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想大笑,又怕吓着怀里的人儿,闷在xiōng膛里变成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屋角待候的女仆见了,即紧张又奇怪,更害怕主子又有什么病发症了,忙要叫医生,就给男人止住。

“兑点蜂蜜来,浓点儿。”

男人下令,声音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的小心轻柔。

这一夜,光是给女孩喂药喂水,耗去不少精力。偏偏男人执拗,仿佛伺候上了瘾,丝毫不假他人之手,甚至每每在怀中人儿露出小儿般的撒娇神态时,格外愉悦,探看半晌,也舍不得闭眼。

向兰溪劝了劝,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息,将女孩喂药吃东西的活计都让给了织田亚夫。

这个,也算是让病人保持愉悦心情,有助恢复健康的心理治疗法吧!虽然,这着实奢侈了些。

隔日,向兰溪刚睁眼就被女仆唤起,说主子有事要问,很急。他连打着哈欠,泼了两把冷水才醒了神。

要知道那夜里,男人伺候着小丫头不睡,他们也睡不得,足忙到零晨三点多,他才回了房。这会儿叫急,应该不是男人的事。

话说这位亲王殿下比他曾接触的亚国亲王都要特别,那位荷兰外科大夫给他缝合伤口时,没打麻药,男人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连同为男人的他们,又惊又佩服,又有些无法理解那种自虐式的倔傲。

“八八,是什么?”

“八?”

“她不喝粥,一直嚷着要吃什么八八,把粥都吐了。”

嗯,看得出来,亲王殿下还赤着上身未及换衣。听说亲王殿下还有洁癖,可眼下看来,这个习惯在面对女孩时,完全失效。光是昨晚,亲王殿下也没少被喷过。从头到尾,也没见他露出恶心的表情,打理女孩时,甚至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欣悦之神。

“八八,大概是她的家乡特产。”

“你也是亚国人,连这都不知道。”

向兰溪苦笑,“殿下,我亚国幅原辽阔,东西南北民俗,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大相径庭。我家在泸城上海,轩辕小姐的口音虽属南方语种,但并非我家乡人,她大概是西南地区,云贵川那方的。”

男人的脸色明显不满,向兰溪略一思忖,接道,“轩辕小姐在这里还有同乡么,相信他们应该知道。”

织田亚人眉心褶了一下,即招来十一郎。

从那命令中,向兰溪才知道,原来这两年在上海逐渐打开局面的蜀绣名家——锦笙织造坊,在东晁竟拥有如此高的声望,和皇家都攀上了关系。正蹊跷,向兰溪的大姨父正是江浙苏一带的大绸商,对亚国东西南北的名家织造坊了若指掌,且关系来往密切。

……

锦笙织造坊

“军爷,真是辛苦您了。其实这点小事,您给个信儿,我们自己来拉就成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林少穆还杵着拐仗,一边指示着家仆搬运军车上送还的织物,都是那晚逃跑时带上后被没收的坊里最值钱的货品,一边将个巴掌大沉甸甸的织锦袋塞进士官兜里,里面全是东晁大银元。

士官严肃的面容稍有松动,口气颇为郑重地喝道,“下官奉左大将军之令,特来送还贵坊物品,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林先生不必客气。”

随即又压低了声,说,“林先生是难得一见的诚信商人,连公主殿下都十分青睐贵坊的织品,希望林先生能一如既往地为我帝国效力。”

林少穆连忙感恩戴德地点头称是,又让管家给随行的几名士兵打点了些银元,终于将人送走。

恰时,一大早便被招去荻宫的林雪忆回来了,看到送还的重要织品,亦惊喜不矣。

林少穆见她回来,连忙关切地询问事由。

“轻悠生病不爱吃饭,想吃家乡的糍粑。亲王殿下不知道粑粑是什么,所以……”

这一听,林少穆就打断了话,“哼,我道是什么要紧事,天没亮就把你拉去。原来就为了吃个小零嘴儿,这丫头不但爱闯祸,还是个娇气包。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

一边的数落,林雪忆也没做解释。

这时管家上前询问织品如何处置,因他们被捕后宅子被抄,仓库已毁无法存放。

林少穆这才打住抱怨,“全部装上车,这两天我们就打道回亚国。打死我,我他妈也不稀罕留在这鬼地方受什么皇家青睐!”

林雪忆讶然,“表哥,你想走,这怎么可能啊?”

林少穆恨道,“我试过了,左大将军给的通行证到港口,没有人敢拦。”

林雪忆皱眉,“我已经答应亲王殿下,给轻悠做糍粑。而且,我听说其他被抓的人有机会生还,毕竟一同出来,不能丢他们下不管。”

林少穆沉默半晌,点头,“的确,不能丢下自己同胞任东晁狗欺凌。”眼光扫到林雪忆手上又捧回的精致食盒时,口气愤然,“至于那个贪生怕死卖身求荣的轩辕轻悠,就让她自生自灭!”

林雪忆思及荻宫所见,只是默然。

03.卖身求荣【六夜言情】

03.卖身求荣*

04.小傻瓜(收藏有糖吃。。。)

“这就是,粑粑?”

织田亚夫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口气颇不以为然。

这看起来毫无色相,闻起来有淡淡米香,就是小家伙做梦都念叨的东西?!

根本就是打细的米揉的小团子,比起制作精美还赋有意韵的宫廷美食,可谓平淡无奇到极点。

林雪忆看着男人冷淡的表情,有些担心,立即伸手拿银箸,就被旁边的十一郎打住,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忙解释,“殿下,轻悠幼时跟母亲在乡下长大,他们乡里盛产小米,用小米磨粉和适量的大米,并荷叶蒸出来的这种米团,清香怡口,健脾润肠,可谓当地特产,一般我们都叫它糍粑。”

织田亚夫递过一眼,十一郎才退开。

林雪忆松了口气,更殷情,“这糍粑的吃法有很多处,可以蘸糖吃,也可以在里面包上各种馅。轻悠平日不像一般大家闺秀,总爱背着她的大花包,到处跑,见着漂亮的印花窗棂石刻雕板的都爱拓下来玩,很容易就闹饿。她娘亲很会做糍粑,都会给她备不少在包里,做零嘴儿,添肚子……”

虽然男人表情依然淡漠,林雪忆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缓和不少,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织田亚夫听着,再看那一个个用粉绿的荷叶托着的小米团,愈发憨实可爱,就像夜里哭痛叫苦直往他怀里钻的小东西,凝肃的面容也柔和不少。

他拿起银箸,挑起一团,软嘟嘟的触感,低头咬上一口,软糯粘粘,麦香中混着荷香,滑出黑芝麻馅,甜而不腻,确也不错。

林雪忆看着男子绝美优雅的姿容,一时心口砰然,有些失神,十一郎轻哼了声才回神,红着脸继续介绍,“黑芝麻是轻悠最常吃的口味,考虑到她现在生病可能食欲不振,我另外做了山楂和咸菜馅儿……”

织田亚夫点点头,看了林雪忆一眼,“很好。”

林雪忆双眸发亮,脸颊更红,垂首,“殿下,我是轻悠的姐姐,这都是做姐姐该做的。她的伤……轻悠打小在乡里长大野惯了,没个定性儿,虽然都十六了,还跟孩子似的不懂事,在家里也少让大人头疼,这要是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一次,不然让我劝劝她也成……让殿下废心了。”

听得熟人都说那小家伙平日性子野,织田亚夫想到这些天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忽然便觉得这可怜又气人,憨傻又有点小聪明的孩子,更讨人喜欢了,肃容敛去,面上浮出几缕淡笑。

林雪忆离开荻宫许久,心神仍沉在那抹迷魂慑魄般的温柔笑容中,难以自拨,隐隐地便有些羡慕轻悠的好运,怎么当初自己就没有错闯兰亭,遇见这么棒的男人!

龙村治也跟光德亲王比起来,根本没得看嘛!

……

经过数日病情反复昏迷辗转,轻悠终于醒了。

只是这情况却变得比没醒时,更让周人胆颤心惊,望而生畏,倒希望这娇人儿一直昏着更好。

织田亚夫进屋来时,床上的人儿睁着大眼,看着不知是屋顶还是在神游方外,不论旁人说什么,唤她吃药,给她喂水,均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状,完全沉默,死不配合,整个状态完全稳合于艾伯特诊断所说的一种精神病——自闭症。

向兰溪的亚国中医说法,这是心病,故心病还需心药医。

“刚才,你姐姐林雪忆来过。”

他淡淡开口,注意到那直愣愣的目光终于抖动了一下。

“林雪忆说,你在家里性子就野,本王深以为然。”

很明显,下颌也动了。他想,她那副伶牙俐齿该是从小养成,理应不傻,可偏偏遇事总不知为自己打算,善良得可笑,更可恨!

“还气不过么?那就吃药吃饭,有了力气才能跟本王继续斗。”

粉唇轻勾,漆亮的眸中尽是让人恨得咬牙的狂妄自得,立即激起了某人xiōng腔中的汹汹斗志。

呆愣的表情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瞠大的眼眸里迸出十足杀气,映着男人绝美邪气的脸,吼,“织田亚夫,你这个卑鄙小人,该死的刽子手,没人性的杀人魔王!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模糊的泪眼里,她仿佛又见到当日血淋淋的人间地狱,凶残至极的大犬,嚎叫哭喊的女人,那些看台上的人竟然喝彩不断,毫无人性的提议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

织田亚夫抬起手,女仆取出被分装好的糍粑,放在轻悠跟前,淡淡的清香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把药喝了,才可以吃这东西。”

“哼,黄鼠狼给**拜年……”

“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本王还嫌嗑牙。”

“织田亚夫,你要杀就便杀!你以为你这样打一巴掌,又给颗红枣,我就会感恩涕淋吗?咳咳咳……你少在那惺惺作态,我才不会再上当!”

她鼓起全身力气吼完,已气若游丝,但在旁人耳里,那娇娇弱弱的声音根本不具威胁力,倒更惹人怜爱了。

他眯了眯眼,抓住了重点,“你以为,当日被关进兽笼,是本王所为?”

她扭头不语,状似默认。

他抬起手,十一郎上前搀扶,他在她身边坐下,挽袖拭去她一脸泪水,她没力气动手,只能扭着脸侧向一旁。

他无奈一叹,竟是少见的妥协了,“本王若要杀你,当日便不会让你再踏出兰亭半步。让本王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那么蠢,不自量力想要救人,却害自己被人暗算不说,更蠢得误掷军刀差点伤到本王的皇帝表哥,落得个谋刺皇帝的大罪。”

“难道轩辕家的人,都像你这般愚钝,光长肉,不长脑子?这下可好,留了弹痕,去掉痴肉,剩下的空壳子连活命的事也不搭了,果真是蠢到了极处。”

他俯身凑近她脸旁,轻嗤,“轩辕轻悠,你可真稀罕了!”

这一连串的贬斥、嘲讽,浓浓的讥诮,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轻悠收紧了五指,扭过头大吼,“织田亚夫,你个王……唔!”

小嘴儿正被男人逮住,话没骂出口倒引蛇出洞,一下被缠个死紧,她磨牙霍霍坚决反击,咸甜的味儿流窜在交融的液体中,腥气弥漫,久聚欲浓。

直逗得人儿最后一丝力气散失,他才意犹未尽地撤回,微眯的眼眸星光碎闪,魅意横生,瞧得她眼眶一圈儿发疼,又湿了满腮。

将人儿圈进怀里,又温柔得不可思议,笑笑道,“小傻瓜,你这么蠢,本王怎么舍得杀你!”

她眼眸一瞪,像在说:好你个王八糕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p眼儿!

------题外话------

咳,亲们有没发现,我家亚夫天生有当奶爸有潜质啊!

其实呢,我家悠悠也不是蠢,就是善良了一些,固执了一些。通常这种情况,都说明她很受宠,宠她的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再蠢再傻,也有人担着。

当然,这种圣母态也是会升级的哈,毕竟跟聪明人待久了,傻瓜也会受影响的嘛!

04.小傻瓜(收藏有糖吃……)【六夜言情】

04.小傻瓜(收藏有糖吃……)*

05.要不想,那就叫擒兽不如

“吃药!”

稍顷,男人笑容撤去,温柔敛尽,只余冷酷威严,十足的命令口气。

女仆早见惯不怪,可男人一肃脸,仍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奉上药碗。

叮,瓷勺轻叩碗沿,乌森森的药水被送到女孩嘴边,她看也不看一眼,小脑袋扭得更歪,直往180度发展。

“不喝?还是要本王亲、嘴、喂、你?”

声音轻柔,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

女孩揪紧的眉头,慢慢堆起一座山,两座山,直到再也堆不下了,只得扭向那勺药水,勺子就直直抵上来,眼一闭,张口吞了。

顿时,那张削尖的小脸儿皱得跟苦菜叶儿似的,仿佛吞下的是要人命的砒霜,眉尖耸得快挤出一座小山峰了,才把一口药咽下。

接着,紧闭的眼缝儿里就渗出两道小溪,凄楚得让人以为她真是吞下了毒药。

“很苦?”

口气极淡,可她愣是听出了些兴灾乐祸的味道,更觉得苦了,偏偏瘪着嘴儿死活不吭声。

“要本王一勺一勺慢慢喂你,还是自己一口气喝光?”

听在她耳里,话变成了这样:想一刀一刀被剐了凌迟而死,还是想一刀下去死个痛快?

在轻悠心里,织田亚夫又被问候了一万遍祖宗十八代,她一下睁开眼,小眼神毒辣辣地揪着男人勾起的粉唇。

瞧着这一串生动的表情,他心里的愉悦别提有多劲儿,面上仍端着绝对的严肃冷漠,说,“都不愿意?还是要本王用嘴?”

感觉到怀中人明显一抖,大吼,“我要自己喝!”

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恼得她一张苍雪似的小脸也染上了些许红晕,偏偏捏着拳头,双眼只能放点小毒箭。

待到她摒气凝神一口干光碗里的药水,那模样真跟吞了十斤砒霜似的苦啊,泪水落个不停,把他的xiōng口都打湿透了。

他揩着泪,暗叹,古人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真不假!

“我要吃粑粑!”

这厢还没忘自己的“奖励”呢,立即就提要求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她瞅着旁边早被女仆铺摆开的青叶小粉团子,水灵灵的大眼里迸出灿灿的光,一扫刚才的苦瘪状,真跟孩子似的心性儿,什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仆立即接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奉上银箸。

男人夹起一个据说是女孩最常吃的芝麻馅团子,送到嘴边。

“我自己吃!”

她挣着身子,伸手要去拿,他就闪开了手。

“张嘴。”

她不甘,又扭着身子伸手抓桌上的,他放下团子,打掉小爪子,口气冷下。

“手这么脏,还想吃东西。你们轩辕家都是这么教养孩子的?”

她愤了,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嚷道,“我家怎么教我,关你屁事儿啊!你放开,王八蛋,刽子手,放开放开……”

他剑眉一挑,“不仅手脏,连嘴也这么脏。”

“我脏我臭,你就离我远点儿啊!谁稀罕你了,你堂堂亲王殿下还给人当仆佣,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么?哼……”

她已经探出半个身子,指间掂上一片小绿叶,搔啊够呀终于捻住叶片儿就要抓过来。

他才出手,一把打掉她手上的东西,抓回来连人一抱,身子跟着往旁侧转,距离美味儿更远了。

讥笑,“这么脏,那可得好好洗洗。”

突然压下来的脸让她躲无可躲,嘴儿又被擒住,那大舌头瞬间把她的天地都搅了个遍,一丝小角都不留,苦涩在唇舌的摩挲中变质成奇妙的微熏,入喉化甘,说不出的美妙滋味儿。

这到嘴的肥肉飞了,急得小东西那叫一个气啊,好不突然挣开男人的狼嘴,嗷嗷叫着就要往那处爬,偏偏猫儿劲根本不抵事,越叫他退得越远。

“这就有劲儿了?是不是吃饱喝足了,该尽尽你身为欲奴的责任,给本王解解渴了?”

她身子立时一僵,不再动弹。他怕伤到她才愈合的伤口,动作都很小心,可她不知好歹在怀里蹭来扭去的结果,很容易唤醒了男人压抑了数日的欲望。

男人的声音一下变得沙哑,俯首咬着她的小耳朵,故意在她腰上施力,让她扭动的小屁股直接上自己的反应,说,“算算时日,也有十来天了。”

她又是一抖,“你,你个禽兽!”

“要不想,那就叫禽兽不如。”

她抖得更凶了,开始求饶,“直子说,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我,我现在重伤,你不能……”

他故意将她抱得更紧,紧紧锢压在xiōng膛中,曲线合帖,驭意森然,口气更加邪恶,“半个月,现在也有十二天,差不多了。再说,你这伤在xiōng口,不妨碍下面……施力!”

“织田亚夫,你个大变态,畜牲禽兽,你,你……”

呜咽一声,泪水滚滚而下。

他微微一愣,叹息,“又哭了?本王还没开动呢。”

她打开他的手,扭过脸自己抹着眼泪,可怜得不得了。

瞧着这蜷成一团的小肉球,他轻轻抚上低垂的小脑袋,长指慢慢梳过那头柔滑乌亮的长发,淡淡的奶香里渗了几分药香,往昔那股奇妙的墨香似乎已经淡去,习惯性地将下巴搁在她的鬓角蹭了蹭,柔声哄道:

“悠悠乖,不哭了,本王跟你闹着玩的。”

哪知这不劝还好吧,一劝,她又是一抖,哇啦一下哭得更凄惨了。

哭得他顿时眉头深结,心说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坏话便脱口而出:

“轩辕轻悠,你再哭,我就让林家的人都过来陪你哭个够!”

这威胁可真是立竿见影啊,怀里气息一摒,抽噎声迅速弱小到消失无踪。

他突然有些烦躁,松开人起了身,融融之色尽褪,又是一脸冷恶,吩咐道:

“东西可以吃,但也必须按时喝药吃粥。否则,一切零嘴都取消!”

那小肩头又是一抖,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他低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始终没抬头,从头到尾也没认真瞧过男人一眼,没有发现男人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色,消瘦的俊容,以前不时按压在腰间的手,和离开时踯躅的脚步。

05.要不想,那就叫擒兽不如【六夜言情】

05.要不想,那就叫擒兽不如*

06.活该

男人离开半晌,被窝里的人儿才终于停止了低低的抽噎声。

向兰溪推门而入,就看到轻悠扭过脑袋,落在yīn影里的水眸看着小几上的糍粑,流露出渴望又悲伤的神色,不由心头也是一揪。

刚才他只能在廊外等候,屋里的纠结对峙,隐约传出些吵闹声,也能猜想出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然早就想到,可今日亲见,仍替小丫头感到可怜无奈。

自古以来,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是幸,亦是不幸。

“轩辕小姐,别难过了。这个时候能活着,便是大幸。你瞧,还有同乡给你做好吃的家乡小吃,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好好养病。”

轻悠眨眨眼,眼眶已经干涩一片,似乎再哭不出来。

女仆夹起一个团子,送到她嘴边,张口吃下,明明是自己最爱的黑芝麻口味,为什么变得这么苦,比刚才喝的药还要苦上百倍?

向兰溪搭手号脉,一抬头,忽然对上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眼神清亮得发寒,哪里还有一丝天真。

“向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下贱无耻、苟且偷生的贱女人?我是不是辱没了轩辕家的门风,丢尽了我们亚国同胞的脸?我是不是毫无人格,更丢尽国格的卖国贼、敌国走狗?!”

闻言,向兰溪着实一震,完全没想到如此清明自耻的话,会从这个看起来那么娇弱的女孩嘴里清晰吐出。

他见过那位亲王殿下对待女孩,似乎全当她是个孩子,哄弄加上胁迫。只是不知,那男人是否真的认为,自己拿命换来的人儿,还只是个孩子。

“轩辕小姐,这糍粑不宜多吃,你别……”

“别管我!”

轻悠拖过小几,背过所有人,直往嘴里塞着米团,几乎都没有咀嚼就强咽了下去,她面对着满园芳菲、艳阳普照的樱花园,满枝的热闹灿烂,却是与她毫无关系。

娘,女儿辱没轩辕家门风了。

小叔,轻悠变成不知羞耻的坏女人了。

恺之哥哥,悠悠再也配不上你了。

轩辕轻悠,你是个肮脏下贱、贪生怕死的人,活该受这份罪,活该被人陷害,这都是你活该——谁叫你当初非要招惹兰亭里的那个人面兽心的魔鬼男人!

……

锦笙织造坊

林雪忆回来后,想了又想,偷偷取出仅剩不多的私房钱,带上长工到三条街外最好的一家杂货铺买做糍粑的原料。途中遭遇军部巡逻队和警示厅联防大队,好在看过军部通行令后,都放了行。且军部的人态度还相当好,甚至要送她回坊里被她委婉谢绝了。

一路上,她感觉到之前战战兢兢的日子终于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雀跃期待在忆及荻宫殿一行所见,愈发膨胀起来。

眼下,林雪忆只想尽快做好糍粑,找借口再进荻宫。如果还能到见那位风神俊朗的亲王殿下……

林雪忆指使着佣人们磨面合米,调制各种心馅儿,仔细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林少穆突然撞了进来,看她这阵仗,揪眉一脸不赞同。

“雪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做了送去给那贱丫头?我已经联系好回亚国的船只了,今晚就出发。别瞎忙活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咱自己的家才是要事!”

林雪忆此时想法已大不相同,忙将人拉到角落,郑重其事道,“表哥,我觉得,现在正是咱们大展宏图的时候,千万走不得。”

林少穆自打出狱后,瘸着腿,找了几个医生都摇头,他心灰意冷怕自己真会一辈子瘸了,一心就想着赶紧回家找家族的老中医给好好瞅瞅,说不定还能救回他身为林家承人的风流面子,早就归心似箭。

这一听林雪忆的话,霎时就咋了毛,吼道,“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再两天,东晁的远征军就要出发攻打我们国家。今天再不走,逮不定回头他们人一变褂咱们又轮为阶下囚。我他妈再也不想受那份生死不如的罪了!”

“表哥,你听我说啊!古往今来,想要以星火之势迅速成就一番霸业,审时度势,趋势而起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有大利益,必有大风险。这回咱们能托东晁皇家之手脱困,正是利用这层关系东山再起的好机会。”

“雪忆,你疯了吗?你竟然还想在敌国东山再起,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表哥,商人逐利,乱世尤甚。现在我们即有军部通行令,还有光德亲王庇佑,这就如秦时吕布韦冒险救助秦皇太子异人,最终劫国为相,成为一代枭臣。为什么我们不放手一搏,即时咱们林家说不定就能跳脱江浙苏一带大绸商们支手掌握的丝绸行会,不再受他们挤兑和恶性竞争,不用再看他们白脸,创出咱们自己的丝绸王国。”

“呵,雪忆,你不是在痴人说梦吧?不少字”林少穆仍是嗤之以鼻。

“雪忆说得没错,咱们林家就要趋势而起,创出自己的丝绸王国,不再受那帮浙商阿拉的牛鼻子气!”

一道声如宏钟的大喝,突兀地响起,惊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到来人时,惊讶得不可思议。林雪忆回神,直直扑进了来人怀里,喜极而泣。

“二伯,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爸,您……您还活着!”

来人竟然是之前众人早以为已经遇害的林氏二当家——林仲森。

……

织田亚夫离开轻悠的房间后,便到侧屋的审议堂。

他曾向明仁帝保证,会将刺客一事查核清楚。且要抹去小家伙的罪名,此事亦不可马虎,再加上军部的压力,更必须有个妥当周全的善后。

“……小的只是被人告之,有个临时送来的女人,若能寻机将其弄死,就会给小的一个活命机会。小的当时被蒙着脸,只知是个年轻男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小的绝没骗殿下,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粗汉子叩得满头鲜血,上座的绝色男子面若冰霜,支肘凝思,连正眼也没给。

直到感觉有些吵了,才摆了摆手,粗汉子被拖走,下场是鞭笞剜割的刑虐或是送进斗兽堂当狗食也不得而知。

总之,动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出在自己宫内,审完了外人也不过挖出个早就跳出来的政敌罢了,那车人在运送途中被军部搜查过,被动手脚也不意外。只是,小东西身在他的内院,却被人送进笼子,必是内院有贼。那老匹夫若非有人里应外合,也不敢布下“斗犬”的圈子,硬逼着他往里跳了。

看来,他早前忙着军需后勤和外交商贸的事,久未整顿荻宫内务,倒教人钻了空子。

十一郎瞧着主子神色,知道宫里八成要大清理了。

这时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跑来,低语一句,十一郎脸色更沉,心里极度不愿,仍不得不上前禀报,“殿下,轩辕小姐闹肚子疼,向大夫诊治说糍粑吃太多……”

“扶我回屋。”

男人打断了话,脸色瞬间沉如屋外暮色。

------题外话------

哎哎,悠悠又不乖了,这又要吃顿排骨咯!

06.活该【六夜言情】

06.活该*

07.本王揉揉,帮你消化

“拿开,我不喝——”

织田亚夫刚走到门口,屋里嘶哑的哭吼声掷出,哐啷一声瓷碎响,咕噜噜地滚来一个白瓷小托盘,正落在脚边。

他低头,看到白瓷上还沾着点滴褐色药水,顺着水渍望去,满室狼籍混乱,一屋惶惶惊忧,造成这一切的暴风中心,竟是个还摊在被窝里,没人扶自己都坐不起身的重症病人。

凌乱的发后,双红肿的大眼,全是愤怒和憎恨。

心头微震,一时间,他无法理解这小东西在生什么气。那样的情况下能为她拣回一条小命已实属不易,稍稍明白时势和事理的人都知道,他给明仁的理由有多么牵强,若非自己长年累集的威信,还赌上明仁心里对自己的宠爱和偏袒,换做其他任何人都绝不可能救回她一条命。

如此不易,她还敢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跟他置气,简直岂有此理!

此时,所有的规劝哄慰,在织田亚夫进屋时全部消失。

他脸色本就不好,现在更似覆了寒霜,眸子黑得没有一丝亮光,森森地糁人。

仆人们都吓得直往后缩,向兰溪刚要开口,就被男人一声厉吼吓住。

“全都出去!”

众人迅速撤离,纷纷暗喘一口气儿。

向兰溪退到门口,看着织田亚夫可怕的脸色,更担忧得不想离开,“殿下……”

可他一开口,两道锐利得骇人的目光直射而来,生生压下了要出口的话,只能垂首出去。

而今只能赌,男人既然拼了命救回小姑娘的命,应该不会太过。

……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身形踯躅,灯光从他高大宽厚的肩头洒下,俊容笼罩在一片yīn影里,衬得那两点锐眸更加迫人心魂。

当她被他的身影牢牢罩住时,先前发疯耍泼的劲儿,仿佛瞬间消失,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有一股强烈的执拗将身子定在原地,目光直愣地迎视他。

“放我走,我要,回家!”

他哧笑,“你是真想回家,还是想直接下地狱?!”

她强压下浑身哆嗦,咬牙吼道,“我,我宁愿下地狱,也不想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待在一起。”

他突然大笑,高大的身躯一晃,仿佛失力般地跪落在她身旁,一把抓住她xiōng口,将她提到面前,几乎面帖着面,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却让她寒毛直立,xiōng口都发颤。

他口气邪虐,“我是畜牲,那么,天天跟个畜牲佼媾,还在畜牲身下浪一叫高潮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织田亚夫——”

“轩辕轻悠!”

她一吼,他的声音更强,直将她压下,那两点冷光仿佛戳进了她的身体里,疼痛从xiōng口处扶摇直上,漫延全身。她扭曲了小脸,却看不到他的脸色比她更苍白,更憔悴。

他说,“本王最后一次告诉你,你好好听清楚,你的命是本王从校场上拣回来的,要死要活,本王说了算。你的人,你的身子,你这张可爱的小嘴,连同你这颗愚蠢至极的脑袋,也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敢糟蹋它们,就别怪本王使出更禽兽、更畜牲、更下流无耻的手段。明白么?”

她的下巴被他高高抬起,大手的力量仿佛要将她捏碎了。

偏偏她闭紧了嘴,眼神更加倔傲地瞪着他,表达着她的不屈。

他低哼一声,“好,还敢跟本王拗,本王就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粗糙的大掌抓住白色的内衬衣,狠狠往下一扒,刹时惊起一串惊恐的尖叫咒骂声。

“啊,住手,织田亚夫,你要干什么?不要,不,你这畜牲,放开我——”

这蓦然传出的哭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惨烈,使得廊外静候的仆人们都缩了缩脖子,又往外退了几步,仿佛那声音能割肉吸血。

向兰溪蹙紧了眉头,当声音突然消失,他猛地抬头,冲上前想开门就被十一郎挡住斥他退后,可怜他一介文弱书生,当初在斗兽场也没能及时救下女孩,这会儿又能如何?

“放开我,你个变态,禽兽——”

轻悠整个人被摁在垫被上,衣服被扒光,宛如待宰的小兔子,踢腾挣扎对侵犯者毫无作用,反而伤口又被撕裂,鲜血直淌,在雪白的肌肤上张牙舞爪,脆弱可怜得让人心疼,可偏偏更激起侵犯者更加浓烈的恶欲——即想狠狠爱怜一番,又想将这倔骨头蹂躏辗碎了吞入腹。

“不听话的孩子就必须受罚!”

他唇角一牵,露出一抹邪恶的白光,五指曲张一把摁在她鼓鼓的肚子,一阵揉辗。那正是她吃太多糍粑的窒胀处,刹时疼得她冷汗直淌,尖叫连连,简直生不如死。

“小东西,吃得可不少。你的好姐姐给你做了整整一盒,你都装这里了?现在难受了么?本王给你揉揉,帮你消化。”

“痛,好痛,你放手……你个神经病,我不要你帮忙……呜呜……”

她双手用力去拨压在肚子上的大手,这时候竟然真有些后悔自己赌气猛吃猛胀。

他吃吃地笑,瞅着她痛苦的表情,转着地儿的弄,直觉得掌下的凝脂玉肌似乎许久没有碰过,愈发地让人舒坦,重掌一切的愉悦咬合着他的伤处一股股撕痛搅得他额头突突地乱跳,那双踢腾个不停的雪白腿儿硬生生勾去眼眸,邪念森森漫延向深壑秘境……

“啊,不,放手……呜呜,求求你,我错了……呜呜……”

屋内哭声更加凄楚扰心,廊外众人头颅深埋,一片死寂。唯有向兰溪蹙着眉,不时看着门扉,十一郎如看府石狮双手抱xiōng立地不动。

“啊啊,不……”

在一阵嘶鸣后,终于没了动静,只余断断续续的抽泣。

“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早认错,就不会吃这些苦头了。”

淡淡的糜色气息在空气中散开,唇角邪气地一勾,大掌抹上张绯红青白交错的小脸上,指腹沾过微张喘息的小嘴儿上,衬得红唇愈发炽艳盈亮。

“小东西,真敏感!”

她睁开眼,他的动作突然停下,那眼神让他想起斗兽场当日她中枪后突然醒来时,那副想要扒他皮抽他筋喝他血的模样。

“还不甘心?真要本王做到底,帮你消化消化?”

“唔!”一开口,长指立即塞入堵住了她所有的咒骂。

他一把抓住她攥紧的小拳头便朝自己衣摆之下探去,小脸一皱,弱弱地呜咽求饶,哪里还有半分傻倔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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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唉,亚夫这孩子,肿么能介么坏、介么邪恶捏?!

07.本王揉揉,帮你消化【六夜言情】

07.本王揉揉,帮你消化*

08.我的命,你管不着

“殿下,您应该躺下好好休息,不能那么cāo劳,否则伤口总是裂开,会加重炎症。若是引发败血症,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

艾伯特的话被男人举手打断,他只得摇头叹息,不得不悄悄加重了药物里的安眠剂量。

等伤口包扎妥当,挂好点滴,吃下药,男人还是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唤人将文案抬进了卧室。由于大伤,已经堆积了不少事,他必须将最紧要的处理完。

艾伯特一边收拾用具,看到抬起来高高一撂文件,佩服之余,身为医者的担忧又深了几分,为病人寻思更快速更有效的治疗方案。

男人打开一份文件时,突然抬了下头,朝正准备离开的洋大夫道,“艾伯特,还需要你去隔壁看看那个不听话的小毛孩子。她最近吃药用餐都很听话,但气色仍很差,吃了不少补膳,肉也不见长。”

艾伯特先是一愣,满脸苦笑,“殿下,您这是在说轩辕小姐,还是在说您自己呢?”

织田亚夫放下文件,看着洋大夫,只是一笑,“亲爱的艾伯特大夫,让你为两个毫不听话配合的病人看病,的确是件很为难的事。你放心,本王会加倍支付上门看诊费。”

“殿下,您真是太慷慨了。在下很希望您对自己的健康也能多付出一些这样的慷慨,宁愿不要分文看诊费。”

艾伯特俯身行了个欧洲宫廷礼,男人笑出了声。

让病人在治疗过程中保持愉悦心情,也是做医生必修的心理课程。

艾伯特又来到女孩的房间,知道治好了这小姑娘,那个男人才能真正放下心。

不料,刚进门就被一个匆匆跑出的女仆撞到,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再一看,那娇滴滴的病人正撑在那位亚国大夫手上,吐得一塌糊涂,本来清雅素丽的华美和室里,飘荡着让人作呕的气味,难怪伺候的仆人们一个个脸色都那么惨烈。

唉,这小丫头,确比男主人还要折腾人啊!

……

女仆们轻轻将拉窗推开,园中正盛的染井吉野樱是极少见粉红芯,仿佛溅了一滴朱砂的雪团,扑簌簌地坠满眼帘,连绵不绝,巍为壮观。

只是,此等美景在南云卫眼中形同虚设,当座上的男子朝他抬起手时,他瞬间摒住了呼吸,立即上前,微俯了身轻轻托住那只手臂,目光不敢直视那比满园樱色更令人意摇神驰的俊色姿容,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炽热。

在男人的示意下,他们走到了廊外雕栏边站定。

南云卫不由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此间屋舍摆饰,及这雕栏漆柱,都不是东晁惯有的房屋构造,思及那个皇室流言,他揣测这应该属于东歧海峡对岸的那个古老大国——亚国的建筑风格。

不过,现在这个国家已经名存实亡,内乱频频,如苟延喘的垂垂老者,未来不知将冠上谁的姓氏亦或沦为谁的附庸。

“南云,你觉得那些亚国人,该杀不该杀?”

“殿下觉得该杀,他们便该死。”

男子轻笑,转眸看向身旁谦卑躬顺的年轻上校,修理得齐整黑亮的短发,根根挺立,英姿飒爽,朝气逢勃,正是时下东晁帝国最充满希望的一群热血男儿。

“南云,本王要听你的真心话。”

南云卫抬眸迎上男子深锐的黑眸,那眸底融敛漫天光华,真真慑人心魂,他略微失神,直到男子转眸看向园外,才尴尬回神。

“属下以为,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囫囵一气。其实这些亚国人里,多数都是普通商人,于我国通商贸易有极大益处,若他们受到伤害或命丧于此,传回亚国,必然不会再有人敢远涉重洋而来,这不仅对我国刚刚兴荣的商业有极大影响,对技术交流,以及……军事情报的获取亦有大碍。”

“继续……”

“属下愚见,古兵法有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其之兵是为上策。要成功地入侵一个国家很容易,但要成功地统治一个异族,只是杀戳,不能长久。”

“如何才能长久?”

看到男子微勾的唇角,南云卫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所向,放开顾虑畅所欲言,“属下以为,三点为重,统一语言,信仰一致,求同存异。亚国史上最有名的秦始皇……”

未料,这番理想畅言才说到一半,跟前的男子突然转低咒一声,转身往屋外冲去。

“殿下……”

南云卫诧异,不由朝刚才男子眺望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对着主屋,刚好也有两扇打开的拉门,门廊下似乎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而此时,那人身子微躬,一手支地,似乎是在……呕吐?!

更加不解,只是呕吐,紧张应有,何以男人刚才的脸色竟是愤怒至极?!

……

南云卫不知,织田亚夫这会儿何止是愤怒,简直就是暴怒,恨不能将那个肇事者碎尸万段,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他的命令和警告,玩起阳奉yīn违的小把戏。

“殿下……”

迎面而来的女仆一见主子驾临,吓得一哆嗦,手上刚刚收拾的一包秽物就落了地,咚地跪下直叩头求饶。

盛怒中的男人一脚踢开女仆,冲进屋内,轻悠刚好被向兰溪抱回被窝,也被男人一脚踹开。

“全给我滚——”

男人大吼一声,就冲上前一把抓住轻悠的领口,将她攥出被子,狠狠摁在叠席上,恶狠狠地道,“轩辕轻悠,该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轻悠刚刚吐完,气还没捋顺,却鼓着一股劲儿,毫不示弱地回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织田亚夫,我不是你的人,更不是你的奴。我是我自己的,我的命,我自己做主,你管不着!”

闻言,男人的脸色更糟糕,几乎是咆哮地大吼,“你这个该死的小混蛋,就为了你那愚蠢的骨气和尊严,你就挖脖子催吐,拿你自己的健康和小命跟我堵气吗?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豆腐渣,还是一包草!”

“既然我这么蠢,这么让人厌,你为什么不放了我。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囚着我?这样大家也不用互相折磨,没事找事儿了。”

男人的气息一窒,俊脸瞬间扭曲,漆黑的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大手一点点爬上了女孩纤细的脖子,慢慢收拢五指,看着女孩本来苍白的小脸转青变紫,瞠大的眼眸一点点失去光彩。

“本王要你,就是,没事找事?”

他的声音紧绷,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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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我的命,你管不着【六夜言情】

08.我的命,你管不着*

09.给你报复的机会(高3600求收)

“本王要你,就是,没事找事?”

“你明明就讨厌亚国人,还非留着我折腾,不是自虐,就是精神病!”

她硬是挤出这句破碎的讽刺,歪起的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突然双眸大睁亮如雪刃,直直劈入男人心眼。

气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腹下的伤瞬间如刀钻火燎地痛入骨髓,痛得他气息也窒了一窒,张口却没能发出一声,仿佛被扼住了脖子的是他自己。

不知为何,心底那股被压下的钝痛又隐隐抬头,随着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仿佛就要擂穿了最后的屏障,破匣而出。

“织田亚夫,就算你杀了我,杀了那些亚国人,也没用。我们亚国,比你东晁这种撮尔小国要强大一千倍一万倍,我们亚国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牲禽兽,大变态——”

感觉到喉间的力道松开了,她喘着气痛骂,秘密被人揭穿后破釜沉舟的冲动,让她几乎无法控制,将这些时日以来所受的屈辱,报复性地吼了出来,破碎的声音里,怨毒的眼神中,都是对男人刻骨的仇恨憎恶。

这一刹,女孩苍容赤目的模样,宛如地狱中爬出的罗刹女鬼。

退守在门口的人看得胆战心惊,不敢置信。

追来的南云卫瞧见屋中情景,大为震动,他怎么也没想到,校场那日的亚国女孩竟然还活着!而看亲王的样子,似乎这其中仍大有隐情,没由来的他只觉得非常不安。

“在你眼里,本王,就只是畜牲、禽兽,精神病,大变态?”

这声音仿佛变得不像自己,痛心疾首之中,竟有一丝卑微的乞求?

他想要振作精神还以颜色,可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黑花,让他几乎要看不清掌下的人脸,可那仇恶至极的冷笑分明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甩不掉,背脊窜上阵阵寒意,似乎有温液抽走身体的力量。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曾经只觉得娇弱甜软的那个声音,吐出的话竟堪比刀剑锋利,只一句,就令他全面溃败:

“在你眼里,我轩辕轻悠就真那么愚蠢么!你以为救我一命,让我吃好穿好,给我疗伤治病,我就应该感谢你么?你以为迫我就范,哄我宠我疼着我,我就会喜欢你么?”

“织田亚夫,你才是最白痴最愚蠢的大笨蛋。就算你自裁谢罪,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稀罕一个刽子手,强爆犯,杀人狂——”

“要我轩辕轻悠感谢你喜欢你,你就白日做梦吧!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对你的憎恨有增无减!”

织田亚夫只觉得“嘣”的一声,那根细细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他听不清眼前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里吐出的锋利言辞,破匣的洪流狂涌上喉,任他紧压舌根,浊液就从鼻中溢出。

男人高大的身躯突然重重一晃,跌落在地,差点压到他面前的人儿,吓得屋外的人一阵惊呼。

十一郎再也看不下去冲了进来,扶住织田亚夫摇摇欲坠的身体,愤怒地朝轻悠大吼,“你这个狠心的女人,要不是殿下你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斗兽场上,殿下为了救你差点就……”

“出去——”

织田亚夫大吼一声,推开十一郎,身体不受控制地跪落在地,十一郎还要上前,织田亚夫扭头怒瞪,一字一句地沉喝,“本王说了,都给我出去!”

滴、嗒……

鲜红的液体从男人口中溢出,打落在青亮的叠席上,很快积成一大片,触目惊心。

他却毫不在意抬袖抹掉,一手撑地,盘膝坐定,沉重的呼吸漫溢出浓浓的血腥味儿飘散在空气中。

她蓄满怨毒的目光,几不可见地波动了一下,但当他看来时一切都没变。

“你这个,没脑子的小混球儿,”他喘得很厉害,气息弱得明明下一秒就会倒下,却不知为何死命硬撑,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凝住她的眼眸竟变得异常平静,“除了离开,本王什么都允你。你说,到底要如何,才肯正常进食?”

“我要回家!”

“要吃亚国美食也可以,但必须适量。”

“我只要回家。”

“来人,做几个亚国的家常小菜过来。”

“我说,我要回家。”

“今日本王要看着你把所有东西都吞下肚子,不准再吐出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那两人在浓浓的血腥气中,**同鸭讲,固执己见,各自为阵。

“我要回家!”

她终于压不住气儿地撑起身子朝他吼。

“小东西,就算你要回亚国,一周七天的航程,难道你也打算滴米不进,踏上亚国土地了你才进食?!咳……”

他戏谑地笑出声,却突然咳起来,以手掩挡,偏又蹦落几滴在她眼前,她瞳仁微缩,五指紧纠,瞪着那血滴子半天转不动眼珠,竟忘了继续抗争。

仆人们火烧火燎地弄来了几个清淡小菜,也不知是不是正宗的亚国烹饪法,战战兢兢端上桌,在男人的示意下,举箸勺汤要喂女孩。

“我不要,我说了,我要回家!”

门口,连南云卫都有些受不了地蹙眉,心说这小丫头脾气真是倔得厉害,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也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眼下根本就是故意报复,跟亲王赌气。

汤菜被打落在地,气氛冷窒。

仆人连忙换上新的银箸汤勺,低声哄劝女孩,女孩瞪着男人,仿佛铁了心般扬手又是一挥,连同桌上的碗碟也都扫落在地。

刹时间,压力森森地上窜,众人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都、下、去。”

男人似乎并未生气,语气波澜不兴,面上平静如水。

众人退下后,十一郎又甩了个大冷眼给轻悠,轻悠自然一无所见,只瞪着面前脸色如鬼的男人。

男人勾唇一笑,苍容血唇,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妖冶,淡声道,“小东西,不要他们喂,是想本王亲自伺候你么?”

说着,他挽着袖幅,举起银箸,挑了一根青绿菜叶,送到她嘴边,她又想甩手打掉,可无形中又慑于他当前古怪的言行,只扭头不理,便听到咀嚼声。

“不错,这小菜清淡爽脆,汁味鲜美。”

这个精神病,到底想干什么?

稍顷,又传来瓷勺轻叩声,浓浓的香气飘过鼻端,男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含着讨好,“偿偿这乌鱼汤,听老辈说正适合长伤口。”

她身子不自觉地紧绷,一动不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平静比起刚才的暴怒更让人不安。

勺子叩上她的唇,温热的流体滑过唇瓣,香气着实诱人生津,隐约便真觉腹中空响,尴尬气恼下,扭头侧身子就是不理。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学家中爱美的姨妈姐姐们挖喉催吐,早饿得发慌。可就是拗不过心底那股气,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答应放她回家,偏要跟他闹到底。她不知道这奇怪的心理是怎么来的,似乎是仗着他绝不可能杀了自己,一再戳他的底线。看他生气发怒无能为力的沮丧,似乎先前受的委屈侮辱也散了些,有种报复的快感。

是呵!她就是在报复他。

“悠悠,这汤很好喝,你真的不喝一点儿?”

突然,男人的口气又是一变,变得轻柔婉转,听得人心儿都发酥,却惊得女孩浑身一抖,大叫一声“我不要”,反身扬手就打,叮当一声,汤、勺又落了地。

一道汤汁正正甩在男人的脸上,水珠顺着倏然紧绷的线条慢慢滑落,室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男人俊美的面容霜色森森,额角青影跳突,下颌一抽,平静的黑眸中骤然掀起一片狂风暴雨。

他一把挥手掀翻了面前的一切,哗啦啦杯盘碗碟尽碎,米饭菜叶汤汁撒了一地。

“这些都不吃,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要回家,我说了我只要回家。你听不懂……唔!”

她被他扯到面前,他满口的腥气全喷在她面上,让她瞬间忆起那日在斗场上的血腥画面,浑身都发寒。

这么近,她终于注意到他面上死灰般的气息,曾经那么粉亮的薄唇,乌紫一片,丰神俊朗的面容也消瘦得厉害,两个眼窝都陷了下去,两点幽火跳动,死死地锁着她。

“你就那么恨我,连自己的小命也要一起赔进去?是不是,真要吃我肉吸我血啃我骨,你才有好味口?好,我就让你吃。”

他竟然真地动手解腰带,扒下外套,在一片惊呼声中阻止所有人靠近,硬是将最后一件白色内衬衣甩落地,露出她记忆中强健结实的体魄。

不待她反应,他又将她拉近前,大掌扣着她的脑袋一下按上他的颈脖,沉喝,“啃啊,吸我的血啊,我给你报复的机会,你可以痛痛快快饱餐一顿。”

他低下头对上她惊恐的眼,勾起唇角,“悠悠,吃了这一顿,以后可要乖乖吃饭。不然,你总是这么小,这么弱,以后怎么满足我的欲望!”

他的口气是那么温柔,仿佛情人耳语,柔情蜜意得不可思议,她只觉得寒意已经糁进了骨头里,扣住她的大掌冰得可怕。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

她吓得伸手猛推,没想到一下就推开了那副强壮的身体,他就像抛物线上自由下落的物体,朝后咚地栽倒在地,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她傻眼了,记忆中从来都是他强她动弹不得,怎么今天只推了一下,就这样了。

那副伤痕累累的身躯就那么大刺刺地撞进眼里、心里,他的脖子、xiōng膛上布满齿痕,有的还紫红发炎,一层垒一层;左肩头上的那一刀,还结着大痂疤;最可怕的是他的右下腹,鲜血狂淌,缠腰的绷带竟然全部透红,横亘在白皙的肌肤上,简直骇人!

那样刺目的颜色,竟布满他全身,有谁敢在骄傲尊贵得连皇帝都敬让三分的男人身上,弄出这么多可怕的伤?

“殿下,殿下……”

听到响动的人立即冲了进来,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

十一郎气得抽刀直指轻悠,就要拿命,被向兰溪给挡住了。向兰溪连点了几个穴道,掐着织男亚夫的人中,才终于睁开了眼。

跪满了一屋的人或着急或害怕或心疼,全都红了眼。

织田亚夫仍紧紧看着被吓到有些呆愣的女孩,牵了牵唇角,声音嘶哑颤抖,可那一字一句,还是强硬地钻进耳朵里:

“悠悠,你,若再不吃东西,我就,让林家人,那些亚国人,也没东西吃。”

都这样了,他竟然还念着她的吃饭问题!

“我……”

她张口,一声哽咽塞住喉,发不出声,泪水滚滚而下,按不住满腔心酸,不知是为自己委屈,为拧不过他的霸道难过,还是,为那片狰狞伤痕?

------题外话------

这片纠结暂告一段落,咳,大家懂滴嘛,下面咱得甜蜜温馨一把,上点儿洗具滴段子咯!

09.给你报复的机会(高3600求收)【六夜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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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啾啾。

精致的木笼子里,羽色鲜丽的绿雉在小树枝上跳来跳去,翅膀偶时张开,却只有小小一片,远不能承载它比鸟大却比**小的身子,飞不上天,只能啄食小槽里的米粒,似乎也颇为自得其乐。

这是男人为怕她无聊,送来的小宠物。据说在全世界,唯有东晁才有的一种雉鸟,喜寒,被誉为国鸟。笼子里这只是雄鸟,非常漂亮,堪比她二姐的未婚夫送的那只美洲蓝金刚鹦鹉。

她问过为何不配只雌鸟,仆人说雌鸟毛色灰褐不适玩赏。

哼,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将之囚禁,甚至可能还拆散一对佳偶,这种无聊的趣味只有那只魔鬼干得出。

不过,在她这无心一问的隔日,就送来了一只雌鸟。果如女仆所说,个儿小毛暗毫不起眼,跟雄鸟的华丽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雄鸟一见新来的姑娘,不到一个时辰就欢喜上了,扑腾着直往雌鸟身上蹭,还把刚放进食槽的新鲜小虫子叼到雌鸟面前,各种讨好谄媚,瞧得女仆们直笑。

可她怎么也乐不起来,只觉得这情景越看越刺眼。

那送鸟人还说,这俩儿要是这会儿能成功配上,一个月左右就能产下不少蛋。

“这绿雉爱吃贝母,肉和蛋都是极好的养伤炖品。小时候,这些鸟到处可见,我们常偷偷掏绿雉蛋,扔茅草堆里烤了吃,味道可鲜嫩了。到时候小姐可以试试,真是相当……”

轻悠脸色愈发难看,女仆立即打断了话,将人带走。

向兰溪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正看到被打发走的送鸟人一脸担忧讨好女仆,女仆塞去几个大银元说以后不用再来了,这完全是那位亲王的行事风格——只要不满意,以后再不用。

只是这样严苛的标准,若到了屋里的小姑娘身上,那是半点儿都不灵了。

“轻悠,吃药了。”

待女孩从鸟笼子收回眼来,向兰溪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一块块沾着米粉的碧盈盈的糖块。

“冬瓜糖,吃了药这包都是你的。”

纵是如此哄劝,小姑娘还是一副萎靡状,一口喝完药,却没吃糖,而是将纸包收进兜里,又转头看着庭院外的樱花,发呆。

如此模样,已经有几日,小姑娘都按时喝药吃饭没再闹任何别扭了,只是那个以极端手段扭转一切的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没有人敢在女孩面前提起一句关于那个人的事,向兰溪却很清楚,因为近几日他除了给女孩熬药,还和艾伯特会诊,给距离这屋子不过十米的主屋里的男主人,也要熬上一盅药。

事实上,这几日女孩渐好,男人却在死亡线上又走了一圈儿,才脱离危险。这消息也是全封闭,只有几人知晓。其间明仁帝遣人来探望,着实让十一郎急得焦头烂额,男人竟然硬撑了一刻钟将人送走才倒下,也就这一番折腾让病情又严重了几分。

在向兰溪看来,男人的病如此反复,亦并非伤口反复撕烈,许也有些心病,只是性格刚烈,比女孩更能隐忍罢了。

“轻悠,容向大哥说一句,要是说得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气。”

女孩朝他看过来,目光再不若初见时清亮澄澈,变得黯淡萧瑟,仿如一滩死水,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身上,怎不教人心疼。

向兰溪也不管荻宫中的禁制,叹息道,“你我都曾深受诗书礼仪熏陶,以家国天下思想为荣,礼义廉耻做行为准绳。且,细较这下,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束缚仍然不公。其实,我想说的是,轻悠你的遭遇并非你所愿。你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伤害到他人,甚至我和那些同胞还托了你的福才能活命至此。若非经历这种种,旁人便没的资格指责你的不是。你也是无辜的受害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相信爱你,还等着你回家的亲人,也不会狠心责怪你的权益之举。”

看着他的大眼睛眨了眨,泛出点点晶莹,终于褪去那层灰败之色。

向兰溪着实欣慰,接道,“其实,经历此事后我总算懂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轻悠,我和大家都感谢你。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你要振作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你们,真的都感谢我?真的,还有希望?”一开口,泪如雨下,而心里的那个结似乎也悄然松解。

向兰溪不敢上前为女孩拭泪,深知这是另一个男人的绝对权利,他重重点头,露出笑容,“当然。那些同胞就住在荻宫里,除了暂时不能离开,也不再受奴役,一切安好。”

他略叙了生还者的情况,安慰女孩过于自责内疚的心伤,直到女孩眉结舒展,默了一默才又道,“轻悠,我想你该知道,那日你出现在斗兽场,并非亲王殿下安排,应是为奸人所害。”

这话一提,轻悠面色又是一紧,哼道,“那又如何!那个魔鬼不把人当人看,我绝不会原谅这种畜牲。”

向兰溪神情有些犹豫不决,“轻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

“不管怎样,我讨厌他。”

向兰溪直视女孩的眼,仍决定说出,“即使,他为了保你性命,在所有贵族乃至东晁皇帝面前,自裁一刀谢罪,差点死掉;那日为让你放下恨怨,按时吃药进食,与你斗气又震裂了伤口,这几日都高烧不褪,性命危急;为了帮你挡掉来自皇宫中的试探,还硬撑着高烧不止徘徊于死亡线上的身体应付皇帝的使者,只为托言查出真凶保你平安……”

轻悠愤怒的表情一僵,睁目无言。

向兰溪苦笑,“老实讲,亲王殿下的做为让身为男人的我也很汗颜。他,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疯狂男人!”

“轻悠,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沉重的包袱,好好地活下去,多爱惜自己,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我听你表姐林雪忆说,你在家中可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开朗的野孩子。还说你爱书法、画画、唱歌、跳舞,见着漂亮的雕刻就喜欢拓下来,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能瞧瞧你的墨宝……”

这番娓娓劝说以轻松温暖的家常事儿结束,向兰溪看着女孩眼底渐渐化去的yīn霾,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想,他至少尽到了一个医者的责任,让这两个饱受病痛和心灵折磨的男女,能稍得安歇。

于医者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生命无价,无关种族,无关国界,无关敌我。

------题外话------

俺想说,秋不是激进的愤青,对于社会现象咱尽量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故事主要讲的还是爱情,涉及到人性方面的问题,咱是中立的,即不会过份褒扬也不狠命踩低。咱的观念呢,其实在危难之下,人的本我意识是趋于动物本能首先是保护自己,其次才能波及旁者。咱不用为这种本能而羞愧,而在真正涉及到强烈的良知即超我意识的影响时,展现的行为更能说明一个人的本性善恶。在咱看来,本不存在所谓的英雄,若历史原真,英雄跟旁人一样,有些方面或许比我们想像的更龌龊下流肮脏无耻。所以,咱很喜欢兰溪,真实有人性,心xiōng博大。当然这里也有偏激而单纯地激进爱国份子,大家看出是谁了么?

10.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六夜言情】

10.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11.小人,得势便猖狂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轻悠默默咀嚼着向兰溪的话,伸手向鸟笼,拉开了门看着,旁人微讶却不敢阻止或异议。

首先发现门开的是雌雉,试探了一下就钻了出去,雄雉有些犹豫,还不舍地望了望食槽,在雌雉的叫声里,最终决定走出笼子,双双投奔自由。

“呀,都跑了,小姐……”

两只鸟儿先后跳进庭院,一个女仆着急叫,立即被扯手止声,两人一齐看向女孩。

这么久,女孩终于露出第一抹笑容,虽然很淡,衬在削尖的小脸上,如粉樱般清妍娇美,楚楚动人。

这点点愉悦确如水滴深潭,悄然扩散,所有人的眉容都舒展开来。

看着那消失在草丛中的鸟儿,轻悠觉得xiōng口积郁多时的结似乎也松解许多。

小叔也说过向兰溪那样的话,她忆得最深刻的便是——

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死继弦,女人为什么非得年纪轻轻守寡一辈子就为了个贞洁牌坊。狗屁!荒谬!如果男人不能给女人幸福,女人就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的小悠悠啊,千万别理这些迂腐不化的陈规烂条,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幸福就好!要是遇到不好的男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必要为那种渣男寻死觅活。

所以,小叔,现在悠悠可以当那一切,只是被狗咬了一口,无关痛痒,只要挨过了这个坎儿,悠悠还可以获得幸福,对不对?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小姐……”

女仆回头时,又发现女孩满脸泪痕,吓了一跳。

“对不起,呃,谢谢,我没事儿了。”

轻悠歉意地笑笑,抬袖揩过泪,再抬头时神色淡然,目光更加清亮,仿佛雨水涤过的晴空。

“我想,到外面坐坐,可以么?”

“啊,好好。”

女仆连忙叫来了向兰溪,如今只有这位亚国大夫获殿下亲准,可以碰小姐。

心结一解,轻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两步。

不想在放了绿雉几日,这俩儿又跑了回来,还在门口的草丛里搭了个窝,俨然过起了夫妻小日子。

这委实有些奇怪!

瞧女仆们拿吃食逗鸟,轻悠才发现,原来这俩儿本就家养惯了,习惯不劳而获,且樱花园里根本没有适合它们的吃食,在女仆们刻意的逗弄和铺排下,又回到了人类世界,成为放养型宠物。

初几日还觉得有趣儿,久了,便有些厌恶这种毫无自我的依赖。

她自省,就算如向兰溪所说,那个男人为了救他差点没命,也是他活该!

“嘻嘻,小姐,你看你看,他们在做什么?呵呵呵……”

“羞羞脸,你们再看人家小俩口就不好意思了。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轻悠学究似的调子,惹得女仆们咯咯直笑,这似乎是她来以后,最为轻松喜乐的日子。

笑声荡出,穿过丛丛绿丫,飘进了二楼的雕栏楼阁中,依栏而坐的男人仍着一身玄黑素服,衬得俊容愈发苍白憔悴,他抬起的眼眸却清亮有神,探过一丛粉团似的蕊枝,望向下方。

女孩一身素色粉樱和服,娇小的身子立在丛簇艳芯中,清丽雅洁,宛如花间精灵,她一手挽袖,撒着米食,惹得地下两只雉鸟扑楞楞地欢叫着,她微低着头,云鬃轻笼下,只瞧得见一片雪白的小脸,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只从那隐约的笑声里,他知道,没有自己骚扰的日子,她一日比一日开心快活,笑容也多了,似乎又回到了兰亭初遇时的模样。

而他,只能通过仆人的嘴,了解她的一切:

“小姐今日多吃了一碗饭,还称我们的大酱汤别有一番滋味。”

“小姐嫌屋中灯光太暗,我们请工匠多安了一盏。”

“小姐给两只绿雉取名,雄雉叫笨蛋,雌雉叫,咳,亚夫。”

所以,他常听到那小家伙逗鸟时叫唤“笨蛋亚夫吃饭啦”,“亚夫你再欺负笨蛋,笨蛋就不要你找别鸟了”等等,听得十一郎在旁直哼气。

“殿下,今日小姐有问起您。”

“……”皱眉,疑惑,期待,又有些郁愤。

“女仆说殿下有事入宫仍未归还,小姐说,希望殿下好好处理公务,自己绝不会再惹乱子给您添麻烦。”

他自然不信那丫头会说得如此动听,估摸着原话该是这样的:他去皇宫了?好,希望他在那里待久点儿最好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闹事找他不痛快。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想要他永远不出现,简直痴人说梦。暂给她几日悠闲,待过了这段时日,哼!再让她知晓什么叫主人权威!

突然,轻悠的手一抖,米粒全落了地,乐得两鸟抢食颈毛倒立差点打起来。

“小姐?”

女仆奇怪女孩怎么不动了,顺着眼光望过去就变了脸。

轻悠望着花枝后的楼阁,隐约可见垂帘雕栏,声音一片冷硬,“他,住在那儿?”

“亲王殿下他……”女仆刚要回就被旁人制止,换口,“卑下不知。”

轻悠不理女仆们的呼叫,朝那方又走了几步,再望去,发现这视界里的花枝将将洞开了一个窗口,新砍的断头绽露木白色,亮出了雕栏一角,那里斜倚着一抹玄色背影,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注目,转过了头。

着实有些远了,又隔着花丛枝丫,彼此面目都瞧得不甚清明,然,两颗心同时重重一擂,瞳仁收缩,呼吸变得紧促。

仿佛都能看到对方蹙眉沉脸的细微表情,四周的空气突然就变得稀薄起来。

如此对视稍许,她眉心一褶,撤回眼,垂下头。

女仆们看着她的模样,都紧张得默不作声。

此时,雄雉又扑楞着上来讨食吃,雌雉却缩在后面啄刚才的剩食。

轻悠抓了女仆手上一把米,就笑了,“笨蛋真可爱,要啥都知道直白地来。不像亚夫这贼眉鼠眼的东西,就知道偷偷摸摸,行尽苟且之事!笨蛋啊,赶明儿给你换个伴儿,好不好?”

她故意扬高了声音,周下一片咳嗽声。

休想!

楼阁上的男人听得很清楚,气得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仆人急忙上前擦拭,他摆摆手挥退人,回头时不禁哧笑起来。

这小东西,真是得势便猖狂,愈发地胆肥了!

11.小人,得势便猖狂【六夜言情】

11.小人,得势便猖狂*

12.无知便无畏

“殿下,总算见到您笑了。今日您心情这么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么?”

刚进门的艾伯特看到织田亚夫还未收回的笑容,便是一阵欣喜,想想前几日对其病情的忧惧不安,此时见到阳光下舒展的俊容,才觉得真挨过去了。

“这是本王的秘密,不可告也!”

织田亚夫剑眉一挑,故做一副高深状。任仆人在旁搭起小几,将手放上软垫,由艾伯特做例行检察,测心跳、脉搏和血压。

“呃,那恕在下多嘴了。”

“嗯,看在你素日为本王辛劳cāo持的份上,本王恕你无罪。”

这一来二去地打趣儿调侃,枯燥的检察很快过去。

艾伯特看着渐好的数据,着实松了口气,抬头便见男人的目光眺向窗外,不禁好奇地凑前望了一眼,顿时了然。不由暗笑,面上却煞有介事地说道:

“近日,轩辕小姐的伤也恢复得极好,再过几日便可拆线了。向兰溪的亚国医术真是让人惊讶,我还想跟他多交流一下关于心理治疗法的问题。自从他给轩辕小姐送了那两只像**似的鸟儿,小姐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多了。看来到底是家乡人,更能互为安抚开解心结。”

闻言,织田亚夫眉头一挑,哼道,“谁说绿雉是他送的?!那长得像**似的鸟儿,是我东晁的国鸟,绝无仅有的珍贵品种,其他国家都不可见。”

艾伯特立即欠身表示歉意,“恕在下见识浅陋了,原来这像**似的鸟儿有这般大来历。殿下真是废心了,为轩辕小姐找来如此珍贵之物,难怪小姐恢复得这么快。”

织田亚夫这便看出洋大夫故做心思的打趣儿,丢来个冷眼,支肘瞧着楼下那片庭院空地上,正在逗鸟玩的女孩,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艾伯特也不继续装腔了,顺着那眼光看下去,笑道,“向兰溪说,养花逗鸟,观鱼戏虫,可怡情;临书绘画,听歌跳舞,可养性。这些风雅趣物,对休养身息尤有好处。如今瞧来,确然如此。”

织田亚夫的笑意更浓,心中细细品来这段“养身”之说,想到临书绘画,不由忆起兰亭时,小丫头托着个貌不起眼的青瓷耳杯,跟他献宝似的喜不自胜。

那时,她完全不了解自己是什么人,笑得单纯无垢,俏丽可爱。无知便无畏,还一个劲儿地讨好他,占他小便宜。若是现在她能像那样窝在他怀里笑,兴许……

“殿下。”

十一郎脸色不虞地垂立在门口。

艾伯特立即告辞,说再去给轻悠做例行检察。

门关上后,十一郎才道,“殿下,刚才宫中来消息,左大将军联名军部、刑部省、工部省、几大贵族世家等三十多名官员,递弹骇状,弹骇殿下私藏亚国奸细,侮辱帝国国威,危及皇帝安危,恐犯上作乱,逆行倒施。要陛下立即派禁军来荻宫逮捕您……现在,宫外已被左大将军的人围困。”

闻言,织田亚夫收回了落在栏外的目光,俊容依然平静无波,他轻呷了口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眼时眸底精光突绽,锐利如刀,杀气升腾,瞬间让人不敢逼视。

“本王给他们留着喘息的机会,他们倒等不急上赶着来送死了。也罢,今日便如了他们愿,一了百了。来人,更衣,去皇宫!”

这一声令下,十一郎只觉神情大振,初闻困境时的不安,都在主子的狂傲自信中消失怠尽。

距离斗兽场那一乱,已经有半月余,本来预计出发的远征军并没有按时离港,朝中置疑的呼声渐起,想必那老匹夫已经忍耐到极点了。而今又逮着皇帝亲口承认的“误会”拿腔说事,无非是想借机转移注意力,若运气好扳倒了他,便是那老匹夫的造化。

织田亚夫在心里冷笑,舒展手臂,任女仆为自己套上黑色外褂衣,金色菊纹印绣的腰带束上时,左下腹仍有些疼痛,他只觉得精神大振。

许久没有跟那些小老鼠玩游戏,颇有些期待。

临走时,窗外又传来一阵欢笑声,他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问道,“林家人还来送点心么?”

十一郎先是一愣,随即道,“今日刚来送了一些糕饼,还……恳请见小姐叙叙话。”

“让她去找一件东西,若找到了便允她来见。”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房间,似乎想了想又道,“给她安排联防队的人帮忙。另外,给南云卫通个话。”

十一郎先应下,直到走出大宅,才问,“殿下要找什么东西?”

织田亚夫朝庭院那方瞥了眼,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吐出三个字:

“大花包。”

却不曾想,这三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让林家上下连着数日不曾好眠。

……

“什么大花猫,这小贱人真是越来越得瑟了!在亲王宫好吃好住地养着不够,还让我们给她找这鬼东西,合计着她真把咱林家人当下人折腾使唤了!”

“表哥,您小声点儿。亲王殿下都下了令,联防队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咱们不找也得找啊!”

林少穆气得啐了一口,拐着脚就要离开,就被父亲林仲森喝住,愤愤然踱回椅子坐下逮着茶水猛灌。

林仲森慨叹一声,对林雪忆说,“雪忆,不管轩辕轻悠这丫头是小人得志也好还是借机长脸也罢。这事儿,一定得给光德亲王办舒坦了。回头见着那丫头,你万事小心,千万别得罪人。”

“二伯,您放心,雪忆拎得清。轻悠要的其实是她来东晁时带的那个大花包里装的那些她的宝贝墨宝,东西不难找。”

林仲森点头,露出欣慰之色,“那就好。如今看来,这光德亲王十分宠爱轩辕家的丫头,若是我们能搭好这条线,以光德亲王主管对外贸易的便利,咱们林家在其他商人尽数退走时就能抢占整个东晁市场。若是他们的远征军能在国内捞到块租界,我们就有更多的商机了。”

林少穆一听忍不住插嘴,“爸,我们是亚国人啊!您怎么能希望他们占领我们的国土划租界役奴我们的同胞?!这,这不是卖国……”

“混说!”林仲森大喝一声打断儿子的话,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你小子懂什么,读书不用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如你表妹开通,简直鼠目寸光,痴顽愚忠!”

“我,我怎么愚忠了,再怎么说亚国也是我们的祖国,大家都是华夏民族。”

“表哥。”林雪忆出声打断父子两的争论,上前直打眼色,轻声游说,“自古以来,于我等行商之人概无国界之说,只图利益。就算是帝王征战,也是为了谋取更多的生存资源,绝非他们道貌岸然宣说的统一天下或大义为民。因为战争,只有杀戳,本身就是罪大恶极之事,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抹杀它的丑陋真面目。”

“故而,古有秦王为图谋赵魏而借道于中山国,那为何我们不可图谋江浙苏市场而借助东晃亲王之力?前者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不过是借机行事罢了。何来卖国之说?我们赚到的钱,养活了多少亚国平民。再则,乱世中如吕布韦、范蠡这等大商人从来纵横数国,累财千万尤胜帝王,更以商人之财借帝王之势,显达于朝野天下,不胜枚举。何以我林家不可效法为之?”

林少穆听得目瞪口呆。

林仲森一击桌面,大喝一声,“好!雪忆啊,说得真好。”他转向儿子,苦口婆心般,“少穆,你都听明白了。你可知现在亚国分化的三大势力中,广踞华南十三省的姜家如何能在皇室崩溃后成势?他背后撑腰也是在泸上拥有最大最好租界的法国。”

林少穆眼中那最后一点爱国之光,也被父亲说出的事实讽刺得一丝不剩了。

林雪忆已按捺不住,安慰了几句便急着离开了。

她正为着那个可以再进荻宫的机会,而雀跃不矣。她深信,凭她的心思和能力,就算幸运不会降临,她也能抓回手中。

------题外话------

咳,无奸不商啊!话说古代很多大商人都是如此啊,吕和范是其中的翘楚了,有兴趣滴亲可以看看他们的生平发展史,基本上他们成名的国家都不是他们的家乡哈!另外,近现代也有不少这样的事例,当然,因为一些敏感因素并未有大肆对外公开,不过有兴趣的筒子们还是可以从历史论坛里获知真相,哎呀,这可是非常有趣儿的事。大家会发现,原来历史就在我们身边,千年未变。古代有啥人啥事,现代只会变本加厉,绝不后退。

12.无知便无畏【六夜言情】

12.无知便无畏*

13.黑暗,颤抖吧!(有洗具)

皇宫大殿

上座,明仁帝敛神垂眸,讳默如深。

在下首位相对的两人为首,满堂朝臣,分踞两侧,俨然成对垒之势,个个面无慈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俊容憔悴的男子幽幽一笑,苍白的面色却为男子平添几分病态美,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对于刚才满堂责难抵毁,连眉头也未褶一下,仅此一笑,便让那一个个斥责嘲讽激动得面红耳赤的人气息一窒,徒生不安。

他明明连站都站不起来,进大殿时还是由皇帝特准被软轿抬来的,现在靠在御赐的软垫圈椅里,一直支肘半寐,毫无往日风采,更别提那一惯的骄横霸道之气,也消减在眼眉下的yīn影里了。

只是,他为何而笑?

平素里男子神光玉容,连女颜也要自惭三分,在人前从来都冷眉肃目,不假慈色,从小生养在内宫得两朝帝王熏陶恩宠,天生的皇家气质骄横不羁,不怒而威,铮铮的男子气概让不少年轻贵族仰慕敬畏。

从来不笑的人,此时明明身陷囹囫理应愁眉怒目,竟然笑得如此仪态万千,怎不教人心慌?

一直假寐的漆眸突然睁开,精光寒芒绽放,与其对首的人便是一阵胆寒。

“左大将军要说法,那本王现在就给在场诸位一个说法。”

清朗如斯的嗓音,哪里还有初到时的咳嗽沙哑,不堪重负的病态。

稍顷,大殿上押上两个人,一个粗布麻衣满脸血渍,见了上首的俊美男人立即吓得点头直求饶,正是斗兽场上的粗汉子,众人只掩面皱眉,只觉污秽。另一个上来时,左大将军脸色徒然大变,因为来人穿着陆军军装,肩章军衔为中尉,左袖臂上绣缝的部队所属正是自己的陆军司令部,且抬起的脏污面容直朝他看来,吓得他差点儿倒地。

不错,这第二人正是左大将军的亲信副官,也是当日在斗兽堂狙杀轻悠的那个神枪手。

……

织田亚夫回到荻宫殿,暮色已浓,明仁帝本欲留他夜宿,也被他拖辞宫中有急务需处理否则将误及今日大事而推掉了。

连着几次拒绝,皇帝陛下埋怨连连,他只得以远征军顺利出征之日为限,安慰之。这次能顺利抹平左大将军的刁难也多得明仁帮他拖延时间,自然得给功臣一点糖吃。

外人根本不了解他和明仁帝之间的感情,但他知道,只要明仁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对自己不利,而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明仁一丝半毫。

“殿下,相信那老匹夫今晚都吃不好睡不着了。”十一郎接过主子配刀,言语之间仍无法压抑朝堂上精彩一战大胜后的兴奋之情。

织田亚夫摆摆手,拧眉长呼一声,女仆们立即得意上前为之更衣,十一郎也忙送上一杯解乏的香汤。

洗漱完后,松软的被窝已经铺好,小几上还放着睡前必然吃的药。

织田亚夫仅着白色内衬衣,支肘看着一卷文件,不过小会儿便觉得疲倦想眠,吃掉了小几上的药后,由女仆扶着慢慢躺下。

室门闭合,屋内宁静安详,助眠香在夜色中一点腥红冉冉。

他又有些睡不着了,辗转半晌,看到窗外雕栏上斜入的花枝,便推枕起身,倚栏而坐,不由自主地朝那个熟悉的方向望过去。

怎么灯还大亮,还没睡?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方想起回来时,仆人竟忘了跟他报备那丫头今日的事程。

那屋里的灯本就是全东晁最好的,还是他留学欧洲时,认识了一位相当特别的德国军官,在其管制下的实验试购来的一套可谓当今全世界最先进的照明设备。已经非常亮堂,为何还要让人加上一盏?

这般一寻思,就更睡不着了,不非得探明白。

“殿下?”

房门突然打开,值夜的人一看门内的身影,吓了一跳。

织田亚夫摆摆手,众人默下,十一郎看出男人这又是要去看那女孩,心中不免一叹。

到底忍了这么些时日,主子还是忍不下去了呀!

的确,从那日为吃饭问题“血拼”了一番后,两人足有一周多时间不曾碰面,而白日里那不经意的临空对视,终于挑起了男人蠢蠢欲动的渴望。

临近房门时,门口的女仆正要出声,就被男人竖指做噤声的动作制止了。

女仆低声禀报,“殿下,小姐已经睡下了。”

“为何还亮着灯?”

“小姐说,怕黑,不敢关灯。”

哼,什么怪毛病,初入宫时可没听她说夜黑睡不着。

示意众人都退下,织田亚夫上前推开了门,不料门刚拉开一个小缝,便传来叮呤一声响,接着他便从半启的门缝里看到有光线一晃而过,等他将门彻底拉开,将将看到被襦拱动了一下,只露出了一颗乌溜溜的脑袋,被下隆起一团圆物。

有些古怪!

“悠悠,睡了么?”

柔声一唤,那隆起物似乎颤抖了一下。

他眯起眼,踏入室内,一脚踢到某物,低头一看才见是个晴天娃娃式的大铃铛。

用来报信儿的?准备得倒齐全。

暗暗哧笑一声,靠近目标。

“既然睡了,怎么不关灯?”

他故意在接近被襦里打了拐,踱到另一边悬着灯绳的地方,喃喃自语般地说,“虽然本王不缺这点儿电钱,不过还是不要养成浪费的坏习惯。”

啪嗒一声,灯灭了。

屋外的人也看到内室暗下,不由面面相窥,紧张地望向房门。

若此时他们在屋内,一定会被所见惊得瞠目结舌。

黑暗中,男人清晰地看见那团隆起物的模样,因为春被本就不厚,那盏不知道怎么被拽进了被子里的电灯把里面的物什透了七八分,里面的人浑似不觉还拱着小身子掩挡,简直是掩耳盗铃——白痴至极!

锐眸微微眯起,xiōng口急骤地震动了两下。

仿佛察觉到男人的这番心绪起伏,那东西也颤抖了两下,还往后缩了缩。

他别嘴,心底冷哼一声,还敢给他装,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故意走到门边,状似离开,却又突然刹住脚,低喃,“天这么热了,蒙着脑袋睡觉可不益于养病。”

脚步声悉悉簌簌地又移了回来,被下的轻悠早已满头大汗,又急又气。这臭男人不是发现什么了吧?不少字怎么还不走?可恶!

她不得不故意将脑袋又伸出去了一点儿,却不知这小小的动作,一丝不漏地落在男人眼底。

刚钻出一点,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落在上面,长指轻轻地捋过发丝,一下一下的就像给绵羊顺毛似的惬意,温柔宠溺地低喃着:

“悠悠,你可记得有几日不曾见过我了?”

哼,我巴不得永远不见你。

“算算,这又有整整七日了。”

还以为只有三四天,原来没有魔鬼的日子过得这么快。

“我听仆人说,你把我送你的绿雉取名叫亚夫,可是在暗示我,你其实很想我?”

啊呸!臭不要脸,鬼才会想你。

“既然如此,你还躲在被窝里做什么,难不成也要我进来瞧你?”

被角突然被拎起,男人的脑袋探了进来,她扭头一对上,吓得大叫一声。

“啊——”

“那是什么?”他伸手去拿她护在怀下的东西。

“不要!”她立即去抢。

两人同时用力一拽,细细的电线不堪重负,砰地一声响,分了尸,火光闪了两闪,室内陷入真正的黑暗中。

“轩辕轻悠!”声音怒了。

“不要,不要过来,啊哦……”

女孩声音变调,屋外的人再也忍不住,冲入室内。

就听男人一声低斥,“笨蛋,放手!”

------题外话------

咳,这发生啥了捏?大家猜猜!

谁能猜到,悠悠这段小白玩的是哪出啊?(捂嘴……)

无限喜乐还在后面哈!

13.黑暗,颤抖吧!(有洗具)【六夜言情】

13.黑暗,颤抖吧!(有洗具)*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上)

众人怎么也料不到,屋里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致,让人忍俊不禁。

女孩一手捂着怀里的什么宝贝,另一只手攥着根电线,身子瑟瑟发抖,瞪着大眼直翻白,小嘴儿似乎也不受控制地大张着,发出“啊啊”的颤叫声,本来乌黑发亮的长发竟然奇迹似地飘立起来,咋一看仿佛女鬼出没。

大概是平日轻悠给众人的印象太过可亲可爱,突然看到她这副模样,惊讶之后只让人觉得好笑。

众人更没料到,见证这一段美好的人在之后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灾难后,只剩下十一郎,在未来那漫长煎熬的四年里,陪着男人回忆今时的朝朝暮暮,宛如从地狱十八层仰望天堂的美好,疼痛悔恨不甘毁灭折磨着一颗复仇的心扭曲变形,最终铸就出一个令世人无限崇拜、惊艳至极的男人。

男人及时抽走了女孩手里的电线,将人拖进怀里,捧着被电得麻木的小脸一阵猛揉。

不用怀疑,轻悠坚信这是男人的报复,那大手恨不能把她搓圆揉扁了,劲儿忒大,比刚才被电还疼。

“住,住手,疼,疼啦……唔,我没事了,你,嗷——”

“还敢说没事,你想被烧成非洲黑人才痛快!”

“非洲黑人?你,你胡说,这点儿电压根本就不会……啊,痛啦!”

“臭丫头,你还知道什么叫电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大惊小,哦哦哦……”

“还敢狡辩,你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祸。”

“你才是蠢蛋,白痴。”

“还骂人?”

“变态精神病,啊……呜呜,痛……”

男人一个劲儿地揉,女孩一个劲儿地躲。男人坏心眼地碰到女孩xiōng口的伤,疼得女孩立即泄了气儿呜咽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简直就是小孩子拌嘴,没事找事儿。

一片咳嗽声中,周人悄悄将屋子收拾了下,唤来电工接电灯。

织田亚夫瞥了眼地上的电线,冷声喝止,“把线撤了,不准再安灯。”

立即惹来轻悠一个怨怼至极的小眼神儿,咕嘀一句,“变态,暴君!”

厉眼杀来,她吓得蜷紧身子,直往后磨。

“怀里藏的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我,我睡觉抱着的绵被。”

黑眸蔑视地眯了起来,这小笨蛋真当别人都跟她一样蠢,明明露出一大块白纸蒙着疑似玻璃的东西,还睁眼说瞎话。他深深地觉得,自己的五指在发拌,掌心还发麻,不知道是被她的愚蠢气的,还是刚才给她抽电线时自己也过了电没散光。

“轩辕轻悠,别让我说第三遍。”

女孩一扭头,小下巴一扬,冷哼一声,还以赤果果的无视。

男人xiōng口着实一个大起伏,这小东西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不管之前遭了多少罪都学不乖,简直……突然,他满腹怒火又消失了,紧绷的俊脸竟浮出一丝笑意。

目光扫过时,他倾身拾起地上一物,轻悠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躲,哪知男人并没对她动手,她扭头去一看又急了。

“啊,还我。”

他扬手躲开,瑞士军刀在纤长的指上灵活地转动着,嚣张地宣扬着所有权。

“老实交待,你这么晚不睡觉,搞什么鬼?”

她伸手还想夺刀,又要捂着被子里的东西,左右为难之下,小脸上怨怼之色更浓,大眼倏倏地直射小毒箭。

他愈发觉得有趣儿,白日里与政敌斗攸关生死,惊险刺激;夜里跟小东西斗,确如艾伯特所说的亚国养身法,怡神养性,让人放松又惬意。

“不想本王来硬的,就乖乖交待了。若说得在理,本王也不为难你。”他先抛出一颗糖果,“若你还在愚蠢地筹划,想要逃跑回家……”

他手一扬,瑞士军刀倏地飞擦过她的发鬓,夺地插在了她身后的拉门上,一缕断发从眼前飘过,吓得她浑身一僵,大眼印上他狠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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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秋滴同类型重口味完结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绝对深情强大的火爆男主角,绝对给力的坚强女主角,绝对浪漫唯美刺激火辣的爱爱对手戏哟!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上)【六夜言情】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上)*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下)

“悠悠,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什么都允你。”

先礼后兵,已是男人惯用的手段,她岂会不懂。

默了一默,她慢吞吞地揭开了被子掩住的物什,哐地滑出一块玻璃来,他眯眸细看,发现很眼熟。

这东西要是让仆人们来看,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件西洋玻璃雕花彩绘摆件,纯装饰用,平日就摆在屋里的梳妆台上,不想现在竟被轻悠拆了下来。

他只认出蒙在玻璃上的两张宣纸,一张空白的蒙在另一张字帖上,不明白只是蒙个字帖,何必弄得这么偷偷摸摸,还要用上电灯和玻璃,甚至,瑞士军刀。

这小东西的脑袋,还真是异于常人。

“你喜欢临字帖,白日便可为,何以弄到深更半夜不睡觉?你的伤口才愈合,必须多休息不可熬夜,今日之事便了,以后不可再犯。”

闻言,轻悠直皱鼻头,暗骂老八股,哪里懂得夜深人静时,正是冥思创作的最佳时刻。奇怪,他训她的这副样子,跟小叔还真像。

想到这里,她抿着小嘴偷笑。

织田亚夫瞧着小丫头的古怪表情,有些不耐,“行了,今晚到此为止。以后十点一到,必须息灯睡觉。”

这一听可不得了,“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男人眸色更深,唇角慢慢浮起一抹意谓深长的笑,直盯着她染红的小脸,柔声道,“不想睡觉,难道你是想做点什么有趣的成人运动?”

“才不是!”

她羞恼已极,拍掉他伸来掂下巴的大手,将那堆器具一整,举了起来对着灯,说,“看到没,这样透光过来,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原帖,这样临摹的话,就可以更准确地捕捉原作的神韵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维集中,身无旁杂,可以一边临帖,一边冥思古书精魂,那种感觉,白天找不到的,可棒了。”

他欺近来,却说,“这么模糊,哪里清楚了?”

她立即举高玻璃板,更靠近头顶的电灯,急着,“哪里模糊了呀,明明很清楚的好不好,你再仔细看看,这下清楚了吧!”

“嗯,还是很模糊,我只看到玻璃上透过来的花纹。”

“哪有,明明字就比花纹明显啊!”

她抱着玻璃板站起身,高高举起向着灯,急切地要他肯定她的新发现,可小小的身量和电灯的高度比,着实可怜。他躬着身子凑上前看,依然蹙着眉头,摇头。

她急得直跺小脚,根本没注意他眼底浓浓的笑意。

“怎么会不清楚嘛,你是不是老花眼啊!”

“是你的东西不实在。”

“才不,要不是你把那灯弄坏了,这灯太远光线太黯……”她突然咬着唇儿瞪他,仿佛很不甘地痛下决定,“你抱我起来,我拿近灯给你看就看得清了。”

“好。”

他无比痛快地应声时,已经将小人儿搂进怀里,健臂揽着小屁屁一抬就把人举得老高,玻璃板正对上了电灯,字帖上龙飞凤舞的墨迹,玻璃上漂亮的西洋花纹,透光而出,仿佛那犹报琵琶半遮面的娇美人儿,让人眼前一亮。

她欢喜地献宝,“看,多漂亮。”

他轻笑,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叹息,“是,很美!”

终于,她在他怀里能如此肆意欢笑,胜过任何绝色、美景。

他收紧了手臂,只觉得多日来的一块空虚感被满满地充实,怀里的小东西身上又散出那种淡淡的黑香,让他忍不住蹭着她的后颈弯儿,深深嗅上一口。

她浑然不觉男人赞叹声里的深意,晃着玻璃板子,得意洋洋地叙说在家中自己也有这样的器物,如何的方便实用。

蓦然回头时,接上男子深邃的黑眸,眸底幽光眷眷,似一湾盈波流曲,潺潺动人心。她忽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兰亭那日,不,似乎又有些不同。

浅浅墨印,婉转花枝,甸落在男子的绝色玉容上,勾勒出一种别致的韵色,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美,亦是从未有人能得到的温柔凝视。

“悠悠,”他忽然开口,亦是柔音如蜜,眼角的亮色几乎让她停止呼吸,“你临的这副帖子上,为何有本王的印鉴?”

“呃,这个……”

还是被发现了呀!

------题外话------

推荐秋秋同类重口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下)【六夜言情】

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下)*

15.没有深爱,何来深恨

“老实交待,你何时偷了本王的墨宝?”

刚刚还一片融合之光的俊脸,当下就沉如浓墨。

她面上闪过被抓现形的尴尬,却仍是习惯死不认错,噘起小嘴哼声道:

“我没有偷,我是在塔里拣到的。又没人看管,怎么能说得那么难听。”

他忍着笑俊脸紧绷着,“你们亚国的夫子没有教过你们,不问自取谓之偷。那塔也是本王命人锁上了的,你未经本王允许就进塔,已是不该,还私拿里面的东西,更是罪加一等!”

她听得愕然张嘴,不过就意外发现那日他摹的帖子,忍不住想端详学习一番,怎么就严重到“罪加一等”了?!

“知错不认,还饰过狡辩,必须罚!”

“什么啊,人家根本就没……”

脸儿被大手托过,小嘴儿正被封个严实,大舌头立即钻进来,勾、挑、揉、捻,似抑不住沉压多日的渴求,啧啧水声叩响齿间唇缝儿,他急不可待地追着她闪避的小舌尖,吮得又狠又劲儿,爱死了这追拿逗趣的游戏,直逼得她哼哼叽叽地闷叫。

似心有不甘,手上拿着脆物不敢推,仰身逃躲也逃不开他圈起的臂弯,便挣着身子想脱出他的怀抱,不想这一动倒遂了她的愿,男人低哼一声松开了。

她喘着气抱怨,声音软软得像撒娇,“色狼,你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人家不过借来临个帖子就会还回去了,你这是趁机欺负人!放我……”

突然,她发现男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半垂着头,眉心上的结子正对着她,额头隐隐抽搐着,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液,让人立即感觉到那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目光一落,看到他的右手正撑在右腰处,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向兰溪的话——亲王殿下为了救你,自裁一刀,刺穿右腹。

本说过他活该,不会原谅,就算看到也做视而不见。伤人者必自伤也!这也是恶人应得的惩罚!

可是,她哪里懂得——

有种人,遇见了便是一生的噩梦和美梦纠缠,永远鲜明如斯。

有种情,尝过后便是一世的甜蜜和痛苦交错,深深刻骨入髓。

她遇到人,尝了情,怎能做到说一不二。

至少,在轩辕轻悠十六岁这年,懵懂又清明的世界里,还没有深深爱过,又何来深深的恨。

在看到他伤痛到俊容惨白,冷汗直下时,仍动了恻隐之心。是的,小叔说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至此冷酷如斯,她会觉得不舍,也仅因如此,换做他人,也一样。

会担心织田亚夫这个大混蛋,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迅速说服了自己纠结的心绪,低声道,“你……我碰到你伤口了吗?你快放我下来,让向大哥瞧瞧。”

“别动!”

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确是被小丫头刚才乱动的膝头给撞到,疼得厉害,可他不想放手,慢慢弯下,突然失力似地将小人儿放进襦垫中,身子顺势倒了下去,半压在软香的娇躯上,她刚一挣,他就闷哼出声,她就不敢再动。

声音很急,“你,你是不是很严重啊,还是叫医生,万一伤口又裂了,你那个帖身的面瘫侍卫非拿眼刀子刮了我不可。”

他心里憋着笑,哑声道,“别叫,他们都睡了,再打扰人家太失礼。”

她一听也不好意思了,白日里向兰溪都陪着她,随时待命,已经很辛苦,前些日子更是整夜宿在门口,人家也受了伤,也得多休息。

“那,那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痛啊?”

“别动,我躺会儿就好。”

“真的,躺会就好?”

“别说话,让我休息一下。”

“可……”

“嘘……”

男人自顾着把头枕在女孩柔软的xiōng口,身子的大部重量交给了襦垫,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滚烫的肌骨紧密嵌帖,能清晰地感觉到柔软与坚硬的分野,下衣摆在刚才的挣动中划开,便生生交缠在一起。

感觉到小东西想缩不敢缩,紧绷着身子,该是着实懊恼了好半天,终于在感觉到他也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坏动作,才慢慢放松了。

期间,她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两声,他没作应,她低低抱怨了几句“流氓”、“无赖”,渐渐也屈服了。

本以为这样沉重的压力下,很难挨下去,哪知道身上灼热的气温烘烤着,不胜周公骚扰,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如愿以偿地抱着香喷喷的小身子,根本就不想动了,就算伤处又被碰疼,如果小家伙非要挣他也要将她制住,没想到这“流氓”心思很容易就遂了去,枕在软软的xiōng脯上,闻着淡淡的奶香,真是让人禁不住。

可怜当他家兄弟苏醒时,怀里小人儿竟然就这么呼呼睡过去了,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忍心弄醒她,给两人调换了个姿势,相拥而眠。

……

那个时候,左大将军才好不容易脱清自身嫌疑,从刑部省出来,开车回府。

今日他欲联合朝中一些亲军势力,剖掉光德亲王的权势,哪知竟被反咬一口,亲信副官的家人被挟持竟抖出他贪污受秽、结党营私的罪名,搅得他差点自身难保,好在刑部省里还有他的人脉才能化险为夷。

“等等,先不回府,去小町街。”

司机默默打转方向盘,知道主子是要去那里会情人,估计也是白日虚惊一场,只有温柔的智子夫人才能安抚男子汉受创的心。因为,正室夫人性格刚烈善嫉,主人拒内又自傲,从不在正室面前透露官场上的不如意。

“将军大人。”

智子一见来人,粉颊生辉,虽已年过三十,神态依然秀美如少女,她躬身垂首露出雪白柔媚的一段颈弯香肩,柔顺恭迎的姿态,眼角眉梢的春情,令满心郁结的男人顿时烦扰尽消。

左大将军虽面上不虞,进屋后由着柔情美人服伺,宽衣解带,奉茶揉肩,轻言软语,一火去,一火生。

“智子宝贝儿,还是你知我心啊!”

男人瞅着那隐露生香的嫩白娇软,心中一动,扑上美人身一阵狼吻重吮,引得嘤嘤娇喘不迭,双双滚落床榻,衣衫尽褪时,苟且蠕啧声充斥室内,久久不歇。

这一番温柔缠绵,直至零晨方起,左大将军舒畅意酣时,也不乏几分英雄柔情。

“智子,等我远东军攻占亚国后,你随我去亚国。在那里,我们带着秀吉,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你也不用窝藏在这小院里,我也不用再受那恶婆娘的气。”

无人知晓,左大将军与智子夫人其实是青梅竹马,为了仕途不得不娶了贵族出生的正室。他虽情人众多,但真爱的只有智子一人,其他人都为掩正室耳目而为。他和正室未有所出,却早与智子育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取名秀吉。

“大人,智子和秀吉等着您凯旋归来。”

左大将军在这柔柔一吻里,又重振雄风,信心十足地离开了。

他走后,一抹人影也从智子夫人的屋门前走过,在看了眼门牌号后,迅速消失在街角。

15.没有深爱,何来深恨【六夜言情】

15.没有深爱,何来深恨*

16.王八

这一夜,小东西竟乖巧得一动不动,织田亚夫一觉睡到天亮。

睁开眼,看到怀里仍在酣眠的人儿,被电过后的头发蓬松松散在粉色被襦上,衬着嫣红粉颊,可笑又可爱,心情大好,精神比往日更足。

忍不住捉着小嘴儿爱怜一番,舌尖顶上小丁香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轻哼,就像小手儿痒在心尖上,酥麻得厉害,深喉喘出沉沉的气息,立即将整人儿裹进怀里,揉揉捏捏,满掌娇软滑腻,指尖果核跳动,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恰时,门下传来叩响,低声催促。

他不得不强制收敛心神,放了小人儿一马。小人儿虚眯着眼眸,似醒非醒,在他放手后,哼叽着扭身又蜷进了被子里,娇懒的小模样瞧得他心头一寸寸酥软。

他俯身凑进她耳畔低喃,“小东西,在伤好前,我不强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喜欢多少稀世墨宝、拓本石雕,我都为你寻来。”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鬓角,紧闭的睫毛似乎颤了下。但接着一个巴掌落在屁股上,让小嘴儿都瘪了起来。

色狼,流氓!

织田亚夫弯着唇角,起身离开,看到墙角放着的那堆纸笔,漆黑的眸底浮起潺潺柔光。

拉门打开,步出房间,十一郎已经等在廊外许久,抬头看来,顿时变了脸色,而他身后的女仆们也登时傻眼儿。

织田亚夫仍想着小家伙的事,边走边道,“找最好的工匠来,本王要做一件器物。”

“是。殿下,您的……”

十一郎急忙追上前,语气和脸色都有些古怪。

织田亚夫才察觉众人的看他的表情不同寻常,这时,向兰溪端着一早熬好的药前来,抬头看来,便忍俊不禁了。

“怎么回事?”

俊脸立即沉了下去,面对外人时,织田亚夫从来不加慈色,这一吼,仆人们全吓得低下头去。

十一郎道,“殿下,您的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更加不耐。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一群仆役给搅没了。

向兰溪上前,将药碗举上前,“咳,殿下,您瞧瞧看。”

最后,织田亚夫坐在屋中的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额头上多了个三横一竖,唇上多了左右两撇。他抚了抚唇角,那里已经浮出点点青碴,他从未学朝中一些青年贵族蓄胡子充老练,现在突然多了两撇这么浓的“胡子”,着时滑稽。

仆人们看到主子初时一脸沉黑,这时却舒展了眉头,竟似还有几分笑意了,松口气时又有几分惊叹,看来那位娇弱古怪的轩辕小姐真是很得殿下喜爱。换做旁人,恐怕早灰飞烟灭了。

可十一郎着实生气,一直黑着脸,他怎么能忍受自己最英伟杰出的主子,被人画脸骂“王八”,忍不住道,“殿下,这太不成体统了,应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丫头。否则,女人骑到男人头上,那怎么行!”

那时,织田亚夫离开轻悠房间,她不仅暗骂男人,还坏坏地想着男人看到自己的“惊世大作”会有何反应,是脸臭得能刮下三层黑灰,还是气得回头冲她咆哮。

哼哼,不管怎样,他半夜三更跑来欺负她,还无耻地利用伤痛骗她睡觉,行龌龊之事,这点儿小报复算轻的了。

对于十一郎的气愤,织田亚夫勾起唇角,淡声道,“嗯,是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笨蛋。亚国有句老话说得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王不会让十一郎你失望,重振我东晁男儿的威风。”

十一郎惊瞪眼,怎么听着这话,威信不足,调侃有余呢!

……

天气渐暖,织田亚夫换上深藏色和服,腰束薄带,倚栏品着香茶,没有外出打算。

按安排,正是艾伯特上门检察的时间,不过先等来的却不是荷兰大夫,而是那位气质刚毅的陆军上校南云卫。

南云卫行了一个十分刚劲的军礼,道,“殿下的气色好多了,属下甚慰。”

织田亚夫抬手示意,年轻的上校微微欠身,坐到一旁,接过女仆递上的茶杯,以东晁惯常的用茶礼仪,喝完了一杯茶。

这虽是再寻常不过的邀请,但面对东晁帝国最有权势的光德亲王来说,已是南云卫渐受信赖的莫大荣宠,他本也是贵族出身,更明白个中曲直。

放下茶杯后,他立即正色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告。”

仆人们立即退出了房间。

稍顷,谈话结束,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南云卫发觉容色渐丰的男人目光又落在了雕栏外,心下一恍,忆起那日所见,不由蹙起了眉头。

便听男人缓缓启声,道,“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是个痴情种,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偷偷摸摸地养着,确有些可怜。”

俊容仍无波无绪,眼底却蓄满寒芒,杀气凛现。

南云卫垂首,“殿下您的意思是?”

忽然,笑意似咋然绽放的香樱,美得让人呼吸一窒,墨瞳中光彩溢动,生生地勾人魂魄。

“南云,你可知亚国有句极有名的成语,上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阙是?”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南云卫心中恻动,一下对上男人凛冽眼眸。

男人冷笑,“既然那老匹夫如此不易,我们何不帮他一把,让他的宝贝儿子大白于天下,和他心爱情人,光明正大地为他的光辉远征,弑、血、饯、行!”

此时,那扬起的绝美笑容,森森地令人胆寒。

……

轻悠故意懒床到近午时才起,奇怪一早上都没什么动静,那男人难道看到她的恶作剧都没点儿反应么?

记得夜里醒来时,看到男人不但像往常一样霸道地搂着她,竟然还逮着她的手硬握着他的坏东西,气得她发抖,着实后悔之前太心软又让小人得势,发现笔墨就在伸手可及,动作报复时,她可一点儿没犹豫过,甚至得意得不得了。

现下过了那么久,明明该天惊地动一番,竟悄无声息,难免有些忐忑。

千篇一律的吃饭喝药,到庭院里散步,她不禁偷看了几次那雕栏楼阁,心下愈发惴惴,都说越平静越危险,她有些担心了。

正想着,女仆抱着一物前来,“小姐,您的同乡送来这个包袱给您。”

轻悠一见自己熟悉的大花包,亦是大惊,急问,“我的同乡,是谁?现在还在门外么,我要见她!”

“来人姓林,还在门外等小姐回话。但小姐要见人,必须得殿下允许。”

“那正好,你帮我把人留着,我这就去找那家伙。”

那家伙?!

女仆惊恐地瞪着转身走掉的女孩,心下直哆嗦,这荻宫殿上下大概除了这位,连宫里的皇帝陛下怕都不敢如此蔑称亲王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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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uv,终于轮到咱们家悠悠主动出击了!嘿嘿,大家猜猜,这之后亚夫会如何“教训”悠悠哟?

16.王八【六夜言情】

16.王八*

17.张嘴,吞下去。(上)

轻悠从小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好奇心重,调皮捣蛋,偷**摸狗的草蛋事儿没少做。所以,这十几年来积累了不少捣蛋后被发现的应对经验,可谓相当丰富。而且,她还懂得根据不同人型,采取不同的安抚手段,颇会察颜观色。

可为什么到了织田亚夫这里,就被他屡屡骂白痴笨蛋,硬跟他咬着倔呢?

织田亚夫还不够了解轻悠,轻悠又是第一次碰到男人如此对待自己,就连跟她有口头媒酌之言的恺之哥哥也不曾如此亲密过,她对他的矛盾心态过重,无法用寻常方式应对他。

他们的关系,每每就像火炮,一点就着——他是火,她就是炮。

这个时候,涉及到了同乡好友林雪忆,轻悠才压下了那种矛盾心理,拿出些许轩辕家小虎头的本色,煞有介事地将去“谈判”,呃不,去请求。

很不想承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所以,当轻悠规规矩矩地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细声细气地问了好,低眉顺眼地提出请求,让男人们着实有些吃惊。

南云卫还多看了恭身垂立的女孩两眼,心里忍不住拿那日与亲王激烈对峙的人做对比,实在很难想像,瞧着这么娇小柔弱的孩子,竟是一人。

接着,南云卫发现织田亚夫眉心褶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自知这场面不适合久留,便欠身辞行。

当门刚刚关上时,便听到一声娇脆有力的声音扬起:

“我要见雪忆,我已经好久没跟朋友聊天了。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什么都允我的!”

话中不乏撒娇的意谓,但南云卫觉得,语气里的骄傲倔强才是女孩柔顺外表下的本性吧!

“这就是你向本王请求的态度?”

长指一下一下地叩击桌面,男人的俊容罩上一层冷漠的寒霜,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与夜里那个戏弄人的下流鬼大不一样,可分明是一人。

轻悠心下暗骂,面上惟惟诺诺,“求亲王殿下,让轻悠见见朋友。”

墨瞳中划过一丝冷讽,“听不见。”

握爪,扬声。

“这么凶,你是在请求,还是在给本王下令?”

轻悠算明白了,这报应来了,握爪再握爪,忍耐啊忍耐,咱小女子能屈能伸,不跟伪君子一般见识。

“人家……只是想跟朋友说说话,雪忆把我的文房都送来了,人家好久没见面了。你说过,你……你食言,不怕变胖子嘛!”

还是忍不住射出几柄怨愤的小毒箭。

他瞥她一眼皱鼻噘嘴儿的小样儿,仍是不加慈色,“嘀咕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早上画花你的脸是我不错,你要罚我认,但是先让我见雪忆,之后随你。”终于,她破釜沉舟了。

“当真?”

“那当然。本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才不像某人总是出尔反尔,到头来还要人家……啊,你说什么?”

“过来。”

她瘪着嘴走过去,他却倒了杯茶给她,话说这敬茶跟敬酒一个道理,意谓给你面子和机会,岂能不接。她乖乖接过,饮下,说谢谢,放下杯子。

手未及收回,就被大手逮住轻轻一拉,低讶一声倒进男人怀里,本想立即挣出,却又下意识地怕触到男人的伤,甚至还避身了男人的右下腹,就被抱个正着。

“小东西,要求我,得付出实际行动。”他勾起她郁愤的小脸。

“什么实际行动,我都来……”

又被男人一顿猛吃,吃得娇喘连连,恼羞成怒,又不能发泄,小脸皱成苦字,脖颈上又多了几颗草莓,才被一脸魇足的男人放开。

粗砺的食指揉揉红肿的唇儿,一笑,“本王,准奏!”

啊呸,真当你是狗皇帝了么!色鬼。

------题外话------

推荐秋秋滴同类重口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17.张嘴,吞下去。(上)【六夜言情】

17.张嘴,吞下去。(上)*

17.张嘴,吞下去。(下)

林雪忆在荻宫的侧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朝里张望,焦急忐忑之下,又有些恼。

之前来人说只要找着东西,就允她见人,这都过去好大会时间了,早该禀报到亲王那里了,怎么还不见来人。

她出身大户人家,最清楚高门贵户那些弯弯道道的规矩,料想不是仆从怠慢,这几次送食接触,亲王府里的奴仆似乎又换了一批,但都相当谨慎小心,应该不敢。

若非下人作祟,那问题多半就出在她想见的人身上了。

不自觉地摩挲袖兜,今日她遵照二伯林仲森的话先去了趟邮局,果然查到了已经从亚国发来数日的电报,有林家的,更有一份是轻悠的小叔——轩辕清华发来的,蜀南轩辕家族中的一大怪胎,此人颇为离经叛道、视礼教为粪土,但凭着一手巧夺天工的绘样技巧闻名业内,且修文习武,精通几国外语,成为轩辕家身份仅次于大家长的第二把交椅,举足轻重。

若非有轩辕清华在,他们蜀北林家早就独大于川省。但蜀绣商会联手进军江浙苏的丝绸市场,也多得轩辕清华与洋人斡旋,为他们劈开商道,故而大伯林博源也对轩辕清华的才能很是敬重,并引为至交,更想将大表姐嫁过去。

之前林少穆被她误导,要她发电报诋毁轻悠的名誉,因想着这层关系也没敢乱来。大家都知道,轻悠不仅是轩辕清华最疼爱的小侄女,更是亲传弟子。

不过,这些顾虑都在进府后,当她看到日式凉亭里,那交颈缠绵隅隅私语的人影时,瞬间被妒嫉之心吞噬。

“唔唔唔,你,你……”

“小东西,你说允了你,什么都随我。”

“我,我xiōng口疼。”

“哦?不会伤口又裂了,让我瞧瞧。”

“讨厌,啊,不要,你下流!”

“不准动,再动,信不信我还有更下流的手段。”

那低笑声仿佛带着电磁力,比过任何电台的男播音员,更迷人心扉,千万倍。

“呜呜,我不要了……”

“这是我东晁第一架远洋飞机运来你家乡的土产,早上才从果园中摘下冰镇。你们亚国不是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又不是妃子,我才不要这劳民伤财……唔!”

“乖乖的,张嘴,吞下去。”

小人儿羞得满脸绯红,大眼里蓄着怒火,亮晶晶的直撩人,愤愤嘟起不住蠕动的唇儿被他爱得红肿不堪,直如浸绿瓷盘里的两丸雪白果仁儿,润泽水嫩,诱人采撷。

他自是不会放弃这等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儿,将小人儿揉在怀里,伺弄来去,拿捏调弄。

“呜……”

故意塞在她嘴里的长指来回耸动着,模拟着某种人类运动,她想用舌头顶出去。

“你敢给我顶出来试试。乖乖的,好好含着,不然,就换另一张嘴儿。”

“唔……”

轻悠怨怼至极,直觉之前的谈判自己真满盘皆输,被男人如此猥玩,简直后悔死了。

这时,亭外传来连声咳嗽,便听仆人禀报,“殿下,小姐,林姑娘带到。”

轻悠一听,再忍受不了,拨出男人的手指,撑身就要起来,哪料男人突然皱眉低哼一声,很痛苦的样子,她立即僵住身子担忧地看过去,男人虚垂的眼睫划过一抹精光,捉了xiōng口的小爪子摁下,将人重重搂进怀中。

威胁性地低语,“不准动。”

轻悠还想动,便听到了林雪忆的声音,“林雪忆见过亲王殿下。”

林雪忆只觉眼眸刺痛,袖下双手紧揪,顿了顿才唤出轻悠的名字。

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那么严肃冷酷的男人,也能露出这么温柔宠溺的笑容!轩辕轻悠,你何德何能得这般优秀男人的垂青?!

------题外话------

哈哈,这回咱女儿不属羊,属虎啦!大家算算,他们差6岁,亚夫应该属个啥?

后面滴情节都超友爱哦!

求收

求评

求花

求钻

求筒子们时时虎摸!

亚夫说:敢不给,立马关门,放土佑!(捂嘴…)

17.张嘴,吞下去。(下)【六夜言情】

17.张嘴,吞下去。(下)*

18.亚夫,求求你

“赐坐。”

织田亚夫瞬间冰冷的声音,让刚刚还暖风融意中的宣亭,骤生生寒。

女仆拿出坐垫铺置一旁,但一个冷眼打来,老仆人急忙上前扯了下女仆的手,往宣亭的三极木阶下指了指,女仆慌忙退出亭子,才放下垫子。

林雪忆见状银牙死咬,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说声“谢殿下赐坐”。矮身落坐后,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几乎甲入掌心。

古来座次讲究个尊卑贵贱,林雪忆料想之前还在织田亚夫面解释糍粑特色,其对自己的态度也相当尊敬,并未有明显的身份分野,料想今日最差也是个下末位,没想当前竟然连同席而坐的资格都没有了,跟最下等的仆役没区别,前后待遇差异怎的如此之大?!

然而,轩辕轻悠已然高出她三阶不止,还当着她的面与男人调笑嘻戏,打情骂俏,简直可恶至极!这不是明摆着给她个下马威,嘲弄她么!

林雪忆未敢立即举眸,接过仆人送上的茶水,动作优雅地慢慢饮完,敛尽眼底恨色,方才抬头。

就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里,亭内又兴过一番波澜起伏。

轻悠见人被安在亭外,她不注重礼仪也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侮辱,瞪着男人,哑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儿?”他故意装不懂,挑起一颗樱桃送进她口中。

她不得不嘟着嘴一边嚼果肉,一边皱着眉头斥责,“雪忆是我朋友,你让她坐那儿根本就是欺负人啊!如果,如果你觉得她只有坐那里的身份,我跟她一样是亚国人,我也要坐那。”

说着,她就开始挣扎起来,也尽量避开他的伤。

他威言一喝,“再动,本王让她连坐地儿都没有,直接撵出宫。”

“你……”

“小东西,才给你三分颜色,就要给本王开染房么?”

那冷傲蔑视的眼神,刺得她各种愤慨不甘压抑难发,打掉他的手,扭头不语。

他垂下眼眸,睇了下亭外正埋头喝茶的女人,挑起一块荔枝送入自己的嘴中,回头钳起怀中人儿的小下巴,强硬无比地捉住那紧抿的小嘴儿,一阵肆意蹂躏,末了才温柔地舔弄了两下,以示安抚。

附耳轻语,“别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小笨蛋!”

她对上他的眼,不解他话中含义。

他突然拍了下她的屁股,松开腰间的钳制,她立即退身坐回自己的垫子,想拉开距离,可被那眼光一盯,动作便僵缩回去。

大手轻轻抚着她柔顺滑亮的长发,让人更感觉自己像个没格没脸的宠物。

织田亚夫并不懂那番小心思,看着亭外恭敬垂首的女人,淡淡扬声:

“林雪忆,事情办得不错,本王可允你一个要求。但,望你好自为知!”

初闻,林雪忆暗自一喜,可话末的警告立即让她打消了心头泛滥的旖旎情怀,立即点头应诺,“谢亲王殿下恩赏,雪忆不敢妄想。”

薄唇冷冷勾起,“是不是妄想,说来听听便知。”

林雪忆默了一默,却是心思百转,抬头直视男人眼眸,面色肃穆庄重,竟有几分凛然之气,“恕雪忆斗胆,亲王殿下能否放过我这小妹轻悠,她今年才满十六,还是个半大不懂事的孩子,平时大家都宠着她,性子娇野,倔傲不羁,实在不适合伺候尊贵如殿下您。唯恐令殿下不悦,触怒尊颜。”

说着,林雪忆以头叩地,言辞卑微,却让人觉得有股浩然正气。

织田亚夫也有些微讶异,他并不喜欢这女人,莫说她姓林竟然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就算她真是轻悠的亲姐姐,他也不认为姓轩辕的能有多念骨肉亲情。倒是借机图利的商人本色,无处不在。

然而,不管这两人有多少心思,这些话听在轻悠的耳朵里,已经化成一片感动,单纯的信任。

“雪忆……”

她想上前扶起好友,就被身旁的男人摁住。

男人重喝一声,“林雪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跟本王提这种要求!”

林雪忆抬起头,不卑不亢,“我林家和轩辕家,愿以千金赎还轻悠,以偿殿下救命之恩,求殿下网开一面!念在轻悠尚还年小,放过她一马吧!我听说,她入荻宫不过月余,身伤不断,现在还需长时卧床。

昔日在亚国蜀南老家时,悠悠从来都是我们女孩里最健康活泼的孩子,芙蓉城外的芙蓉山都像她家后院似的被她踏遍了,她在南河里打着鱼虾儿烤给我们吃,爬树抓鸟,上房揭瓦的皮事儿没少做过,从来都是一张小脸红苹果儿似的。如今难得瞧她一眼,这瘦得连下巴都成锥子了……若非我带他来东晁,她也不会遭遇此难,这都是我这做姐姐的错,亲王殿下若不高兴,我林雪忆愿代轻悠受罚!只求殿下……”

“闭嘴——”

哐啷一声爆响,白玉瓷杯被狠狠掷落亭外,粉身碎骨。

刹那间,整个宣亭内外一片死寂,仿佛初夏的微风都寒人糁骨。

“来人,把这该死的亚国表子……”

“不,不要,求求你!”

织田亚夫话未落,就被身旁的小人儿攥住了衣袖,削尖的小下巴上,落下一颗一颗晶莹的小水珠,滴落在他深色的衣袖上,圆圆的印儿好像打在人心上,陷出一个个血窟窿,他想像往常一样狠狠挥掉这般该死的情绪,可偏偏压抑得眉额抽跳,竟抬不起手来。

——悠悠从来都是我们女孩里最健康活泼的孩子

——如今难得瞧她一眼,这瘦得连下巴都成锥子了

轻悠见男人整张脸都铁青了,唯恐林雪忆遭其毒手,心中万般不愿也矮声求饶,“亚夫,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乖乖听话,什么都允我的,你别生气……求求你……”

泪人儿一下扑进他怀里,撞得伤口又隐隐作痛,可闻着发间清香,满怀的柔软顺帖,奇迹似地平抚了xiōng口的翻腾,他才放下了手。xiōng口浸入绵绵密密的温暖湿气,将心都融了,哪里还有什么怒火。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跟他撒娇。

“林雪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轻悠?!”

林雪忆吓得紧绷的身子又是一抖,抬头接上织田亚夫森冷嘲讽的眼光,哑然失声。

冷哼一声,“看在悠悠的面子上,今日你大放阙词,本王可恕你无罪。如若再犯,休怪本王无情。照你亚国律例,冒犯皇亲贵胄是何罪刑,你应该更清楚。”

若非鞭刑,便是杖刑。

林雪忆接到轻悠的眼色,灰败着脸应下了。

十一郎上前将人带走。

只是刚转身时,林雪忆就听到那男人用着一种威胁他人,却又对话者十足宠溺的口气道:

“上次见面后,你就给本王闹思乡心情不好!这次竟胆敢公然跟本王谈条件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低三下四。以后不准再见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余下,是女子嘤嘤弱弱的唔咽声,听在林雪忆耳中,藏娇匿媚,更似在讽刺嘲笑她的狼狈和不自量力。

轩辕轻悠,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臭表子,让你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题外话------

咱们亚夫先帮悠悠小小教训一下这个“口是心非”滴女人哈!

18.亚夫,求求你【六夜言情】

18.亚夫,求求你*

19.教人怎么舍得放开

人影消失后,他突然捉着她的脸儿,神色郁积,沉声质问:

“轩辕轻悠,对你来说,我织田亚夫就如此不济,只害得你遍体鳞伤吗?!”

“……”

她愕然张嘴,没料到他突然这样问,她很想立即承认,指责他的无耻卑鄙,残忍无情。

但思及刚才的情形,这连番遭罪也长了性儿,不敢再直言快语只图意气,又不屑于继续奴颜婢膝地求,遂瘪着小脸儿抿唇不语。

心说,难道不是吗?这前前后后的伤,哪一个不是或直接或间接地被他折磨来的。就现在,xiōng口还疼着呢!都是被他的恶劣给气的。

他瞧着她别扭不甘的表情,明白她这根本就是默认了。

刹时气得不轻,手下力道更重,直疼得她小脸皱起,但自己的脸色却更糟糕。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本王是白,白……”

一串急促的咳嗽声震没了音,钳着下巴的大手顿失力气,强壮的身躯蓦然失力后倒,紧紧捂着右腹处,俊容上血色尽褪,顿时吓得周遭仆人乱作一团。

轻悠愕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闭上眼,那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仿佛一块重石,沉沉地压在心上,总也挥之不去。

——亲王殿下为了救你,自裁一刀,刺穿右腹。

听说,那一刀刺穿了右腹。记得小叔告诉过她,穿刺伤有时候比骨伤更严重。那处可能不是要害,但伤及肠道,会严重影响消化吸收。

她不自觉地抚抚下巴,发现他消瘦得比自己还厉害,脸色比自己还差。刚刚还有些粉泽的唇已经乌青下去,额头上一片密汗。

可她还是不知道,斗兽场的意外,是不是真的与他无关?就算是真的,她就能原谅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么?

刚才未尽的话,她是听明白了,他说他白疼她了。他折断她的手脚,强迫她就范,不顾她的意愿随意狎玩她,她就该接受他的疼宠吗?

她不知道,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他又问她做什么,这只会是永远无解的难题!

有轻柔的抚触划过脸颊,他撑开眉眼,看清俯近身前的人时,立即抓住了那只想要缩回的小手,握在掌心。

轻悠揪眉轻颤,这手怎么那么冰?

织田亚夫呼出口气,只觉得这小手柔弱无骨,又暖又软,教人怎么舍得放开?

接下来,府内的大夫号脉看伤口验体温测血压,小心翼翼做着各种检察,他都攥着她的小手不放,害她又尴尬又气恼,偏偏在众人责备的眼神中发作不得,乖乖当壁花儿。

他握着她的小手,还不时地用大拇指,一下下地摩挲她的手背,或又搔搔她的掌心。她揪着眉头瞪他,他半瞌着眼眸,唇角不时翘一下,惬意得不得了。

这个精神病!

后来她干脆扭头不理他了,他就故意重重一捏,疼得她低嘎一声回了头,才松手。

这般眉目传情,秋波暗送,瞧得十一郎等人眼角直抽,暗自磨牙郁愤。

……

那时,林雪忆被十一郎带着走了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又恨又怕,立即后悔自己之前的鲁莽冲动了。

难不成,光德亲王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她几乎吓得腿软,浑身都发凉打颤儿。想到离开时男人说的话,不准轻悠再见她,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刹时间,林雪忆吓得停住脚步,瞪着前行的高挺男子,那打得笔直的背脊就仿佛一把东晁长刀让人畏惧。

十一郎回头,看女人一脸惨青骇异之色,心下冷笑,面上无色,道,“林小姐,你对轩辕小姐的用心,可谓良苦。但奉劝你一句,仅此而止。我家主子不是单纯的轩辕小姐,林小姐好自为知。”

话落,跑来一个女仆,手上还是拿着一个东晁惯用的青色印花布包,递到林雪忆手上,这算是主人家回敬来客的谢礼,多是自家特制的点心或茶叶,而出自亲王宫的话更是稀罕物什,寻常人都见不到的皇家供品。

捧着还有些热乎的包裹,林雪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十一郎又道,“殿下已经给京都商会下了令,贵坊可至商会联络会长,即日便可收回军部和联防大队扣下的店铺,开始营业。”

林雪忆一听,双眼大亮,抱着包裹深深一鞠躬,连声致谢。

十一郎不屑地转过身,“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荻宫了。”

林雪忆急道,“先生,轻悠从小在家娇惯极了,从不会伺候人,如果可以,请您多提点她一下,让她千万别惹殿下不快。如果可以的话……”

“要想留着命继续待在京都,少废话!快走——”

十一郎大步离开。

林雪忆仍追着大叫,“求先生让亲王殿下善等我妹妹,我林家和轩辕家都谢谢先生了。”

十一郎怔然,这亚国女人真那么情深义重,校场时又怎会自私地冒名顶替轩辕轻悠?若非如此,殿下也不会如此讨厌这女人了。今日这番冲撞,若是良心苛责下真心想弥补过错,倒有些教人佩服。

林雪忆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回到织造坊后,将消息一宣布,立即获得林仲森的大加赞美,林少穆听说后也不无惊讶之色,但心下却对轻悠更为不屑,只认为轻悠奴颜媚主,才换得今日林家得以重振旗鼓的大好机会。

“雪忆啊,回头赶紧给家里拍电报,让他们赶快备齐这些货,我们会想法子接应。”

林雪忆一看清单,也是大惊,这上面的中高低档织品数量竟然比寻常旺季的需求量还要高上三成。

林仲森看出侄女儿惊异,笑着解释,“雪忆,你可不知现在东晃只有咱们一家亚国织造坊能立即正常运作,其他家如金湘坊、南云坊这些江浙苏大户全都撤走或查封了,今儿我和少穆拜访了川岛和龙村两家,都说现市场奇缺真丝、混纺,还有咱们跟轩辕家买来技术自产的西洋蕾丝印花,这可是个大缺口,咱们要能赶紧补上,未来东晁就是咱们的天下啦!”

林雪忆大惊,立即赶去电报局,还拉上了脸色明显不虞的林少穆要他当司机。托军部那通行令之便,他们开着车出门更受人尊敬,甚至不少军人和联防队的人都巴结他们。

路上,林少穆才愤愤地抱怨,“爸竟然让我继续追求川岛静子,还要我娶她为妻,好为林家在东晁的事业打牢基础。

靠!那女人在事发之后,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冶也君还冒着被军队开除的危险给我们通风报信,送我们出城。后来我们被关牢里,谁来救我们探望我们了?!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一次,无情无义,只知明哲保身,我他妈宁愿娶轩辕轻悠,至少她还给咱们林家创了点儿福旨,也不屑要川岛静子这种懦弱胆小狗眼看人低的东晁母狗!”

林少穆絮叨了一路,林雪忆只是瘪嘴不予置评,心里想的却是你大少爷当初看上人家的不就是贤静温婉的性子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哪可能在危难之时帮你挡刀枪,真是痴人说梦。

------题外话------

秋秋滴经典完结文,同样重口深情《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19.教人怎么舍得放开【六夜言情】

19.教人怎么舍得放开*

20.只要你喜欢(升级宠)

接下来的数日,织田亚夫都卧床养伤,除了在屋中走动一下,连公文都被艾伯特严正斥责不准再批。

因为宣亭那日过于激动,伤口又不小心渗了血出来,有轻微的撕裂,夜里还发了烧。

十一郎太担心,偷偷请了艾伯特来看诊。

那天,众人第一次领教了这位向来脾气温和极具绅士风度的洋大夫,大发雷霆,把府里伺候的人挨个儿训斥了一通。

当然,轻悠是被训得最狠的。

艾伯特以朋友之义威胁,又以医生之责喝令,再附以整个荻宫殿未来的荣辱兴哀皆系于男人之身为由,终于让织田亚夫答应静心休养,严格遵医嘱吃药休息,直到伤口完全愈合为止。

当然,这里关键一笔还是艾伯特私下里找轻悠谈话,情理并重、并哄半骗地说服轻悠乖乖待在织田亚夫身边。

鉴于洋大夫与小叔一样“众生平等”的先进思想,以及专业的外科知识列举的可怕后遗症真的吓到了轻悠,轻悠这几日倒真是极乖巧地待在男人身边,并不用做什么事,也跟着一起静养,但偶时还是会被恶魔骚扰……

用餐时,一旦吃寿司,轻悠一定会扒皮抽骨,弄得满盘狼籍。现在嘛,织田亚夫还会当帮凶,分工协作,帮她剔干净饭团后,诸如海藻、海带、紫菜类的东西都进了他的口。

“哼,低级生物就是喜欢吃低等动物。”轻悠嘀咕。

“海产品是男人的第二生命,更是女人的幸福源泉。”织田亚夫淡淡出声。

轻悠疑惑了。

织田亚夫眼底精光一闪,便倾身过来,轻悠想躲却又顾及“医嘱”只得忍耐,便听耳边热呼呼的吹过热风,传来一句,“壮阳效果一流。”

唰啦一下红透了小脸,恨恨瞪过去。

接到这汹汹的小眼神儿,他仰首大笑,俊容生光。

从此,轻悠拒绝吃任何海产品。

喝药时,同时送来的中药,织田亚夫一口喝掉,干脆利落得每每教轻悠瞠目。心说,这魔鬼的味蕾肯定没感觉。

织田亚夫看着那张皱脸,只觉得奇怪,这丫头每次喝药都像在上刑场似,前后总要磨叽好久才喝得下去。她面前小几上,摆了蜂蜜水,甜酥饼,各种蜜饯,她就会赖着吃这些小零嘴儿,有一次竟然吃到撑了,想偷懒逃掉喝药,这种孩子心性儿真让人啼笑皆非,伺弄起来也格外有趣儿。

不过,再可爱的小孩子脾气,屡屡就范,就让人烦不胜烦。

他一放下碗,故意用力震响,吓得她小肩头一抖,怯怯地看过来,其实他心里很想笑,却极力板着脸,说,“快喝。再不喝,本王亲口喂你。或者,你另一张小嘴儿这许久没喂过,大概也渴了。”

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在小丫头眼里说有多邪恶就有多邪恶,吓得她立即抱着药碗咕咚咕咚救命似地喝完了,然后吐着乌漆漆的小舌头,埋进一堆甜蜜蜜里,边吃还边掉眼泪。

对此,他无限叹息,有种父母难为的感概。

故而,便打算在晚上沐浴时给小泪人儿好好疼回来。

“不,我要女仆给我擦澡,不要你……艾伯特说你不宜大动啦!唔……你你,我要告你!”

“悠悠乖乖的,你再乱动,我就告诉艾伯特是你害我拉到伤口。”

彼时,艾伯特正伏案整理一日的病例报告,顿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直觉有人在背后叨念他,他想来想去决定隔日还是去亲王宫走一趟,以策安全。

这方,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薄薄的一件粉色内衬衣被扒拉下腰际,娇白的小身子颤微微地缩在角落里,深褐色的原木衬着那团雪艳娇蕊,晃荡得教人心猿意马。

其实这种事儿真的应该交给女仆,严格说来看到吃不到,对血气方刚已经快一月未吃大餐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折磨。

织田亚夫也不愿,可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作祟,就特别想欺负这娇娇的小东西,大眼泪汪汪地瞪着她,真教人心痒痒的难耐啊!

“你,你无耻……唔唔唔……”

他吃够了小嘴,才舔着唇角的伤,邪笑着抽身道,“宝贝儿,其实你也喜欢的,对不对?瞧,你的另一张小嘴儿可比你这张小嘴儿诚实多了。”

“不,啊……呜呜……”

等到快一个小时后,浴室门终于打开,男人一身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女孩脚步踌躇,浑身瑟缩,双手紧揪着自己的衣领,躬腰曲背显得更娇小可怜了,不时擦着掌心,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没洗掉。

浴室的角落里,滴溅着一团白浊液体。

轻悠一看到已经铺好的被窝儿,就要往里钻,现在她只想躲起来回避浴室里那些恶心讨厌的尴尬,明知这很没用很鸵鸟,又有啥办法,人在屋檐下呜!

“小东西,这么早就急着睡觉了?”

突然,织田亚夫转回身,居高临下似地睨着她。

明明是很温柔的笑,但看在她眼里,邪恶至极,倒退三大步,警惕地瞪着他,怒道,“艾伯特说过,不……不可以剧烈运动!”

瞧着她夹紧的小腿儿,他的眸色变深,良久不语。

她更害怕,抵到拉门上,“你,你再乱来,我就,就叫……”

他裂嘴一笑,雪亮的弧儿逼人眼眸,吓得她浑身一僵打住话,可下一秒,他转身走向书房隔间,打开门,站在门口说,“过来,有东西给你。”

她犹豫了一下,见他走进去,不知弄了什么,薄薄的隔扇门里透出特别的光,她眨眨眼,看清了,那上面竟然映着很别致的花纹,心念一动,身体便不由自主了。

“啊,这是……”

他动了动那印花图案,美丽的花枝映在她瞬间绽放的小脸上,炽白的灯光仿佛都变得明媚如阳光,衬着那朵欣喜至极的笑靥,可爱得让人心软成泥,全是满足。

轻悠的目光都被那张发亮的玻璃桌牢牢吸引住,没有注意男人眼底的温柔流光,一下扑上去,抱着桌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赞叹不迭。

“喜欢么?”

“嗯,喜欢!”

她重重一应,却不知这是第一次如此坦诚不伪地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对他亦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骤然的沉默,让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眸,被那眼底流转的潺潺光色震住心神,心瞬间如擂鼓,刚褪下的窘意又涌上脸颊,艳若绯云朝朝。

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她没有再躲。

他说,“悠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为你寻来。”

指腹轻轻揉过丰润的唇瓣儿,粉腴动了动,粗砺和嫩红契而合一,这般自然。

似乎,有些什么,变得不同了。

------题外话------

甜蜜深化期哟哟哟,大家不想腻着忘了留言啊撒票票花花石头。

下面咱们享受一下咱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感觉一下书法世界滴独特韵味儿。

啊啊啊,秀文笔神马滴最讨厌了,小样儿们不留言的话,秋会郁闷死滴有木有呀呀呀呀呀,你们知不知道为了写下面这几千个字俺抠了多久,俺滴鼠标都罢工鸟,可见——中国文化的威力是多么滴强大啊!(扑倒……)

20.只要你喜欢(升级宠)【六夜言情】

20.只要你喜欢(升级宠)*

前言

首先申明,秋从不写悲剧,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未来也没打算过。这个故事,瞧着冲突挺激烈的,呃,事实上冲突的确很剧烈,不过结局肯定不是悲剧结局。至于是不是喜剧,这就因人而异了,秋只保证不是悲剧,男女主肯定是最终生活在一起了。

关于故事背景的设定:

这故事是从《霸宠小娇娃》的男女主前世之一里抽出来的,但秋正式构思时不想给爱情故事披上太现实的历史责任感,只想写一个男人在巨大的现实压力上极度热爱宠爱痴爱虐爱一个幸运滴女孩子的故事。呵呵,我想亲们享受的爱,受点虐也是愿意滴哈!

严正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so,在正式开篇时,秋决定完全架空,完全捏造背景,与现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借用现实生活中的一些民俗特色,譬如姓名,风俗,传说,服饰,饮食习惯,文化特色等等,所有与政治相关的东西通通不沾边。总之就是,一切纯属虚构,请勿自动代入。

秋不接受任何关于故事背景设定的“民族情节”批评,咱写的是爱情故事,不是历史故事,俺在楔子里就再三申明,俺从来不拿历史做文章,俺们就是纯yy。

关于故事风格基调:

注意,注意!

由于幼年成长原因,我家亚夫可能有些变态,重口味啊,胆小的勿入!

由于“极致”爱恨,我家亚夫虐起女儿来是不会手软的,怕虐的勿入!

当然,亚夫宠起悠悠来,也是毫不商量滴,喜欢宠中带虐成熟正剧的亲,大胆地跳坑吧!

由于亚夫和悠悠是敌国关系,各种矛盾冲突纠结多多,怕纠结滴亲慎入!

秋滴风格,老筒子们都懂滴,重口味,起伏大,冲突强烈,本文特别主打极宠极虐极爱极恨极纯极欲,极品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差怕雷怕恶俗怕狗血的亲,慎入啊最好勿入!(欢迎腐女)

特别向追来的老筒子们说明一下:

这故事是从《娇娃》里拿出来的,经秋研究,为了达到秋想要的极致感觉,类似于《魔鬼的吻痕》(现名为《魔鬼的逃跑爱人》),具体情节发展和细节处理,都与《娇娃》里简单描述的情况会产生一定的出入,看时大家就不要拿《娇娃》里的情节来分析啦,一切以本文的简介为线索和主干来推测剧情发展哈!话说,《娇娃》里的是一本小说,小说嘛总是有臆造成份滴,咱这里算是“真相”哈,所以必然存在着一些差别,和秘密咯!

在这里,秋希望能写出自己最想要的感觉,不会迎合任何人,纯就是写一个“极致”的爱情故事,对于一些影响秋创作的言辞评论均做删除不解释处理。当然,对于真的喜欢故事认真做评的留言,秋会保留。这个度,怎么把握,相信有心的亲们能理解的哦!毕竟,你们可以任意留言,留言时有没有考虑作者的心情?!作者也可以任意删除留言,删除前要不要考虑留言者的心情呢?!如果大家互相能多一些体谅,我想并不会发生这些“误会受伤”的事儿。相信大家在故事激烈时,都渴望发泄,渴望互相交流,秋一直以来都是每条必回滴说,希望大家能多一些互相理解,也让秋能更有信心地愉快地跟大家交流。

最后,说明一下,秋要写出好故事就需要多多的思考和琢磨,更新数量上不可能像某些作者天天万更,但秋保证每一章内容都充实而有看头,尽量减少注水啰嗦情节,尽量不断更。

质量第一,数量第二!

谢谢大家支持,祝大家阅读愉快!

【严正申明】本故事背景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哦,秋超超超超喜欢这个故事哟,希望喜欢滴亲能多多留言,与秋分享这“极致”的感觉!

前言【六夜言情】

前言*

亚夫的歌-believe me

dimabilan—believeme(亚夫的歌)

秋以为,不管是歌曲旋律还是歌词,都非常配我家亚夫的形象,一个毅志坚强的男人,一个为了所爱所欲坚持不懈的男人,一个不畏惧陈规陋俗所谓规则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亚夫是一个有信仰的男人!

历史也告诉我们,但凡走在历史尖锐,引领一个民族,创造一个时代的人,都拥有一定的偏执和疯狂。

我们家亚夫,正是这样滴极品男人噢!怎能不爱他!嗷嗷嗷——

evenwhenthethunderandstormbegins

就算电闪雷鸣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

illbestandingstonglikeatreeinthewind

我也会像风中的大树一样坚定地站立

nothingisgonnamovethismountainorchangemydirection

我的方向(愿望)就像大山一样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它)

imfallingofftheskyandimallalone

我孤独地从空中坠落

thecouragethatsinsideisgonnabreakmyfall

内心深处的勇气将会阻止我的坠落

nothingisgonnadimmylightwithin

没有什么可以熄灭我心中的光线(希望)

butifikeepgoingonitwillneverbeimpossible

如果我坚持去做那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nottoday。

不是今天

causeigotsomethingtobelievein

因为我有信仰

aslongasimbreathing

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causeigotsomethingtobelievein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in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ngelsecanstopmeifijust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inme。

我相信自己

evenwhentheworldtriestopullmedown

就算世界想把我摧毁

tellmethaticant…trytoturnmearound

告诉我做不到的…。试着把我翻转

iwontletthemputmyfireout

我不会让他们把我摧毁(燃烧殆尽)

butifikeepgoingonitwillneverbeimpossible

如果我坚持去做那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nottoday

不是今天

causeigotsomethingtobelievein

因为我有信仰

aslongasimbreathing

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causeigotsomethingtobelievein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in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ngelsecanstopmeifijust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inme。

我相信自己

icandoitall,openeverydoor

我可以全部做到,打开所有的门

turnunthinkabletoreality

化不可能为现实

youseeicandoitallandmore

你会看到我可以全部做到

believingaslongasimbreathing

(我)相信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causeigotsomethingtobelievein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in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ngelsecanstopmeifijust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inme。

我相信自己

亚夫的歌-believeme【六夜言情】

亚夫的歌-believeme*

21.举案齐眉(情趣宠)

“悠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为你寻来【七日,魔鬼强强爱21章节】。”

他的口气,那么那么那么的认真,他的眼神,那么那么那么的专一。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儿,跳得那么那么那么的快,仿佛要跳出xiōng膛,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脸颊,冲进了眼眶里,他俊美绝伦的面容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好似她曾经徘徊迷惘的某个梦境。

那么美,又那么的不真实,让她又期待又害怕,又紧张又惶恐,各种心绪,千回百转,绕得她不知所措,只能像往常一样以鸵鸟之姿,别眼回避。

他看着她埋下头,细细的小手指在明媚的印花上游走,就像在他的心上划过绮丽的一笔,似隶楷,圆润婉约,曲折浓丽,似行草,遒美健秀,扑朔迷离。

早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仍忍不住心中一叹。

她没有看到男人眼底飘过的淡淡失落,为免继续尴尬,翻弄起垒放在案边上的三卷宣轴,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徐徐展开【七日,魔鬼强强爱21章节】。

卷轴太长,竟已超过她小小的臂展,身后忽伸来一双长臂拿住卷首,绕过她腋下托起卷身,她立即放开了手,生恐手上汗液沾染宣纸坏了墨字彩画。

但凡学书法绘画的人在入门时,都知道为了更好的保存墨宝,在展阅、玩赏之时,如何拿放都有些讲究和学问,只看这细微之处,即可辩出其是否行内人,亦或只是附庸风雅的浅陋之辈。

瞧着小东西那虔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宛尔一笑,手一抬,卷轴整个滑落,全数展开,神貌开颜时,又闻一声惊呼。

“呀,这,这画上的题字不会是王曦之的《快雪时晴帖》吧?不少字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

她凑近了看,瞪圆的眼珠子都似快蹦出来,“真的是……是,咦?这鲜印是……”

大篆体,笔划复杂难辨,不比秦时宰相李斯简化后的小篆体好认,轻悠这半调子半晌也没认出来。

身后人闷笑道,“李思训印鉴。”

这一听,她激动地抽回身,侧首问,“这是李思训的真迹?”

李思训,唐朝大画家,乃李唐宗亲,显达于战功,位拜至王公。最擅金碧青绿山水,颜色浓重,细入毫发,独树一帜,意境隽永奇伟、用笔遒劲、风骨峻峭、色泽匀净而典雅,尤显当时贵族阶层的审美情趣和生活理想,极具装饰味的画风,工整富丽,装裱精致,为许多皇族贵胄喜好,收藏玩鉴。因年代久远,在安史之乱后,其作品存世稀少,真品更是千金难求。

故而,轻悠看到鲜印时,难免有些惊讶怀疑。

他伸手指了指李思训印鉴旁的那方又大又方正的鲜印,“再看这个。”

她眯起眼,俯下身,端看半晌,又叫,“鸿胪寺藏鉴,赠。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这个寺庙送给你的?那这应该是摹本,不可能是真迹的嘛!”

脑袋立即被敲了一记,“笨蛋。”

她不满了,扭头瞪他,“你才笨蛋呢!我小叔说,像这种现世遗存极少的名家之作,市面上多是赝品,你以为你是王爷收到的就是真迹了,还不知道被什么江湖串串儿白相儿给唬弄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前挪了挪屁股,就想离身后的热炉子远点儿,那时不时地飘荡而来的沐浴气息让她很不自在。

他又想敲她脑袋,她忙抱着头嚷嚷,那模样傻不楞登,着实可爱,他大笑出声。

“白相儿是什么?”

她很鄙视地白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解释起来,“白相人,就是上海滩俚语。白相就是玩,相当于花花公子,仗着家有薄产,只知道吃喝玩乐嫖赌毒,游手好闲,偶时还会为非作歹的混混、流氓、骗子、色鬼。”

说最后几个名词时,那小眼神里倏倏地猛朝他放毒箭,十足指责。

他大手一抄,掐到嫩肉,她嗷地大叫,鼓起小脸嚷起来:

“你,你就是个白相儿。生得细皮嫩肉,比女人还漂亮,却整天以欺负人家小女子为乐。哼!要不是仗着家有薄产,蒙祖荫所赐,世袭亲王爵位,你能这么张狂嘛!”

“你就这么看本王的?”

他眯起眼,刚刚还很柔和亲切的线条绷起来,不怒而威,她立即欺软怕硬地偃旗息鼓了,嘟起小嘴儿不吭声,收回毒眼看画儿。

他知道,这不怪她,他强加于她的那些印象都很糟糕,按艾伯特之前斥责他的话,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对一个强迫自己的暴徒产生男女之间的好感。

短暂的静寞后,她感觉头上又传来熟悉的触感,身后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温软,说,“连鸿胪寺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指摘本王?”

咚地又是一记叩头。

“你知道,那你说是什么啊?总之,这画儿肯定是高仿赝品!”

“如果我指这是真迹不假,悠悠你如何处之?”

“我,我保证以后绝不挑食。”

他先是一愣,看着那小脸上的郑重其事,xiōng口一震,又大笑出声。

此时门外,值守的十一郎和女仆们,都面面相窥,十足惊讶于屋内那开怀的笑声。

世人皆知,亲王殿下从小性格内敛,甚至稍显yīn沉,能笑得如此欢畅,真真实属罕见。而今晚,似乎已不只一次。

由此看来,这位轩辕小姐真是有本事,比起宫里那位拥有东晁第一美人儿之称出云公主殿下,更得亲王喜爱,让人惊叹,又让人心忧。

……

大手握着小手,点跋游走于画卷之上。

李思训的画作向以浓墨重彩为主调,金碧青墨在宣纸上渲染开来后,尤显深幽浑凝。因为其出身皇宗,家境优渥,某些作画上还有金箔点翠,饰于宫殿楼阁,十分富丽堂皇,很为当时盛行富沃润丽之风的唐朝贵族们追捧收藏。

然,眼前这副晴雪图,清雅素丽、洁净爽劲,与其一惯画风实在相差甚远。

所以轻悠才能一口咬定,这是赝品【七日,魔鬼强强爱21.举案齐眉(情趣宠)章节】。她绝不会承认屈屈撮尔小国如东晁能拥有泱泱大唐,一代天朝的绝世画作。

“鸿胪寺,属唐王朝九寺五监之一,主掌对外邦交典礼。其与唐六部三省中的礼部职能,大同小异。”

“你是说,这画儿是唐朝与东晃邦交时,赠送给你们的礼物?”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她哼叽着扭扭身子又往外缩,他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自隋唐时期,天朝就与我东晁建交,文字佛经、丝帛瓷器、铸造建筑、诗书歌画等等皆有交流往来,不胜枚举。”

立马小人儿又不安定了,嘀咕,“那到是,听说唐明皇最爱的杨贵妃都跑这儿避难。鉴真大师六次东渡,给你们传颂佛经……”

他没再责难,却趁势将小人儿更深地拢进怀里,叙道,“这幅李思训的真迹就是一千两百年前,当时的玄宗皇帝向出使天朝的东晁名画家矢吹菊展示的作品之一,矢吹菊出生于东晁北海道,尤擅松涛雪景,一见此画如故,曾三天三夜不食不昧揣摸画作精髓奥韵,得玄宗皇帝激赏,遂将此画赠予他。”

她眼前一亮道,“虽然画风不像李思训一惯的风格,不过,这迎客松的松针,细如毫发,脉路清洁,雪后晴光中还泼洒着淡淡金箔粉,倒真是李思训的特色啊!”

小手又被男人移到了画作裱边几处墨鉴上,分别有许多名人印鉴,较为有名的便是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的“褚”半印,宋朝大书法家米蒂、黄庭坚的印鉴。此外,还有出宫院管库时的“廷”印,“绍兴”联玺等等。

但凡通晓书画的人,都知道这每一个印鉴,就如同封帝拜王的玺印,多一个就多一份含金量,就算非真迹,接连被皇帝、大书法家、大画家等等收藏鉴玩过,艺术价值只会有增无减。

“这个‘神’字,乃矢吹菊当时东晁皇帝——推古帝,鉴赏之后所题。谓之,字奇画秀,神工之作。”

而今更有外邦皇帝、大画家的印鉴和题赞,这幅画的存世价值已经不逊于王曦之的兰亭序石拓了。

“真的是李思训的真迹啊!”

她叹息连连,聆听着画作由来,细细探看下,更觉得不可思议,美不胜收。小脸在明灯下染着光晕,刚刚沐浴过的肌肤白里透红,润泽光丽,细细的睫毛像小扇子扑楞楞地眨动,仿佛刷上他的心尖儿,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汩汩涌出,不可自抑。

他又将画作上王曦之《快雪时晴帖》朝玻璃灯桌上最亮的地方靠上去,她忽然靠近,眯起眼在字帖周围晃来晃去,几乎鼻尖儿都快帖上画纸了。他弯着唇,俯下身去帖着她粉润的香鬓,贪嗅着弯弯细颈里***香气。

其中滋味儿,各人品知。

“天,怎么会这样……嗷,好痛!”

她突然惊起身,发顶心正撞上他的下巴,疼得直揉,又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襟,急道,“这块字帖好像不是原画纸写上去的,这边上居然有印儿,如果不是灯光太亮根本看不出来,好像是另外一块纸帖上去跟画融而合一。这字帖上还有冯承素的印鉴,难道……”

望着他的大眼亮晶晶,满载着纯稚的求知欲,就像兰亭初遇时,那个对他毫无芥蒂的小丫头。

真想把这一幕用最好的相机拍下来,给艾伯特那家伙瞧瞧,只要他愿意,小东西总有一天会完全抛掉那些糟糕的过往,对他真心的笑。

他抚抚她充满期翼,渴望求解的小脸,道,“时间到,小孩子该睡觉了。”

“啊?”

立即换来小丫头一声哀嗷,兴奋的表情僵愣掉,着实有趣儿得紧,让他忍不住捏了捏粉颊,发现肉肉的确不若初遇时那么丰满了。

“想知道真相,从明日开始,乖乖吃饭,不准挑食,我就告诉你。”

“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嘛!钓人家味口,人家今晚会失眠,失眠就没好胃口了。你不能这样,快告诉我,我要知道、要知道、要知道啦!”

这画儿明明是李思训的真迹,却又为何帖了个别人写的题札?!她可以肯定那印有冯承素印鉴的题札应该是王曦之原作的摹本,因为《快雪时晴帖》真迹现在仍收在乾隆帝养心殿的暖室即“三希堂”中,与王珣《伯远帖》、王献之《中秋帖》并为稀世之宝,合称“三希(稀)”。以李思训身为唐宗亲王的身份和性情,哪会在自己的画上巴个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更好奇,是哪位装裱大师将名字名画裱在一起,竟然如此合嵌如一,几难分辨?那么,当时玄宗皇帝送画出去时,这题札就已经在了吗?或者是到东晁后,传承的这一千二百多年期间,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纠结惊奇,并种种揣测怀疑,正是爱好古董字画者鉴赏时的最大乐趣之所在。寻找真相,挖掘典故,断代断名,无一不让人百般兴奋。

轻悠此时正是如此,谁料男人竟然就此叫停,哪受得了心里九只猫儿搔心啊!

她抓狂地抱着他的手臂猛摇,丰腴的xiōng脯就来来回回地蹭着他,却浑然不觉,他眸色迅速变深,凝着她,沉声道,“真睡不着,我们可以继续浴室里的运动。”

“啊,不要!”

她像触电似地甩开他的手,推开桌子,爬出了书房,一头钻进她自己的粉色樱花被榻里,迅速地将自己裹成一个大茧子,只露出黑溜溜的一截长发,便一动不动了【七日,魔鬼强强爱21.举案齐眉(情趣宠)章节】。

看着这一幕,真不知该笑该气。

暗忖,果然还是这一招最管用!

……

皇宫

“皇兄,我想去荻宫殿探望亚夫。”

“不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堂堂东晁长公主,岂可随意出宫探望成年男子。这成何体统!”

出云已经求了一早,仍只得这结果,气得一把甩开皇兄的手袖,秀眉颦蹙,脸色宛然如闺中怨妇。

明仁君在心底哀叹,面上却绷得极严厉,又软声劝说,“出云,宫中每日都有御医过去看诊,亚夫的伤就快好了,再几日就能入宫来。到时候,朕便多留他几日在宫中休养,以慰你思夫之情。”

出云虽不满,也不敢再强求,只能乖乖应下,辞退离去。

走出旭日殿,迎面却见一脸郁色的左大将军,匆匆向她行礼后步入殿下。

出云暗暗咬唇思虑半晌,朝自己的帖身侍女摆了摆手,转道走入侧廊,掩身在垂帘之后静待。

殿内

左大将军行叩首大礼,直起身后脸色虞不道,“陛下,恕臣斗胆不敬之罪,臣必须将此事禀明陛下,求陛下裁夺!”

“明仁抬了抬手,”将军不必客气,请讲。“”我远征军已经延时半月未能出发,现军中诽议如云,将士们的士气也大受打击,大好战机延误到此,最新的情报显示,法、英、俄、西班牙等国已经联合攻下数城,占据了最为富饶繁华的城市。我东晁距离亚国最近,不管是兵力、武器、粮草都最具优势,竟错失此等好时机,实在令我等汁颜啊!“

明仁君的手一顿,垂下头,绣扇微掩面颊,眉头轻蹙。事实上,若非之前织田亚夫的说服和要求,他并不喜欢打仗,拨款军备都是为了自强自卫不再为西洋列强欺拢奴役。因为斗兽堂一事,亚夫故意使难于左大将军实行报私仇之事,他也睁之眼闭之眼。

唉,已经拖了半个月未发军,大概是极限了吧!”将军所言极是,朕即日责令相关人员尽速配合大军出征的各项事宜。“

相信亚夫的气儿也该消了,不过,他更担心的还是他对那个亚国女孩的重视,已经超出一位亲王该有的限度,兴许给他点正事忙忙,能让他分轻主次。”陛下英明!“

左大将军终于松了口气,事实上这已是半月来他第七次觐见明仁帝,谈及发兵之事。此前,明仁帝都以时机尚未成熟为由推拒了。先前因弹骇案失败,不少支持他的大臣也都龟避不见,他在朝中的威名一落千丈。发兵所需的后勤配线不到位,发兵时间一拖再拖,军中士气大落,他的威望也大降,压力巨增,简直苦不堪言。

若再不改变现状,他渴望建立功勋,拜位王卿,脱离妻族势力,拥有自己幸福家园的梦想,恐将化为泡影。所以,这次恳请前他都做好了准备,若明仁帝再不答应发兵,他将以自裁方式谢罪于前,迫帝下令。而今夙愿已解,剩下的就是在战火中拼杀,只要拿下几座富沃的城池,运回一船船的绫罗珍宝,那些失去的威望、名誉、权利、地位都将如探囊取物,即时再借势整治光德亲王,岂非易如反掌了!

左大将军出殿时,已然神清气爽,满面红光。

刚步下阶,便见一女侍挡住了他,低语两句,女侍朝侧廊处摆手,他抬头一看那垂落的竹帘后隐约驻立一抹人影,木栏下跌落的华裳织锦耀人眼眸。

他立即垂首,朝那方向施礼,跟着女侍走了过去。

帘后,现今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声若鹂莺,婉转中带着一丝轻愁,问道,”左大将军,本殿听到一个传闻,不知将军可为解惑?“”殿下请讲,末将必将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帘后人似乎仍有几分犹豫,但最终私欲战胜了一切顾虑,问,”本殿听闻,月前荻宫斗兽场上的意外,亚夫君为救一名亚国女子而自裁重伤,是真情,还是谣言?“

左大将军低垂的眼眸中迅速滑过一抹狡色,压低声,缓缓道出,”末将不敢枉言,当日确有一名亚国女子,亲王殿下极力掩护之……“

------题外话------

终于上架了,真不容易呀!话说咱这文写得也不容易,各种批斗纷纷上场。话说咱也不是20出头的愤青了,所以绝对不会给任何无聊份子打造掐架的战场。大家亲们要是不小心看到也当完全没看到哈!千万不要跟那些人浪费唇舌,咱们理国,热情滴看故事,享受浪漫爱情。

话说后面还有很多山水墨画般的场景描写,秋秋自己很喜欢这种韵味儿,相信追文的筒子们也会喜欢。

21.举案齐眉(情趣宠)【六夜言情】

21.举案齐眉(情趣宠)*

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

这一日,轻悠很纠结【七日,魔鬼强强爱22章节】。

她很早就醒了,翻来覆去再睡不着,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夜里鉴赏的那幅画作,想着小叔教给她的鉴定知识,回忆曾经看过的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图绘宝典》,以及五代时著名画家荆浩,对李思训画作的点评,进行各种对比。

然后,又忆及王曦之《快雪时晴帖》的真迹收藏历史,以及个别较为珍贵的拓本走向。

可惜这些信息太有限,她记得也不甚清楚,多数都是极爱王曦之行书的小叔强行灌给她的。而她自己很喜欢大唐时的自由民俗和富丽画风,才多研究了下唐时画作,对于其他朝代涉猎寥寥,线索极少,无以为凭。

心似猫抓,越想越睡不着,就想起来再好好参详一番。

哪知身旁的男人突然一紧手臂,将她牢牢锢在怀里,稍稍一动,就碰到某个危险物体,让她又羞又愤。

这个不要脸的白相儿,老是趁半夜三更她睡着了,暗渡陈仓,不是钻进她的被窝儿,就是把她捞过界,回头还说是她自己睡相不好踩过界,可怜她万一受凉又要吃苦药才日行一善,真是千般无耻,万般可恶啊啊啊!

“悠悠,睡不着,要不要……”

“不,不要,我要睡!唔……”

他突然出声,吓得她立即埋头入被,就被他擒住了小嘴一顿肆意蹂躏,若非她哼痛,恐怕他早就不顾自己的伤,迫她就范了。

这个无耻的臭白相儿!

终于起了床,轻悠的目光几度掠过书房隔间,却不敢造次。毕竟,这里是色狼的地盘,小叔说过,狼这种野兽,超有领土意识,若未经允许就捞过界,得不偿失啊!她实在不想肉偿便宜他个臭白相儿。

于是,她只能苦逼地望宝兴叹,无限哀怨。

织田亚夫展开手臂,任女仆将打理衣饰,回头看到小东西瘪下的小脸,唇角一抿,目光闪了闪,便问旁人,“今日早膳有什么?”

轻悠一听,身子就抖了抖,心头暗叫,糟糕,昨晚她好像又被男人捉脚,许了个“丧权辱格”的诺言。

她立即爬起身就往外跑,被男人喝住。

“干什么?”

“我,我想如厕,很急,大,大号!”

看着那小身影仓皇而逃的样子,织田亚夫终于忍不住闷声低笑起来,跪立的女仆们见主子俊颜舒悦,玉色生光,一个个都脸红得不敢抬头。

……

正所谓,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等轻悠回来时,看到满桌的海鲜,一堆绿幽幽的“海”字辈儿生冷动植物,只觉得地狱已经向她敞开了大门儿。

反观织田亚夫却吃得津津有味儿,看她终于“大”回来了,抬头,勾唇,道,“悠悠,今日早膳很丰富,最宜长伤口,多吃点。”

说着,就将她最讨厌的一块红腥腥的东西赶进了她的碗碟里,据说这叫“刺生”的东西相当昂贵,不是一般人家能常吃的。

她只觉得刚刚排空的肚皮,又有异物咕噜噜地滚过,硬着声儿嚷,“我,我不要吃别人的筷子碰过的东西。”

他抬头瞥来,“哦,你嫌本王脏?”

她吓得退后一步,“我,我有饮食洁癖【七日,魔鬼强强爱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章节】!”

“什么时候有的?”

她很想说,就刚才,却实在没那胆儿,“人家不要吃生的海产,人家要吃熟食!人家不是原始野兽人!”

周人一听,全部抖了抖肩膀退后小半步。

咯嗒一声,男人放下手中的银箸,声音很冷,“过来,坐下。”

她只觉如临大敌,乖乖落坐,女仆立即布上碗筷,盛汤,布菜。她只挑热食或冷蔬吃,完全避开了那些生猛海产。

突然,一碟生肉摆到她面前,男人很强硬,“吃掉。”

“我不……”

她一皱眉,他黑眸一眯,震得她委委屈屈地垂下头,举着筷子像举着千斤重锤似的吃力,以极慢的速度挑起一块肉片,做足了表情也没能喂进嘴里。

瞧她那副仿佛他喂她吃砒霜的痛苦表情,他忍无可忍地又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低喝,“昨夜是谁说过,不再挑食,乖乖吃饭!轩辕轻悠,你敢食言?”

她小脸一苦,终于认命地闭上眼,一口吞下肉血。

“吃光。”

他无情地下令,深深体会到带孩子的心理煎熬。

有时候,很多人事物总是看起来很可爱很完美,到你真正深入接触后才会发现真相。

这小东西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真不知道她在家里,是不是也这么娇气滑头。

织田亚夫的这个疑问是在四年后,终于见到了轻悠的那位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小叔才解开。那时,这两个男人颇有些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之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还剩几片时,轻悠再忍受不了那感觉,哽着声儿求,“人家真的吃不下了,好想吐!”

“说话不算数的话,书房里的东西我就通通撤走。”

“你,你个暴君!”

“吃光。讨价还价,再加一盘!”

“啊,不……”

她嘤呜一声,端起小碟儿将肉片全倒进了嘴里,无限怨怼地瞪着男人冷酷至极的表情,放射小飞镖。

织田亚夫这才朝早已候在门口的向兰溪点了点头,向兰溪憋着笑走进来,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上桌。

轻悠一看那倒出来的雪白豆浆,刹时跟见了末世大救星似的,向兰溪刚倒好就抢过喝。

男人们同时皱眉,向兰溪更吓了跳,急叫:

“等等,那还很……”

烫字未能出口,灌下大口豆浆的人圆眼一鼓,哇啦一声全喷了出来,正中对面男人的俊脸。

“天哪,殿下……”

女仆们惊叫着上前,织田亚夫夺过仆人手上的布巾擦掉脸上的白浆,将布巾狠狠扔在桌上,脸色可谓冷到极点,黑到极点。

轻悠现在哪还顾得上男人的怒气,小嘴儿像被千万根金针戳刺着,痛得她啊啊哭叫,猛抽冷气,眼泪唰啦啦就落下来了,逮着桌上一碗清汪汪的冷水,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嘴里猛灌。

“啊,小姐,那水不能喝,那是,是……”

您刚刚才用过的净手水啊!

仆人们冷汗直下。

“轻悠,你怎么,怎么……”

一时间,向兰溪都不知该哭该笑。先前还觉得这小丫头性子强,有骨气,连那么凶狠的土佐斗犬都不怕。哪知处久了又发现这身上的怪毛病不少,孩子气还挺重,时常闹出些让人又气又恼又好笑的事儿来。

织田亚夫抬起手,十一郎忙上前搀扶,他冷哼一声,道,“自作自受!”

轻悠一听,抬起泪眼恶狠狠地瞪过去,想骂,可一动舌头都疼得不行,呜咽一声,扭头背身不理人,拉着向兰溪的手袖可怜巴巴地直掉眼泪。

“无论如何,不准挑食。膳食和汤药,不准断。自己烫到嘴,也必须把东西都吃掉。”这命令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啊,而且还没完,“向兰溪,不准包庇他,否则,本王回来知晓,尔等一律受罚。都听明白了吗?”。

“是,殿下。”

众人齐声应诺,唯有小主角儿一人抱着膀子抽泣得更大声了。

织田亚夫看也没看人一眼,转身走掉。

向兰溪叹息一声,“轻悠,快别哭了,向大哥给你上个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待到稍稍处理完嘴伤后,轻悠觉得没有初时那么痛,皱着眉头恨道,“都是那个,讨厌的臭白相儿,要不是他,我才不会,不会……哦,痛……”

向兰溪奇怪,“谁是臭白相儿?

轻悠一吸鼻子,骂道,”就是那个织田亚夫啊【七日,魔鬼强强爱22章节】!他$,$*&^*$,$……“

一堆报怨,各种数落,无限怨愤,极度仇恶。

向兰溪听着,大汗,无语。

默默的,为亲王殿下摊上这么个小怪胎,深为惋惜。

……

皇宫

织田亚夫接到明仁帝的玉碟,不得不入宫一趟。否则,他这会儿多半还在屋里,继续调教那个一身怪毛病的小姑娘。

想到临走时,她烫得像红肠似的两片唇儿,就抑不住地想笑。

这丫头,皮性儿,活该!”亚夫,看来这段时间的休养,精神大好,连心情也相当不错啊!“明仁帝摇着他最衷爱的绣扇,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弟只是想到有败军之将窝囊下作地向人哭叙悲惨遭遇的那副龌龊可怜相,格外觉得开心罢了。“织田亚夫立即收敛心神,圆滑应对帝王的猜杜。

明仁帝咳嗽一声,”亚夫,朕很为难啊!你是朕最宠爱的弟弟,左大将军也是帝国不可或缺的忠臣良将。朕还是希望你们斗归斗,但也不要伤了和气,误了正事才好。“

织田亚夫垂首应诺,”陛下训的是,臣弟明白。“

明仁帝很满意,便换了话题,”你受伤这几日,出云可把朕的耳朵都念出茧子来了。今日便宿在宫里,你们也好聚聚。“

织田亚夫蹙眉,”陛下,臣弟必须处理远征军后勤供给的问题,不然……“”这,这也不用急于一天吧!“明仁帝纠结了。”陛下,军情紧急,不可压后。否则,您的忠臣良将又要哭哭啼啼跑来告臣弟一状,臣弟大伤未愈,新伤又起,恐怕承不起这般压力。“织田亚夫在心底冷笑。”呃,这,这个……“

明仁帝面容一僵,两相权衡之后,只得作罢。

两人又聊了聊其他事务,织田亚夫便要在午膳前赶回荻宫。

明仁帝却突然说道,”亚夫,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成家了。“

织田亚夫闻言,将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眸色倏冷。

明仁帝仿佛没察觉男人的不悦,迳自接下,”朕在你这年纪,已经纳有三个妃子。咳,早前朕以为你不喜欢男女之事,也从不迫你。但斗兽场一事后……你也知道,出云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成年,又卸下了巫女之职。我让住持算个吉日,不若你们就把婚成了,安她一颗心。“

口气宛如父亲一般,绣扇半掩着脸,不敢看正眼,只能偷瞄对方反应。

织田亚夫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浓眉微压敛去了眼底神色。

明仁帝见人一直不回应,心下忐忑,”你也知道,她从小就喜欢你,又是被紫樱姑妈带大,由她照顾你,我这做哥哥的也更放心。免得她老是在朕面前叨念,女大不中留,再留就留成愁了!“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弟弟,生性孤傲,行事不羁,最讨厌受制于人。尤其事关私事,最讨厌别人说三道四插手管束。就算身为皇帝的他,也都是处处避免触其逆鳞。

但自从发生斗兽场那事后,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亚夫,你该明白朕的苦心。“

织田亚夫抬起头,眸色深静如一面冰镜,让明仁帝心头微怵,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逼得太急了些,也许给他些考虑的时间更妥当,却听到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待远征军顺利出发后,一切任凭皇兄安排。“

明仁帝一愣,未想竟如此简单就获得了满意的答复,顿时喜上眉梢。遂命宫人取来不少养身健体的好物品,赐赠下去。织田亚夫还要了宫中地窖长年存蓄的冰块,明仁帝也未多问,一并痛快允下。

……

织田亚夫在午膳前回到了荻宫,脸色却不若离开时和悦。

十一郎给众人打眼色,一个女仆急忙退走,朝屋院后跑去。

织田亚夫解下佩刀,本欲亲自将爱刀放回屋中,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眉心一褶,转步就朝屋内走去。

仆人们立即露出慌乱之色,都看向十一郎,十一郎瞪了众人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刚到走廊上,就碰到将将送完药的向兰溪。

织田亚夫直接问道,”药都喝完了?“

向兰溪俯首,”是的,殿下。加了两味镇痛消炎的药,只要歇过这两日,就没有大碍了。“

织田亚夫哼笑了一声,喃喃念了句”小笨蛋“,口气似嘲似宠,大步朝后院走去【七日,魔鬼强强爱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章节】。

向兰溪本想说什么,看着男人迫不急待的背影,也只能叹息作罢。”亚夫,笨蛋,多吃点啊!笨蛋亚夫,不能光吃虫子啊,也要多吃些谷子。亚夫笨蛋,不准挑食,再挑食就没得吃。不给,不给,让你们挑食,笨蛋亚夫!“

院里传来极响亮的叫闹声,伴着咯咯咯的笑,可真是说不出的洒意痛快啊!

织田亚夫一出现时,守在女孩身旁的那些侍卫和仆人一个个笑意盎然,那个跑来通知的女仆急得团团转,劝女孩不要再叫了。

轻悠斜着脸儿,重重一哼,叫道,”我喂我的鸟儿,关你们殿下什么事儿。我又没叫你们殿下,紧张个什么劲儿呀?!难不成你真为,两只鸟儿就是你们殿下了,拜托啦,不要自动代入好不好。我的笨蛋亚夫,可比那个织田亚夫要可爱单纯多了。“

她自得其乐的阿q精神着实让女仆想撞墙,众人这一抬头看到立在屋檐下的高大身影,吓得再无笑意,男人手一摆,迅速退离事非圈儿。

轻悠浑似不觉,将手中的贝母撒得更带劲儿,还叫着,”笨蛋亚夫,叫你们不准挑食,知不知道荤素搭配,营养才均衡,才能快快生蛋蛋,孵小宝宝哦!“

两只鸟儿哪里听得懂,轻悠一气之下,踩在饵食上不让吃。”哎呀,还敢啄我,笨蛋亚夫,你们活腻味了,明儿就把你们通通炖了吃掉,让你断子绝孙!“

她一左一右踢开鸟儿,脚一跺,大喝一声,双手插腰呈茶壶状,杀气十足。

不得不说刚才十一郎的预见担忧是有道理的,可惜这”小笨蛋“天生就是不受教,性儿泼得厉害,活该吃了这许多苦头。

轻悠突然发现四周太安静,这抬头一看,正对上男人深幽黑沉的眼,那眼眸似两团黑色漩涡,要将她拉扯进去搅死在里面,吓得她浑身一个机灵儿直往后退,却一脚踩在一只琢食的鸟爪上,惊得鸟儿扑楞楞尖叫,顿时一团乱。

织田亚夫顺着木阶走了下来。

轻悠被他紧绷的yīn沉脸色吓到,立马泄了气儿,边退边委屈地嚷嚷,”你,你别过来,人家只是在逗鸟儿罢了!“

他一手还按在佩刀上,那黑亮的刀柄在阳光下冷光咋闪,吓得她背脊发凉。”你,你要真的生气,就是不打自招嘛!这哪儿跟哪儿,啊,你别过来……“

这显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都死到临头了不认错就罢了,竟然还强词狡辨,简直愚笨得要死,当下要真被殿下灭掉,那就好了。

十一郎如是想。

当然,他知道这也只是个幻想罢了。

轻悠见男人脸色更冷若冰霜,脚步丝毫不缓,只得转身就跑。

穿着一寸高的木屐,穿着下摆空间极小的和服,崴了的一只脚只好了七八成,哪里逃得过男人的脚步,才跑出三步就给揽腰截了回来。”啊,不,痛……“

三个音节完,逮住人,俯身,将人打横抱起,顺利完成了这三个动作。

轻悠吓得蒙住脸,一副掩耳盗铃的蠢相儿。

一股灼热的樱香喷洒在她手背上,低沉的声音蓄满魔魅般的磁性,说:”想让本王断子绝孙?“

抖……”悠悠,你好大的志向!“

再抖……”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抖不动了……”生蛋蛋,孵小宝宝!“”什么?“

她尖叫一声,放下手。男人一脸yīn沉的笑,幽黑的眼底风雨欲来。

------题外话------

话说不是秋不想万更,实在是同时写2本压力很大,另一本已经走上结文之路,待完结后,这本新文秋就会全力以赴了。

需要郑重说明,秋以为,为了说好一个故事,不在于字数的多寡,而应重于情节的铺排、人物塑造、细致的人性描写,故秋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写作思维和方法技巧,做到言尽而意无穷。而不是每一章都在堆砌30点上万字,秋用8个小时写这5千字,相信亲们慢慢就会感觉到其中的不同,有一些描写更适合细细品味,慢慢思虑。话说古人的诗词也不过聊聊数字,就能勾勒一副山水墨画,无限意韵,秋也希望亲们在享受情节时也能感受一些咱们千年国学文化的美,这些美并不需要过多的字堆造。大家懂滴哟!

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六夜言情】

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

23.我不要了——

“我不要,放开我,臭流氓——”

“轩辕轻悠,你如此信口雌黄,言而无信,该当何罪?”

“罪,罪你个头啦【七日,魔鬼强强爱23章节】!人家喂**玩玩,你不懂情趣就罢了,还胡乱给人家安罪名,根本就是大题小作,大惊小怪。”

“还敢狡辨!绿雉是鸟不是**。你取的鸟名是何用意?存心侮辱本王么?”

“我,我才没……哼,这名我都叫了半个多月了,你现在才说,你存的什么心呀?小人!”

“轩辕轻悠,别以为本王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哼,谁稀罕被个暴君关在笼子里。本小姐告诉你,这不叫恩宠,这才是赤果果的侮辱!”

说到最后,大概是恶向胆边生,她抓着他的衣衽大声咆哮,气势十足,典型是受不得人激的冲动派。

他气得眼眸一眯,还走上木阶,就将她压在一根粗大的棕漆圆柱上,咬住她不断张合的小嘴一顿蹂躏狠磨,腥甜的气息迅速游走在两人唇齿之间。

“流氓,放……唔……”

“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侮辱!”

他一把扯开她的领口,粉色和服下绽出雪嫩娇肤,蕊红樱果,顿时让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浓重的黯流,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骤然破闸而出,他俯下头,狠狠咬上那片雪色,疼得她尖叫一声,开始激烈地挣扎。

“禽兽,畜牲,放开我,放开我,不要……”

尖利的齿锋染上艳红的色泽,他抬头掳住着她的眼眸,恶狠狠地说道:

“小东西,你真是不长性儿。这不过月余,就忘了校场上吃过的苦头,若真是忘了,本王现在就帮你通通回忆起来。”

他在说什么?

轻悠几乎不敢置信,昨夜还对自己百般宠溺讨好的人,转眼又变回了那个无情狠戾的魔鬼。

他将她紧紧压在木柱上,根本不管她的伤,单手就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劈腿压住她的踢腾,重重地覆上她颤抖的身体,强行侵犯,她完全无力反抗,就像当初在校场上,一模一样的冷恶眼神,简直毫无人性。

这个男人,他根本没有心!

“不,救命,向大哥……”

她失声痛哭起来,叫出了此时潜意识里最值得她信赖依赖的人名。

可一下听在男人耳里,简直就是威力最强劲的炸弹,几乎瞬间就崩掉了他仅剩的理智,动作更加粗野疯狂,仿佛要将她整个儿辗碎。

顿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断气。

向兰溪本就有些不放心在附近徘徊,这一听哭叫声就跑了过来,无奈被十一郎拦住,他又急又慌,绕开阻拦从花园跑去,最终还是被附近的侍卫截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木柱上,被高大的黑衣男子死死压住的可怜女孩,无助地挣扎哭叫,顿时心如刀绞【七日,魔鬼强强爱23.我不要了——章节】。

“亲王殿下,请您息怒,轻悠她还小,她还不够懂事,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可怜这般劝说哪里阻止得了男人的失控行迳,向兰溪咬牙换口:

“光德亲王,你要再一意孤行下去,你会后悔末及。她身上的伤可以治好,心里的伤永远也治不好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在意,你现在必须住手,光德亲王,你听到了没有?再不停下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向兰溪这时候并不会知道,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那疯狂耸动的庞大身躯猛然僵住,仿如石化。

一阵微风拂过,满园绯樱如雨,漱漱而下,娇弱的花瓣儿跌打在那副宽厚的黑色肩背上,鲜明的色差刺得人眼眸直抖,空气中飘荡着坠落糜乱的气息,如此浪漫的庭院美景竟然让人觉得无限凄凉,惨不忍睹。

“呜呜,放手……你走开……”

蜷曲在xiōng前的小手,轻轻一推,却重似千斤,推得他朝后大退一步,身形着实踉跄了一下。

一失去支撑,小小的泪人儿一下滑落在黑色泥地上,双手撑着地面,xiōng口急促地起伏着,哭得肝肠寸断,又咳又喘。

她衣衫凌乱,几难蔽体,雪白的xiōng口上布满他肆虐的红痕,腰带已经不知去踪,半敞的衣衽下暴露出大半娇躯,甚至有污浊的液体顺着小腿滑落下来,滴溅在黑色泥土上,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他的眼眸一阵剧烈收缩,俊容上划过茫然失措的神色,仿佛是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想要上前搀扶的手在半空中瑟瑟发抖,一股无以铭状的后怕感觉袭上心头,张口,声音却嘶哑得听不清。

“轻……”

“不要,走开……呜呜,痛,好痛……”

她双手突然失力,躺倒在泥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团,刚刚还潮红一片的小脸转瞬苍白如纸,嘴角却滑下一股股腥浊的液体,大滴大滴的汗液从脖颈间落下。

织田亚夫终于回神,冲上前将女孩抱起,刹时惊起一声凄厉的嘶叫。

“不要,你这个禽兽,放手放手……呕哇——”

啪地一口秽物喷在他脸上,让靠近的十一郎和众人全吓了一跳,瞧着男人怀里女孩的动作,眼眸越瞠越大。老天——

“呕……呕……”

喉头难以控制地耸动着,将胃底翻搅的异物全部排了出来,轻悠张大嘴,全吐在了男人身上,浓重的气味儿弥散开来,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秽物里,还有几乎完全没被消化掉的肉块儿,正是早上被逼吃下的。

十一郎眉头直跳,指甲几乎握入掌心。

那个抱着女孩、浑身秽物的男人,似乎不以为忤,让女孩俯爬在地上,一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帮着顺气,另一只手袖着擦去女孩一脸的眼泪鼻涕和秽物,细致入微的模样,与先前的狂暴失控仿佛判若两人。

周人见了只能在心底唏嘘叹息。

向兰溪急忙让仆人们准备漱口水,热毛巾,想了想便决定让洋大夫艾伯特过来瞧瞧,嘱咐完这一切后,他才慢慢靠近那两人,低声对男人说了几句话。

此时,轻悠已经吐得昏头转向,意识模糊,再无任何力气,两耳沙沙嗡鸣什么也听不到,她只隐约看到了向兰溪担忧的模样,才觉得有些心安,朝他伸出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只是有点怪,她明明看到向兰溪没有开口,为什么耳朵里会听到一句颤抖的低语:

“轻悠,对不起。”

……

“殿下,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必须指责,你们东方人对待女性的态度实在非常糟糕。在我们西方,绅士是不能对女性用强,否则将遭到社会道德的严厉指责,并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这位小姐才十六岁,按照我们西方医学理论,这个年纪虽然算成年,但身体上的诸多发育仍未完,心灵也不够成熟,需要更多的呵护和引导,而不是蛮横粗暴的对待和强迫!”

“希望殿下您好自为知,不要再做出这种会后悔一生的蠢事。”

“伤好了,也会留疤。”

艾伯特这是第二次发大火,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跪坐在地的男人,直接走人。向兰溪不得不追了出去,询问诊断结果。

织田亚夫看着被襦里露出的那张苍白的小脸,神色一片黯淡,双拳在膝上紧握。

其实,他不想对她发火,她的骨伤好得比他慢很多,他本就舍不得她再受痛,却不知为什么被她一激,就控制不住。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忤逆他,就算是皇兄要他娶出云,口气态度也是小心翼翼打着商量。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喝吼他,或者指责他。但凡冒犯过他的人,最终都会遭到加倍的惩罚。

如果她乖乖听话,他根本不会这样对她。

如果她不是动不动就排拒他,总是否认他对她的好,把他的恩宠说成侮辱,他就不会气得失控强要她【七日,魔鬼强强爱23.我不要了——章节】。

连帝国的第一美人,公主殿下都巴不得嫁他为妻,这个愚蠢的亚国小女人竟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抵毁他,甚至口口声声地说不稀罕他。

真是可恶透了!

“娘……”

突然,一声破碎的哽咽,打破室内的平静。

织田亚夫再抬眼看去,女孩小小苍白的眼上,已是泪痕满布。他不自觉地抬起手,以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动作拭去那湿热的液体,然后,手便僵在半空。

半晌,他负气地甩下袖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就该让她明白身为奴隶的本份,和主人的权威。

艾伯特的那堆无稽之谈根本不适合东晁帝国,怎可一概而论。况且,这小东西只是他的欲奴,是他最憎恨的亚国人,还是轩辕氏的后裔。

他疯了才会跟她道歉,才会在这里自责后悔。

织田亚夫重重一哼,起身离开了房间。

被襦里,昏迷的女孩在不同的梦魇里辗转反辙,难以逃脱,泪流不止。

……

那个时候,他还太年轻,他还不明白,不久的将来要为自己的任性骄傲,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追悔末及。

……

那天后,轻悠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在向兰溪的劝慰下,她慢慢走出沮丧的心情,多数时间都以读书、写字、绘画为乐。

如此自得其乐数日,也没再见过织田亚夫。

只是在庭院做画时,偶尔看到仆从捧着大叠文件来往于那间屋舍。

现在,没人强迫她吃东西挑食,没人限制她睡觉时间,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她偶时还会有错觉,是不是自己直接从亲王宫大门走出去,也不会有人管了。

当然,她知道最后一愿只是白日做梦。

这段时间,向兰溪劝了她很多,她也想了很多,慢慢的,有些极不愿接受的事,也终于改变了。

“小姐的字,写得真漂亮。”

“小姐画的樱花,好像真的一样,太美了。”

“真的吗?那送给你们。”

轻悠欣然赠出墨宝,女仆们初时还颇为犹豫不敢接受,几次下来后,这胆子好似也大了起来,拜谢之后,一个两个喜滋滋地拿着卷轴离开了。

稍顷,这些获得赠字赠画的人,都出现在了织田亚夫的房间。

十一郎皱着眉头,一人赏了一个东晁大银元,女仆们喜滋滋地收好后,见主子颜色和悦,又急先恐后地报告着字画作者在行墨调彩时,吟了什么诗,说了什么话,还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说到兴致处,一片笑声。末了,若能让正在看字画的男子高兴,她们又能多一轮赏赐,这讨字画的事儿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啊!

织田亚夫身边放了七八幅字画,全出自一人之手,赏玩多日,他也寻出了小家伙的几分特色,早前见她对王曦之的《兰亭序》赞美不迭,可事实上,这些字画细细比较来说,她更擅长绘画,字却写得一般。

“慢着。”

仆人们刚要离开时,织田亚夫正看到一副樱花图,突然出声。

众人不解,但看主子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立即垂首退回。

织田亚夫指着画上角落里的一首题诗,问,“这字迹不像是小姐的,可有他人在画上着墨。”

女仆们立即紧张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地推攘着对方,十一郎见状重重地咳嗽一声,吓得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女仆才终于站出来,诺诺地说出实情。

“那字,是向先生题的。”

女仆不敢直说,这字是小姐求着向大夫写的,向大夫的字写得相当漂亮,小姐似乎非常喜欢向大夫的那种字体,连求了几日,才让向大夫答应收下为徒。近日来,两人几乎都在一起,习字摹帖,颇有几分琴瑟合鸣的韵味儿。

要这事儿给殿下知道了,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他们进荻宫做事时,总管对他们的第一要求就是三缄其口,不能妄加揣断主人的言行。

织田亚夫没有再问,摆摆手,仆人们立即退下了。

画上的题字,笔力遒轧,体势劲媚,根骨挺健,十分有气势,的确非常漂亮,一看便知是男子所写。

之前,他只道这向兰溪医术了得,也未多了解,不想还有这一手。看来……

十一郎见主子打手,立即趋前。

“派人查查向兰溪的底细,越详实越好【七日,魔鬼强强爱23.我不要了——章节】。”

“是。”

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在亚国最好的密探出马,把向兰溪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

十一郎再次叹息,这几日,虽然主子不再理那小姑娘,可实际上,心思却从不曾放下。每每批完公文,总要拿着那些拙劣的字画看半晌,神色各异。现在竟然还要动用最好的密探,只为查一个大夫的身份,真是——太浪费了!

突然,织田亚夫站起身,十一郎忙要上前搀扶,被挥了开。

十一郎不解,跟着出了门,才知缘由。

原来,那些女仆刚出来,轻悠就找了过来。很急切的样子,弄的动静也有些大,让正在沉思的男人听到了,终于忍不住要去看看。

“樱花图?”

“是呀,就是之前我送给你们的字画里,有一幅画的是八重樱。不好意思,我,我弄错了,那幅我想自己留着,你能不能把画还给我,我再另外画一幅给你,好不好?”

“可是,那画儿……”

已经“卖”给亲王殿下,她哪拿得回来啊,这不是存心要她小命儿嘛!

轻悠一看仆人为难的表情,更急了,“拜托,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漂亮的樱花,我再画一个更漂亮的给你就是了。可是那上面题的字是向大哥的,我不想送人。拜托了,好不好?”

轻悠急得双手合实,像东晁人一样恳求拜拜,却发现女仆脸色更糟糕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正想问,一个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插了进来,吓得那女仆脸色大变,立即侧身帖到了墙边,露出长长的走廊上,许久不见的男人,仍着玄黑和服,缓步踱来,俊容平静淡漠,却立即让人心生寒意。

“她手上的画,已经卖给本王。想要的话,就来拿。”

“你,你买了画?”

她似乎很惊讶,他愉悦地勾起唇。

“怎么,不可以吗?”。

她张了张口,又咬着唇垂下眼,明明不甘心,却硬是忍下了。

“不想要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小手绞成了麻花。

他有些诧异,默了一默,直盯着那发顶心,恶意地说道:

“拙作一篇罢了,本王瞧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烧了烤火。”

便转身往回走,仿佛就是要去烧画。

他垂下眼,在心底默数着什么,直到仆人打开房门,将要跨入时,终于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他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却听那追上来的人儿说,“既,既然殿下已经买了画,那画就是殿下的所有物。殿下,想要如何处置,都随殿下。那画儿,我不要了。”

他的脚步,死死地僵在了门栏上。

话说完,身后的脚步声立即跑远,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中,像在逃离什么追赶。

他转眼看去,只看到门上一晃而过的粉色衣角,空气中熟悉的气息一丝不剩,全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她,就这么简单放弃了?

竟然还大方到,叫他随便处置?

连一句争辩也没有,就这么容易妥协了?

一连数个疑问闪过脑际,好似一下抽空了心里某个角落,填上一种让人又气愤又无奈的情绪,更堵得他咬牙切齿,偏偏又无从发作。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

“殿下?”

织田亚夫突然狠狠一锤门框,竟一拳把拉门给击穿了,吓得十一郎低呼一声上前,就被他挥开。

“滚开,都给我滚,滚——”

砰地一声,拉门被男人用力甩上。

紧接着,门外的人听到里面传来唏哩哗啦的摔砸声,一片噤若寒蝉。

------题外话------

哦哦,开始纠结啦,秋最喜欢滴小纠结,小暧昧,小吵小闹,之后不想认命也必须束手就擒彻底沦为我家女儿的绕指柔啦!

哼哼,叫你丫滴欺负人家吧,哼哼,各种现实报应来咯!

噗……(捂嘴…)

23.我不要了——【六夜言情】

23.我不要了——*

24.一徒不拜二师

棕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头出来的褐衣小童看到门外待立的人时,一下瞪大了眼,惊喜不矣【七日,魔鬼强强爱24章节】。

“殿下,您身子好了?师傅刚刚还提起您呢!”

“已经无碍。师傅他现在可在饮茶,还是在品画?”

织田亚夫一扫平日的高傲端严,眉目间是少见的和悦之色,与小童轻声应对,一边朝屋舍里走。

屋舍不大,在外面瞧着亦同周围的普通民房相差无几,越朝里走,庭院设计大不同于一般东晁精致娇健的风格,满园修竹翠笼齐天,一阵轻风拂过,沙沙声响,碧光霁色,参差起落,平托几分静谧幽然。

这里没有一株樱树,除去平式主屋,处处彰显着亚国风情的庭院设计,卵石碎迳,假山屏景,亭台小榭。再绕出一丛翠竹,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碧色小竹亭临水而驻,亭中一位华发青衣的老者正托杯品茗,口中似还念念有词,一派悠闲气度。

小童欢喜地唤叫一声,就跑了过去。

老人面目极为普通,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矍之气,尤其一双眼眸炯亮有神,似蕴有无穷的智慧神奥,让人无形中便生出俯仰崇敬之心。

看到织田亚夫拾级而上时,老人眯眼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是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笑意舒然。

“师傅。”

织田亚夫恭恭敬敬地跪落在老人跟前,双膝着地,帖额叩首,这是东晁人见长辈时最高的礼仪。而能让堂堂一国亲王行如此大礼者,亦非寻常人物。

老人托起织田亚夫,蔼声询问了近况。两人对答,亲切随意,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教导,晚辈对长辈的崇敬倾慕。这对于在皇帝面前都一副凛然傲气的亲王来说,亦是极少见的情况。

盏茶功夫之后,老人放下茶杯,笑言道,“说吧,今日让亲王殿下您亲自登门拜访我这个不世出的老头子,有什么重要指令要下达?”

织田亚夫恻然一笑,“师傅,您言重了。”

这也是师徒二人惯常的打趣罢了,织田亚夫放下茶杯,十一郎立即将一直托在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老人打开被绢布细细包好的物什,定睛一看,很是惊讶,“哎呀,你这小子专程跑来,就为了让老夫替你补这些破玩艺儿?”

织田亚夫尴尬地咳嗽一声,“师傅,这不是破玩艺儿【七日,魔鬼强强爱24.一徒不拜二师章节】。这是,是徒儿十分喜欢的樱花图,因故,撕毁,想请师傅妙手回春。徒儿不胜……”

感激二字未及吐出,老人哼哼着打断,戏谑道,“因故撕毁?既然如此喜欢,这因何故,又为何人所毁啊?”

织田亚夫头垂得更低了,不语。

十一郎见状,有些汗颜,又有些替主子不甘,一齐垂下了头。心里很不屑于补画一事,在他看来,那小丫头的画作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就是主子眯着眼随手画一幅,也比这“破玩艺儿”美得多。

而老人身后的小童捂着嘴,笑得眉眼如弯月。

老人一边调侃着,一边观察着这个他平生收过的身份最高、资质最高、生得最美,心性却最狠辣的徒儿,竟然露出如此扭捏羞愧的表情,心中一软。

“因为徒儿一时失控,筑下此错。”

织田亚夫没有掩饰,直言己过。他知道,自己拜老人为师十年,任何情绪也难逃其法眼,矫饰枉言,都是徒劳,更是对老人的最大不敬。不管哪种,他都不屑为之。

老人大致看完画作,眼中亦有几分惊艳之色,默了一默,看着织田亚夫时,神色复又一片沉静清穆,道:

“要为师补好这画儿也可以,不过,得劳烦殿下你给为师打个下手。”

“徒儿遵命!”

织田亚夫欣然应允,随老人起身。

也许有人会觉得,让堂堂亲王给人打下手,是不是太委屈了。

非也!

若知道了这位老者的真实身份,就没人会这样想了。

师傅二人来到一间放满了各式工具的房间,墙边靠着案台、挣墙、人字梯等,桌上一排大小不一的排刷,并界尺切板、剪刀、掸子等等,还有油纸、砑石、蜡板,甚至连木锯、电钻、筒盆、调色盘等等都有。

这一眼看去,若非那大大的案台上还放着一副装裱了一半的画作,就这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很难看出这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小童和十一郎跟着进了屋,被老人指示着,将那未裱完的画先收了起来,打水,调浆,润刷,这一应准备工序都是装裱字画前,必做之事。

织田亚夫捋好衣袖后,老人问他,“亚夫,还记得为师第一次给你上这装裱课时,说过的话么?”

织田亚夫点头,“师傅说,三分画,七分裱。装裱之重,由此可见。”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将破毁的樱花图一点点铺放在案台上,拼放完好,前后左右地观察画作良久,才拿起排刷,刷上第一道水,待晾干。

又道,“亚夫,你瞧,虽然你很细心地将所有纸片都收集起来,但仍有些细小的缺口,无法完好地弥合。”

织田亚夫细看之后,眉心微褶,问,“师傅,这画能补好么?”

老人看着男子担忧的神色,眼底掠过一抹慈蔼的笑意,道,“凭师傅的手艺,当然没有问题。”

这位老人便是东晁当代著名的国学大师——织田瑾,曾任太子太傅,大学士,非常倾慕亚国文化,研学颇深,尤其书法绘画造诣在东晁亦是自成一格,极受仁景太上皇推崇。且其书画装裱技艺更是东晁一绝,据说早年曾游学于亚国,师承有千年历史传自于大唐皇家画院装裱大师王行直的京裱一派,同时结合东晁的水土风情完善自创了一套织田式装裱工艺,成为时下东晁书画界的先驱人物,倍受敬重。

前言道:三分画,七分裱。

这话听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实际上,千百年来盛行的泼墨水画,画好后单看上去只觉黑糊糊的墨团,实在不甚美观,且宣纸虽易作画,却不易保存。古人创装裱一技,不但可更好的保护画作,使书画作品千年不败墨色鲜丽如新,高超的装裱更能将画作的优美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有诗赞:艺心艺手须双全,似护天香人玉栏;敢捡残山取剩水,补悬便可起云烟。

由此可见,一裱三千金,也不算夸大其辞。

若说名人们的宝鉴印章能让一幅普通字画成名增值,那么,一个完美契合的装裱那就是字画的门面,如同“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旦经名裱师之手装出,其价值更将连年翻番,各种水涨船高。

所以,一裱三千金也常指某些装裱大师的作品,千金难求,有时候比书画本身的价值还要高,这实是千年文化积淀下来的珍贵艺术!

织田瑾声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

织田亚夫一听,紧张地抬头看过来。

织田瑾开始刷第二次水,进行细补,一边说道,“亚夫啊,若真是惜画爱画之人,怎可凭一时之气,就弃书毁画?你这个性子,为师很担心啊!”

织田亚夫默然,垂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初入师门时犯错被师傅训戒的模样。

“为师曾教你,临书,摹字,绘画,涂彩,希望能在纤毫挥洒之间,沉淀心性,陶冶情cāo,助你怡情养性,洗脱尘骨。”

织田瑾抬起手,织田亚夫立即递上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镊子,织田瑾埋首画中,开始最精细的修补画作【七日,魔鬼强强爱24章节】。

又言,“既然喜欢,那就要为之付出更多的耐心和爱心。这个过程,兴许有些辛苦,你瞧,这不就好了吗?”。

织田亚夫探首过去,看到刚才明显空缺一大块的位置竟然已经看不出来,平整如一了,蹙紧的眉心才松解了几分。

织田瑾又退后几步,纵观全局,琢磨半晌,才又继续动手,还道,“有时候,只要站远一点,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样凑近了,才能细细补缺,不易错漏。这一幅画儿全拜我手,可任我拿捏,但也责任重大,不可cāo之过急。如若不然,一个不小心儿,可就补不好,全毁了。”

这一个晨时,很快过去,然而修补的过程却还只进行了一小半。

织田亚夫扶起老人时,小童立即上前给老人揉肩锤背。

瞧着老人满额密汗,脸色也不若初到时红润,织田亚夫很自责。师傅年世已高,已经很少亲自装裱画作,这工序十几道下来,常需十天半月,十分耗损精力。可若非自己将画撕得太烂,纵观整个东晁他也只信得过师傅的手艺。且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师傅的绘画技艺一流,尤擅樱花,有二十多年的积淀。若画作无法完全拼缮,凭师傅的托也可以妙手回春,运笔补画,绝对看不出丝毫破绽。这也是师傅当年誉满东晁书画界,无人可及的超凡技艺。

除此外,就只有亚国有合称的装裱师,但他不可能为了一幅画,劳师动众。

织田瑾瞧出男子心思,只笑道,“亚夫,今天就这样吧!一周后,你再派人来取便好。”

“师傅……”

织田瑾摆摆手,让男子坐下,“亚夫,这些年为师虽远离朝堂,但在民间亦时常听闻你为民兴商,为国兴兵,为我民族兴旺发展做了很多事。为师很以你为荣!你而今身在高位,位高便权重,权重则责任更重,凡事亦需三思而后行,多多审时忖势,以免……后悔末及。这画儿亦可补全,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织田亚夫落膝于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应道,“是。”

回程时,他靠在车窗边,眉间尤有两道深痕。

街景快速后退,无一留色。

事,可思,可审,可缓而行之。

那么,情呢?

那种每每一见到那小东西,就滞胀而无法开解的情感,到底如何三思,如何审忖,如何不急不躁?

他从来自信于自己的自制力,却每每在那张小嘴下失控,该说那小家伙难道是上天派来的他的克星么?

车行至荻宫时,男人眉心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几分。

……

“笨蛋,亚夫,吃饭咯!”

轻悠坐在廊檐边,晃着两条小腿儿,将手中的米粒贝母片儿,往地上洒。看到两只绿雉扑楞着争先恐后地冲过来琢食,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笑。

当她再伸手洒食时,突然被一只手握住。

向兰溪又气又好笑地说,“轻悠,之前的话,你又忘了?”他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心。

轻悠皱了下鼻头,朝左右望望,瘪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哟!又不听话,教我怎么说你好。”

向兰溪摇头,席地而坐,拉过女孩的小手,将那满掌的鸟食抖落,握着细细的手腕,顺着骨节轻轻推拿起来,这是他逮着机会就会给她做的复健。也都缘于之前两人一起习字绘画时,他发现的问题。

轻悠让女仆们接走了鸟食,继续喂。

回头讨好道,“向大哥,我保证暴君在的时候,绝对不乱来。”

他抬头,瞪她一眼。

她急道,抓着他的大手央求,“向大哥,你不会还生之前我把你的字画送人的气吧?不少字”

向兰溪一愕,笑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她笑开了小脸,眼眸盈亮,粉颊生光,就像那枝丫上颤颤盛放的樱花儿,娇俏,美丽,让他瞬间失了心序,急忙垂首。

“那向大哥,你今儿教我你之前说的什么皇帝家的专属字体,好不好?人家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呢,你现在就教我,好不好?回头我也可以在小叔面前摆摆,嘻嘻,这世上还有他老人家不会的字体,一定逊毙了他。”

“好好,等会儿多吃一碗饭,我就教。”

“哼,讨厌,你又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趣儿。

女孩娇语如珠,表情丰富有趣。男人儒雅温润,言行间尽是温柔宠溺。衬着满园香菲,真是一副怡人心神的画卷儿。

仆人们心下叹然,这不就是亚国成语里的那句“郎才女貌”的真实写照么,多美啊!只可惜……

两只绿雉吃饱喝足后,颈项相交,窝成一团,慵懒依偎的模样着实让人心软【七日,魔鬼强强爱24.一徒不拜二师章节】。

轻悠住了口,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向兰溪诧异,顺眼看去,也是默然。

突然,轻悠开口,“听说,这绿雉是鸟类,可我从来没见它们飞过,和家**差不多。小叔以前给我讲过,说**本来也是天上的鸟儿,也会飞。达尔文的进化论说,因为环境变化,它们不用飞上天也能获得足够的食物,慢慢的,双翅就退化了。而被圈养的**,只需要定时等着主人喂食,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活得舒舒服服。那双大翅膀,羽毛又厚又漂亮,就算展得再大再宽,顶多只能上屋顶,也飞不上天空,完全是个摆设。”

“轻悠……”

刚才还容光焕发的小脸,渐渐黯淡下去。

“环境太安宜,鸿鹄之志俱损,安当**雀鹦哥以愚人。”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得让他的心也缩成了一团,“向大哥,我很怕,我不想变成失翼的**雉,我想飞出去,我想回国,回我的家。”

“轻悠……”

向兰溪按住了她的手,托着掌心,悄悄写了四个字“静待时机”。

却说,“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想家,不若求亲王殿下,让林雪忆来荻宫叙叙也好。”

“上次雪忆来,他就大发雷霆说不准再见面。这次我怕……”

向兰溪直眨眼,轻悠很奇怪。

这时,有女仆匆匆跑来,传话,“小姐,殿下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起用晚餐。”

轻悠不得不离开,向兰溪又叮嘱了她一番“忍”字真诀。

轻悠却一直想着向兰溪手语的含义,当她跟着女仆又踏入许久未曾进入的那间男主人屋,看到雕栏边静坐饮茶的男人时,突然想通了。

如果能见到林雪忆,就能互通消息,也许能找到离开的时机。里应外合,更能增加逃跑的几率。

一想到这里,她暗自惊惶了数日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沉下的小脸又恢复了愉悦。

织田亚夫听到门下响动,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回首看到小人儿迈着小碎步,小手绞着,慢慢走来,小嘴儿边藏着抹淡淡笑意,顿觉心中一软,当人还差两步距离时,他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将人攥进了怀里,揽抱在大腿上。

“悠悠,你今日又习字了?”

发间都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他格外喜欢嗅闻。

她仍是不自觉地僵硬了身子,紧揪着手指,缓了口气才答,“嗯,半个时辰前。”但藏不住的是小脸上悦色尽褪,紧颦的眉宇间,蓄着对他的压抑和隐忍。

“听说,近来你都和向大夫一起习字?”

闻言,她立即紧张起来。

“……没,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有跟向大哥讨教一二,他偶时有空,会写几个字让我摹摹。”

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让他眉头越皱越紧。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在收紧,想解释,更怕越描越黑,索性垂首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也没出声,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战栗。

她的心砰砰狂跳,像要跳出xiōng口,愈发惶恐他接下来可能的行为。

急道,“亚夫……”

未料,他突然一笑,眉头开解,竟温柔地抚过她眼前落下的一缕青丝,勾到耳后,柔声道,“你就那么喜欢摹字?不若,吃完饭后,我陪你。瞧瞧我和向兰溪的字,谁写得好,谁更有资格做你的师傅?”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才明明生气得像要大发雷霆啊!

“怎么,你还兴你们亚国那套,一徒不拜二师,不屑跟我学?”

“不不,我没有。”

“那就是答应了。”

“……”

“上菜吧!”

织田亚夫愉悦地吻了吻女孩光亮的发顶心,长指轻轻梳着润滑的长发,只觉指间微凉,浑身舒畅。

------题外话------

下面是“讨好宠”,大家懂滴哟!(噗…)

为嘛师傅和亚夫是一个姓捏?

为嘛师傅绘了二十多年樱花喃?

大家尽量往极度yy暧昧滴方向联想吧?不少字

24.一徒不拜二师【六夜言情】

24.一徒不拜二师*

25.吃饭之后。。。(讨好宠)

仆人们依次进屋,摆上小漆桌,先送上净手水和漱口汤【七日,魔鬼强强爱25.吃饭之后……(讨好宠)章节】。

这道饮食流程,其实并非东晁的古老习俗,而是半个世纪前为洋人殖民时,东晁贵族谄媚于殖民者,泊来的习惯。在夺回东晁主权之后,鉴于某些习俗也非常符合东晁人自己的饮食文化且无碍于传统,便融合保留了下来。

看着身旁的男人,将纤长玉白的十指浸入水中,深色的漆盆映着春笋似的细指,漂亮得让人失神,稍稍揩了一下,便抬起手,任女仆托着雪白干净的棉布细细捻干水渍。

听说,这净手水来自那个温泉池。

接着,女仆托起漱口汤,男人接过后,左手扶杯沿,右四指并拢托底,大拇指靠杯肚,微微俯首饮入一口,几乎看不到腮动,便将水吐出。

这一溜儿举止,真可谓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造作扭捏之态,优雅到了骨子里。

轻悠觉得男人做起洋人的姿态,比洋人自己还要地道漂亮。

记得小叔曾带她到芙蓉城中唯一一家最大的洋人馆子里用餐,美其名曰,观赏洋人们有趣的进餐礼仪。

在那里,她看到有自以为高雅有身份的国人学洋人用餐,当有人听说是漱口水时,喝进嘴后就用力鼓动腮帮子,弄出哗啦哗啦的漱口声,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附近用餐的洋人们都纷纷来看,甚至还有人直接将漱口水喝掉,说“这不就是柠檬汁儿嘛!”,洋人们眼露讥诮、满脸鄙夷的表情,让她记忆尤深。

那时她刚十三岁,极不屑于效仿这种装模作样的行迳,受小叔影响,她向来行止落落大方,不媚俗不娇情,我行我素。

当时她就对那个waiter说,她饭前都有洗过手,当着客人面洗手实在不礼貌,请他们把那盅东西拿回去。

她也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童言童语,让小叔忍笑俊不禁,而周围的洋人们看她的眼光是又惊讶又好奇。她不以为然,深深记住了小叔曾说过,所谓入乡随俗,那是对访问主人家的一种尊重,而对于那些可恶的侵略者和毫不友善的外邦人,就完全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轻悠忍不住裂嘴偷笑起来。

织田亚夫见状,问,“悠悠,你在笑什么?”

轻悠立即避开那深幽的凝视,直说没什么,忙将手浸水里,撸了两下就拿出来,水滴得到处都是,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拿过仆人递上的绵布迅速将水汲掉,被她扔掉的布团皱皱巴巴,与男人用过的齐齐整整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异。

她可没脸去欣赏这种差异,又迅速抓起漱口杯,包上一口水哗啦啦地蠕动几下腮帮子,吐掉,完事儿【七日,魔鬼强强爱25.吃饭之后……(讨好宠)章节】。

她这个利落啊速度啊,跟男人刚才的优雅从容真是个鲜明对比,看得仆人们直鼓眼儿,看得织田亚夫先是一愣,接着便不可抵制地大笑起来。

明明很有底气,可被人当众这么无所掩饰地“嘲笑”,她的小脸唰啦一下红了个透,不满地哼叫起来: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织田亚夫哼着说,“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轻悠一瘪嘴,避开那刺目的笑脸,嘀咕,“有病!”

“悠悠,你说什么?”

“没什么。”

“当真?”

他欺身靠近,两人并排而坐,只有一臂距离,这样的安置本就不合东晁规矩,但从之前两人同室而居时他便喜欢如此。一伸手就能够到,让他觉得格外安心舒服。

她身子往后缩,勾着脑袋,“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为何脸红?”

他伸手抚上红红的脸蛋,细滑柔软的触感,让他眯起眼,视线有些不自控地顺着雪白下滑的颈弯弧度,没入女孩紧张起伏的雪白衽口,眸色更黯。

“刚,刚刚的漱口水,有点热。”

“热么?我怎么没感觉?”

他弯起唇角,更欺近几分。

从旁看,男人高大玄黑的身影几乎罩住那快缩成一团儿的小粉团,鲜明的色差刺激着瞳仁不住地收缩。

“呃,其实,现在,已经不热了。”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汗?”

长指一弯,在雪白的颈间剜了一下,吓得她低叫一声,缩着脖子就要往外爬,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吃吃地笑谑着各种调戏层出不穷,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忍忍忍。

等到仆人们终于将菜肴上齐,嫩红的小嘴儿已经被某人吃得又红又肿,某人还意犹未尽,咬了咬雪贝似的小耳朵,哑着声说,“悠悠,真好吃。”

她又羞又愤,抖如筛糠,嘤嘤地低叫,“我不好吃,你,你放开我,我饿了,我要吃饭。”

他似乎终于逗弄够了,才放了手。

她惶惶然地爬回桌子边,努力缩着身子想避他远点儿,眼光却意外憋见了某个隆起的部位,立即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别开眼。

他舒眉一笑,邪气慑人地说道,“悠悠,这里都是你爱吃的亚国菜,多吃点,才有力气应付,本王的兄弟。”

哐啷一声,将将拿起银箸落在碗上。

他看着那浑身都浸着一层粉红光晕的小人儿,闷笑出声,只觉得身心舒畅,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有趣儿,他很满意,很高兴,真的,很喜欢。

殊不知,她已经在心里将男人腹诽了一万遍:织田亚夫,你个无耻下流的大色狼!

……

幸好没有再被逼迫、吃不爱吃的生猛海鲜,轻悠大大松了口气。

鱼香肉丝,百合西芹,蕃茄豆腐汤,蒸鲈鱼,当归炖乌**,还有产自亚国东北的大米,又糯又甜,她吃得很香。

“这是什么?”

突然,旁边的银箸探过界,挑了一颗沾着红末的白圆豆状物,奇怪地看着询问。

轻悠一下急了,“那个你不能吃。”

“为何我不能吃,你就能吃。”

织田亚夫眯起眼,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这小碟里奇怪的豆子,开始小家伙似乎对其不甚在意,但是在开吃前吃了一颗后,表情似是痛苦纠结扭曲之后,猛掘了两坨白米饭,吃得舒颜展眉,极是享受的模样,之后就吃其他的菜,吃几口之后就在这小豆子前犹豫。

他从哪里瞧出来的?

这太简单了,看她一边蠕着小嘴儿,眼睛明明瞄着豆子,偏偏银箸又伸向其他菜,明显的依依不舍,就知道不是她不爱吃,而是太喜欢吃却舍不得吃。因为,小碟子里只放了五颗。

他更发现,这小东西为了这盘豆子,吃饭的节奏和频率都极有规律,五颗豆子,让她把饭菜量几乎等分成了五个阶段。

越看越觉得有趣儿,便忍不住想要搅搅局,看她抓狂的小模样,格外乐呵。

咔嚓一声,他咬下半截豆子,刹时间,酸、甜、涩、辣、咸等味儿齐齐冲上味蕾儿,简直让人应接不暇,他抑不住地脸皮直抖,眉头蹙得死紧,一下将银箸上剩下的半块“怪物”扔在桌上。

该死的,什么怪玩艺儿,这是人吃的!

“哦,你真浪费【七日,魔鬼强强爱25.吃饭之后……(讨好宠)章节】!”

轻悠惋惜无比地看着那半截豆子,瞪了他一眼。

他不满,“养伤期间必须吃清淡的东西,谁准你吃这么刺激的东西?!”

她立即将剩下的最后两颗豆子拾进碗里,抱着跟宝儿似的反驳,“艾伯特说,可以吃一点点。”

“向兰溪也这么说了?”

“对啊。”

她咔嚓咔嚓,吃下一颗,满足地眯起眼,嘀咕,“这么香的泡蒜头儿都不会吃,真可怜。”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一下扬高。

她立即缩脖子一副龟样儿,“我,我说天天都那么清淡,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他懵懂,“淡出鸟,什么意思?”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可看他脸色下沉,不得不憋着,吱吱唔唔地边解释边往嘴里塞东西,似乎就怕他突然出狠手抢她的食。

他心里好笑,看她宝贝似地竟然将那小盘子里留下的辣椒粉和酸汁儿都倒进了碗里,不免叹息,还是跟孩子似的,宝气!

轻悠见男人没阻拦,吃得更香了。要知道她本就是辣妹子产地出来的姑娘,蜀地好鲜香麻辣重口味,偏偏东晁的食品都以清淡原汁原味儿为主,基本不怎么使用提味香料,她来了这几个月都不习惯,好不容易发现居然有泡酸菜可以聊解口腹之欲,便央着向兰溪弄一些。

只是喝中药就必须忌口,如此讨价还价之后,向兰溪规定只能吃这么五个,就这辣椒面儿还是她趁其不备,装模作样给女仆下达的命令才得来的。

当然,这一点绝对不能让男人知道。

好不容易终于把饭混过去了,轻悠觉得束腰都有点儿紧,立即起身施礼,想赶紧回房松解松解。

“慢着,陪我去园里走走。”

“可,可是大夫说,饭后要静坐,我想,回房休息。”

“那就陪我先坐会儿。”

“那个……觉得有些累,想睡了。”

“那我陪你睡会儿。”

“不,不用了,我,我们还是出去散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呵呵呵呵!”

某人傻笑。

某人冷笑。

……

静坐后,散了步,回屋时,已至掌灯时分。

轻悠打了个哈欠,爱困地求道,“我,我想睡了,可不可以……”

她扭着手,想从男人的大掌里脱出来。

他哪会给她机会,拖着她直往自己的主屋走,说,“本来我还想给你讲讲那幅李思训画作的由来,既然都困了,那我们就先歇了吧!”

她一听,惊得大眼一瞪,瞌睡虫都一扫而光,不知是被李思训的画作吸引,还是被他所说的同睡给吓到。

“那个,你,真的……可我想……”

这该是左右为难吧!

他暗笑着,不管她的小纠结,直接将人拖进房中,女仆们已经铺好了被襦,柔和的烛光映得满室温软怡人。较之日渐普及的电灯,他似乎更念旧,如非批阅公文,寻常都喜用烛火点亮。

“既然都累了,那就明日再赏画。”

说着,他挥退了女仆,自己动手脱衣服。

轻悠望着已经打开了电灯的书房隔间,哪里肯接受,急得立即绕到男人面前,抓住他脱衣服的手,软软地恳求。他又故意逗弄了她两下,才遂了她的意。

这小混蛋,想他堂堂东晁第一亲王殿下,竟然还比不上死人的字画!

“你说,这画在过去一千年多年都被当成了高仿赝品,一直无人得识真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刚刚还一脸萎顿,这会儿就精神百倍,看着画卷,专注的大眼里放射出极亮的神彩,衬得整张俏丽小脸都似在发光,深深地吸引人。

他微微恍惚了一下,被小爪子揪着xiōng口才回了神,移了移画作,指着王曦之的题帖说,“你之前胡说倒准了一处,这画的确是我母亲从东晁神社里的杂物房里寻来的。大住持说是早前由前亚国皇朝回赠的贡品,却被朝中大学士指说该画为赝品,理由便是你之前的托词,画风非李思训惯常所习,且题词处在强光下可见帖痕,古往今来从未有真迹会是拼帖而成。同时还有矢吹菊的后人拿家祖遗训说,当年唐皇赐画于东晁时并未有王曦之的题札,故被鉴为绝对的赝品。”

“哦,怎么这么复杂啊?那王曦之的题札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织田亚夫宠溺地笑笑,抚抚女孩的头,接道,“我母亲看过画后,觉得画风、用墨等处,均有李思训之迹。遂与我师傅共同参详,鉴阅。但由于他们缺乏亚国史料,一直不能百分百确定【七日,魔鬼强强爱25章节】。直到后来有位亚国的游学者与师傅相识,这人熟悉亚国书画历史,刚好对王曦之的真迹、拓本、摹本等等行迹有相当的了解和研究,他们共同研习的结果,终于寻出该画的真相。”

他顿了顿,伸手去拿茶杯。

她这会兴趣被大大挑起,急不可待,“真相是什么,你快说,快说嘛!”

他看着又扒拉上自己xiōng口的小手,抿着茶的唇角又上勾几许,这小东西似乎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书画墨宝,就会尽忘前仇旧恨,不但不避讳他了,还会主动出手。这让他怎么舍得一下就把事情全透了——快乐,要拉长时间享受,才会格外甜美悠长。

喝完了茶,他才继续,“师傅翻阅东晁前朝礼部省典籍,查到该画在百年前曾做为贡品送至亚国,上贡者所在年代正是亚国的北宋被金辽侵袭开始哀败的时期。宋朝重文轻武,是继唐朝之后,诗歌文化最为发达昌盛的皇朝,时出不少著名的书画大家,尤其以宋朝的诸位皇帝为代表,其虽治国无能,却都是书法界的大乘之家。”

他故意一顿,急不可待的人儿立即插嘴,“我知道,宋朝皇帝里,书法绘画技艺最高最有名的就是宋徽宗赵佶,他独创的瘦金体,属于楷体的一种,瘦直挺拨,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联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贼眉鼠眼的字体。”

“哦,那悠悠你喜欢哪种字体?王曦之的行书?”

她红了脸,急忙转换话题,要他继续讲出处,丝毫没注意抓着他衣袖的动作有多亲昵,他拢紧她香软的身子,突然觉得曾经的某些回忆,不再那么让他厌恶回避,像是重新染上了色彩,变得美好亲切。

“宋太宗、宋徽宗,以及南宋的宋高宗都极爱收藏字画,甚至造成群臣为晋升官职以献字画贵重为凭的怪圈儿。”

“跟这画有什么关系呢?这画不是早就由唐皇赏给你们东晁了呀?”

他白了她一眼,“东晁在很长时期内处于分裂状态,当时的大名为了获得宋王朝支持以统一整个东晁,投宋帝所爱将这画上贡了回去。得画的大臣为晋升官阶,连夜快马送至皇庭,却不想金国辽王已经攻破北宋皇宫,掳走了宋帝。大臣为免国宝落入金人之手,就将另一幅同样的真迹,即王曦之的唐朝摹本与画作装裱在一起,以赝相掩真迹保住两幅字画。这一段历史,是那位游学者从这处墨鉴上寻出的踪迹。”

“云,天?这个墨鉴有什么特别的,能瞧出这么大段历史来呀?”

他忍不住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连你们亚国从宋朝流传至今最有名的四大名墨之家都不知道?云天其字,正是宋时徽墨最杰出制墨家族代表。宋前,一直流行使用松烟墨,姿媚而不凝重,墨黑无光,入水易画。宋后,书法家喜用油烟墨,以桐油、膏脂为主料,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这两种墨性,教熟悉的人一看便能验出。故可判定,这应是那将书画合而为一的大臣故意留下,混淆鉴赏者视听以达到保护书画的作用。”

“那,这画又是怎么再回到东晁的?”听到此,轻悠连连赞叹,鉴赏书画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了。平日在家,她最喜欢的也是听小叔一边鉴画,一边讲那些早早湮没于历史中的人情典故。

他冷笑一声,“我外公在位时,曾与你们前皇朝合力共抗葡萄牙海上强盗,我海军击败列强之后,赢得海峡八成海域使用权。你前皇朝当时正值女人当政,对我东晁媚颜讨好,便将此画送还,说要与我国共修百年之好。结果,被大学士们验出为赝品,外公一气之下就将画扔掉了,不知怎么就被收进了神社里。”

瞧着画儿,轻悠捧着小脸感叹,“哎,这画儿的经历可真是曲折离奇啊!不过幸好被你母亲发现了,终于现世,真是幸运。哦,说漏了,还有那位熟知亚国书画历史的游学者,对了,这人叫什么名字啊?居然连这么点墨印就能判定其出处,真了不起。跟我家小叔有得一拼呢!说不定,我叔也认识。”

哪知她这一问,男人突然变了脸色,将画卷收起,冷声下令睡觉。

她很奇怪,却不敢再追问,急忙钻进被窝以策安全。

灯灭,室内黑黝黝一片,静得出奇。

她闭上眼开始数小绵羊跳栅栏,希望快点睡着,一觉到天亮,远离身旁的魔鬼。

“悠悠……”

突然,低沉地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一股庞大的压力从身后朝她袭来……

------题外话------

咱不写万字章呢,原因如下:

一,为了故事好看,不图数量。

二,可以帮大家节约点儿钱,好看的故事不需要太多废话。

三,为了提升质量,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完善故事情节,精琢字句用词,快不起来哈,现在5千字都要码五六个小时了。咱上班时间也就8个小时罢了,中间还要加上吃饭的时间耶。

最后嘛:万更会磨损秋的码字热情,实在不喜欢注水,秋对自己的故事和写作手法有更高的要求,希望大家能理解哈!我相信,只要喜欢看故事的亲是不会介意字数多少的,好故事不需要长篇累犊!

25.吃饭之后……(讨好宠)【六夜言情】

25.吃饭之后……(讨好宠)*

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

“悠悠……”

声音响起时,轻悠的第一个意识仍然是逃离【七日,魔鬼强强爱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章节】。

可她立即想到向兰溪的劝说,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假意示人,方能伺机以出。他劝她暂时隐忍,假意顺服,避免意气之争而触怒男人,祸及己身。

其实,她真不想妥协,她厌恶透了魔鬼的yīn晴不定,更不屑琢磨他的喜怒哀乐。一想到要迎合他,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可自打见到林雪忆后,她渐渐有了希望,每日与向兰溪说起家乡的事儿,谈起共同喜爱的诗歌画作,忆起母亲和小叔,还有恺之哥哥,她就舍不得死,害怕死,好想好想逃离这里,回家。

当那双铁条似的强硬臂膀环上来时,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努力调匀呼吸,不想让身后的人发现。

隔着被子,她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强大,不可违逆的气势。

“我知道你没睡着。”

带着独特熏香的气息,蹭进她收缩的颈弯,故意磨了磨,弄得她一个机灵儿,打了个抖儿,听到他吃吃地冷笑。

她在心里冷哼,将身子团得更紧了。

她安慰自己,就算投诚讨好,也不能转变得太快,不然也会被这只狡猾的狼寻出端睨。

“悠悠,你还想着离开荻宫回亚国么?”

哼,无时不刻都在想,离开你这个精神病!

“你懂不懂,只要我不放,你永远也无法踏出荻宫一步,更别提回亚国。”

王八蛋,我才不信。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就放了宫里那些亚国人,连同之前与你一起逃亡过的那些被军部扣押的同胞。”

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又抖了一下,他弯起唇角,帖上她温热的后颈弯,朝耳洞里吹了口气儿,她抖得更凶了。

他知道她在矛盾在挣扎,他扳过她的身子面朝着自己,借着窗外淡薄的月光,看清她纠结的眉头。他伸手抚上那小疙瘩,心里沉沉一叹,分不清是喜是怒,还是无奈。

曾几何时,他织田亚夫竟然需要用威胁的手段,强迫一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了?!

可话已出口,他在她面前,早就没了亲王的骄傲,男人的尊严。

她终于睁开眼,对上他沉静深晦的黑眸,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姐姐们都还活着么?不是说你们的远征军出发时,他们会被用来祭旗?”

“如若不信,明日我便让她们来见你。”

她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分辨真假,可就像初见至今,她根本摸不透这个男人变幻莫测的心性,真与假,也许只能靠见到的事实说话。

她垂下眼睑。

他在她额心印下一吻,郑重其事地说,“你不用现在答复我,明日我便安排你们见面,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

又是一周,七天!

见她仍无所动,他紧了紧眉,突然一把揭开她的被子,她吓得睁大眼,却没发出声,那熟悉的惊恐表情让他心潮起伏,却硬生生强压下去,将她直接抱进怀里后,又重新给两人盖好被子【七日,魔鬼强强爱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章节】。

紧紧帖嵌的身体曲线,彰示着男人与女人之间明显的差异,还有,异恙的契合。

感觉她僵硬到极致的身子,他负气地狠瞪她一眼,道:

“闭眼,睡觉!你再看着我,我不保证今晚你能平安渡过。”

她吓得立即勾下了脑袋。

他望着窗口一方轻纱般幽蓝淡缈的月辉,感觉xiōng口的震动一点点平复下去。

良久,万簌俱寂,连气息都不可闻,响起他淡淡的叹息:

“悠悠,你若不想,我不会再迫你。”

她心儿一跳,理智的声音警告自己不要相信这狡猾多变的男人,却又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悄悄为之柔软。

……

隔日,织田亚夫陪轻悠吃过饭,便又恢复了每日上班的作息,按时离开了。

离开前,他对她说,稍后就会送人来见她。

她看着他的眼,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他似乎很高兴,执着她的手吻了吻,听说这是西方绅士对女士表示尊重和爱慕的礼仪。

织田亚夫离开后,不过一个钟头,轻悠就被仆人请到专门的会客室,见到了一个多月未曾蒙面的患难姐妹。其中一位便是在被捕前遭遇过不幸的两个姐姐中的一个,另一位跟林雪忆交好,与那个自杀的素素都曾是林雪忆的追随者。

经历一场生死荣辱的磨难,曾经这些见着当下华丽精雅的贵族式和室都会惊讶赞叹各种羡慕的女孩,已经变得畏缩怯懦,小心谨慎。

当看到她进屋时,明明认出自己,却不敢上前,瞪着她的目光只有不安。直到她先打破平静,摒退了屋里的仆人,只留下院外监守的侍卫,亲自送上茶点,蔼声相慰,才慢慢解除了彼此的心防。

似乎终于感觉到安全了,两个女孩讲起最近遭遇,原来她们在她入荻宫后不久就被人从军部大牢带到了郊外的一处民宅暂居,除了没有自由,其他一切都挺好。她们问起她的情况,她没有直言相告,两人也懂得个中难言,没有追问。说到祖国和家乡时,不禁都悲从中来,相拥哭泣。

仆人叩门送来了故乡的小吃,才冲淡了悲伤的气氛。

“这是,我们亚国的玫瑰糕么?”一直都较为沉默的莫晓熏在看到刚送到的点心,惊讶地拿起一块,重重地咬下一口,熟悉的口感和味道,让她立即红了眼,颤声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嘴馋,我和素素就不会偷跑出屋,兴许素素她就不会……”

轻悠急忙拿出手帕,给女孩拭泪,劝道,“晓熏姐,您别自责了,也许这都是天意,我们能熬过这一关,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来,之吃点儿,你们平常一定吃得不好,都瘦了好多。千万别客气,这玫瑰糕不是东晁人做的,是雪忆姐姐做了给我送来的。前些日子……”

未料陈孟蝶突然将手中的糕点一扔,厉声打断道,“轻悠,你说什么?这东西是林雪忆那贱女人做的。我呸!就算我被男人上一万次,也不屑再跟这种女人来往。”

轻悠哑然失语。

陈孟蝶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怨恨终于爆发出来,“那个林雪忆,以前亏我们还当她是好姐妹,被她素日里大方慷慨的虚伪表象迷惑,以为她是个真性情、懂情趣的人。没想到真遇到了事儿,这手段竟然比咱爹后院的那些争风吃醋的姨娘们,更狠辣无耻千万倍。要不是她,素素怎么会同时被三个男人……素素也不会死掉!”

莫晓熏猛拉陈孟蝶的手叫她不要再说下去,紧张得直看朝院外的侍卫。

陈孟蝶却甩开莫晓熏,突然抓住轻悠,叫道,“轻悠,你这个傻丫头,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看不清啊!你知不知道,林雪忆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嘲讽你满脑子只有墨水,迂腐无聊,还讥笑你不过一介妾生庶子,粗鲁野蛮,幼稚放荡。说是看你可怜,求她求得心烦了才施恩让你跟着一起来东晁。

林雪忆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贱女人,她利用你的墨水逃脱被联防队玩弄,把素素扔进狼窝,又在校场上无耻地顶替你的名义被龙村治也救走。现在她还给你送玫瑰糕,十有八玖也是贪图你如今情势好,有靠山,想要继续利用你。”

手被抓得很疼,眼前深恶痛绝的目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却渐渐地与脑海里另一双总是顶着“诚挚关切”的目光重合。

轻悠觉得某个一直以来自己刻意回避的问题,被彻底戳破了,露出了丑陋的真面目,真正不堪入目,痛彻心扉。

她不断自问,是自己太天真太单纯了么?她以为,在经历了共同的磨难后,大家姐妹能更了解彼此的痛苦,能更团结一心,突破重围,一起逃出升天,难道这都是她愚蠢得异想天开,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

她真的就像织田亚夫所说,又笨,又蠢,活该被人骗被人欺,被人利用了还当人家是救苦救难的好姐妹?

用过午膳后,轻悠送走了两位姐姐。其实织田亚夫说过,可以留两人在荻宫中陪她几日。但不知为何,聊过之后,她实在不想再跟她们待在一起。

送人到门口时,轻悠将仆人送上的食盒送到两人手中,有些歉意道,“你们不喜欢那些点心,这里只有些果脯和肉干,希望你们别嫌弃。回头我再想办法,让人给你们送些好吃的。”

莫晓熏很感动,握着她的手说,“悠悠,已经够了【七日,魔鬼强强爱26章节】。你要多保重你自己,虽然这里……可我们都知道一入候门深似海,你更要小心。”

陈孟蝶也低声附议,还说东晁男人比亚国男人更大男人主义,叫她懂得服软不要跟人硬碰硬。

她知道,她们是真心关心自己,才会注意她托碗的手都在发抖,走路时还有些跛,向兰溪送药时大概也偷偷问了她的情况。

看着这两双诚挚的眼,她心口那个被戳破的大洞似乎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她突然就似又有了勇气,下定了决心,说,“晓熏姐,孟蝶姐,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我会尽快想办法,帮大家回国,你叫大家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放弃。”

闻言,两个女孩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轻悠却立即退后两步,让侍卫送两人出了大门。

莫晓熏急忙说道,“轻悠,你放心,我们能坚持住的,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啊!”

轻悠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两人走出大门,走下宫前石阶,轻悠只能从小小的立门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眼眶一片湿红。

她垂下头,转身往回走,突然又听到一声叫唤从后方传来,她转身就看到即将关闭的小门外,陈孟蝶又跑了回来。

轻悠冲上前,侍卫只放下了小门上的一个小方口。

隔着那小小的口子,两个历经磨难的女孩泪眼相看,都泣不成声。

“轻悠,我一直想说,可我又觉得很可耻很丢脸,但我实在忍不住,我,我想告诉你,我很后悔,我们都很后悔,当初在校场的时候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畜牲,却不敢出手帮你。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说完这话,陈孟蝶立即跑掉了。

不等任何回应,因为这已经犯下的错,根本不值得获得宽恕,更不能乞求原谅。

她们想要惭悔,寻得自己良心的求赎。

……

织田亚夫一进屋,便看到软垫上端端坐着的小人儿。

温暖的光晕勾勒出她娇小却丰腴的身形,精致缎面的樱花和服勾勒出特属于东晁女性的妩媚风情,她梳着初见时的蝴蝶公主发型,乌黑的发丝垂落在xiōng前,流光如金,托着半张小脸,雪艳娇媚,美得似梦似幻。

他的呼吸一紧,竟有片刻失神。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乖巧柔顺地坐在这里等他回屋,就好像……多年前的母亲。

轻悠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再不给自己片刻的犹豫,立即说道:

“我想通了,我愿意留下来,请你放大家离开。”

织田亚夫目光闪了闪,立即大步跨上前,在她面前席地而坐。

轻悠放在膝头上的小手紧了紧,挺直了背脊,迎上那双锐利黑眸中的审视。

他钳住她的下颌,声音低沉得像要坠入人心深处:

“轩辕轻悠,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她微微顿了一下,“我愿意。”

他眉峰微压,黑眸更加锐亮,“轩辕轻悠,或许你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留下。或许,你还需要时间,再认真……”

“不,我不需要,我是心甘情愿留下。”

她伸出两只手抓住他的大掌,口气笃定,眼神更加明亮,坚定,却透露着一股慷慨赴义似的悲壮。

“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拒绝也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但你若答应了我,却做不到的话……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到时候,恐怕你承受不起背叛我的下场。”

铿锵有力的质询,震得她隔膜隆隆作响,这话里的威胁恫吓之意,让她不自觉地收缩着瞳孔,心里不可说不害怕,可她反复思量,已经没有退路。

“悠悠,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末了,他的口气竟像一位语重心长的长者,耐心地规矩着她这个“固执顽劣”的小傻瓜。

她垂下眼睑,抑了抑心头不断泛起的恶心感,看着手中紧握的那只大手,深吸了口气,重又迎上他审视的锐眸,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织田亚夫,我愿意。”

“你,不会后悔?”他竟然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会让我后悔吗?”。她却在心底冷笑。

“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似乎很紧张,伸出小小的舌尖舔过唇瓣儿,长而密的黑色睫毛羞涩颤动,出口的声音里似也裹上一层诱人的羞窘,说:

“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我离开的【七日,魔鬼强强爱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章节】。”

她看到手中的大掌收缩了一下,遂抬起小脸瞅着他,口气是更加腻人的娇羞。

“他们都说,你为了救我,自裁一刀,差点死掉。”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竟然别开眼,不敢直视她晶亮的眼眸,不知道在逃避什么,还是在为什么窘迫着。

“那我可以问问,你,以前有为谁这样自裁一刀么?”

“没有。你个笨蛋,谁会没事儿……”

他气得回头低吼,却发现她拒着小嘴笑得极坏。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她又问,模样认真得教他想一口吃掉,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当然不会。”

“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本王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他脸色一沉,仿佛这个“骗”字深深地侮辱了他,挺直了脊梁振振有词地说出了承诺。隐约之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在他想要细思这其中的异恙时,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了一个香吻,落在他下巴上。

这一瞬,他低下头,便坠入她晶璨灼亮的眼眸中,坠入她无心编织的深深情网里,迷失了自我。

这真是充满惊喜的一天,早晨他甫踏入许久不曾踏足的办公室,就收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远方友人寄来的特殊礼物,以及电话问候。现在,让他烦恼了多日的小人儿,竟然主动亲昵他,还说出了他最渴望听到的“甜言蜜语”。

“悠悠……”

他将扑进怀里的人儿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那娇嫩熟悉的气息,又一次感觉到心底那个曾经震动着疼痛和后悔的角落,现在竟然泛出一浪又一浪的暖潮,甜蜜的气息几乎将他灭顶,他真想永远埋在里面再也醒过来。

屋内的气温,徒然升高,浅浅的低吟混和着男子压抑的低喘,频率逐渐密集紧迫。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胶着烫人的气息,从她的眉心一路婉延,直没入让人羞涩的领域,她颤抖地低吟一声,他又返回身来含着她的唇儿,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缠绵吻着她。

她的心,又不可抑制的轻颤着,她知道这一刻,无法逃脱。既然已经选择,她也没有再扭捏,双手爬上他的后颈,顺着那两道紧绷的颈线,十指深深叉入浓密的发中,收缩,扭曲,再扭曲,再收缩。

她听到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声,觉得又激动,又悲凉。

却不知这样生涩的主动,瞬间就取悦了他,让他几乎如脱疆的野马,喷发,不可抑制。

这小嘴儿,怎么能那么软那么甜!

这小脖子,怎么能那么香那么滑!

这小身子,真是世上最的杀器,他竟然想就算此刻被她绞死在身体里,也不会后悔。

老天,他想他真是疯了!

“悠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饶你,我会杀了你,真的会杀了你!”

她望着那双焰火重重的黑眸,张开口吐出的却是间断无序的嘤呜,浑身抑不住地颤抖着,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火花,他将她推上了的巅峰,她却觉得自己被他逼入了绝境,身体火热得像已经烧成了灰烬,心却陷入了寒冷刺骨的冰窟。

织田亚夫,你凭什么对我说“背叛”,你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我真正的选择权。明明是你将我的同胞关押起来,你还敢厚颜无耻地拿他们来要胁我给你“忠诚”。

真可笑!

你真是恶心。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你凭什么要求我交付自己的自由,根本不可能。

真正白日做梦的蠢货,是你——织田亚夫!

------题外话------

咳,我可不可以宣称,咱这也是女强捏?!

基督教的信仰里,称人性本恶,故需要每次做礼拜时,有自我惭悔这一程序。大家可见教堂里都有小黑屋,可以向神父惭悔。秋以为,孟蝶和晓熏的这种心性,便是基督教对人性的一种解读。比起国人传统喜欢向神佛求福求财,有时候人也该懂得惭悔和赎罪。秋以为,幸福的感觉,除了物质上的满足,还有精神上的平静。

大家觉得呢?

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六夜言情】

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

27.你就是我的点心(邪恶宠)

阳光明媚,法国梧桐宽大的五角星钜齿叶,被映得油亮发光,在新筑的白色柏油路上投下一蓬蓬yīn影,凉风穿行在枝丫间,每走一步,都伴着阵阵聒噪的蝉鸣【七日,魔鬼强强爱27章节】。

已经正式进入盛夏的京都,街头巷尾都是一片生机勃勃。吆喝着售卖来自世界各地最新资讯的报纸,一米多高的大轮自行车穿街过市,穿着藏色联防制服的队员骑着枣红大马,与最新型的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生机,新事物层出不穷,各种思潮激烈碰撞,日新月益的华丽年代。

尚善御极命令司机在距离商贸办政厅两条街的位置停下,徒步走上了京都第一条柏油路,这条被《京都报》评论家们赞美为具有东晁划时代意义的大道,谁也不知道在修建初时,遭到了多少迂腐老贵族的阻挠。

一群身着亮丽和服的少女,娇笑着走过,她们有的手中支着雪白的蕾丝花边小洋伞,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朝对面身着标准的青灰色英伦绅士斗蓬装的俊逸男子,指指点点。

尚善御极绅士地举了举右手嵌满黑曜石的绅士拐杖,抬起圆顶宽沿帽,微微行了个礼,立即惹得女孩们羞红了小脸迅速跑掉。

他弯起唇角,抬起白皙的脸庞,深深吸了口空气中浓郁的树香,任树隙间洒下的点点亮斑拂过全身,目光穿过空中由梧桐树枝撑起的长长翠荫拱道,步覆闲适而慵懒。

算算日子,这片梧桐树种被小心呵护远渡重洋来到东晁,经历了最初的严冬考验之后,已经从手臂粗细长成了环臂也难于抱实的大树,不过四年时间。

他热爱的祖国,正在自己和同伴们的努力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欣欣向荣,怎能不令踌躇满志的男儿们,心生自豪得意之情【七日,魔鬼强强爱27章节】!

想到此,他不由加快了步子,朝前方那幢纯欧式建筑的白色小洋楼走去,那里有他今生最欣赏崇拜的知交好友,成就一生志业的最佳合作伙伴儿。

尚善御极踏进商贸办政厅主楼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跑到了隔壁一天到晚都泡在一堆繁杂的航线和理不清的货物单的通运司,不过仔细看看,如此整洁的环境是好友一向的品味要求,只是,楼上竟传来悠扬轻慢的小提琴演奏曲,来往朝他打招呼的人,比以往都愉悦放松,整个办公大楼里洋溢着轻松散慢的调调,很不同寻常。

据他对好友的了解,织田亚夫天生艺术家式的完美主义性格,对生活和工作要求都极为严格苛刻,同时影响他周围的人都随时处在紧张高效的办公气氛中,经常加班不说,要想见到像现在这样的放松情形,是很不可思议的。

很快,他踏进好友的专属办公室后,就彻底明白了。

靠着双扇门西洋格子式落地窗边,棕漆大书桌后,着传统东晁男子和服的俊美男子,不若以往伏案批阅公文,而是手上端着一个黑瓷杯,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表情放松,不知在想什么,若按其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偷懒开小差——发呆。

堂堂工作狂居然在上班时间插科打诨——这真是个奇迹呀!

尚善御极在心里默默惊叹,发现那台他送来给织田亚夫解闷放松,却从来没被用过的美国最新式留声机,今天终于第一次发音了

尚善御极向正欲出声提醒上司的男秘书打了个噤声手式,悄悄走了过去,闻到一股清香,发现向来堆满了文件的书桌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与屋内器物的气质截然不同、又土又粗陋的陶罐,里面盛着rǔ白微黄的液体,一时瞧不出是什么,发现美男子喝的正是这玩艺儿。

不多想,他立即动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轻啜一口,感觉鲜甜浓香,清爽可口,暗忖这家伙还真会享受,很快喝完一杯,又伸手去倒。

这时,织田亚夫开口了,“御极,你很渴?”

尚善御极并不客气,“当然,我专门巡视了你主建的那两条形象街,外面太阳真不小,渴极了。”

织田亚夫转回眼,唇角上挑,“有空逛街,远征军出征前的准备都做完了?”

尚善御极没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表情不满,“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早知道你这么悠闲,我就该给你也派点儿活忙忙。这什么东西做的,口感真不错,正好解暑。你哪里买的?”

织田亚夫也不答,直问,“外面传言本王欲专权于朝,全国经济大权已掌握在本王手中,现在又染指军政要务的话,你是不是存心要本王再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上大殿跟一群没脑子的老匹夫吐唾沫。”

尚善御极哼笑道,“行了,知道你为可爱的小宠物受尽了委屈,兄弟我陪你干一杯。奇了,这玩艺怎么越喝越好喝呢!”

“宪兵队的事都安排好了?”

这才是此行的重点。

尚善御极正色道,“虽然有些困难,但已经全弄好了。左大将军那一派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公然反对,否则就会变成他们嘴里的”叛国贼“。为了帝国机器的正常运转,保证陛下对军部的绝对控制权,防止将在外而军令有所不授的忤逆之举,设立这样的军队警察——宾兵队,真是个了不起的漂亮手段。”

对于好友的激赏,织田亚夫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只有五分钟时间的留生机音乐已经停了下来。

尚善御极又想到一事,问,“对了,你之前说发军时用来祭旗的人准备好了?”

织田亚夫放下杯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褶,“就这两日,即时我的亲信会直接送到你那里。”

他抬起头时,唇角一抹冷笑。

尚善御极很清楚,那大概又是一场不见硝烟的血腥争斗。然而,不管过程有多么紧张刺激甚至是危机重重,他相信织田亚夫都能以让人惊叹的手腕,完胜。

铛,铛,铛,三声落地壁钟的报时声响起。

织田亚夫走出办公桌,十一郎已经敲门而入,手上拖着佩刀。

“亚夫,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歌舞伎厅的百合子说新进了一批俄国长腿美女,听说跳的大腿舞很受欢迎。”

尚善御极只比织田亚夫长两岁,性子也比较沉稳,但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追莺逐燕的新鲜事儿也不乏兴致。

“不了,大夫说我现在还不宜饮酒熬夜。”

“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行。你这么早回去,不是又批公文吧?不少字”

“习字绘画,逗鸟赏鱼,早睡早起。”

这话招来一声哧笑。

“亚夫,你是不是提前进入老年期了?这都是老年人才会做的消遣啊!”

两人同时朝外走去,错身之人均向两人点头示敬,而女干事们见着丰神俊朗的两人,都不由羞色脸红,低笑着探看许久。

来到屋外,两辆轿车已经候在路边,司机都打开了车门【七日,魔鬼强强爱27.你就是我的点心(邪恶宠)章节】。

“御极,你不懂。”

上车前,织田亚夫只是淡淡一笑,充满了让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感。

尚善御极不安地拉住人,低声道,“亚夫,你又是为了屋里的那个小宠物?”

织田亚夫挑眉不语,但眼底明显划过了不悦,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

“亚夫,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过做为朋友,我还是必须说,你即已答应了陛下,与出云公主的婚事。那个敌国女子,最好……”

“御极,本王的事,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

织田亚夫脸色一沉,坐进车中。

尚善御极却没走,俯身看向车中的男子,劝道,“亚夫,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就算你要养几个情人,公主殿下也不会大惊小怪。可那个女孩不但是敌国人,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你,差点还落下个刺杀陛下的罪名,根本就不可能跟你……”

“够了!尚善御极,你僭越了。”

车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看不清男人的表情,车窗上反映出鸷亮的光线。

“亚夫——”

尚善御极拍着车窗,耐何车里人根本不予理睬,下令开车,害得他追了几步就被抛下了,只能站在原地暗自郁愤。

没想到汽车开出十米突然又退了回来,他眼中一亮冲回去,车窗刚好滑下。

织田亚夫微笑地看过来,仿佛刚才的争执已不存在,说,“御极,忘了告诉你,你现在最好赶紧去医院挂点滴。”

“啊,什么意思?”

那笑容,让人浑身发毛。

“刚才那好喝的玩艺儿是黄豆磨粉煮出的豆浆汁儿。”

“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很不幸,尚善御极对黄豆过敏。

织田亚夫大笑出声,“谁让你饥不择食!”

说完,汽车扬长而去。

徒留穿着斗蓬服的男人,气得又挥杖,又跺脚。

车内,男人的笑容渐渐消逝,放在膝上的五指曲拢握成了拳。

他想要什么女人,谁也管不着。

闭上眼,脑海里立即浮现这几夜里,小家伙乖乖巧巧地在他怀里撒娇,红着小脸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诱人模样。

他爱死了在她身体里的甜美滋味儿,怎么可能就此放手,除非有朝一日他真的厌倦了,否则,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

荻宫

廊檐下,轻悠洒鸟食逗绿雉,向兰溪像往常一般坐在她身旁,执着她的手腕推揉穴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其乐融融。

然而,向兰溪的眼眸却随着推拿的面积缓缓扩大,越来越黯,在雪白的皓腕内侧,零星散布着粉红深紫的印痕,早就知道那意谓着什么,因为在女孩偶时绽露的粉颈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他的心悄悄紧缩,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糟糕,开始有些排斥甚至厌恶为女孩做推拿这件事。

他默念着智真法师的《清心咒》,目光尽量移开那些透露着糜艳气息的印痕,用多年熟读深习的诗书礼教捆缚自己的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没有成熟,必须忍耐,无论如何。

突然,轻悠回头低声问,“向大哥,已经好几日了,你说我现在跟他提见……合不合适呢?”

向兰溪抽回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下的仆侍,笑道,“当然可以。习字时不仅要运动腕力,也要运动指力。只要运动适量,还可以促进恢复你手指的灵活性。”

轻悠一听,心上像放下了块大石,轻松地笑开了。

这时,仆人通知织田亚夫回来,轻悠立即跳起身,冲在仆人之前跑去主屋。

向兰溪看着那张欢欣雀跃的小脸,没由来的心直往下沉,她看起来那么快乐,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眼底透露的期待之光,几乎让人分不出,那到底是为出逃高兴,还是为即将见到的人开心。

他立即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向兰溪,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曾经在斗兽场上仅仅三步远的距离都无法跨越为她挡灾,你凭什么妒嫉?!

……

轻悠得到了向兰溪的鼓励,满心欢喜,她觉得近几日的情况非常好,织田亚夫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也不强迫她了,估摸着趁着他高兴的时候,提见林雪忆的事,八成没问题。

如此想着,临近门口时,她看到从另一头行来的黑色身影,笑得愈发开怀,竟一抛往日矜持,像回家见到母亲,大叫一声“亚夫”,就扑了上去【七日,魔鬼强强爱27章节】。

织田亚夫从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匿大幽静的宫房中,会受到如此热情的相迎,会有一个人,像亲人一般,对他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说“你回来了”,这样在普通人家里,最常听到的话儿,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将他满身的疲倦心烦都一扫而空。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他从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里,看到自己被深深地印在黑色瞳孔中,这种唯一完全的占有,满足得让他心急速跳动,有些不能自矣。

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帖着她的额头,吮了吮嫩红小嘴儿,粉香的面颊,小小的身子里散发的甜腻香气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眩晕感。

声音沙哑一片,“悠悠,你饿了么?”

“唔?不饿呀,刚才喂笨蛋亚夫前,我有吃过刚做好的糍粑。你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舔舔小嘴,一副回味悠长的小模样,惹得他心直发软,后腰眼蓦然紧绷。

他眯起眼,一边蹭着她香喷喷的颈弯,一边说,”可是宝贝儿,我回来前只喝了一杯豆浆,现在可饿坏了。“

她还无所觉地傻应道,”我小叔说,你们做脑力工作的人,能量消耗都更快。那赶紧让他们先送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吧!“”正合我意。“他笑得愈发深邃迷人,她的心不受控的狂跳。

没发现,男人抱着她进屋后,就没让任何人进来,拉门紧闭上后,他将她抱得更紧,直接走到铺放在窗下的长毛地毯上,倾身就压了下去,衔着她的小嘴儿就不放了。”亚,亚夫,你干什么?“”拆包装。“”啊,你不是说你饿了嘛!“”小东西,你就是我的点心。“”啊,唔!“

她的反抗早就化为欲拒还迎,他轻而易举就甩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只松开了自己的腰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可他还是像第一次偿到她的滋味儿一般,狼急虎猛,难以自制,才刚刚起兴儿,小东西就有些承不起地嘤嘤哭叫起来,娇嗲嗲地怨他又骗人,他吃吃地笑着咬着她的小耳朵又哄又骗,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紧紧锢着小身子,又凶又猛,直想将人儿整个都揉进自己体内。

直到她丢了两次,又在他肩头上咬了个血齿印儿,还中途昏了一次,他才满脸靥足的抱着她进浴室洗漱。

饭后,他们一起消磨的娱乐也渐渐多了起来。

除去偶时到樱花园里散散步,或者一起泡温泉,但相较这前两项娱乐每每进行到最后,总会被某狼弄得浑身酸软无力,轻悠更喜欢用他送的那个玻璃灯桌,绘西洋花纹,或者摹字临帖。”要出去走走,还是练字?“

魇足之后的男人,口气慵懒,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轻悠觉得现在正是提请的好时机。”亚夫,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男人刚换好宽松的素袍,回头看到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家伙,将人搂进怀里,宠溺地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问,”什么事,说吧。“

她还是一副犹豫的模样,吱吱唔唔地绕来转去。

他听了两句就知道她的意思,却故意板起脸不吭声儿,她一见可就急了,抱着他的手臂又摇又蹭,直磨得他又有些心猿意马。”亚夫,我只是想跟家乡人聊聊,看看他们最近过得好不好。另外,我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你对我很好,很宠我,我在荻宫很,快乐,让他们帮我派个电报,告诉家里一声,我一切平安。我……“

她在心里痛下决心,终于说出,”我要告诉他们,我想留在东晁,留在你身边,不回家了。“

面对如此可怜乞求的一双大眼,他的铁石心肠早就化成一汪春水。”好,本王允了。“”真的吗?亚夫,你真好。“”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得为之前犯下的一个错误接受惩罚。“”啊,什么错误?“

真是,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明日便知。“

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唇角斜斜上勾,笑得魅艳惑人。

27.你就是我的点心(邪恶宠)【六夜言情】

27.你就是我的点心(邪恶宠)*

28-30

正文 28.如此惩罚。。。(内有洗具)

这一日,轻悠很郁闷。

织田亚夫走后,她在房中端着镜子纠结磨蹭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一鼓作气出了房。

她喜欢画画写字,可要她一直待在屋里,那比杀了她还痛苦,因为也喜欢跑跑跳跳亲近大自然,平日在家一天都要野半日,现在被囚在荻宫,更渴望外面的蓝天。

一开门,候在门口的仆人们一抬头,立即变脸,一副要喷的表情,急忙垂下头,却掩不住呼哧声。

轻悠瘪着脸,大步往外走,进了庭院后,值守的侍卫目光撞上来,全部双眼一鼓,均做青蛙脸,迅速扭过了头。

轻悠气得愤愤然大叫,“你们敢偷笑,我就告诉你们的主子,惩罚你们笑到下巴脱臼!”

立竿见影,没人敢再有任何表情了。

不过在轻悠来说,没表情也是一种表情,还不知道这些人肚子里笑翻了多少浪。

可恶,织田亚夫算什么东西,小人,真小人!

“轻悠,喝药了。”

向兰溪按时送药来,就被轻悠喝住。

“向大哥,药就放那里,你别过来。”

“轻悠,你怎么了?”

“你不要管啦,反正你别过来就好。”

向兰溪很奇怪,向熟悉的女仆询问,女仆偷偷指了指脸,做了个奇怪的表情,他看得云里雾里,让女仆接过了药,走上前。

小丫头躬着身子,抱膝坐在廊沿边,几乎将脑袋都埋在肚子里。

他绕到她面前,抚上她的头,轻声哄道,“轻悠,出什么事了?你别怕,向大哥帮你想办法解决。”

“不要,你,解决不了。”脑袋埋得更低了。

向兰溪眼底滑过一抹黯然,仍笑语温言,“轻悠,至少你把烦恼说出来,有个人帮你分担也好。还是,你根本瞧不起向大哥一介儒医,手无缚**之力,没法帮你……”

“不是的,向大哥,我只是……”

到底是个心软的孩子,一激就端不住相儿了。

可轻悠这一抬头,倒真让向兰溪意想不到地愣在原地,额头抽了一抽。

那小脸郁愤地皱了个大苦字,嚷嚷着,“你要笑就笑呗,不用憋得那么辛苦。反正,我这是自作自受。”

原来,这嫩白的小脸上竟然画了三个汉字——小笨蛋,额心和两颊各一个。都是常用字,宫里的仆从都识得,“笑”果俱佳。

向兰溪宛尔,“谁给你画上的?亲王殿下都不说吗?”

刚问出口,就觉得多余了。那个男人如此宝贝这小丫头,岂会容忍谁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不是那个笨蛋亚夫!”

轻悠气哼哼挥动小拳头,“之前我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画了他两笔,他个大男人连点儿宰相肚子里撑船的度量都没有。哼,真小人,居然跟个娘们儿似地报回头怨。你说他恶心不恶心,小气鬼!”

小姑娘一劲儿抱怨数落着,随着表情抖动的黑字看起来更滑稽了。

向兰溪忍俊不禁,抬手就要给她擦,却被她挡住了。

“唉,不行的。他说,若想见林雪忆,就要乖乖顶着这张脸整三天。”

昨晚她还紧张了好久才睡着,以为是个多可怕的惩罚来着,没想只是画个花脸,倒也轻松。只是他写上的字,实在是侮辱人。

又抱怨了一会儿,轻悠心情终于恢复了,兴致又上来,“向大哥,我有点找到启体的感觉了,现在就写给你瞧瞧啊!”

“哦,那,好。”

向兰溪口气有几分顿挫,而轻悠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新习的字体上,丝毫没发现男人的的异恙。

看着那小脸上的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底的那抹黯然沉入深处。

……

商贸办政厅

“殿下,电报电话社已经将新型电话接通了,不过在调试过程中出了些问题。他们一直想办法解决,可派去的德语翻译水准不高,目前还卡在一个技术专业名词上。”男秘书脸上有些尴尬不安,将手上的报告慢慢呈上了黑色书桌。

正在阅读一份文件的男人抬起头,拿过报告,眯眼看了几分钟,镀金的钢笔在几段德文下一划,唰唰写下一串翻译后的句子,便扔了出去。

下令道,“限他们必须在三天内,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另外,让翻译部的人派些储备翻译到德国去学习专业性的德语。”

男秘书急忙记下了男人的命令,拿回报告看了看,眼中尽是惊艳之光,心中对其敬仰之情又攀升了一个层次。

不少外人总是拿亲王殿下过于漂亮的外表说事儿,抵毁殿下的功绩,殊不知这全国上下,又有谁比亲王更勤奋更用努力的。光是精通六国外语,熟悉欧美国家发展,全国都无一人及得上殿下。

只有他们身处其中的人最懂,能在亲王手下做事,辛苦加班再所难免,可是看到的成果绝对会在百年之后,让自己的后人们都为之骄傲不矣,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当壁钟敲响时,织田亚夫揉着有些酸涨的眉头,看向窗外一片金红色的夕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不禁想,这个时候,小家伙是在吃粑粑呢,还是在写写画画。

他立即起身整装,迫不及待想回宫了。

男秘书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织田亚夫走了出来。

“殿下,翻译部已经拟好了出国的名单,您要不要……”

“放在桌上,明日再看。”

男秘书有些惊讶,最近,好像亲王殿下都按时下班,看这兴冲冲的样子,不像是去酒馆赴约,倒像是家里有什么等着一副归家丈夫的模样?呃,应该不会吧!

众所周知,亲王殿下有严重的洁癖,对女人没兴趣,完全不像普通的年轻贵族们闲时都少不了捻花惹草。听说,荻宫中也从未有过姬妾,亲王殿下相当的洁身自好。曾经皇帝陛下一度为亲王这怪癖担忧不矣,但在亲王的严肃表态下,也没再过问。

……

织田亚夫回到荻宫,并没有得到像那日一般的亲切相迎。

问过仆人后,知道轻悠还在院里写字。

他换下衣衫时,难得一改素日喜好,挑了件白色外褂,对着镜子时,他勾勾唇角,眼色和悦,仆人们明显感觉到主人的好心情。

一边行向庭院,仆人一边报告着女孩一日的作息。

织田亚夫听着听着,脸色似乎慢慢覆上了一层薄愠,身形停在了樱花树影下,看向十步外的凉亭中,正伏案相依的两个人,眸色倏冷。

他沉声道,“他们经常如此?”

仆人头垂得极低,声音微颤,“向大夫教小姐习字时,偶时便会如此。”

“刚才你不是说,小姐每日习字两到三个钟头么?”

“这……”仆人吓得咚地跪落地,“殿下,卑下该死,请殿下处罚。”

短暂的静默,如凌迟的煎熬,半晌,男人低斥一声“滚”,仆人吓得跌跌撞撞离开,却是直接去管家处受罚,不敢怠慢。

织田亚夫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站在树下,看了良久,才走上前。

斜支而出的树枝生生断掉一大截,地上散落着揉碎的樱花,被木屐的齿痕深深辗进黑泥中。

“横转,再施力。嘻,这回我写对了吧?比之前那个好多了。我就说嘛,我……”

轻悠乐得小嘴微翘,抬头看向兰溪邀功,未想却一眼看到亭外站立的高大身影,眼眸霍然一睁,顿时失了神。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换了身与往常完全不同的白服,漫天的红霞金光仿佛全聚敛在他身上,一瓣、两瓣粉蕊悠悠渡过那俊伟至极的身姿,白衣胜雪,飘带如飞,玉颜神光,举世无双。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不言,宛如一副静止的画儿,却如此地震撼人心,美得令人生畏。

不知为何,她觉得在那样平静的表象下,绝美的人偶似覆了层寒霜,明明微笑的面容,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悠悠……”

他轻悠唤她,声音就如今晨离开时,揉进耳中的温柔。

她莫名一颤,立即应下,“亚夫,你,回来了。”

声音干涉,表情和动作都迟了一秒,才似又活了过来,笑着朝他跑了过去。

当小小的身子撞进他怀里时,他紧握的拳才松开,轻轻抚上女孩的头,顺着长发下滑扣住后脑,往上一抬,俯首重重吻上殷红的唇儿,重重地辗压吞噬到人儿不住哼嚷反抗了,才慢慢转柔。

在这片刻的唇齿缠绵中,乌沉的眸子紧盯着亭中面目僵硬的男子,直到男子恍悟般转头避开,眸底的锐色才稍稍收敛。

轻悠喘着气挣开纠缠不休的唇舌,涨红了小脸,纠结了眉头,却说不出话。她怕一开口,就会泄露什么,紧紧咬着嘴,矛盾又自厌。

织田亚夫抚着红润的小脸,唇角满意地上勾,蔼声道,“早前说要拜师来着,倒把这事忘了。现下正好,向大夫也在此,可以对比一下,本王的墨迹够不够格当你的师傅。”

轻悠哑然,看着两个男人的脸色,直觉有些不安。

腹诽,哼,假讪!想当人家师傅还不就是一道命令,这里谁最大,谁敢违抗啊!搞什么对比,莫名其妙。

这面上还是乖乖巧巧地,乐呵着一副兴致盎然状,狗腿地帮着铺纸磨墨润笔。

织田亚夫执笔,眼角瞥过刚刚收好的字帖,看着向兰溪,却问,“悠悠,刚才你在写什么字?”

“刚才向大哥教我写启体,我已经学了好多天,终于有点儿起色了。”一提到这上面,轻悠就来神了,没有注意到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战。

还把刚才的字摊开来,显摆了一下。

织田亚夫看回来,宠溺地笑笑,“还像个样儿。那我就跟你写一样的字吧!”

轻悠上弯的唇角,立即掉了下来,觉得男人的笑脸非常非常刺眼。

织田亚夫恍似不见,伸手捻了捻小下巴,继续逗,“怎么,你怕自己的太丑,没脸跟本王的字比么?没关系,本王不会笑话你。”

“哼!比不比得过,写了才知道。”

向兰溪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只觉得口舌犯苦,却不得不腆着笑脸相陪。然而,他心底却在这一瞬间立下重誓,无论如何,就算赔上沉重的代价也要带女孩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

织田亚夫看了看轻悠的笔迹,左手挽袖,略略提气,落下笔。

执笔如握卵,行笔似走珠。字迹毫无虚发,墨无旁溢。悬肘用笔,灵活有力,腕转提钩,劲力透纸。一行书完,末字一点圆转平和,妥帖收笔,不骄不躁。

倒是颇有些让人意外,平日里如此嚣张矫狂的人,也能写出如此刚正挺拨的字来。

轻悠眼中的光芒大亮,欣艳之情溢于颜表。

向兰溪心中涩然,本以为自己在家中也颇得老辈称赏的笔墨,再差也能应付,真没想到男人还有这般深藏不露的一手。

织田亚夫直起身后,缓声道,“启体,其字型以刚正、挺拨、险峻著称。据说,该字体乃亚国皇室爱新觉罗家族御用字体,其形取从柳体、瘦金,竖划刚挺中直,点划饱满沉稳,撇划好比我东晁的武士刀,而捺画把传统的”大刀状“抛开一边,末处收转圆妥,即有几分行书之势,却又刚正妥帖如楷篆。”

收到女孩眼中的惊艳之色,他略略一顿,口气更加愉悦,“传说,康熙帝年轻时曾匿名参加科举考试,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事实上,他的成绩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这种皇室书法风格暴露了身份,漏了底,让阅卷大臣得以察知这是皇帝的卷子。他们家族中的很多人都会写这种字,这启体算是他们家参加科举考试的规范字体。”

轻悠听得又惊又叹,“还有这样的呀?那以后科考的时候,就学这种字体参考,不是可以做弊,一举考个状元郎,当大官啦!”

“傻冒儿!爱新觉罗家的几代皇帝和储君,可算是你们亚国历朝历代里,最勤文习武的帝君了,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轻悠被刮了也不气,妙眼一转,笑道,“也对哦!现在都没有科考制度了,把这启体写得再好再像也没意义了嘛!重新换纸,写其他的。”

说着,她扒过纸就要揉成团——毁尸灭迹,让你得瑟!

男人还是快过一手,挡住小爪子,“悠悠,这你可就不懂了。若论写长篇,这启体、受”刚正“制约,会显得呆板无趣,毫无变化。用来写对联、牌扁题字,却是相当漂亮有形。兼有行草的异化张驰,又有楷缘的端正严谨,形势有趣,自成一派。”

被抓现行,立即羞红了脸,嚷嚷,“不学了,人家顶多摹摹小字,女孩子哪有力气挥大豪啊!题字什么通通与我无关,不学了。”

她甩开他的手,坐到旁边石凳上,捂着小嘴打个哈欠,“人家肚子饿死了。”

一时,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低笑出声,窘得小姑娘直哼哼。

搁下笔,织田亚夫看着向兰溪道,“向大夫以为本王这字如何?可当得起悠悠的师傅?”

向兰溪一愣,看着字帖,道:

“殿下的书,点、提、按的运用可达炉火纯青之境,笔画之间粗细长短、刚柔虚实对比强烈,字字之间穿插呼应巧妙精练,笔行灵转有韵,字力透纸,刚毅有神,实乃上乘佳作。兰溪自愧不如!”

织田亚夫似笑非笑,“向大夫倒真是谦虚,悠悠都愿拜你为师而舍本王,自然是你优于本王了。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向大夫可愿接受?”

轻悠看了过来,有些奇怪。

向兰溪垂首一拱道,“请殿下吩咐。”

“本王的藏书阁里,有里高野神宫经卷一百六十八卷,至今未能找到擅书之人,以使经书蒙蛀纳垢,损毁逾半。不知向大夫能否助本王一力,将这些经书重新抄印成册,也便我东晁千年佛法重现于世,教化世人?”

向兰溪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惶恐落跪道,“殿下,此乃大无量功德,实该请神宫大住持这样的道高僧执笔最妥,兰溪仅乃一介平民,又是异国他乡之人,怎可……唯恐轻亵了贵国的佛法藏经啊!”

织田亚夫袖手一负,道,“哪里的话!我国的佛法藏经还不是由你们的大唐王朝高僧传渡而来,有何轻亵之说。让你抄便抄,你再推拖,便是看不起本王了。”

向兰溪只得低声应诺,起身时只觉背心一片冰凉。

织田亚夫再不看他,回头抓着轻悠,便往主屋去了。

轻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来,只能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僵立在亭中的向兰溪,暗下决心要快点离开。

织田亚夫看着女孩“依依不舍”的表情,眉间深陷,手下微微一紧,疼回了女孩的心神,心头却万般滋味儿,只有自己知道。

------题外话------

小知识:启体,又称启功体。都说是启功所创,启功是雍正的第八代孙。不过事实上,很多人都会写。不过启功是写出名了,又是近代的大书法家、教育家、古董字画鉴定家,为人相当谦和,喜欢帮人题字写扁,人品风骨相当高啊相当高,老人家可是自学成才的哟!强大啊!

秋个人也很喜欢启功体,以前工作的报社老同志相当推祟这种字体,古韵深厚。后来听说原来是皇帝家的家族字体,惊为天人!

正文 29.极致的占有yu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餐桌上的菜肴,光看看色相便让人十指大动。

醋溜排骨,宫保**丁,青碧菜叶,白嫩豆腐,鲜红嫩绿交映,与旁边另一张食桌上的清汤淡水,真是天壤之别。

织田亚夫不禁将银箸过了界,挑了一颗宫保**丁里的炒得鲜红油亮的花生粒,入嘴脆爽鲜香,十分有嚼劲儿,便又挑了**丁、笋粒,倒觉得口感十分特异。

他这厢一一试偿了所有菜肴,便停下银箸,回头喝了一大盅自己桌上的味噌汤,才觉得舒爽透心不少。

轻轻嗑了嗑碗沿,道,“你们亚国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的确十分诱人口舌。不过,这过油过火、重料重味的做法,有失食物本来的鲜香美味,多食则腻味,不若我国保持食物原汁原味的特色,还是少食为妙。”

轻悠只是轻声“哦”了一句,有听没懂,继续夹着自己的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刨着碗里的饭,对织田亚夫的言行仿如未见。

对于女孩魂不守舍的态度,黑眸眯了眯,举箸将自己碟中的一块生鱼片慢慢放到了女孩的手边,女孩浑似未觉地挑起来,喂进嘴里,和着饭粒吃下了。

弯了弯唇角,如此鱼目混珠地将自己面前的几盘清爽菜肴都喂进了女孩腹中,最后连汤汁也偷换了过来,看着女孩喝了大口汤后,眼神却变得更为阴沉了。

这时,轻悠终于回了神。

“唔,这……这什么汤啊?”瞪着手里的汤碗,居然看到了虾屁股。

“我东晁国汤——味噌汤。”

“啊?”

她一下撒了碗,大眼在自己的桌盘上来回扫射,寻找自己初时所见的豆腐青菜汤,可却没找到,眼光再一溜,才发现汤已被人偷渡到了“敌国”。

“你怎么偷喝别人的汤?”她立即去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口气森冷,“轩辕轻悠,之前本王吃你一颗豆子,你都能立即发现,现在你喝光了本王的味噌汤才怨怪本王换你的菜么?刚才你魂不守舍地在想谁?”

“我,我哪有!人家只,只是吃得很认真,才没有……夫子说了,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我们亚国人的用餐礼仪。你偷换了别人的菜,你还有理了!”

他唇角紧抿,一把将她扯到面前,冷哼道,“吃得很认真?你还想骗本王,本王盘里的菜都被你吃光了,这就叫认真!”

他钳住她的下巴,将小脸扳向桌面,看到空空如野的盘子上只剩一两块生肉时,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喉结,疑惑,又有些畏惧。

他的目光更冷,俯在她耳边,冷森森地开口,“悠悠,龙村治也才离开不过一月,你又寻到新欢向兰溪了么?”

她惊讶地瞪向他,“什么新欢,向大哥……啊!”

他一把扣住她的心口,狠狠一握,拇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正摁在那一点突起的柔嫩上,故意用力,疼得她倒抽口冷气,想要挣扎,就被他整个箍进怀里,动弹不得。

“轩辕轻悠,是不是最近本王太宠你,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要本王再帮你回忆一下?”

“不,放手,好痛……”

她扭曲了小脸,想要拨开压在心口上的大掌,却招来更无情的对待,大掌如铁碗般重重扣住不松,直揉得她疼痛难耐,贝齿咬破了丰唇。

“晓得疼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向大哥他,只是教我习字,哪里错了!啊……”她愤怒地吼回去,却遭到他更狠恶的报复,大掌突然转压在了她还未好全的枪伤上,疼得她瞬间冷汗直下,小脸苍白如雪。

“看来,你真是忘了本王的警告。”

“我……”

深幽的黑眸冷冷地看着她,她咬紧了唇,满口腥咸,胸口剧痛,可也比不过心口泛起的阵阵苦涩和悲凉。

“悠悠,你是本王的小欲奴。你的命,你的身子,还有你的心,通通都是本王的。任何人不得染指!就算是你本人,也没有权利。懂么?”

一股滚烫的触感突然袭满她的心口,森黑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晦黯,隐隐跳动着两簇焰火,她看到自己失去表情的面容上,一片苍凉。

灼热的索取重重地压下来,他蛮横霸道的侵略焚去了她所有的拒绝和反抗,只余下痛苦难耐的嘤吟中,渐渐冷却的心房。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她真傻,傻透了!

感觉到怀里的气息渐渐消弱下去,他心头狂肆翻涌的怒意才稍稍平息,他厌恶地低咒一声,事实上很讨厌突然这样失控的自己。就像尚善御极所说,她不过是异国的俘虏,碰巧合了他味口的一个女人。

难道就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才会如此扰乱他的心?!

真是荒谬!

他承认自己有重度洁癖,当初会要她,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干净,味道闻起来也不错。这小小的身子里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明明弱得要死,还偏偏做出一副强悍状,让他忍不住想一次又一次地摧毁掉她眼里的那股子不屈,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这副小身子食髓知味,舍不得放下了。

他认为,这跟收揽人才没有两样,也必须收揽人心,才能让他放心地使用。

她的心里也只能有他一人,对他一人效忠听命,只能在看着他的时候,才能露出那样纯真美丽的笑容,释放那样轻松愉快的喜悦,只能对着他撒娇耍赖。

别的男人,绝不允许!

是的,仅仅如此。

因为,她是他的小欲奴。

他捧起怀里小脸,发现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虚睁的眼圈儿一片红肿,眼底闪动着脆弱的光芒,立即激起他心底一片怜惜,手指抚过湿红的眼角,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

“悠悠,很疼么?我让艾伯特给看看。”

然而,想到可能又会被那不知轻重的洋大夫批斗,他犹豫了,“要不吃点糍粑,或者玫瑰糕。”

饭后用些甜点,这是西洋人的习惯,他想这倒是个好点子。立即唤来仆从,收去了一桌子“肇事”的菜肴,重新上了热茶和点心,亲手喂给怀里人儿。

小人儿抽了抽鼻子,没有再反抗,乖乖吃下了,蠕动着的小嘴儿因刚被他爱怜过红肿得厉害,沾上了白粉,看起来格外惹人眼眸,他心中更软,抬手就着衣袖轻轻擦去小嘴上的粉渍,丝毫不在意弄脏了自己新换上的雪白衣衫。

他拿起一小块玫瑰糕,酥皮薄脆,玫瑰馅软腻芬芳,好似真把玫瑰花儿都吃进了肚子里,别有一番滋味儿,然后托起她的小下巴,强将口中的甜糯全送进小嘴里,她也乖乖接下了,还发出承受不及的轻吟声。

惹得他心口愈发酥软,将小人儿轻轻搂进怀里,蔼声说,“悠悠,你的身子,只有我才能碰,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你乖乖听我的话,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悠悠,你说,你是我的,我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她强咽下口中的东西,抬了抬眼眸,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一字一顿地念道,“悠悠,是你的,是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他轻笑,抚了抚小脸,“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我是亚夫一个人的。”

“乖,再说。”

“我是亚夫一个人的。”

“嗯。”

“我是,亚夫的。”

他满意至极地啄了啄女孩的小脸,帖着柔嫩的肌肤蹭了蹭,满足地叹息:

“乖孩子,该怎么奖励你呢?让我想想,不若,把画花脸的惩罚从三天改成一天?”

“真的?”

她直直地看着他,认真得好像眼中只印着他一人,深深地满足了他极致的占有欲。

“当然。本王说话,一言九鼎。”

她的小脸终于舒展开,小心翼翼问,“那你之前说过的,什么时候,放孟蝶她们回亚国?”

他眉头又压了下来,又忽地揪了把她的小脸,扬起唇角,“悠悠,你可真是个小讨债鬼。”

她急了,“你明明答应过人家的,你刚刚还说,一言九鼎的,这会儿你就……”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放她们了。”他轻哧一声,“日前军部的远征军正在积极筹备出发,国内对外战争的呼声极高,尤其是对你们亚国。现在时势不利,需得等远征军离开后,才方便行事。”

事实上,这些消息算是国家机密,他却随口说予女孩。女孩并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只沉浸在自己的纠结思绪中,更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只有等左大将军率军出国,国内的眼线才不会密集地盯住他,即时再让人安排,以运送战场物资为由将人送走,方可万无一失。毕竟,这于情于理上都是他的私人行为,若一个弄不好被人知晓,大做文章,虽不至于动摇他的根本,可也是件麻烦头痛的事。

“那,你们的远征军什么时候离开?”

他轻笑,“这可是军事机密啊,小傻瓜。”

她愕然失语。

他点点她的小鼻尖,“我只能说,很快。即时,你可以随我去瞧瞧我们的阅军典礼,见识一下我东晁帝国真正的军强国力。”

她心头莫名一沉,没有应声。

他不以为意,毕竟她是亚国人,能不再像以前那么激动地跟他抗着来,眼前的茫然失落也实属正常,他自然可以理解包容,遂又喂了她一块甜糕,哄道,“别胡思乱想,你是我的人,就算当今陛下也不能动你分毫。明日,你就在宫里见见林雪忆吧!不过,我想林家人应该不会像你之前见的那些朋友,急于离开东晁。”

“为什么?”

轻悠上次见过林少穆时,感觉他极想立即回国,一刻也不想待在东晁。

织田亚夫抚抚她的头,眼底锐色一闪而过,道,“小笨蛋,你难道不懂,这世上最没有国界观念和民族节操的人,非商人莫属。千年以来,商人逐利,概无国界之观。对他们来说,乱世,破国,正是谋利图财,甚至揽权夺势的最佳时机。”

轻悠愕然,一时无言。

……

清晨,荻宫的电话便响了,十一郎听完电话后,急忙去唤主子。

织田亚夫醒转后,朝仆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立即垂首退出房间。

他回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粉嫩嫩的脸颊帖在他黝色的胸膛上,亲昵的差异让人心头直发软,呼吸湿漉漉的,双唇红亮亮的是被刚刚滋润过,眼下还有未褪的疲色,绽露的雪白娇肤上,满满都是他的印记,真是让人又爱又疼得紧。

这时间还早得很,本来还想陪她再多睡会儿,可昨晚他有些抑不住便多要了她两次,天未亮时,他抱着她沐浴,这一夜的激烈运动,他也着实受不了一身湿粘粘地睡下去,而她迷迷糊糊地说着那句动听的“归属誓言”,又让他情不自禁地强要了一次,最后她哭着求饶到了顶儿,昏了过去,真把她累坏了。

他这会儿倒是前所未有的心情舒畅,遂轻轻松移开了手臂,将小脑袋搁在了软枕上,慢慢拿开搭放在他腰间的小手,揭开被子时迅速掖好,不敢多看一眼那嫩白丰腴的小身子,起身出了卧房,到隔壁的厅室换衣。

男人的身影一消失,本来紧闭的眼眸才缓缓睁开,望着那扇合上的拉门,黯淡的大眼中缓缓浮起一波水光,渐渐汇聚成形,滴落枕畔。

她的确傻,愚蠢,笨蛋,竟然会以为……

不,她不是他的人,更不是他的欲奴,她是自己的,她谁的也不是,她只属于自己。她的身体,她的心,都是自己,谁也夺不走。

该死的织田亚夫,这是最后一次,再也没有了,我一定会离开荻宫,永远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牲!

隔壁

织田亚夫皱了下眉,“换一件。”

女仆手上拿着的是他贯穿的玄色和服,有些诧异,也不敢多言,立即将衣服挂回衣柜,又取了两套。

织男亚夫指了下左边的,“这件吧!”

女仆们立即为主子换上衣裳,抹平衣褶,理好下摆。

展臂收怀,雪白的衣袖顺势叠落于两侧,颀俊挺拨的身姿更显得玉树临风,绯色衣衽微绽,仿佛樱花蕊尖的一点嫩红,托得玉面生光,美绝人寰。

旁边待立的老管家忍不住轻叹,“亲王殿下,你已经有十年不曾着雪衣绯衫,而今玉颜神姿,英伟绝伦,若让公主瞧见,该多高兴啊!”

说到已经故的主子,老管家低头拭泪,由衷而恸。

十年前,眼前的小主子才刚满十二岁。这个年龄的孩子,都着浅色衣衫。而小主子着雪衣绯衽装,在众皇亲子女中,形貌气质已是无人能及。

当时的仁景帝,即小主子的亲外公,十分喜欢满堂儿孙齐聚时,兴舞剑大赏。众皇子公主们为讨好仁景帝,也勤于习剑。这其中,尤以小主子剑舞得最漂亮最好看,深得亲外公喜好。每每在旭日殿上与众皇子公主一起舞剑时,虽同样着雪衣绯衽,却没有一人及得上小主子的绝伦风华。

当时,仁景帝便赞美过小主子,实乃天照大神之子。

只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

事后,小主子满十三岁,及冠成人礼后,便只着玄装,再也不碰雪衣,连其母紫樱公主也莫可奈何,且性情变得更为古怪难测,阴冷无情。

至今忆来,仍然让人心疼又遗憾。

对着明亮的落地西洋镜,织田亚夫微微褶眉,低喃,“母亲……”

片刻的沉寂,让周围的气氛立转,老管家本还想说两句念旧的话就被十一郎给挡住了。

织田亚夫抬头一笑,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面貌,道,“今夏多制几套浅色的衣装罢,本王也应与时俱进才是。”

老管家立即笑逐颜开,俯身应诺。

出门前,织田亚夫又下令,“让小姐多睡会儿,不要唤她。等她醒了,先让她喝点茶,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再漱洗不迟。”

出门后,十一郎紧随其后,低声报告了电话中的内容,一边蹙眉暗叹,主子实在太宠那小丫头了,纵然说过要惩罚,却只是摆摆花架子。虽然终于打破了过往关于某方面倾向的不良谣言,可到底是敌对国家,更可能是敌对家族,根本不合适啊!

……

轻悠再一次见到林雪忆,林雪忆的穿着与前两次有了极大的不同,似乎是特意为进亲王宫而准备,比起他们三月赏樱时还要华丽,甚至,隆重。

那学东晁人刻意用发条撑起的屏山头上,金色的摇枝花钿,晃得人眼花。

反观自己,还是老样子,除了勉强接受穿和服,头发仍然喜欢让女仆梳成简单舒适的西洋公主髻,或者在家时的两个大辫子。只是在梳了辫子后,那个男人回来一看到,就会立即解了她的辫子,梳成自然柔散的长发。

若非她的衣料都是最上乘的丝绸锦缎,与仆从们的布衣显有不同,那么这平日里的着装打扮,跟旁人并无甚区别。

更没想的是,林雪忆见面的第一句竟然是,“轻悠,亲王殿下,今天也在府上么?我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再失礼了吧?上次被安排坐在亭外,真的太丢脸了。我左思右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亲王殿下,才勉强想到到东晁人家做客的礼仪问题。希望……”

轻悠默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变化。

不,也许自己真如陈孟蝶她们所说,太缺心眼儿,看不清。或者是自己根本不敢去看清,那些早就存在或已经发生的丑陋现实。

------题外话------

喜好艺术的女生,且又十几岁时,正是情感心灵最敏感细腻的时候。轻悠并不是愚蠢无知,只是因为情,不想去认清一些事实。常常让我们犹豫蒙撇心智的,并不是看不透,多是情难自禁。看清后,能否做出理智的决断,这又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做出了决断,能否有勇气赴诸实施,又是一个坎儿。

正因为,情感,不是说一不二的算术题,才会有了那么多纠结,那么多故事。

追文滴亲亲们,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娃啊,能够感性地情不自禁地追逐咱们的男女主步伐一天天进步,又能理性地坚持而不会轻易为波折却步养文。

一群强大滴娃子,来个大么么!(扑倒…)

正文 30.生命中不可承兽之轻

“希望这次不要再丢脸地被人撵出亲王宫了。”

林雪忆捂着胸口,紧张地呼了口气,随着行进主屋时,目光偷偷地朝四下张望。

轻悠将一切看在眼里,只道,“雪忆,你不用担心。他一早就去上班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啊,亲王殿下,早就离宫了?”林雪忆低讶一声,脸上明显的失落,似乎立即察觉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换口道,“那,那就好,咱们姐妹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轻悠看着现在才握住自己的手,唇角淡淡地勾起,眼底波澜不兴。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坐下时,林雪忆第一次来,便忍不住询问是否这房间也是织田亚夫所住。

轻悠挥退了女仆,一边倒茶,一边淡声解释,“不,我和他并不住在一个房间。你该知道,他们东晁皇室的传统,就算是已经嫁人的妻室,都有自己的院落。只有在丈夫想要行房时,才会到妻子的居所夜宿,隔日一早就离开了。”

林雪忆状似很惊异,捂嘴低叹,“呀,这个我倒是忘了。以前看静子家的情况,感觉跟咱们亚国的普通人家差不多。原来……”

突然又搭上来的手,让轻悠一愣,迎上一双关切的眼眸,“悠悠,委屈你了。那天我真是太性急了,差点害了你。我回去后,亲王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轻悠摇摇头,拨开了林雪忆的手,送上斟好的茶,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她还给你送玫瑰糕,十有八玖也是贪图你如今情势好,有靠山,想要继续利用你。

不知为何,陈孟蝶的话突然浮显在脑海里。她忽然觉得很难过,不敢再接面前人那过于真挚诚恳的眼神。

林雪忆向来是个极懂得审时忖势的女人,从他们被捕那刻开始,好几次面临危境和未知的敌人时,林雪忆都能冷静地判断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未曾有过任何冲动冒失的意气之举。

在她仅以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对抗那么多男人时,林雪忆尚还保持着冷静姿态,为了自己的安危没有意气用事地跟着她瞎拼斗。可是,那日在凉亭中,明知织田亚夫不是善茬儿,甚至比起校起的那些军官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竟还敢那样大胆冒言,似乎……真与林雪忆往日的德行极不相符。

在当时,她真的很感动,真的以为她们姐妹患难一场,林雪忆也终于肯抛开个人安危,为她强出头了。

然而陈孟蝶和莫晓熏的来访,似乎将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仁义道德”的那层面纱,终于戳破了。

“轻悠,亲王殿下是住在哪幢大宅?我听说,他们东晁贵族跟咱们亚国的大户人家也差不多,主子有主子的专属院落。刚才我们进门时,看到后面还有一幢……”

女人眼底迫不及待的光芒,轻悠心头一震,几乎无法立即消化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立即以饮茶掩饰自己的震愕,随意应付了过去。

两人互相问候了些生活琐事,林雪忆有意无意间总会问到与织田亚夫相关的事,轻悠避重就轻地虚应,话题才渐渐转到了敏感方向。

轻悠问,“雪忆,锦笙织造坊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雪忆目光闪了下,才道,“自从军部解除了我们的禁令,又有了他们发的通行证后,情况好了不少。你肯定想不到,我二伯父居然还活着,现在坊里都由他亲自主持大局。”

轻悠惊讶不矣,林雪忆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将林家最近的动向都说了出来,还曝露了林家为抢占亚国其他织造坊的市场在东晁商贸局里的积极活动,言语间颇为得意。

轻悠恻然,这一切,果然为织田亚夫料中了。

“大概就这几天,合约若是能顺利签下来,咱们锦笙织造坊就真的起死回生,一路蓬程了。”

“太好了。”

“呵呵,轻悠,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猜猜?”

轻悠已经无法再像几个月前,憨傻好奇地满足林雪忆的这种轻视人的优越感,轻轻摇了摇头。

林雪忆太过兴奋,也没有在意轻悠态度里的默然不兴,急道,“等到这大单子一签下来,整个东晁的对外丝绸进出口,都将由我们林家一手包揽。你想想,这代表着什么?之前,对遭逢巨变差点被拆封的我们,还犹犹豫豫不敢联系的川岛家和龙村家,现在态度可不一样了。川岛家已经表示,要跟我们长期合作。等到签约完成,少穆表哥就要跟静子姐姐订婚,即时两家的关系,就大大不同了。”

轻悠轻笑,“太好了,雪忆,这一杯,替我恭喜林二伯,祝你们生意兴隆,更祝少穆哥哥得偿所愿,和静子姐姐百年好合。”

两人相视一笑,干杯同饮。

林雪忆看着窗外盛放的樱花,说之前来两次都没机会参观这京城传说拥有最多樱花品种的庭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看看。

两人便入了园子,边走边聊。

轻悠这才知道了一些国内的局势发展,自欧洲几国合伙攻陷了代表着亚国千年皇族统治的紫禁城后,为了瓜分财富和地盘,又开始了小规模的私斗。同时,国内各地拥有军权的势力分成了两派,一派保皇党,一派革命党,为争权战火不断。目前还没有一个具有实力和话语权的组织能站出来,为整个国家主持大局。

总之一句话,亚国仍然名存实亡,一片散沙。在敌国他乡的人,仍然顶着“亡国奴”的称号,苟延残喘。

“所以,我二伯说,现在我们有军部通行证的保护,待在东晁比回国更安全稳妥。要知道,南洋海师势力托各国海运、外贸和海盗的福,扩张得相当快,最近几个月已经封锁了东晁到亚国最近的几条航道,如果我们不依靠这边的力量,恐怕船到半路就会被劫。那些南洋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同胞,照抢不误,杀人越货,可怕得很呢!”

闻言,轻悠气息一窒,轻声低应应,心头更沉。

似乎,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料准了。

说了这么久,林雪忆竟然一句也没提到曾经救了她亦为林家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龙村治也。照织田亚夫所说,远征军还没走,龙村治也应该还没离开。她很想知道龙村治也现在的情况,可林雪忆若不关注,她根本无法得知。

“轻悠,那里,有人站岗,我们恐怕过不去了吧?”

突然,林雪忆拉住轻悠,担忧地朝前方不远处的月洞门指了指。

轻悠看过去,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角,以前她从未来过,也没心情弄清那是什么地方,转身就走,却见迎面走来的人,停住了脚步。

“轻悠?”

她立即迎了上去,“向大哥,你来这送药?这是什么地方呢?”

向兰溪看了看一身盛装的林雪忆,没有回答。轻悠才急忙给两人做了介绍,向兰溪才做了解释。

轻悠讶然,“这里就是大家的住所,夕园?”一直以来,她也想看看当日受难幸存下来的同胞,但被织田亚夫严令禁止。

轻悠还想说什么,就被跟随的仆从们制止了。看着女仆们过于惶恐的表情,轻悠知道那男人对下人向来苛刻严厉,便没有任性为难。

“向大哥,那个抄经卷的事,他有没有为难你?”

要离开时,轻悠仍放心不下问出了口。

向兰溪笑得温和,摇头,“只是抄抄经卷,有什么为难之说。你先陪你朋友回去,这里不宜久留。晚点得空,我再来帮你按摩手。”

轻悠觉得那笑容过于平静,这平静之下更多的是让人心慌不安,可他不说,她也不能再多问。

这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似乎一下让她看清了很多人和事,以前从来不屑轻从的人情事故,已经悄悄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无法再恣意而为了。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离开。

每走一步,都觉得愈发沉重,脸上明明在微笑,心里再没有往昔的轻松惬意。

记得以前,她总爱问小叔,为什么母亲不跟那些院的大妈姨娘们争抢父亲的宠爱,仍然愁眉深锁,并不怎么开心。小叔每次都抚着她的头说,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在成人的世界里,烦恼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很多很多,人生不可承受之轻。

林雪忆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便看到向兰溪一脸虞色地望着她们,一触到她的目光后,立即低头转身离开。

这短短的一眸,让女人敏感的心立即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讯息,她看着旁边女孩沉默的侧脸,才忽然发现这许日不见,女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凭添几抹女人特有的妩媚风情,垂首间,楚楚风姿,足以撩动人心。

她捏紧拳,垂敛的眼底又划过一丝不甘。

除了那位神俊绝艳的亲王殿下,连这个俊逸出尘的医学硕士也对野丫头青睐有佳么?野丫头有什么好,龙村治也,织田亚夫,现在又多了一个向兰溪,真是……等等,向兰溪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向”这个姓氏在亚国也并不多见……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却心思各异。

……

“啊,救我,救救我——”

“快,快抓住她。”

突然,一声惊叫伴着呼吼从后方传来。

林雪忆先回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人冲了过来,目光一触到那人的左脚和右手,吓得她立即甩脱了轻悠就朝后躲去。

轻悠迟了一刻回神,被林雪忆甩开时,脚下一个踉跄忙稳住身形,还没看清情况就被冲上来的身影扑倒在地,摔作一团,挣扎着起身时,只觉颈脖一凉,就有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轻悠——”

林雪忆尖叫,为时已晚。

“都不许动,否则我就,就杀了她。”女人刚才冲过那月洞门时,从阻拦的侍卫身上抢了把刺刀,一尺多长的刀峰在阳光下雪亮逼人,正横在轻悠细白的脖颈上。

“这女人可是你们主子最喜欢的御女,要是她死了,你们通通都得赔葬!”

一丝血线淌了下来,迅速染红了雪白的襟口,吓得迅速围拢的侍卫们全僵住了动作,脸上的表情又急又惊,又害怕。

尖利的女声刺过耳膜,轻悠却觉得有些熟悉,看不到身后的人,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几次从死亡边缘擦身而过,她直觉身后的女子已是强弩之末,眼角憋见下方绽露的一截肢体,呼吸便是一紧。

破烂的衣角里,翘起的那支腿上竟然是一截白森森的血骨头,从膝盖以下全部都是光骨头,踝骨上连着的那只脚掌竟然被剔得干干净净,清晰可见血水干枯的五个脚趾骨头,无力地悬挂在上面。

老天!

轻悠只觉得脑子一轰,无法接受竟然在活生生人体上,看到小叔曾经给她看过的人体骨架。顿觉胃底一阵翻江倒海,喉头剧烈吞咽。

“背我起来,快!”

女人将刀峰一压,轻悠咬着牙站了起来,刚才摔倒时又伤到她那只崴过的脚,隐隐作痛。

众人脸色更难看,向兰溪拨开人群冲上前劝说根本无济于事。

“背我走,快,快往大门方向去。别想找救兵,否则别怪我刀子不长眼。慢着,走左边那条路,距离大门更快,快点。”

女人的另一只手搭上轻悠的肩头时,又吓了她一跳,竟然跟那只腿一样,小臂下都是光秃秃的骨头,五根被手骨正落在她心口一晃一晃的。

那飘进鼻端的腐败味儿好像突然变成一只恶手,直接伸进了她的肚子里,再也忍不住,她身子一晃抚腰吐了起来,感觉脖子上的疼痛远不及胃底的翻撑,心底难受得要死。

背上的女人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帖着她的耳畔道,“哎哟喂,我尊贵的轩辕小姐,这样就被吓到了么?这样子很恐怖么?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那颗头颅转向前,轻悠竟感觉自己只闻到腐败的死亡气息,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也不敢看清心底里已经冒出的一个人名。

“轻悠。”林雪忆看人一走,急忙叫了起来,拖住旁边的侍卫,“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轻悠啊!那个女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还怕什么?”

侍卫们被林雪忆这一激,提起枪又朝女人围了上去。

女人一见,立即将刀一横,大叫,“你们敢过来的话,我就杀了她,到时候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会跟我和那些纯种土佐一样,通通为这个女人陪葬。”

侍卫听到后半句,全变了脸色,脚步又僵在原地。

林雪忆并不知道斗兽堂的事,看当下的情形,心头也有些诧异和不甘,那个冷酷至极的男人竟然如此宝贝轻悠么?真令人妒嫉。

“快走!”

女人用唯一还好的脚踢了轻悠一脚,神经质地尖笑道:

“轩辕轻悠,知道我是谁么?”

“你,你会说汉语。”

两人开始用汉语对话,在场除了林雪忆和向兰溪,便无人能懂。

“那当然,我的父亲是亚国人。他睡了我母亲,说要带我母亲到亚国生活,结果却趁夜逃走了,一去不回。我那可怜的母亲竟然一直等着那负心汗回来,真是蠢得要死!”

“元子,或许你父亲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才……”

“闭嘴,你懂个屁!别以为亲王殿下现在宠着你,你就能万事大吉,永享太平了。你不仅是他最讨厌的亚国人,还复姓轩辕,迟早会被他抛弃掉,到时候下场比我更惨,哈哈哈!”

轻悠默然,抬头看到渐渐靠近的大门,左右侍卫跟着她们紧张地移动,却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女人见轻悠不回应,更变本加厉,“小贱人,怎么,你怕了么?”

轻悠顿了下脚,“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我也不奢望谁的保护和垂怜,这个变态的国家,一个个全是畜牲,我巴不得……”

突然,女人的声音压低了,“既然如此,你就趁机跟我一起逃吧,我要去找我的爱人,带我一起远走高飞。呵呵呵,高城君正等着我呢!”

轻悠一愣,下意识地回头,一张可怕得简直不像人类的脸撞进眼里,吓得她一口岔了气儿,又埋头猛吐,可之前的茶水点心早被吐完,现在吐不出来更是头昏眼花,浑身发软。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有一半都腐败得看不出五官了,好像只有一颗眼睛还在眼窝里,另一边掉了出来,上面竟然爬着白花花的虫子。

女人尖笑起来,“轩辕轻悠,你吓到了么?呵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全拜那个宠你如珠如宝的男人所赐,他简直就是个魔鬼,外表美如天使,内心邪恶得比地狱魔鬼还可怕,你迟早也会跟我一样!”

“不,我不……”

不什么?!

难道她要为那个魔鬼辩驳,还是为自己辩驳?!

“井上元子,放开她,本王就放你一条生路。”

突然,大门洞开,跨步进来的竟然是晚上才可能回来的男人,他一身白衣如雪,绯衽殷滟,正午的阳光从他头顶洒落,簇立的短发根根黑亮如刃,俊脸上一片肃色,漆黑的眼底寒光微绽,那么令人炫目的风采神姿,此刻却让人寒意斗升,连头顶的日光也褪去了温度。

轻悠感觉到背上的女人明显一僵,几乎失控的尖叫声差点穿透耳膜:

“亲王殿下,你根本就是胡说。放了她,我怎么可能离开荻宫!”

男人一步步走近,仿佛根本不怕女人手上的尖刀,牵起唇角:

“如若你不放心,那就用本王换这个女人做你的逃生人质。相信你更清楚,谁的命,更值钱?”

他停在了距离她们五步远的位置,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口气温柔得像往日哄弄她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被人威胁挟迫的窘态。

“井上元子,你愿意么?”

她竟然感觉到背上的女人似乎放松了一些,不得不惊讶地看向男人,都这种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兴致施展他的“迷魂术”,真是龌龊,恶心!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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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高贵温雅的豪门新贵温氏大公子,第一组织“暗门”门主。

一个是无耻无赖无法无天,实则内心脆弱柔软的女白领。

第一面,她因被他的美色所惑,将他误当成夜店牛郎上了。

第二面,她在公司遇上他,被他的腹黑阴险惹得暴怒,将他上下其手蹂躏地狼狈不堪。

第三面,她故意搅了他的浪漫约会,还扬言要追求他。

31-35

正文 31.事实真相

“你愿意么?”

他言笑晏晏,玉容生光,让周人情难自禁地为他眼角飞跃的那一抹轻悦和柔,恍了心神。

轻悠微讶,不想他今日又着了一袭雪裳,明明藏了一骨子的肮脏邪恶,偏偏生得如此好皮囊,绯衽雪衫,天人之姿,美得惊心动魄,无人能逃脱。

不过眨眼的功夫,轻悠只看到男人微微朝前踏了一步,似有一抹凌光闪过。

锵的一声铮鸣越耳,紧帖在脖子上的冰冷器物哐啷砸落地。

那雪白的袖幅还在身侧轻摆,那只手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上,上面镶嵌着的冰蓝殷红的宝石,光芒蛰眼。

她的瞳孔蓦然收缩,一声凄厉的尖叫刮过身畔,迅速远离。

这前后,不过短短三秒。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地重重一跳,像是终于落了地,脑子还一片混沌浆糊,身子仿佛失控似地跌进了那片盈动的雪色中,一道低沉绵柔的声音缓缓沉进心底,安抚了咋起的骚动和惶乱。

“别怕,没事儿了。”

背后轻轻的拍抚,好像安慰熟睡中的婴孩儿。

淡淡的樱香,混和着干燥的阳光气息,还有她最熟悉的纯男性麝香,钻进鼻端,融合成“安全”的意识,让她终于能顺利吐出梗在胸口的气息,化解了那里的紧绷感。

她一放松,整个身子都虚软下去,被坚实的力量稳稳地圈护了起来。

“小东西,吓坏了?”

温热的大手抚过,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额的冷汗,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刚才吐得太凶。

“我才离开这小半天,就闹出这种事儿。看来,我该把你别在腰带上,像樱吹雪岚丸一样,天天带在身边。”

他勾起她的小脸,轻言调笑着,可苍白的容色立即让他眯起了眼,当目光触到细长的白颈上一片模糊的血污时,眉间重重一褶,转头看向嚎叫的源头,已是浑身杀气笼罩,森寒怵人。

“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淡淡的一句话落,周围所有人,仆从侍卫咚咚咚地全落了地,惶恐的气氛比刚才她被挟持时更浓重,竟无一人敢应。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沉下的声音仿佛化气为剑,狠戾劈斩而出,“都哑了吗?!”

静默了三秒,疑似队长的人才哆哆嗦嗦地匍匐出身,一边叩头一边称罪求死。

空气中还飘荡着那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愈发凝重的气氛让轻悠极为不适,她目光朝那求饶的队长一瞥,却看到地上红惨惨的一截人手,还握着一把尺长的刺刀,不正是刚才井上元子用来挟持自己的兵器么!

老天,他刚才那一刀,竟然那么精准无误地直接把人的手斩断了?!

砰地一声枪响,叩头求饶的队长倒在了血泊中。

轻悠一看,胃底又是一阵翻搅,她耸着喉咙想吐,只觉得更恶心得要命,眼泪又扑漱漱地往下落,她扭头将自己埋在雪白的怀里,哪里管会污脏了他的衣服。

“悠悠,你不舒服?”

织田亚夫发觉怀中人儿的不适,抚上小脸,一掌的湿凉,脸色更沉,再看向地上的一堆人,喝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货带走,失职的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遵命,殿下。”

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应诺声,此时听在耳中,都似剔骨剜髓般地刺耳难受。

轻悠想推开抱着她的人,可惜却被抱得更紧,整个儿腾空离了地。

织田亚夫口气愤然,“本王早就说过,你最好少跟那些倒霉同乡来往,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

目光冷冷地刮过一旁瑟缩在侍卫身后的林雪忆,林雪忆吓得浑身一抖,想要站出来却被吓得僵直,那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滑稽。

“我怎么知道会碰到这种事儿,你……呕!”

一口酸水正喷在男人雪白的胸口,瞧得正退走的仆人们眼角都是一抽。

织田亚夫额头一跳,骂道,“你这个小白痴,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转身就走。

哪料一声尖嚎又从身后传来,“救命,不要,放开我,放开我……轩辕小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看在咱们都是亚国人的份上,求求你——”

男人的脚步依然顾我地大步往主屋走,管家急忙吩咐着女仆们准备着各种物什,要为主子们压惊,清理秽物。

轻悠紧了紧手指,终是抬起头,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织田亚夫停住脚,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我说的话,你信?”

她哑然。

他眉头沉下,竟转身走了回去。

井上元子一见救星到,匍匐着就要朝前爬,哭叫着,“轩辕小姐,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已经这副模样,已经活不了了。我只想出去,见一见我的心上人。”

轻悠的目光吃力地从那一只血流如注的断手和一只枯骨手上移开,吸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井上元子浑身一抽,仿佛被什么刺激到,叫出,“你,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还问得出口。你刚才没看到他是怎么对他的下属吗?就因为一个失职,让你受了点儿伤,就得赔上一条命。当日,因为我的失职害你被人关进了兽笼,我就落得这个下场,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恶魔,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魔鬼!”

浑身无一处完好的女人,举着血腕指着雪衣神姿的绝色男人,她仅剩的一只眼睛透过污垢的发丝渗出丝丝淬毒的目光,就仿佛地狱爬出的尸首正在指证谋害的凶手!

轻悠只觉得浑身发冷,抱着她的胸膛都毫无温度,听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你说的是真的?”

“哈哈哈哈,你要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你要不信,那就问他啊!问问他,打从你来了荻宫,到底杀了多少女仆,有多少失职的仆人被送到斗兽堂喂了土佐,有多少……唔!”

一记狠踢打断了女人疯狂的叫嚷声,十一郎气急败坏地喝骂,“贱货!死到临头还敢满口胡言,你他妈自己做过什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之前是谁他妈躺在男人身下当母狗,只求留条小命的!”

“我没有,我没有,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用刑罚逼我认罪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我只想回家,看看我的高城君,我没有错……啊唔……”

“贱货!”

十一郎踢脚又是几记狠踢,更故意踩在女人的断腕上,那咯咯咯的骨碎声,声声糁人得很,周人全别过了头不敢再看。

“够了,够了,不要再打了!”

轻悠受不了地大叫出声,织田亚夫才示意十一郎停了手。

“你,能不能让她见见那个心上人,再给她一个痛快。”她看着他,求道。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转身就走。

“为什么你要这样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人人生而平等,人命是无价的,你怎么能这么,这么……”

轻易就要了人命,刚才那个失职的队长也罪不致死啊!她受不了如此残忍的手段,觉得好像把大刀搅得全身剧痛,那股死亡的气息仍然萦绕不散,难受得要死。

他又停住脚步,冷哧一声,满是嘲讽,“人人生而平等?这是谁教你如此愚蠢的想法?”

她揪着他的胸口,急道,“当初那件事发,也不是她的错,你,你就不能……手下留点情吗?”

“愚蠢!”他讥诮地瞪她一眼,再不理会,大步往回走。

“你,织田亚夫,你个刽子手,你杀这么多无辜的人,你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你的下场会比他更惨,你知不知道啊!”

“悠悠,你在替我担心么?怕我乱杀无辜遭天罚?”他低下头,竟然笑得尤为柔和。

“你,你神经病!”

她气息一窒,都不知该骂什么好。

而身后蓦然扬起的凄厉嘶嚎,让她浑身发凉发抖个不停。

“放手,放手,我不要死,轩辕小姐,救救我啊……不,我不走,我不走……轩辕小姐,我错了,是我打昏你把你送进兽笼的,可那不能全怪我啊,他们拿高城君的性命和我全家人的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做,他们就死定了啊……求求你们让我看一眼高城群,只要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她蓦然抬头,看着男人冷硬无情的眼眸,一时间觉得脑中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了。

“吵死了,让她闭嘴!”

下一秒,四周已然一片死寂。

“能不能,让她见见她的高城君。”

他抬起下巴,目光平直地看向前方,“阅兵典礼上,她自然能看到。”

十一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个广田高城就是当日射杀小姐的狙击手,他是左大将军最得力的副将之一。他诓骗了这个愚蠢的女人,以自己的性命和她家人的性命要胁她为他办事。这女人只是广田高城布下狙杀阴谋的一颗棋子,事后若不是被我们关押起来,她一出荻宫大门,就会被对方灭口。”

一坨肉块被剜落在地,两个士兵架着挣扎嘶嚎的女人渐行渐远,那绝望泣血的眼神,还有那浓重的腐败味儿仿佛深深烙在了轻悠的灵魂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

“林小姐,东西请拿好。”

“先生,能不能……”

林雪忆看着手中的包裹是自己带来给轻悠,双目一缩,就要往回走,立即被侍卫挡住。

老管家的面色阴沉冷肃,已经没有早晨初迎时的亲切和顺,口气更拒人于千里之外,“林小姐,之前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荻宫。免得再徒生意外!”

“我也不想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无辜啊!

可惜,林雪忆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就被侍卫强行架走,朱红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她只能站在石阶下咬破了唇掐疼了掌心,也无济于事。

这里,还只是个后门儿罢了!

愤愤地一跺脚,将手上的食盒狠狠砸落在地,转身走掉。

半路上,林雪忆稍稍消过气后,思及今日发生的事,决定不能告诉二伯,她不想被人知晓自己办坏了事儿受轻视,她还要想办法救回这条关系。

正拐过街角,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她抬头一看发现行来的敞蓬车里坐着的正是表哥林少穆,立即挥手招呼。

“雪忆,你不是去荻宫看那丫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我在荻宫碰到个人,似乎不简单,想早点回去告诉二伯,或许对咱们家有大益处。对了,你这是去巡店么?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你不怕啦?”

林少穆有些不快,吱唔几声说约了人,林雪忆以为他这是约了川岛静子不好意思,便也没强求送自己回坊,便两厢告辞离开了。

林少穆的车头却在拐街后调了方向,朝京城有名的歌舞伎町驶去。

川岛静子?!我呸,那个娇气造作的女人,他早就没兴趣了。这几日,他都是借口去歌舞伎里玩东晁的小表子,以泄他心头之气。

车刚开在半路上,进了小町街,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哭嚎,一幢民宅里跑出许多人,那门口还有端着枪的黄衣士兵,看袖章上的三叶纹,林少御认出那是属于军部的部队。

他停下了车,远远地探望。见士兵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哭叫的妇人,那妇人发鬓散乱倒还有几分姿色。他冷眼哧笑,兴灾乐祸地想,这东晁鬼子自己人抢自己人,活该,最好斗个两败俱伤,死一堆东晁鬼子才叫爽!

有人跑过来时,被他抓住询问缘由,不愿意说,他掏出东晁大银元一晃,数个见钱眼开的人争着殷情谄媚地为他解惑,“这个女人啊,听说是某个有钱人在这里私养的情妇,都好多年了,瞧,孩子都那么大了哦!好像最近听说,那个男人要带她远走高飞,一家三口过好日子了。眼瞅着这不是熬出头了吗?哪知道,那男人的正室知道了。那正室听说还是朝中贵族,在军部有大势力,这不,来抓人了!啧啧,这母子两平日也都挺规矩的,这一抓去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

林少穆心下“咦”了一声,看到屋里走出一名高大挺拨的军官,那军官朝他的方向晃了一眼,俊朗深邃的眉眼让林少穆不由得暗赞了一声,但随即想到是东晁狗,又在心里狠啐了一声,等着军人一走,立即打火离开。

路上,想到那凄嚎不断的场景,他突然灵光一闪,唇角斜勾。

私养的情妇,被正室欺压么?!这倒真是个好办法啊!就算是在东晁,女人也是嫁**随**嫁狗随狗的命,川岛静子要嫁就嫁吧,等回了亚国,有的是机会报复这群该死的东晁狗!不,是一条正宗的东晁母狗,哈哈哈——

……

暮色渐浓,室内亮起电灯。

织田亚夫从一堆文案中抬起头,拧了拧有些酸疼的眉心。

女仆上前,为他摩擦肩颈,就被他摆手挥开。

十一郎刚刚送走一批已经批好的公文,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低声规劝,“殿下,已经到晚膳时间,您该歇歇了。这已经没有什么急件,不若明日再理?”

织田亚夫推开了手边的文件夹,侧身靠进了圈椅中。

十一郎立即收拾书桌,同时给女仆打眼神,要她继续摩擦。

织田亚夫突然开口,“小姐人呢?”

十一郎很不想回应,可也只得在心头叹气,口上恭敬地回道,“小姐还在温泉池。”顿了一下,又接上,“刚才来人说,就想在那里用晚膳。这会儿厨子已经在准备了。”

果然,闭眸揉眼的男人睁开了眼,寒芒逼人。

“还在温泉池里泡着?已经整个下午了,她没泡昏头?”

现在已经是盛夏,池水的温度并不低,寻常夏日他非必要都不会去那里。虽然,里面也配有凉水池,但之前大夫都说过,有伤的人最好不要泡汤。

这一问,无人敢答。

织田亚夫起了身,他早前已经沐浴换下了那身被女人吐脏的衣服,眼下又穿回一惯的黑色和服,信步朝温泉池去。

之前换衣服时,那小东西就说要去泡汤,去晦气。他见她脸色实在糟糕,也便顺着她了。虽然早前她也经历了不少这种血腥场面,不过……想想刑堂的人得了他的令,把井上元子虐得倒也周正,很合他意,模样的确糁人了点儿,小东西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早上事出突然,他需要的一份重要文件放在屋中,本来让十一郎来取也行,不过想到今日那个林雪忆又要来荻宫,他直觉有些不放心,便决定自己回宫亲自来取,顺便敲打一下那个表里不一居心叵测的女人,没想到一进大门儿就瞧见这阵仗。

小东西被刀架脖子,苍白着小脸一副快要昏倒的可怜相儿。

想她先前凭着一把小小瑞士刀,就敢在校场面对一群青壮年军官,在斗兽场厮斗凶恶土佐犬,这会儿竟然吓成这副模样,也着实让他奇怪了一下。

事实上,这种情况大可不必由他亲自动手,瞧着她红着眼圈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模样,之后的事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待守的女仆见他行来,慌忙叩首。

“小姐还没起来?”

两人对看一眼,由年长者应了话,“回殿下,小姐泡了一日热水,也有起汤就餐,只是吃得不多,吐了两回。刚才用过晚餐后,又泡下凉水池了。”

织田亚夫抬了抬手,两人退下了。

走进温泉屋,半敞的空间依然清幽怡人,碧波微澜上,缭缭轻烟,潺潺流水倒映着遮天茂竹,粉蕊翠灌,美得如梦似幻。

深褐的石床上叠放着女孩粉白嫩红的衣物,石凳上搁着未尽的碗盘,池边岸石上还放着一组白瓷轴青花的茶盅盏。

目光遍扫一圈后,竟未得见那娇小身影。

织田亚夫胸口莫名一窒,反复扫视,赫然大吼,“轩辕轻悠——”

来不及脱衣,便跳入水中。

正文 32.这一生,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不准再泡,给我回屋!”

织田亚夫俊脸沉黑,一把将擦头的绵帕狠狠掷在地上,转身走掉。若仔细看来,那紧绷的玉颜上尤有一抹薄红。

轻悠早已换上干净衣衫,缩着肩头蜷坐在石凳边,绵帕正落在她脚边,她吓得又往后缩了一缩,勾下的小脸上却挤眉弄眼,一副怪相儿。

仆从们噤声不语,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眼中都是隐忍不禁的古怪色。

他们听得主子大喝一声后,也都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温泉屋,却见主子潜在温水池底不知在寻觅何物,久久不浮水,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路了面,大吼一声“轩辕小姐”的名讳。

众人大悟,立即朝隔壁的凉水池一指,那头爬在石沿边的小姑娘一脸懵懂无知的痴茫相,想来也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主子就像被刺猬蛰了的山猪,爆躁愤怒至极,把他们一干伺候的人都骂了一顿,瞪着眼,看着他们给小姐换了衣服,自己却死活不换装。

唉!其实这就是个大乌龙。

只是向来好面子的主子是不可能承认事实的,他们只能当倒霉的出气筒。

轻悠见人一走,立即跳了起来,一脚将擦头帕踢进了水里,攥着拳头放声大骂,“神经病啊!发什么人来疯啊!明明就是自己搞错了嘛,还怪别人,笨蛋!就算世上人都死光光了,本小姐也不屑自杀。”

女仆们全部垂下头,肩头抖个不停。

——我,我哪有乱跑啊!人家泡热水池泡腻味了,换换冷水池也不行嘛!这刚吃了饭,有点儿犯困是人之常情啊,谁知道会被只人狼吵醒,就胡乱咬人。

该死的,这小妞儿越来越大胆了。

男人下颌一阵错动,脚步顿下,一把甩掉了湿答答的腰带。

跟在后方的十一郎立即给仆从打眼神,仆从急忙拣起腰带收好。

灯盏渐明,金碧色的暖光打亮修竹翠笼的卵石小路,曲迳通幽,虫鸣低啁,夏夜凉风袭来,便闻万叶千声,几番惬意。

偏偏在这静谧时刻,身后又传来一声娇啼,他身形一僵,顿立,侧耳,仔细倾听,额角青筋又是一阵猛跳。

“这可恶的小混球!”

咬牙低咒,倏然转身。

刹时间,密林深处传出一阵尖鸣粗吼,震得漫天星光烁烁,月辉羞藏,似有人肢乱颤,熔金般的光影下,飘落一地残花碎枝。

……

“啊,放手,你放手。”

“不听话的小孩必须受罚!”

一阵清脆的皮肉拍击声响起。

“不要,哦,织田亚夫,你混蛋。”

“还敢辱骂本王,罪加一级!”

哭嚎声中,皮肉拍击声更加密集。

仆人们的头垂得更低了,脸皮抖个不停。

“呜呜,痛……”

“教训不够深刻,你回头就给本王故态复萌!”

“我没有,明明就是你自己搞错,你还打我,我不服!嗷呜……”

“轩辕轻悠,你还敢狡辩,你真是一天不打就给我上房揭瓦。”

“我才没,哇呜……”

眼见那小脸满目湿红委屈,刚扬起的大掌,终是放下了,转而抚上了抖动的小肩头,像征性地拍了拍。

她立即蜷成了虾咪状,咬着唇儿怨怼至极地瞪他一眼,他心头一软,慨叹一声将小脑袋揽进怀中,大掌轻轻揉抚过一片绯红的嫩屁股,就被小手别开拿袍子掩住了。

良久,抽泣声弱了下去,他才开口,“悠悠,拿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是愚蠢之极的行为。懂么?”

她皱着鼻子哼哼,不吭声儿。

心里却恶极腹诽着,要不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我根本不会碰上这么倒霉恶心的事儿。一想到井上元子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膈应得慌,泡了一下午的冷热汤,好像都消不掉那股子腐败的死气,难过得要死。

“还不满?”

“我屁股疼!”

换言之,这一切的标准对错都由你说了算,别人哪有置喙反驳的余地。还问我做什么?虚伪!

他勾起她的小脸,白眼歪嘴儿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不恼,心头大石倒真是放下了,伸手帮她轻轻揉着痛处,又被小手打掉。

“悠悠,你怎么就这么笨,总是不长记性儿。我听说你们亚国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你的乡友都说你是个地道的野姑娘。素日在乡野行走,难道就没有学会些人情事故,懂得明哲保身之道。这会儿还蠢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你说你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光长肉不长脑子么?”

她气坏了,抓着他的领口大叫,“织田亚夫,你才不长脑子。井上元子是被你折磨成那个样子,吓都吓死人了。明明就是你惹的祸,凭什么怪到我头上啊!”

他像安抚发怒的小狗似地揉揉她的头,顺了顺湿漉漉的长发,口气更加戏谑,“这话确也没错。不过,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扑到你身上去了。我看你那个同乡林雪忆就很聪明,凡遇事总懂得审时忖势,趋利避害。你与她还是至交好友,怎么就没学到人家一星半点儿的精明聪慧?”

说着,弹指敲了敲她脑门儿。

她疼得呲牙裂嘴,立马炸毛儿,“对呀,林雪忆就是聪明就是好,又漂亮大方,懂得明哲保身。那你去找她啊!干嘛非囚着我这个蠢蛋,你自个儿品味也不怎么样,凭什么埋汰我。”

他突然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口气认真道,“悠悠,你这就不懂了。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完全不同的。时下,欧洲有一位著名的领袖就说过,一个高度智慧的男人,应该拥有一个简单愚蠢的女人。而你,刚好满足这一点。”

她惊讶得双眼大睁。

他挑眉,“悠悠,你这可是在吃味儿?”

“吃,吃你个大头鬼啦!”

“嗯,经悠悠这般一提醒,本王想起还未进餐,是得吃点什么了。”

深幽的黑眸忽燃起两簇焰火,她一缩身子就要爬走,可怜早就为人盘中餐食哪里逃得掉,到最后还得乖乖就擒任之拿捏。

入口浓浓的玫瑰香,不知道这小东西先前吃了多少点心,小嘴儿忒地甜死人,让他情不自禁辗转揉捻,浸浴过的小身子又香又软,又嫩又滑,满掌的凝脂玉肌真是让人不忍释手,爱怜往返。

这一番调教兼小惩,足弄得小人儿又嘤嘤讨饶,昏了过去,他吓了一跳放了手,又拍又唤又送水送气儿地将人唤醒来。

虽然很想直接吃正餐,到底是受了惊吓,舍不得,搂在怀里细细揉着安抚,遂又道,“悠悠,以后莫要再与林雪忆来往,她和你不是一类人,不适合深交。”

她委屈地哼哼,“可是,人家很无聊嘛,你宫里的人都一板一眼的好无趣,人家只是想跟朋友说说知心话儿。”

“你所谓的知心话,就是在背地里辱骂本王?”

“……”

瘪嘴,鼓腮。

“或者,你想和樱吹雪岚丸一样,日日都跟着我。”他嘬了一口红艳艳的小嘴,看她皱鼻子的模样,格外愉悦。

她捂着嘴控诉,“你从来都没,没带我……”出去过。要是跟出门的话,或许就不用林雪忆,她自己也能找着机会联系家人了。

“现在还不行,过些时日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远征军未离开,四处的眼线还太多,的确是个麻烦事儿。

“若你只是想跟人聊天,倒也简单。”

她大眼一亮,爬上他胸口,“那你让陈孟蝶和莫晓熏进宫来陪陪我,好不好?”

“不可能!”

“哼!”

她立即缩了回去。

他笑着将人搂回来,哄道,“明日送你个小礼物,便可解决问题。”

“什么礼物有那么好?吹牛!”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表示想休息。

“等你见了,必然欢喜。”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哄孩子。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心里却嘀咕着,大色狠会好心帮她排遣寂寞无聊,鬼才信呢!

……

“德律风!”

“什么得绿丰?”

“哎呀,就是这个东西嘛!我们就叫它德律风。”

因为兴奋,大眼睛闪闪发亮,一张小脸红艳艳,连小嘴儿看起来都又水又嫩直诱人。

织田亚夫第一次觉得,给女人送礼物的确是件让男性自尊无限膨胀的幸事儿。趁着小东西摆弄礼物,他慢慢靠近将人拢进了自己的范围。

“太漂亮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个样子的德律风呢!”

刚刚从东晁人常用的礼物锦帕里拿出来时,她的眼睛都快闪花了。这部现在都俗称为电话的通讯器,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款型都要特别,居然是粉红喷漆。

外形仍是通用的契方形底坐上,两个支架撑着一个臂杆式听话筒。然而,这部电话的旋转式拨号盘像是用透明的水晶制成,盘底上一改旧式古板的黑色数字,竟然用金粉拼嵌而成,乳白色的螺旋胶线连接着听话筒,连两个半球式的话筒,握臂上都镶嵌着亮晶晶的水晶宝石。

光线泽射下,整个电话看起来晶晶亮亮,完全就是个奢侈至极的艺术品。

曾经跟着小叔见识过不少国宝级的艺术珍品,轻悠的心,被眼前这部颜色鲜丽可爱的粉红水晶转盘电话,彻彻底底地俘虏了。

一时之间,爱不释手。

“悠悠,你为什么叫它得绿丰?”

轻悠瞥一眼男人疑惑的表情,更加愉悦得意起来,腰板一挺,故意板起严肃的小脸,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声,振振有辞地介绍起来,“你们东晁可比我们地大物博的亚国落后太多了。你肯定不知道吧?这个东西,在1876年被发明出来,十年内就传到了我们亚国,之后才传到你们东晁的。它的英文单词就叫‘tele—phone’,故音译为德律风。现在人都说这东西是英国的贝尔到美国当教授教电气学时发明的,但我小叔说,其实德国最先发明出来。所以,就把它译成德律风,德国的德,韵律的律,大风的风。谓为,从西方德国而来,以规律性电波传导震动磁片发出人声,速度比风还要快的传声器。”

她口气得意不矣,小手指轻轻转动号码盘,一松手,细碎的转轮声响起,听在耳中仿佛比世界著名的交响乐还要迷人,享受得双眼都眯成细细的缝儿。

他淡声叹息,“德律风,的确比电话更有韵味儿。”

她瞅他一眼,更形得意,“那当然了。”手上翻过电话,又发出一声低叫,“呀,这个是?”

他又凑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小人儿卷进了怀里,脸颊相帖,亲昵无比,可小人儿已全神贯注于手上的礼物,浑然不觉。

“怎么,有何不妥?”

“不是啦,你这个电话哪里来的?”她自己都没发现,左右还是叫这东西为电话更达意。

他抿唇轻笑,“这是美国驻东晁的一位大使为与我交好,送的礼物。听说,全世界仅只三部。”

“哦,不过这个电话应该不是美国产的。”

他故做惊讶,“怎么会不是美国的?年初,我们的办政厅从美国订购了五千部这样的电话。”

她将电话底盘凑近眼前,对他说道,“你瞧瞧,这个金属片上的单词和数字就是它的商标,标明了它的产地和型号。这个单词念siemens。唉,你连英文都不懂,德文就更不行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他立即点头,“嗯,不懂。不过,这单词是什么商标?”

她抿着小嘴儿得意地笑,“不巧啊,我家就有一部这样的电话,而且还跟这个是同一个工厂生产的。这是个德国公司,音译过来叫西门子。我小叔说,德国人生产的东西比美国佬的实诚,耐用。所以说咯,你们其实还是赚到了。这个w28就是它的型号……”

任小东西一副小人得志状,他欣然点头称是。

事实上,这是他向德国西门子公司订购那五千部电话时,负责做中间人的那位德国纳粹军官特别赠送给他的礼物。世上仅此三部,由一位法国珠宝设计师设计打造而成。一部由那位著名的领袖,即德国现任元首,送给了他的情人;另一部就由那位纳粹军官自己收藏了起来;最后这部漂洋过海送到了他手里。

初看到时,他只觉得中看不中用,完全不适合放在像办公室那样严肃的环境里,他也不明白,像弗雷德那样严肃冷硬的男人,怎么喜欢收藏这种女人家的东西,甚至还大老远地派他的亲信副官专门跑了半个地球,来送这东西。

尚善御极曾建议他上贡给皇家,做为出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不过,现在看着小东西如此欢喜,算是物尽其用了。

“悠悠,喜欢这礼物么?”

热热的呼吸刷过脸颊,她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昵了,红了小脸,低声嚅嚅,“嗯,喜欢。那个,谢谢你,亚夫。”

这羞答答的小模样,立即引得男人狼心咆哮,捉着小红帽又是一番轻怜蜜爱。

“这个东西,能用么?”

“本王说可用,便可用。”

“可孟蝶她们所在的地方,又没有电话啊!林雪忆他们也没有自己的专用电话,都要到本区的电报电话局呢!”

他睇她一眼,长指叩了叩电话,“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即时只管聊你的天,说你的知心话儿便可。如若再嚷着无聊,闹出事儿来,本王可不会轻饶。”

大掌绕到后,掐了一把。

“啊,你,你讨厌!”

她捂着还疼的屁屁,噘嘴儿抗议。

他心情大悦,朗声笑开,眉眼舒展,却不知眼底泄露了多少缱绻温柔。

……

“亚夫,你恋爱了。”

“荒谬!”

“难道我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个端着一盅豆浆发呆傻笑的男人,不叫织田亚夫?”立即叫了起来,“亚夫,你别想否认。你瞧瞧你现在变了多少,你洁癖有多厉害,以前你根本不可能吃这种不干不净的亚国路边摊。这该死的豆浆,上次害得我一周都没法见惠子,你还喝得这么香!”

惠子正是他的小未婚妻。

“还有,以你工作狂的性子,你从来不会提前下班,更不会在工作时开小差,甚至……”尚善御极激动地指着窗边的留声机,“甚至你还在上班时间听留声机,听的还是《天鹅湖》!亚夫,你不觉得你变得太多了吗?以前我劝你怎么都不听,为什么自打你养了那只小宠物,你就完全转性了?”

“尚善御极,你专程跑来,是为了跟我讨论这种莫虚有的无聊事件,还是来解决出征阅兵大典的问题?”

看着桌上一沓复杂的资料,尚善御极很识实务地吞下了到嘴的一肚子话,急忙谄眉讨好地将话题移到了正题上。

三个小时后,天色麻黑,终于将公务处理完毕。

织田亚夫即起身抚了抚衣褶,便要离开。尚善御极满意地垛了垛到手的方案,这一看又挡住好友去路。

“这么早,你又要回去会你的小宠物了?”

“去师傅那里。”

哪知,尚善御极却出乎意料地伸手,一把将他攥了回来,狠狠摁在了门板上,脸上再没有一丝戏谑之色,却是比织田亚夫更为严肃的冷酷,沉声道:

“亚夫,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眉峰紧蹙,这行迳着实已经超出了他一惯的忍耐范围。

尚善御极更加气急败坏,“亚夫,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好歹也是师傅最喜欢的徒弟,还比你早拜师两年。那幅樱花图已经看过了,莫说跟你母亲相比,就连出云公主的笔墨也胜出她太多,唯有画上题字稍可入眼。你就为了这么一幅拙作,劳动已经三年不曾为人裱过字画的师傅,亲自为你补画?你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

黑眸静默如夜,依然无波无澜。

“亚夫,你爱上她了。”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绝对肯定的语气。

“御极,你疯了么!”

“亚夫,你才是真正疯掉的人。你忘了,你曾经为了她忤逆陛下,甚至还自裁一刀,只为了保她性命!”

“那又如何!没有人,任何人都别想对本王施展阴谋诡计威胁本王,那只是维护本王的权利和地位必须付出的代价。本王要的人,谁也不能动。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人格。”

“你,果然爱上她了。”失力地松开了手。

“那根本是你杞人忧天。她是亚国人,还复姓轩辕,她只是我的小宠物,仅此而矣,再无其他。御极,你该知道,这一生,我绝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整了整皱褶的衣襟,他利落转身,甩门离开。

留下的人,垂下眼,唇角勾着无温的笑。

亚夫,你就自欺欺人吧!

……此可算预告之……

离开办政厅后,织田亚夫只觉莫名烦躁,拿到画作后他婉拒了织田瑾的晚餐邀约,便直接回到荻宫。

樱花图修补得极为完美,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让小东西见到,却没想到在遍布两人身影的桃花林深处,听到了一段瞬间巅覆他所有认知的话:

“向大哥,我听了你的话敷衍那个魔鬼,他真的相信了。他还老骂我是蠢货,我看他才是最蠢的笨蛋,我怎么可能屈服于该死的东晁狗男人!”

“……我真的快受不了那个魔鬼了,我不想再跟他虚与伪蛇下去了……他每次碰我,我就觉得好恶心,好想吐,好难受,脏得要死……”

“……我想离开这华丽的牢笼,我根本不想再待在他身边一天。井上元子的样子好可怕,那全是拜他所赐,他根本就不是人,没良心,冷酷无情。我好怕,我只想回家,我想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下流龌龊的禽兽——”

------题外话------

一个高度智慧的男人,应该拥有一个简单愚蠢的女人。——希特勒的名言。这是对他最终伴侣爱娃所说的话。不过,爱娃也并非希特勒所以为的那么单纯,希特勒最爱的侄儿是死在他认识爱娃之后,很多事不能看表面,大家懂滴!

最初在中国电话被叫做“德律风”,后因旅日学生写信回中国,并有鲁迅先生列名,认为电话更形象帖切,故改了名。

德国的确是最早发现电话原理,但美国将之推广于民。德国西门子在当时也的确是世界最先进的电报电话生产商(只是现在没落鸟),w28这个造型曾风糜全球整整一个世纪(即20世纪),记得1980左右,我姨夫家用的还是这种造型的转盘电话。强大吧!

秋很喜欢这些有趣的风俗民俗典故,以后还会涉及,希望大家喜欢。

正文 33.背叛的下场(潮来了)

爱情?

真是可笑。

尚善御极的**婆性子似乎有增无减,本以为这几年在刑部省历练,还身兼全国最高法院大法官之职,性子理应干净利落些,可还是跟少年时一样,喜欢仗着师兄的身份对他管东管西。

御极这一点,跟表哥明仁很投契。

曾经,因为他的洁癖厌恶女人碰触,明仁怕他性向不端,借口怕愧对他母亲,偷喂媚药将他关进只有女人的房间。甚至还亲自带他至歌舞伎町,寻花问柳,传授御女之道。

急于把他推向女人的是他们,现在急着把他拉出温柔乡的还是他们。

难道不可笑么?

他不明白,只是个女人罢了,他们何以如此紧张!

豪华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街面,灯火冉冉,投入车窗,玻璃上映出男子俊美绝伦的面容,漆黑的眼眸深晦如海,览尽世间绝色,却无一色能停驻心间。

正是入夜收工时,街面上三两成群,有高壮的男人扛着工具,傍倚娇小女人执绢为之擦汗,眼神暧昧交缠,脚下孩童嬉闹,好一幅拳拳天伦。

世人谓之,知足即长乐,知福即长寿。

可于他来说,知足知福均是目光短浅之人,若世上人人若此,国何以强,家何以保,社会何以进步?!

耽溺于这般浅陋鄙薄的幸福之中,何异于一叶障目!仅守着女人孩子的这样的人生太懦弱,无非一介匹夫。

做为一个强大的男人,怎么可能为这样的愚情痴爱所束缚。

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

……

到达师傅织田瑾家中,迎接的小童依然如当日热情。开口便讨喜地说师傅接到来电后,已经等候多时。说是已经备好薄酒小菜,望小聚一醉。

织田亚夫突然不想久留,直接询问了所裱画作的情况。

未想进屋后,就见织田瑾正拿着他前几日刚送的电话,跟好友兴致勃勃地聊着天,看到他后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那般愉悦神情,着实少见。

小童才捂嘴笑说,师傅自打那天搞懂了电话的使用方法,这几日正在兴头上。刚好知交好友也安上了电话,在茶会上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这就打上瘾了。

“亚夫啊,你来得正好。我想问问,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号码拨对了,却只有嗡嗡的声音,根本打不通啊?黄老也说有这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师傅,那是电线路自然产生的躁音,你可以等一会再听,如果没有那种嗡嗡的蜂鸣音,再拨号就能通。如果是短促的嘀嘀声,说明对方正在跟别人通话,占着线路,要等对方通话结束才能打……”

织田瑾听着连声应下,直叹织田亚夫送的这个小礼物有趣儿,那般欣喜模样,宛如孩童,不禁让他想起家中的小人儿初见那部奢华至极的西门子电话时的可爱模样。

正所谓老小孩,便如师傅此时模样吧,若遇着那丫头,兴许还能投趣儿结个忘年之交。

小童将画卷拿来,他只展开看了一眼便收拢入怀,拜谢师傅。

织田瑾知他素日公务繁忙,也未强留,只是看着他手握卷轴急于离开的模样,目中几分凝重,蔼声道,“亚夫,容师傅再唠叨几句。这画,补得再好,也有个疤。不在眼中,却在心里。你可知晓?”

他躬身一叩,应下,“师傅教训,徒儿谨记在心。”

车上,他轻轻抚过画面上曾经的裂痕,师傅手艺何等高绝,竟然真看不出丝毫拼接之迹,完美无缺。

他斜勾唇角,那小丫头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这便将画儿还予她,凭她的眼力哪会瞧出曾被撕毁过,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若真有记性,她也不会屡次犯错,蠢得可以。他讨好她送了玻璃灯桌,名家墨宝画作,她就把什么不快都忘掉了,整日临帖绘画,没心没肺,哪还有初入宫时的不痛快。

御极说他对她太好,可明仁却说宠爱女人是男人的天职。她是他的小宠物,投她所好宠宠她,又有何不妥。明仁每得了他贡上的新鲜物什,总会嚷着要送给哪个宠妃新欢情人甜心儿。

宠自己的女人,感觉的确不错。她高兴,他也喜欢,这不正是主人和宠物之间最和谐的关系模式么!

收回画卷,他看向窗外,夜幕降临,灯火冉冉,白日喧嚣尽数退去。

玻璃上映着墨瞳如沉静的大海,气定神闲,再无杂色。

……

织田亚夫进屋后,十一郎上前俯首接刀,织田亚夫挥了挥手,待女仆为他换上软鞋后,亲自将佩刀放回刀架。

十一郎看着主子一如既往沉敛肃穆的神色,隐约觉得有些不同,却不敢多想。

女仆仍如往常巨细糜遗地汇报轻悠一日的作息情况。

管家将要上晚膳时,织田亚夫听闻轻悠已食罢于园中散步,便要将膳食摆至园中小亭,招之同席。然,一行人至樱花园时,却未见轻悠身影。

织田亚夫远眺园中冉冉升起的烛火灯影,忽来兴致,摒退了一干仆役,要自行入园,捉那迷了踪的小人儿。余留几个侍卫扼守在近处,没人注意到在被遣走的几个仆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

夜色中的樱花园,别有一番景致,灯火投亮的一簇簇枝丫粉团,恰似为水墨渲染吹融,美得朦胧如幻。花团深处,隐约来声,衬着此时此景,尤有几分说不出的神秘浪漫。

矮身穿过一丛粉枝,纵是颇为小心,仍惊得满丫艳粉惊慌跌落,恍如被唐突了的美人儿,扑簌簌地便落了他一身香芬。

指尖捻过肩头一瓣嫩色,细腻柔软的触感,瞬间唤醒一抹绮丽糜艳的思绪……

这樱花林深处还匿了一方桃花园,记得两人饭后散步初次觅入桃林,小家伙发现那与众不同之处,乐得在树下绕个不停,还说家乡三月赏桃花盛况尤不下于东晁的赏樱节,漫山遍野,菲冠如云,若是未婚男女在桃花树下转上三圈,便能交上桃花运。

他张臂将小人儿兜入怀中,笑言,“本王或不用转这三圈儿,就有朵小小桃花运觅上本王了。”

彼时,她面露惊慌,眼中隐忍,那般羞怯拒迎的模样最是搔人心扉,欲罢不能,他捉住那小手就唇一吻,轻吟,“小指误拂纤纤手,枝上云霞酡红颜……”

她嚷嚷的声音都被他吞入腹中,捻揉温顶,将一双小爪子齐笼负背,整个儿小身子朝他躬出,嘤嘤呀呀的拒迎声中,小脑袋摇摆躲避牵出长长细细的白颈儿,丰腴的波澜在眼中起伏,震荡摩挲着他坚硬的胸膛,简直媚煞人也!

情潮如升渊之龙,一发而不可收拾。

自当初在校场破了她一身漂亮的樱花旗袍,他最爱她着一袭粉嫩色,几乎宫中所备衣饰皆为樱色,粉白,浅朱,深红,瑰紫,层层复叠叠,花枝绕蔓丛,衬着她天生的娇白雪肤、桃腮粉颊,相得宜彰,美得俏丽夺魂。

“不……”

纤长的指,已探入层层衣褶中,轻轻一撩,便如头顶纷纷花蕊,层层剖落。

被入一片迷离花影中的小人儿,瓷白的肌肤嵌入粗糙深褐的树皮间,那惊惶失措的眼神真似被逼至尽处的小兽儿,教他恶念丛生,只想将它蹂躏辗碎在掌心。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她颤抖的喘息在唇边缭绕,“我,我答对了下句,你快放开我啦!”

凝而欲坠的水珠,他探出舌尖衔入口中,苦涩之后是迷迷甘咸,怎舍得就此放手,只忍含着唇儿诱哄,“桃花潭水深千尺,下句为何?”

“不及,汪伦送我情……求你别……”

殊不知她愈加隐忍的眉眼,咬唇压抑的轻颤,最是引人满胀着摧毁一切的欲念,纵是地狱也如天堂般勾魂摄魄,只能叹,“不对,这桃花潭水深千尺,却不及,悠悠送我香……”

刹那间,枝叶沙沙响,满丫花蕊纷纷跌落,雪白摇曳的丰软娇红,瞬间迷了他的心神,截了他的呼吸,这千尺桃源竟如斯销魂,如斯温暖,灼红了他的眼,眼中娇白柔软的人儿便如指间的嫩蕊,任他肆意地揉捏摧折。

“你,你胡说!”她声声欲断,咽咽哭叙

“悠悠怪我哪句胡说?”他哑然失笑,却行重动急,“是桃花潭水未有千尺深,还是悠悠不愿赠我香?莫若,再听这下下句,有否胡说?”

“不……”

一声细小的折枝声,却似绷断了身体里的某根弦儿,放出了脱疆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情极之处娇声吟,雨横风狂羞煞人……”几番婉转推磨,起伏跌宕中,他半瞌着眼,喘息,“娇吟阵阵树摇曳,红浪汹涌,任起伏……”

“你,你……”

小拳头砸来,却不及那一颗颗热咸的小水珠儿,撞得他心疼火急,变了颜色,粗声低嘶,“忽然青龙颜色变,兴云布雨吐馋涎……”

他蓦地挺直腰脊,抓住头顶的一枝粗褐树丫发出“咔嚓”断响。

一声长叹,缓缓吐出,“……来来往往无气力,吞吞吐吐声转沉。”

怀里怨怼呜咽不散,他只觉浑身酥软,俯进桃花香里便舍不得起身,捻着那湿淋淋的小脸儿,诗性又发,“……这般,回看臂上佳人色,鬓钗零乱红妆残……”

“你,不准说。”

他便含着她一指,哑声笑接,“悠悠这般,不正是玉体横陈娇怯怯,转面向花不见人?”

“你,你无赖,你怎么可以……”

浅浅嘤吟,推波送香,又助他诗性大发,更可谓“狮”性大盛,夜深风急处,再咏,“白衣少年桃花女,鸳鸯情侣谁堪比?……地为宽床天为盖,时时刻刻不分携……”

一注沉吼,似深渊龙吟,堪不回首。

却只当,“桃花绿柳,肆摇摆……”

她杏眼圆瞪,颊面艳若桃樱芬色,彼时清辉漫漫,如水如涟如银河泻落,染了她一身糜滟椿情,全是他爱怜疼惜的楚楚痕迹。

“白衣少年相顾问,卿卿可是桃花精?”

“讨厌,你,你才是色狼妖!”

“那悠悠可就是我的桃花精了……小桃花,莫想逃,让哥哥好好疼……”

“啊,啊,你,你好坏!”

“有多坏,可有你这张小嘴儿坏么?瞧瞧,一咬着就不放,都快把哥哥磨坏了……原来悠悠不仅是桃花精,还是个小磨人精。”

她呜咽着想要甩离这一切折磨人的激涌狂潮,可他偏偏不放过她,偏偏要逗弄得她一身狼狈,才终于释放自己的全部执念。

“乖乖,叫我。”

“亚……夫……”

溺在那片温软中,他固执地强索她每一分的臣服柔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为有多么孩子气,只是,当那哑哑的泣音柔柔地哼出他的名字,这个他憎恨至极,却偏偏要人时刻念起以提醒他未雪之仇终将报还的耻辱之名,被那么乖恬娇弱的声音念出,一下就击碎了固守多年的仇恨,千尺深冰都为之化为一滩春水。

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美妙,就像母亲曾经一次次唤他时,那么温暖甜蜜。

从此以往,只愿沉醉不醒。

然,现世纷扰,如这缠绕不绝迷人眼眸的花丫,当他拨开尽头,绽露在眼前的事实竟瞬间巅覆了所有的旖旎虚象,残酷得教他僵立当场。

那个刚刚还在他回忆中对他倾吐眷恋的女孩,此时却覆在另一个男人怀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直戳中他的心,摧毁那片桃花暖香。

……

轻悠一见来人,立即抓住了那双大手,眉眼间全是急切焦虑,“向大哥,这两日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什么,我很好。”向兰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悠悠,你这么急着找我,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么?我托了两个仆从的忙才能偷来此地,不能久待,否则就害了她们。”

“我知道。向大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我听了你的话,敷衍那个魔鬼,他真的相信了。”

女孩紧张地搓着小手,大眼里盈动着复杂而兴奋的神色,“他还老骂我是蠢货,我看他才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他强迫了我,我怎么可能屈服于该死的东晁狗男人!他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哼!”

“轻悠,织田亚夫生性狡诈,听说他连自己的亲兄弟姐妹都能下手,你可千万别被他一时表面的温柔所骗了啊!”

“向大哥,我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他最近对我的戒心放低了不少。早前还送了我一部电话,让我可以跟要好的姐妹联系聊天,我就想利用这个东西,帮咱们逃出去。”

“电话?那真的能打出去?”

女孩用力点头,从男人突然灼亮的眼底寻到了希望一般,又抓住了男人的手,“向大哥,你是不是有认识什么人,能帮帮我们出去?”

“这,我的导师他为人风骨高洁,应该会帮助我。只是他年事已高,我不想他为我涉险。但他兴许能帮我发电报回国,我家人应能寻到能人异士来东晁救我们。”

闻言,女孩苍白着小脸垂下眼,“其实,我也可以,可我……我怕要是让母亲知道我苟且偷生,一定会打死我的。小叔要知道,大概会……直接跑来杀了那个男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一滴泪水打落在手背上,向兰溪才发现手又被握住,一时进退两难。

“……我真的快受不了那个魔鬼了,我不想再跟他虚与伪蛇下去了……他每次碰我,我都觉得好恶心,好想吐,好难受,脏得要死……”

此时,静静驻立在一片树影下的男人,十指不断收紧,满掌嫩蕊碎枝,几乎嵌入掌心。

漆黑的眼眸中,映着被温暖的金红色光晕包裹的男女,浮起一层厚重的雾色,愈发冰冷宛如千尺寒潭。

——他每次碰我,我都觉得好恶心……

原来,她一次次在他身下婉转盛放,柔情妩媚时,心里的真实感受就是“好想吐,好难受”?!

原来,她总爱吐在他身上,弄得他一身污秽,只因为她本就觉得他“脏得要死”?!

“……我想离开这华丽的牢笼,我根本不想再待在他身边一天。井上元子的样子好可怕,那全是拜他所赐,他根本就不是人,没良心,冷酷无情。我好怕,我只想回家,我想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下流龌龊的禽兽——”

原来……

——我想通了,我愿意留下来……

——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我离开的。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我要告诉他们,我想留在东晁,留在你身边,不回家了。

他果真如她所说,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真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咔嚓一声响,手中的粗枝终被拆断。

向兰溪刚想开口安慰,蓦然一怔朝发声处看去,双眸惊瞠。

轻悠却浑然未觉,抓着向兰溪的手泣叙,却发现被自己抓住的修长手指抖得厉害,僵硬弯曲的样子不同寻常,她捏着指节处轻轻一摁,就听到轻微的碎响,瞳仁微缩,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

急道,“向大哥,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这两天你一直在抄那什么经书弄的?”

“轻悠,没事儿,我很好。你……”向兰溪立即挣脱了女孩的手,想要退后,哪知女孩更急更气,抓着他手不放。

语气里都是深恶痛绝,“你别想骗我了。你手指都僵成这样了,明明就是用指过度。我就知道那个魔鬼没安什么好心,说什么抄经卷,根本就是借机折磨人。向大哥,逃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向兰溪看着已经走出树影的高大男人,整张脸都僵硬了。

——悠悠,是你的,是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我是心甘情愿留下。

呵,多么甜蜜的谎言啊!

他真想笑,却发现连牵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羞答答地说着那些承诺和誓言时的模样,仍深印在脑海里,可眼前满脸嫌恶憎恶,历历在目,真是大大的讽刺。

——向大哥,逃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管他对她有多好,多宠着她,疼着她,也抵不过同乡难友为她把几次脉熬几次药揉了几次手么?

她就如此不屑于他,把他的恩宠当难受,把他的陪伴当恶心,就算他曾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的命,她仍然迫不及待地要跟一个手无缚**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起私奔?!

无视他的警告,践踏他的尊严,鄙视他的骄傲,进犯他最难以忍受的禁忌,存心挑他的逆鳞!

“呵呵……”

低沉的轻笑,却似极北的寒风,森冷刺目,冻结一切。

在四只惊讶大睁的眼里,他一步一步跨出花影摇枝,手中一直紧握的卷轴啪地掉落在地,顺着浅浅的草坡滑开面目,正落在一蓬温柔的灯光下,白色宣纸上一下生出一丛丛一簇簇的樱花,红如溅血。

跨出的脚,一步踏在上面,雪白艳红被污灭。

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这狠狠一辗,踩碎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轻悠吓了一跳,却立即横臂挡在了向兰溪跟前。

向兰溪看着面前的女孩,一时心血翻涌,百味杂陈。

“悠悠,你该说本王幸运呢,还是你们俩实在倒霉?”锐利的目光冷冷刮过两人,在距离五步远的距离时,站定。

轻悠只觉得那眼光糁人得慌,却没有挪开步子,骨子里的固执再无法掩饰,强横地吼了出来,“幸运你个屁!自从在兰亭见到你,本姑娘就一直在走霉运,你织田亚夫就是个超级大衰神,谁碰上你都会倒霉一辈子!我就自认倒霉了,今天不关向大哥的事,你要打要罚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轻悠……”向兰溪的低呼,都被轻悠压了回去。

黑眸更加阴沉,盯住两人紧帖的姿势,突然一喝,“来人!”

两人的轻颤,在眼底放大的瞬间,他满意地勾起唇角。

一直伏在近处却又能保持着绝对不会窥见听闻主子隐私的十一郎和侍卫,在这一声低喝下立即显身而出,将人团团围堵在小小一方天地中,立即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杀意。

“你,你要打要杀冲我来好了。这,这不关向大哥的事!”

他冷哧一声,“好,很好,轩辕轻悠,你喜欢把屁股当脑子用,我也不提醒你了。”

“织田亚夫,你什么意思?”

这小东西永远不懂,他的名讳,连明仁帝都不敢全名呼之,却任她呼喝叫骂,不过是看在她年纪尚幼,不通人情事故,有心疼宠纵容罢了。

可当下,那仅存的些许怜惜已经被那一句句嘲讽至极的话,彻底销毁。

他没有理她,缓缓抬起了左手,道,“拿刀来!”

轻悠吓得眼眸一缩。

十一郎立即将侍卫腰间的佩刀送上。

咝,咝咝。

男人左手握刀鞘,右手执刀柄,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地抽出刀锋。

冰棱的闪光晃过轻悠的眼眸,顿觉全身如置冰窖。

啪,刀鞘落地。

男人扬起下巴,那完美得令人叹息的线条,微微紧绷,骄傲得仿佛天下的一切都该踩在他的脚下,他说:

“现在,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几把骨气够你挥霍,你如何承担背叛本王的下、场!”

他健臂一振,长刀狠狠落下。

那一刹,她仿佛又看到那日校场重演,他落刀时的表情,那么冰冷,无情,好似从来不认识她。

------题外话------

捂眼……

要见血啦,啊啊啊!

快点撒点儿ok绷来啊!

都站着干嘛,血要流光了!

最差也要吐几口唾沫啊,留言区急求各种滋润调戏啊!

正文 34.死不足惜(浪头很高很大)

——悠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饶你,我会杀了你,真的会杀了你!

尤记清晨痴痴厮磨耳语,万般怜宠痕迹未消,没想到从白日转入黑夜,一切都倒了个儿。

从他一次又一次残忍地侵犯她,无所不用其极地侮辱她开始,她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他狂妄、自大,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更卑鄙、下流,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且脾气又阴阳怪气,反复无常。似乎看起来,只要她乖乖听话顺着他的意,就能相安无事,倍受宠爱纵容;可有时候,毫无预警地就会惹得他生气,他出手的惩罚,次次都让人刻骨铭心,思及色变。

他于她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就会触到他的底线,炸得自己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此时此刻,她忆起他的警告,对于那扬起的长刀,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曾以性命救了她一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相许是怎样的一种沉重负担,如果今天他取了她的命,她终于觉得两不相欠了。

当刀锋劈落时,她毫无惧意地闭上了眼,抬起头,仿佛光荣赴死的勇士,甚至,朝他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仅是极小的一步,让冰凝的黑眸蓦然一震,杀意封冻的表面瞬间出现了裂痕。

师傅织田瑾的话一下涌上脑海——亚夫,凡事亦需三思而后行,多多审时忖势,以免……后悔末及。

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不就是一个女人。

如果他想要,不知多少女人急着赶着想扑进他怀里。如果他想要,多的是比她美,比她娇,比她可爱,比她清纯,比她更乖巧听话、知情识趣的女人,等着他随意挑选。

他不会后悔!

他织田亚夫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

——这画儿亦可补全,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该死的,他也不屑重新来过!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轩辕轻悠一个女人,凭什么他要为她一再破坏规则,甚至藐视皇权,一再把自己的热脸帖在她的冷屁股上,任她一再侮辱他的尊严。

凭什么?!

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从他知道她姓轩辕开始,她就该下地狱了。

他竟然让一个轩辕家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左右自己,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绝不原谅轩辕氏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对。他织田亚夫与亚国轩辕氏誓不两立!

她简直不识好歹,竟敢欺骗他,当着他的面说要跟别的男人私奔。

这个该死的女人,死不足惜!

若今天不杀了她,他就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英年早逝的母亲。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个该死的背叛者,没有人可以背叛他织田亚夫,她轩辕轻悠更没资格!

收缩如针尖般的瞳孔蓦然扩张,里面印着的女孩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双眼,娇小的身影在薄雾缭绕的墨瞳中,似乎在轻轻颤抖,那样娇弱柔嫩,仿佛这漫天飞卷的粉色花雨,柔嫩的花瓣拍打在他的脸上,只是轻轻一触,连温度都感觉不到,就跌进了冰冷的黑暗中,芳踪难觅。

她还穿着早晨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和服,沉沉如夜的底色上,从腰下洒落一地的粉白花蕊,同他一般玄黑的衣襟衬着雪白的衽口,托着那张粉艳艳的小脸蛋,至今瞧来,仍让他呼吸一窒。

白日里办公时,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忆起她这般模样,两人站在镜中端望时,他觉得她就像在他掌心盛放的樱花,美得夺人心魂,令他痴醉难忘。

这朵儿美丽的樱花精灵呵,是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珍宝,那是怎样的得意满足。

他正享受着那首古诗里“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妙感觉,怎么可能就如御极所说,就此放手!

然而,所有的坚持在她对着另一个男人说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时,全都化为一片泡影,可笑至极,嘲讽至极!

我不会后悔!

我不需要重新再来!

轩辕轻悠,你该死——

刀光铡落,只闻风声嘶鸣,衣帛碎絮崩落在地。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鲜红的液体,宛如破口的瓶,一股脑儿地涌溅而出,就是用三四只手也捂不住。

那一刀,仿佛一箭双雕,刺破了两颗心。

不——

她根本不是那些女人!

若是就此错过的话,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她眨了下眼,视线一下变成了血红色,就和在斗兽场一样,一片模糊,有什么液体从眼里涌出,滑过脸颊,很快就被呼啸的夜风吹干了。血色越来越浓重,她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觉得胸口那个早就破了大洞的地方,被万千丝絮紧紧勒住,丝丝缕缕的疼痛迅速漫延至全身,像跌进了一个寒窟,痛得麻木,只剩冰凉。

他挥落的刀,斜斜向下,刀尖上滑落一滴滴的鲜血,刀颤抖得厉害,快要握不住。他看不到,他的脸色比她衣底的粉蕊还要苍白,下颌紧咬,线条冷硬得像一碰就要碎裂。一股无以铭状的钝痛,似乎从眼底,从指尖,从呼吸的鼻端,从紧咬的唇,一丝丝地漫延开来,扶摇直上,几乎要贯穿他的身体,咆哮而出。

他狠狠一咬,口中的腥甜变成一片苦涩,苦到极致,竟是吞不下也吐不出,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真的下了手!

……

直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有人跌落在地,打断了这死寂的瞬间。

“向大哥——”

轻悠霍然倒抽了口冷气,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就要倒下的向兰溪。

凝封的黑眸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重重雾色迅速从眼底退去,震愕之后,竟尤有一丝庆幸自眸底绽现。

她没有事,她脸上溅的是向兰溪的血。

向兰溪穿着一件灰蓝色样式极简单的和服,此刻俊脸痛苦扭曲,脸色白得发灰,可那双总是蕴满着温暖和鼓励的清亮眼睛里,却荡出浅浅笑意,带着一丝欣慰,无奈,自责,还有深深的担忧。

“我,没事儿。轻悠,你别说傻话激怒亲王殿下,你快……”

然而轻悠根本没听到他虚弱的劝导,只感觉到环在他背后的手上迅速沾染上一片湿热,浓重的血腥气飘进鼻端。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时,是向兰溪挡在她面前,救了她,为她挨了那致命一刀。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除亲人之外的人,为她挡风遮雨,她心中的震动和感动几乎无法形容,而对那个落下刀子的男人更加恨入骨髓。

“向大哥,你受伤了了,你流了好多血……必,必须先止血,你别动,别动……”

她吃力地抱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往屋子的方向移动,甚至慌乱地请求他人帮忙,吓得待立一旁的侍从女仆们直往后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求求你们,帮帮我,向大哥平日也帮你们看过诊啊,帮我拿止血的药,求求你们……”

她不知,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模样,再一次如利剑穿心般刺得他浑身紧绷,手中垂下的剑突然不再发抖,像每一次对敌时稳重从容,五指收紧,虎口撕裂,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他浑然不绝,盯住那双相拥的男女,眼神锐利,杀气骤升。

“向兰溪,本王倒没料到,养你在宫中多日,竟然是养虎为患,”他冷哧一声,慢慢朝两人逼近,“也学会了逞英雄,救美人!”

向兰溪眉峰一皱,咬牙挣开了轻悠的手转过身,一抹冷光便直指他眉心,让他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瞪大了眼,看着冷光没入眼底。

“不要——”

轻悠大叫着又扑了过来,那染血的刀尖便将将停在了向兰溪的眉心半厘处,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气,一线热血划落鼻侧。

执刀人胸口一个大起伏,几乎咬牙切齿地怒喝,“好,真好,果真是郎有情妹有意,一对生死相随的苦命鸳鸯呵!”

“织田亚夫,你够了!你别以为你救了我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应该做牛做马报还你。你不过打着冠冕唐皇的旗帜,为了满足自己龌龊无耻的欲望,仗着有几分权势挟迫他人的卑鄙小人。比起你,向大哥他行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你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你不过是只能靠武力胡乱发威、愚蠢至极的可怜虫!”

她每说一句,他的额头就抽搐一下。

她倔傲地瞪着他破口大骂的样子,就像他们初时相处的固执模样。

原以为终于获得的“臣服”,真的不过是虚假表相,过往种种旖旎美好,都不过是他眼底的镜花水月,眼前的画面幻成一张巨大的嘲讽笑脸,冷冷地睥睨着他。

织田亚夫啊织田亚夫,你瞧瞧你,你竟然被一个乳嗅未干的小丫头骗成这副样子,这么狼狈,这么可耻!

该死的,他刚刚竟然还有些庆幸向兰溪的举动,为之松了口气。

她说的没错,真正愚蠢至极的是他自己!

从头到尾。

……

“轻悠,别胡说。快跟亲王殿下道歉,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只是……”

虽然女孩维护自己的那些义正言辞,让向兰溪欣慰不矣,曾经压下的渴望又再次抬了头,可眼下的情形却不容他放纵情绪,急忙捂住了女孩的口无遮拦。

“我不……”

向兰溪看着女孩固执的眼,急摇头,眨眼示意。

轻悠皱紧眉头极度不甘,却看清了双温煦眼眸中的焦急,强摁下了满腔的怒火。

一声轻笑响起,似乎连拂过颊边的香风,都带着刺骨的恶意。

“说得好,本王行事向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更是龌龊下流至极。”

“不,殿下,请您听我解释!”

刀锋唰地一扬,霍然截断向兰溪的话。

背着一簇灯火的男人,仍是一袭玄黑和服,火光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落在阴影里的俊美面容衔着一抹堪比夜檀的绝艳笑容,却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森冷杀意。

“既然如此,本王倒真不想辜负了悠悠的美赞,何不将这般评点真真、坐、实!”

抑扬顿挫地念出最后四个字时,笑得绝美的男人一点点俯下身,双眼深深盯着向兰溪,对于一脸警惕的轩辕轻悠视若于无。

突然,他伸手一把攥住向兰溪的胸口,将人扯离女孩的扶持。

轻悠大叫一声想要抱回人,就被其一个眼神赫住,失神之时就被从另一侧冲上来的十一郎摁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一脚踩在向兰溪血流不止的背上。

那墨黑一片毫无亮光的眼,直直望进她眼底,好像一把长刀破开了她的世界。

他宛尔一笑,声音懒懒高扬,“悠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

她的脑中倏地闪现出这句话时,他的刀“咝”地一声狠狠插入黑色大地,带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叫。

“向大哥……”

向兰溪的脸上一片狰狞,整个脖颈绷直了,青筋浮突仿佛就要绷断而出,黑泥涂脏了半张俊脸,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让人感觉到那种分筋裂骨的剧痛。

那把染血的长刀,精准地叉进了向兰溪的右手掌心,透入泥地,在这声痛呼未歇之时,长刀又故意一转,搅筋碎骨,撕扯出一计沉闷的痛吼。

轻悠的视线一片模糊,张开的小嘴,抖着再发不出一声。

织田亚夫笑望着她,淡淡开口,“悠悠,我说过,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会饶你,我会杀了你。可我现在觉得,就这么杀了你,怎么对得起你那番‘靠武力胡乱发威’的评语,太便宜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住手,住手,不准……”

轻悠被那愈发炽艳的笑容,吓得惊惶不矣,话一出口时,刚才的那番倔傲不屈已然不在。

织田亚夫没有回应,他松开了握刀的手,退回身,侍女立即送上净手的热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渍,任女仆们细心上药包扎伤口。

在这凝窒的沉默中,只余下向兰溪时断时续的粗重喘息声,轻悠的泪水渐渐干枯。

染血的布巾被掷落在脚边,她一下抬起头,迎上男人森恶的眼神,那两片薄如绯樱的唇一开一合地说道,“以往,本王念你年小幼稚,不与你一般斤斤计较,宠你纵你。今日本王才明白,那确是本王的大义仁慈养出了一只不识好歹的小白眼狼。”

“既然有胆子背叛本王,就必须承受背叛的代价!”

“死有多容易,不过碗大的疤。”

“本王要你们这对贱人,生、不、如、死!”

话音落,一道冰冷的眼神游出,向兰溪又传出一声痛叫,却是侍卫突然抽掉了那把长刀,踩住他颤抖的手腕,又一刀落下,穿掌而过。

毫无疑问,那曾经能写一手漂亮字,能绘出绝美丹青的手,彻底毁了。这于喜爱字画的人来说,不啻是刻骨之伤。

然而,向兰溪并不仅仅是习字绘画的一介文人,他更是当代亚国拥有中西医结合的高超医术的大夫,他专门到东晁留学学习外科医术,这一双将来要握着手术刀拯救无数生命的手,就此毁掉,更是一生之痛,损失无法计量。

这样的代价,太沉重!

“混蛋,住手,你们住手!向大哥,向大哥……”轻悠泪流满面,挣扎着要上前,然而十一郎紧紧摁着她,任她有几分花拳绣腿却怎么敌得过东晁最好的伊贺派忍者,“织田亚夫,你这个畜牲,你住手,你有什么不满朝我来,这都是我出的主意,不关向大哥的事!”

织田亚夫看着一脸怒红的女孩,眼眸微眯,道,“看来,你又忘了本王说过的话!”

——悠悠,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她一怔,听到他继续说,“轩辕轻悠,本王的警告,向来不会说第三遍。没有人可以在背叛本王之后,还能舒舒服服地活在这世上,咝——”

他赫然转头,正在包扎伤口却不小心失手弄疼主子的女仆吓得俯跪在地,直用脑袋撞着地面告饶,他气得俊容大变,一脚狠狠踢出,斥骂一声“贱人”。

轻悠受不了地大叫,“织田亚夫,你要罚就罚我,用我的手做交换。”

他对她的请求完全听而不闻。

这时候,紧张待立的的老管家立即令人将那女仆架走,却被织田亚夫一声喝住。

老管家不解,“小主子?”

“今夜是谁值守藏书阁,竟然将这个亚国男人放出来?本王靳令,主屋庭院不得有外人入内,是谁疏忽职守,竟敢大胆放那男人进园中与本王的女人私会?”

他满脸怒火戾色,大骂,“你们一个个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马上把人给我查出来。本王要当场训戒,什么是荻宫宫法!”

锐利的目光狠狠刮过了在场所有人,吓得一干人等全部垂首不语,“谁敢包庇失职者,就是蔑视皇族,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这话音一落,便有女仆俯身叩地。

“殿下,卑下错了,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咚咚咚的叩击声,沉闷得像每一声都重重地打在人心上,不寒而栗。

夜色更浓,烛心哔啵轻响,蓦然窜高的焰色鲜红似血,投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宛如坠入十八层地狱的鬼魅魍魉,森然可怖。

那身着玄色和服的男子神色尤似阎罗王,俊目修眉,美绝人寰,却偏偏衔着一抹睥睨众生的冷笑,对所有的一切人间惨剧视若无睹,生杀予夺,享受其中。

------题外话------

嗯,咱亚夫的内心很纠结,很可怜,很糟糕,很郁闷,很很很需要人安慰哟!

下集斗争更加白热化,潜水滴筒子应该出来透透气了,否则长刀子就扔下来啦!

珍爱小手,请冒泡儿!

正文 35.我的命,值不值?(海啸降临)

“谁敢包庇失职者,就是蔑视皇族,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这一夜,碎断的手掌,满头叩血的哭嚎,还有俊美无俦的男人脸上冷硬无情的线条,深深烙进轻悠的心底,慢慢熔铸成一堵高墙,再难翻越。

“还有谁?”

男人冷冷扬声,侍卫立即上前押人问话。

刚才在附近蛰伏的人也听到了向兰溪说过的话,他是托了两位受惠的仆人之便,才能深入这片桃花园,与女子私会。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同犯竟然也是刚才那失手的女仆,两人都曾受向兰溪照拂,治好了自己或家人的疾病,此次情形也只是为了报恩,勉强同意帮了忙。谁能料到,第一次越矩就被逮个现形,即时后悔晚矣。

很快,藏书阁那方传来消息,原来值守的侍卫被向兰溪敲昏了头,这会发现人不在正四处找人,因怕被责罚而没有及时呈报。

织田亚夫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一迳叩首认罪的侍卫,十一郎即刻会意,将轻悠交给两个侍卫押住,上前一刀便抹掉了那人的脖子,鲜血喷溅在污黑的泥土上,根本看不出颜色。

侍卫一倒,那两个犯错的女仆吓得惊声尖叫,就要逃跑,侍卫立即上前将两人押下。管家下令,有人拿着漆黑的戒尺上前,对着两女人的脸,啪啪啪地一顿狠抽,很快就打得女仆们牙齿崩落、满口鲜血。

即使这已经不是轻悠第一次见到织田亚夫下毒手,可今时今日,那种极致的强权和野蛮霸道,令人发指,更入木三分。

“织田亚夫,你还有没有人性,他们不过只是小小失职,你就这样罚人。向大哥还救过你的命,你竟然这样对他,你根本没良心,你是魔鬼,十恶不赦的魔鬼!”

“啧啧啧,就这样便受不了么,怎么继续欣赏这接下来的好、戏?”

织田亚夫轻声哧笑,长指一把扣住轻悠的下巴,稍一收劲儿就疼得她紧揪眉头,口气更加恶劣,“悠悠,你害怕了?”

他突然转身,走到向兰溪身边,向兰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抖了抖。

一个眼神,那执刀的侍卫突然抽出了长刀,向兰溪的左手握着右手,浑身颤抖个不停,却看不到织田亚夫的目光深深凝在他的手上,一抬脚就踩在了他的左手腕上,咯嘣,传来一声骨结脆响。

“不,不,织田亚夫,你放开,放开向大哥——”

那一声响,仿佛彻底绷断了的心弦,轻悠放声尖叫,疯狂挣扎却反被钳得更紧。

森黑的眼眸微微收缩,看着那又哭又叫的女孩,淡声道,“本王曾听艾伯特说,医生的双手如同死神的夺命镰刀,又如同上帝的慈悲之手。古人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本王以为,说的便是这双可以生杀予夺的双手。”

向兰溪心如刀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双手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意谓着什么。而男人那轻缓悠扬的语气,仿佛仅仅是在谈论天气,更让人为气结愤怒。

“向兰溪,这右手没了,相信行医时会相当不方便。呵呵,可本王最近听说,你们亚国医术真真的博大精深,无比神奇,一个怡神养性的心理疗法就能使枯木逢春朽木可雕。若经严格训练,武士可双手执刀,巧如灵蛇,更何况医生……”

随着那低沉下去的声音,骨骼里的“咯咯”声就像闷雷一样打在人耳膜上。

轻悠大叫着,喝止织田亚夫,后者眉眼低垂,唇边弯着一个雪亮的弦。

“不,不,求求你……光德殿下,不要……”

向兰溪再也坚持不下去,他哪里料到织田亚夫城府如此之深,早就洞悉了人心中的每一丝细微的隐秘,竟然窥见他最后的底线,毫不留情地将之打破,把他逼到极限。

然而,在织田亚夫的眼里耳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轻悠对他的憎恶辱骂,都是对向兰溪的各种维护心疼不能自矣,缠着绷带的手紧握成拳,颤抖个不停,脚下的力道更重。

进屋时本来换上的棉质软鞋,在入园时便换成了加高的木屐,这木屐以五十年方成的桑木所制,质地密致坚韧,半寸高的木齿完全承力,快跑跳高亦十分结实。若这样的木齿落在骨腕之上,结果可想而知。

“织田亚夫,你住手,住手啊——”

这一刻,对于自己的无知和冲动,轻悠已经悔不当初,脸上血色尽失,叫得声音也一片嘶哑。

织田亚夫仍不紧不慢地说着,“啧啧,真可惜,这只外科医生的手已经废了。还可以用另一只手行中医之便,中医之术重在望、闻、问、切,只需要号个脉就能断人生死。向兰溪啊向兰溪,本王以为你多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才充你给本王的女人看诊熬药,未想这倒成了引狼入室。你说,你这只左手,当留不当留?”

向兰溪双手已痛得几近麻木,他仍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仰首哀求,任尊严人格被人辗进泥里,也想保住最后一只手。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毫无温度的黑瞳,只有杀意。

他心中倏然一凉,在有动作之前,一声重响传来,呼吸顿窒,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尖儿,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挑断。

落下的木齿竟然十分精准地将食指和中指生生踩断,而这两指通常是中医号脉时必用的。

从头到尾,织田亚夫就没有想过要饶恕任何一个人。

“本王的警告,向来不说第三遍。念你救过本王一命,让你去藏书阁抄经,已是荣宠,更是警告。藏书阁中收有我东晁古往今来千百岁月的医书药典,不计其数。没想到你也不过一介匹夫,有眼无珠,一门心思竟用在勾引本王的女人这上面了。毁你双手,如摘你头颅,也够你后悔一辈子,痛上一辈子的了!哈哈哈哈哈——”

他仰首大笑,一脚将足下怔愣失神的男人狠狠踢开,脚步竟有几分摇晃地走到表情尽失的女孩面前,将人抱进怀里,动作竟是意想不到的温柔。

“悠悠……”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还会发抖,他的唇角翘得更高。

“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懂了么?”

她抽了口冷气,摄入浓郁的男性麝香,颤声说,“亚夫,我求求你,放过……他,放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抹去她满脸的泪水,口气柔和得就像往日两人平淡相处,“悠悠,你又忘了我的话!”

——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他的笑容,在她惊慌大睁的眼里,渐渐扭曲变形,几近模糊。

“小傻瓜,你说,这回你准备拿什么做交换?你的自由,早就没了;你的身体,我想玩就玩;你的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本王也不稀罕。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值价的东西?”

“我的命,值不值?”

闻言,他的眼眸微微一缩。

她突然推开他,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量,还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他在一片惊呼声中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可见女人积蓄了多久的力气,全在于就此一搏。

“我轩辕轻悠的命,换向兰溪平安无事,敢问亲王殿下,值是不值?”

“轩辕轻悠,你有胆就再说一遍!”

他气得大吼,优雅仪态尽失。

她冷笑,手中小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抵,口气中透露出绝致的疯狂,“用我的命,换他离开荻宫。亲王殿下,你最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真的觉得我再没有脸活着待在这座华丽的鸟笼里,当你的宠物!或许,你想要的臣服和顺从,只是一具不会说话的死尸罢了!”

她头一昂,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脖子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昨晚他烙下的爱痕,此时那把他总是会留给她防身用的瑞士军刀,竟然又一次被她用来对付他,毫不迟移地压进肌肤里,血线滑入颈下,染红了雪白的衽口。

“放了他,我数三声。”

“轩辕轻悠,你敢!”

“一。”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他又故技重施,威胁她,可惜,效果了了。

“二。”

“你该死的给我住手!”

那雪亮的小刀,竟然生生压进肉里,他控制不住朝前迈进一步,虎口再次崩裂。可迎视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不怕死。

他一直笃信,她是贪生的。不然,当初在校场遭受那样大的侮辱,被他当着那么多人侵犯,她想到的都是杀他报复他,并不像通常女人以死解脱,一次又一次地与他作对,从来都是斗志昂扬。这让他很惊奇,也正是因为这一分好奇,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带离,救了她一条小命。比起以死保洁求志的人,他织田亚夫更佩服敢于直面人世一切苦难甚至龌龊,而勇敢地选择活下去的人。

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就是刚才,她的真心实意被暴露后,她被逼到尽处,还会哭着求他并示弱。

他无法置信,这一刻,她竟然真的敢于求死,只为救个男人。

“三!”

“我答应。”

他暴吼一声,上前一把将她手上的小刀夺了去,扬手扔进后方密林,再难寻迹。

白色绵帕被立即送上,他接过帕子一把捂住她颈上的伤,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却仍是拿捏了力道不至于真的伤到她,低声怒喝:

“你就不怕我食言反口!”

“亲王殿下都自认卑鄙无耻了,我也不敢对此刻的承诺报太大希望。不过,这年代人想活命都千般不易,想要寻死却容易得很!亲王殿下,想试试这几率有多少么?”

他听得胸口一阵起伏,斜斜仰视他的小脸上,挂着他从未瞧过的嘲讽冷笑,那样刺目,她浑身上下浮动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气息,仿佛变了个人。

他却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什么,让她性情大变。

只能咬牙恨道:

“轩辕轻悠,本王认输。”

“亲王殿下,您从来都是赢家,我和我的同胞们的小命,都还捏在您五指之间,我们还要仰您鼻息才能活,您何必称输,未免太娇情。”

是呵!她从来都是伶牙利齿,尤有小奸小猾。若非她假意示好,他根本见不到她的乖恬妩媚、娇俏动人。

“既然都知道,你就该懂,从现在开始,我绝不会再相信你半句话。”

“不信最好,我也不用再废心讨好,见天地说那些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想吐的话。”

他吐息愈发沉重,目光几乎要伸出了刀子,将手中的小女子给搅碎了。却偏偏再狠不下心,下那杀手。

“轩辕轻悠,你够狠!”

最后,他只能抓着她的胸口,放声咒骂,尤显得那么失败无力。

“与殿下您相比,也望尘末及!”

她唇角一朵笑花绽放,更衬得他狼狈不堪。

“该死的,你给我闭嘴!”

他就像突然发狂的雄狮,嘶嚎着张嘴吞淹了那张要将人逼疯的小嘴儿,疯狂汲吮,侵占她所有的甜蜜,夺去她全部的呼吸,搜刮那虚无飘渺的顺服。

可他得到的依然是满口腥甜,比黄连还苦的滋味烙上心口,不管他如何用力,甚至用心,都无法获得满足。

他突然发现,她的挣扎,她抗拒的反咬他,她瞠大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瞪着他,那眼底再不掩饰的憎恶和仇恨,瞬间就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呼吸一颤,竟然被她一把推开。

她并没用多大的力气,他竟然虚弱至此!

“我宁愿亲吻肮脏的大地,也不屑被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碰!”

她吐出一口混血的唾沫,突然蹲下身,抓了一把地泥,往嘴上用力一抹,漆黑的泥与雪白的小脸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一幕,惊得周人都暗抽冷气,纷纷低讶出声。

从小到大,织田亚夫受过多少屈辱,但那已经结束在他满十六岁那年。自那以后,他平步青云,朝堂显贵,举国崇敬,养尊处优,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限荣光,何曾受过如此侮辱鄙薄。

女孩的言语动作,刺得他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动作,足足愣了数秒,才猛然回神,而恢复了一惯的冷漠淡静。

他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渍,眸底沉寂宛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无波无澜,却散发出更加骇人的寒意。

鲜红的薄唇,轻轻一勾,吐出,“好,本王就让你看看,自己是怎么在猪狗不如的畜牲身下,毫无廉耻地盈声浪一叫,不休不止,向畜牲求饶!”

闻言,她强装镇定的面具终于还是有了一丝破裂,脚步退后就想跑,可还没踏出一步,就被一股巨力揽了回去,重重撞进一副坚硬至极的胸膛,那人没有给她回溯的机会,将她打横了一把扛在宽阔的肩头,折身没入红影摇曳的密林。

身后的众人,仿如神话剧中的石人,僵化不动,悄悄淹没在沉重的夜色中。

弦月升至中天,一抹浓云慢慢掩去了清辉,透出诡异的血色。

很快,密林中传来嘶心裂肺般的哭嚎声,一次比一次剧烈,一声比一声凄厉,匿大的花园中只有一株冠盖如云的树丫,不住地震动摇曳,粉蕊慌急跌落,荡起漫天花雨。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透出一线银白,那深处的剧烈震荡才稍稍平缓,声音转为低沉婉转的哼吟,绵绵不绝。林间的清风,都似熏染上那糜糜昧昧的情欲气息,游荡在园中,徘徊不散。

……

“悠悠,你看到了么?”

滚烫的大掌钳住她的小脸,转向一旁。

她已经被他折磨得气息续断,浑身酸疼无力,整个人儿都快要散掉了般,连支撑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却在这一瞬间,看清了不知何时立在身边的那面巨大的西洋镜。

里面映出一幅盈糜至极的男女佼媾画面,紧密帖嵌的曲线,乳白交织着黝黑,娇柔与刚强撞击交融,每一分,都充满了坠落糜艳的气息,简直让人不堪入目,却又可耻地吸引人。

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镜子里,那浑身爬满了晴欲气息的女人,小脸绯红,红唇微张,申吟无助地从口中飘出,虚虚渺渺,勾魂慑魄。而将她紧紧抱住的精壮男体,在经历了整夜的求索后,似乎并无丝毫疲态,仍然凶猛无比。

“瞧瞧你有多下贱,听听你叫得多放荡,看看你这张小嘴儿,吃住劲儿,就舍不得松开本王!”

他咬牙切齿,浑身肌肤贲张,隐忍着额头汗水滴落,一颗一颗,汇聚在她柔软的曲线上。

经过一夜欺辱的身子,已经软腻无骨,柔得像水,被肆意曲折成各种形状姿势,肌肤晶莹洁白仿佛上好的水晶华缎,美得繁花朵朵开,全是被掠夺的痕迹。

可是明明紧紧抱在怀中,含在口中,连她每一声低呼,每一颗眼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已经控制在他手中,他仍然无法魇足,宛如中了魔,不休不止地做,没日没夜地要。

也,做不够,要不够,停不下来。

老天!

“轩辕轻悠,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爬在畜牲身下的样子,你给我好好住住!”

他愤恨地大吼一声,卡住她的脖子,宛如将要扑杀而出的雄狮,紧紧绷直身子,像一把拉满的弓,箭峰冰棱闪动。

“痛,呜……不要了……悠悠痛,好痛……”

她眼神迷离,神思懵懂,自我溃散得无影无踪,却只是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无助地攀附着他,呜咽哭泣。

他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思维和身体仿佛瞬间分裂成两半,一方抽离停滞在了这一刻,另一方却陷入更加疯狂的攻击和掠夺,蹂躏着身下娇小的女体。

——补得再好,也有个疤。不在眼中,却在心里。

破就破烂就烂吧,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她赏他一刀,他还她一拳,谁的心里没有疤,谁的眼里没有伤。

她有多痛,他也一样,要痛就一起痛。

谁也逃不了,谁也别想逃。

就算下地狱,他也要拉上她一块儿!

“我恨你,织田亚夫!”

冲刺到激涌的巅峰的一刹那,怀中的人儿突然双眸大睁,那片清泠泠的光芒,宛如两柄雪刃,刺得他浑身一僵,几乎睁不开眼,晕眩的瞬间,全身力气尽失,疯狂奔腾的血液仿佛瞬间蒸腾干枯,心脏失去重量。

巨大的落地镜突然碎裂成片,每一片都映着他惊恐的面目,宛如他已经被彻底分割的肉体,再也无法拼揍整齐的灵魂。

他知道,他已经万劫不复!

------题外话------

这部分,主要是亚夫的心理矛盾和挣扎,大家能看出有啥变化不?实在看不出来的话,就认真看后面滴报复高潮宠,大宠回来啦!

36-40

正文 36.绝不可能有孩子(重要伏笔来咯)

布置优雅的和室,同直子前两次来时,并没有太大变化。

通往庭院的拉门打开了两扇,但中间又被绣屏挡住,满院的夏日绯色,只透入细细碎碎的一点蝉嘶,屋里连一丝阳光都照不到。

空气里燃着皇家常用的助眠放松的熏香,干冽清爽,又有丝丝令人安心的馨甜。

待女仆将被子里的那只小手轻轻取出后放在绵垫上,直子才敢稍稍抬眸,目光也只落在眼下的小手上,伸出食指和中指号脉,不敢再多移动几寸。

半晌,她心神俱震地收回手,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情泄漏,和女仆交换了几个眼神,哑声以唇语相问,并比了几个手式,了解到的信息更令她眉峰深结。

她忍不住又搭了搭脉相,刹那间,有一丝惊惶划过面容,却迅速而妥帖地收敛。

最后,她起身退出房间,在屋外才启声叮嘱了女仆们照料的事项,转身时,亲王殿下的帖身侍卫十一郎已经候在三步外,朝她眼神示意。

直子点点头,随之行至主屋,于廊下稍待,她悄悄抬手擦去了额际的薄汗,眼底闪过一丝矛盾挣扎。

屋里的男人正在接一个重要电话,俊美的面容上渐渐浮出肃杀的森意。

“……女人的舌头最易坏事,已经割了?很好。让他们别把人玩死了……”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说辞,他惬意地靠进了身后的软垫中,舒展修长的身姿,服帖的黑色和服勾勒出一副完美精壮的躯体,仿佛蓄势的猛狮。

他的语调也愈发悠扬,“孩子?呵,南云,你平常都不逛歌舞伎町么?”

那方的南云卫俊脸一赫,非常庆幸此时两人只是以电话交流。

“请殿下示下。”

织田亚夫哧笑一声,“听说那里常会提供一些特殊服务,有些客人格外喜欢模样骄好的嫩货……”

南云卫立即明白,道,“那个孩子,的确长得很漂亮。”

电话那头再无回音。

在短短五秒的沉寂中,南云卫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矛盾纠结却又无法抗拒,终是出声,“属下明白。属下保证在祭旗前,给他们留口气。以待……”

那方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似有嘶哑的叫声传来,通话“咔嚓”一下断掉。

南云卫拿着电话,眉峰微蹙,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个女声。可在亲王殿下的居所里,有谁敢在殿下讲重要电话时冒然撞入,还能轻易得手将电话给他挂断?

不用深想,他脑海里浮出一张娇俏的小脸,脸色遽然转沉。

……

“让开,通通,让开……”

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叫声中,满头蓬发、憔悴至极的女孩,仅着一件单衣就跑出了屋子,她挥开了所有人的扶持,撑着墙,跌跌撞撞朝前跑。

直子惊讶地瞪着朝她冲来的女孩,下意识地伸手相扶,女孩却错过她,直接扑向了她面前那扇紧扣的拉门,完全不顾周人的阻拦,一把将门拉开,冲了进去。

她伸出手,却不敢踏出一步,目光僵直地落下,看到走廊上深棕色的木板上,一串发亮的水珠,红殷殷的慑人心魂。

轻悠冲进屋后,四处寻找那个男人,大叫,“织田亚夫,你,你给我出来!”

匿大的屋子,她先冲向阳台,没人,又反身书房,也没人,再冲进卧室,还是没人。

气极了,大骂,“织田亚夫,你个缩头乌龟,你在哪,你给我出来,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见人嘛!可恶,你出来,出来……”

她愤恨地一把掀掉了贡案上的武士刀,吓得十一郎大叫一声冲上前来接刀。

她旋身一转,又忆起那处他们平日常待在一起摹画的小茶室。

这回终于找着人了,她也不管他还正在打电话,扑上去抢过电话,直接扣掉,抓着他的领口,就叫,“你说,你把向大哥关在哪里了?你答应过要放他一条生路的,你说啊你说啊!你要敢食言而肥,我就要你好看,咳咳咳……”

她这会儿吸气都不及呼气多,满眼冒金星,骂出口的话也中气不足,还强撑着眼瞪人,一双眼红通通的宛如小兔子,毫无威胁力,倒更显得可怜巴巴。

“你快说,你把人弄哪儿去了?你敢说话不算话,我真的,真的会杀了你!”

她咬牙切齿地伸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从头到尾看着她撒泼耍狠,神色眼眸都是一片平静,宛如千年古井,波澜不兴。

“织田亚夫——”

她气得又吼。

好半晌,他像是戏耍够了,才悠悠启口,“照你的要求,那晚已经撵出荻宫。是生,是死,都与本王无由!”

“你,你……你个卑鄙小人,你差点杀了向大哥,你这样做根本就是间接下毒手。”

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只叫本王放过他,可没叫本王救他的命。”

“你……”

她受不了他的无赖,错愕地张大了小嘴儿。

他别开喉口的小爪子,将旁边的电话一推,那还是他赠她的那部华丽非凡举世独一的西门子,说,“或许,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问什么?”

她被他的言行搞得很懵懂,直觉他没那么好心。

他抬眼看向一脸惶色跑来的十一郎,“把电话薄拿来。”

十一郎愣住,口气十分不忿地低叫一声,“殿下!”

“拿来!”

织田亚夫声音一沉,十一郎也不敢违逆,很快拿来了电话薄,满脸不情愿地递到轻悠手中。

这亲王宫里的电话薄自然非比寻常。放眼整个东晁,目前除了首者京城外,只有贸易最发达的大阪、横滨、北海道等几座城市设有电报电话局,且都是由织田亚夫主掌的商贸办事厅总管其事。

近两年,在他的督促下,大城市的各大政府办公厅统一引进电话电报设施,除了表面上方便发展商贸业,其背后亦有许多不可直言的用意,关系利害。

现在轻悠手上的这本电话薄,不仅列出京城本地的电话号码,就是连政府办政厅以及许多重要机构官员的电话号码,亦在其中,其中有不少还是保密单位和人员。

难怪十一郎会如此紧张了。

轻悠毫无所知,翻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她刚刚醒来都是凭着一股意气,折腾了这大半会儿已经有些不支,睁着眼,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定,偏偏心里悬着人命案放不下。

“这上面到底有什么?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向兰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根本看不清那堆密密麻麻的小数字,她气急败坏地甩开本子,又抓住他的领口,大声咆哮。

“悠悠,你如此没耐性,如何做大事?”

“我不要做什么狗屁大事,我只要一个结果!”

他斜斜地靠在软垫中,她俯在他身上,甚至在刚才的气愤挣扎中跨坐在了他腰腹上,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暧昧勾引。

她霍然发现两人的姿势超过限,立即翻身下马,他戏谑地看着她尴尬的动作,眼眸深沉,唇角斜挑。

后来,还是好心地将电话薄拖过来,翻到某页,又甩给她。

“自己看!”

轻悠眯起眸子,废了好大劲儿才终于弄明白这一页上全是医学院校的电话,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地串过了什么,身心俱疲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织田亚夫看着女孩虚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渴睡似的可怜表情,眸底的黯色悄悄褪去,他已经打破常规,仁志义尽,本不想再睬她。

“这里!”

还是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薄上的一处。

轻悠浑身一震,努力睁眼看清那里,为了集中精力,逐字念叨了三五遍才猛然想起这所医科大学正是向兰溪曾经跟她提起过,其正在就读的学校。向兰溪说有个很好的导师能帮他传消息,那么现在向兰溪受伤,应该也能帮忙救助。

想到此,她心中一喜,立即拖过电话开始拨号,可那电话号盘不知为什么,好像变得格外刺眼,她几次都没拨对号,气得她直想摔电话。

织田亚夫发现,这小东西生病期间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差。而且,一发起气来,当真六亲不认,撒泼耍赖,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我看不清,这破表盘为什么做得这么华而不实啊!你,你帮我拨号,快,帮我拨,帮我拨,拨啦,拨啦……”

十一郎咬着牙握着拳头,看着那女人在主子身上各种撒泼毫无礼法,气得眉头一跳一跳的。早把那晚听闻林中惨叫时的同情心,也像女人掀刀架子似地,一股脑掀没了影儿。

“好了,别摇了,要我拨号就把手放开。通了,你……”

轻悠哪有精神理睬男人被轻视的横眉怒目,电话一通就抢了过去,急慌慌地询问要找的人,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您是林小姐吧?您放心,兰君已经醒了,刚才还问起您,说要当面感谢您呢!那晚要不是您及时帮他止了血,送他进医院做好初期处理,我们才能勉强帮他保住了一只手,真是太感谢您了……”

虽然很诧异这话里的“林小姐”是为何人,轻悠也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在得知向兰溪已经平安脱离生命危险,还因为及时救治保住了一只手,而大大松了口气。

最后,她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拜托对方好好照顾向兰溪,便挂了电话。心里隐约也想通了这“林小姐”是谁!

不管林雪忆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向兰溪,这样的结果已经比她所期望的好太多。

心事一放下,她整个人就彻底虚脱了,转身想离开,身子一晃就没了意识。

不知道,这一栽还是落进了那副早早为她备好的胸膛里。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人儿,脸色苍白得厉害,目光下移,她身下已经蓄了一小滩血渍,立即将一直候在屋外的直子招了进来。

“她怎么还在留血?”

直子不敢看男人的眼眸,垂首应答,“还是因为……再次撕裂同一处,所以血量较大。我回头开副药,煎下吃了,很快就能止住。”

“没有外用药止血么?”

直子身子一抖,头垂得更低,“有,有,已经上过了,但是刚才……小姐奔跑时,可能用力过猛又拉伤了。”

“没有其他问题?”

“这,小姐在之前的伤病中,本就气血双亏,还未完全调养好,这回又行房过度,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将养,不可再,再过度。否则,将来可能……”

“可能什么?直子,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他抚过女孩一头冷汗,小手都冰凉一片,在这盛夏的气候里,实在不妥。

“殿下,小姐年纪尚小了点儿,在那方面仍需循序渐进为宜。切忌,舍本逐末。否则,将来若想要孩子,就很难了。”

孩子?!

他看看怀里的人儿,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哪有能力去再生养一个孩子来折腾?!就她一个,他都快伤透了神,再来一个还不摘了他的命去。他自己还正值壮年,可不想自寻末路。

“行了,你下去煎药,快点送过来。”

他摆摆手,屋里人都退了出去。

盯着人儿瞅了半晌,脑海里突然窜过一个念头:他与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儿?

不,他绝不能允许再诞生一个小杂种。荻宫未来的亲王嗣子,必须是拥有浓厚的东晁皇族血统。跟出云的婚事,早在母亲在世时,就已经定下。他的孩子,也只为出云所出。

可……

若是像自己这般,倒也无妨;若是像她那样的野丫头,真会气得人头疼死!

不不,他和她,绝不可能有孩子!

……

直子回到典药司,心下仍惶惶不安。

这次她虽没察验女孩的身子,可在女孩冲进亲王卧室时,看到胸口绽露的一截肌肤,直觉这一次的伤,比前两次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那个男人明明伤害在前,事后却又如此宝贝那女孩,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皇家的人,个个深不可测,性情古怪难辨,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她虽有幸考入典药司,却并不想像其他医女般,借机攀权附贵,只渴望……

“直子,你又从荻宫回来么?”

“是,大药师。”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未料大药师竟然将她带到了一个人面前,那人一身华服,裙角堆绣着令人炫目的金绣银纹,美得不敢直视。

“直子,本宫只想知道,亲王殿下对那亚国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直子吓得头嗑落地,颤着声答,“回公主殿下,今日卑下是为那女孩看伤,伤情,十分严重,听伺候婢女说,一直流血不止。”

“既然亲王殿下对那女孩一点不好,那为何还要大废击章地请宫中的医女看诊,而不是随便叫个民野乡医瞧瞧就好了。”

直子浑身哆嗦,“回殿下,卑下真的不知,卑下只看到,那女孩浑身是伤,几无一处完好。”

“当真?”

“卑下若有一句虚言,定当不得好死!求公主明鉴。”

一声轻笑响起,直子不敢抬头,冷汗直往脖颈里灌。便见大药师走来,俯耳低语一句,“直子,你心爱的左鹤君就要随远征军出征了,若建了大功勋便可回来娶你。但若他突然间被军部除了名,那么……”

“不,求求你们……”

直子吓得猛然抬头,胳膊肘撞到了身旁的药箱,便有一张药单并两三药草落出。大药师拣了起来,直子却一把抱住他泣声求情。

大药师扫了眼上面的药名,问,“这可是给那女人开的药方?艾叶止痛,阿胶健血,为何还有白术,杜仲?这倒不像是补血益气,更像止血安胎的方子!”

“安胎?你说那女人已经怀了亚夫哥哥的孩子?”

一声尖戾的低喝响起,却立即被压了下去。

日色渐渐消褪,廊院下一片阴翳沉沉,凉风扫阶,枝上的花蕊终是不堪摇攥,跌进了黑泥中。

……

林雪忆刚下车,就被守门的小侍传话说,二伯林仲森已经待她之时。

她心下宛尔,知道林仲森这会儿心急的事,便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小侍,直接进了内院。

果然,堂屋里,林仲森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林雪忆心下更有几分得意,心知她这趟外出办的事定是非同小可,否则一向稳如泰山的二伯,在当初东晁刚刚行戒严令差点儿被当成亚国奸细杀掉都不曾皱下眉头,现在却如此焦急,情绪外露。

“二伯,我回来了。”

满脸焦色的林仲森一见林雪忆,瞬时舒展眉头,竟然忘了长幼礼数上前相迎,更急问道,“怎么样,这人还好吧?还有没有生命危险?那里医疗条件好不好?如果不好的话,我们马上找最好的大夫,我知道一家洋医馆的坐馆师傅非常了得。有没有什么困难,或需要却买不到的药,尽管告诉我。这就算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把这向兰溪给救回来,好好生儿地送回亚国去!”

“二伯,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啊!”林雪忆接过了婆子送上的茶水,先喝了一口。

林仲森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了一声,才说让林雪忆先歇口气慢慢把情况说一遍。

林雪忆知道伯父心急,不敢拿捏姿态,立即将医学院的事俱巨糜遗地说了一遍,但就轩辕轻悠打电话到学校的事给瞒了下来。

话毕,林仲森松了口气,语口中已难掩兴奋之情:

“雪忆啊,你真是咱们林家的大福星。这回可帮咱们林家拣到了一个超级聚宝盆哪!”

“二伯,您一直不肯说这向兰溪到底是何人,现在能一揭其庐山真面止了吧?”林雪忆撒着娇,为林仲忆斟了杯茶。

林仲森喝过,笑得愈发得意,“雪忆,你有所不知。现今把持着华南十三省的姜家,与这向家自古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他们两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把持金陵百年繁华。

向兰溪正是这一代向家家长最疼爱的幺子,也是姜家新上位的少主子最信赖的表弟。相信这国内因为丢失了这位向六少,两大家族早就急上了火。若是咱们能将人完璧归赵,这天大的救命恩情肯定跑不掉。向爷出身黑道世家,最讲究知恩图报。以其在华南十三省的地下霸主地位,给咱们林家让出一条道来,日后在夜上海最有名的十里洋场上,咱们锦笙织造坊也能有立锥之地了!”

林雪忆也是惊讶地低呼一声,万万没想到,她不甘心地夜候亲王宫,竟然拣到这么个大人物。不禁暗自窃喜,她林雪忆终于时来运转了!

正文 37.可惜,我做不到

轻悠再次醒来,感觉身上的酸疼已好了不少,气力也足了些。朝四下打量一圈,发现她又回到了织田亚夫的房间,连同她的梳妆台又搬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可笑,又悲凉,更深深地无可奈何。

不管怎样挣扎抗拒,好像到最都会回到原点。

自己于他来说,就像孙猴子逃不开佛主的五指山,不管她再怎么翻腾,最终只能是被死死压在山下的卑微命运。

好在这一次,向兰溪没事儿,她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突然忆起另一件事,浑身一震,就要爬起床来,刚刚端着汤药进门的女仆吓了一大跳,连声叫着要她躺着别动,一阵呼喝下就涌进来三五个人将她摁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搞什么鬼啊!

这么久以来,女仆们如此紧张还是第一次。

又换了一个主事的女仆长,忙解释,“小姐,大夫说过您这两日必须静养,否则要是再拉开了伤口流血,恐怕未来就,就没法生小宝宝了。”

最后一句话,女仆长还是委婉了几分。

轻悠听得,动作也是一滞,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那话里深沉的意谓,凝重得教她直觉下身的刺痛感仿佛又剧烈了几分。

“真,真的?”

女仆长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安慰,“小姐不用害怕,只要小姐乖乖待在床上静养,不要乱动,更不要有任何剧烈的情绪起伏,情况会好起来,伤病也会全愈的。”

“你不会骗我,只是安慰我吧?”

女仆长一笑,为轻悠掖好被角,捋顺发丝,浑身散发着东晁女子特有的温柔体贴,格外能安慰人心,柔声道,“小姐放心,给您看病的是宫中药典司的大夫,亲王殿下都亲自过目了药单,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您只要安心养病,就成了。”

轻悠难得听劝,乖顺地点了点头,任女仆扶着她,喝了汤药。

周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到底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就算轻悠的心性还不够成熟,可是传统的家庭观念还是让她对于结婚生子拥有极大的期待。无论现实如何,她仍然渴望着有孕育宝宝的那一天,渴望感受身为母亲的喜悦,渴望像妈妈一样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宝贝,给它唱催眠曲,给它做可爱的小衣服,陪它玩,牵着它的小手陪它学走路……

几乎没有女孩能够抗拒这些美妙的憧憬,轻悠也不能。

虽然母亲在父亲的大院子里生活,并不怎么开心,可是母亲总是会抱着她说,悠悠是妈妈的帖心小棉袄,只要有悠悠陪着妈妈,给妈妈逗逗乐,陪妈妈说说话,妈妈就满足了。

孩子在她心中,是完整人生的代表,是自我生命的延续,是未来生活的一大坐标,更是身为女人的幸福。

她才十六岁,她无法想像自己要是变成“石女”,会是什么样!

想到此,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连苦涩的药汁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喝完药后,女仆们怕她无聊,便问她要否听听音乐,说亲王殿下为她准备了美国最新型的留声机,有好多张世界名曲以及歌剧可听。

轻悠心里却牵挂着刚才想起的那件事,“不,我想打电话。”

她的目光转向了那间小和室,由向兰溪一事,她忆起陈孟蝶和莫晓熏,她怕织田亚夫会迁怒他人,想马上询问一下那方的情况,也好有个应变的准备。

女仆们并不知道女孩这般利害心思,只记得主子在离开时,特别叮嘱要照顾好女孩,旦凡不过份的要求都必须全部满足。

打电话这都是完全不用通报的小事了,于是立即将电话移到了轻悠身边,帮她拨好号,且一再提醒她情绪不要太激动,有什么事情可慢慢商量解决,切忌大悲大喜。

好在电话接通后,就听到了陈孟蝶的声音,轻悠着实松了口气,了解到大家都没事儿,且听看守的人说隔日远征军一离开,他们很快也有机会回国了,倒有些惊讶。

“轻悠,托你的福,我们大家都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晓熏还说我长胖了呢!倒是你啊,高门大户,又是别国皇贵,比我们可难多了。你自己要多保重自个儿,凡事不要太死瞌,俗话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女孩们在电话里异口同声,都笑了起来。

忧心的事一放下,轻悠便觉得身心舒畅不矣,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歌舞伎町街

琴音糜糜,鼓声点点,身着华丽留袖和服的艺伎,踩着高齿小木屐,翩翩起舞,袖风轻拂间,传送阵阵香风,腰身低敛时,大敞的领口中绽放截截椿色,美不盛收。

坐下兴致高昂的观众里,不少人拿着店家专门准备的小鼓、响铃,跟着拍打助兴,唱合齐舞,玩得不亦乐乎。

席间尤有不少伴酒女郎,雪臂香腮,丰乳肥臀,依偎在客人怀中,浪一声盈语不断。

左拥右抱的男人玩得不亦乐呼,但见身旁男子尤似置身世外,借着酒性儿上来,便不满地斥嚷起来,“亚夫,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你怎么就只顾着喝酒听曲。”

织田亚夫睨了眼无限快乐的好友,哧笑,“这歌舞伎町,不就是让人喝酒听曲儿的地方。”

尚善御极一把推开蜷在怀里的女人,将旁边正给织田亚夫倒酒的女人一推,女人低讶一声,就撞进了男人怀中,酒也洒了少许在那玄黑的和服上。

尚善御极哈哈大笑,“你说的什么废话!到这地方,当然是来享受软玉温香随便抱,哪有像你这样只看不吃,装君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攘那女子,“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明明早就起性儿了,还忍着干嘛,你以为你真是亚国传说中的柳下惠,坐怀不乱啊!”

织田亚夫眉峰一皱,吓得女人缩回了手。

尚善御极浑然不觉,脑袋从女人大敞的领口钻出来,一边抽气一边喝了口酒,看好友又推开了女人重整衣衫,怪叫道,“亚夫,今日有酒今朝醉,这女人一个月总有几天,你这样憋着不难受嘛!未来你还必须娶出云,难不成你也要为那亚国女人守身!”

织田亚夫喝了一口酒,转眸盯着面红耳赤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好友,道,“御极,你说你爱惠子,心里只有她一个,可是当真?”

尚善御极一听,哈哈大笑,“那当然,惠子是我要名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似乎突然意识到好友的不同寻常,又正色道,“亚夫,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都必须娶与自己门当户对的贵族女子为妻,能有多少真情真爱,很多人在外面都不只一个情人相好。而我也算运气好,娶的是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很多人,嗝,就拿那个老匹夫左大将军来说吧,娶的根本就是个母夜叉,回家连点儿男人地位都没有,还得看妻子脸色说话,多可怜。

所以说,亚夫,有时候做人要知足,不要太较真儿。我已经很满足了,可咱出门在外总得应酬,随大流,大家都玩你不玩,那就是不合群的异数,容易遭人排挤。”

织田亚夫放下酒店,道,“你这是在提醒我,你要排挤我了?”

“你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做与身份不相符的事,徒招人话柄。”

“那师兄您的意思是说,娶个喜欢的妻子放在心里,出门在外还是可以搂着别的女人调笑,顺应大流地养几个情人相好在外面生个私生子,都是时下咱们这种人最合理的生活方式?嘴里一边说着爱妻子的话,却又一边干着别的女人?这就是师兄您所说的——男人的幸福?”

尚善御极开始还在点头,可听到后半截,动作就僵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那满面嘲讽的好友,叫道,“靠,你说的也没错,可我怎么听着就觉得刺耳呢!”

“御极,你也觉得男人的身体和心,可以分开来给不同的女人用?”

“啊?什……什么分开给不同的女人?亚夫,你到底在说什么?”

尚善御极更加不解,看着好友的模样已经成双成对了,可他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织田亚夫一仰头,狠狠呷下一杯酒,目光更加深凝,声音渐渐低沉,“她说得没错,这不过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肮脏下流的私欲,给自己的懦弱意志编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亚夫……”尚善御极伸手想拉住好友。

“御极,可惜,我发现我做不到!”

砰地一声,小小的酒杯被重重蹬在木桌上,瞬间碎成片片。

在女人们的惊呼声和男人的呼吼声中,贵宾包厢的大门被哗地拉开,身量高大一身玄黑和服的俊美男子,大步走了出来,也不管好友的劝说,一路朝大门而去。

一边走,他一边举袖揩过面颊,冷峻绝艳的面容,让周人莫不惊退数步,愣神探看,赞叹不迭。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四周充斥的浓重香气,熏得他直想作呕,刚才那些直往身上攀靠的女人,脸盘抹得比墙壁还白,额头上的两点眉就像两坨屎粒子,点画的所谓樱桃小嘴更难看得要死,简直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他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些早就看惯的女人,如此令他恶心,难以忍受了,在耳边塞满了那些鸭公般的怪叫声时,他突然忆起的全都是宫里那小家伙的嘤嘤哭泣声,都要比这些怪叫美上许多倍。

尚善御极的那些理论,以前他一直不予置评,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若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一个叫“轩辕轻悠”的女人,或许他最终也会跟御极一样,走上那样一条路。

事实上,遇到她,一切都变了。

不知不觉……

他不能忍受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就算是唤一声别的男人的名字,前一个龙村治也,后一个向兰溪,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甚至,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忍受去碰别的女人,光是闻到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都让他恶心至极。

……

“宝贝儿,你住哪儿跑,哎哎哟,他马的——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看到你大爷在这儿啊!”

林少穆被绊倒,一回头敞开喉咙就大骂,哪知道一把长刀就正抵上了他的喉咙口,对方唰地抽出一截刀刃,雪亮的光吓得他立即住了口。

就听跑来的妈嬷嬷嗲声嗲气地告饶,“殿下,亲王殿下,这客人喝醉了,惊扰了你,真是对不起,您千万别生气啊!我立即让人把他轰出去。”

林少穆只看到一张惊艳绝伦的面容从眼前一晃而过,就被人狠狠甩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直到那辆华丽的轿车喷得他一脸尾气,开得老远,才有相好的艺伎又回来挽他。

他问,“那人是哪个殿下?”

“少穆君,连那位您都不认识呀!他可是咱们东晁的天照大神之子,享有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光德亲王殿下。”

是他!

那个救了轩辕轻悠,将人囚在自己宫中的东晁亲王。

呵,还以为轩辕轻悠有多受宠,也不过如此。就说嘛,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估计这快两个月,也玩腻了那野丫头,出来偿鲜了。

“不过,我听说亲王殿下就要娶出云公主为妻了,公主殿下也是咱们东晁的第一美人,听说和亲王殿下已故的母亲长得十分相似。他们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完美结合了。唉,可怜我们这些小女子,以后又少了一个可以幻想的对象了!”

“切,丽莎你说什么傻话。你们东晁的贵族,哪个没在外面玩女人养情妇,以后你机会还大大的有呢!”

“呵呵,少穆君,您真会哄女孩子!”

两人相扶着,一摇一摆又进了歌舞伎町,而嬷嬷回头又喜笑颜开地来道歉更送上好酒菜讨好。

林少穆在心里冷哼,这世上的女人就只认权和钱,一个比一个下贱。

在路过一个豪华的大包间时,里面传来震天价响的呼声,甚至还极有节奏地唱喝着什么,突然有人从里面出来,让林少穆瞥见了屋面的情形。

“大将军,我们敬您这杯,预祝咱们远征军旗开得胜、所向披麾!”

“旗开得胜、所向披麾!”

一帮穿着黑色或土黄色军服的男人,围着中间一个方头大耳颇有几分将军气势的中年男子,齐声高喝。

林少穆的目光却被那个带头举杯、慷慨陈词的男子吸引,那般剑眉英眸、气质卓尔,当是位让人印象深刻的男子汉。

可现下他贪杯过甚,头昏脑胀地集中不了精神,怎么也想不起,身旁的女人一直在催促,“少穆君,咱们快走啊!这些军爷都是远征军里的高级将领,听说明天举行完大阅兵就要去亚国了,今晚包了这里的场子,咱们可惹不起!”

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好,南云君说得好同,再来一杯!”

南云,这名字倒挺好听的啊!

林少穆最后还是没想起,就被女人拖走了。

半路上却撞上一个行色匆匆的上尉,那上尉进屋在左大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左大将军登时脸色大变,推开众人就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问,“你真没看错?夫人和孩子都不在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该死的,立即调集所有人手,给我找!”

左大将军本计划,在今晚和下属的饯行宴之后,就借口要准备明日的阅兵大典,留宿在智子那里,也好进一步安排一家人到亚国的事仪。哪知道提前去通知安排的副官竟然带回这么个惊人的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

“咦,发生什么事了?大将军怎么这就走了?”不少将领都很奇怪,口气还有些抱怨。

“大将军肯定是有要务处理才会临时离开的,大家别在意,继续喝,姑娘们都跳起来啊!”南云卫回头又让嬷嬷找了不少漂亮女孩进屋,迅速冲淡了大主角离开的不快气氛。

“嘿,还是南云你够哥们儿,来,这一杯咱们兄弟敬你。以后到了异国他乡,咱们之间可要多多互相照拂啊!”

“大家客气了,咱们即是同僚更是同窗,哪有不照顾自家兄弟的!来,干了。”

豪饮几大杯后,气氛更加热烈。

南云卫再看向大门的方向时,眼底隐隐飘过一丝凝重。

……

柔淡的烛火下,勾勒出女孩尖削的小脸,仔细瞧瞧,确比早晨离开时,添了几分丽色。

听得女仆说起白日里的情况,他心中甚为安慰,却又隐有一丝不适。

指背轻轻抚过那小脸,被打扰的小家伙下意识地就朝旁边躲去,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唇儿一嘟一嘟的模样,煞是可人。

贪看的黑眸中,光影潺潺,荡过一抹柔柔轻波。

她突然一翻身子,亮了肩背,他伸手拉过被子,帮她掖好,她就似寻着什么依持地靠了上来,勾着脑袋蜷在了他的膝边,小手搭在被子上,越看越像一只熟睡中的小刺猬。

呵!

对他来说,她就是一只小刺猬。

醒着时,他一旦靠近她就会竖起全身的刺,不顾自己的伤也要刺得他浑身血淋,将他推得老远。也只有睡着时,才会许他靠近,才会如此乖巧,甚至还无知无觉地巴过来。

温暖的烛色映出一张绝艳的面容,薄唇边的浅浅笑意,温柔得令世间颜色都为之失色。

他轻轻握住那只小手,在掌心轻轻地揉,忽然一叹,喃喃出声:

“悠悠,师傅曾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年少轻狂亦多情。此生,我偏要疯这一回,狂这一次,谁又能奈我何!”

他俯身,在女孩眉间印下誓言般的一吻。而熟睡中的女孩,仍一无所知。

……

隔日,轻悠以为又是无聊平淡的躺一天,哪知织田亚夫竟然抱着她出了屋子。

当她看到院子里摆着的那个巨大华丽的八人抬轿辇,惊得小嘴大张,半天没吐出个字儿来。

男人却勾着唇,柔声说,“悠悠,今日本王带你去欣赏我东晁帝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阅兵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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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石女,也称为石芯子,民间一般用这个词来称呼先天无法进行性行为的女性。

下集大家该知道是什么好戏了哟?我一直觉得我写的是标准宠文的哇,谁欺负我家女儿,我家儿子必然十倍百倍报还,所以大家明白滴哟!

喜欢看咱儿子撒王子气逞威风滴亲,好歹也给点儿鲜花呐喊声啊!

正文 38.谁能抗拒得了(华丽宠)

屋外鸟语啁啾,间有蝉鸣,美好又无聊的一天,又来了。

轻悠闭着眼深深嗅闻着窗口透入的清新空气,可嗅着嗅着,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她耸着鼻头“吸吸吸”,最后居然发现那怪味儿就在身边。

什么东西那么臭啊!

她睁眼一看,一张放大的男性面孔霍然撞进眼帘,她低低抽了口气,立即扭过头才敢徐徐吐出。

心说,这家伙怎么都不洗干净了再上床啊,怎么弄得一身臭酒味儿爬这儿,不是说有洁癖么,改性儿啦!哼,阴阳怪气的变态,管他去臭死哦!

她想挪开,可男人庞大的身躯压着她的被子,哪挪得动。无奈,只能忍着,继续睡吧。

闭了会儿眼,这骨子里天生的脾性就逮不住直往外钻,有这么个“敌人”酣睡在榻边,就是执掌天下的皇帝陛下也睡不着啊,想她轩辕轻悠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睡得着才有怪。

忍不住,又睁眼瞧过去,男人睡得很熟,似乎酒喝得不少,不然按一惯的作息风格,这个时间他早醒来捉弄欺负她了。

不过这种喝醉酒不知何时归来,又没有洗漱干净就爬这儿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唉!

搞什么鬼啊!

她伸手想将人推远点儿,哪知道睡梦中的男人似有所觉,长臂一搭又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得更紧了。

她气喘,咬牙,皱眉,腹诽诸多“问候语”。

室内的光线渐渐转亮,阳光被雪白的隔扇门过滤得十分柔和,浅草色的叠席反射过光线后,暖白中透着淡淡青柠色,愈发清盈怡神,很适合人休养生息。

由于和室均是用上好的桑木或香樟木搭建,并用障子纸糊门,植物漆料,处处皆是清新的纯天然物料,室内随时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怡人。

轻盈的光投落在那张漂亮至极的男性面孔上,轻轻勾勒出一道道完美的线条,宽而饱满的天堂,高挺的鼻梁,俊峭的侧廓,浅浅的人中线,丰厚的下唇和略薄的上唇抿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妖孽啊!

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漂亮,让女人都妒嫉的!

他的皮肤好像比她还要细腻干净,连一颗小豆印都没有,老天爷太偏心了。

这下唇长得那么丰满,都不像个男人该长的嘴巴嘛!中间居然还有一道凹痕儿。真奇怪,好像没见过东方人会长成这样的,她只记得表姐们喜欢传阅的欧美电影明星照里,那些长毛的男演员才有长这样的唇。

可是轻悠忘了,她也只去过北平和上海见过世面,可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也并不多。

她这般瞅着瞅着,便又恶向胆边生,小手指戳向男人下丰唇中间的凹痕,在将要碰到时,突然男人睁开了眼,两道精亮的光绽出,吓得低讶一声,手指就被对方咬个正着。

“呀,痛,你松手、松手啦!”

“悠悠,你看了这么久,也该让本王取回点儿利息才是。”

自然这利益是连着本钱一块儿全丢进了狼嘴里,这几日她不良于行,他的渲泄渠道全放在了“嘴上功夫”,直吻得她娇喘连连,气窒脸红全身发颤才放过。

“臭死了,你……你没沐浴,又不洗滞刷牙!”

“你敢嫌本王脏!”又一顿大洗劫后,揉着那湿红微肿的小嘴儿满意极了,“现在都脏了,还真得好好洗洗。”

她不敢嚷嚷了,只得扭过脸做干呕状。

他见惯不怪,吩咐女仆伺候沐浴更衣。

而在今日挑选衣饰时,织田亚夫撑握了所有决定权。

看到女仆拿来的衣服,轻悠瞪大了眼。

“你让我穿这个?”

支在“人”字衣架上的和服,华丽得让人差点儿睁不开眼,就算早在锦笙织造坊见过不少专门做给皇室贵族的和服,但眼前这一件仍然让轻悠震惊不矣。

漂亮的樱花刺绣铺满了整个左肩,缠着腰线走右胸线一路洒落在左留袖下,洋红、粉红、大红、桃红、褐红,层层叠叠,交错穿插着五瓣樱、八重樱、吉野樱,井字花衬底,玄色金浪纹起伏,足可谓富丽堂皇、鲜丽夺目。

且所用布料光泽服帖,轻盈柔软,轻轻一动便折射出金镂银锭之色,简直贵不可言,美不盛收。

而女仆们捧来的一堆配饰,金色绣十六瓣菊纹印腰带,火色金片嵌珠宝花钿,珊瑚红石榴耳坠,红翡镯子,等等一应器物,无不精致华美,让人叹为观止。

“穿得这么隆重待屋里,累赘死了!”

“少废话,不换这套,就继续躺在被窝里。”

嘎,穿了这套可以出门走动了么?

轻悠全身的细胞都因为听到“可以出屋”而躁动起来,便将节操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任女仆们摆弄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织田亚夫洗漱收拾妥当出来,已经换上了全新的玄色和服,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内衬衣是正红色,绯红的衽口衬着神容玉面更添了几分喜气。

轻悠见男人走来,不由微微失神,那融在晨光中的浅浅笑容,真如叶尖的一颗晶莹露珠,美得夺人心魂,让人情不自禁。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何会是这种心情,可却抑不住在那样深浓的眼神注目下,可耻地乱了呼吸,心跳。

“好了。小姐,您看,这套礼服完全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真是美极了。”

高大的西洋镜里,映着鬓插珠花、唇抹胭脂的华服人儿,当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妆,如此刻意的一翻修饰,整个人儿都似又成熟了几分,眉目之间已悄然绽露的妩媚风情,被勾勒得楚楚动人。

轻悠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不曾如此盛装过,上一次是大年夜还是满十六岁生日那天?!平日里她从不重装束,仅以整洁清爽示人,自求行事方便即可。但花样年华的女孩儿,哪一个不爱漂亮,谁能在十六岁的年龄,真正抗拒得了这些美丽事物。

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逢年过节总会央着爹爹买好多漂亮的衣饰,每季府里给女人们添置衣妆的银钱都不少,也都是有定数的。她和娘的那一份十来年都不曾有增加过,紧张得很。她那份算来算去也只够买喜欢的笔墨纸砚、诗歌画册,根本不够量身裁衣。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便央着母亲改其穿过的衣袍对付着穿就成了。故而每每城中小姐聚会的时候,都被姐妹们在人后引为笑柄,她也不在意。

虽然小叔常会给她打点,可她也舍不得四处采风时弄坏了那些漂亮的衣裙,而常常搁在衣柜里陈了灰变了色。

因为小叔也说过,在这个生存都成问题,物质严重匮乏的乱世,能拥有一份常人都不敢拥有不能拥有的精神享受,天天饱饮诗书墨画这样的精神大餐,已是大大的幸福之事了。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觉亏欠的话,那可是会遭雷公电母打耶!

“悠悠,喜欢么?”

男人从身后将她圈进了怀里,他那一身素尽的玄色包裹着樱花般的自己,就好像黑色的大地之母环抱着万物苍生,让她徒然生出自我渺小无力的恐惧。

她倏然回神,问,“很漂亮,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定要穿成这样?”

他轻笑一声,神色间一片神秘,在她颊上偷得一吻,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立即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手上的同花色小布包轻轻打在他胸口,看起来都是那么娇小。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屋,门口已经站了两排着黑衣红褂衫的高壮男子,齐齐朝他们叩首至敬,高喝“亲王殿下”。

轻悠看到男人们身后那高大的物体时,刹时瞪大了眼。

老天,那是轿辇么?!

全身用雪白的木料搭构而成,宛如小型宫殿一般,四方顶,足有一人多高,翘角檐,檐上蹲坐张眉呲目的守护兽,四柱脚下垫着漆金的卧龙龟,四面垂挂正红色锦幔,锦幔上清一色的十八瓣金质菊纹印,简洁,利落,鲜明,别具一格,大气华贵。

行过礼的男人们步调一致地走到了那轿辇旁,那里有用小儿臂粗的草编绳缠起的红色抬杠,轻悠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轿夫。

“悠悠,今日本王带你去欣赏我东晁帝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阅兵典礼。”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人儿那副吃惊的表情,心中愉悦不矣,口气中盈满了纯男性的自傲感。

“这,我们就坐这个去?”

“那是当然。”

他抱着她上了轿,门口还跪着女仆为他脱掉了木屐,打开帘子。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穿鞋,进了轿子后就被他直接放下了,踩在铺了一层薄薄毛毯的地上,她扫了一眼,发现这轿子真像小叔讲过的皇帝玉辇,整个就是一小房间。不但有桌椅靠垫,还置了小榻,垂竹帘,装饰小柜上摆着精美的瓷器,角落里还放着掉兰、纹竹,侧案上放着一鼎紫金小炉,香烟缭缭,真是无一处不精致,整个奢华得让人叹为观止。

一国亲王有此铺设,也无可厚非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看你们出兵侵略我的家乡?”

一坐下,轻悠可没忘那所谓的阅兵大典背后,有着怎样的不堪意义。

“自然有好戏上演,你看了便知道。”

“我不想去。”

她小脸一扭,转身就往轿子外爬去。

他也没拦她,只道,“我听说,你昨日给你的好姐妹打电话了,她们现在过得可好?”

仅此一句,正正拿住她的七寸,她暗恨咬牙,终是退了回来,瞪他一眼,不再言语。

他轻哧一声,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这时,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吟唱,只觉轿身轻轻一荡,似升了起来,开始了极有节奏的移动。似乎因为轿辇过于庞大,里面的人竟感觉不出多少摇晃,行走间十分平稳。

轻悠看着帘外隐约透入的移动景色,神思飘移。

自那晚之后,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同了。可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无差异。他对她依然霸道强势,派来伺候她实为监视她的仆人更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曲意奉和,时常言辞激烈嘲讽、冷眉冷眼予他,他却不像过去那般对她动手脚惩罚,而多是以这般的语言威胁,拿她在意的旁人来迫她就范屈从。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很厌恶这种相处方式,可又无能为力。

思来想去,目前的情形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没有因为拆穿了她的谎言杀了自己,在旁人眼里大概这是个奇迹吧!

哼,她才不稀罕!

织田亚夫半支着头,看小丫头瘪嘴儿鼓脸各种不忿的模样,唇角不断上扬,忽一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人儿一挣扎,他便吐出一句“今儿大夫说了啥”,就令她再不敢动弹。

“你无耻,你有病,你……你带一个亚国人参加你们的阅兵典礼,不怕被人知道了告你大状,说你有辱国威嘛!”

“悠悠,你可是在为本王担心?”

“呸!”

“那你可得乖乖待在本王怀里,阅兵仪式进行期间,切不可出声做态被人发现。否则,那就是亵神的大逆不道之行为,比辱国叛逃更罪加一等,即时连本王的皇帝表哥也救不了本王。”

她着实一愣,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惊讶道,“真的?”

“悠悠,失信的人可不是本王。你若不信,便可试试,兴许本王失了势,你便可不废吹灰之力逃离本王,回你祖国了。”

他深深看进她眼底,仿佛要望进她心底,掘出那“真心实意”。

她哑然,迅速撤开眼,似乎真的开始思索这个“逃路法”的可行性。

他的目光闪了闪,眼底悄然飘落一抹黯色。

十一郎蹲居在辇外,敏感的听力将内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捏紧了拳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织田亚夫的那些状似玩笑的话,当真足以致命。

在东晁,皇权神授论的内涵与亚国看似承自一脉,实则在民众心目中却又大不相同。

亚国的千年君统制,朝代皇室更迭不休,皇帝虽也称为“天子”,但民间依然有“皇位大家轮着坐”的浓厚思想,民众对于皇帝乃“真龙天子”的说法并没有深信不移,故而从未出现秦始皇渴望的“千秋万代”之朝。

东晁却是真正的“万世一系”,天皇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永远都具有极高的神圣性,不可取代。不管是战乱时期,还是朝臣倾轧的幕府时代,那些争霸天下的大将军如织田信长、丰卧秀吉,亦或德川家康,可以把持朝堂政府,却绝对无法取代天皇,或者废除天皇制。不管他们如何阴谋争斗,天皇始终高高在上,不曾丝毫动摇过。因为在东晁民众心中,天皇是神之子,要保持神性,就不可涉足于世俗人类的争斗,所以多数时候天皇并不参与国家政府具体的行政管理和战事安排,故而能在无数次战乱争斗中,永远保持独善其身。只是在必要时期才会出面以“神”的身份,引领世人走回“人间正道”。

故,天皇等同于天神,神社的存在便是天皇接受神父聆训的神圣处所,其地位更是神圣不可侵犯。

今日阅兵大典便在皇家的里高野神社前举行,要是真让有心人发现主子辇车里的情况,添油加醋报给大神官知晓,扣下一顶携敌国妖女亵渎神灵的大帽子,当真是连明仁帝也保不住了。

可惜眼下谁人敢阻拦,除了已故的紫樱公主殿下,主子成年后就再不依靠甚至信赖任何人了。这般睥睨一切的性子,当真让他们又敬又爱,却又任性得让人无可奈何。

初时吩咐说要坐辇车,他也惊奇了好半晌,按理说仪式举行时,主子多半应陪伴圣驾。可做为下人,只能紧锣密鼓地将一年里只在春节游街时才用上一回的辇车备好。回头织田亚夫就让他送了一封急件入宫,居然称患上臆症不易见光出行,只能勉强卧辇车观礼。

这理由,别说他不相信,眼见皇帝陛下看了信笺后都呆愣了好半晌,或许伴有药典司和西医院开据的证明,呃,他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居然弄了这些东西,皇帝陛下的怒气似乎才隐忍未发,勉强同意下来。

现在想想,都是一身冷汗啊!

而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儿冒着杀头的危险,竟然只是为了带这个傻妞儿观看他们东晁的阅兵仪式,这真是十一郎最无法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的郁闷理由。

不得不说,他家的主子真是太任性了。

……

“光德亲王殿下,驾到!”

一声悠长庄重的高呼,高高扬起,四下嘈杂的声响骤时一顿。

显然,整个广场的人都被那缓缓驶入的华丽轿辇给震住了,上前方的观礼台上已经来了不少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在看到这情形时,也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谈话声,眼中都不乏惊讶之色。

有不谋事的老亲王侧身询问明仁帝,“陛下,光德这是何故?”

明仁立即以绣扇掩住面容,咳嗽一声,“皇叔,您有所不知,光德最近运犯小鬼,前阵儿伤情未愈,这又……又得了臆症……”

瞧老亲王低讶一声,明仁帝面上微赦,心头暗骂这臭小子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这有皇帝陛下的一句开脱之辞,如此不合祖制的事儿竟然就此揩过去了。不过光德亲王殿下得臆症的消息便不迳而走,甚至在隔日还上了《京都报》的头版头条,由此而此发了一阵国民恐慌,不少未婚女孩自动发起为正值旺年的亲王殿下折纸鹤祈福,荻宫外的竹林上挂满了祈福纸条,闹得满城风雨,举国效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巨大的华丽轿辇缓缓停靠在了观礼台左侧的一处早已空置的空地上,足可见,这主事方对亲王殿下的特别情况已早有安排。

当轻悠一听到那声报喝,立即紧张得缩了身子,紧张地四下张望有无帘幕未掩好,将吃了一半的糕点也扔了回去,做龟状俯在男人怀里,一动不敢动了。

织田亚夫轻轻抚着那小脑袋,眉色飞扬,唇绽白光,低声道,“悠悠,你真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孩子!”

她忍无可忍,抬手挥掉了脑袋上的爪子。

就在这时,帘外突然响起一道娇柔女音:

“亚夫君,你还好么?我听哥哥说你身有不适,我在药典司查了一味专治你这怪疾的药方,熬了整整一夜,我送进来给你。”

说着,便听到了簌簌的脚步声。

轻悠吓得立即抬头看男人,男人却依然八面不动,神色自若。

------题外话------

关于这2国家君统治的特色区别,秋参考了《武士道-日本的全球视角》一文,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瞧瞧。秋比较惊奇的是,日本天皇居然是“千秋万代”啊,真是太神了!

ps:里高野是现实存在的,不过这个皇家神社就是秋杜撰的啦!故事嘛都是半真半假的,大家懂滴哟!

正文 39.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嘘嘘宠)

看男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轻悠慌了急了,用力攥了攥男人,男人这才低下头,却只是弯唇一笑,然后,竖起食指靠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镇定得让人匪夷所思。

“亚夫君……”

然而,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踏上轿辇木阶,门帘微动。

轻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吓得埋下脑袋,恨不能把自己喂进面前的小桌下,便没瞧见男人霍然湛亮的眼眸。

就在门帘被将将掀起少许,透入一线日光时,响起了十一郎的声音:

“公主殿下,请慢。”

“十一郎,你这是何意?”

“请公主殿下听臣解释,亲王殿下突染臆症,经宫中医官诊治,实乃撞小鬼所致,故辇车上已布下大神官亲手题赐的伏魔咒,未受咒者皆不可进入。”

“怎么会这样,你莫要诓骗本宫,我并没听大神官提过这事。”这底气有些不足了。

“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忧关亲王殿下性命。若公主未受咒而入内,恐为小鬼所害,更会冲撞了亲王殿下正在洗劫祛邪之身!如若公主不信,恕臣无礼……”

“啊,你……”

这一声低叫后,门帘被放下,人影似乎退了下去。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轻悠见危机解除,才大喘了口气,不禁又好奇这十一郎到底用的哪招就“吓”退了那位公主殿下。

“想知道原因?”

突然,男人启声,吓了轻悠一跳,扭头迎上男人戏谑的眼神。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哼,我才……”

这话未出口完,门外又传来声响,“本宫不怕!若能和亚夫君一起受难洗劫,就算吃点苦头也无所谓。既然一定要受咒之身才能入,本宫现在就让大神官给本宫画咒。”

“这,这怎么使得,公主殿下,这万万不可啊!”十一郎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了。

轻悠一听,又急得猛攥男人的衣服,男人出门时本来很整洁的礼服都被她蹂躏得皱乱了。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小乌龟惶急的模样,直觉这心情从未如此之好,便故意凝眉沉眸,露出一副忧虑状。

轻悠一见他这模样,喝着气儿说,“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想活啦!你不想活了也不要波及无辜啊!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笨蛋,出云不可能害我。”

“怎么不会了,她不是……”她方觉蹊跷,“她叫出云,她就是你们东晁的第一美人出云公主?”

“怎么,你也想想我们东晁第一的大美人儿?”

他戏谑地勾指挑了下她仰起的下巴,她不知自己这般爬在他膝上仰视他的模样,有多么可爱,颈下的雪白曲线随着她无意识地躬身,时起时伏,还带出阵阵乳香馨风,这般景致当真妙不可言。

“哼,我才不要!”

“也对,就算你今日着盛装,凭这副癞蛤蟆的模样,怕是连给公主殿下提鞋的份儿也及不上。”

他又勾了下那滑嫩的小下巴。

她立即就恼了,“你胡说,你才是癞蛤蟆,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

可刚骂完这话,她突然发现自己跪爬的姿势跟某种动物完全一样,同时感觉到外面的嘈杂声突然消失了,静得出奇,更显得刚才自己的叫骂声十分刺耳,已经过限。

“十一郎,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女孩的声音。”出云公主似乎云又复返。

糟糕了!

她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她这不是在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嘛!

可抱着她的男人依然老神在在,从容淡定得……还在笑?!

可恶,要真砍脑袋,她一定要拖他做垫背。

“都是你害的!”

她喝着声埋怨。

他又竖起了食指,做噤声状。

她恨恨腹诽,嘘嘘嘘,嘘你个头啦!

“公主殿下真乃神人之躯,那、那恐是小鬼作祟,莫要再靠近。”

十一郎的声音清清楚楚透露出对公主的崇敬,以及对“小鬼”的恐惧。

轻悠登时失了表情,而抱着她的男人则耸着肩咳嗽两声扭过了脸,分明能瞧见那唇角的亮弧儿,气得她小手钻进了玄色衣褶中,逮着某处最嫩处用力揪了一把。

男人“咝”了一声,一把按住那作乱的小手,瞪来一眼。

她皱眉嘟嘴吐舌头,还一鬼脸儿。

这时,外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绵长的号角声,伴着阵阵铃声,由远而近,从轿辇侧后方徐徐靠近,直至辇前停驻。

轻悠直觉似乎又有来人,紧张地摒息聆听。

织田亚夫看着人儿的小模样,心里某一处悄悄变暖变软。

“大神官……”出云的声音朝那方飘了过去,似乎很着急。

“出云,你这成何体统,退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可轻悠一时想不起哪处听过,便又听到那说,“大神官,请。”

“皇兄……”出云似乎很不甘心。

“闭嘴,回去!”

这争执似乎陷入僵局,脚步声都凝窒在轿辇前,虽在轿中,四方密闭仅有头顶处有通风横栏为竹片虚掩,不得见,倒更觉得外间的气氛和全场目光都凝驻在这一处,轻悠紧张得小手都捏出汗来,眉尖耸得老高。

“陛下,无碍。”

这一声低缓沉凝的声音,仿佛蕴积千百岁月的智慧与从容,有镇定人心的作用,只是淡淡一句就教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接着,有脚步声更往他们这方靠来,便听那声音说,“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已为亲王殿下画符颂咒,亲王不日便可病褪消灾。公主乃女质之流,尚不适画咒入内,尤恐冲撞了公主您的守护真神,祸及子孙,这便得不偿失了。药让十一郎送予亲王,相信亲王殿下定能感念公主情谊。”

这大神官真狡猾,居然拿女人生孩子的事来威胁人,人家能不就范嘛!

很快,外面的铃声和脚步声都走开了。

“十一郎,你一定要看着亚夫君把药喝下去啊!”

出云公主也只能从了大神官的劝导,看着药盅被送进轿辇,可惜也窥不见里面情形,又说了几句情意绵绵怯怯的话儿,才悻悻然地离开了。

十一郎进来时,也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不甚满意地瞪了轻悠一眼,将药盅打开,浓烈的苦药味儿漫开。

轻悠捂着鼻子瞄了一眼,暗暗叹息,那装药的瓷盅白底衬着极美的樱花图案,漂亮得很。乖乖的家伙,装个药也弄得这么奢华,不愧是皇室贵胄啊!

“怎么,想偿偿?”

“才怪呢!”

她哼叫一声。

他吃吃地笑起来,勾了下她皱起的鼻尖儿,递了个眼神出去,十一郎便端着药盅朝旁边的文竹盆里一倒,这“整整一夜”的心血就付之于黑泥了。

轻悠一见,低讶,“你,你这也太浪费别人的好意了吧?”

“你真要我喝了这东西?”

“我又不是这意思,可好歹人家公主殿下为你熬了一夜,哎哟!你干嘛又弹我!”她冤枉地捂住脑门儿瞪他。

“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冷着脸看她一眼,便转头不再理她。

她觉得危机已除,瘪着嘴爬出他的怀抱,他也没阻止,她钻到一角继续吃点心,目光却不由瞥向那放在角落里的华丽药盅,忽然失了神。

在东晁,只有特别亲昵的男女关系,才会被允许称男子为“君”。

刚才,那个公主,叫他“亚夫君”。

……

金铃的响声徐徐远去,伴和着长角笛声,清旷高远中又暗含几分紧张肃穆。当铃声和长角停下时,一串急跃的鼓点紧随而上,忽高忽低的喝呼声响起,还有脚踏木板的轰鸣声。

轿外的声响一阵接一阵传来,轻悠嚼着糕点的小嘴也慢慢停止了蠕动,不自觉地转向声源处,竖起耳朵倾听,眼睛也开始寻找缝隙,想要一探究竟。

可惜这轿子确实封得密实,概无漏眼儿可窥,徒呼奈何。

织田亚夫看女孩探头探脑状,心底暗笑,问,“想看?”

轻悠别扭地咿呀一声,“你说过带人家出来看阅兵的,现在根本看不了嘛!”

他低笑,打了个手式,十一郎立即从旁边的柜阁中取出一长物,动作轻巧无声无息地架了起来,放到两人面前。

她不禁奇道,“你还准备了望远镜。”

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狂妄了!

“想看就过来。”

她还在扭捏时,十一郎已揭开了侧墙上的一方圆孔,把望远镜的头子接了上去,这从外面来看,正是漆饰在车壁上的金质菊纹印,谁也料想不到这花纹竟然内有乾坤。

“能看到全场嘛?”女性矜持又冒了出来。

“不想看就吃东西。”他做势要收。

“等等,等等,”她立即爬了过去,拿过望孔,“人家又没说不看,你犯得着老威胁人嘛!坏蛋。”

她朝里一望,一眼就看到了观礼台上的王公大臣们,站在正中的皇帝陛下穿着一身雪衣绯衽,手上拿着把小绣扇扇个不停。

不禁评论道,“说真的,你们东晁的皇帝也太娘娘腔了,一个大男人天天拿着个女人家才的绣扇,没点儿男人味。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娘,哪个正经女孩子会喜欢这种男人啊!”

旁边的十一郎一听,“噗嗤”一声转过了身,肩头直抖。

不得不说这位轩辕小姐的某些思维方式很“脱线”,皇帝陛下和后宫妃子们也没招她惹她,无端无端地这躺着也中枪,何其无辜也!

“啊,皇帝旁边的就是出云公主吧?她穿的是平安时代的十二单衣么?啧啧,这大热的天呐,那得多热啊!听说实际上好像没有十二件,可也有七八件啊!她不热吗?她不怕得生痱子么?这模样美是美,可要是生起痱子来,搔痒痒的动作就很不美了。”

十一郎的肩头快抖散了。

织田亚夫咳嗽一声,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将人揽过,顺手也把镜头转了个方向。

某小人不满了,“喂喂,我还没看够呢!刚才看到个红胡子的家伙,你们还请了西洋人观礼啊?”

“那是华莱士勋爵,美国军火商,专门给远征军提供武器装备。”

“又是美国。上次你说那电话是美国,结果我发现根本就是德国的嘛!要是这武器也搞错的话……”她突然兴奋地睁着大眼儿看着他。

他挑眉,等她后半句。

“我小叔说,目前德国的武器水准已经赶超欧洲许多国家,与美国、俄国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好。你们这不是又赚到啦!”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傻帽似的小脸转了回去,只道,“看这边。”

轻悠顺着男人给的角度看过去,终于看到了正在舞台上跳神舞的巫祝。刚才那脚踏木板的声音,正是由穿着东晁古代武士服的巫祝们发出来,他们一边拼杀,一边发出呼喝声,而扮演其对手的都是模样恐怖丑陋的怪物。

这方解释着,“那身上有很多头的是八歧大蛇,正是这次远征军的军旗旗徽。”

“八歧大蛇,那不是你们神话里的大坏蛋吗?为什么要拿这做旗徽?难道你们希望自己像那大蛇一样被我的祖国给灭掉?”

她小人得志地冷哼,浑然不知自己正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屁股上立即传来一股刺疼,嗷地低叫一声,这臭男人就会报回头怨。

他淡声道,“用八歧大蛇做进攻军旗的标志,意谓我军战士将如大蛇一般所向披糜,战无不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洪水之势吞没你那已经破败不堪的祖国。八歧,即是洪灾之神!”

“哼,你才会被吞没,你们这些无耻的侵略者才会被打败!”

轻悠恨恨地推攘身后的人,却被抱得更紧。

“你想让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的话,就尽管大声嚷嚷。”

她气得咬牙,顿失观礼的兴致。

是呀!她再怎么忽略自身的屈辱无奈,再怎么没心没肺,眼见着一群东晁鬼子要去攻打自己的家乡,是个人都淡定不了。

心头的屈辱感,和时下的境遇,弄得她矛盾不矣。各种纠结,挣扎,搅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愈发沮丧。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回国,害怕去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同窗,更甚至无法想像有朝一日会亲眼看到家乡被眼前这些士兵蹂躏摧残的模样。

如果一直待在荻宫里,做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

老天,她怎么会有这样可耻的想法?!

轩辕轻悠,你这个卖国贼!

……

“悠悠,”他俯在她耳畔沉沉叹息,“有时候外扰之力,并非没有益处。”

她一震,咬牙道,“织田亚夫,你不要拿你那些无耻的理论来为自己肮脏的侵略行径找托辞!”

他轻笑,眸底闪过一道厉色,“我说的只是事实,并非什么托辞。你们亚国的道家,有阴阳相生相克之说,更有成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急道,“你别故左右而言他。”

“嘘,听我说完。”他拍拍她的小脸,仿佛老师一般口气谆谆教导,“西方有位著名的哲学家叫卡尔。享利特。马克思,他说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弊。

一个世纪前,美国人用仅仅四艘轮船大炮轰开我东晁的国门,迫使当时的德川幕府签下外贸通商协议。我国的资源被强行贱卖剥夺走了,但同时也为我国落后的生活力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诸如蒸汽机,煤油机,汽车,火车,自行车,甚至你手上这架当今世上最选进的望远镜。(ps史实:1854年7月8日美国东印度舰队佩里准将率领4艘战舰驶入日本江户湾前,用武力威胁日本幕府停止”闭关锁国“的政策。并于次年签定了《日美亲善条约》。)

可是你看,现在的东晁帝国有多么繁荣强盛。悠悠,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东晁会有如此强大的国力,甚至不惧于对俯仰千年、一直拜为天朝的你那幅原辽阔的祖国发动侵略战争么?一个小小的欧洲联盟,一万八千人,在五个小时内,就把你们国家拥有守军十五万和民团三十万的京城攻陷了,你难道不该为这样的国家政府感到羞耻么?”(这1。8万其实只有7个国家,少了德国,听说德国当时还在海上没赶得及。噗…)

“可这跟你们侵略我的祖国有什么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如果你所说的亚国民族还在,亚国的民族精神还在,那么在外敌入侵之时,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抛弃私人利益和政权割据,共同迎击外敌?还是趁机勾结外敌,只为消除身为自己同胞的政治对手,完全置一国兴亡于身外,只求满足自己的利益?更或者,仅仅为了活命而甘心沦为敌国的附庸、奴仆、走狗、汗奸——做个名符其实的亡国奴?”

“亡国奴”三个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落在轻悠的胸口,顿时让她气息一窒,红了眼眶。

因为,那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然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她还没有回到生她养她的那个祖国,亦未经历真正的战火,也还未亲见那残酷惨烈的战场,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肮脏龌龊的政治权利斗争,还未见识到那些人那些事,她还无法切实地体会,织田亚夫这段话中刺裸裸的历史真相,揭露的战争真面目。

她只是从自己,想到了一起留学的姐妹们的可悲遭遇,她痛恨战争。同时又想到了林雪忆的做为,以及林家当前发生的事,隐约觉察了一些事实,一些真相,一些不能掀之于口的人性黑暗面。

她心中的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女世界,已经在男人的侵略中,开始坍塌,并以她难以抗拒的力量开始另一种重建,那渐渐呈现出的模样,让她打心底里排斥着,却无能为力。

“悠悠,别哭!”

温热的手指抚过面颊,她才惊觉自己流泪。她立即挥开面上的手,却被他抓紧握在掌心,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深浓,她下意识地避开那炽人的目光,却听他说,“战争,夺权,流血,殒命,这都是男人的事。你只要乖乖待在我怀里,做我的小蛤蟆就够了。”

她很想反驳他,那为什么刚才又非要告诉她那么多可怕的真相,存心搅乱她的心?可不知为何,她没有问出口。

“悠悠,看,今天的好戏上场了。”

轻悠一愣,镜孔挪到了眼前,她往里一望,吓了一跳。

赤身的大汉,手持一尺多宽的阔口大刀,跪伏在地的男人女人,手脚被束,全部屈辱地赤着身,垂头不起。

——这分明就是斩头的杀场啊!

------题外话------

秋想写“世界大战”爆发后,男女主面对爱人国家亲人朋友时,面临的困难挑战和各种矛盾挣扎。及其他人物,在战乱时代下的人性表现。

咱这是正剧,不是女强爽文或童话宠文,秋想写出真实的人性,故事里必然会有“痛感”。但秋对生活充满希望,追求真善美,在经历人生历练后,男女主必然会重见幸福阳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和变化。

看过秋文的筒子很清楚,秋的故事向来不压抑,为了调节大家的情绪,咱女主偶时会小脱线让大家放松。生活本就是严肃轻松交替,痛苦甜蜜并存。故事一定会越来越精彩,秋可能还会尝试“军人热血”元素,当然也要一步步来,相信大家会喜欢。

正文 40.骗你一辈子(报复高潮宠)

不知何时,搭建的神台上,大神官已颂完告天祈福令,巫祝们的神舞战歌表演也结束。场下站满横纵竖直的列队,列队士兵均身着黄色军服,手执黑色长枪,头戴软边军帽,帽上正中帖着一朵红色的十八瓣菊纹印章,代表其身为皇帝陛下的军队。

站在高台上的发令官,手执一红一黄两色旗帜,挥舞间,刚劲有力,气势腾腾,场下士兵更随之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提枪,击刺,发出唰唰唰的金属摩擦声,千万人齐声怒吼,震天动地,那般气势当真如百万雄狮过大江,令周围观礼的平民们都噤声不语,面目失色,深为之撼。

这是轻悠平生第一次看到阅兵式,就算是身为其敌国人,也不得不为此情此景场中士兵精神抖擞的神情面貌,深深震动。

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叹息着,如果像男人适才所说的情形,若自己的祖国有这样一批气势如宏的军队,也许就不会被仅有自己十分之一不到的敌人破国败家了吧?!

轻悠并不知道,像她心里这般想法,在回国后无数次地激荡着她的心,而这种想法也并非她独一所有,在那时候的许多亚国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感慨和热切的渴望。

明仁帝终于放下绣扇,以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严形象发表了一场鼓舞斗气、震奋人心的演说,刹时间,场下士兵一片欢腾雀跃,高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个阅兵典礼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轻悠忽觉胸口闷郁难消,撤开了眼。

她还不能明白此时这烦躁的心绪是为哪般,而是过了许多年,当她陪着亚国新上任的年轻总统,亲眼目睹新成立的民主共和政府的阅兵典礼时,才明白,当身为积弱之国的人民看到强盛的敌国竟然拥有如此热血坚毅的军队时,心里是多么不甘、自卑、愤慨、激动、无力、又那么渴望祖国强大啊!

织田亚夫接过镜孔,目光笔直,焦点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在这片刻的沉默中,两个明明相拥的男女,却仿佛隔开了一道千百丈的海峡,就算抱得再紧,吻得多深,似乎也无法改变身为敌对国民的事实。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压在男人眉间,让神光玉容也悄然黯淡。

……

这个时候,随着阅兵场上气氛的不断攀升,左大将军的脸色也愈发青灰,紧绷的额角青影浮突,眼眶赤红,布满了彻夜未眠忧心积郁的血丝。只是现场气氛过于热烈,真正能察觉到他异恙的人极少。

他这刚刚一路疾行,从场外赶到,虽军装笔挺威严尚在,却掩不住一脸风尘仆仆、神容憔悴。

迎面来接的副官看到长官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紧,却不得不急奔上两步,附耳报告,“大人,人没在警察厅,联防大队那里的眼线也从未听说过有抓过与夫人和少爷相似的人……”

左大将军眼眸一缩,仿佛差点撑破了一张老脸皮,终是眉头重重一锁,一声不吭地转身走掉。

他刚行到观礼台下时,台上明仁帝身旁的贵族们,就有人碎言杂语。

“这阅兵式都举行这么久了,怎么左大将军现在才来啊!”

“虽然阅兵式交给了礼部承办,刑部监审,可做为这次兵部出兵的总负责人,他也不能就这么两手一放,完全置身世外吧!”

“就是!莫不是匹夫出身的都这么不懂礼仪规制,狂妄自大得很哪!”

当左大将军急急上台,在行经专为贵族女眷们安置的观礼台时,一道尖酸刻薄的女音恰恰打住了他急促的脚步。

“哟,现在才赶来,这黄花菜都快凉透了。还堂堂远征大元帅呢,为了个小贱人和小杂种彻夜不归,又疏忽职守,算什么男人!”

左大将军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说话的妖娆妇人,衣服的领口拉得比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更低,露出保养极好的雪嫩肌肤,涨人眼球,可那张粉墙似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在尖刻的语气下尤显得面目可憎,令人恶心。

他瞳仁倏然大睁,紧握在袖底的大拳竟然一下冲出,揪住女人展露在外的细白脖子,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将人摁压在了支撑高台的木柱上,外方倒不易瞧见,厉声喝问,“你把智子和秀吉弄到哪儿去了?”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在眼角瞥见皇帝那方已经有人朝他们这里看来时,胆子又涨了起来,尖声嘲讽,“那是你私藏的贱人和野种,我怎么知道!”

“苏合城子,”巨掌收紧,面目更加狰狞,浑身都透着浓重的愤怒和杀气,“你别他m给我装,人到底在哪?”

女人笑得颠狂,眼神似淬了毒的蛇信,“武田钢,你竟敢背着我在外面养了那贱人那么多年,还偷生了那么大个种。你倒真是狡猾啊,这前弄那么多情人当烟幕弹就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俩,你还敢来问我!你凭什么?

你也不看看是谁让你拥有现在这些名誉和地位,是谁把你这臭泥沟里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扶上墙做大将军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带着贱货野种远走高飞吗?哈哈哈,你休想!你不让我生儿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我们苏合氏可以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啪啪啪,一连几个大巴掌狠狠抽在了女人脸上,打得女人牙血崩流,惊恐地闭了嘴。

“告诉我,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只要他们母子俩平安无事。以后……我可以不再见他们!”

哪知,女人却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口血水,裂嘴哼哼地哧笑,“你做梦去吧,贱人和野种死定了,哈哈哈,死定了!”

他爆喝一声,耐何女人疯了似地根本不为所动,皇帝的侍卫官已经过来,他不得不扔下最后的狠话,“苏合城子,我警告你,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我他m再也不会伺候你这个狠毒下贱的女人!”

左大将军甩开了自己的夫人,一把抹掉了脸上的唾沫,才转身朝皇帝走去。然而,他紧握的右拳虎口已经开裂,每走一步,都重若沉石,眉头随着身后女人一句接一句地尖笑“死了死了全都死光光了”隐隐颤抖。

明仁帝见左大将军的脸色不怎么好,立即横了身后一干碎嘴的人一眼,蔼声相慰道,“左大将军,听说你有紧急军情要处理,真是辛苦了。朕方才便越主代疱讲了两句,这接下来的祭旗仪式就有劳将军您了。”

皇帝的温和态度,似乎稍稍缓解了左大将军面上的积郁之色,左大将军俯掌应下,即迈步走上了神台。

……

神台上,身着黑色标准军服的发令官,立即上前向左大将军行了一个笔挺的军礼,将一面印着八歧大蛇的黄色军旗递上。

“将军,有请了。”

“南云君,多谢!”

南云卫面无他色地点了点头,即躬身退到侧旁,无人注意,他的目光悄悄瞥向了神台左侧空地上的那辆华丽至极的轿辇,飘过一抹崇敬之色。

“带上祭品!”

司仪官低喝一声,早早候在台下的祭品被拉上了台,先是寻常祭祀时多见的猪牛**鸭,在一阵尖叫的斩杀声中,周围观礼的平民们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都拍起了巴掌。

随着斩杀的牲畜越来越大,掌声和欢呼声也愈发热烈激昂。

当最后一批祭品陆续上台时,左大将军踏前一步,大声喧喝,“千百年来,海峡对岸的所谓天朝大国一直鄙笑我东晁帝国为撮尔小国,今时今日,我东晁帝国已强盛过其千百倍,我东晁帝国已经是这亚洲大陆最具实力的神之国。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天神之子明仁帝的带领下,迈入我东晁帝国真正的强胜之路,成神之路——踏上海峡对岸那个早已经腐朽败落的积弱之国,踏平他们的国土,摧毁他们的城楼,抢夺他们巨大的财富,覆灭他们肮脏懦弱的灵魂,将我们东晁帝国的神圣之光带到那片土地,让那里成为我们新的家园!

现在,我们的征战就从这一刻开始,这里的人都是那已经名存实亡的亚国的奸细,杀掉他们,祭奠我们的祖先神灵,保佑我们的士兵和好男儿,踏平他们的国土,带着无数的财宝,胜利归……”

突然,一道细弱的声音蹦进左大将军的耳朵,本来他不欲理睬,哪知那声音一遍遍地鼓动着他,他朝声源看去,刹时浑身剧震,喉头哽塞,满面热血激狂的表情,瞬间僵冷石化。

“爸爸,你在那儿吗?爸爸……呜呜,救救我,救救我和妈妈,爸爸……你在哪儿,爸爸……”

那竟然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孩子,灰扑扑的身子上布满了各种可怖的伤痕,大小不一,浑身发着抖儿,不停有血水渗落在木台上。

而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是那被扒掉所有衣服的小身子,不知是无意识或是人为刻意地摆出了一个屈辱至极的姿势——他的双手被绑在岔开的双腿上,整个后股高高耸起。

孩小脸几乎看不清面目地撞在地上不住地蠕动着,哭嚎着,他似乎在努力朝身后高呼的人转去,随着他的动作,双腿上还滑下一股股浓浊的白色液体,混和着刺目的腥红,让左大将军刹时如遭雷击,颤抖开始向全身扩散,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满目充血,忘了一切。

秀吉?!

那是他的宝贝儿子秀吉啊!

他张大了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当孩子的小脸转过来时,两个血汪汪的大窟窿霍然嵌在本来秀丽迷人的小脸上,仿佛一击重拳狠狠打在他心口——那双每每见到他这个身为将军的父亲时,总是充斥着满满崇拜敬畏儒慕之情的漂亮大眼睛,竟然被人生生剜去!

这不过片刻的失神,台上台下的人似乎都发现了异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南云卫立即上前,挥舞着国旗,大喝一声,“皇帝万岁,东晁必胜!”

刹时间,周围看台上的平民们也跟着摇旗呐喊,气氛再次回转,热烈更胜之前。

台下站着的一排着黑衣的将官们经他的指令提示,立即举起了肩头的长枪,齐唰唰啦响安全栓,对准高空放枪。

砰砰砰,一阵枪响震耳欲聋,赫然震回了左大将军的神智。

“智……”

他终于发现,这会儿靠向男孩,同样浑身赤裸满身可耻伤痕的女人模样是那么熟悉,女人用肩头轻轻拱动男孩的身子,似乎想把儿子扶起来,可是却被旁边执刑的刽子手一脚踢开,痛得发现奇怪的“呜咽”声。

那一瞬,左大将军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更看到女人大张的嘴里一片血肉模糊,分明是被人剜掉了舌头,而那双眼在触到他时也是一僵,下一刻就像发了疯似地朝他冲来,又被刽子手一脚踩中背脊爬在了地上。

刽子手一脸横肉,朝女人啐了口唾沫,低声骂着,“下贱的小表子,被人草成这样儿了还在找男人!老子告诉你,左大将军可不是你能巴望的男人,等会这一刀就送你下去被千千万万的小鬼搞吧,哈哈哈!”

旁边的男孩听到这骂声中提到了“父亲”,一时间所有的神智都凝聚到强烈的求生欲上,扭着身子就朝左大将军冲来,大声叫着“爸爸”。

左大将军终于忍不住,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不知何时守在身后的南云卫一把抓住了,止住了脚步。男孩在距离仅仅一步的位置,被刽子手一脚踩住小脸,听得骨头咯咯作响,左大将军眼底血丝几乎瞬间爆裂而出,满面肌肉颤抖,却偏偏无法再上前半步。

“将军,你要做什么?”

“这些亚国奸细怎么,怎么会有孩子?”

“孩子?”南云卫仿佛也刚刚发现这个异样,对左大将军满脸爆怒的神色也很是诧异,“这,属下不知。这些人都是今早才从军部大牢里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那女人是我……”

难怪总找不到人,原来人就关在他属下的牢房中。老天哪,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那些专门用来关押亚国奸细的大牢里,会有什么样可怕的酷刑等着女人和小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南云卫仿佛瞬间明了,立即压下了左大将军的话,“将军,他们是您认识的人吗?这,都是属下失查,属下愿听凭将军责罚。可是眼下,将军切勿情感用事,要顾全大局啊!皇帝陛下和众朝臣,还有全国的国民都看着您……”

“这,这这,可是他们是……”

“将军,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有损国威军威的事啊!”

左大将军怒红的面目几乎扭曲变形,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刽子手将儿子秀吉从地上攥起,提回了斩首台,仍然不住地叫着“爸爸”,那嘶哑的声音里布满了绝望的恐惧,声声撕疼了他的心,而智子在被拖回去时,惊瞪到极限的大眼里,已然布满了对他的彻底失望和心灰意冷,再没有挣扎。

而做为他们的男人和父亲,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甚至——

“将军,行刑时间已到!”

“开始,行刑吧!”

他亲口下了令,让刽子手夺去他们的生命。

唰唰唰,钢刀铡落,一道道刺目的光影划过眼前,他的视线突然一片模糊。

——还要听着满场的热烈欢呼声,只为庆祝他失去了这下半生为之浴血奋战的唯一目的,他最重要的家人。

一声尖锐的笑声从侧后方传来,他转过头,看到一个模样似鬼般的女人爬在观礼台的木栏上,笑得巅狂疯魔,又小又丑的眼睛里,放射出阴毒刻骨的光芒,极度嘲讽。

“啊——”

刹那间,一声爆吼从中年男人的胸膛中猛然喷出,面目眼瞳都一片赤血,仿佛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

四周的喝彩声也随之达到巅峰,全场枪炮齐鸣,鼓声震天,照相机刺眼的镁光灯不断爆光,全为这一刻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军旗,兴奋着,欢呼着,仿佛已能看到战士们凯旋归来的飒爽英姿!

……

“啊,那,那是……”

“精彩么?”

“怎么还有小孩子?你们这根本就是烂杀无辜!”

“那又如何?只要没有你的朋友同学不就行了,本王可没有失言。”

“你,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血腥太残暴,太没人性了嘛?”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说,我该选哪种?”

“……”

男人唇角一裂,连蔑视人性的冷笑都美得像天空飘舞的花朵,夺人呼吸,而她只觉得心底又升起那股熟悉的寒意。

“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更没有什么狗屁的人人生而平等。要活得平安富足,有人格有尊严,就必须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利和地位,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你小叔也该教过你,达尔文的进化论主旨便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上位者用来欺骗像你这般单纯可爱的小家伙的漂亮话儿。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利,才会有人给你想要的‘公平’和‘公道’,悠悠,你懂么?”

“不,不,我不信,我不懂你这些,这些……”她打开他的手往后缩退,撞在车壁上,“你这些根本就是强盗逻辑!”

闻言,他先一愣,随即低笑,“强盗逻辑,这说法倒也有些意思。悠悠,这也是你那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的小叔教给你的么?我倒对这个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可知道,西欧的强盛史,就是西欧海盗架着龙头船,四处劫掠他国文明和财富的历史。现在,在你想念的祖国腹地上,开辟各种殖民租界的国家里,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在十六世纪的大航海时代,都是非常有名的海盗国。”

她蓦地捂住耳朵,摇头低叫,“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你都是胡说八道,你歪曲事实,你扭曲人性,你这是魔鬼理论!我不信,我坚决不信!”

他将她拉回怀中,扳开她的手,将境筒放在她眼前,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面前,看看那个斗胆与本王作对的老匹夫,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不……”

她强扭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十一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左大将军亵渎殿下的权威,杀了他的情人和野种,那些盲目无知的追随者,已是对他宽厚处理。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猛然一惊,意识到了那话里的真意,抬头看着男人冰冷的面孔,问,“你,你说刚才那孩子,是那个将军的儿子?你,你怎么能……”

织田亚夫眉尖高挑,面色冰冷一片。

十一郎接道,“殿下如何不能!从殿下开始搞国民经济改革开始,那老匹夫为了夺得军中大权就常跟老派的将军大名们勾结,多加阻挠。若非皇帝陛下和那老匹夫的妻室一派保护,他根本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一介平民,竟然想扳倒殿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姐您太单纯,根本不懂,上次斗兽堂一事也全是这老家伙挑起的事端。我们斗兽堂只用囚犯死尸喂养过土佐,从未用活人做牲,他却在陛下和众朝臣面前胡说八道。他知道殿下看重你,就暗中买通荻宫婢仆,里应外合,故意将你投入斗兽堂,甚至还放出斗力最强的雌性土佐想要杀了小姐您。您觉得他的孩儿无辜,那么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一次就想将你那样残忍地杀害,难道就情有可原了么?!

属下还是那句话,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震愕得无言以对,在她过往的世界里,从未遇到如此阴谋诡计,这样的卑劣残忍,却又是非难分的情况。她左手捏着右手,都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十一郎见不得女孩这般懦弱相,又要开口相辩。

“十一郎,够了。”

织田亚夫突然开口阻止,无奈地叹息一声,将颤抖的女孩抱进了怀里,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现在给她说这些事,还是他太急躁了么?

他所坚持而不容人逾越的只是外人亵渎了他的权威,他不接受,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他身边的人事物来威胁他,亵渎他的尊严和骄傲,左大将军正好犯了他这个最大的忌讳。若非见他还有几分军事才能,对帝国发展强大和他规划的未来蓝图还有些作用,现在就不会只是让这老匹夫坐在这里看好戏,而是直接上台演大戏。

他只想让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杀戳,也不仅仅是为了杀戳。

或许还是太早了。

“轻悠,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你气我事事迫你屈从,我不想解释太多,你自己该明白,有些事孰是孰非。如果你还气我囚着你不放你回家,我也不会道歉。我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放手,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神色却一片平静,目光轻柔。

“向兰溪的事,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辩解。这里的是非对错,早就绞缠不清。我也不以为,你吃了那许多苦,全是我一手造成。不过,我可以理解,你思乡情切,你痛你难受,你想找人发泄,我便权当这个替罪羊受过,也无可厚非。”

他突然哧笑一声,勾起她的下巴,“谁叫你是我织田亚夫的女人。就算你蠢死,笨死,呆死,我做男人的也该心胸宽达些帮你担着,宠着你惯着你让着你,包容你,不是么?!”

她愕然大张嘴,半天才抖出一句,“你这个男人,你太无耻了。”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笑容更大,却忽然一收,严肃得教人接应不及。

“可是,轻悠,这世上也只有我织田亚夫可以让你痛让你哭让你难受,宠着你惯着你。换了别人,我是绝对计不认的。向兰溪他明明知道,还敢勾引你就范,我没杀了他也都是看在他也救过本王一命,你懂么?至于斗兽场那次意外,现在就是我给你的一个交待。

谁动了你,伤了你,让你痛了难受了,我会一个一个帮你清算回来,要他们以十倍百倍的价值偿还。”

他那温柔的眼神,狠决的神色,霸道至极的口气,让她禁不住全身颤抖,说不清那是震惊,恐惧,还是激动,感动!

他握着她一只小手,就唇一吻,眼眸深如大海噬力狂涌:

“这样,你可会少恼我、恨我一分?”

“悠悠,我不会求你原谅我。”

因为

——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

“你可懂?”

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她蓦然僵硬的身子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离他的禁锢,他那充满魔力像岩浆一般火热得灼伤人心的疯狂激情。可他的手臂强硬得似钢铁浇铸,她根本逃不开,只能被他束缚得越来越紧。

“你骗人,你骗人!”

她咬着唇呜嗯哭泣,却不敢吼得太大声。

他抱着她,任她泄渲捶打,只是蔼声低哄,“好,你就当我骗你。只不过,我打算骗你一辈子。”

这个卑鄙的男人,狡猾的狂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对待,这太疯狂了!

他明明说着,他不解释,不道歉,不求原谅。却偏偏要让十一郎告诉他那些事件的背后真相,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可是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自以为是地说着这么多,这么多让人害怕又期待,明明恐惧却又偏偏觉得那么那么,那么甜蜜的话儿,他真是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这样将她的心情随意拨弄,让她一会如置天堂,一会儿又坠入地狱。

那一晚他几乎杀了她,她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么无情的杀意,他不留情地挥下刀了啊!

他那么无情,残酷,冷血,暴虐!

她怎么能相信他,怎么敢!

之前一次次的期待盼望,都被他的冷酷无情亲手捏碎了,她不想听不想看不想思考不想去回忆,再也再也再也再也——再也不想期待他的回心转意和温柔多情。

只怕,期盼到最后,遭到的依然是狠心无情的背弃!

她觉得自己太脆弱,在他面前是那么娇小无力,任其摆布,她根本没有信心去接受,不,或者说承受更准确——她没有信心去承受他的那份霸道狂情。

从他在校场毫不留恋地转身走掉开始,从他无情地在众人面前将她撕碎在木人桩开始,从他一次又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侵犯她各种言语精神侮辱,甚至在那一晚,他把她压在桃花树上肆意折磨了整整一晚,任她如何哭叫求饶都不管不顾,疯狂地做了整整一夜,她几乎休克死掉……

可是,为什么他还敢这么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么多的该死的诺言?

不,这些都是谎言!

更该死的是,她心头那堵用无数血泪铸起的高墙,依然有摇摇欲坠的坍塌之势,最最最最最该死的是,她竟然还会为这些甜蜜的谎言而矛盾挣扎不矣?!

轩辕轻悠,你真是天生犯贱吗?

------题外话------

容秋娇情一下,用史上相当唯美动人,却又娇情得要死的那句著名情诗表达一下这一章的情感主题: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之所以娇情嘛,因为我们总是在相见相知相伴相惜相许后,生出后面这许多的怨念来,偏偏又挣脱不出情爱纠葛,仍然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哎哟,这感觉真是太棒了。嘿嘿嘿!爱情的美味儿,莫过于“未满”之时。留着相思、欠念,不时回忆,乞盼相续的感觉,才是最完美的,就像维纳斯的断臂一般。

大家明白这是个啥意境不?

41-45

正文 41.欺骗,鸿沟,祝福,暗影危机

“你这个骗子,超级大骗子。”

“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想被我骗的女人有多少。你敢不识好歹!”

“我呸,谁稀罕谁拿去,我才不……唔!”

他气愤地卷了她的小舌头,故意咬了好几口,疼得她立即软了身儿,泪水鼻涕又哗哗地淌了一脸,害他又厌恶又心疼,又是气又好笑,才松开了手。

“行了,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又脏又丑。”

虽这般说着,他却没有接过十一郎递上的绵帕,就用自己昂贵的衣袖给女孩擦眼泪抹鼻涕,反正胸口都被她糟蹋了,确也不差这一点了。

“你才又脏又丑,你们全家都又脏又丑。”

“你这报复心还挺重,连着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都被你扫荡光了。”

他好笑地弹了下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头儿,她捂着脸怨怼无比地瞪着自己,那模样儿真似被人欺了的小兽,惹得心痒痒地又好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爱怜一番。

只是一想,便真忍不住又偷了小嘴儿,含着小舌头轻声慢哄着,不断地抚着她的头和背帮她放松,反反复复地揉着宠着,湿嫩嫩的小脸上渐渐浮上迷醉的嫣红,抗拒的嚷唤里掐着浓浓的娇色,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痛,你坏,你老是把人家弄得好痛。”

“傻妞儿,本王在疼你。”

“你变态嘛!疼死了,谁会喜欢这样儿。”

“我喜欢!”

“你变态。”

“再骂,罪加一等。”

“呜呜……”

竟然又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他无奈地叹息,将小人儿温柔地搂在怀里不乱折磨了,抚着那头已经被他弄乱的发丝,哄着,“乖,别哭了,是本王稀罕你,疼你,喜欢宠着你。成不?”

“哼!”

她扭过头,小脸却红得火烧。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她湿滑的鬓角,语气温柔又讨好。

这一刻,仿佛过往的矛盾争执都烟消云散,气氛温暖甜蜜得就像所有普通的恋人,隅隅私语,浓情蜜意。

她羞涩地躲开脖颈间痒痒的触感,抓回镜筒朝里看去,而现实的纷扰并不会因为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而停止它公转的步伐,这一看便不得不面对其残酷。

“啊,那个人……”

织田亚夫见小人儿一下又变了脸色,接过镜筒朝里望去,唇角却不由上翘,眼底的得意和狠色,与轻悠咋然失色的惊恐,截然不同。

……

祭旗仪式结束,欢呼声礼炮声渐渐消歇,军队中响起了鼓乐声,正是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军乐队奏起了军乐曲,列队的士兵们开始以整齐的步伐和队列鱼贯出场,道路两旁的民众抛着鲜花提着水果,一路相送。其中更不乏来为亲人送行的人们,一路撒泪,各种嘱托,依依不舍。

观礼台上的皇帝贵族们,也陆续离开。

轻悠看到的便是神台上,正互行军礼,握手离开的将军们。

左大将军在下属将领刚刚走上台向他至敬时,目光却定在地上那滚落的妻儿头颅,儿子仍大张着嘴维持着求救叫“爸爸”的表情,爱人瞪大的双眼里凝聚着深深的悲恸失望。

突然,他虎躯一震,迅速背过身躬腰就是一声猛咳。

他迅速掏出手帕捂住鼻嘴,却溢不住从胸肺间喷出的浓稠液体。

这一时间,高台上的将官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围上前询问紧要,甚至着急的人立即跑去传唤同样参加阅兵仪式的军医。

军医们都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刚刚瞧着还将气恢宏的大将军突然就吐血了呢!莫不是为即将到来的胜战过于兴奋,才突然爆发此症。当然,如此无稽之谈都出自于京城的官媒《京都报》报社的特派刊员之手,却不知这寥寥数笔,为后来左大将军在战役总攻即将取得全面胜利的前夕,突然暴毙埋下了伏笔。

南云卫及时挡住了记者照相机镜头的拍摄,并迅速勒令新闻稿内容必须得军部审核方可发表。比副官更快地第一个掏出了方巾帕,递给左大将军以掩饰其失态。

左大将军虽怒痛攻心,才致突然咳血,心头对南云卫迅速有力周全妥帖的危机处理能力,深有感触,心生信赖。

“将军,您放心,属下已命人将尸骨全部收敛好,安置妥当。”

南云卫握住左大将军的手,表示安慰。

左大将军看着那双恳切关怀的眼眸,并无丝毫矫造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哑声道,“南云君,有劳了。”

便也就是这一句话,南云卫在远征军的地位一日千丈地攀升。

副将扶着左大将军离开了,得令的小兵回来给南云卫赴命,说孩子和女人的尸首已经装敛好,南云卫点点头,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一地的血渍和污秽,重重闭了下眼,脑海里飞闪过那晦黯腐臭的牢笼中,被一群醉笑的男人虐玩的的男孩和女人……再睁眼,复杂之色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冷硬刚勇的铁血军人本色。

他抬头看向已经缓缓启动的华丽轿辇,许多驻足不肯离开的民众竟然分道涌向了过去,心中的敬慕之情也迅速涤去了刚才的压抑感,松了口气。

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在皇帝离去的人群里,出云公主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未曾离开过那辆华丽的轿辇,目光一寸寸变得沉黯阴郁。

仿佛是忍了又忍,在看到皇兄和大神官讲话时,她又脱开了人君,朝轿辇走去。

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尤有几分年纪,急道,“殿下,使不得。陛下还在那……”

“不,刚才我的确听到轿子里有女人的声音,我要再确认一次。”

“公主……”

大宫女唤不住公主,只得忧心忡忡地跟上任性主子的脚步,心底琢磨着另一番计量。

……

轿辇内

织田亚夫收放开镜筒,完全不以为意。

轻悠却觉得背脊寒凉,看着男人冷酷的俊容,道,“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更光明正大的方式吗?非要如此,如此……”

他冷哼,“轻悠,你太天真了。”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记得《日内瓦公约》都有保护平民和战俘的人道主义协议,难道就不能……”

“轻悠,我说过,只有你够强大了才有资格要求那些所谓的《公约》保护,否则,没有人会理睬那些懦弱的族群。在上一次世界大战里,你们亚国也是名符其实的战胜国,可那又如何?你们到现在依然还在被那些曾经的战败国殖民剥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再一次,轻悠哑然失声,无言以对。

她愈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跟眼前这个固执骄傲的男人,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调和,认识上的差距如鸿沟,令她无力挫败,更隐隐地感到不安害怕。

他察觉到女孩的恐惧,立即换了脸色来哄,“悠悠,你只要知道我已经为你报了仇,那一切就该放下了。这些肮脏不堪的事都交给我们男人来解决,你只需要开心地画你的画儿写你的字儿,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担心。懂么?”

温柔如羽的吻,一点点铺洒下来,那炽热的气息,深邃迷人的眼神,诱哄的语气,每一分每一寸都令人痴迷。

轻悠想,若她从未经历过之前的那些苦难和折磨,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些残酷事实,或许,她亦像轿外那些疯狂呐喊的女人们一样,被他掠去心神也甘之如饴。

“其实,你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政敌,对不对?”

她看进他眼底里,他明显亦是一震,正要开口,十一郎急打了个噤声动作,说“公主来了”。

他皱起眉峰,立即捂唇重重咳了一声。

十一郎忙把角落里的瓷盅拿了出来,收拾妥当后出了轿。

出云公主不死心地探问了几句,只得到一串压抑似的咳嗽声,连一句正常对话也没有,任她几近失态地想要探看轿内情形,却根本连一条小缝儿也瞅不到。最终还是让十一郎及时派人通知了皇帝那方,皇帝身边的侍卫官都急急跑了过来,将人“送”走。

织田亚夫下令立即回荻宫。轿夫们的脚力比来时快了不少。

出云十分沮丧,几乎是两步三回头,心底更加阴郁。

大宫女见主子不乐,便附耳请命,立即得到了出云公主的首肯,便悄悄脱离了回宫的队伍,加入了民众的欢送大队,跟着那华丽的轿辇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

一路上,轻悠情绪低糜,明显闷闷不乐。

织田亚夫逗她吃东西,甚至还开了两侧专设的窥洞,让她瞧瞧街面上的新鲜物什,她也不为所动。

直行到荻宫的戒严区时,人声渐消,突然有一声马嘶传来,轿辇突然停下了。外间传来呼喝声,正是亲王殿下的直属侍卫队跟什么人发生了冲撞。

十一郎进来时,目光先划过了轻悠,道,“殿下,龙村上尉前来辞行。”

怀里的小人儿立即来了精神头儿,小脸一抬就要往外爬去,气得男人狼瓜一掐,嗷地叫了一声,就被摁回怀里。

“你又……”

“你敢!”

他眼眸一竖,吓得她立即缩回脖子,满腔的惊喜渴望都强压下去,生恐再生一出无法挽回的“向兰溪”事件。

却垂着脑袋,一边揉屁屁,似埋怨又似撒娇地求,“亚夫,我许久未见龙村大哥,只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儿。瞧瞧他安好,我就……”

“你许久未见我也不见曾有分毫担心过。”

嘎!这男人居然又趁机报回头怨,真是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此时,轿外传来龙村治也铿锵有力的声音:

“亲王殿下,龙村治也前来拜别。”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踢踏而来,长皮靴与石面叩击出武士不屈的报国之心,最后落在了轿下极近之处。

咯啦一声,仿佛是佩刀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轻悠可以想见,那个俊秀刚毅的男子应是又双跪落地,行叩拜大礼。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东晁表达尊卑和敬仰的惯常礼节,可是在亚国文化里常说“男儿腠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龙村治也此时突然出现,仍然恻动了她的心。

因知,这异国他乡还有一个人真诚地关心着自己,为自己付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今忽闻殿下身染臆症,龙村惶恐,望殿下保重身体,早日康复。殿下之福,便是我东晁帝国之福。”

虽然句句都不离男人,不过轻悠还是感受到了那话里的浓浓关切之情。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不断转动想要擦看的小脑袋,眉头紧揪,抱着就不愿松手,心底却是一片百味杂陈。

龙村治也问候完,起了身,十一郎代表主子送上出征祝福,还附赠了一把不知是早就准备好还是临时起意的武士刀。

龙村治也接过刀后,又叩拜称谢,并誓言一定会努力杀敌,建功立业。

话末,他仍驻立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深刻而乞盼地盯着轿帘门上金光泽闪的金质菊纹印,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上尉先生真是对亲王殿下崇敬不矣,不舍离开。

“龙村上尉,您还需尽快追上出征大军,请回吧!”

十一郎不得不出声提醒。

龙村治也脚步动了动,转身却又停住动作,眉峰紧紧一皱,在十一郎抬手阻拦前又转了回来,双手抱拳一拱道,“龙村治也发誓一定会凯旋归来,希望……望殿下能善待轻……轩辕小姐。”

帘内终于传来男子冷漠孤傲的声音:

“龙村治也,大战当前你还有心思想着儿女长情。”

“殿下训戒,龙村谨记。只是,好男儿当为国效忠,为家尽力,为……亲朋好友的安危拼杀在前,这是男人的责任和义务。龙村只是希望……”

“够了!本王的事,本王自当料理妥善,不需你来提点。你走吧!”

“谢殿下仁厚。”

龙村治也行了个九十度大礼,终能未见心上人一面而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他跳上黑色骏马,又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

其实他很清楚,亲王殿下带病观阅兵大典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带上轻悠呢!于情于理,这都是极不可能的事。想要在此见到轻悠,全是妄想。

只是他心念难断,从那日请命不成后回军营,每每午夜梦回萦绕不去的都是那身着樱花和服楚楚可怜的娇美身影。

他记得在大难前的一个多月里,他总是借口去锦笙织造坊找她,很想邀她出去碑林玩,看她欢欢欣欣像小鸟儿一般,在阳光下肆意地微笑欢闹。可惜,中间隔着个林雪忆,她自伽蓝寺一游犯了错而自责,就一直乖乖待在屋中不敢乱跑,或也因着林雪忆的关系总也有意回避他。

那曾让他一度有些失望,后来送拓印本时,也只是最后一搏。哪料那薄薄一沓纸,却迅速赢得了小丫头的满心欢喜,当那双充满谢意盈盈闪闪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时,失落全一扫而空,为了那张可爱天真的笑脸,他真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面前,只为讨她开心。

就算那时只能偶尔见面,偷偷摸摸地递送小礼物,可每一次的眼神交汇,指间轻触,都让他有种“此生独一”的晕眩感,乐此不疲。至今忆来,却不料那时的快乐,竟然成为再不可寻的唯一。

他想,若非林雪忆作梗,她其实会对自己有感觉的吧,只要他再用些心思,这么可爱单纯又善良的人儿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满怀希望,想要步步为营诱小人儿上钩。哪里知道,现实的残酷远比他当初想像得更可怕。

一转眼,美梦成泡影。

他并不怪光德亲王横刀夺爱,他只恨自己无用!

“龙村大哥。”

将要扬起马鞭时,一声轻唤从后方传来,龙村治也的动作刹时一僵,几乎不敢置信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他转过身,就看到车帘掀动,一抹娇艳无比的身影半掩在帘后。

只是这一点倩影,已令坚毅的上尉为之热血沸腾,难以自制,立即跳下马匹冲了回来。

那个时候,十一郎和侍卫们都被龙村治也激动的反应吸引,没有注意在街角竖立的电线杆后,悄悄隐匿了一名女子,女子并看不到轿前的情形,却将轻悠那声娇唤听得一清二楚,神色更加阴霾。

……

“龙村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多保重!”

面对即将去征伐自己家乡的友人,轻悠也说不出太多话,只能简短相告,便再难言。

龙村治也心里也很明白这种矛盾,重重点了点头,贪婪地看着女孩,心中为那愈发清瘦的小脸心疼着,又为那点点掩藏不住的成熟妩媚而酸涩难咽,百味杂陈。

两人相顾无言,眼波盈动,外人看来倒有几分难叙情衷的暧昧伊情。

织田亚夫眉头越蹙越紧,终是忍受不了,起身一把将女孩抓了回来。

“你,你干什么,我还有话要跟龙村大哥讲。”

“闭嘴,男人说话,女人不准插嘴。”

“你,暴君!”

“别乱动,还想在床上躺三天吗?”

暴君的镇压向来都是立竿见影的,小人儿立即偃旗息鼓了。

扬手打开帘角,便只露出两人暧昧相拥的画面,眼角瞥着轿外不舍离去的男子,冷声道,“还不走!驻在这里就能建功立业,兴邦耀祖了。”

龙村治也脸色一讪,低下头,“谢殿下成全。”

那是多么明显的主权示威,这又是多么明白的嘲讽!

织田亚夫脸色立即一沉,龙村治也却只是朝着轻悠点头微笑,轻悠抬起小手,就像以往在锦笙织造坊时一样,偷偷在林雪忆等姐姐们的背后,跟他摇手道别。

龙村治也心头狠狠一拧,发下重誓,便头也不回地奔上马,甩鞭离开。

长蹄声很快消失在空旷的巷弄里,只余下一骑黄尘。夕阳残照,洒下一地血色,将远近的影像一点点湮埋。

华丽的轿辇再次起步,很快消失在厚重的宫门之后。

而那电线杆后的女子深深看了眼红漆高墙、樱色蔓蔓的宫殿,脸色凝重地转身离开,很快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夜,要来了。

------题外话------

小知识:《日内瓦公约》关于保护平民和战争受难者的一系列国际公约的总称。中国于1956年加入此公约。汗,也就是说两战期间的苦难都米有保障唉!

推荐好友的文文《兽男夺妻》虐恋情深,强取豪夺。

正文 42.我们新时代女性

这一夜,荻宫外的天空,烟火漫天,鞭炮鸣响。

荻宫内,碧池旁,一角水榭倒映漾漾水池中,绘着“平安”两个汉字的红色灯笼,与漫天星火相照,漂亮的荷花灯盏在水中盈盈荡漾,随波而逐,恍若迢迢天河,美得如梦似幻。

喜雀祥云牡丹穿枝雕纹鼓腹嵌玉石凳上,端端坐着的樱花锦衣美人儿,微仰着脸儿,鬓边珠花晶晶亮亮,白皙的侧廓愈发清秀娇丽,美好的颈线婉延而下,在艳丽繁华的图案下贲然乍起的傲人弧度,让人惊艳不矣。

月华轻轻柔柔地笼着她,掬了一身清辉漫漫,看在男人眼中,已是一生仅见的绝色,深刻在心。

“别光顾着看,吃点东西。”

“哦!”

轻悠接过一块东西,就朝嘴里送,也没看是何物什,双眼仍然瞪着远处天空不段窜起鸣响的烟火,神思仿佛飘渺天外。

织田亚夫瞧女孩少见的呆愣模样,抿着薄唇,开始一样一样儿地往小手上送东西,糍粑粑、玫瑰粒、水晶饺子,她就像个机械人似地接应着,吃得小嘴沾满糕点屑,他便接过女仆送上的湿帕,给她细细擦拭。

当一盅药水端来时,他接过药碗,勺了一勺,下令,“张嘴。”

她乖乖执行命令,张开小嘴,含下一口药水。

“唔,哇呕——”

啪,一口抵制不住喷了出来,正中他的俊脸。

吓得周人团团围上前给主子擦脸,被一巴掌挥开。

她咂着嘴,苦哈哈地委屈道,“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喂人家这么苦的药,苦死了啦!”

药碗被砰地一声放回桌上,轻悠才发现桌上放着满满一堆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自己喝。”

立即抱过药碗,摒着气儿几大口闷完,再猛吃两个黑芝麻糕。一边吃,眼睛又转回了那方的天空,烟火仍然炫丽夺目,可印入眼底,再美的颜色也很快坠入黑暗,归于无。

织田亚夫并未发现女孩眼底的黯然,却对那方天空过于吸引女孩的注意力,已经令其整整两个小时完全半将自己忽略而感到愈发不满。

“很喜欢烟火?”

“嗯。”

“十一郎,去买些烟花过来。”

她方回神,“不,不用了,我就是看看,那个东西挺危险的,还是不要了。再说,现在也不是真正放烟花时候。”

十一郎还是离开了。

织田亚夫将盛好的牛奶放到了女孩面前,道,“今日远征军出发,那是他们的亲人在向上天祈福,烟花里埋有他们的祈福条。这是我们东晁的传统,烟火大概会放整整一夜,直到明天太阳升起。”

“原来,这是你们的习俗啊!”她勺着牛奶,小脸慢慢垂了下去,低声嘀咕,“既然这么担心亲人,那为什么还要送他们上战场?在家耕作农田,织布喂牲口,不也能过得很好嘛!”

他这算明白刚才女孩呆愣那么久是为哪般了,不禁又好笑又无奈,本想再狠狠教育一番,可那落漠的脸色又让人不忍,遂换了口气,“悠悠,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想,你就穿不上这般漂亮的衣服,戴这样美丽的珠花,更吃不上这厨子用尽心思做出来的漂亮点心,也看不到那么漂亮的烟火,更用不上电话,电灯,坐大轮船来我们东晁了。”

轻悠听着,似懂非懂,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隐约之间只觉得愈发沮丧无力。

“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式,非要去侵略抢夺别人才行嘛!达尔文说,人类有了语言,就跟其他动物有了本质区别,成为高智能生物,就不该和低等动物一样只以杀戳谋生。可是……”

“悠悠,人就算是高等动物,也依然属于动物中的一种,他不可能逃避自己的本能需求。万事万物总是一体两面,凡事有利有弊。就像你现在喜欢看的漂亮烟花,那也是你们亚国发明出来,传到全世界的。你可知道,火药最初发明出来,是用做什么的吗?”

轻悠一听,小脸上的沉郁之色一扫而空,仿佛想到什么,张口却没发出声来。

织田亚夫哧笑,知道她是想到了却不好意思说。

“火药最初是被你们那谓之天朝的唐帝国,喜好长生不老的皇帝们让练丹士给练出来吃的。瞧,现在它在全世界发挥着与‘吃’完全不同的作用,是不是很有趣儿。”

他一边说着,用银箸挑起一块炸虾球送到她嘴边。

她就直接用手抢过虾仁儿,恶狠狠地咬下金黄酥脆的虾屁股,咬得咔嚓作响,哼哼,“有趣儿个鬼啦!都不知道唐朝的皇帝一个个生的什么脑子,连那个开朝圣祖唐太宗都喜欢吃火药,真是蠢死了。后来的十几个皇帝全没活过五十岁,太悲惨了。”

“如此看来,唐帝国的李姓皇帝可都是蠢死的。”

“嗯,对。”

“如此相较,悠悠倒要聪明多了。”

“我才不会笨得吃火药。”

她颇有些洋洋得意,开始放送自己曾经的光辉战迹了,“我会做土炮哦!我小叔教我的,咳,其实是我八岁生日时,央着他让他教我的啦!学会后,我做的第一个土炮仗,把三姨娘院里新修的抽水马筒给炸飞了天。哈哈哈,你没看到当时情形呢,臭东西全洒在她们脸上,当时她们盛装出迎爹爹,可把爹爹和姥爷姥太太都熏跑了。”

今晚,小丫头总算露出了第一个欢喜的笑容。

“事后你挨了多少家戒,还是被罚禁足。”

“哼,不告诉你!”

事实上,那件事当时风光无比闹得全家**犬不宁,起因和结局都让人心酸又心疼。轻悠并不喜欢对人谈起此事,今天受了白日的刺激格外思乡,才忍不住说了最辉煌的这一段儿。

笑后,她又沉郁下去。

这时,十一郎买回了不少烟花,织田亚夫点燃一根最温和的小烟花,细细的花火“哧哧”地吐呐出漂亮的焰花,递到轻悠面前。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轻轻摇晃。

火红、明绿、金橙、耀紫,扑簌簌地在空中跳跃着,染亮那张尤有轻愁的小脸,似乎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他将另一只小烟花凑过去,借着火点燃,将要熄灭的炫丽焰色更加耀目,他侧首吻吻她的鬓角,动作表情都柔情蜜意。她柔顺地依在他怀里,唇角渐渐扬起。

当十一郎放出一个响耳的火箭炮时,刚刚还说危险的小家伙再捺不住性子,扑上前挑着大个儿的放得不亦乐乎。

“再过半月,便是我东晁的七夕乞巧节。届时,皇宫也会举行大型烟花会,你可以看个够了。”

“七夕,那不是牛郎和织女相聚的情人节吗?我们家乡要赶庙会,求姻缘笺的人多得不得了。去年,三姐就在这天跟广联银号的太子爷订了婚。”

他敲她个脑门儿,斥笑道,“什么情人节。在东晁,七夕节又叫女儿节,只在让未成年的女孩们向织女乞求心灵手巧,提高在缝纫、刺绣、烹饪等方面的技巧。”

他看着她立即皱眉扭开的小脸,问,“这些东西,该不是你一样都不会,还很糟糕吧?”

“哼,谁说女孩子一定要会这些东西的!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懂外语,会骑车,会打电话,会照相,会……会开飞机,就像王灿之女士(后有注解)一样,可以做很多男人能做的事情。”

“悠悠的志向真远大,可谓女中豪杰!”

周围的人全别开了脸,十一郎咳嗽着直抖肩。

轻悠只觉得满口夸赞的男人脸上那笑容,真是刺眼得很,一跺脚大嚷,“讨厌,你们都笑话我,我不跟你们这些浅漏迂腐的旧时代顽固份子一般见识,本,本小姐要睡觉了。”

噔噔噔地就跑下了楼,后方传来一片大笑,轻悠羞得小脸火辣辣。

……

是夜,皇宫。

“是真的?亚夫君真的一直将那女孩带在身边?这,这可怎么办?”

“殿下,我们还可以像上次一般,安插女仆进荻宫。只要小心一点,再配合上直子的药,就能……”

“不,芳子,你根本不懂我在担心什么。我怕,怕亚夫君是不是真的爱上那女孩了?”

“公主,亲王殿下最恨亚国人,怎么会爱上敌国的平民女子呢!相信这只是一时迷恋罢了。”

“可是,亚夫君那么爱他母亲。我和紫樱姑姑长得那么象,我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过他,我已经成年。我希望,希望他能来我的出云殿,可是他从来都对我仅止于兄妹接触,从不僭越半分。”

“公主,这是亲王殿下对您的尊重啊!您又不是歌舞伎町街上的那些烟花女子,怎么能轻易让人亵玩呢!亲王殿下这可是真的疼爱你,才不会像对待别的女人一样,任性随意。那个亚国女子,卑下也瞧过了,除了衣服穿得漂亮些,模样根本及不上公主殿下您万分之一。”

“可是她是这么多年来,亚夫君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御。甚至,她已经怀了亚夫君的孩子!”

芳子冷笑,“什么孩子,直子根本没有将实情告诉亲王殿下。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根本不存在。”

“亚夫君甚至还为了那女孩自裁一刀,连皇兄的话都不听……我好怕,亚夫君若真的爱上那女孩,我,我怎么办?”

“公主殿下,您别哭,您要保重身体,忧极伤身啊!您听卑下一声劝,这皇族的男人们哪一个会从一而终只有一个女人的。可是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贵族出身的妻子。您只要催促陛下赶紧给你和亲王殿下订亲,选好宿宫吉日,一切就大定,谁也不能威胁您亲王妃的地位了。”

宿宫吉日,即是东晁帝国皇族内的传统。基于皇室的风流性格,有时订亲后正式婚礼前,未婚夫可至未婚妻处幽会偷情,乃引古老宫庭流传下来的浪漫主义传统。因为在东晁人看来,订婚的重要性有时更大过于正式婚礼,拥有与婚礼一样的效力。故而,若宣布订婚后,女方亦可小红笺传情,定一吉日,邀未婚夫幽会甚至宿夜。这一日,便称为宿宫吉日。

芳子口气笃定而有力,眼神中更是绝对的自信和鼓励,“公主殿下,明日一早您便催促陛下将订婚日放在七夕乞巧节这天,即时普天同庆,无人不知,量那亚国小平民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殿下您更要有信心才是,毕竟您与亲王从小青梅竹马,又与紫樱公主最相像,只有您最了解亲王,只有您才最适合亲王殿下。而今,亲王不是年轻气盛,有些风流也是人之常情,那亚国女子只是亲王的一时贪鲜迷恋罢了。您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亲王殿下的心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

这一夜,因吃了药,轻悠初时睡得很沉,临到天亮却做了个噩梦,被织田亚夫从梦中摇醒。

然而,梦中的惨状让她久久无法释怀,仿佛闭上眼还能看到母亲和小叔,父亲和姨娘姐妹们,全都炸死在炽热的炮火中,满地残肢断臂,肝脑涂地,宛如修罗场,让人恐惧战栗不矣。

“亚夫,求求你告诉我,你们的军队会在哪里登陆,先打哪些城市?我,我梦见妈妈小叔他们都被炸死了,到处都是死人,好可怕好可怕!”

看着怀里哭成泪人儿的人,织田亚夫眉峰揪得死紧,半晌才开了口。

“悠悠,这是国家的军事机密。”

就算他再宠她,也是有底线的。卖国叛国的事,他绝不可能做。

轻悠看着男人冷硬无情的面容,一时无法接受,之前男人明明冒着违逆帝国律法的重罪带她观礼,怎么一觉醒来就又完全变了样儿,一点儿不懂得休帖她着急亲人安危的心情。

起床气加上恐惧失望等等情绪,气得轻悠一把推开男人,愤愤地骂,“不说就算了,我就知道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看不起我,我只是你的奴隶,其他什么都不是。”

她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着脑袋,咬牙任泪水释意流淌。

却不见,被甩在一旁的男人,眼底流露的失落。

良久,等她泄完了起床气,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钻了出来,发现男人居然还没有离开去上班,便又恬着脸挨上去,以哀兵之态相求,“亚夫,你不说没关系,只要告诉我,他们会不会去我的家乡,亚国西南芙蓉城,曾经的蜀国首都?我不是想要窃取你们的国家机密,我只是想……想叫妈妈小叔他们远离战火,好不好?”

他终是一叹,应了她。

得知远征军预计的攻击目标距离自己的家乡还很远,轻悠总算松了大口气。

“那我,可不可以给家里派个电报,报个平安?”虽然之前都有托林雪忆帮忙,但自井上元子事件后,她已经不太相信林雪忆,也有些担心之前电报派发的内容。

男人却不为所动,依然冷着脸。

她急了,立即狗腿地爬上去,亲一下脸,抱着男人的手,撒娇讨好,磨磨蹭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强凑到别开脸的男人眼前,各种腻呼。

终于,男人绷着一张微红的脸,哼声道,“去换衣服洗漱,吃了饭,出门!”

她欢呼一声抱住他,“亚夫,谢谢你,你真好。”

他突然裂唇一笑,“只有在这种时候,我就好了?”

“不不,其实,你……你的墨迹也很好。”

“有多好?”他朝她压过来,清晨的自然反映,正正硌着她。

“好好,就是比向大哥的还好,当然还比不上我小叔啦,不过肯定比我的好多了。就是,呃,就是歪瑞歪瑞鼓得那么好啦!”

她一直往后缩着,最后终于一蹦而起脱出他的控制范围,红着小脸跑进了洗漱间,屁股上追着一串狂妄的笑声。

……

然而,早餐刚用完,宫里便来了传唤电话,非紧急性质的明仁帝都喜欢用玉碟,故而这出门的活动便不得不被中止。

“你,会去很久么?”

轻悠失落不矣地看着重新换装准备入皇宫的男人,纠结得直揪衣角。

织田亚夫看着那整个黯淡下去的小姑娘,心底却是甜蜜而温和的,只是身为一个强大的男人,颜面上依然端得密不透风。

“这个不能确定,我会尽快赶回来。”

“哦……”

将佩刀叉入腰带中,对着穿衣镜看了看,漆黑的目光有趣地落在后方萎顿不振的女孩身上,觉得终于逗够了,才转身走了过去,将人儿捞进怀里。

“现在大军还在路上走,没有那么快到达亚国境内。”

“可是,我想早点派电报过去,万一爹正在危险的地方跑货谈生意也好及时赶回家啊!”

他看着她担忧的大眼,良久,才叹口气,“十一郎陪你去电报局,发信内容必须严格按标准来。明白了?”

刚刚还一片凋敝的小脸顿时如春光拂蕾花开遍野,整个儿都亮堂了,用力抱了他一下,就蹦起身扑向十一郎,吓得十一郎兹溜一下退到三丈外,两人这大眼瞪小眼儿的模样,惹得男人哈哈大笑。

这个意外,也许并不太糟糕。

只是当他听到明仁帝一堆吐槽埋怨后,便腆着脸询问“七夕乞巧节时与出云正式订婚可好”时,一股由然而生的强烈排惧,让他自己都惊诧不矣。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必须面临选择。

而这一次,已经不可能像轻松甩掉粘上来的那些艺伎一样,就如同尚善御极所说,做为东晁的正统皇室贵族,他根本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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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灿之女士:辛亥革命烈士秋瑾之女,熟悉飞机构造,驾驶技术,被美国人谓之为东方女飞将。一战之后的时代,中国是有自制飞机,但是存在着严重的资源匹配问题,即有飞机无飞行员,或有飞行员无飞机。

正文 43.这是选择,更是放弃

——亚夫,你不知道自打你十六岁及冠,一举成名后,上皇和朕这里收到多少王公大臣们的求喜笺。还有其他贵族小姐,表姐表妹们的打望,都让朕头疼不矣。上皇以前可以不在朝野,不问臣属私事为由推掉。现在我这个做皇帝的用这借口已是不能,只有用小妹这个“第一美人”做挡将牌,最是妥当。举凡我东晁帝国,也只有第一美人能配得上你这个第一美男子了。

——出云现在成年了,多少只眼睛盯着她,你知道么?你在皇宫外设了办公地,这两年不受召,就绝不踏进皇宫半步的心情,朕很理解。这大军刚出征,皇叔的大公子,右大将军的二公子,还有在朝三代的大学士之子,都纷纷前来问询。若你这边的婚事告吹,他们可上赶着先行“宿宫吉日”,沾沾皇家气派了。

——当然,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为兄可以对不起小妹,也绝对不会辜负紫樱姑姑在世时的嘱托。为兄早前也答应了你,只要出征大军一离开,就帮你张罗这出亲事。钦天司早就算好了吉日,七夕乞巧节,正是宣布订婚的好日子。

七夕女儿节。

距离不过半个来月。

还剩下,仅仅十五天了么?

——为兄以为,出云那丫头是不是最近听说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跑来找我。我哄了半天,把七夕这事定下,她才回殿去。

明仁帝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雪亮逼人,口气已经渐渐趋向于不容置喙的境地,他怎会不懂。

可就前夜,他才对自己说过“偏要疯这一次”,怎能甘心这么快就放弃?!

——亚夫,你很聪明,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亚夫,我曾偷听到赐封前晚,上皇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织田亚夫霍然抬头,深敛的眸底透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

仁景太上皇,正是明仁帝的亲爷爷,织田亚夫的亲外公。

那晚,那个老头子问,从俄国人手上拿回了东晁帝国丢失了近百年的主权而重伤未愈的他,要什么奖励?

他当时并不相信这个从自己出生起,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一眼,把自己和母亲视为皇族最大耻辱的老头子,会真心要赏赐自己。

但他现在手上有了“为国争光”这么大个砝码,便要搏上一搏。

他开口要了最不可能得到的亲王爵位,并一口气列举了诸多互利互惠的可能性,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借口完美得无懈可击。

没料到那老头儿竟然笑问,“亚夫,选择做东晁亲王殿下,便失去平民们拥有的许多自由,就如同你的母亲,她永远也无法去亚国寻找她那负心的爱人。你必须背负我帝国昌隆强盛的重责大任,绝不可像你母亲一般任性妄为,以一己之私置家族、国体荣辱兴衰于度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东晁最光耀如日的亲王殿下,必须将帝国的发展壮大放在第一位,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你愿意吗?”

这是选择,更是放弃。

他毫不犹豫地叩首谢恩,从未有一刻像那时般觉得外公说的所有话,正是他追求一生的神圣使命。

“好,朕御封你为光德亲王,希望你能光耀我东晁帝国,千秋万世。”

那一晚,他第一次心悦臣服地叩倒在外公脚下。

也就从那一晚开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明仁帝提起此事无非是在提醒他,他其实别无选择。

“一切听凭皇兄安排。”

最终,他竟然狠狠赏了自己一巴掌。

从旭日殿出来,出云唤住他。

那从青竹彩绘的垂帘后移出身影,和幼时一般怯怯,却又更添少女的成熟妩媚风情,一身织金编银的华丽衣衫,在新出的日色下,艳丽出尘,美得令人窒息。

曾经他总是能在这一刻相会里,寻到些许如母亲般的温暖缅怀,也总以为这一生已经注定和出云牵手,没有任何杂念。

王子与公主的结合,身份与地位的匹配,青梅配竹马,简直完美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的手抚上那一头熟悉又陌生的青丝时,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却完全是另一个女人巧笑倩兮、依依不舍的模样。

——你,会去很久么?

他刚刚才汲取到的一丁点儿依赖,就要彻底消失了么?

他的手僵硬得动弹不了。

他想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却明明白白又是个大谎言。

哈,她骂他是“骗子”,真是一针见血,丝毫不差。

啪——

“亚夫君,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他想,要是这被那小没良心的白眼狼看到,一定会说,会说,说……

说什么?

该死,为什么他突然想不起来!

“亚夫君,你怎么了,你住手,不要,不要再打了!啊——”

他对不起外公的嘱托,对不起母亲的期望,对不起皇兄的信任,也对不起出云的情意,更对不起……

……

“殿下,您没事儿吧?你怎么那么傻,亲王的力气那么大,你怎么阻止得了啊?”

出云听不到亲信大宫女芳子的疼惜,怔怔地看着仿佛逃也似地离开的那道高大背景,纤细地手指紧紧抠住木栏,精心修剪的漂亮指甲都摁断也不在意,她的心一点点地直往下沉,眼底的仓惶失措渐渐化为一层坚冰,将最后的温柔乞望都割断。

声音冰冷而裹着沉刻的怨恨,吐出,“芳子,就照你说的做吧!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一点,也不能。”

“是。”

芳子心疼地看着主子染血的纤纤玉指,心下狠狠立了誓,该死的亚国人竟然让她尊敬的小主子受这么大的折磨,她一定要那亚国小贱人不得好死!

……

一路奔出皇宫的男人,面色冰冷,眉峰压抑,行走间袖挽疾风,使得四下迎合的官员都为那一身冷锐气势走避。

“殿下,您的脸……”

砰地一声,侍卫长的问候被汽车关门声截断。

周人立即绷紧了神,知道主子心情不悦,全默默行事,不敢嘈言。

车刚起步,一道命令蹦出:

“不回宫。”

司机心惊胆颤地向侍卫长求助,这不回宫还能去哪儿啊,要是搞错了地方只有回家吃自个儿,他家老婆孩子老妈子五六口人都等着他一人的薪奉啊!

“先去梧桐大道,再……顺着平安街绕一圈儿……”

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梧桐大道是主子亲自下令建造的京都形象街,那里的商贸办政厅和所有商铺交易行等等,都凝聚着主子的心血和男人的成就感,瞧了心情应该会好些。

平安街是京都历史悠久的繁华商业区,由于是从平安时代就落成且经百年风霜依然屹立而得名。刚巧,十一郎带着娇小姐要去的电报局就在那里。

正值午时,街面上店铺林立,人群熙嚷,处处一派生机景象。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挂上了国旗和军旗,浓重的军国主义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送货到手的小伙计朝店长行了个标准军礼,惹得客人们哈哈大笑,追打叫闹的孩童舞着军旗叫着“皇帝万岁,东晁必胜”的军队口号。偶时有身着同军装一般的联防队员从街面走过,都会招来年轻女孩们欣慕的眼光。

这一幕幕景象与往日没有多少不同,只是映在那双森黑的眼底,毫无颜色,虚若无物。

车里的男人右手支肘,撑在车窗壁边,微俯着头,长指摁压着额心,呼吸沉重而缓慢。

前排的侍卫长从观后镜里看到这情形,心头惴惴不安,虽然他服侍亲王的时间也不短,可像这样替代十一郎做帖身随扈的经验却是极少,很担心自己一个细节没做好,惹亲王不快。

寻常时间,亲王其实都不难伺候。偏偏教自己碰上这非常时期,貌似从宫里出来心情就极糟糕。眼见这梧桐大道快转完了,亲王也没抬头瞅一眼,解解忧,接下来的平安大道,要是瞧不见十一郎那两人,他也不敢直接叫停车。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臣子难为啊!

……

这个时候,繁忙的电报电话局里,人头攒动,喧哗不断。

而在局长大人特辟的贵宾接待室里,不仅很安静,还有茶水点心伺候,最新式的西洋风扇发出呜呜呜的嗡鸣声,为房间里的娇客提供着最殷情周到的服务。

“就派给我小叔,小叔的电服没有人敢怠慢。要是不小心被小弟看到,他也不敢因为是我派的电报就扔掉……”

轻悠一边嘀咕着想电报内容,一边猛喝茶水,对着电风扇就不想离开了。

平日待在树木茂盛、宽广人稀的荻宫主屋里,并不觉得东晁盛夏有多热,未想出来上街后,在小小的电报局里只待了一小会儿,暑气加人气一蒸腾,真有些受不了。

她这厢在那里嘀嘀咕咕,完全没注意同时三个男人的眼珠子都随着她转来转去。

十一郎也不想看着这丫头,可有命在身,他自我安慰这是为主子效忠。

“先报个平安吧,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电报局局长大人第一次在清晨,接到顶顶顶顶顶头上司的命令,要为一位重要的客人派电报。(电报局隶属于织田亚夫的商贸厅)可把他激动坏了,他直觉晋升的机会已经送到家门口。却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会儿见小姑娘傻头傻脑地嘀咕了一串要报的事儿,早就超过了寻常电报字数,这是又纳闷又好奇。

“一切安好,勿念!”

最后一位男士是局里资格最老的电报发送员,中年大叔,将轻悠啰嗦的一堆事儿言简意赅地浓缩了一遍,就要发送出去。

“哎,等等,还有还有。若爹爹现在福建或上海等处办事,让他速速回家,为了安全。还有还有,告诉我娘,我每天都有吃三碗饭,没有给林家添麻烦。再有再有……”

局长大人忍不住抹了把汗,笑道,“小姐勿急,咱们先把内容想好了,一次派过去就好。您慢慢来!”

“不行啦!这已经快三个多月没给家里通过信儿了,我真担心娘会急出病来。我离家前,她朔冬里的咳嗽还没好全呢!快派快派……”

中年大叔很愁苦,征询似地看向局长,局长一脸热汗对着轻悠傻笑说“好好”,却给了他一个锐利的眼神,接着又向十一郎眼神求助。十一郎很想翻白眼,直觉这个蠢女人做事会把一群人都弄昏头,带傻了。

“要特别打上很急很急特别急,叫他们千万立即马上把爹爹小叔还有大家都叫回家,千万不要往靠近海的地方跑,不然,一定会,会死掉!”

局长立即点头,应声虫似地,“对对,很急很急,会死掉。”

中年大叔神情认真地打着发报扭,事实上无线电发报机的开关灯都没亮。

十一郎受不了地将脸别到了窗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吐四个字:一群蠢祸。

突然,轻悠爬上前叫,“局长先生,这封电报真的真的很急很重要,能发到我家人手上去的,对不对?”

“对对对,小姐您放心,只要上海那边一收到,最迟一天就能转派到你家乡,最晚三天就能到达你的小叔和令堂大人手上。”

这当然是局长大人安慰娇客的官方词令了。

必须是很有见识的人才会知道,在当下这个时代的无线电电报水平,虽然早已先进到可以绕地球一圈儿也只用十二分钟。事实上,最先进的技术仍然掌握在少数欧美列强手上,东方的发展很难跟上世界脚步。

目前在东晁,只有第一通商口岸长崎有越洋的无线电电报机,可以直通亚国大陆,且亚国大陆只有上海市有接收来自东晁的电报站。就算小姑娘的家乡也有无线电收报站了,也没有设接收波段,他们想立即打过去也不可能。

所以,现在这份电报,首先是打到长崎,再由长崎发到上海,最后由上海发到芙蓉城,可谓几经周折啊!

“还要三天啊!”

轻悠一听,却只想到三天之内那军队怕已经登陆作战,开始杀人了。这越想越急越不安,她一拍桌子叫起来,“局长先生,能不能加上**毛什么表示一下该件特别急呢?让亚国那边的人能尽快送到我家里去?”

十一郎立即捂上了脸。

局长大人谄眉的表情徒然一僵。

正在猛点发报钮的中年大叔也惊得抬头瞪过来。

男人们的脑子里同时闪出一句话:这丫头脑子里是不是塞了一地**毛呢!

“不行吗?唉,那就算了吧!”

轻悠沮丧地缩回了风扇的范围,托着下巴翻看《电报新编》,那是东晁专用于拍电报而编撰的常用文字的电码本。像这样的字典,轻悠在家乡的电报局里也看到过。

见小姑娘终于没有奇怪要求了,局长和中年大叔同时抹了把汗,将适才的内容进行精简整合后,以罕见的超长字数发了出去。

稍后,局长拿着专用的发报回执单,上面填写了发报内容、字数、送报地点、送报人等信息,让轻悠查看签字。

当然,送报地点是拟造的,这也是在十一郎的授意之下。

“嗯,很好,我要的意思都有啦!谢谢您,局长先生,发报员叔叔,你们真了不起。要是这份电报能及时传回家,你们就是我家的救命大恩人。轻悠感激不尽!”

为此,傻傻的娇小姐向两位大叔行了一个东晁式的九十度大礼,让两人颇为受宠若惊。

局长想:升职有望啦!

中年大叔想:三十一个字耶,多大的一笔巨款啊,亲王殿下垫付哟!要是局长升了职,这月底发薪资,自己也会有些奖励吧。

轻悠不知道,她派的这份电报,可算是少有的超长电报。且以时下的价格来算,十个大洋,顶上一张从长崎到上海的上等舱船票,相当于寻常工人一个月的薪资,且能养活一家四口人。同时,这笔数目也是她自己和母亲一个月的月银钱数。

要是真知道了这个价,估计她会立即想将字数精减到一半。不过想到付钱的是某个倒霉的怨大头,那肯定又另当别论了。

……

“小姐您放心,我们以东晁帝国的大使馆名义派这份电报,相信对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内容传出去。”

局长和中年大叔点头哈腰,送轻悠和十一郎离开。

转出局长配有风扇的宽敞办公室,离开电报局,还必需经过服务大厅,那里依然人声鼎沸,事务繁忙,确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轻悠只知道拍电报很花钱,家乡的电报局平日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便有些好奇,探问了几句。

局长立即殷情相告,“当然,这电报的价值的确不便宜。十字以下都要三个银元,寻常只有像您这样的留学生,家中殷实者才会来派个小电报报平安。”

轻悠听到那价格立即叫起来,“什么,十个字就要三大洋。那我刚才发了三十多个字,那不是要十个大洋了!天哪,怎么那么贵啊!”

局长连忙安抚,咳着声道,“事实上,多数来派电报都是生意人。他们平常一日进帐或许都不止五个大洋。正所谓,有投资才有收益嘛!如此算下来,其实也不贵。要知道,如果能从长崎那里第一时间得到亚国丝绸布匹的最新产额和款式消息,咱们这里的商人可会大大捞上一笔哟!”

轻悠还有些小纠结,想着自己刚才竟然一下就败掉了和母亲一个月的月银,心里价值观一时难于适应这种落差,消化不良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扬声唤她,她朝声源处一看,便是一愣。

林雪忆兴奋地朝她挥着手,仿佛许久未见好友似的欢欣不矣,急匆匆地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话,就拨开人群朝她走了过来。

轻悠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看在十一郎眼里,他立即朝左右侍卫打了眼色,林雪忆便在五步远的距离被侍卫们挡住了。

轻悠却在这时看清了刚刚同林雪忆一起的人,竟是已经能下床走动的向兰溪。

两人目光在人群中交汇,均是悲喜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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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物价参考真实民国物价水准,从1910年至1930年。

普通工人(纺织、铁路、媒矿等):月薪12-15元

文职人员(老师、秘书、医生等):月薪20-40元

高级职称(校长、工程师、警长等):月50-100

警员一般只有10元,奇特,那时公务员工资还比不上纺织厂工人!上海三大纺织厂工人收入能达到20。

美国的环球无线电报在1903年太平洋海底电缆埋好时,美国独立日7。4日,由罗斯福总统下令,绕地球一圈,用12分钟。当时价格也不便宜1。5美元1字。现在来算,一字6元,30字就要180rmb。

我家女儿真有败家的天份啊!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让亚夫努力赚钱打拼滴原动力啊!

正文 44.杀了织田亚夫!

向大哥,瘦了好多啊!

彼时,向兰溪不同于在荻宫时,穿着常见的平民式短褂,藏蓝色条纹衬得一张苍白的俊脸更形消瘦,看向轻悠的眼眸初时一亮,却在接上她的眼神时迅速黯淡,移开了。

轻悠心头涌上一阵难过,很想上前好好问问他的近况,可当那双清澈的眼睛别开时,尴尬不堪让她只能驻足原地,揪紧了手上的小布包。

摁到包里的什么物什时,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轻悠,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好吗?看你气色,应该还不错吧?”

这方林雪忆只能探长了身子,朝轻悠说话,虽然现场情形有些让人不堪,似乎也不甚在意的样子,那急切的模样似乎很为这出意外而惊喜。

轻悠淡笑,“嗯,我还好。你呢?是不是最近又帮林二伯做了大生意?林大哥的腿好了吗?上次拿的药酒有没有效,用完的话我再找找。”

不想多谈自己,立即将话题转了向。

林雪忆一听,似乎更高兴了,便将林家的好事都提了一下,话间也连声称是托轻悠的福气,并朝十一郎点头致谢,要其向织田亚夫转告谢意。

末了,神神秘秘地朝轻悠哑声说,“轻悠,我们家还接了一单大生意呢!”

还紧张兮兮地朝四下看了看,仿佛因为人多不便于大声喧哗,轻悠不由挪近了几步,林雪忆见状,这才脱口,“我们在左大将军那里接了个做军服的大单子,佣金非常丰厚呢!而且,生产的成品不用运来东晁,即时会有人在亚国工厂直接去提货。可省了我们好大的功夫呢!”

“是吗?真是太好了,省掉不少运输费,林二伯一定很高兴。这生意也是你谈成的么?雪忆,你好能干啊!我真羡慕你。”

“不是啦,你肯定想不到,这生意居然是少穆表哥谈成的。”

轻悠有些吃惊,她之前见林少穆那么憎恨东晁人,似乎瘸腿的问题已经落下了,那种恨意足以刻骨难忘。这会儿竟然也能跟东晁人谈生意,还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敌人。不禁想起织田亚夫曾说的那些“商人重利轻义”的话,心下感叹。

林雪忆琢磨着放出的消息内容也差不多了,又换了口气,“轻悠,我怎么见你好像又瘦了些。不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身樱花和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漂亮极了。看来殿下真的很疼你,这衣料子用的可是咱们店里最上乘的蚕丝呢!”

她垂眸打量眼前的娇小女孩,眼底克制不住闪过浓重的嫉恨。认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清楚,轩辕轻悠宁可花大把的钱买笔墨纸砚,也从舍不得买一匹漂亮衣料子。而今仗着亲王宠幸,竟然穿得比自己还漂亮,真是黑乌鸦飞上枝头也妄想做起凤凰来了。

哼!总有一天会狠狠摔下来,跌得比谁都惨。

轻悠自然不知林雪忆妒嫉的心态,眼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直站在后方的向兰溪,但他站在那里,仿佛完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让她更加自责。

“轻悠,告诉你最大的好消息。七夕乞巧节的时候,少穆表哥就要跟静子姐姐正式订婚了。你肯定不知道,东晁的乞巧节跟咱们国家的不太一样。我们主要是乞求姻缘,和洋人在二月份过的情人节一样。而他们却是女儿节,未成年的女孩子们都在这个时候向织女求取纺织、缝纫、家务等等技巧的。”

林雪忆一副“东晁通”的模样,轻悠只是笑着接应。

十一郎看着却在心底哧之以鼻,彻底厌恶起自以为是的林雪忆。昨晚玩放烟花的时候,主子已经给小姐详细说明过,哪需要她在这里碎嘴。

不过,轻悠温婉体贴地保持沉默,以满足朋友的虚荣心的温柔举止,倒十分令人欣赏。默默无闻地为他人付出,任劳任怨,这都是东晁传统女子的美德。哪里像这个林雪忆,竟然跟男人一样,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四处乱跑,真是败德。

如此一比较,十一郎突然觉得自家的主子眼光还不错,选中的女孩笨是笨了点儿,可心地善良,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正所谓爱屋及乌。这时候,十一郎似乎完全忘了,轻悠不只一次伤得他家尊贵的主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雪忆,我暂时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这个簪花是我今天头一次戴,你帮我送给静子姐姐吧,希望她不要介意。哦,还有这些西洋水果糖,请你都收下……”

轻悠抓了一把东西塞进林雪忆手里,又悄悄朝向兰溪的方向打了个眼色,林雪忆何等聪明的人自然一眼就领会下来,忙道着谢将东西全兜进了袖兜里。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雪忆,向大哥他的伤……”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来往的人减少大半,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十一郎已经转身离开,而靠近窗门的向兰溪突然脸色大变,紧张地朝她们两人看来。

林雪忆的声音却故意放大了,说,“轻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要不是我天忍不住又想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心,等到天黑他们也不让我进来,我也不会发现向大哥……他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抢救不回来。那只手,是彻底废了。幸好另一只手只是严重骨折,只要好好修养,还是能恢复个七八成。只可惜,我听他的导师说,将来要想拿手术刀,是绝对不可能了!”

“真,真的不能再拿手术刀了?”

轻悠激动地一把抓住林雪忆,看不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她只看到站在窗边阳光下,身影单薄得仿佛快要被蒸发掉的男子,心底的愧疚心疼仿佛烈火般,一遍遍地煎熬着她。

都是自己的鲁莽冲动害了他啊,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织田亚夫没有骂错,她是愚蠢至极,她是笨得要死,她总是害人又害己,她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害了那么那么好的人。她真是罪该万死!

她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止不住眼底翻涌的潮水一层层朝外推挤。

……

向兰溪突然朝轻悠这方看了过来,睁大了眼里,清澈安祥不再,充满了恐惧。

轻悠不解。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低吼唤醒了她浑身的战栗。

“贱人——”

啪的重重一巴掌落在林雪忆脸上,打得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拦腰撞上大厅石柱才停了下来,再抬头,一张艳丽的面容立即浮起森紫红痕。

“来人,把那张不知检点的破嘴撕了。本王还要看看,没了舌头的乌鸦还能不能搬弄是非吵人耳!”

两个侍卫走上前去拖人,其中一个直接从长枪上取下了刺刀,要用来剜林雪忆的舌头。

轻悠吓得立即扑上一脸黑冷的男人,哭求,“亚夫,求求你,不要,叫他们住手,都住手。雪忆什么都没说,你不要伤害她,求求你了。你答应过我,你又忘了么,求求你,求求你了……”

士兵们的动作暂时打住了。

织田亚夫低下头,看着怀里满脸泪珠的人儿,眼底闪过一片复杂的神色,心底矛盾得恨不能立即将人当做出气筒直接杀了干净,却有了十足的后怕感。

“轻悠,你每次见了这贱人之后,总会出状况。不是心情糟糕跟我闹,要么就受伤流血。刚才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又掉眼泪?之前直子说过,忧急伤身。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他轻轻捧着她的小脸,拭去泪水鼻涕,语气和动作温柔得令旁人恻目。

“没,没什么。你别误会,刚才只是听说少穆表哥要结婚了,我替他和静子姐姐高兴呢!原来,他们要在……七夕节那天订婚。我想订婚典礼一定很美很美……”

闻言,他的手指微微一抖,慢慢收了回去,不敢再看那双泪汪汪的明眸。

“我只是一时高兴,喜极而泣。你不知道,”她竟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少穆表哥追了静子姐姐好久,之前他差点儿就……现在他终于苦尽甘来,得偿所愿,我真为他们高兴,我真的是喜极而泣,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撒娇似地央着他,他知道这根本就是谎言。

可是那又如何,她是想安抚他的怒火。

而他自己……

“不是伤心就最好。别哭了,再哭下去,你这塌鼻子都要拧成蒜头鼻,就更丑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概也只能用谎言来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了罢!

警报一解除,周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轻悠见向兰溪过去扶起了林雪忆,这才放下心,拉着男人又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以为你会忙到很晚呢!”

“不是什么大事。”织田亚夫眼角余光瞥到向兰溪,唇角微微一抿,忽然转口道,“说要发电报回家,都发好了么?”

他这话一出,吓得旁边的电报局长都是浑身一抖,汗如雨下。

“发好啦!只是,没想到发个电报居然这么贵,我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月的银钱。”

“有多贵?”目光扫过电报局长,局长大儿抖如筛糠。

“十个大洋唉!在家里,我和娘两个人的月银才十个大洋,今天我一次就花了这么多钱……”

他宛尔,为她小脸上那副穷人家才有的苦恼表情,“舍不得了?本王以为,你会很乐意浪费本王的薪水。”

“啊,才不!哼,我还想再发个十几条。”

她立即会意,来了个绝地大反扑。

刹时震得周人全石化了。

男人放声大笑。

电报局长狠狠揩了把热汗,暗暗感慨这傻呆呆的小姑娘,竟然能让传说中的冷面亲王笑得如此开怀,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啊!奇了。

……

“向大夫!”

突然,织田亚夫声音一沉,还是没有漏掉那肇事者。

刚刚走到门边,想要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男女,就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林雪忆在心里把轻悠浑身上下都骂了个遍,她的半边脸全肿起来了,几乎面目全非。

向兰溪实在不想再面对那两个人,不管是轻悠,还是令自己变成如今这副废人模样的魔鬼男人。要说他不恨不怨,那也只是曾经。

本来他今日只是来给家里派平安电报,渴望尽早离开东晁,回家向师傅求助治手。他还不想面对这两个人,他知道自己还无法心平气和,理智已经被伤痛折磨得无残缺不全,情感更被那个残忍的男人践踏得一丝不剩。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建自己。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根本不可能的事就这么发现在眼前。竟然就这么巧地在这个小小电报局里相遇?!这是上天故意捉弄他吗?

亲眼看到女孩对着那男人撒娇讨好,两人亲昵更比以往,他心底的恨意和妒嫉竟然再也克制不住。如果给他一把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报复自己的刻骨之痛!

——杀了织田亚夫!

可是,他只能垂下头,看着自己被包得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双手,心底划过深深的悲凉——枪?!他现在连扣动扳机的手指都没有,怎么杀得了那魔鬼。更别提握刀杀人了,他连削一个苹果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那魔鬼仿佛还没有折磨够、羞辱够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玩弄践踏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口气轻佻地问: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本王祝你早日康复,提前归国,一路平安。”

但凡长了耳朵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言不由衷。

轻悠看出向兰溪的愤怒隐忍,抱着织田亚夫的手臂,求着说太热要离开。

“轻悠,好不容易见着你之前心心念念的向大哥,不想跟好朋友多叙叙?”

轻悠紧张地看看向兰溪,更发现林雪忆的唇角淌下血,半边脸都高高肿起,模样十分狼狈,更是不忍,迅速收回眼光,摇着男人的手臂,央求,“我们,刚才你来之前已经聊过了。这里好热,我有点渴,我想……”

“本王好像还没跟向大夫聊聊近况如何。向大夫,你怎么见了本王招呼也不打一个,难不成断了两只手,这方连舌头也伤了?”

脚步朝两人迈进一步,倏然变冷的眼神仿佛立即让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分。

向兰溪不得不抬起头,眉峰紧蹙,对上织田亚夫,道,“承蒙亲王殿下关心,托殿下的福,向某还有口气狗延残喘。”

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在扫过林雪忆紧紧相扶的手臂时,闪过十足的讥诮,“向大夫此次大难不死,果真艳福不浅。你身边这位林大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我听闻你们亚国人向来喜欢,啧,什么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以身相许最是常见。”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眼神怪异地盯着两人。林雪忆仿佛还在为刚才那巴掌发晕,身子更往向兰溪怀里靠去,而向兰溪仿佛也如织田亚夫所说承下了这般艳福。

轻悠拧眉反驳,“才不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亚国哪有你说的那么迂腐闭塞。救人一命,虽不至于要像佛家所讲的积阴德,可那至少要对得起自己在世为人的良心。”

向兰溪身心一震,终于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轻悠一眼。

织田亚夫收回目光,看着怀里朝他瞪眼的小丫头,心头莫名郁结的那股气似乎突然就松解了开,哼道,“莫若本王救了某人小命不下一次,那么,这人所言所行可有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我……”

啊呸,轩辕轻悠你蠢啊,他说某人又没指是你,你急着承认干嘛。

“小白眼狼,你说这某人良心何在?本王现在身上还留……”

她吓得伸手捂住男人的口无遮拦,急得挤眉弄眼,他却突然觉得心胸开敞,窒气全消,眉峰高高一挑,戏谑十足。

她突然“咦”了一声,小手转了向,抚上了他的脸,“你这是被人打的么?渗血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手指戳了戳那疑似指痕的红印,他一把抓住那小手,目光盈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坠落,她浑身一颤,觉得沸气都快把自己融了。

急道,“亚夫,你脸受伤了,我们快回荻宫,用冰块冷敷一下。不然,明天你上班教人看见,人家一定会笑话你的。”

他五指不自觉地收紧,揉着掌心的小手,目光愈发深邃,将女孩担忧着急的模样深深烙进了心里,女孩永远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在他心底掀起了怎样的狂风巨浪,若是再多一分力量,他大概真会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

“悠悠……”

“亚夫,我们回荻宫吧!好不好,人家真的好热好渴,好想喝冰震酸梅汤。”

她完全没有注意男人罕见的情绪波动,还一门心思想着分散男人的注意力,早点让朋友们脱离危险的境地。

他突然一笑,温柔得不可思议,“好,我们回荻宫。”

将她揽进怀里,转身便走。

在与向兰溪两人错身时,织田亚夫顿了一下,脸上温柔亲和的笑意仍未褪,说道,“不知向大夫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亚国?做为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也该设宴款待饯个行才是。”

向兰溪拧眉垂首,“归期未定,恐怕有负殿下盛情了。”

“那倒也无妨。近日轻悠的朋友都要回国,若向大夫不嫌弃,不妨同他们一路,轻悠也能安个心。”

向兰溪没有立即回应。

织田亚夫却也不恼,目光扫向林雪忆,“林小姐,刚才是本王失礼了,希望林小姐不要介意。”

林雪忆不敢有分毫怠慢,“亲王殿下,民女不敢。”

一抹讥诮闪过眼底,“你们姐妹久未见面,情之所致倒也合理,都是本王太紧张轻悠。这样吧,明日本王设宴,让轻悠与她那些好姐妹叙叙旧,权当饯行,你和向大夫也来聚聚。”

“谢殿下邀请,届时我们一定前往。”

林雪忆知道这不是邀请,而是命令,立即代向兰溪应了下来。

卫队收敛,豪华的黑色福特轿车缓缓驶离,最后消失在街角。

向兰溪才终于抬起头,眸底刻骨的恨意,没有逃过林雪忆的眼睛。

林雪忆满含歉意地说道,“向大哥,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要怪,就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太愚蠢,太……高估自己!”

清秀的男子别开扶持的手,转身快步走掉,消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林雪忆看着熙攘人群,十指紧抠,眼底燃起汹汹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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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告白宠)

汽车上

轻悠很想询问男人关于刚才所谓的“饯行宴”,是何用意,但看到那张冷峻深邃的眼眸,又将到口的话压了下去。

已经偿过太多冲动的苦果和祸从口出的难堪,她开始下意识地猜测男人行动背后的真实目的。

她并不相信,他是真的为了让自己高兴才安排这样一出所谓的饯行宴。

她必须提前想好,他向自己索取代价时自己还能拿什么做交换的砝码。

就算现在一切看起来风轻云淡,还偶有甜蜜暧昧,在各自心里却都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不过是欺骗,不过是假象,不过是虚情假意的粉饰太平。

汽车突然停了下,侍卫长从摇开的窗口递进一个小罐子。

淡淡地清香让轻悠回了神,抬眼便见一盅清香怡人的乳白色豆浆,口水迅速分泌。

“不是说口渴了,先喝点解暑。路有点堵,要回宫还有段距离。”

他的声音是她熟悉的温醇亲厚,眼神也是那么迷醉人心,托着罐子送到她嘴边,她张嘴汲了几口,觉得温润清肺,舒畅不少。

这一口气就喝了小半盅,他就收回去了。

“等等,我还想喝。”

“大夫说过凉性的东西不可过量。”

“哦!”

他就着她的位置,仰头将剩下的喝完了。

她讶然,“你怎么,也喝?”

“本王也很渴、很热。”

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她极不自在地转过了头,耳根子潮红一片。

两厢无语,一直回到荻宫。

换鞋时,轻悠盯着托着一盘水果过来的侍女,盛水果用的西洋琉璃五彩盘十分漂亮,她一瞧就唤住侍女,说要就那漂亮的水果盘子绘幅画儿。

织田亚夫哧笑,“只有你这般呆子,漂亮衣饰都不爱,还摘下来送人,抱着个不值钱的破盘子当宝。”

她心下一咯,他都看到她将簪花和水果糖塞给林雪忆了吗?那他会不会也看出……

恰时,屋中有电话铃声响起。

十一郎来报说是从刑部省打来的紧急要电。

“画画可以。但酸梅汁只能喝温热的。去吧!”

他轻轻捋过她鬃角的一缕乱发,便转身进了专用的书房。

她垂下脸,看着怀里紧抱着的水果盘,目光凝在盘中的那把小小水果刀上,努力忽略着颊边残留的那抹温柔触感,在心里造成的波动。

……

接起电话,就传来了极为兴奋热烈的祝贺声:

“亚夫,恭喜你,终于要脱离钻石单身汉的行列了。老天,这消息真是太惊人了。没想到你早跟皇帝陛下勾搭好了,居然这么快就定下正式订婚期。七夕乞巧节啊!

我说你小子也真会找时间,咱们东晁最浪漫可爱的女儿节。你对出云还是挺用心的,之前我倒是误会你了……”

织田亚夫忍不住将电话拿开,只觉得电波拟化后的好友声音听起来比以往任何时间,都令人难以忍受,他的额头好像又开始发疼。

“喂喂,亚夫,你在没在听啊?你小子,别不是现在兴奋过度。嗯,咱们兄弟完全能够理解这即将抱得东晁第一美人归的亢奋劲儿。你不知道,自打宫里传出这消息后,阿康、义政那几个小子可沮丧得要命。还有,目前为止跟我哭叙的美人儿都不下三人,要是七夕那天正式通告全国,不知道这大街上会踩到多少破碎的少女芳心。

亚夫,就算做为朋友,我还是不得不说,你太残忍了!”

接着后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叫嚷声,正是那几个心碎的小子,伴着阵阵大笑和嘲讽,颇有几分时下男子结婚前兴奋又沮丧的矛盾气氛。

织田亚夫只是将电话举得远远的,而没有像他一惯的作风直接砸掉。

“亚夫,咱同学们给你组织了一个告别单身晚会。你一定要来啊,妈的,要是你敢说工作忙,以后咱们就没兄弟做!”

再次拧眉,“我陪出云,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那嚷得最大声的格外霸气蛮横,“老子好不容易揍跑了三个美国佬,两个俄国佬,坐了半个多月的远洋轮船回来给你办单身party,明天你敢不来的话,回头我就xxoottzz……”

一串八国联军似的粗话爆出,织田亚夫再次将电话筒移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极度无奈。

没想到已经留学两年的野田澈回来了,这小子天生一副爆脾气,要不去,还真不好交待了。御极那小子倒是聪明,只他一人打电话来,自己肯定能轻松拒绝掉。可阿澈一加入,情势立转。

电话那头又换了对象,继狂轰烂炸后,又计出利益诱惑:

“亚夫,别怪咱哥们儿太热情。单身派对也都是太久没聚在一起,好不容易咱军校四天王能到齐,你不来可不行。另外,我们也安排了绝对美妙的礼物送给你,保管你……”

里面的声音一下爆开,“噬骨销魂,欲罢不能。哈哈哈哈——”

“知道了,时间地点。”还是速战速决吧。

“嘿嘿,为了不耽搁你晚上会出云妹妹,咱哥们儿特意为你安排在白天。地点就是咱们以前常去的歌舞伎町,菊花嬷嬷坊。正午十二点,嘿嘿,你小子……”

哐嚓一声,电话挂断。

那方齐声怪叫,“妈的,这臭小子又挂老子电话。回头明天一定要灌得他把自己的xox(儿童不宜)都吃下去!”

这方,织田亚夫深觉像跑了一趟超级马拉松般吃力。

一把拉开领口,撑起身,却又坐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屋外,在层层密枝厚叶的遮蔽下,浓炽的阳光已经被筛得零零碎碎,障纸门滤过的光线十分柔和,并不刺目,可是眼睛仍然不自觉地眨动,觉得泛酸。

他怔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光影变迁,从明亮刺目,一点点黯淡晦涩。

屋里静得出奇,只有靠墙的德国大壁钟,发出咯啦咯啦的走秒声。

膝头上的大掌紧紧抓着衣角,一直未松。

他忽又抬起头,看向深棕色嵌西洋描金花纹的大钟,黑色指针如剑刃,割裂雪白表面,画出一副时间的轮回。

还有十五天不到!

若是订了婚,出云大概会立即要求搬进荻宫。做为等同于他正式王妃的身份,出云要求将其他女人逐出这座正殿,完全无可厚非,名正言顺,也合乎典制。

东晁男人正式的妻子,虽然不若亚国大户人家里的正室,可以对男人的妾式丫头有休弃责处的权利,但其尊崇的地位是一生都不可动摇的,就拿亚国若小妾得宠还能掌握家中大权翻身做女主人的情况来说,在东晃就绝对不可能的。

东晁男人一旦结婚,都不被允许离婚。就算不爱,也必须相敬如宾生活一辈子。就算再宠爱情人或妾氏,也不可能被扶正。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大将军只想着跟爱人私奔到异国他乡,而从未敢想过休掉妻子,将爱人扶正。

只剩十五天了。

他抬起头,霍然看到玻璃小屏风上映出的面目,瞬间眉尖高耸,几乎扭曲,低吼一声,挥手将面前的一切扫落在地,蹦飞的锐器将障纸门砸穿了洞。洞外透入的强光,一下射入他的眼,蛰得眼眸直颤,眨了又眨,才眨掉了突然升起的水气。

屋外传来脚步声,十一郎紧张的询问。

可屋里的人什么都听不到,更看不到。

咚——咚——咚——

这时,时钟发出低沉的报鸣声,一下接一下,沉重,有序,没有变化,苍白,呆板,却,无法阻止。

……

“到底为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吃完饭后,轻悠终于还是忍不住先问出口。

正在试茶水温度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身看着一脸纠结仿佛有万千愁绪压在眉头都快皱成了两座小山的女孩,唇角牵起一个浅柔的弧度。

“放松,先喝口茶。”

他接过了女仆递上的茶,一饮而尽,将另一杯放到她面前。

她看着轻轻荡漾的青碧色水面,飘着一片嫩嫩的绿叶,雪白的瓷杯衬着那汪碧色愈发柔润轻盈,玉色流光。

可越是精致完美舒适惬意,她越觉得矛盾难受不堪至极。想到她在这里享受着舒服安宜锦衣玉食时,自己熟悉的亲朋好友却在遭受灭顶般的苦难,教她再如何泰然处之,无知无觉。

她做不到!

她的良心让她时刻都觉得如坐针毡。

“织田亚夫,你不要逼我!我说过,如果我的姐妹们还有向大哥要再出一丁点儿事,我绝不独活。我说到做到,你要杀要剐就早点给个痛快,不要假仁假义地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早就不相信你了。”

她大吼一声,突然从袖底挽出了一把尖锐的小刀横抵在脖子上。

他慢慢抬眼,目光清润无波,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轻悠,你一出手就把自己逼到底线上,以后还拿什么跟敌人谈判。”他向她伸出手来,她立即朝后闪躲。

“我不管,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办饯行宴?还一定要请林雪忆和向大哥,你明明就很讨厌他们俩,你到底安了什么心?你是不是想借机会再羞辱他们?我告诉你,你休想!”

伸出的手在空中握成拳,两人间的空气仿佛一下变得稀薄。

她摒住呼吸,更握紧了刀。

他拧起眉,眼峰刮过那脖间的小刀,一片森冷。

对峙半晌,谁都没动,谁也不敢先动。

他压抑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盯着女孩绝决的面容,眼底窜过复杂难抑的神色,启声道,“你刀峰放在纱布上,想割什么?”

那晚威胁时伤了脖子,现在还帖着厚厚的纱布。

她恍然一悟,立即往上移了一寸。

他收回手,哧笑,“你下巴上的还有点儿肉,这一刀下去可要割得用力些,否则,很难打准大动脉的位置。”

“你,你……”

对于他一针见血就拆掉了她当前的“威胁”,她又急又气,再把刀一横,刀尖横戳在了侧颈大血管处,“你要再敢伤害他们,我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的,织田亚夫,我没有开玩笑!”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意志,她稍一用力,刀尖便没入肌肤。

“笨蛋,住手。”

“我不……”

夺地一声,小刀就飞了出去,正正插在木门框上。

不过眨眼功夫,她竟然就被男人夺了刀,平平整整压在了身下,连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来人,拿止血药。”

他将沾了消毒酒精的帕子拍在她脖子上,疼得她低叫一声。

开始大骂,“你这个蠢女人,除了自残你就没有别的新花样儿了吗?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些什么鬼东西,以为拿个水果刀就可以对付我了。你信不信,我就是杀了那些该死的亚国人,也能骗你他们已经平安回国了。就算我放走了他们,要在东晁抓到亚国人根本是不废吹灰之力的事。你以为你是九命怪猫,你救得过来嘛!笨蛋!你要再敢乱来,老子就把你绑成古埃及木乃伊,看你还能往哪儿戳。”

她被骂得耳朵嗡嗡作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发现男人居然骂了一句粗话,这还是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遭呢!

织田亚夫也在心里暗咒了一声,该死的阿澈!

彼方,某个正干架干得热血沸腾的家伙,狠狠打了个大喷嚏,接着漂亮的鼻梁就被击中了。

“织田亚夫,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她气得挣扎大骂起来。

“骂得好,我就是骗子,混蛋,更是愚蠢至极的大傻瓜。”他大吼,将她牢牢定住,“我堂堂东晁帝国最聪明尊贵的亲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蠢到极点的小傻瓜。”

她再张口,却僵住发不出声。

他俯身一举侵占了她全部的领地,卷着呆愣的小舌头一用力,疼得她呜咽一声开始反抗,他却更兴奋地猛突强入,吮得啧啧作响,几乎要把这两片小花瓣都嚼碎了吃掉一般地狠劲儿。

这个可恶至极可爱至极的小傻瓜,怎么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失制难以自抑,他快要被她折磨疯了,却仍不愿放开。这就是喜欢吗?该死,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笨蛋。

她疼得嘤嘤哭了起来,他的疯狂才稍稍收敛,胸膛重重起伏,与柔软丰腴热情地摩挲着,动作变得温柔缠绵,就像在弥补什么过失,咬着小肉蕾轻哄慢捻地逗弄,挑着她最敏感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折磨。

不,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一定又是他新想出来的谎言、诡计,她才不会傻得中计。

他只是为了折磨她,报复她的不顺从、不听话,报复她的欺骗和背叛,报复她宁愿跟别的男人逃跑也不愿待在他身边。

这都是报复!

他的手顺着宽厚的腰带朝下滑去,钻进层层叠叠的衣料,立即引来她浑身颤抖的痛呼。

“痛……不,不要……”

晃开的小脑袋往旁边缩去,她蜷成一团虾米状。

他的理智才回来少许,重重地一叹,又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捉住她的小手隔着布料安慰自己的渴望。

“傻丫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放开我,我痛,大夫说……说过,不能做。”

“大夫说的是你,不是我。”

“啊?你,你……”

那两条眉毛又快要挤成一团了,他瞧着这委屈的小模样熟悉又心疼,不禁吃吃地笑起来,“悠悠,你的那些好姐妹这要回了国,以后你还跟谁打电话聊天解闷去?”

“我……”她落漠地别开小脸,“只要他们能安全回家,那些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那就笑着跟我说。”

“织田亚夫,你能不能再过份一点啊!”

“正有此意,”他突然放开了她那只小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火热,“你下面那张小嘴儿最近必须休息,不如就让上面这张代工,可好?”

她揪然变色,尖叫一声,推开他就往外跑去。

他一伸臂就轻松将她捞回来,她抡着拳头一边骂一边哭,先就用上面的小嘴儿来了个绝地大反扑。

“轩辕轻悠,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他将人扯开,只觉得脖子大概又出血了,将就着她刚才止血的药布帖了上去,狠瞪她一眼。

她把小桌子竖在跟前,瞪他,“你无耻,下流,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臭流氓!”她眼神儿朝他那下面的小伞一晃,立即厌恶地移开。

“下流?刚才谁在我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你胡说,我才没有。”

“有没有咱们再试试,看谁说得对。”

“流氓——”

好一阵拳打脚拳之后,开战双方各有输赢,小有损伤,暂时鸣金收兵后,以打嘴仗的方式勉强窝在了同一战壕。

“你,你这个龌龊……”

“再骂,就用上面这张嘴。”

“……唔……”

“悠悠,”他的呼吸更加压抑,“你家的拇指姑娘实在不够卖力。”

她浑身一抖,小脸似火烧,眼光根本不敢往下移,只是瞪着眼在心里将男人狠骂了一万遍。

他又笑,“悠悠,你真不喜欢我的安排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帮人,还是想害人。”

“那我让你看着他们坐上大船,安全离开。到港后,他们会给你派电报报平安,你可信了。”

“你也可以让人发假电报啊!看不到人,谁知道。”

他将人抱得更紧,“你说的也对。不管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信了啊!”

沉沉的叹息,在耳边散开,还那么炽热,可是转瞬就没了温度,心里莫名地变得沉甸甸的,她垂下眼帘无言以对。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男人粗重放肆的喘息声和衣褶摩挲声,时高时低,压抑又放纵,欲望浓烈的糜性气息在空气中游走,呼吸炽热,血液沸腾,几乎无法控制,只想彻底沉沦。

突然一声嘶鸣从齿摇间蹦出。

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背脊上滑下,眨眨眼,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

空气飘荡着浓烈的情欲气息。

她的手抖得厉害,竟被他捧在掌心,送到唇边,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的舔食,漆黑的眼盯着她,那里灼人的黯焰隐隐跳动,伸缩的红舌,仿佛在一口口吃掉整个她。

“悠悠,你也想要了么?”

“不——”

她羞得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背转身去,却抑不住心跳如擂。

他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含着糜性气息的呼吸缠绵在她颈边颊侧,说,“小东西,你喜欢我。”

“呸,你少臭美了。”

“口是心非。”

他一把抓住她的左心口,用力掐了一把。

“啊,我才不会喜欢一个暴徒。”

他呵呵低笑,仿佛不以为意,用已经冒出浅浅胡渣的脸蹭了蹭她湿嫩的小脸,扭过她的身子与他四目相对,用着盅惑一切的温柔语气说:

“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悠悠。”

这一刻,他的眼神温柔如水,盈满深情,那么让人迷醉。

“真的,喜欢。”

更,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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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秋同类的重口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46-50

正文 46.又能瞒多久?!

“向大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临到门前,林雪忆才追上向兰溪的脚步,冲上前挡在了门口。

她目光真挚,神色恳切,大半脸已经肿得发紫,却只是用散下的头发遮挡着,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向兰溪的怒火愤懑,早在这回来的路上,慢慢消减了大半,终是一叹,“先别说话,进来上药,你的伤口还在渗血。”

房间不过十来坪大小,这是向兰溪在东晁求学时学校分发的宿舍。依他的家境条件,之前他一直租住在学校附近条件较好的民宿里。后来因为发生意外,那里已经被查封,现在住学校宿舍更安全。毕竟,他并不像林家有正式的军部通行令傍身那么安全。

一进屋,林雪忆先一步拿出了药箱,笑说自己会上药,只要向兰溪指点一下步骤和药品。

事实上,自从向兰溪受伤后,她几乎每天都抽大部时间过来照顾他。借口说大家都是亚国人,又都是受难的留学生,理应互相帮助。且向兰溪独自一人在此,虽有良善的师长照顾,到底还是异国人,比不得本是同根生的老乡。

故而,这屋里的摆设,林雪忆比刚住进来不过数日的向兰溪更熟悉。迅速上好药后,也不管向兰溪说什么,就迳自动手忙碌起来,烧水泡茶,熬药做饭。

这让后来的向兰溪的同学见到,都只是送完了药和食物,便抿着笑离开了。

向兰溪看着发鬓被煤炉子熏得凌乱而更添狼狈的大小姐,浮躁难堪的心情,也渐渐化了开,当温热的茶水被笑送到手上时,心底的某一处还是被女人的温柔触动了。

林雪忆说的也没错,在这异国他乡被本来友好的异国人一下推入地狱几乎赶尽杀绝,偿尽苦难和羞辱后,来自同胞的关切更令人安心,让人觉得不再那么孤单凄凉,也有了重新振作的力量。

这时,林雪忆才蔼声说道,“向大哥,我知道替你应下那个邀约,你不高兴。只是在那种情况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虽然我和那个光德亲王也只因为轻悠的原因,有过一两次接触,可是……”

她苦笑一下,“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不管我跟轻悠说什么都会惹他不快,大打出手。其实,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向兰溪微讶地看过来,林雪忆垂下绞着手指。

“我能理解你的一些心情,只是每次碰到轻悠,她毕竟是由我带来东晁留学才会碰到这样的不幸,我总学不会识实务,担心她,想要了解她的情况。那个男人心防太重,我送去的家乡小点心也不只一次被摔……我想轻悠在里面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向兰溪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怪你,我知道那种情况只能从命。只是……”

更多的还是憎恶自己的懦弱无能,身为男人却根本无法保护喜欢的女孩儿。对于那个男人一针见血就指出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秘密,气愤又难堪,在此之上加诸的那些冷嘲热讽更让他觉得狼狈到难以忍受。

那个男人是真正的恶魔,总能逮住让人最无法忍受的致命弱点,予以打击。

“向大哥,您别气馁,我表哥的伤之前看过京都不少医生都说没得救了,可托您和您老师的指点,都在慢慢恢复。只要回了国,咱们亚国的医术比他们东晁强得多,你的手一定也能恢复起来的,你千万别放弃啊!我相信,未来你一定能再拿起手术刀,为我们千千万万的同胞消除病痛。”

林雪忆轻轻握住了向兰溪还缠满绷带的手,目光盈动,笑容充满鼓励。

向兰溪心口一软,慢慢垂下了眼,点了点头。

……

“向大哥,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林雪忆告别向兰溪回织造坊时,天色已暮,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向兰溪特意打了电话,让人报信叫林少穆开车来接她。

上车后,她随口应付了林少穆的询问,才将兜里轻悠塞的东西拿了出来,很快就从那堆西洋水果糖里找出一个圆圆的透明小瓶子,上面帖着说明,正是专门用来涂抹刀伤促进愈合的外敷膏药。瞧包装就知道应该是西洋进口药,绝对不便宜,大概除了像光德亲王那样身份的人,全东晁没几个人能用得起。

她心口一窒,就要将瓶子扔掉。却又在抬手后,收了回来,捏着小瓶的手指泛白,终是将东西又揣了回去。

“哟,这珠花好漂亮啊!今天陪你向大哥发了电报,还一起逛街买东西了,嘿,这不是约会是啥。雪忆,别说表哥我多事儿,你要跟向家这小少爷成事儿,表哥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怎么说咱都是亚国人。就我之前跑华南时认识一银号少东,他家还只是在向家下三线做事儿,嘿,别提那气性儿有多拽。这要你成了向家的小少奶奶啊,哥哥以后也能沾上你的光了。”林少穆越说目光越亮,仿佛已经预想成真。

“哥,你别瞎想了。今天在电报局碰到轻悠,听说你七夕节时要订婚,她从头上取下这花说要送给静子姐姐。”

嘎吱一声,汽车突然停下。

林雪忆差点撞上车前窗,气得狠瞪过去一眼,就被林少穆一把扳过身,怒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那贱女人又害你被人打了?该死的,我就说轩辕家的这小贱货是个扫帚心,你为她的事遭了多少罪,你还不学乖。人家现在有亲王罩着,你还瞎凑上去被人踏被人踢嘛!妈的,谁他妈稀罕她用过的烂东西,静子那贱女人也不配。这破玩艺儿,哪来的滚哪儿去——”

说着抓过珠花就要扔,林雪忆急忙阻止,相劝,“表哥,你别激动啊!明天我们必须去赴亲王殿下的饯行宴,说不定未来还会碰上。要是他发现我们扔了这花,少不得编排些理由给咱家烂果子吃。”

林少穆愤愤不平地狠骂了一堆,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对于自己订婚的事更厌恶到了极点,以至于川岛静子在嫁入林家后遭遇的一切更令人难以想像。

林雪忆将东西悉数收好,唇角悄悄上扬,觉得今日一巴掌的收藏可真不小,愈发期待明日的饯行宴。

……

十一郎来叩门时,织田亚夫已经醒了多时。

他侧身支肘,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东西,昨晚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话,七拱八翘的折腾了半夜才睡着,这会儿还睡得很沉,看样子一时也醒不来。

手指背轻轻抚过红润的脸蛋,梳过额前浓密的流海,不由忆起曾经那“惊鸿一瞥”,忽然便觉得世事奇妙,造化弄人,未想过他竟然和那个只在车边擦身而过的路边女孩,结下这样深的缘。

那时,她一笑起来,还有点婴儿肥,十足的孩子气。现在,略显削尖的小脸,眉间也染了几丝轻愁,他不敢妄断她此时梦中忧喜,只能庆幸前后几次危机,她终是安好在自己怀中。

可,怎么办,还有十五日,他就必须跟这样单纯的相守说再见。

他沉沉一叹,深觉这样犹豫不定太不像平日的自己,他织田亚夫不该因为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懦弱胆怯!

“悠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咕哝,小人儿缩缩身子,勾着脑袋朝他怀里钻了钻,断断续续地呓语,“娘,娘……”

他心口发软,知道她其实比谁都想家,想亲人,他可以满足她所有要求,却偏偏无法放她回家与亲人团聚,这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僭越的梗。她不懂,他也从未想过要她懂。

“恺之,哥哥……”

突然,女孩的嘴里又吐出一个人名,这个名字其实他并不陌生,曾经有几次她被他做到昏迷,哭喊求饶救命时,也会叫出这个名字,他想这多半是她家中颇为爱护她的亲人,也未做他想。

只是,从这张小嘴里叫出任何一个异性的名字,都会让他生出莫名的不适。冲动得想要将这些人,通通都从她脑子里抹掉,只能刻上一个男人的名字——织田亚夫。

该死,他真是疯了!

叩门声又响起,传来十一郎的声音,“殿下,宫中来电话。”

他不得不起身,又吻了吻女孩的脸颊,才出了门。

电话是由负责皇族一切事务的主殿司司长打来,询问,“亲王殿下,老臣斗胆,因距离七夕乞巧节也不过半月,以您和公主殿下的尊贵身份,这短短半月要准备好订婚典礼,实在紧凑得很……”

主殿司长是皇宫中伺候了两代皇室的大管家,极受皇帝尊敬,且也是看着织田亚夫长大的长辈。

织田亚夫听清司长的开场白,便知道这是为准备订婚典礼而来,他虽早就搬出了皇宫拥有了自己的宫殿,但在皇宫里,皇兄明仁帝一直把他和母亲的紫樱殿留置为他的殿所,在这些老宫人的眼里,他还是曾经住在皇宫里的小皇子。

“虽然时间仓促,但陛下已经吩咐下来,此乃我东晁近年来的大喜事,绝不可轻疏简陋,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这也是为了圆紫樱殿下的遗愿,若仅靠松下(即荻宫老管家)一人操持,恐难免有顾虑不周之处,望殿下能许老臣个职权,我们两方协作,也好为殿下准备得更周全……”

老司长唠叨了一堆,无非是要担起“家长”之责,为新人们打理好订婚典礼的一切事仪。即时,两位东晁最尊贵的新郎新娘只需要坐等时间到点,直接举行仪式,期间一应事务都不用操心了。

织田亚夫拧着眉应下,“司长,我知道了,我会吩咐松下尽量配合宫中的需求。其他的细则,你们商量就行。”

他直接将电话扔给了老管家,脸色不虞地回了屋,可是在门口又停住了脚。

将要开门的女仆见他不动,都紧张起来。

……

轻悠醒来时,眨眨眼,窗外的光线似乎格外明亮,不像是天刚亮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动动身子,扭过头,发现向来都还在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心里莫名一落,脑中灵光闪过,立即想起自己的大事来,一个打挺儿坐起了身。

看到柜子上的西洋钟时间已经指向十点过,惊得她大叫一声,唤人要更衣。

推门先进来的却是织田亚夫,“才刚醒就喳喳呼呼些什么,先坐一下,喝杯温水。”

轻悠这会哪有耐心,推开被子,迎上去,“亚夫,你说安排今天上午和大家聚宴的,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我已经迟到了。”

他剑眉一挑,“本王的宴会,什么时候开自然由本王说了算。还有两个小时才十二点,急什么。”

她一听就更急了,“你该不是又想反悔吧?”

突然,咕噜噜一串空鸣从某处传来,周围的人默默地垂下了头。

轻悠瞬间涨红脸。

哧笑,“难怪这么急,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哼,讨厌鬼,人家肚子饿了,有什么好笑的。”

恼羞成怒地推开人,回头就看到女仆搬来的盘子,一手水一手糕点,倒是半天也不犹豫不客气地往小嘴里塞,边塞边瞪,仿佛手中物就是某人的肉身。

稍顷,在穿衣服的问题上又产生了小小的分歧。

“不要,我不要穿那么华丽,就要一般的衣服就好。那,就她们身上的这种布衣最好。”

“你在嘲弄本王只能给自己的女人备制这种粗布陋衣吗!”

“人家哪有。姐姐们现在遭难,我穿得那么花枝招展地去见她们,你让她们怎么想啊!这不是存心让她们难过嘛!”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你应得的。他们能回国都是托你的福,应该感恩涕零才对。”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跟你完全说不通。沙文主义!”

他挑好了衣服,让女仆们上前给女人换。

“你是本王的女人,就不能穿得那么寒酸。”

在男人看来,得体的衣着不仅代表良好的教养,更代表着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亦是个人尊严的外在表现的一部分。绝不可马虎!

轻悠气得一跺脚,伸手推开了女仆,将那华丽的丝绢扔在地上,大叫,“我就不穿。”

守在门外的十一郎听到这里,只能低头,感叹,像这种幼稚白痴的争执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为什么每天那个女人都能惹出这些小屁孩才会犯的事儿,让他英明伟大的主子头痛。

屋里气氛又紧绷起来,男人拧眉竖目看着女孩固执地鼓着小脸,拳头握得咯咯响。

“你要真把我当人看,为什么我连选一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她咬咬唇,其实已经咽下了更难听的话。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才说,“粗布衣现在穿会很热,你身上还有伤,磨到伤口会不舒服。”

她目光闪了闪,敛去了尖锐的光,“那,那我能不能穿得朴素一点,颜色花样不要这么华丽复杂。能不能,不要戴那么漂亮的头花,就今天。”

他别开了眼,最后时丢下一句,“随你。”便离开了。

她突然有些不安,不明白他转身时,脸上恍惚闪过落寞孤独的神色,那看起来真不像他,他一向都是自信高傲到极点,就算被拒绝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刀枪不入。

算了,轩辕轻悠,你少**婆了。像他那么强大的男人,哪会浪费智慧为她这种愚蠢的女人纠结操心哪!今天只要能顺利送走孟蝶姐姐她们,就够了。

……

最终,轻悠选了件最朴素的白底小粉花丝制和服,轻盈纤巧,比起试过的粗布衣的确好很多。

刚收拾妥当时,直子来了。

轻悠疑惑,“我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还要吃药么?”

直子温言浅笑,“小姐,你身子还有寒呢,不然这么久了,怎么没来癸水。”

轻悠立即脸红了,但却丝毫没有往他处想。

织田亚夫换好衣饰进屋来,看到直子,直子立即施礼,被他抬手免去。

问,“她的情况如何?”

“确是受了寒,而且,心绪起伏大也阻碍经气通畅,必须长期调养,才不会……”直子看了眼轻悠,才道,“才不会影响日后孕育子女。”

轻悠紧张起来,张口要问。

织田亚夫先问起,“大概要调养多久?”

“若小姐能完全尊医嘱,不忧心不动怒,平心静气,开怀畅意,只需半年即好。否则,长至一年有余才可消除病根。”

轻悠低呼,“要那么久啊!”她直接想到的就是要喝半年的苦药水,可惨了。

织田亚夫眉间微蹙,“也好,虽然时间长了点儿,但只要能断根,那是最好。你先开药方,稍后让管家去抓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直子垂首应下,悄悄睇了眼还在嘀咕着“又要苦半年”的女孩,心底百味杂陈,即羡慕又有些心疼。

这孩子真的很单纯又可爱,听说也是亚国的大户人家出身。一般能在外留学的人,家里都薄有祖荫。要是没遇到皇族该多好,就不会陷入那些肮脏的阴谋勾当,自己也不会……

直子写好单子后,织田亚夫看了一遍,点点头将之交给了老管家松下,直子跟着松下去荻宫自配的药房抓药。不过刚走到门口,织田亚夫又追了上来,问能不能加上活补血活气的药参。

两人又重新研究了一下药方,才拿定主义。

直子心下一叹,若这事让公主殿下知道,恐怕……这方想起宫中盛传的喜事,碍于身份,便也只能在这时表达一下,“殿下,卑下恭喜您和公主殿下的订……”

恰时,轻悠的声音突然从后方插了进来。

织田亚夫举手打断了直子的话,投来一个冰冷至极的警告眼神,直子吓得立即垂下头,手心捏出一层冷汗。

“直子,忘了这个给你。这次来的西洋牛奶糖比水果糖好吃呢!”轻悠兜着一把糖果塞进了直子的袖兜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眼里闪动着急于跟朋友分享快乐的光亮。

“谢谢小姐,上次您送的水果糖,我弟妹都很喜欢。”

“不客气,反正我也吃不完,都给你。”

有人咳嗽一声,道,“借花献佛很得意吗?别忘了那都是本王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就有权利全权处置。你要不满意,你就不要送给我啊!”

她斜着脸儿看他,十足挑衅。

直子惊讶极了,还是第一次看女孩这般狂妄无礼地对亲王说话。

织田亚夫冷冷地瞥去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长性儿了你。还不去准备你要献给别人的花儿,再磨蹭下去,今天的活动都取消。”

女孩低叫一声,转身就跑掉了,那急吼吼的模样真像孩子般,又傻又可爱。

直子忍不住抿唇轻笑,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外面的事,不准在她面前提起半个字。都听到了!”

那似乎是特意对管家及在场的所有仆从说的,直子心下却明白,这也是对自己的严正警告。

只是像这样即将举国皆知的大喜事儿,又能瞒多久呢?!

她今日才发现,亲王殿下对那孩子的感情,似乎真的很不一样了。这样无用的掩耳盗铃之举,不可说不是种悲哀。

直子捏着药单跟着管家去了药房,她的左手紧紧扣着随身多年的药箱,脑子里一遍遍地转着大药师说的话,与光德亲王冷肃却温柔的目光,不自觉地抠疼了手指。

看到比药典司的配置还要齐全的亲王宫药房,直子已经不像初到时那么惊叹艳羡了,此时内心挣扎不矣,她又一次忆起当年随老师学医时,教给她的第一课,讲的便是医德。

打开自己的药箱时,她的手在发抖,那两包药粉若下在药汤里,就是查药渣也不见得能查出来。

——直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努力战斗,获得上尉军衔,到时候你母亲就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了。婚后你也不用去典药司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病,总是提心掉胆。咱们自己在京城开个药店,以你皇家医女的身份,生意一定不会差。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只要你做我的妻子。直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左鹤君……

内心挣扎不矣的医女,看着一把把被量称好的药汇入纸案,目光愈加晦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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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秋滴同类重口完结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正文 47.你会来吗?

“这么多,品种好丰富哦!”

制作精美的寿司分装在漂亮的漆盒中,金红色的鱼子酱,深紫色的紫菜,鲜红间白条的高级刺身,雪白的镘鱼米团扎堆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些应该够姐姐们路上吃了吧!要不要再配上些点心呢?哦,那个牛奶糖一定要多带上一些,干脆全部都装上,反正我也吃不了。”

很快,轻悠面前就垒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女仆们前后左右地忙碌着。

织田亚夫进来时,就看到小女人宛如女主人一般,一边嘀咕着,一边对仆人们指手划脚,忙得不亦乐乎。

当那双忙碌的眼发现他时,一亮,紧张地询问是不是时间到了要走了,急慌慌地恳求再给点时间马上就好。

突然间,这副景象让他仿佛看到幼年时候,母亲以主子的身份吩咐下人打扫寝殿,张罗殿里的各项事务,忙碌而有序,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心和踏实的感觉。不自觉地就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不知不觉,母亲已经离开他快七年了。

也许,再一转眼,眼前的小家伙也会离开自己吧!呵,真好笑啊,他明明那么自信能困着这小笨蛋,却仍然觉得时间有限,那股无形的他也无法抗拒的力量似乎已经开始悄悄侵蚀来了……

“好了,完成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堆物什,多数是美食,还有些小礼物诸如香水、发簪、书籍、妆粉等等。轻悠都照着平日里听陈孟蝶和莫晓熏常谈起的话题,来准备的。无非也是希望姐妹们在脱离困境之后,能从喜爱的东西里获取些心理补偿和安慰,高高兴兴地回家。

当然,这也仅是轻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亚夫,我们可以走了。”

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你倒是聪明,把我送你的东西都拿去借花献佛,也不怕我这个正主人不乐意,回头给你那些所谓的好姐妹排骨吃。”

对他来说,那些曾经见死不救的人都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你都说是送我的东西了,我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送的那些东西你都不喜欢?”

手被捏得有点儿疼了,还是服下软吧,“怎么会?你送我的笔墨纸砚,虽然质地没我们亚国的好,我也不会送人的。还有那些珍贵的墨宝字画,她们都不喜欢。留声机和西门子电话太贵重了,她们也买不了唱片听,或者根本申请不到家用电话线。”

“原来,你留下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她们不喜欢。”

他突然脚步一顿,侧首冷冷地盯她一眼,便松开了手,兀自先上了车。

她心下“咦”了一声,就着十一郎打开的另一扇车门坐了上去。

没人说话,气氛明显有些僵窒。

她低下头绞着手帕,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样说话有些刻薄无礼了,可他挑起话题时的口气和态度也很让人讨厌啊!

总之,她怎么也学不来奴颜婢膝地臣服顺从,他的大男子口气总是会激起她不自觉地反抗和抬扛。事后想想,其实他很多时候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她也告诉过自己,下次说话时尽量心平气和。偏偏每一次,都会被他傲慢得让人讨厌的态度给破了功。

汽车发动,缓缓驶出了荻宫。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门刚打开,门外就传来一片热情的呼喊声,汽车急刹了一脚。

轻悠感觉到车窗上有物什敲打过,心下好奇就想拨开深色车帘看,立即被男人一手拦住,瞪了她一眼。与此同时,车座前后排间降下了深色布窗挡去了从车正前方涌入的视线。

“怎么回事儿啊?”

好像围上来的全是举着皇室菊纹小旗的女生呢。

轻悠的询问无人应,只传来十一郎回报人群已经被驱散,很快就能离开。织田亚夫才松开她的手,仍然冷着脸双手抱胸一声不吭。

得不到答案,只有虚眯着眼儿从小缝儿里偷瞄,意外发现荻宫门口的那丛茂盛秀竹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条,密密麻麻,下面聚集了穿着艳丽花俏的东晁女孩,那阵势颇为壮观,传来一声声的祝贺祈祷。

“亲王殿下,祝您早日康复!”

“亲王殿下,请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殿下,殿下,我们爱您,您一定能战胜邪魔,光耀我东晁帝国!”

“光德亲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悠很惊奇,虽然之前不少人对这个男人恭敬有嘉,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狂热的崇拜场面。全是女生的样子唉,他这张脸可真是妖孽啊!难怪古人会说“红颜祸水”,瞧瞧骗了多少纯洁无知的少女啊!

不由嘀咕,“不是只有皇帝才能叫‘万岁’的嘛,她们这样叫,你都不怕被你们东晁的皇帝听到,降你一个谋逆大罪!”

可惜,男人还是不睬她,她只能低头拨弄怀里抱着的礼物包装带。

事实上,唤“万岁”并非皇帝的专利。在东晁的传统观念里,这个词多是表达欢欣愉悦,常用在大型的政治集会或节庆聚会上。

而今日荻宫外会出现这么多人,全是因为众家记者在阅兵典礼的报道中,特立小标题介绍亲王殿下带病出席仪式,让京都少女们震惊不矣,为了帮亲王殿下祛邪除小鬼纷纷向寺庙求福笺,即是竹枝上挂的彩色小纸条,来到荻宫为亲王祈福消灾。

在此之后,轻悠才从老管家那里得知事实真相。

此时,阳光明媚,鸟语啁啾,翠笼云盖,万里碧空,确是出游的好时光。

汽车很快转过街角,消失在通往郊外的大道上。

一个粉衣宫女方从人群中脱出身来,望着开走的汽车,目光冰冷晦黯。宫女没有做太多停留,到了亲王宫,叩响大门后,掏出了随身的宫牌递予门内值守的侍卫,并道:

“你好。我是出云公主殿下的大宫女芳子,今次特到亲王府与大管家松下先生商量订婚典礼事仪。”

……

轻悠纠结着想询问此行目的地,不时偷瞄身旁的男人,但男人脸色似乎更糟糕了,又冷又硬得只让人想退避三舍。

最终还是织田亚夫打破了平静,道,“是不是,她们要喜欢本王,你这也连着打包把本王给送了?”

这明明就是很玩笑的内容,可被男人一字一咬地说出来,只让人牙齿打颤浑身发寒。要是答案选了“爷斯”(yes),她恐怕马上就会被掐死。

“怎么可能。你是人,又不是东西。再说了,我要真送,你也不可能……”笨蛋,后面这句完全可以忽略的嘛,可已经说了好歹得接个圆满吧,“呃,我想她们根本也不敢收你这样的大礼,哈哈,哈哈哈!”

一阵干笑,车上气氛更冷了。

前排的十一郎听到这傻话,简直想拿绣花针把某女脱线的大嘴巴给缝上,还真有人蠢得连圆个话都能越圆越烂的。唉,他家主子真是太可怜了。

面对一张冷酷到冰点下的俊脸,轻悠就是再想耍宝讨好,这面子也撑不下了,索性只有闭嘴,慢慢挪动小屁股,缩到角落去反省。

织田亚夫双手平放在膝上,目光穿过车窗看着倒退的景色,漆黑的眼眸映着道路上一重重浓密的翠冠,上一次祭奠母亲时盛放的那些染井吉野樱已经凋败,如今只剩下寥落的树冠。

她看到那纤长漂亮的十指扣在玄色的布料上,仿佛很用力,根根都泛白了。

于是,两人各自无语,直到目的地。

下车后,轻悠一抬头就看到镂有“鸟居”二字的牌坊,简单的“开”字式两横两竖漆红木,不若亚国的牌坊那般浮云雕龙颜色炫烂,只在正中立扁上写着“伽蓝寺”,一连九座相排直通入内,以简洁统一的排阵格式彰显出一种挺立刚正、质朴慈严的气势。

这种牌坊几乎是东晁所有神社寺院的标志性建筑,而且式样统一几无二致,让人印象深刻。

轻悠没想到,这次饯别宴竟然安排在这里,一时瞧着远处冠盖如云的樱花,心底百味杂陈,思绪纷纷,脚步变得有些踌躇不前。

砰地关车门声,震回她的心神。

那宛如初遇时身着一身玄衣雪衽的俊美男子,一手搭在腰间佩刀上,脚覆稳健地走向寺院大门。早已候在门口的寺院主持先迎了上来,一番简短的寒喧后,便在前引路,他们一行人跟着走向前方高塔。

轻悠记得上一次来时,那高塔因为眼前的男人也被划为禁区,只能远远瞧瞧。也是在这样的晴天朗日下,那雪白圣洁的塔身,琉璃蓝色的瓦檐,高翘飞翔的龙脊兽,映衬着一重重一簇簇粉白绯红,美得心旷神怡,无法形容。

时过境迁,美丽的寺塔依旧,但身边同游的人却早已不同,自身的境遇也发生了天大的变化,不禁让人生出几分“今昔何昔”的感叹。

如果,那天她没有擅自离开大家撞进会稽园,没有因为好奇心招惹亭里的男人,那么现在自己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如果,没有兰亭一聚,他在校场上还会不会去而复返用几乎是摧毁自己的方法救自己脱困?

哈,根本不用多想,依他那么冷血残酷的性子,就算有一面之缘也能视而不见看她受辱,更别说完全没交集的情况下,那她肯定在校场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若在那时就离开人世,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痛苦挣扎,那么多……甜蜜苦涩!

“哎……”

闷头想事,一没注意便撞上了前方的人。

“又胡思乱想什么?”

被撞到的男人这才终于回了头,长指捻起她的下巴,目光隐有不悦,态度倨傲依旧却又暗含几分温和。

“没想什么。”

“先祭拜我母亲。”

“哦……”

她看着大手又重新牵住她的小手时,发现自己又很没骨气地生起一丝心安。

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男人祭拜母亲,拉上她干嘛啊?

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不敢深想……

自进入塔寺后,僧人们开始颂唱经文,寺内福幔垂云,佛相慈严,焚香缭缭,光线略显青黯,给人一种与世隔绝安详宁静的感觉,不自觉地扫除浮躁之气,身心都沉淀下来。

紫樱公主在二楼塔内拥有专门的祭堂,这里布置得宛如寻常人家的起居室,只是在供案上立有牌位,高悬逝者宝相。

轻悠刚上楼时,目光便被墙上悬挂的几幅墨宝吸引,那笔力遒劲、字势秀媚,一看就知是大师之作,她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一一探看,发现落款者有“紫樱之作”、“瑾之宝鉴”,最后一张横幅的落款霍然入眼时,不由惊声抽气。

“清……华……”

这里居然也有小叔的墨宝,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荻宫里的那座被尘封的清华楼里,也几乎都是紫樱公主落款的字画和小叔的墨宝。难道……

“又在嘀咕什么。”

一下迎上男人深锐的眼眸,轻悠神魂俱回,紧张地收回眼,却不敢多问半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字画,都很漂亮。”

“拿香,拜完再看。”

“哦……”

她乖乖接过递来的三株香,立即后知后觉地惊瞪大眼看向男人,男人却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举香过首,九十度躬身大礼后,双膝落地,连叩三拜,把香叉进香炉中,又落膝行叩首大礼,双手帖地,额头点地,三次。最后抬起身时,目光直落在供案上的大幅相框上,那里面的黑白照片映出逝者生前的样貌。

轻悠这才仔细端看,心中又是一赫。

那笑容浅浅、云鬓花颜的女人,眉目轮廓竟然与她在阅兵仪式上用望远镜看到的出云公主,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照片上的女人明显要年长成熟许多,少了出云公主如花儿般的少女风情,多了岁月风霜洗炼的温雅秀质,一看便知道定是位相当温柔的女性。

这是轻悠第一次看到紫樱公主的宝相,惊讶之后,也更添几许疑云。男人当初为了祭奠母亲,几乎把整个寺庙都封掉,还独自在兰亭里摹帖的这一举动,不正显示他很思念母亲,可为什么在亲王宫里,男人的房间中,她从未见到过任何与紫樱公主相关的物件,甚至连半张照片也没有?若真是那么尊敬怀念,至少会留些照片在身边睹物思人吧?

“又发什么呆。”

男人的面目比寻常还凝重几分,不过听口气似乎也不是生气,眼神催促着她上前叩拜。

她犹豫了,“那个,我拜你娘好像有点儿不合适吧?”

他俊容一沉低喝,“叫你拜就拜,再啰嗦我就……”

“别别,我拜我拜,拜就是了嘛!凶什么凶啊,你这样子欺负女孩子,被你娘看到一定会教训你的。紫樱阿姨,虽然我们从来不认识,不过轻悠很喜欢你的字画,也算是神慕已久了。请阿姨受轻悠三拜,轻悠不敢有什么奢望,唯愿阿姨能托梦予织田亚夫,让他消除些大男子主义的恶习,多学学绅士礼仪,少沾染血腥之事,也好积点阴德,佑及子孙。阿弥佗佛!”

轻悠啰嗦完,便跟织田亚夫一般,将叩首流程认真走了一遍。

没有发现旁边颂经的寺院住持和小和尚们,都为那番大言不惭表情古怪抽搐。

十一郎又在心里将小女人骂了一百遍“蠢货”。

终于叩完起身,轻悠觉得耳根子很热,这便听到住持温言笑语地对织田亚夫说,“小姑娘心性纯净良善,活泼可爱,殿下福气。”

织田亚夫俯首,口气却很冷,“调皮捣蛋,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还需要多加调教。”

住持点头,慈眉善目地看着轻悠说,“小姑娘能得亲王悉心照顾,亦是大难之后的大福气。相信紫樱殿下泉下有知,也会为殿下得遇知音,甚为心慰。”

“多谢住持吉言。”

“殿下不必过谦,不过正如这位小姑娘所言,殿下亦需多多化戾气为详和,少杀生为最好。”

本来被人当面“说坏话”受教训就很不满,这会予头一转向,轻悠就乐呵了,立即猛点头,小人得志地附合来,“师傅您说得对,他就是戾气太重,得好好化化了。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实在是太不祥……”

后话被男人的两道死光给直接掐没了。

“啊,你说过拜完了可以看字画的,我还没看呢!”

“你要看字画,还是看你朋友。”

男人拖着女孩就走。

“就看一眼也不成嘛,你在你娘面前都这么凶,你娘现在一定在天上骂你呢。”

“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坏了佛家清静。”

“啊,你瞧你瞧你耳朵都红了,你娘一定在骂你了,你还不放手。坏蛋,坏蛋……”

吵嚷声渐行渐远,住持看着走远的男女目光愈发柔和,直至人影已不可见,方回身朝那神翕处俯身一拜,默默颂念。

公主殿下,小主子似乎也走上了跟您一样的道路,希望您能保佑他得到幸福。敬承也会一直守护着小主子,为小主子祈祷。

……

轻悠从正门走进会稽园时,眼光还不自觉地朝那块黑色大石上多瞄了两眼,顺着大石直指上方树丛,不由又猛咽了两口口水。当初自己钻笼爬灌溜进来的“路”,现在已经被更加茂密的杂草树枝掩去,难觅其踪。

“看什么,还想再从上面溜一圈儿回味回味?”

“你这人嘴巴真坏。”

“彼此彼此。”

“哼!”

她立即甩开了他的手,快行两步抄到前方,因为已能听闻到那亭中稀落的人影和谈话声,这方行来一看,当初一起患难的姐姐们,除了自杀的素素,全都在这里了。

最先看到轻悠的还是频频朝门口张望的陈孟碟和莫晓熏,两人立即迎了上来,欢欣愉悦地拥抱在一起,还没说两句,便都揩起泪来。

而跟林雪忆聊着的女孩们方才围拢上前,互道安好,共叙离情。只是看相面听声气,明显不若另两人来得情真,显有几分轻疏应付。

“悠悠,快别哭了。”林雪忆立即递上绵帕,体贴地压低了声,“让殿下看到,可又得心疼了。”

“谢谢,雪忆。”

轻悠接过绵帕,轻轻点了点头。就算她再迟钝,现在也已经能感觉到这群人里对自己的几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看到织田亚夫走过来时,众人的声息立即低了下去。

那双深邃的黑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本来还惊艳赞叹的人,都被男人眼中的锐利和浑身散发的强势气场给迫得低下了头,隐约不安。

一旦达到震慑的目的,男人收回的眼光,最后落在中间那衣着虽最朴素却仍是让人一眼就瞧出与众不同的华贵的女孩,伸出手,声音低沉得震响每个人的耳膜,不容置喙:

“过来。”

轻悠以眼神安抚了两个好姐姐,走了回去。

大手抚上她的头,动作很温和,一如往常他心情好时,为她顺了顺颊边的鬓发,接道,“我还有事处理,你与她们聊聊就罢。晚上七点的轮船,五点之前必须结束。明白?”

她仰着头,承住他深沉却独一的温柔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他收手转身要离开,她似乎着急地趋前,问,“那你……”

他回过头,“什么?”

她缓缓垂下头,颊面寸寸嫣红,“五点的时候,你会来吗?”

他唇角一牵,抬手叩了下她的脑门儿,音调上扬了几分,“如果你想的话。”

“啊?”

她再抬头时,他已经转身大步朝外走去,高大的身姿行如长风,挺拨的背脊立如青松,即使已经走远了,他所留下的气场仿佛仍未退散,让人安心又不舍。

轻悠却不知自己这不经意的小小举动,在看每一个人的眼里,都被诠释成了一种不同的意谓。而这些或主观或客观的看法,在不久的将来给她带去多少意想不到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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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是这部分的一个小小高潮,不得不说非常非常俗气,可素秋秋挥常挥常滴喜欢哇!mua——大家肯定滴会喜欢滴!

正文 48.真正的胜利者

织田亚夫离开,除了门口职守的侍卫,十一郎仍被留下了,他抱着武士刀立于亭外一侧,不动如石,目光远掷,面无表情。

这时,其他人才暗暗松了口气,园中气氛又渐渐恢复到初时即将归家的愉悦中。

轻悠才急着吩咐抱着礼物盒子的侍卫女仆们将东西铺上桌,一一揭开后,让女孩们挑选。并挨件地为众人介绍,语气轻快,隐有讨好。众人面上未有大变化,眼中却浮出不同光色。

有人瞧着食盒里被誉为全东晁最高级的寿司,羡慕地问起,“轻悠,亲王殿下竟然让你把这么昂贵的食物当礼物送人,一定很宠你吧?”

轻悠仍然不太清楚眼前一应物什的贵重程度,只觉得挑选的都是日常用品,食物再贵也都是吃进肚子里很快被消化掉的易耗品,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盒漂亮寿司就是当前家境较为殷实的许多女孩的家长也舍不得花钱买来吃,更遑论拿来送人。这般阔绰大方,在此时出现,最易招人眼红。

对于朋友的询问,轻悠尴尬,应道,“只是些吃食罢了。他们东晁人平常最爱吃这些生鲜的东西,那宫里很多,不怎么贵重。这前你们不都说喜欢吃嘛,所以我就拿了些来。”

那人笑接,“轻悠真是好运气,早知道当初咱们游伽蓝寺,也该试着擅撞一下禁地看看,说不定也能碰上个这般细心的好男人,就不用受那许多苦了。轻悠啊,你说说,亲王宫有多大,听说那里有全东晁最漂亮的樱花园……”

轻悠尴尬地笑着,却不想再开口。

陈孟蝶借着看礼物就将那一脸羡慕妒嫉的人挤了出去。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说什么好运气啊,我看那根本就是霉运。”又有人接着话头说了下去,“你们都忘了么,当初我们本来可以出城离开的,却被夜巡联防队的人抓到,而素素和晓熏之前就是被那些该死的联妨队员给糟蹋了。后来在警示厅里,更是那个联防队长和两个下属一起,素素才会自杀!现在谁不知道联防队员就是那个光德亲王的属下啊!”

轻悠本想继续介绍礼物,却不得不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四下气氛也迅速阴沉下去,本来还专注于礼物的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有人似乎想活络回气氛,又接,“大家别这样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要往前看才好。毕竟现在大家都平安出来了,这个……多亏左大将军,我记得那位将我们救出大牢的还是将军的属下,好像是位上校呢!”

立即有人附合,“还是左大将军明事理。虽然军部出了逮捕令,可人家查清了咱们单纯留学生的身份后就放了我们,还给我们安排好吃好住的。对了,雪忆,刚才听你说,你们林家还得到军部颁发的通行令,对不对?”

林雪忆低声应了句,没有多说。

不过就她这般回应,正给众人褒扬左大将军、贬斥光德亲王提供了好借口。

轻悠在事发前也听龙村治也说过联防队的归属,而织田亚夫之所以会出现在校场,也都是由于龙村治也与之做交换,才会出面救人。可那阴差阳错被救到的人,却一直沉默地站在后方,照顾着这场聚会唯一的男宾,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这次……”

轻悠忍不住开口想辩驳,就被旁边的莫晓熏一把扯住,朝她递了个“不要犯众怒”的眼神。本来不觉得这样的误会有多么重要,她在家中也常遭误解或陷害,口头上被人占个便宜,没什么了不起。可突然被这么“一扯”,就莫名地觉得格外不舒服。

若是那个人在,八成会直接下刀子来个“见血封喉”,或直接杀掉一了百了,更不会废话给什么解释。

然而,事实明明就不是这些人嘴里说的那样啊!

陈孟蝶拍地一声关掉食盒的盖子,吓得众人声音一抖,全看了过来,就听她冷森森地喝道,“拜托你们别以为现在已经彻底安全,就可以没脑子地胡说八道了好不好!难道你们没长眼睛,现在我们还踩在谁的地盘上?左大将军他人很好吗?现在他正带着远征军去侵略我们的国家啊!今晚我们能顺利离开的话,靠的还是亲王看在轻悠的面子上,放我们一条生路。拜托你们在说话前,稍稍动动脑子好不好,不要害人又害己啊!没看到亲王殿下的侍卫都还站在外面嘛!”

陈孟蝶这一说,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亭外,立即发现那抱着长刀静如石雕的男子目光直直投过来,眼底森冷的煞气吓得众人立即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陈孟蝶朝轻悠眨了眨眼,轻悠感激地点了下头。

莫晓熏叹了口气,这才出声询问盒子里的牛奶糖,岔开了话题。

不过,经过刚才的一堆争论辨驳后,众人的兴致似乎也不是那么高了,多数人也沉默了下去。

而林雪忆和向兰溪一直坐在后方,没有加入他们的圈子。轻悠几次想要跟两人攀谈,似乎都有人故意插话。两三次后,轻悠发现林雪忆刻意回避的态度,隐约也明白了,不再强求。

“轻悠,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回家后真不想看到任何跟这个国家……有关的东西了,太可怕了。”

有人将礼物放回桌上,低声说了一句退出了圈子。

轻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欠思考,忙说,“要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吃饭。这寺庙挺大,上次来我们都没有好好逛过,寺塔那里的樱花还开得很美,不如等会儿我们都去看看,也好拜拜佛祖,保佑大家一路平安。”

有人心动,但似乎碍于无人支声,而不敢表态。

“拜神佛有用的话,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其实,我们更想的是现在就回家,逛寺庙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说着,就有人互打眼色往亭外走。

轻悠着急又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似乎不管说什么,自己的立场都很让人唾弃。

突然,林雪忆便开了口,“大家别这样。轻悠好不容易才为咱们争取到回家的机会,我们也不能让轻悠太难做,毕竟这是亲王殿下安排好的。还是先吃了饭,去拜拜佛主。”

这“亲王殿下”四个字一出,众人排拒的脸色又立即收了回去。

向兰溪看到轻悠松口气回头朝身边的两个好姐妹欣慰一笑时的小心翼翼,本来坚定的心志,似乎又有轻微的动摇。

他知道,其实女孩只是想跟即将分离的朋友们多聚聚,准备这许多礼物,或昂贵,或稀罕,也都是为了讨好逢难的姐妹,让大家能淡忘过去的苦难。

她的心意那么单纯美好,事事为她人着想,可偏偏这个世界太复杂,人心更难测。当你站在一个绝对优势的立场上,说关心他人救助贫苦,不但不会得到那些人的认同和感激,却更容易招来眼红和嫉恨。

刚才那个男人一到场,就以眼神狠狠警告过他和林雪忆,不是他们不理她,可惜时势比人强,受过伤害的人,多数都学会了明哲保身,或……冷眼旁观。

席上的菜肴,多以亚国菜为特色,间或有几道东晁的特色美食,有人在挑了一筷子被数双眼神鄙视后,便再没有人敢动了。本想以酒助兴,哪知上的还是东晁有名的清酒。在场女孩们也有不少深受亚国酒文化熏陶,寻常聚会时也多会品上几口,这会儿也全没了兴致,对于女仆们斟好的酒碰也不碰。

一直置身世外般的林雪忆,温柔体贴地为向兰溪布菜喂汤,无微不至,很快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绝对安全自在的话题主角。

“雪忆,我可从没见过你对哪个男士这么休帖过唉!向大哥你好福气呢!”

“就是就是啊,之前龙村大哥也没有……”

这话头立即就被某个眼神掐掉了。

林雪忆似乎并不避违,口气中还有几分大义不屈,“这点事理雪忆还是懂的,再如何也不屑从与迫害自己同胞和祖国的人,过去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少女痴傻罢了。现在,”她抬眼一笑,几分清醒洒脱立即赢得了众人敬佩的目光,“吃一堑长一智,希望大家都能忘掉过往的不愉悦,回国后鼓起勇气重新来过。”

经她这一说,众人方才起兴,以汤代酒干了一杯。然而,那话中明显将轻悠排挤在外的意思,四两拨千斤地就种在了每个人心上。

“向大哥,你可要珍惜我们雪忆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的真情挚意啊,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祝向大哥回国后,能尽快治好手伤,重上手术台!干杯。”

气氛似乎越来越热烈了,可轻悠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真正隔离在外了。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恶毒,竟然故意这么伤人呢!”

这话自然又被人给掐掉了,可轻悠的心里也愈来愈沉,虽然向兰溪看起来面色如常,比起电报局那日,气色又好了不少。可只要有心人都该明白,当着一圈儿女子,身为男子却连自己动手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还要受女子照顾,再多的祝福、赞美、羡慕,都毫无意义,更触人心伤。

轻悠更自责,小手轻轻摁着袖兜里那日特别向直子要来的刀伤药,只觉得自己更加沮丧,不管怎么努力伤害已经筑成,似乎再多的关心和道歉都是枉然。

“哼,就算这里的男人都美翻了天,咱也不屑从之。”

轻悠的手抖了下,不敢抬头。

“我,我很怕,要是回家被父母知道未婚已经破了身,他们根本不会管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啊,这就是家里的奇耻大辱。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有人便爬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说已经订婚的未婚夫若知道这事,绝对会退婚。气氛倏然凝窒,众人全变了色。

事实上,这里多数女孩虽喝了不少洋墨水,可时下的婚嫁风俗仍然十分守旧,失贞必然是大事,其所代表的含义和引发的后续问题,都将让女子尝尽一生苦楚,从心理上便生出个大漏洞,卑鄙到了尘埃中。

轻悠遏力劝慰,却得不到旁人的认可。有人说她仅是妾生子女,大不了嫁个小平民也有人接收,不像她们嫡生子女担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誉和脸面,失贞那就是下地狱,除了嫁大户人家做小妾似乎没有出路了,她们也不可能接受嫁个平民受苦受穷一辈子。

众人都意兴阑珊,气氛低弥。

林雪忆低下头,不语,不料向兰溪却用伤手轻轻碰了碰她,给予了一个十分温柔鼓励的眼神。

林雪忆回以一笑,心下几分得意。若要真论起来,其他在场所有女孩里,她才是最幸运的。她还保有女人最大的筹码,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用这枚筹码为自己换来幸福的未来。轩辕轻悠现在看似风光,其实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凭她的身份失宠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恐怕比谁都惨。

呵呵,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最后还是性子较为泼辣的陈孟蝶举了杯子,跟轻悠道别,莫晓熏也鼓起勇气,三人相拥话别。

这桌席的清冷和疏离,在轻悠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不管她再怎样逃避或自欺欺人,都不得不承认,很多很多事,已经变了。

……

歌舞伎町

黯昧的光影,嘈杂的人声,浓妆艳抹的女人坦露雪颈香肩,从身边走过时抛来露骨的眼神带着浓烈刺鼻的熏香,开合的折扇门内传来粗笑娇语,一晃而过的糜乱景象似乎让空气中混乱的香气酒气烟味汗臭变得更加浓重,难以忍受。

包厢门被拉开,便传来同窗们熟悉的叫嚷声,一个个穿着印着菊鹤花纹的大褂,显然都已经在店里泡过汤了,那大褂是店里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浴后衣。举着扇子小铃鼓,打着节拍,跟着表演的艺伎吆喝得正起劲儿。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少时的回忆又浮现眼前,初入店时的浮躁厌恶感似乎褪了少许。

“亚夫,你这小子终于来了,我们都泡过一圈儿了,你快去洗把洗把,换上咱们的队衣再上。诺,妞儿都帮你准备好了!”

头上扎了个乱糟糟的小毛根儿的魁梧汉子,一把将刚刚还吻得难分难舍的女人扔进了织田亚夫怀里,哈哈大笑着开怀畅饮。

阿澈这家伙似乎比离开时更壮了,之前发电报说美国玉米热狗都吃得想吐了,现在看他这样子明明就很爽,回头估计又会上赶着找自己比划西洋拳了。

野田澈,现留学于美国军事学院(即西点军校),主修军事指挥和战略参谋,正是未来的大将军候选人。但他个人却极爱舞刀弄枪玩格斗这类的军事技能,比起用脑子办事,似乎更喜欢用武力解决。

织田亚夫将女人推开,迳自走到离野田澈最远的位置坐下,对于递来的清酒,看着对方架着金边眼镜后看似无害的清冷眼眸,问,“雅矢,这么久不见,你又想拿我做什么试验?”

东堂雅矢,外表斯文儒雅,一派谦谦公子相。现留学于德国慕尼黑军事医学院,主修解剖学和神经系统学。和野田澈一样,天生骨子里都有些逆世,格外衷情于各种神秘灵异学说,且从小就喜欢配置古怪的药水,早在留学前就拿到了国内的化学博士学位,他们都没少做过他试验的白老鼠。

“亚夫,为你今晚的重头戏准备的祝兴小玩艺儿。”

“免了。”

织田亚夫想也没想,推开杯子,伸手拿过旁边另一人正喝着的酒杯,自己倒了酒。

东堂雅矢叹着可惜了,但镜片后的细长眼角却微微挑起,抿唇浅笑。

那被抢了酒杯的人立即就嚷嚷开了,“亲王殿下,你也太欺负人了。抢了人家的初恋情人就够了啊,居然连一杯酒都抢!还光德亲王,根本就是辱没这个名字,改成叫缺德亲王最好。”

“缺德亲王,祝你和出云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干杯!”

旁边又凑上来一张醉熏熏的脸,口气酸得人牙疼。

“来来来,干杯,咱兄弟好久没聚在一起,今天不醉不归啊!阿康、义政,你们两小子别这么酸了啊,没人家亚夫能干,直接认输也不丢脸!”

野田澈刚才被故意别开了,这会儿插了进来,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更加火上浇油。

经他这一闹,左大将军的二公子柏原康,大学士之子清木义政,通通不干了,扑上前就跟织田亚夫打作一团,妒嫉不满,各种酸水全吐了出来,哪还有什么等级尊卑,吓得女人们惊声尖叫,纷纷走避。

“啧啧,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妒嫉够啊!”挑起战争的野田澈直摇头。

“你也知道都这么多年,就该知道积压下的火山一旦爆发,威力惊人,这下终于彻底绝望了。”尚善御极口气毫无对朋友的同情。

“这叫绝望的反扑吗?怎么亚夫的动作好像变慢了?难道是这两年在国内饱思终日无所事事,又有美人在旁,淫满欲足,疏于锻炼。”东堂雅矢推推眼镜,出口的话没有最损,只有更损。

三人隔岸观虎斗,又品头论足,嘲讽调侃,不亦乐乎。

织田亚夫被已经是少将军衔的柏原康踹中右腰伤处,旧伤疼痛,心头更不爽。

这群没良心的白眼狼,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就不该来赴这该死的告别单身宴会。

“嗷——”

“哼,活该!”

“亚夫,你活腻味儿了,哦!”

“有种的就上,站在那娘们儿似地叽叽歪歪算什么东西。”

“我草,老子拳头正痒呢!”

有人一被激,嗷地一叫冲了上去。

“我的种还是留着做研究比较好,浪费在你们这群人头猪脑的人身上太可惜了,哦!”

有人想袖手旁观,可惜时不我予,还是被拖下了水。

一时间,好好的超豪华多功能包厢里,战火狂烧,墙倒门破,痛叫不绝,一片混乱。

哲人说,男人间最深刻的情感交流方式——就是拳头。

正文 49.意志,思乡,悬机

一番挥汗如雨的激烈运动后,男人们全部甩开胳膊下了汤,轻烟缭缭的仿天然温泉池里,有端着清酒细细品,有怀抱美人腻味,有搭臂低声交流,还有兀自沉思不语。

不巧,那位宴会的主角太过沉默,让组织者极为不满,就要打破他的独立气场。

当斟酒的女伶靠近时,某人突然扬手扔出一物,击中女伶脚踝,惊讶声响起,哗啦一道入水声后,冰冷的喝斥冷冷扬起。

“出去!”

“亚夫,今天可是专门为你办的party,你不用从现在就开始为出云守身了吧?”野田澈的烂招没得逞,又开始报怨了。

“什么从现在,他一直就是个在室男。”东堂雅矢十分不客气的嘲弄起来。

两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隔空击掌。

野田澈甚至叫道,“老天,亚夫你现在还留着处男身,难道都是为了出云,力求夫妻平等么?啧啧,真没看出来,你在欧洲留学两年就把人家的民主共和人人平等学得这么精正,都开始身体力行啦!”

又是一片夸张的大笑声。

“得了,你们的消息早就落伍了。亚夫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处男了,早在两个多月前,金身已破,现在夜夜春宵,估计刚才就在犯相思呢!”尚善御极冷飕飕地打断了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两人闻言立即收声,惊讶地看了过去。

织田亚夫蹙眉瞪了眼尚善御极,问东堂雅矢,“两年前你参加柏林奥运会,最拿手的击剑怎么会只得亚军?我记得我离开时,你拍着胸脯说只要我走,冠军绝对是你的囊中物。当时谁打赌说,输了的人要学猪叫椿(音同春)?”

虽然一听这话,众人都想知道原因,可野田澈又舍不得“处男被破”的大新闻,嚷嚷了起来。

东堂雅矢暗地里狠踹了野田澈一脚,回道,“那这就要问你那位纳粹军官朋友了。”

“怎么说?”

“你说他只是个帮军队采购物资,对于机械、化学非常感兴趣的普通军官。对吧?”

“当然,他是这样跟我介绍的。我过年后,还跟他订了五千部西门子电话,用以改善提高政府办政处各机构的办事效率。为了表示他诚挚的友谊,他还专门派他的亲信副官随行押送货品。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位相当诚实可靠的朋友,兼商业合作伙伴儿。”

噗嗤一声,优雅风范不亚于织田亚夫的贵公子雅矢君,一口将吞进嘴里的酒吐了出来。

忍不住心头火叫了起来,“够了,全是放屁!那家伙根本就是穿着羊皮的黑心狼,他上场不到五分钟就击中我十五次,我只击中了他一次,位置还是勉勉强强的手臂。”

击剑比赛里的规则,双人比赛时,若在四分钟内五次击中对方,或九分钟内十五次击中对方,就算赢。但这个获胜的标准指的是连续击中对方,对方击中次数为零。而在通常的比赛中,这种被彻底洗白,迅速扫地出场的情况几乎很难看到。就算有,那么对手至少也能反回一剑。

就拿柏林这次奥运会的女子组单人击剑冠军伊轮娜来说,最多也是以连续四次击中对手,才拿下的冠军。

所以说,东堂雅矢的怨念可谓极深,当时裁判宣布数据时,全场竟然是一片死寂,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冠军赛上输得这么“离奇”,更没有人能赢得如此“神奇”!足足五秒中积累的静默后,那是一片震天动地几乎掀翻了整个击剑场馆的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至今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捶胸顿足也不足以形容那该死的沮丧,好像耳朵里还一遍遍地播放着“亚利安万岁”、“亥希特勒”、“噢弗雷德里克上校太完美了”标语,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织田亚夫似乎并不惊讶,只挑了挑眉,淡声道,“弗雷德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东堂雅矢丢来个白眼,冷哼一声,“何止深藏不露!会前他说只是代表军部参加奥运会,军令难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参加的所有项目全部拿了金牌,剑术、骑术、游泳、射击、短跑等等,甚至团队比赛打篮球,无一不精,简直就是十项全能,超级运动健将。”

“还有呢?”

“所谓对机械和解剖小有兴趣是吗?事实上经他改造的后的博朗宁手枪的瞄准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至于解剖,他从头到尾只对一种生物解剖感兴趣。”

故意停顿,其他人忍不住就嚷嚷着追问起来。

“人,而且主要是女人。”

一揭秘,嚷嚷声消失,数双眼同时瞪大。

东堂雅矢唇角邪恶开裂,“他最喜欢拿随身的武士刀,解剖女人的衣服。”

众人大笑,神色猥琐。

“这武士刀可是亚夫你送给他的最爱的东洋礼物。”

众人的笑脸转了向。

“弗雷德里克还常常用它解剖受审者的身体,活活剖死。”

笑声突然就消失了。

但东堂雅矢那双镜片下的细长眼眸愈发炽亮起来,“我亲眼看过几次,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技巧可谓完美绝伦。有句亚国的成语是怎么形容的?”

织田亚夫接上,“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其他人再忍不住开始嚷嚷两人不要再说下去了,均做呕吐状。

“对。他对人体的解剖技巧,连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还要忘尘莫及,从理论到实践,堪称完美。”

“所以,你现在跟他往来甚密,已经超越我和他的友谊关系了。”

“呵,我帮他解决了几个小问题,估计等我回德国时,他已经被授予少将军衔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他可算是有史以来最年轻英俊的将军了!不过,这并不是我和他关系密切的主要原因。他们的元首大人对神秘灵异学非常感兴趣,而东方世界在他们西欧人眼里,向来充满了神秘感。”

“他把你引荐给了那位元首?”织田亚夫的口气是肯定的。

“嗯哼!就在今年的纽伦堡新年宴会上,托你及时寄来的那把刀的福气……”

“童子切安纲,我东晁三代统一全国的大将军用过的镇国宝刀。”

“嗯嗯,都托了童子的福,让我认识了不少物理化学医药界的泰斗人物。那位元首的讲演让我印象深刻,他那狂热的思想暴风席卷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他的私人藏书十分惊人,完全不亚于亚夫你的收藏。我以为,这样的人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在整个欧洲掀起一场史无前列的大革命,或者,大灾难!”

话落,池内一片沉静,女人们不知何时都被遣走,男人们的面容已经不如初时那般嘻笑随意,此时整个世界的格局和发展摆在他们眼前,藏于这些表象下那令人震惊的内幕,让他们的眉宇间多了了几分凝重和严肃。

……

突然,野田澈的目光定在了织田亚夫抚肩的手上,口气一转,“亚夫,之前我好像听某人说你被一个亚国女人戳了一刀,后来又为那女人自裁一刀,这事是真是假?”

答案只是一记冷眼。

但他毫不收敛,冒于犯难,“呵,我还听某人说,那妞儿脾气火爆,十分泼辣。要不趁这儿兄弟都在,把人叫来瞧瞧。哥哥已经玩腻了美国妞、墨西哥南非黑妹子,对亚国的小辣椒可是仰慕已久了。话说,这床上功夫应该很不一般吧?不然怎么能勾引你破掉了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金身。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提前为了你和出云妹妹的宿宫吉日,积累必要的经验和技巧?”

啪,两张擦澡帕正中两张俊脸上。

织田亚夫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岸。

尚善御极扒下脸上的帕子怨怪地瞪了野田澈一眼,十分后悔自己头晚被打趴下后将内幕透露给了一个毫无节操的大嘴公。

野田澈还想继续嚷嚷,就给东堂雅也一把拉住打了个眼神,他甩开人,又追上织田亚夫进了蒸室,其他人见状生恐出事都追了进去。

“亚夫,其实这事也可以理解为你对亚国的报复,上个亚国小妞儿,报复当初令堂被亚国男人抛弃的恨意!哥哥我绝对支持你,就像我上美国小表子一样。表子性似乎就是他们美国的一大特色,他们一边向我们东晁抛橄榄枝,支持咱们侵略亚国,建立什么亚洲共荣圈儿。一边又向亚国的几大割据势利敞开大腿,寻找合作者,整个就***朝三暮四。把亚国春秋战国那套的合纵联横玩得比亚国人还滑溜……”

听到这里,众人才把肚子里的心放下了。

“不过,美国的军事科技和民生产业发展得非常好,简直让人眼红啊!人家现在十户里有三户人都能用上电话了,是我们的二三十倍不止。而且,我听说很多欧洲的犹太人移民到美国躲避政治迫害,那群被亚利安人鄙视践踏的犹太人带着大笔的科技思想财富,美国佬可欢迎得不得了,敞开了大腿接客!”

一串咳嗽声响起,一直在东晁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们受不了这样的“开放”。

“我倒觉得美国的三权分立制度,非常好,很民主,很公正。而且可以避除上层建筑万一替换到一个智力低下思维模糊的蠢祸身上时,对国体的伤害。”

“虽然美国是个表子,不过我也赞同雅也的说法。但在咱们东晁,要反自己老子,咱们……”

尚善御极叫停,“够了,你们两出国留了学,都染上国内那些心无皇帝陛下目无朝廷政府的激进份子的歪风邪气了!搞什么三权分立,这根本就是对皇帝陛下的亵渎,别忘了你们面前还有一位亲王殿下。再胡说八道,就是以下犯上。”

对此,那两个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男人,扬起鼻子给他哼一声,异口同声骂“迂腐”!

尚善御极顿时脸红,向两个一直插不上话的同僚兼同窗求助。

少将先生柏原康抚着下巴,“听哥哥们说起国外的这些趣事儿,我也好想出去走走看看。”

大学士之子清木义政点头,“我听说英国和某些国家,现在是立宪君主制。他们发展得也不比美国差,也许应该去考察一下,更有利于我们未来的改革发展。英国的大革命让他们成为日不落帝国,我们东晁……”

尚善御极气得直骂众人是逆贼,“搞三权分立的话,那你们置皇帝陛下于何处?要知道在东晁国民的心中,明仁帝的位置等同于神,可不是那些洋人只在周末才会去教堂参拜的主耶酥!亚夫,难不成你也赞同他们的话?”

织田亚夫接过了野田澈递来的巴西雪茄,重重吸上一口后,徐徐吐出烟圈儿,微眯着眼,说道:

“这个世界不管是在茹毛饮血的奴隶社会,还是到了洋人们口口声声尊奉的绅士礼仪的新时代,永远奉行的生存法则都是——成王败寇!”

“一个民族的崛起绝不是靠所谓的偶像崇拜,就能强大一个国家。那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凝聚民族精神和全国民心玩的小把戏,正如那位元首大人在奥运会上展示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亚利安民族的优越性,健美,强大,坚毅,不屈。他上任三年,德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国民生产总值,军事储备力量,对外贸易发展,都得到了显而易见的提高,民众才会在他那些极具煽动性的精彩演讲里发出疯狂的呼声,举国崇拜。”

“而目前我们的国家,强化民众对皇帝陛下的信仰和忠诚,也是明治帝时期一直维持下来的凝聚力。我以为,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现状。目前,我们最大的矛盾是洋人们想要像瓜分印度半岛一样瓜分我们亚洲大陆,我们绝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任之鱼肉。”

“所以,保护东晁,不再受欧美列强奴役,正是当前我们东晁男儿的绝对意志!”

哐啷一片杯子砸碎声,伴着几个击掌声响起。

野田澈和东堂雅也握住了对方的手,看着织田亚夫,异口同声地笑道:

“对我们来说,就算东晁亡国,追求织田亚夫就是我们一生的绝对意志!”

尚善御极登时张大嘴,惊得傻了眼。

这样的宣言分明就是逆国反帝的反动宣言啊!

啪啪,那紧紧相握的拳头上又多出两只,竟然是柏原康和清木义政。

“你们……”

两小子看向织田亚夫的目光同样坚持执着,也异口同声说,“亚夫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也誓死追随。”

野田澈吆喝着尚善穆极赶快下决定,否则就踢出门儿,尚善御极有些纠结,可是看着兄弟们那紧紧握住的拳头,没有多想也握上去了。也许他们的政见仍有很多不同,可是归根究底,若离开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多少实现的可能了。

最后,八只眼睛同时看向那唇角轻扬、眉眼风华的男人。

男人将手重重覆上,声若掷地:

“定不负重托!”

……

另一方,即将回亚国的众人在入寺庙中参拜完后,就要离开。

虽然时间还早,轻悠也不想再拖延下去,徒增烦恼,便拜托十一郎,想要亲自送朋友们一程。

十一郎坚定拒绝,后来还是得轻悠软磨硬泡地到山下找到电话亭打了电话,询问织田亚夫,得到了应允。

开去港口的路上,陈孟蝶主动要求坐轻悠的车,轻悠邀请了其他人,却都无人敢应。

车上,陈孟蝶揭露了今日对话里的一些内幕:

“林雪忆一来就询问我们的生活情况,还说之前到荻宫看望你时,有一批亚国人被安排住在你们荻宫中。那些小心眼的家伙就以为你厚此薄彼,看不起我们这些被人糟蹋的姐妹,故意安排我们住在宫外。你知道,后来你出现时,就算你今天穿得比我们当初见你时还要朴素得多,可看在那些人眼里……你没注意吧,林雪忆今天穿的都是粗布衣,以前她从来不穿,还总在背地里笑话你……”

轻悠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将话题转开了。

到了港口后,船还未到,彼时太阳极大,很多等船的人都暴晒在太阳下,轻悠便央着十一郎让大卡车多停留些时间,让众人能躲在蒙了绿色布蓬的车里等船。

席间侍卫为众人送水时,莫晓熏跟陈孟蝶悄悄咬了耳朵,之后,陈孟蝶告诉轻悠,林家似乎今天也有货要在此上船,并安排了人员前来护送她们,众人都很欣慰感激。

恰时,有人唤“大小姐”,林雪忆立即从车上跳了下来,略一交流后,果然如莫晓熏所说,车上的人便弃他们这方的军车而就自己国人的乌蓬小牛车去了。临走时,也叫了陈孟蝶两人一声,只是态度上明显不那么热诚。

这情形看在十一郎眼里,暗自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自觉地替轻悠不值,亚国这些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她们没有军部发放的通行令,想跟着商船走根本不可能。从远征军出发前,京都这边的港口早就进行军事化管理戒严,出入港都有严格的审查程序。

这女人真是笨死了,为那些没脑子的蠢人设想周到,人家根本不领她的情。多此一举,何苦来哉!

于是,大船来时,那些人果然跟着林家人上了船,却立即被扣押住。陈孟蝶自作主张,拉着左右为难的莫晓熏硬跟着轻悠这边的十一郎上了船,大副在看过十一郎出具的通行令后,立即点头哈腰各种讨好,甚至连船长都跑了出来,殷情得就将即将出行的两个女孩当成了重要贵宾看待。

这一幕,自然是让其他女孩们又嫉又恨,最终还是轻悠主动上前帮忙解围,事情才尴尬地解决了。

众人向轻悠道了别,有好面子的人立即接过了轻悠送的礼物。然而,轻悠不知道的是在大船离开她的视野后,那些人又纷纷一齐将东西都扔进了大海里。

“轻悠,我们一回国就给你派电报。”陈孟蝶抱着轻悠,依依不舍,悄声耳语,“你放心,我们一定告诉你小叔,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直到船彻底消失在地平线,轻悠才收回了眼光。

此时,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映得碧波鳞鳞,反射的光影将久久驻立的娇小身影都淹没了。

十一郎听到女孩用着几近飘渺的声音,说,“十一郎,你知道吗?我家乡是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那里的人好多都没见过大海。只有我唯一一次跟小叔去上海时,到他们的外滩瞧了瞧,觉得那里的海好大好漂亮,好羡慕,好想住在海边。后来和姐姐们到东晁留学,坐一周的大船,我觉得这样的经历真是太棒了,四面八方都被美丽的大海包围着。我好羡慕你们东晁人,大海离你们的家那么近,很容易就能看到这么美这么壮阔的景色。可是……”

之后的话被渐起的潮汐声带走,他没有听到,却看到有晶莹的亮光,从女孩侧脸上滑落。

他突然想起主子曾教过他的一个亚国成语: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

……

回到荻宫,已是万家灯火,炊烟缭缭。

轻悠看着大开的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快步朝燃灯的温暖房间里冲,未想刚入屋就碰到了一个衣着十分考究华贵的女人。

那女人斜着眼打量了她一眼,就对着老管家说,“希望公主殿下入住荻宫时,先生能将闲杂人等所用器物都处理干净,以免某些污民贱婢的秽气冲撞到公主殿下的金玉之躯,万一害得殿下不能顺利孕育亲王殿下的小嗣子,那我们做下人的罪过就大了。”

管家吓得连连点头称是,给旁边的女仆打眼色,女仆急忙将轻悠拉进了屋。

轻悠不住回头,只觉得那女人的口气和眼神都十分地令人不爽,亲王宫里似乎暗藏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悬机。

待用过晚膳后,织田亚夫仍未回宫,轻悠以散步为名溜达到厅堂,便听到老管家正捂着电话说着,“司长说的对,在下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将这么重要东西忘了。明日在下就进宫,就聘礼的详细名目……”

一看到她时,老管家立即压低了声,结束了讲话。

轻悠问,“管家先生,亲王他要结婚了么?刚才……”

“不不不,小姐您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可我刚才听你说聘礼的事,之前那个女士也说出云公主要搬来住……”

“那是您听错了。刚才说的聘礼是在下一个侄儿即将迎娶新妇。小姐您这是想等殿下么?今天殿下和几个同窗好友聚会,可能很晚才回来,也许酒喝得多了,还会闹一宿。不如……”

轻悠没有再听管家的搪塞,皱着眉回了屋,拿出笔墨临字绘画。

一个小时过去,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地上全是白花花的纸团子。

正文 50.宝贝儿,我们私奔去天堂!(浪漫宠)

歌舞伎町

午夜来临,正是伎寮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那豪华包厢内却渐渐沉寂下来,没有人知道里面正聚集着当前东晁最具潜力的新生代贵族权利阶层的代表人物。

从三代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学士清木义政,担任皇帝陛下议政时的大纳言,亦是皇帝身边最年轻的侍从官;到未来的大将之才柏原康,野田澈;执掌全国律法的尚善御极大法官;以及祖上几代出过皇后、将军,至今家族在北海道一代仍是响当当的大名藩王的东堂家族,东堂雅也早在出国前就已经在研究军队医疗保障系统。

告别单身聚会,最后演变为留学见闻交流会,以及国际国内政治军事情况讨论会。

历史的发展,往往掌握在极少数的权利阶层手中,此时侧卧软榻上的男人们也无法预料,今日谈论的事件,在不久的将来会对他们自己的人生,对整个帝国,对亿万同胞,带来多么大的震动,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钟声敲响十二下时,织田亚夫的目光瞟了眼落地石英钟。

尚善御极握着杯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嚷嚷道,“亚夫,你娶了出云就是亲上加亲正了你的皇室之名,以后就再没人敢说你是‘外人’了,咱们办起事来也方便很多。这可是大大的为国为事业捐躯的伟大献身精神啊!来来来,哥们儿都举起杯子,干——”

织田亚夫倏地沉下脸色,没有举杯。

然而,尚善御极已经醉了七八成,神智不清,哪里看得见好友变脸,晃着身子就要上前碰杯子。

野田澈及时将人拉了回来,插了话,“注意注意啊,现在时间到,轮到上今晚的压轴好戏了!”

东堂雅也接到眼色后,拍了拍手,节奏感十足的西洋音乐响起,打开的隔扇门后出现数道冶艳妖娆的身影,啪地一声甩鞭响,画面劲爆,视觉冲击力强劲到让没出过国的小子们顿时失了声。

一个高大丰腴的金发美人穿着敞口和服,雪白的大腿故意从和服的开口处伸出,手执黑色皮鞭,长发一甩,画着墨绿色眼影的大眼抛来一个电眼,火辣十足,嘴里还叫着“come’on,baby!”。

而身形略显娇小的东晁女人,浓妆艳抹,穿着西洋流行的黑色掉带丝袜,搭配火红色的束身胸衣,黑色和红色的蕾丝花边在行走间摩擦着雪白的肉体,搔首弄姿间,营造出一种极度淫媚的气氛。

两个女人在刻意的引导下,齐齐走向织田亚夫,绕着他抛眼甩胸,极尽暧昧摩擦之能事,拿着皮鞭的洋妞儿甚至大胆地用鞭子缠上他的脖子,凑近了脸,吐气如兰地说着低俗下流的话勾引之。

那话听得其他人都脸红气喘,可织田亚夫的面色丝毫未变,却似越来越糟糕了。

野田澈打趣道,“亚夫,这可是我专门从大西洋城里给你挖来的大礼啊!技术一极棒,保证你今晚变身成超级狼人。”

东堂雅也扬手扔出个东西,火上浇油道,“亚夫,这是变身狼人的秘方,只此一家。哦,忘了告诉你,那妞儿手上拿的黑狼鞭,是弗雷德让我送给你,表示对童子刀的回谢礼,他说,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织田亚夫看着黑鞭,伸手夺了回来,一把将女人狠狠推开。

而醉得已经头眼昏花的尚善御极又抱着一个漂亮的漆木雕花盒子晃了出来,伸手要抱织田亚夫,却抱错成了野田澈,嚷嚷着,“亚夫,师兄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大礼,你可别说咱不够兄弟!诺,拿着——”

织田亚夫在野田澈伸手时,先抢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把漂亮的金钥匙。

“嘿,咱,咱们投资的三菱重工终于把咱们要求的那种战斗机研制成功了,这就是第一架批量生产试飞成功的飞机的舱门钥匙。现在,就停在你亲王宫的后院儿,时速五百公里,开着它去长崎巡查的话,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哦!要是横跨海峡到亚国,也就三个多小时。”

闻言,织田亚夫握着钥匙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目光暗闪。

其他人一听,都兴奋地抓着尚善御极询问,嚷着隔日也要开来玩玩。

东堂雅也看着恍然失神的男人,抚着下巴,喃喃自语般道,“说来,亚夫年龄最小,却是最先成亲的人,这难道是物极必反么?!”

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织田亚夫却充耳不闻,突然抬头,目光鸷亮逼人,将俯在身旁的女人挥开,就推开好友往外走。

“亚夫,你这是干什么?”

仍是野田澈反应最快,一把抓住男人,惊讶质问。

织田亚夫扫过众人一眼,吐出三个字,“去私奔!”

众人低呼,却被转身就走的男人迅速抛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跟谁私奔去,这节目才刚刚开始啊!他走了我们还玩什么,搞什么飞机!尚善御极,又是你,你这个搅屎棍儿,你干嘛在这时候拿这鬼东西出来。”

野田澈抓着人猛摇晃,可惜那搅屎棍儿早已经醉得神智不清,直接给他昏死看。

东堂雅也看着离去的人影,抚着下巴暗忖,那小子似乎是从下午接了那个电话开始,就有些神思不蜀了,期间时钟每响一次,都会看着钟发呆。

……

翻来覆去,睡不着。

嘀嗒,嘀嗒,时钟的走秒声在寂静的午夜,格外清晰。

轻悠没有睡在那间充满了男人气息的房间里,心口似闷着一团灼气,隐隐燃烧着,搅得浑身都难过得要命。

她闭着眼数了几千只小绵羊,却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闹轰轰的一堆人声人影来来去去,总也不消停,她不想去回忆,不想去思考,她宁愿做驼鸟,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土里,不受世界纷扰。

为什么突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轩辕轻悠,你当真要做个狗腿汗奸亡国奴吗?

轩辕轻悠,你忘了你所受的教育,那些礼义谦耻吗?

轩辕轻悠,你还配称“轩辕”这个华夏祖先三皇之一的黄帝传承下来的姓氏吗?

你的良心何在?

你的国格何在?

你的尊严何在?

……

“啊——”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我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不想思考,通通都不想!

门外值夜的人听到里面的叫声,都吓了一跳,忙要开门入内查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熄火声,急促的脚步很快从厅堂处奔来。

老管家披着单衣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就看到自家的主子浑身酒气,形容不整地横冲直撞,甚至还下达了奇怪的命令。

“马上把我的飞行服拿出来。”

“小,小主子,你这是干什么,还是先让人给您沐浴更衣吧?”

“不用!我说我要飞行服,立刻,马上。”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老管家慌忙招来人。

织田亚夫已经冲回自己房间,可一进卧房没看到料想中的人,立即气得大吼,“人呢?该死的,你们把人给我弄哪儿去了!”

十一郎急急跑了过来,“殿下,小姐在她自己的房里,已经睡下了。”

“该死!”

织田亚夫狠狠一捶门,砸破个大纸洞来,扶着墙就朝后廊走去。当他一把扯开房门时,仆人立即点亮了灯,轻悠刚刚从被窝里坐起身,惊讶地瞪着眼看着一身凌乱的男人,满脸酒气,眼眸赤红地扑了上来,吓得低叫一身就要闪开。

人高马大的男人哪里容得,好不容易找到人,立即将人逮回,压倒,抱个满怀,哑哑地笑了起来。

“小东西,抓住了,唔,好香,我要吃。”

他吃吃呓语着,火热的唇顺着不断扭动的小脖子,胡乱摩蹭,又啃又咬。

“真甜,我要通通吃掉,吞进肚子里,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哪里也逃不掉了。”

“织田亚夫,你搞什么鬼啊,放手,好……好痒,痛啦,臭死了,你个臭酒鬼!”

他一把捧住她闪躲的小脑袋,目光似浸了水般鸷亮逼人,不声不响地瞪了她足五秒钟,突然俯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小嘴儿,张开大嘴卷进口中疯狂缠绵。啧啧的水声惹得周人纷纷侧首回避,沉重的粗喘声中,混和着娇弱无力的嘤吟,浓烈的酒气仿佛瞬间沸腾了两个人的血液,衣衫凌乱,丝袂绞缠,欲罢不能。

漆黑的眸底,映着女孩渐渐涣散的眼神,他微一眯眼,松开了禁锢的铁臂。长指温柔地划过女孩被自己热烈爱抚过的红肿双唇,眸色愈加沉黯,那黯色下似有狂风暴雨悄悄酝酿,蓄势待发,让人心惊胆颤。

她伸手攘他,被他抓着小手揉进了掌心。

“悠悠……”

他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震得她心慌意乱,直觉仿佛有无法预料的事发生,难辩好恶。

“亚夫,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不,我不放手!”

“你想干什么啊?”

他抱着她站起身,口气更加笃定,“我带你去天堂!”

“什么?”

他眉眼慢慢变得温柔,“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她杏眼圆睁,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你要去天堂,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跟你去陪葬!你,你根本就是喝醉了,你都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管家,十一郎,你们的主子疯了,救命啊——”

这一路上,女孩狂叫不迭,整个荻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吵得灯火通明。

然而,男人的行动力丝毫未受酒精和女人尖叫的影响,有条不紊。喝了女仆递的醒酒茶,管家松下已经将男人要的飞行服拿了过来。

织田亚夫脱掉和服,迅速换上了飞行服,将飞行用的折耳帽戴在了轻悠的脑袋上,男式过大的帽子将小小的脸蛋包得十分严实,放下的大大遮风镜捆在小脑袋上,对镜一照,轻悠不满地叫嚷开了。

“啊,这什么玩艺儿,丑死了啦,我不要戴,不要戴!”

她伸手就要摘掉,被男人一把抱起,像夹米袋似地出了大门。跳上十一郎刚好开来的美式越野车,灯光打亮了一条陷在草坪里的泥路,汽车加足了马力朝黑漆漆一片的后山始去。

那里,正是轻悠从未曾涉足过的亲王宫后山牧区,听说在秋冬时,皇家贵族们都会到这后山区游猎,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就如亚国前皇朝亦十分盛行的秋狩围猎。

但此时半夜三更,四野无人,目力不及五米,轻悠只觉得前方地狱大门已开,正在召唤她弱小的灵魂,挣扎着就想跳车,却被男人牢牢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织田亚夫,你发什么疯啊!”

“不准骂脏话!”

他一把拍在她屁股上,她登时失了声。

那气鼓鼓的小脸瞪着他的模样,让他心底直发软,夜风吹散了酒精的昏沉感,胸口热切鼓动着的一个疯狂的念头,是的,她没有骂错,他已经疯了。

“悠悠,如果我真的要去地狱,你愿意陪着我吗?”

“才不会,就算你去天堂,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会陪你去送死。”

分明是气话,出口后看着他眼底闪烁的亮光一下黯淡,她又觉得后悔。

可他到底是织田亚夫,那个狂妄自大骄傲自负的光德亲王殿下,捞过她的小脑袋就是狠狠一吻,霸道宣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混蛋!”

“你才王八蛋,你又不是我的谁!就算要人陪你去送死,也轮不到我这个奴隶,出云公主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他喝道,“不。我很自私,更卑鄙,我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小妹陪我去死。”

她心中仿如被针刺了一下,沉沉的失落感如无边的夜色将她包围。

他没有理会她的失神,提着她跳下了车。

前方草坪上传来隆隆的机械轰鸣声,接了电话早早等候在此的机师和工程师们纷纷围了上来报告情况,几盏炽亮的弦光灯同时投向中间那架高大威武的新机器——巨大的机翼,高高的滑轮脚,飞速旋转的螺旋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鼓荡出强劲的大风,吹得人衣袂乱飞。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神情都十分激动,故意扬高的声调里都有种掩不住的兴奋,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可以称之为“自豪”的光彩。

轻悠将一切收尽眼底,当她看清那庞然大物时,也惊讶得闭不上小嘴儿。

而接下来,织田亚夫的动作让她又失声尖叫起来。

“啊,织田亚夫,你要干什么?”

他竟然提着她就朝那大东西走了过去,那里早已经架好了铁梯,他大步登上去,大风刮得她眼睛几乎眨不开,她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他拉开了她的手,吻过她颤抖的睫毛,帖着她的耳畔说,“悠悠,你骂得很对,我自私又残暴,我只会带着我喜欢的女孩去天堂!”

她一下呆掉,狂风中,他的目光射心中,那炽热的情感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他大笑着将她一把扔进了后座,哐啷一声关上了顶舱罩,自己跳进前驾驶座,伸手关掉顶舱盖后,啪啪啪地打亮了无数个信号灯。

后面的轻悠看得目瞪口呆,“亚夫,你,你要开飞机?”

他回头冲她一笑,宛如调皮的孩童,伸手摘掉了她头上的护目镜戴在自己头上,意气风发,却又情意绵绵地宣布:

“宝贝儿,我们私奔去天堂!”

……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可是,正如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的所言所行,无不透露着他骨子里那种即世故冷血却又赤诚热情的自相矛盾,任性而为,我行我素。

一条被火把点燃的长长跑道在前方亮起,飞机开始慢慢向前滑行,速度迅速提升,很快就让人感觉到了强大的空气压力。

她听着男人的提示,手忙脚乱地系着安全带,可弄了好半天,黑灯瞎火地根本系不上,“怎,怎么弄啊?哪里有卡口?卡口是什么东西啊?”

“笨蛋!”

他斥了一声,突然从前面转身,躬着身子俯来给她系安全带。

“你才白痴呢,人家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怎么知道弄这玩艺啊!”

咔嚓一声,带子终于绷紧了,男人顺势掐了她胸口一把,气得她狠打了狼爪子一巴掌,叫骂“色狼”。

“宝贝儿,你可以张大嘴巴尖叫了。”

“啊——”

机头慢慢昂向高空,急速下的失重感一下笼罩轻悠的全身,她吓得根本没听到男人说什么,直接放声大叫起来,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男人放纵的大笑声。

虽然之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做新时代的女性,可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坐的还是东晁帝国自主研发的战斗机,这个型号的战斗机在之后的世界大战中,战功赫赫,令全世界刮目相看。

而这一夜发生的一切,都令轻悠记忆深刻,毕生难忘。

------题外话------

浪漫假期开始了!

51-55

正文 51.这个私奔的夜。。。

“行於海,则水浸我尸

行於山,则草生我尸

倘若吾身之逝乃为君

则吾永不悔!”

“突突突”的机械震鸣声中,飞机已经升至千米高空,逐渐稳定下来时,男人突然放声高唱起《军歌》,一声比一声嘹亮,几乎要盖过螺旋浆的轰鸣声,不断重复的“死亡”和“尸体”,让人颇有些高处不胜寒。

轻悠在历经惊吓、极速、失重、高压,以及高空寒流后,牙齿抖得已经吐字不清了,浑身器官仿佛都移了位,思维神经都还没找准方向,这会听到男人慷慨激昂的歌唱声,难免有些羡慕妒嫉恨。

“织,织田亚夫,你到底,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可前面的男人唱得真起劲儿,一断点着脑袋,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气得轻悠猛拍前座,钢浇铁铸的厚厚座椅根本没反应,她又踢了几脚还是被人彻底无视。最后,她打了打舱顶盖,又察看了下四周舱壁的情况,确定密闭系统十分严格,便摸索着把安全袋解开了,起身伸手向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耳朵。

“噢,该死,你搞什么鬼!”

“我问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织田亚夫按下自动航行键,这才转身抓住小家伙的爪子,她人太娇小,竟然在窄小的驾驶舱里欺过来小半个身子,驾驶盘上的微弱灯光照着一张怨气森森的小脸,很是有趣儿。

“去天堂。”

“你胡说。”

“悠悠,到了你就会明白,那里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你,织田亚夫,你干嘛深更半夜拉人家去那地方?难道白天走不好嘛?”

“傻瓜,白天那就不叫私奔了。”

“谁要跟你私奔啊!神经病。”

“悠悠,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她还想贬损他,可是那黑亮的眸底盈动的光芒,让她又一次心软,败下阵来。

他的大掌抚过她的脸蛋,滚烫的触感让呼吸都开始紊乱,她立即缩回身子,坐回位置,扭头哼了一声。

他低笑,“倒真是忘了,你只穿了一件外套。现在五千米的高空,气温只有零下两度。”

“啊,零下两度。”

她对此完全没常识,一听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风太大给吹的浑身发冷。

他解释道,“悠悠,难道你那个无所不知的小叔没告诉过你,每升高一千米,气温就会下降六度。现在盛夏,东晁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度以上,五千米的高空就会下降近三十度。”

一阵窸窸簌簌后,男人身上的外套被扔到她头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她扭捏了一下,到底是抵不住零下的寒冷,乖乖穿上了。

身子稍稍暖和后,轻悠骨子里天生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挣扎了出来。

“为什么刚才起飞的时候,我总觉得耳朵不舒服,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涨着?”

他就像一个最好最耐心的老师,悉心地跟她解释,“那是因为飞升空时,周围的气压随高度降低,而人体内的气压某些部分适应较慢,就会觉得不舒服。所以才让你大声尖叫,那样耳朵会舒服一些。”

“咦,还有这种事呀!我从来没听说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呵气,感觉耳朵仍有些微的不适,不过已经比初升空时好太多了。

他哧笑,“悠悠,你认识几个坐过飞机的人?你小叔八成根本没坐过,自然不知道了。”

心目中最伟大的偶像被埋汰了,轻悠立即不淡定了,斥叫道,“才不是,我小叔坐过汽球。”

他大笑,“傻瓜,汽球和飞机完全是两回事儿。”

她继续嘴硬,“有什么不同了,还不都是在天上飞的东西嘛!”

“天上飞的东西可多了,汽球不是飞机,而小鸟更不可能跟苍鹰相题并论。悠悠,把衣服拉链拉上,安全袋扣好。”

“哦,拉好了,扣好了。那个,只有这一件衣服么,你会不会冷啊?”

他宛尔一笑,同时解除了自动驾驶,双手搭上了操纵杆,道,“悠悠,你得明白,战斗中的男人只会热血沸腾!看好了,本王就让你瞧瞧汽球和飞机的区别,小心脑袋。”

“什么?”

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之间天地倒转,脑袋几乎顶上了舱顶盖儿,倒是多亏了他早先就给她戴上的飞行帽子,没有撞疼脑袋,胳膊肩背毫无准备地撞上舱壁,强大的惯性力咬合着重力加速度压在身上,惊得她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

“哦哦哦——”

而在她的尖叫声中,夹着男人野狼般兴奋的尖啸声。

在一连几个空中侧翻后,螺旋浆的轰鸣声突然加大,她感觉到自己的背抵着座椅,整个身子都快要被压扁了。

“织田亚夫,你……你要干什么啊!”

“悠悠,这就是飞机,这就是天堂!”

可惜这时候的轻悠被升空的重力加速度狠狠压得胸肺都泛疼,心底诅咒个不停,丝毫感受不到男人正在爬升万米高空的热血激情。

“这架三菱重工刚刚研制成功的战斗机,因为是我东晁研制出的第一架战斗机型,我为它命名为零战,它的最大时速超过500公里,航程3,000公里,能在3分30秒内爬升至3,000米高空,武器装有20毫米机炮2门、7。7毫米机枪2挺;另外还装备了一套完整的无线电设备,可与地面指挥台时实通讯,以及一台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无线电测向仪。”

“不行了,不行了,我,我要不能呼吸了。”

轻悠只觉得胸口压得难受,那也是因为内外气压不同以及初次飞行的紧张造成的不适,织田亚夫说了一堆话要减轻她的不适,可惜她几乎什么也没听到,顶多就知道了自己屁股下的高速飞行器原来是一架“战斗机”,貌似火力还很强。

“宝贝儿,大口呼气,放声尖叫,地狱来了,哦——”

机身突然一顿,在空中悬停,接着机头转向下,呼啸着就直直俯冲而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重的失重感,那悬空的感觉,仿佛整个人体都失去了重量,说不出的恐惧。

“啊啊啊啊——”

轻悠吓得只能放声尖叫,泪水狂飙,心想,她再也不要跟这个疯子坐飞机了。

织田亚夫已经完全沉浸在飞行的乐趣中,一边高吼着《军歌》,一边做着各种花样飞行,检验着战斗机的各项技能。

“宝贝儿,咱们这架飞机,就叫亲夫号!”

一个充满尖叫与失重的夜晚,在朗朗星空下,悄然流逝。

不管是他,还是她,在许多年后回忆起这两人一生中第一次同乘飞机的经历,总是各有微辞,感慨良多。

……

事实上整个航行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半小时,他们就到达了长崎市上空,利用无线电通讯联系上当地的军事管理区,飞机顺利降落在刚刚兴建好的军用停机坪。

临时接到无线电电报通知,火烧屁股似地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吆喝上一班子大小官员的长崎市长和驻军司令员,风尘仆仆地赶到这座位于长崎市军事管理区新划禁区,一个个拉长了脖子等待那位突然降临的亲王大人。

此时,刚刚零晨三点,天地之间一片肃黑,空旷的长坪上一望无垠,只见远处起伏的丘岭和蜿蜒而出的长长海岸线,隐约几盏炽亮的弦光灯在灯塔上转动着,夜风啸啸,颇有几分说不出的严谨肃穆之感。

众官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心下都为亲王殿下的突然到访,紧张不矣。

也许在民众心目中,光德亲王少年成名,俊美绝伦宛如神祗,气质优雅,风仪天成,可谓东晁帝国的一大国粹型人物,其重农兴商、发展外贸等等富国富民的政策,让民众们爱戴赞美。

然而,在朝廷官员们的眼里,尤其隶属其下的那些人心目中,亲王殿下更是一位铁面无私、严谨苛刻到让人即敬又爱的严厉上司,其对工作近乎完美的要求,常常让下属们苦不堪言,压力极大。

做为东晁帝国新兴成立的外贸办政厅,除了掌管全国的对外贸易事务,同时光德亲王还兼任了财政省督察官一职,可以随时巡幸东晁全国各市县地区,对当地的商贸经济运作进行检验和考察,宛如古时佩戴着“先斩后奏”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若当地的执政官员有何不妥失职之处,可以直接处理。擢升降乏,就在亲王殿下一念之间了。

由于长崎所在的九州岛与京都所在的本州岛之间,并没有电话相通,只有无线电报可以实时通达,电报上简短的几个字“光德亲王驾临,机场待命迎接!”,根本无法透露亲王殿下此行的目的。

而此时,十一郎带着亲王殿下的标准侍卫班底,还在开往长崎的火车上。

总而言之,现在在场的官员们心中是怎样一个怨念丛生啊!

“来了,来了。”

不知谁一声呼叫,众人齐唰唰将目光投向了高空,一盏微弱小灯正缓缓落下,紧接着传来巨大的螺旋浆震鸣,不过眨眼瞬间,全身银灰的战斗机稳稳落在了跑道上。

待战斗机停当后,这方才前簇后拥地迎向了飞机。

市长先生还哆嗦着思考亲王殿下今晚的下榻处,驻军总司令则盯着那架银光闪闪从未见过的战斗机紧张得直哆嗦,恨不能直接冲上去询问飞机的所有问题。

这时,停好的飞机,舱盖被掀开,率先站起的高大身影,在弦光灯的映照下,徒然间就让众人生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僭越的距离感,纷纷停下了脚步,距离还有那么远,可被那双锐光微闪的眸子扫过时,众人不自觉地都摒住了呼吸。

“亲王殿下,欢迎您来长崎视察。”

市长带头拱手行礼,身后人等附从之。

然而,飞机上的织田亚夫并没理会这一众官员,转身就去捞后座上已经软化成泥的小女人,解了安全带后,单手将人提了出来,抱在怀里,感觉到小身子整个儿都冷冰冰的,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立即跳下了飞机,大步走来。

市长一抬头,就见人都走近了,急忙上前,“殿下,今晚您是下榻在……”

“豪斯登堡,我要最好的医生,热水浴,还有甜点,牛奶糖……”

市长大人一听,就懵了。

其他人瞪着亲王殿下怀里抱着的一团东西,眼睛都直了。

突然,一个大大的喷嚏声响起,把还看着飞机发呆的司令官也给惊回了神儿。

男人吸着鼻子狠狠诅咒了一声,吓得众官员齐齐停下脚步。

市长先生不愧是做到这个位置的老政客,急忙吆喝,“快,快给殿下拿件衣服来。”接过不知道是谁贡献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奉上,极度谄媚道,“殿下,今天黄昏时长崎才下了一场大雨,这靠海边风有点儿凉,您快披……”

他的话立即被一道细嫩的嘤吟打断,男人的脚步也停住了。

刚才那急切严厉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柔如春海,甚至还压低了声问,“冷么?忍一忍,很快就有热水,还有你喜欢的玫瑰糕和牛奶糖。”

终于缓过一丝气来的女孩虚了虚眼眉,皱皱鼻子,终于感觉呼进的空气暖和了些,怨气十足地吱出声儿来,“织田亚夫,你,你个混蛋,冻死我了!哈,哈欠,哈欠,哈——欠——”

登时,众官员都僵化原地。

女人!

那是个女人啊!

听声音那么娇嫩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向来不近女色的亲王殿下竟然带着一个女孩儿前来视察工作?!

——太惊悚了!

然而让众官员惊悚的事情还没结束。

小东西一个哈欠打出满脸泪水鼻涕,织田亚夫刚刚接过市长大人递来的衣服就给当抹布擦了后,被亲王殿下顺手扔了。

“乖,别闹,很快就暖了,哈欠——”

“暖,暖你个头啦!哈,你也感冒了,活该!哈欠——”

老天,亲王殿下被女人骂不但不还嘴,居然还这么温柔耐心的哄着。亲王殿下明明有很严重的洁癖啊,竟然亲自用手给女孩揩鼻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亲王殿下自然没空理会众官员们的各种惊叹和惴测,上车之后,就直奔那座获得了荷兰女王首肯而完全按荷兰女王所居住所修造的宫殿——豪斯登堡。

喷嚏声中,这个私奔的夜,注定不太平顺。

……

而那个时候,被织田亚夫放了鸽子的忠诚追随者们,接到他已经飞走的消息后,反应激烈。

野田澈:“那臭小子,居然说飞就飞了啊!”狠踹了一脚成死猪样的尚善御极。

东堂雅也:“现在抱怨也没用了,还是先查查人到底去了哪儿再说吧!”

柏原康:“十一郎一定会跟着他的主子走,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大概天蒙蒙亮时,消息被传了回来。

“长崎!”

清木义政:“阿澈,雅也,我也想去国外走走看看。听你们说起西人的事,我觉得一直闭关在国内只会固步自封。”

柏原康搭上好友的肩,接道:“我也决定跟义政一起去西欧。正好,长崎那里的荷兰商船到西欧的航线最多最安全,咱们这就启程吧!”

四人交换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眼神,便立即打包出发,只给尚善御极留了封信,就登上了去长崎最快的火车。

当尚善御极在家中醒来时,睁眼就看到自己贤惠可爱的未婚妻,一时还分不清今昔何昔,听到未婚妻说明情况后,立即气得跳脚。

“该死的,这些没有责任感的坏小子,为什么每次都甩一堆烂摊子给我。可恶,我也想放大假啊,我也想去长崎旅游啊!那里的云仙温泉我们还没一起去泡过呢,惠子!”

温柔的小女人轻轻揉着男人郁闷颤抖的太阳穴,抿着笑,轻声安慰。

火车上,四只正搓着亚国国粹娱乐牌——麻将的男人们,玩得不亦乐乎。

“为什么要丢下那小子?嘿,谁叫他甩了把破钥匙把亚夫给放到长崎去。御极那家伙天生就是副**婆性儿,忠君爱国,由他代咱们向皇帝陛下打公差报告,绝对万无一失!哟,碰一对大三圆儿啊,嘿,自摸清一色对对胡,翻三番,给钱给钱!”

……

皇宫,出云殿。

啪,一巴掌脆响后,女子惶恐叩地,连声讨饶。

“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你到底有没有把药放进去?死丫头,你还敢骗我,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你那点儿小伎俩会骗得了我。哼,别怪我不替自己人说话,公主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就等着给你的心上人收尸吧!简直冥顽不灵。”

被一脚踢开的女子头重重叩下,“大药师,您也行医多年,应该知道身为医者,首先应该当救人而不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去……”

“混帐,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们身为东晁子民,第一个应该尽忠的是皇帝陛下。陛下要我们生才能生,要我们死就必须死,绝不可有任何怨尤和借口。陛下的旨意那就是天意,就是神旨。你敢违抗天神的旨意吗!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我东晁子民,她无耻勾引亲王殿下暗藏孽种,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大药帅狠踹女子的动作被人打断。

“算了,人各有志,放她走吧!”

“殿下……”

直子低着头,跪行离开了出云殿。

行到阶下时,巧遇公主的大宫女芳子回来,芳子看也没看直子一眼就急匆匆地进了内殿。

见到主子后,听说一计已失,脸色沉下,将刚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亚夫君去长崎了?还带着那个女孩!”

“公主,眼下咱们必须改变计划,还有不足十五天就是您的订婚大典,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失手。必须找一个更值得托付依赖的人,婢下有一个远房亲戚……”

“长崎么?等等,我好像想像有一个人。若由她接近亚夫的话,亚夫应该不会起疑。而我也这里刚好有一个非常诱人的砝码,可以跟她做交换。”

女人轻轻勾起的红艳唇角,美得惊人,眼眸流转盈盈光彩,更让人不寒而栗。

------题外话------

[行於海,则水浸我尸;行於山,则草生我尸;倘若吾身之逝乃为君;则吾永不悔!]

这首日本的《军歌》有一种翻译杀气极重,但事实上我找到这个版本,倒不如说是豪气多。忠于天皇不惧死亡的浪漫情怀也不是没有,但天朝的某些富有用意的翻译人员倒是把歌词后天加工的血气淋漓。

不过最后嘛,日军的二战表现倒是出奇地符合前者,日军的节节败退的确如歌中所唱:“冲向高山,让尸骸填满沟壑;走向大海,让浮尸漂满洋面”(这素某些人艺术加工过的版本,俺帖出来,大家奇文共欣赏,一笑而过,哈哈哈!真有趣儿。)

正文 52.相信我

这是一间装潢极致豪华、充满典型的西欧荷兰风情的浴洗室。

精美繁复的穿枝花纹墙纸从脚一直铺满整个天花板,摩沙雕花玻璃灯罩筛落一室柔和灯光,大大的雪白陶瓷浴缸,最新式的花散喷头,就连那个最新式的坐便式马桶都漂亮得像件艺术品,白瓷上绕着一圈儿黄金帖绘的红蔷薇花。

可怜,再美再好的器物,也无法缓解正爬在马桶上吐得七晕八素的小女人,浑身的不适感。

“呕呕……”

老天,她想她快要死掉了。

“悠悠,好点了没?”

织田亚夫端了杯温水过来,正要递过去,轻悠侧过头,包着两汪水光的大红眼投来两道怨怼十足的眼神,挥手打掉了他手上的杯子。

杯了哐啷一声打碎在地,她愤愤地哭嚷着“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还没叫完,又扭回头抱着马桶狂吐,可怜她头晚回荻宫后根本没心情,吃得极少,早就吐光了,这会儿满口酸水,又苦又涩,胃像被锥子搅着,难受得要死。

自然,每次生病她的脾气就特别坏,最近也总是被欺负到伤痛不断,这罪魁祸手的示好体贴在这会儿就显得特别刺眼招人厌了,哪会给好脸色。

织田亚夫看着那冷汗泠泠的苍白小脸,刚升起的亲王脾气,就给打压下去了。

恰时,门铃响起。

他立即走了出去,侍者已经将来人引入,正是挎着医药箱的荷兰大夫。来人还相当专业,穿着白大褂,头上还戴着个医用反光小圆镜,脖子上挂着心肺听诊器。

他立即将前后发病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又附上曾经的病史。

洋大夫听完后难掩惊讶之色,急忙跑到浴洗室看到了轻悠可怜的模样,为医者的使命感立即爆棚,也不管之前市长先生特别叮嘱过来者身份尊贵、绝对不可得罪的告戒,噼哩啪啦地将织田亚夫训了一顿。

“这位先生,您太任性了!”

说得对,这臭男人根本就是个任性的小鬼。

“这女孩子就像花儿一样娇嫩,我们身为男士天生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她们,这是上帝赐予我们做为男人的神圣职责和义务。”

这位洋大夫应该是个基督教徒吧!

“这高空飞行低温低压,对身子娇贵的女士们来说根本就是极大的伤害。您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就随随便便带着一个曾经受过如此多病伤的女孩子上飞机,还做了那么多危险的飞行动作。这简直就是没人性的虐待!”

骂得太好了,那什么万米爬高再极速俯冲,空中侧向翻滚十周半,螺旋攀升十八圈儿,等等等等,令男人兴奋得狼嚎的飞行动作对她来说那根本就是从地狱走了一圈儿啊!现在想起来,都会头发晕唉!大夫先生骂得太好了!

“够了!”

“你再骂,信不信本王把你从这三十米的窗口扔下去,感受一下极速下坠的快感。”

“xdgwetd(骂人的荷兰话)……现在立即马上,给我把她医好,否则你就立即收拾包袱滚回你的祖国荷兰!”

被男人抓着领口抵到墙上双脚离地,身形还颇为高壮的洋大夫彻底傻眼儿了。

“你,你没有资格这么做,我是受我们女王陛下特令批准,还有你们国家外交省和文教省颁发的行医执照,你没权利驱逐我。”

哇呜,说得太好了,如果她还有力气,她一定为大夫先生鼓掌喝彩!

“你有胆子的就给我试试,看我有没有资格驱逐你。”织田亚夫松开手。

洋大夫理了理衣领,完全一副不畏强权且极富职业精神地反驳道:“不管你想干什么卑鄙的蠢事儿,在那之前,我都必须尽职尽责地将这位可怜的小姐治好病。”

后方端着杯盘点心、曲臂待立的管家和仆人们,齐齐发出憋曲的“噗嗤”声,一个比一个肩头抖得更厉害。

织田亚夫一个冷眼扫过去,众人立即失声石化。

待量过体温,打了止吐针,又吃过退烧药后,轻悠终于感觉好了许多。

她真觉得自己是在天堂和地狱兜了一圈儿,天上地下,极冷极热两相交替,之前虚弱未调理好的身子,又惨遭折腾。

洋大夫对可怜的病人各种安抚,带着洋腔洋调的甜言蜜语,很让可爱的病人受用,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不过一面对织田亚夫那又完全是另一种态度。

织田亚夫看着大床里小家伙,这才吐过一回,整张小脸竟然又削尖了不少,心中自责不可言,面对洋大夫的责难也没再起哨,眉心一直蹙着。

“好了。感冒之后,只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天一夜,醒来后就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儿了。宝贝儿,乖乖睡……喂喂,我还没……你不能……”

织田亚夫提着想要亲吻女孩手背的洋大夫,直接拖出了卧房,将人扔出大门后,用力甩上了大门。

那砰地关门声,距离远远的卧房里,那空旷的回声轻悠都听得很清楚。

男人回屋时,一张俊脸还绷得死紧,掀被子上床将女孩搂进怀里,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

“大夫说得没错,你的确很没教养,又没礼貌。”

“闭嘴,闭眼,睡觉。”

“哼,错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认错。”

“你再说,信不信本王……”

“好啊,我可巴不得某人立即把我驱逐出境。”

本以为男人还要发飙,但搂着她的手臂放松了些许,抓了她的一只小手放在他心口上,便再没说话,只剩下喘气儿。

她有些奇怪,但药性已来,浓重的睡意让她无法再思考什么,沉进了黑乡甜梦。

在女孩熟睡后,男人依然睁着眼。

他轻轻抚过她憔悴的小脸,眼底涌动着层层晦色,眉间深结不散。

良久,唇角动了动,却只是一声长叹。

……

这一夜,轻悠睡得很沉很踏实,殊不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私奔之旅”,外面的世界正悄悄发生着大变化。

织田亚夫很早就醒了,十一郎已如寻常般候在了卧室门外。

“他们都来了?”

“尚善大人没有来。”

“哼,他们倒是很聪明,留下个管家婆在陛下面前顶着,万无一失。”

织男亚夫从仆人的托盘里拿起一只雪茄,轻轻抚了抚烟嘴,凑近已经点燃的火吸了一口,慢慢踱步到大格子窗前,坐上了窗台,一脚蹬在窗框上,吞云吐雾。

身临高处,远望一片红墙褐顶白砖拼缀的荷兰式建筑,方底楔形的建筑风格,在远处一片低矮的东晁小庭院映衬下,充满了异域风情。

宽阔平整的大道上,夹道的绿树矮灌被修剪得极富艺术情趣,不管是花式喷泉,还是对称式大花园里的汉白玉天使女神雕像,处处都洋溢着十五十六世纪欧洲文世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气息。

老旧的石板路,与新兴的柏油马路,阡陌纵横,其间有打着漂亮洋伞的女士挽着身着燕尾服的男人散步,还有骑着最新式自行车驮着绿色邮箱送信的小伙儿,更有穿着传统和服的东晁女子慢步在漂亮的马洛克花园,拿着镁光灯的相师,将这欣欣向荣、已经隐有国际化大都会气息的海港面貌完整地记录下来。

对于几乎经由自己之手而呈出的这一片繁华美景,男人此时心中不可谓不自豪。

不过,当楼下走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时,他眯起了眼。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纯属巧合,那位医生恰时也抬头朝楼上看来,竟然一眼就瞅准了他,立即停下脚步,脱掉白大帽子朝他行了个绅士礼。

他立即跳下窗台,心底冷哼一声。

这就是开放的弊端了。不但会引来选进的思想,也会让旧习俗受到冲击甚至嘲讽。

长崎是全东晁与西欧世界接触最多的海港城市,也是东晁历史上第一个与西欧国家建立商贸往来的海港,同时亦是从隋唐以来都与亚国有密切往来,衣食住行风俗习惯都带有浓重的亚国文化特色。

过于开放的社会风气下,人们的思想行为都变得活跃,也更随性。连那些伺候他的仆人都有些散慢,敢于怠慢他这个亲王殿下。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现在住在哪?”

“今早六点过就到了。本来想马上来找殿下您,但出了些意外,现在四位公子下榻在云仙温泉山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找到这里来。”

所谓意外,当然是十一郎刻意为之,阻止某些麻烦人物靠近自家主子。

“干得好,十一郎。”

男人将烟头掐灭在仆人及时送上的烟灰缸里,当然,这些仆人都是十一郎打包亲王行礼时给捎带上的,现在屋里屋外的人通通换成自己人,用起来自然顺手。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就喜欢双重标准。亲王殿下的大男人主义一时半会儿绝对改不了,别人可以开放民主自由随性,他自己的属下就绝对不能散慢到触及他身为主子的尊严和面子。

织田亚夫穿上同式的燕尾服,大步走出房间。走廊不远处,几个身形富态的中年官员们已经翘首等待许久,一见来人,立即迎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住得舒服还有无其他要求必将全力满足亲王殿下云云。

“很好,多谢各位关心。此次本王大胆试验飞机性能前来,惊扰各位,还请见谅。”

谁敢不谅啊!这追根溯底来说,若非五年前搞维新改革,亲王殿下以身做责第一个奉还自己的金禄和领地,长崎市还算是亲王殿下的封地。

这领主大人想要来视察自己的封地发展情况,谁敢说个不字哟!

“今天就烦请市长大人您,带本王走走看看。各位不用太拘谨,大可畅所欲言。请!”

众人互为谦让下,织田亚夫行在最前,一行人开始了长崎一日视察工作。

本以为亲王殿下大半夜带个小美人儿飞来,只是来渡个浪漫假期,没想隔日就收到电话说要“看看长崎夏秋交际的渔业出口情况”,所谓看看,不就是工作视察嘛!

于是,官员们打急抓备好的一堆华丽的节目全部搁浅。这会儿不得不紧绷着神经,跟着亲王殿下下乡去。

……

“不,不要走……”

大床上的人儿突然大叫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瞠大了眼看着身上穿着的雪白西洋式及踝丝质睡衣下摆处,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渍。

她抖着声叫唤,很快房门被人推开,才刚刚褪下燕尾服外套的男人,风尘仆仆地三步并两步冲了进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想吐?”

“不不,血,我又流血了,又流血了……直子说过,不能再流血,否则我,我以后就不能当妈妈了。怎么办,我感觉还在流,好多……我的肚子……”

男人抓住她慌乱挥舞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命令叫医生。

当那个洋大夫将听诊器从她肚子上移开后,一脸惨淡地宣布,“可爱的孩子,很抱歉,你以后恐怕真的不能当妈妈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遗憾的神色,那一道道同情的眼神就像死神的绞绳紧紧勒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绝望得无以复加。

不,这不是真的。

她要当妈妈,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这样,不可能,骗人的骗人的,他们骗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才十六岁,她就要成为名符其实的“石女”了么?!

“悠悠,你只是我的小欲奴,我不可能娶你做妻子,我也不会要你生的孽种,这样最好,省得滑胎的麻烦了。”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刚刚回屋的织田亚夫还来不及脱去外套,推开面前的仆人,冲进了卧室。

床上刚刚醒来的女孩惊恐地瞪大双眼,翻起身,竟然就用手狠掐自己的手臂。

织田亚夫抓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喝道,“轻悠,你干什么?”他一把将人来搂进怀里,揉搓着满脸冷汗的小脸,低声哄慰。

哪知人儿根本不理会,掀开被子,看着被子下裸露在外的小脚,泪水滑下脸庞,一副凄惶无助的模样,拧疼了他的心。

“轻悠,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她胸口急促喘息,瞪着他的大眼里竟然满是憎恨伤痛,让他一惊。

“乖,别哭,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告诉我。别哭,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帮你解决,相信我,相信我……悠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沉重的呼吸,带着湿咸的水气,缠绵在他的颈间,他的胸口,他的心脉,他不断呵护吻着她泪湿的小脸,惊慌失措的眼角,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声的双唇,仿佛虔诚的天主教徒,一遍遍地哄着劝着,甚至一再发誓。

终于,她无力地闭上了眼,放松了身子窝在他怀里低声呜咽。

……

洋大夫被请来,检察完之后,给了病人一个安抚的笑说,“情况非常不错,只要再吃两次药,注意不要再吹凉风,多喝热水,就好了。”

“大夫,我……”

“姑娘,别怕,有什么尽管说。我相信这里但凡有良心的绅士,都不会舍得让你掉眼泪的。”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旁边黑沉着脸的男人。

“我,我真的没问题了吗?我梦见……”

“亲爱的姑娘,梦兆有时候并不会成真,那或许是身体在向我们发出警示。只要我们注意,就能避免了。”

“真的吗?可是我……我怕……”

“如果你还是很担心,那就先抽血验尿,我们有专业的化验设备可以检察出身体里细微的变化和毛病。再不然,你也可以直接到我们的诊所来做个全身检察。不过,我相信,你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吃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心情好起来,什么病痛忧虑都会飞掉。”

或许是洋大夫的专业形象给人以信心,在一声尴尬的咕噜叫后,轻悠如其所说,享受了一顿极为丰富的长崎地道美食后,情绪迅速稳定下来。

饭后,还是做了抽血验尿。

“我,我怕……我梦到自己流了好多血,直子说如果我再流血,可能未来就不能怀小宝宝,当妈妈。我不要当石女,我想做母亲,就算……”

女孩故意压低了声,悄悄对洋大夫述说着心里的担忧。

门外,织田亚夫手里端着热牛奶,驻在原地,眉峰紧蹙,眸色沉黯。

……

洋大夫很是怜惜地再三安慰了女孩后才离开,心想着立即给女孩安排一个全套检察,这也是为医者所能付出的最大帮助了。

他边走边想着,迎面行来一个气质华贵的年轻女人,见到他时有几分诧异,主动打招呼。

“安德森,您在这里出诊么?”

“啊,百合子夫人,您好。我正准备回医院,您是来探望朋友的么?那在下就不打扰您了,祝您愉快。”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安德森很自然地避开了女士的问题,送上一个吻手礼,便离开了。

百合子看着离开的白色身影,眼底闪了闪,回头叩响了那扇珍珠白双开大门,上面的两个鎏金门把上,镶嵌着珠贝花纹,门框上方用大颗的珍珠嵌绘出皇冠标志,华贵得让人目眩。反观她手上拿着的小皮包,上面的金属扣只是包银,零星点缀着几颗色泽黯淡的小珍珠。

“您是……”来开门的仆人没有认出她。

她捏紧了小皮包,礼貌地微笑,“我来找光德亲王殿下,我是……”

十一郎走了出来,“百合子小姐。”

总算有个认识的老人,百合子暗暗松了口气,进屋后发现伺候的仆人已经没一个相识,心说那个男人的疑心病这么多年似乎有增无减啊!府上的仆从似乎很难用上超过一年就会全部换掉。

“亚夫哥哥,好久不见。”

“百合子,你怎么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男人俊美依旧,举手投足间都比三年前更添成熟魅力,然而向她投来的眼神,也如三年前一般,冷淡疏离,让人难以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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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为什么徒弟强过师傅?

洛可可风格的玻璃花瓣壁灯散发出明亮又柔和的光线,反射到铺满象牙色繁复花纹的墙纸上,将整个挑高而显得格外空旷的空间收缩得柔软又温馨。牙色木质镶金纹的红色丝绒长沙发下,铺着图案艳丽的波丝地毯,线条流畅的矮几上,镂花的银质茶具闪烁着沉静高雅的淡淡银光,放满了漂亮的白色相框的棕褐色木纹石壁炉周围,悬挂着色彩跳脱又极富浪漫主义气息的法国壁画,浓烈的欧美风格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无法形容的豪华、富丽、精致、完美。

这是个充满贵族气息、像征着地位与权利交缠至顶峰的世界,高高在上,能立即让误入其中的人生出格格不入的局促感,却也隐隐地勾动着人心最深处的现实欲望。

此时此刻,脚踏光可鉴人的米金色大理石地板,站在那象牙色浮花双扇门前的高大男人,挺拨的身姿穿着最常见的西洋式丝质白衬衫,宽松的白色线条搭配上紧身黑色靴裤和漆亮的中筒黑皮洋靴,俊美得仿佛从西洋油画里走出的王子。

和时下大力倡导西化风俗,而穿上西装的政府官员们那勉强挤在衣服里的矮墩肥胖完全不同,这个男人穿上洋人的衣服,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订做,完美得令人惊叹。

百合子迅速收回了眼神,因为她知道男人城府之深,目光毒辣,对任何人事物都有极为锐利的洞察力,她十指紧扣小皮包,胸口压抑地起伏,将事先想了十几遍的理由,用一种惯常的坚涩语气,慢慢道出:

“下午,我在电话里听光一说,您来长崎了。刚好今天店里收得早,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您。”长藤光一正是百合子的丈夫。

她抬起头,迎上男子微蹙眉头的深邃眼眸,“亚夫哥哥,我们大概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织田亚夫的目光迅速将百合子扫了一遍,点点头,口气平淡,“嗯。我大概会在长崎停留一段时间。雅矢和阿澈他们都回来了,估计很快就能见面。到时候一起聚聚。”

百合子垂下眼,温顺地应了一声,眸底却闪过了一丝惊异。

“时间不早了,我派车送你回去吧!”

织田亚夫朝十一郎打了个眼色,十一郎立即将百合子进门后就让仆人准备好的礼物接了过来,上前抬手恭请。

百合子依然只是温顺地应了“是”,又说了声谢谢,露出一个含蓄温婉的笑容。

这就是东晁贵族女子所受的礼仪教育,在男人面前温柔、谦恭、体贴、顺从,绝不可大手大脚大小声,更不能执己见反驳狡辨。而已婚女子未有丈夫陪同,入夜私会异性也是绝不允许的。虽然是兄妹关系,但毕竟人言可谓。可以理解百合子多年不见兄长的情急之举,却不适合待太久。

转身离开时,百合子又看了眼织田亚夫,后者的面色似乎温和了不少。而目光也不可避免地扫过了男人身后那扇紧叩的卧室大门,垂首时悄悄掩去了一抹异色。

未料刚走出一步,那大门就传来了开启声。

接着一个柔嫩的声音传出,“亚夫,牛奶冷了,可不可以帮我加热一下?”

织田亚夫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色,回身立即挡住了出门的小人儿。

可仅仅是这一瞬间,百合子将男人脸上的表情,和轻悠身着高档法国真丝睡裙的模样,尽收眼底。

“你有客人么?”

轻悠见男人紧张的样子,歪头朝那方看了眼,本来想立即进屋,毕竟她现在形容不端,但见是个着和服的女子,心下就放松了不少。

百合子没有动,也没有主动出声。因为按照东晁贵族女孩良好的礼仪,就算是碰到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过从暧昧,若在公开场合仍是要以丈夫的尊严和脸面为第一,甚至还可能必须为保全丈夫的颜面而帮忙掩饰,一笑而过。

当前的情形,立即离开就有些欲盖弥彰。等待男主人的决定,才是最明智而有利于自己的。

织田亚夫顿了下,才道,“百合子是我妹妹,两年前嫁到长崎。你先上床去躺着,牛奶马上就好。”

轻悠“哦”了一声,感觉到男人明显不想让她与人接触的排拒态度,只能朝百合子点了点头,百合子抿着一丝温婉的笑容回敬她,她才转身进了房,男人立即将房门叩上了。

她站在门前,背向着大门,隐约听到男人很体贴地说“我送你”,然后就再没有什么声音了。

卧室的布置比起厅堂,更加豪华,奢侈至极,雪白窗纱缠绵着花纹繁复厚重的帘幕,垂落在厚厚的埃及棉地毯上,挑高的双扇落地窗门外,是一个巨大的白色雕栏阳台,可以看到一片美丽的绒蓝色星空,下面铺展开一片波光鳞鳞的大海,美得深邃,遥不可及。

半掩着的窗门外,拂来阵阵湿咸的海风,在这样的仲夏夜里,应是舒适又令人惬意的。

可是,巨大而过于华贵的空间,只让她觉得孤独冰冷。风儿拂过身体时,她哆嗦了一下,双手抱臂蹲下地将自己缩成团。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回家,在那间小小的只有这个屋子十分之一不足的房间里,连那张豪华的帝王大床五分之一都不够的小床上,窝在母亲的怀里,该多好。

他的世界距离她太远,令人害怕,不安,毫无容身之地。

……

送走了百合子,织田亚夫站在楼下,吸了根雪茄,才上了楼。

跟在身后的十一郎发现主子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似乎有极深的心事,那种踌躇的步伐,让他想起自己头晚带着一帮人马火烧火燎地赶上到长崎的最后一班火车时,望着车窗上反射的光影,莫名的不安和烦躁。

突然,前方的人停下脚子。

十一郎急忙刹住脚,心砰砰狂跳起来,这很不寻常,他斥令自己不可胡思乱想,一切的一切都以英明的主子为意志。

“十一郎。”

“属下在。”

“呵,放松点儿,咱们现在是在休假中。”

十一郎惊讶地抬头看向斜靠在大理石墙壁上,手指轻轻捻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头的男人,走廊上黯昧的灯光将男人低垂的侧廓勾勒出一种慵懒而孤独的华贵气质。

“殿下,十一郎不懂。”

男人轻笑,分明嘲讽,“不用懂,知道就行了,放松。”

“是。呃,我知道了。”

“十一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十一郎瞪大眼看着男人,扬起了漂亮的下巴,那一惯看起来高傲自信的模样,现在却显得十分无力,甚至有些颓废。

“殿下,您以前告诉过我,如果真想做就去做。对与错,好与坏,那都是由别人去评价。但只有我们自己才会懂得其中的意义。”

男人笑起来,可十一郎却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十一郎,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十一郎么?因为你的父亲大人一心想抱儿子,一连生了十个姑娘才生到你这一个宝贝儿子啊!也许,我们很多人都应该学习令尊的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十一郎闻言,惊讶得双眼圆瞪。虽然这是他家里的事实,可是这样被主子说出来,更让他觉得主子今晚真有些奇怪。

“你出生的那个时候,东晁刚刚进入维新时期,废除社会等级制度,四民平等,武士阶级全部划为一般平民,没有朝廷奉禄,必须靠自己的劳力赚钱养活自己。你的父亲大人做为没落的伊贺派忍者,依然做着让一族崛起的美梦。可他已经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是渴望将自己的精神传承下去,认为只有男孩子才能继承他的意志。当时有多少人笑话他的不识实务,与政府反着干,私下招募训练忍者,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娶,女儿一个接着一个生。你觉得他疯狂吗?”

十一郎垂首,“父亲的执着和坚持,一直让我很崇拜。”

当时的人当然会骂父亲疯了,可是在这样人人都谩骂的疯狂坚持之后,却真正赢来了整个家族的兴盛。

“为了一个承载着家族希望的你的出现,做男人的承担起社会的压力和世人指责的目光,那是你父亲的自傲。可我……”

为了一个敌国的女人,抛开一切逃避到这海港渔村来,可有自尊骄傲可言?!除了疯狂,就是愚蠢吧!

“殿下,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十一郎都誓死追随你。”

年轻的侍卫双脚一并,行了一个劲道十足的军礼,目光执着而坚定地看着他。

“十一郎,谢谢你。”

肩头重重的两下,让紧张的十一郎一下觉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织田亚夫利落转身,步伐恢复了一惯的紧凑有力。

……

“悠悠,你怎么了?”

一进屋,他发现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白球,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抱起,仔细察看。

灯光下,那微微颤抖的黑密睫毛,仿佛蝴蝶纤薄美丽的羽翼,脆弱得教人心疼又无奈。

“你哪里不舒服?我立即叫大夫。”

他伸手拿起床头上的手摇铃,她立即阻止了他。

“没,我没有不舒服。”

“真的?”

她面上少见的脆弱和不安,让他蹙紧了眉,却无法说出像那洋大夫一样腻味的甜言蜜语安慰话儿,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她也不相信,那道断裂的鸿沟,已经成为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屏障。

她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眼光,低喃,“只是,睡了一天。现在有些睡不着……还有,地上的毯子花纹,很美。”

所以就蹲在地上研究不起来吗?可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么孤单无助?

“我还没告诉你,我们现在住的是荷兰女王在海牙的住所——豪斯登堡宫殿。”

“宫殿?你说什么,我们现在住在荷兰女王的宫殿里。”

他弯起唇角,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准确说来,这里是获得女王陛下恩准,按照她在荷兰海牙的住所的完整建筑风貌设计的一模一样的宫殿。想不想参观一下?这里有很多十七十八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油画,陶瓷,雕塑。这周围的河道、桥梁、森林、花卉、园艺,都完全按照荷兰的田园风格来设计建造,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街上的手工作坊店,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怀中人儿的表情。

听到有世界著名的油画时,她的目光变亮,问,“那么屋顶上都开着好多天窗的大房子,都是荷兰人建的么?”

“那叫辛格窗。从窗外可以看到一个很高的红色高塔,德姆特伦高塔,他是这一片荷兰村的标志性建筑,也是荷兰商馆的所在地。荷兰是欧美国家里,第一个与我东晁建立商贸往来的十分友好的国家,他们的东印度公司在十七世纪几乎遍布全球,成为全球最大的海上贸易商队,当时全球有两万艘商船,他们就拥有一万五千艘,比当时的英、法、西班牙三国加起来还多,被称为海上运输队。”

“真的吗,他们有那么多商船,真了不起。”

“的确非常令人敬佩,荷兰与我东晁关系一直相当友好密切,他们的通商船带来西欧最先进的科技和思想,为我们这一个世纪维新和改革提供了很多帮助。除此外,还有一个国家,与我们同样保持着近千年的文化交流和海上贸易……”

他故意停顿,等待,女孩却没有像过往那样得意洋洋地显摆自己的知识见闻。

直到他说出,“亚国。早在明朝时期,那位大宰相建造的大商船,远洋而来时,甚至让当时的荷兰人都非常惊奇亚国的造船技术,他们带来的那些精美的瓷器,正是我东晁瓷器工艺的启蒙者,而东晁的瓷器经荷兰商船流传到西欧世界后掀起极大的轰动,现在荷兰女王的宫殿里都有不少我们的瓷器。”

女孩的表情终于变得生动起来,“哼,你们的瓷器才没有我们亚国的瓷器好,你们都东西都是从我们亚国学来的,连和服,木屐,都是。”

他哼笑,“可是,悠悠,你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徒弟赶过了师傅?我东晁现在西欧社会都被承认为亚洲第一的强国。”

她鼓起脸,瞪大眼,十分不满却一时又说不出个确实的理由。最后,哼哼一声,扭过身子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笑出声,倾身过去,“悠悠,你知道像你这般当驼鸟,闭关锁国,怎么能赶得上敌人不断进步强大的脚步。要真想打败自己的对手,就更要学会了解敌人的真实实力。亚国有句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懂么?”

被底的小家伙只是动了动,没有吭声。

他叹息一声,轻轻将人拥入怀中,关了灯。

之前十一郎报告了那天送行的情况,她要好的同乡朋友都离开了,她会如此沮丧,也是情理之中吧!

……

隔日起床后,轻悠的精神已经大好。早餐吃到了据说是地道的南京灌汤包,心情更好,一连吃了近十个,被某人喝止才打住。

“去挑身衣服,穿好就出门。”

“出门做什么?”奇怪,这男人居然不上班了。听仆人说他昨天都带着官员去视察的。

“不出门的话,你想跟我做什么?”

目光一射过来,她立即缩脖子奔进房里,嘀咕着“不要脸,大色狼。就知道欺负女生!哼,选什么衣服,全是些花枝招展像孔雀似的戏服……”,却突然失了声。

他跟进去,就看到女孩站在衣架前发呆,旁边的女仆正殷情地介绍着。

“小姐,这件洋装听说是今年法国巴黎和英国伦敦最新流行的天鹅绒蕾丝刺绣,上流的小姐们都非常喜欢。”但看到男主人进来后,女仆僵了僵,立即改口,“咳,那个,小姐您感冒刚好,这洋装太轻薄了,不如还是穿咱们的和服,这用绢丝制成的轻巧透气,穿上身一点也不热。”

可是女孩的目光仍痴痴地盯着那件雪白的蕾丝及膝洋裙,移不开眼,小手紧紧揪着睡衣的带子,大眼里都是孩子般渴慕的神色。

“就穿这件。”

男人几步上前,取过衣架上的裙子扔进女孩怀里。

当轻悠换好裙子出来时,对着大大的落地西洋镜,仍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穿上了家中姐妹和林雪忆都渴望却不可及的洋裙。

这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又轻又薄,又柔又软,穿在身上凉悠悠的,很舒服的感觉。轻轻一转身,层层白纱起伏荡漾,宛如海浪,又似天鹅羽翼,洁白优雅。领口袖口和裙摆下缀的蕾丝花边,又平添几分俏皮可爱,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仿佛连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穿着同式黑色西装的男人靠近来,她不禁紧张起来。

“我,真的可以穿出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满意的神彩,又让女仆拿了一个头结来,亲手揽起她浓密黝黑的发丝,扎了一个公主头,说了句“很好”,便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对于那么简短的一句评论,她红了脸,心砰砰直跳,连上了车都不敢再直视男人,也忘了早前的所有疑问。

汽车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沿途鲜花丛簇,小河蜿蜒,森林茂密,往来行人有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有头顶着鲜果花篮的东晁妇人,清晨明丽的风光里,整个小镇看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美得像曾经听过的欧洲童话故事。

当车停下时,轻悠还有些意犹未尽,心底不可谓不羡慕这里的富足祥和。

未想这抬头间,就看到一个从小熟到烂的名词,讶然出声:

“孔子庙!”

金黄色的琉璃瓦,锗红色的雕花柱,飞龙卧凤悬金铃的屋檐下,悬挂着一块黑漆大木扁,上面三个笔力遒劲的镂金大字,让她心底窜过一阵火热。

还有什么比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看到自己故乡拥有浓厚传统的文化代表,更让人心情澎湃的呢!

“欢迎来到华人村,这里是华人村最具精神代表的孔子庙。听说,你们亚国人最崇拜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就是这位孔子,你们的国人还尊称他为……”

上前介绍的和服女子突然忘词,尴尬地红了脸。

“圣人。”

轻悠接口,愉悦随着女子自然流露的亲切友善,慢慢扩散。

“谢谢,我叫百合子,夫姓长藤。夫人就免了,你就叫我百合子吧!”

“您好,百合子,我叫轩辕轻悠。呃,很高兴认识您,叫我轻悠就好。”

“轻悠?这个名字真美。”百合子笑着,眼角掠过女孩身后的男子,“配你这身漂亮的洋装,轻盈优雅,真是美极了。”

“百合子,您,您过奖了。”

轻悠从未被女人这样赞美过,立即红了脸,踌躇地伸出了右手,百合子轻轻握上,回给她一个友好的笑容。

织田亚夫上前道,“这里是新建好不久的华人村,百合子很了解这里,今天由她当向导。”

“百合子,辛苦你了。”轻悠谢道。

“哪里,能为亚夫哥哥和这么可爱的轻悠服务,是百合子的荣幸呢!”

百合子打趣地笑道,她亲切的态度,温顺的性子,良好的教养,都让人如沐春风,很快就和轻悠聊得十分投机,牵手相游。

织田亚夫走在后方,看着女孩裂嘴欢笑的模样,眉宇舒展。

果然,给她介绍些同龄的女孩子为伴,就不会动不动思乡,情绪低落了。本来他不想她跟百合子多来往,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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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个宰相大家都知道不?就是郑和。郑和七次下西洋(17世纪),走访了很多国家,非常强大。不管是带上的货物,还是所造的大船,都令世界惊讶不矣。据说当时走访最远到达过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即是今天的沙特那一片波斯湾。

咳,最近把日本崛起看完鸟,俺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穿越吧,真想逃开当下这个时代,咱们回头去振兴中华。难怪现在这么流行穿越文!

正文 54.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们这座孔子庙的历史相当悠久,据乡佬推测大约建于明治26年(19世纪末期)。在你们前清王朝驻长崎领事馆的建议下,由当时的三大华侨乡帮组织平均分担出资,建立的唯一一座跨地缘关系为全华侨所有的庙宇。”

百合子亲切而详实的介绍,让人很容易投入。

“平日来祭拜的人很多,多数都是华人村里的侨民。他们中有不少虽已和当地的东晁人联姻,仍然保有十分浓厚的亚国生活习俗和传统。”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和路人招呼,似乎都是十分熟稔的人。同那晚初见时所着较为正式隆重的玄色紫樱和服不同,今日她穿着一套白底锗红色条纹格子斜袖边底缀樱花的锦面和服,丽日晴空下,浅浅笑容,亲和力十足,亦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同出云公主那种艳冠群芳、盛气凛人的美不同,百合子美得沉静优雅,气质温婉怡人,越多相处,越容易让人不知不觉沉缅在这种温柔的情怀中,不可自拨了。

轻悠心里悄悄感慨,果然是出自一个家族,哥哥妹妹都是美人儿。不过,相对那个冷脸面瘫的哥哥来说,百合子这个妹妹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兄妹,差异怎么那么大。

当然,这也只是一念之差,她转瞬就被庙里的景物吸引去了。

“呀,这是……”

刚踏进一道大门,放眼整个中庭,竖立了一座座真人大小高度的白玉石雕像,一个个皆着古代汉服样式,或拱手作揖,或掩卷沉思,或比划争论,无不栩栩如生,惟妙惟俏。

百合子笑答,“听说孔夫子一生教书育人,其下弟子三千。三千中誉满后世的便有十哲七十二贤人。这里用青白石雕刻的等身人像,便是七十二贤人。”

轻悠欢呼一声,忍不住跑进了石像群,绕着一尊尊石,口中喃喃有词,面上惊喜溢显,仿佛扑进花丛的蝴蝶,身姿翩然。

“这个作揖的是孔子最得意的门生,颜回。嗯,那个一脸骂相的应该是孔子最喜欢的门生子路……啊,这个拿着算盘和书卷的……”

“端木赐,字子贡。他是孔子七十二贤中最有作为者,曾经商于曹、鲁两国,富至千金。”

男人的话,让轻悠心下不屑,挑眉道,“一个商人罢了,何以称‘最’。不是你在这胡说八道吧!”

男人负手而立,仰视先贤,面色肃穆未有说笑之意,“子贡善言巧辞,是春秋时期了不起的外交家和商人,被后世奉为‘儒商鼻祖’,孔子亦赞其为‘瑚琏之器’。他不仅是孔子门徒中的首富,还为鲁、卫二国求为相辅,周旋列国,交际手腕一流,为解除战祸、通商富民做出巨大的贡献。就连后世司马迁的史记上,对他的评价亦是极高,说他学绩优异,文化修养丰厚,政治外交才能卓越,理财经商能力高超。”

百合子附和,“亚夫哥哥,您最崇拜的就是子贡先生吧!”

轻悠睨着越说越是一脸自傲神色的男人,脱口而出,“织田亚夫,你这是在借子贡先贤,赞美自己么!”

他一挑眉,“本王学富五车,言语优异,又首开东晁商贸之先河,引西法,学汉文,何以不及子贡先生。”

她瘪嘴一哼,“我只知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你……”

他竟然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娇丽的人儿旋身就走,雪白裙边如波浪般起伏,掀起了一番波涛,又翩翩然飞走,真是让人又恼又无奈又更放不下。

百合子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亚夫哥哥,您终于碰到克星了。”

织田亚夫没有回应,薄唇紧抿,负手跟上。

百合子看着两人紧随的身影,唇角高扬,眸色忽黯。

……

“咦,我怎么有听到读书声?”

大成殿中,孔子遍身金箔的大像庄严坐立,檀香缭缭中,忽闻朗朗读书声,一下便让人恍惚回到千年前的那段诗文歌赋、百家争鸣的春秋时代。

百合子抬手指了东侧,“那里是六年前建起的华侨学校,专门教授华侨子弟汉学,举凡孔子的《论语》、《大学》,还有老子的《道德经》。时中学校,即取自‘大哉孔子圣之时,中庸之道应崇’里的时、中。”

(真正的“时中”学校建立后,培养了大批的华侨子弟,为弘扬祖国文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日本华侨学校教育史上占有重要位置。)

轻悠眼眸一亮,立即绕过大殿后门,急急寻去。织田亚夫未有颜色,仍是耐心跟随。

果然,穿过一扇竖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竖扁的红漆铜环门后,一间纯亚国特色的私塾出现在眼前,高高支起的方格纸窗里,竟是着汉服的先生席坐于团铺垫上,下方一众小小学子均不过七八来岁,正跟着先生摇头晃耳地背颂着诗词,他们的面前全搁放着长条卷角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笔墨纸砚。

如此熟悉的场景瞬间让轻悠心潮澎湃,不由随口而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百合子轻声应和,“性乃迁。我听说这《三字经》是亚国入学儿童的启蒙课,幼时紫樱姑……妈妈第一次教我们习汉诗,也是教的这个。你们亚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他们虽然早已跟故乡断了关系,但是,这种建家乡的庙堂以祭拜、教幼子以乡言乡语的思乡之情却总是无法断绝,我想他们骨子里仍是怀念自己的家乡,若非国家祸乱,也不至于……”

轻悠垂下眼,低喃,“是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爹娘都在亚国,可是我却有几个月未曾给予音讯……”

“游必有方。”

突然,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蹦进耳中,手就被牢牢攥住,她回头,迎上他漆黑森亮的眼眸。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是孔子的原句,虽你远游在外,可你有确切的去处,居所便利,衣食无忧,更没人敢伤害你。”

她皱起眉头,口气冷淡,“就算华服美宅,这也不是我的家!”

用力甩开那只大掌,跑出了私塾。

百合子看看怔愣原地的男人,却不敢怠慢,立即追上了女孩的脚步。

他真的变了呵!

不,准确说来,其实是那个女孩改变了他。

他自从紫樱殿下去逝后,就彻底厌恶女人,待她和出云也是冷疏有礼,从不逾矩。别的贵族子弟早已遍尝女子温柔,他却不屑从之。对于寻常女人,更是不加慈色。

何以会如此任一个小女子大喝自己名讳,连皇帝陛下也不敢如此不敬;何以被人当面驳斥,不怒不愤还极力隐忍,甚至刻意讨好;现在更当面被辱,若照以往早就不留性命,现在竟然原地失神,露出那样完全不符他身份的矛盾、纠结,所有的冰冷疏离、淡漠高傲,都在女孩面前形同虚设!

……

百合子追出来时,轻悠正对着石狮不远处的几块龙蝠石碑打转儿,看那表情似乎风雨已过,瞧她过来,立即高兴地招手,眉眼间似有掩不住的惊喜,就像突然寻到宝的孩子。

“百合子,你知道这碑的来历么?”

百合子认真瞧了瞧,指着其中一块陈色较新的说,“这块我知道,这是乡佬前不久才竖在这里,上面的碑纹好像是某个北宋大书法家的‘颂孔诗’,另外这两块儿,年代太久远,就不清楚了。怎么,有问题?”

轻悠摇头,小脸都快帖上石碑了,“不不,我瞧这石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所以想知道出处。百合子,您不知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大大的古迹呢……”

古迹?!

百合子不以为然,不过就一块破石碑罢了,上面的字迹不是标准的楷书,转峰飘逸,难识正体,多数字都不认得。她无法理解,死物何以比过活人能让人如此专注。

然而,沉浸在书法碑文世界里的女孩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勿自沉缅其中。

织田亚夫过来时,就看到小女人几乎和爬山虎有得一拼,整个人儿都快帖上石碑了。由于一块石碑竖在石龟之上,她毫不顾形象地爬了上去,微风撩起裙边,未觉隐有不妥之处。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扯了下来,“看就看,爬那么高做什么,还有没有女孩样儿。”

“我哪里没有女孩样儿了,你胡说……”

百合子拉了拉她的手,抬眼示意,就见下方行过的人有指指点点,眼色虚迷,但这方男人一瞪眼过去,立即就被吓跑了。

她才发现这方地势较高,阶下的人视角俯底,及膝的洋裙就有些兜不住椿光外泄了,立即尴尬地攥紧了裙子,可又对石碑上的碑文恋恋不舍。

“那个,我想……”

“不学礼,无以立。”

她瞠目,“我,我哪有。刚刚根本就是意外。”

“适可而止,无贪心也!”

她张大嘴,半天哆嗦一句,“你这小题大做,不知所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跺脚,“都怪你,你突然就带着人家飞来,我的包包都没带来。”突然,她一眼瞄到站在后方绷着脸的十一郎,跳过去拉人就问,“十一郎,你都打包了那么多行礼,我的包包呢?”

十一郎在主人的眼神威压下,很忠诚地摇了摇头。

她回头,男人挑眉,那种掌握一切的傲气刺得她拳头紧握很想扁人。

冷哼,“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他裂嘴,“悠悠,你连孔子的名言都没学通透,胡乱张冠李戴。想摹这些赞孔诗词,还是等学精了再来罢,不要侮辱了你们亚国的大圣人。”

她又急又气涨红了脸,“织田亚夫,你,你……”

可你了半天也没蹦出个有力的反驳词,突然眼光就瞥见了刚刚下课出来的小学生们,顿时灵光咋显,得意地笑了,“谁说我没工具就不能成事儿了,咱就就地取材给你看看,什么叫因地治、夷!”

女孩转身就跑回了私垫,织田亚夫自然已经品出那被偷换了词儿的成语是在骂谁。不得不说,这小傻瓜被激急了还是有些急智的。

轻悠在私塾里找到了墨和纸,教书的先生听说她想拓碑,也相当热心地帮忙,还拿出了上好的宣纸,又让学生们帮忙打清水,备齐了工具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姐姐,什么是拓印呀?”小孩子们对新鲜事物总是非常好奇,一个个仰着红通通的小脸,争先恐后的帮忙,问题也特别多。

轻悠一边解释,一边调墨润笔。

织田亚夫看着被包围其中的女孩,娇小的身子差点被小鬼们淹没了,这方几乎从来未有人特别注意的石碑一角迎来了难得万众瞩目的机会。

忍无可忍,他上前夺过她手上还未展开的宣纸,低喝,“让开。”

“喂,你干什么,我都拍好水了。”

男人展臂一下就将纸帖上了石碑,动作迅速。

“扑子。”

“哦。”

拍打纸面的力道不轻不重,熟练得让人惊讶。很快就刷好墨,开始下一块碑,利落得让孩子们连声赞叹,不大会儿就把所有石碑拓完了。

工具塞还她手时,又敲了她一记脑门儿,那睥睨的脸色别提有多碍眼了,“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着点儿!”

她一下乐了,回道,“择其善者而行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知道看人出洋相的坏心眼儿,最好远之、远之也!”

夺过他手上的拓印,就跑到太阳下晒干,又带着一群小鬼跟着一起捧着墨印嘟嘴直吹气儿助干。

织田亚夫只觉得好笑,今次出游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随她去了。

离开时,轻悠很是心满意足,不时地瞅着手上的拓印。

“看出另两幅是出自谁人手笔,有何特色渊源了?”

男人一开口,她就紧张了,“这幅百合子说是北宋的,上面留有印章,正是有”宋书四大家“之称的米芾。这一幅我知道,是唐代名画家吴道子的‘孔子赞’。最后这幅石碑年代较为久远,后面印章有些模糊剖落,不过字迹大气刚勇,雄阔开旷,又不失婉转细腻,只是不知道落款处的这个字……”

她歪着脑袋横来竖看,努力搜刮着脑海里的知识,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唐玄宗的颂孔诗。孔子庙建好之前,就已经留存于长崎百年。这是我师傅在海边村落散步时,无意中发现的唐时碑刻。经他考究,应该是唐朝时期,由唐人带来的。”

“真的吗?那这个不会是唐玄宗的真迹摹刻出来的吧?”

“传说中杨贵妃落脚的山口县,从这坐船过去也就一小时不到的路。你觉得呢?那里现在还有贵妃庙,听说香火鼎盛。”

越说越玄奇,轻悠喃喃叹息自己竟然又在异国他乡捞到个千年古董真迹,激动兴奋莫名,哪里还有刚才的思乡之苦。

“真有贵妃庙么?”

百合子点头解释,轻悠越听越有趣,就说想要去瞧瞧了,哪知这当口突然传出一声咕噜噜的空鸣,所有人都惊讶地停下脚步,瞪着她,她尴尬得将字卷儿掩在面前,惹得一片噗嗤笑声。

织田亚夫口气不冷不淡道,“本王记得孔圣人还有一句名言。”

百合子不禁惊讶出声,“亚夫哥哥,你,你不会又要说是……”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众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轻悠大叫,“人家只是肚子饿了,哪里有难养啊!你才小人,逮着机会就嘲笑女士,没一点儿绅士风度。不学礼,无以立。”

“悠悠,你又乱用名言。不学礼,无以立的意思是讲……”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我现在要吃饭!”

“果然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

一片笑声中,女孩抱着宝贝墨画冲上了车,走在后方的男人傲气依旧,却不掩眼底柔光如练,眉宇笑意盈盈。

百合子惊讶地呆住了,她和那个男人生活了近十年,也从未见他露出这般温柔轻松的笑容,甚至她和出云都一度以为,他生就一副阴沉冷漠的脾气,根本就不懂笑为何物。

今日一聚,已经彻底颠覆她以往的所有认知。

……

到达早已预订好的荷兰饭店前,在车上,百合子便殷情地介绍起荷兰的特色美食,也说得轻悠蠢蠢心动。

下车后,还未进饭店大门,轻悠一眼瞧见了门口推着小车叫卖的街边美食。

百合子见状,立即介绍道,“那是荷兰挺有名的乡间美食——生吃鲱鱼。鲱鱼,味道非常鲜美。我刚来长崎那会儿,天天都要吃上好几条呢!光一都说我是猫妖变的。轻悠,试试吧!来了荷兰村,不吃鲱鱼,就等于白来了。”

虽知是生食,不过上面抹的红色洋葱和黄色沙拉,看起来十分诱人,与轻悠熟悉的那种冷冰冰的寿司感觉大不相同,有些跃跃欲试,把手上的画卷都递给了十一郎。

“不行。用拿了钱的手,又做食物,不卫生又肮脏。这种东西,不吃也罢。今天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玫瑰糕,还有糍粑。进去!”

“不要,我就要试试那个!”这一被激,更是一往无前了。

“不准。”

“呸!”

“轩辕轻悠,我不会付帐。”

“百合子尽地主之谊,请我吃一条鱼吧!”

轻悠看也没看男人,挽着百合子就朝那小食摊跑去了,回头还给他个大鬼脸,得意不矣。

织田亚夫咬牙暗哼,“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十一郎咳嗽一声,忍不住肩直抖。心说,其实那难养的小人与女子,也全都是殿下您给生生惯出来宠出来的呀!

到最后,女人还是爬到了男人头上。

“唔,这个味儿……呕——”

哪知道才吞下去一半,蛋黄沙拉在辛辣的洋葱汁味儿下变得腥涩不矣,那刺激的气息就像一把锁喉的剑瞬间掐断了呼吸,她再忍不住躬身就呕了出来,可惜洋葱的味道非比寻常的大,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吐得她昏天黑地,一头栽进男人怀里,耳朵就被彻底轰炸了。

“笨蛋,叫你不要吃你偏要,现在……还愣着干什么,去弄点儿温水过来……***,滚开,一群没用的东西!”

男人大吼大骂着,一惯的良好仪态完全不见,抱着女孩就冲进了饭店,不顾形象地喝斥着饭店里的人。

百合子吓得愣在原地,心潮久久无法安静。

他爱她!

那个男人爱着那个女孩,他竟然会爱人,那还是一个不管外貌、身形、仪态,甚至连学识都不及她一半,完完全全比不上出云的女人。

凭什么?!

……

入夜,漆黑的屋檐下,无人却有声。

“那是孕吐的反应么?”

“我想应该是。按公主的要求,恐怕不行。我那晚去时,宫殿里伺候的仆人都是亲王宫里带去的,不是宫殿原配的侍者,无法收买。”

“哼,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被收买的,只看这买主出不出得起砝码了。”

“……”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她带着孽种再回京都,惊扰到公主殿下。”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今天已经有些眉目了。”

“小姐,您最好加紧步伐。”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不想到最后只是替人做嫁,却失漏累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亚国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哼!这还用不着你一个宫婢来教。”

“婢下越矩了,还请小姐原谅。希望小姐您不会让公主殿下失望。一旦事成,小姐很快便能远离这穷乡僻壤,位入华族籍谱,济身京都夫人之列,游走于名流沙龙,有享不尽的荣华,更有可以随意招呼来去的俊美男儿。”

------题外话------

巧言令色,鲜矣仁!——指花言巧语的人,多半残暴不仁。(大家明白轻悠的意思了吧!很是一针见血哟。)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不学礼,无以立。

适可而止,无贪心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以上均为孔子名言!

正文 55.那种情感会毁灭一切(告白后)

“呕呕……”

老天,那东西是催吐剂嘛,为什么她又停不下来,比刚到那天好像还更严重了。

轻悠这厢吐得稀哩哗啦,把早上吃掉的美味灌汤包给彻底交待在大饭店的高级马桶里了。

那边厢,织田亚夫急怒交加,一边喝斥着请大夫,在看了眼卫生间里吐得血色尽失几欲昏厥的小人儿时,更是怒火狂飙,忍不住迁怒了,当即喝令将长崎市长叫来听训。

见事态越闹越大的饭店经理,急忙请来了正在此处用餐的荷兰商馆的馆长。

“亲王殿下,请稍安勿躁!或许这位小姐身体本来就有些隐情,不若等大夫来诊治过后,再下定论,也免伤了大家和气。”

“隐情?你的意思是我的女人本来就有问题,活该她吃了那该死的肮脏鲱鱼就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馆长惊讶得声音都哆嗦了,“我,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气怒中的男人却逮着这一点,狠狠掐了下去,锐利得直击问题核心,其敏锐的思维和高超的谈判手腕丝毫没有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受影响,反而变得更加尖锐,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你做为荷兰馆长,竟然允许那些未通过我国卫生审核的小摊贩,随意在代表着经过严格卫生检察的大饭店前肆意叫卖,你们这是在自毁饭店招牌,还是想蓄意伤害我东晃国民的人身健康?”

“亲王殿下,您怎么可以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馆长先生,难道你连承认这根本就是您对荷兰商人在本地行为的督导不周的失职吗?是不是还要我再让人查列几例事实,您才愿意承认?”

顿时,馆长竟然被驳得哑口无言。

围观的人不得不暗自唏嘘,怀疑这位亲王殿下难道是借题发挥,故意针对他们荷兰商馆。一时间,本来想要上前帮衬的人都悄悄退缩了回来

直到长崎市长前来,场面才稍稍得到缓解。不过在有心人眼里,这却是此次长崎突击视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起点。

……

当外面争论得一片火热时,屋内的情况已经得到些许扭转。

轻悠终于吐光了所有东西,力气尽失地摊在了红丝绒沙发上,任百合子喂着调好的蜂蜜。

“轻悠,真是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你之前有感冒过,我就不会劝你吃那种生冷的东西了。”

“百合子,这不能全怪你。不知者无罪嘛!要怪,就怪那个臭男人,都是他害我的。”

轻悠骂得有气无力,听来倒更像是一种撒娇耍赖了。

百合子目光闪了下问,“为什么说都怪亚夫哥哥?”

轻悠这才反应过来,当着人家妹妹说哥哥坏话,实在是非常失礼又糟糕的事儿,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说来话长。”

百合子轻笑,“轻悠,亚夫哥哥打小性子就比较沉,早熟。有时候他明明是为人好,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容易招人误会。”

“早熟?!我怎么觉得他很幼稚啊?之前大半夜的,人家正睡得舒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人挖起来,就扔上了飞机。听说那架飞机是你们东晁第一次自主研发出来的高性能战斗机,他试飞时兴奋得就像头野狼。完全不顾及人家女孩子是否能承受飞行,满天地打转儿,一会又爬高又俯冲,你不知道天上有多冷啊……以前还以为天上有美丽的天庭呢!冻死我了,这就感冒了。”

这很容易就被人勾引出一堆的牢骚和报怨来,且有涛涛不绝之势,“他倒好,他感冒没吃药一下就好了。人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又……”

又呕了一小口,忙喝了水漱口,满脸的怨气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是阴云密布,可怜巴巴。

恰时,门来传来敲门声。

百合子打开门后,织田亚夫脸色一片沉黑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提着药箱的大夫,还是那位叫安德森的洋大夫。

市长大人还在后方讨好安慰,“殿下,安德森先生医术一流,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洋大夫了。”

织男亚夫回头瞪了眼洋大夫,洋大夫却视视若无睹,注意力已经转到了沙发上可怜的小人儿。他眉峰一皱,抬手“砰”地用力关上大门。

市长大人脸色寒颤地捂住了鼻子,心里直叫屈。亲王殿下那带来的可真是位娇客儿啊,只是吃了条鱼,呃,还根本没吞下去,就闹出这么大一台子。未来要是不小心又嗑着碰着哪儿,那他们还不得提头来见。

亚国人果然没说错,这女人啊,就是红颜祸水。

……

大夫在检察完后,温和地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多排出了一些糖份盐份和水份,这两天用餐时避免食用刺激性食物。当然,一定要忌生冷。不可以再贪嘴儿咯!”

轻悠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小脸,乖乖地应了“是”。

织田亚夫冷哼,“这就叫自食恶果!”

她一听,立即昂起头,怒瞪过去,“你才是罪魁祸首呢!人家要不是没坐你那个破飞机,也不会感冒,如果没感冒,也不会动不动就吐得要死要活。都是你害我的!”

“自己不思过,还怪罪别人。这就是你们亚国人的优良传统吗?”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就是你。织田亚夫,你混蛋。”

旁边两人想劝,哪知还没出声儿,一个杯子砸过去,哐啷哗啦后,男人脸色大变伸手就要逮人教训,脸色惨白白的小女人突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那泪水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直往外蹦。

一时间,其他人都怔住了。

安德森大夫本来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被这陈仗吓得将话吞了回去。

“你哭什么?”

“呜呜,你欺负人,欺负人,呜呜……”

“明明就是你自己强将着要吃那……”

“啊呜,你还说你还说……呜呜……”

“……”

织田亚夫终于无语望天花板,一脸愤懑难发,下颌紧绷,牙齿隐隐错响。最后,额头青影一跳,竟然就转身离开,房门被甩得震天价响。

百合子盯着紧闭的大门,心也似被什么狠狠一撞,有什么无法压抑的情绪瞬间倾潮而出。

轻悠捂着脸嘤嘤哭泣,不知为何心底的委屈突然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安德森本着良好的绅士教养,温柔体贴地劝慰着可怜的病人。谁也没注意到身旁那温婉亲和的东晁美妇人,眼底黯色愈加浓重。

“可怜的姑娘,别难过了。回头我就帮你教训教训那个可恶的沙文主义大沙猪!你好好休息,再过两天,你的血样检察报告就出来了,即时来咱们医院做个全身检察。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德森大夫留下药,便挎着药箱出了房门。

立即迎上一脸沉黑的织田亚夫,男人眼中掩不住的担忧和心疼还是让洋大夫颇有几分同情,不过鉴于已经给小美人许下的承诺,当即严肃地批驳起男人。

“先生,您的行为相当令人不耻。”

“你说什么?”

“照顾女士是男士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她们天生就比男人柔弱,更需要呵护。”

“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

“我是以一个医者的职业道德对你提出控诉,你的大男人主义,若不适可而止,只会让心爱的人离你越来越远。”

“你……”

“就算你要利用强权将我逐出长崎,我也不会收回我刚才说过的话。请您好自为知吧,亲王殿下!女人的心,不是用强权霸道就得获得。”

说完,亲王殿下在一干人等如市长馆长饭店经理的佩服眼神中,转身就走。

“等等。”

未料,被训了一顿的亲王殿下竟然变了脸。

“这前说要给她做全身检察?”

“两天后。早上必须空腹,多喝水。”

“我知道了。”

洋大夫突然一笑,朝亲王殿下行了个绅士礼,离开了。

亲王殿下站在原地,仍是一脸阴沉,但那浑身怒涨的气势明显收敛了许多。

对于这一个突然的转变,众人心下都惊异了。

嗅觉敏锐的人诸如市长先生和馆长大人,都同时意识到,这屋里的娇客儿不可轻忽。

这时,走廊上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望过去,心下微惊。

来人直接走到织田亚夫面前,伸出了右手,“亲王殿下,在下刚刚从国内回来。听闻殿下驾临,不胜荣幸。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让殿下您如何不快?可否告之一二。”

“大使先生……”

来人正是荷兰领士馆的大正使。

众人暗忖,此事竟然连大使都惊动了,那若处理不好可就会影响到两国邦交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如今在列强群入东晁的情况下,英国美国德国的实力都胜过他们荷兰,若非这位亲王殿下对他们荷兰格外的亲睐友好,他们荷兰也很难在东晁立足,更莫说跟那几大强国瓜分一块蛋糕了。

……

屋里

轻悠情绪已经稳定,望着夕阳西沉的窗外,苍白的小脸笼罩在红色的晚霞中,显得落寞又孤寂。

百合子轻叹,“轻悠,你知道吗?我和亚夫哥哥相处十多年,从来没有谁敢当着面喝斥他的全名。也没有人能在激怒他之后,还能好好地活着。你是第一个。我看得出来,亚夫哥哥他很重视你,他……”

轻悠撇嘴,“他也很重视他的工作,他的土佐斗犬。”

“不,那不一样。”百合子口气急切起来,“他以前,从来未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在意过。就算是出云公主与他从小青梅竹马,在行止上也仅止于兄妹,从未逾越。”

“出云公主和你,都是他的妹妹,他的亲人。我……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奴隶罢了。他的占有欲,无非是对所有物的掌握和不容拒绝。”

“可你不能否认,你是至今以来唯一一个让他失控,却仍不忍伤害的女子。若真说是奴隶的话,他刚才不会那么紧张,甚至怕自己控制不住而仅仅是甩门离开。”百合子调开了目光,“轻悠,或者你和亚夫哥哥相处的时间还短,并不清楚他……他对待那些失职的人,违抗他旨意的人,以及他的敌人时,他的手段有多么果绝、狠辣,甚至是残暴至极。如果你见过……”

轻悠霍然抬头,对上百合子的目光,那里闪烁着激烈的矛盾:

“不,我都见过,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不能相信。百合子,你不明白!”

“轻悠,亚夫哥哥他爱着你啊!”

百合子突然握住了轻悠的手,轻悠却像触电似地立即挣脱了,双眼大睁,苍白的面容满是纠结和无法承受的恐惧:

“我不信!百合子,你跟他生活那么久,你该知道,他的脾气有多糟糕,他总是阴晴不定,城府又极深,不仅让人捉摸不透,更让人害怕。”

“他曾经当着一群男人的面对我用强,惩罚我逃跑就折断我的手脚,一次又一次凌虐我的……可是他却为了保住我的性命自裁一刀威胁皇帝陛下,为了让我进食他几乎耗尽他的力量……我总是无法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谋划着什么,计算着什么,他许下的承诺可以在转眼就背弃,将我折磨得体无完肤……”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在头天对我温柔耳语,那么讨好我宠着我呵护我,他那么英俊健美,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该是女孩子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可转眼他就能狠狠辗着我的伤口,威胁我,有好几次我几乎都要忍受不了……想到死……而转眼之后,他竟然又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调笑……”

“他那反复无常的性格和变幻莫测的脾气,让我胆战心惊……我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他毫无人性,更没有良心,他可以随手就杀掉一个忠心跟随他却只是失职了一小次的侍卫,残暴无情得令人发指。”

“他说他喜欢我,可我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真实性。他的感情疯狂炽烈得就像龙卷风更像火山熔浆,随时可以毁灭一切。那根本不是我可以掌握和接受的,我常常不安,恐惧,做噩梦,我很怕很怕……”

“如果再来一次,我无法想像……”

女孩的声音颤抖,抓着她的手掌心都是一片冷汗,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难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那些可怕的折磨和痛苦,大眼里全是恐惧和不安。

百合子握紧了女孩的手,目光盈动,怜惜地看着女孩说,“轻悠,我想,也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本是京都的小姐,且还生养在皇宫中,最不济也可许配给公卿或华族子弟为正室,却……却不得不远嫁到长崎这样的小城港。我们女人,不管是身为小姐公主,或是身为平民,都逃不开男人的掌握,命如浮萍……”

“百合子……”

轻悠声音忽一哽咽,百合子伸出手臂,两人紧紧相拥,低声啜泣,这样的温暖能驱散心里的孤独寒冷,寻找到一丝心灵的慰籍。这是到东晁那么久以来,轻悠第一次将心里的话全盘托出,百合子的温婉亲切,让她在不知觉中撤除了心防,毫无保留。

之前,她还可以跟同患难的向兰溪叙叙苦,可最终却害向兰溪痛失双手。林雪忆已经跟她走得太远。陈孟蝶和莫晓熏虽理解她,到底立场有限,大概也不可能理解她对织田亚夫那些矛盾纠葛的心理。百合子却不同,她是织田亚夫的妹妹,够了解他,同时也是女人,有着相似的身不由己。

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渲泄。

哭过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百合子,谢谢你听我发牢骚。”

“轻悠,咱们是好姐妹们,说说心理话也是应该的。别这么见外!我一直都做亚夫哥哥和野田哥哥他们的妹妹,还从来没当过姐姐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大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呵,也许吧!”

轻悠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词,心理很明白发泄情绪很简单,真要解决问题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候,房门又被打开,织田亚夫看起来额头青影减少了,他抖开腕间的一件漂亮的黑色长披风,将轻悠打包,说要回豪斯登堡宫殿。那里带来的亚国厨师已经帮他们准备了晚餐,今晚这顿荷兰美食是告吹了。

出了饭店,百合子的丈夫长藤光一来接百合子了。他们互相介绍,轻悠才知道长藤光一是长崎港的舰队队长兼海检处处长,负责维护近海海域的治安工作,以及保障本国渔民的安全,对于往来的本国船支和各国商船的货物都有检察权。(即相当于现代海关)

长藤光一的职位不低,且属于半军职性质,平日工作非常繁忙,今天才刚刚护送走一批外国商船出海归来。听说妻子和尊贵的大伯在这里用餐,就急急赶了过来。

长藤光一见了百合子,十分激动,爱怜之情溢于颜表。

这时候,轻悠才知道百合子竟然已经怀有身孕三个多月,由于肚腹还小,穿着和服也不大看得出来,一时有些自责于自己白天竟然拉着百合子东跑西跳。

“轻悠,改日到我家来玩吧!我家小粟子很喜欢画画,她一定会非常崇拜轻悠阿姨的。”

轻悠愉快地应下。

但织田亚夫却未做任何回应,抱着她坐进车中,脸色沉肃,薄唇紧抿。

轻悠对其视若无睹,对着车窗外挥手做再见。

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一刻,小坡下行来一队人马,跑在最前方的人一眼就瞧见了织田亚夫高大俊挺的身影,立即追了上去,可汽车很快开走,百合子夫妻的身影也很快消失。

那人跑回队伍中抓着朋友手就吆喝,“雅矢,阿澈,我看到亚夫了。就在那儿……”

“阿康,在哪儿?”

“那那儿,唉,开太快,已经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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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0

正文 56.我的理智为它崩溃

“妈的,这臭小子一定知道咱们来找人,才故意跑那么快!”

野田澈只看到一角黑色车顶穿过茂密的树丛便不见了,气得跳脚大吼,瞪圆了一双眼四处搜索,一眼就看到了大饭店门外侧,被扣押下的卖鲱鱼的自行车,直接冲了过去。

“喂喂,不准动那车!”

“什么人,给我站住!”

这时候,被市长带来的长崎警察处处长,正和两个干员盘问着鲱鱼贩子,一看有人偷重要的“脏物”,叫着冲上前阻止。

东堂雅矢就给清木义政使了个眼神,两人先后出脚绊倒了追击的警察。

“我的车,我的车啊!你们不能骑走我的车!”

荷兰小贩追过来,东堂雅矢掏出一袋洋元扔了过去,“借车一用,稍后归还。”

掂着沉甸甸的袋子,洋元哗哗作响,荷兰小贩便停下了追跑的脚步,开始数钱。

“阿澈,等等我啊!”

柏原康赶着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坐,又朝另两人招手。

“靠,这怎么坐啊!”野田澈大叫。

另两人可不管那么多,一个跳上了车龙头,一个巴上后座的人,大声催促赶紧走。

恰好这又是下坡上桥的路,一片狼似的吆喝声中,自行车载着四个大男人居然直直冲向了大桥,将后面警察处长等人都远远甩了开,朝那快要消失的汽车追了上去。

长崎警察处长气得差点放枪,就被属下给按住了,话说这算是在荷兰人的领馆范围内,乱放枪的话可是被会对方提起外交告诉,搞不好还会被误会成有开战敌意,那麻烦可就大了。无奈之下,两个小警司就成了警长大人的出气筒,一人被狠k了一脚。

“那四个臭小子,刚才都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看,看清了,都长得很帅。”

“混帐东西,谁让你们看这个。”

“大概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出来溜弯儿的吧!”

“靠!我他妈管他们是什么公子哥儿,今儿这地界上,只有亲王殿下最大。马上通知兄弟们,让他们加足马力给我把这四个混小子找出来。他们防害亲王殿下的要案,捅到了马蜂窝,回头有他们排骨吃!哼!”

两个小警察对望一眼,深深明白这只是警长大人被人当面刮了面子,气不过迁怒于人罢了。现在仗着光德亲王的气势抓人,也不怕得罪权贵阶层了,根本就是狐假虎威嘛!

……

“哦哦哦,妈的,你们怎么那么重啊,老子都快蹬不动了!”

“阿澈,你看着点儿前面。”

“义政,你压死我了,你屁股挪过去点儿啊!”

“雅矢,你丫的脑袋给我缩点,我看不见路了。”

那时候,四位少爷正挣扎在急速行驶的自行车上,一路颠簸,各种料想不到的磨难,勉强追在汽车的屁股后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抢车行迳已经大大得罪了警长大人。

终于在豪斯登堡入口处,被守卫宫殿的荷兰士兵拦了下来,不管他们怎么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被放入,气得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儿,只得望着华丽的城堡,饿得肚皮咕咕叫。

“妈的,这臭小子一定知道我们追过来了,才叫人守在这儿不准我们进去找人!可恶!”

“阿澈,你别自以为是了,亚夫根本就没把你我当成对手,他可没功夫花这心思。”东堂雅矢跳上了花台,朝高台上的宫殿打望去。

“唉,既然这都知道亚夫住这里,咱们要见到他人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儿。”柏原康扒开了鲱鱼箱子,看到美食,立马动手吞下一条。登时鼓圆了眼,拉着清木义政,直打手式。

“亚夫好像不是一个人来。”东堂雅也加入了美食圈儿。

野田澈爬在车头上,抚着下巴思索。

柏原康立即接道,“唔唔,我真有看到,亚夫好像怀里还抱着个人儿。”

清木义政抹抹嘴,“我好像还看到百合子了。”

六只眼立即瞅向野田澈,野田澈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也看到了。几年不见,百合子变得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儿了。”

“好像当时还有个男人陪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个小队长丈夫。”

东堂雅矢最终接过话语权,攘了把不动的男人,“阿澈,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百合子?她家很好打听,就在……”

“去!现在谈什么女人的事,男人的事才是第一!”

野田澈一把甩开自行车,跳了下去,不料车子被三好友给紧紧护着一副宝贝相,他这才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好哇,你们竟然吃独食。”

一阵拳打脚踢**飞狗跳后,鲱鱼箱子被野田澈霸光。

“决定了,今晚就在附近找个民宅暂住一晚。”野田澈一口吞下最后一条鲱鱼,颇为满足的舔了舔唇角。

“之前亚夫说要去私奔,该不会他抱着的那个人,就是他私奔的对象吧?”

东堂雅矢话一出,六只眼睛精光直射而来,不约而同地显示出“原来如此”的意谓。

半晌,野田澈沉沉出声,“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了。”

……

“豪斯登堡在荷兰的意思是――森林的家。所以,小姐可以从这里看到,那里一大片都是白杨树,那些树都是殿下从我的祖国荷兰历时三个月,漂洋过海运来的。杨树木质坚硬,不易浸水,十分耐潮,是我们荷兰最常见的树种,且极易成活,长势极快,很易成材。”

殷情的宫殿管家先生一步一景地给轻悠介绍,其丰富的学识,引经据点的讲解,十分有趣。

“小姐,那方一片都是荷兰村,从德姆特伦高塔处的商馆建起开始,扩建到今天的模样,已经有近四百年的历史。这里有四十多万棵树木,三十多万株郁金香,八座样式各异的大风车,以及各种奇特的园林造景,还有那条长达六千多米的运河,无不承袭着我荷兰的风俗民情。”

管理先生的口气里有掩不住的自豪感和荣誉感,这让轻悠有些惊奇。

“可是我觉得,再像再美再漂亮,也不是自己的家。虽然我家芙蓉古城比起这里,差远了,可是我还是觉得那里的山最高,水最清,花最红,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美的。”

老管家微微一笑,含首认同,道,“小姐您说得很对,在充满了自己生活气氛,拥有许多可爱的亲人的世界,就算是贫穷卑陋,也会觉得很温暖。据我所知,你们亚国是东方世界,拥有悠久历史文化的文明古国,世世代代的人都喜欢固守着自己的老家,有句话叫什么归根?”

“落叶归根!远航的游子不管在外,获得多少成就,做出多少风光的事,老了总希望能回到自己家乡,入土为安。”

老管家微笑点头,“我完全理解这种想法,我也有不少朋友有这样的念头,在外打拼了一辈子,也要回到自己的家园,与妻儿团聚。不过也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喜欢周游全世界,四处冒险,寻找财宝,认识新的民族,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和世界各地的人做生意,交换各种奇妙的故事和见闻。我们的祖先从六百年前就开始与大海搏斗,架着大船与各国人民做生意。我们人生的目标,就是寻找刺激,不断冒险。

呵呵,我做水手时有一首歌,唱的就是咱们的伴侣就是广袤无垠的大海,它时而温柔美丽,时而又凶悍狂暴,它带给我们财富,却又能夺走我们的财富甚至生命,它神秘莫测,我们即怕它又舍不得离开它。小姐您说,大海是不是一位脾气古怪却又美丽神秘的女士呢?”

轻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时惊讶莫名,慢慢也对那样充满冒险和刺激的生活充满了一丝羡慕和向往的情绪。老管家含笑看着她,那谐趣的口吻,一下就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与那位“大海姑娘”有多相似,尴尬地红了脸。

“对于深深爱着大海的水手来说,就算死在它的怀里,便是落叶归根,死得其所!”

管家先生从荷兰皇帝的雕像上,取下了那顶羊毡帽,戴在头上,非常幽默地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仿佛真似一位正航行在海上的船长,指挥着自己的水手转舵升帆。

轻悠看着咯咯直笑,问,“您真的是位水手么?”

长剑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剑花,老管家躬身上前,典膝行礼,伸出手来,就要行吻手礼时,轻悠的小手立即被一只大手抓回,顺势将她拉进了怀中。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隐含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巴里,如果你都去做水手了,那么印度洋上就没有大名鼎鼎的阿里巴巴海盗王了!”

老管家落了空,顺势就行了一个优雅的宫廷礼,笑道,“亲王殿下,海盗王再厉害,也没有您的东印度舰队厉害啊!在下现在已经实实在在地从良,发誓余生只效忠您一位英明的主君。”

“够了!收起你那套骗小姑娘的花颜巧语,今晚的晚餐准备好了吗?”

“唉,您真残忍。我这老头子也就这点儿小小的乐趣了,好吧,尊敬的主人,巴里这就去为您和您可爱的小姑娘准备晚餐。”

说着,朝轻悠眨了眨眼,退身离开。

轻悠晚一步才突然醒悟,跺脚娇嚷,“好哇!你们两个合着伙儿地骂我是愚笨好骗,是不是啊?”

织田亚夫唇角翘起,一把将要跑掉的小人儿给搂进怀里,一手托着纤细的柳腰,一手捻起她愤愤不平的小脸,笑谑道,“宝贝儿,我们聪明狡猾的男人就喜欢好骗好欺负的姑娘。”

“去你的,鬼才稀罕你喜欢。”

这到底是恭维,还是侮辱啊,真受不了!

“唉,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竟然如此叹息,在她瞪圆了眼儿时,俯首捉住那双想念了一日的小嘴儿,双唇疯狂地将之卷入口中,舌尖钻入柔软的小腔里一直顶到底,几乎触到深处小小的肉蕾儿,她被他弄得喉头不断地收缩,小脑袋左右晃动想要逃脱这种窒息的酥痒。

他大掌往下一滑,她整个身子就是一僵,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却闭着双眼,感觉全身肌肤每一处烫帖的柔软与弹性,无限回味儿,鼻翼深深开翕时,那混和着少女的幽香,和悄悄渗透而出的性麝香,流串在在口腔和肺腔中流转飘溢,脑海里便不自觉地勾勒出那曾经被自己无数次压在身下的美好曲线。

老天,光是想像就令人难以忍受了,真恨不得立即将这小东西压在身后的黑色大理石台上,狠狠爱上一番!

“亚夫,别,别……”

可是她一声无助的泣音,就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睁开眼,眸底汹汹的欲望几欲噬人,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女孩及踝的白色睡衣撩到了腰际,两条白晃晃儿的腿儿半悬在空中。

老天,那两团雪白丰腴衬在黑亮的大理石桌上,简直能毁灭一个人的灵魂。

“悠悠,我想我快要爆掉了!”

他执起她的小手,递到唇边一吻。

在他炽热如火的目光注视下,她只觉得掌心都快要被那火热的烙铁给戳穿了!

“不,不行,直子说过……”

“小姑娘,你必须行行好,如果你家的拇指姑娘都见死不救,我一定会爆掉的。”

他把小人儿牢牢地压在黑色石台上,动作又急又猛,喘息埋在她雪白的颈间,感觉皮肤上的温度仿佛在不停地上升,那沸腾的欲望就要破皮而出。

“乖乖,再用力。”

“我,我已经很用力了,我怕……”

“哦,再快一点。”

“不行,人家的手太小了啦。你自己……”

“乖乖,就这样,很好,很好……嗯……哦……”

她几乎不敢看他那双仿佛浸了水又似熔了火的黑眸,不管是被淹死,还是被活活烧死,都不是她渴望的。

他的汗水,从漂亮的额头上滑落,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眨眨眼,觉得空气都变得粘腻湿滑,带着一种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就好像他的……

“悠悠,喜欢我的味道么?”

“不,唔……”她的小嘴儿被他的沾满汁液的长指攻战搅弄。

“我很怀念你的味道……”

他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红肿水亮的唇儿,用脸颊爱怜地摩挲她汁湿香软的肌肤,黑眸精亮逼人,高大的身子躬俯在她上方,让她稍稍一低眼就能看到他直白的欲望。

晚风轻送,拂起窗边长长的白纱帘,仿佛温柔的手滑过他紧绷的腰背,她陷在他热情炽烈的黑暗世界里,就像可怜的小白兔已经落进了鹰瓜中,瑟瑟颤抖,可爱又让人欲罢不能。

雪白的裙边,与黑色的裤管紧紧相缠,难分难离。

很久,匿大而空旷的空间里,浅浅娇嘤,交织粗重的喘息,不休不止。

……

会客室里,市长先生,警察处长,以及舰队队长长藤光一都颇为紧张地看着沉默良久的男人。

“此次敲山震虎,多谢两位配合。”

市长和处长立即点头应和。

长藤光一却有自己的看法,“殿下,我恐怕荷兰人没有那么容易交出走私贩。而且,能在您再三申明禁令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大张旗鼓丝毫不畏地弄进那么大数量,背后要没人撑腰,相信也没人敢有那胆子。”

“光一,你说得很对。所以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就再没借口给我耍太极!即时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就算他有皇帝陛下撑腰,也不能无视国法尊严。”

三人面容都是一阵紧绷,男人突然散发而出的森冷杀气,让人恐惧,却更令他们佩服。

……

人离开后,织田亚夫走回房间,在行过茶画室时,看到守候的仆人。仆人抬手朝挂满画作的一面墙边指去,一抹娇小的身影正静静驻立在那里。

他挥了挥手,所有人悄然离去。

褪下身上深蓝色的丝质外套,轻轻抖开,俯身附在女孩的身上,将整个人儿裹进怀里。

“发什么呆?这边夜里海风很大,也不多穿点就跑出来,到时候感冒又胡乱怪人。手这么冷……”

“亚夫,这画看起来好压抑啊!”

他抬起头,眼中印入大片的红绿黄,用墨浓重,看起来似乎很明艳,可整个构图却给人以极度黯淡逼仄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荷兰最著名的后印象派画家,梵高的作品。这里的只是仿品,真品都在荷兰的女王宫里。”

“梵高,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自杀死掉的画家么?听说他得了梅毒,还有重度的精神病。”她有些不敢苟同地抿抿小嘴,“好像西欧的艺术家不是疯子,就是抑郁病患者,没一个正常的样子。不像我们亚国……”

闻言,他忍不住就大笑起来。发现这小丫头看世界的眼光,总是能给他带来无限的乐趣。也许显得有些幼稚愚蠢,但也不能否认她看到的那些事实。

“轻悠,你该知道,虽然你不认同梵高的人生,可是你能感受到这副画里他想要表达的情感,这幅画正是他在得精神病后画的,也就是在他艺术生涯最辉煌的那段时期所作。那时候,他受梅毒和精神病的影响,却依然对生命报着极大的热诚,对人生报以极浓烈的爱。这幅《夜晚的咖啡馆》,试图用红色和绿色表现人类可怕的激情。”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那幅好像画的是星星还是月亮,明明是温暖的金黄,沉静的蓝天,可他用的笔法却让人感觉那就像一幅地狱魔景。那些回旋在黄色星星边的墨蓝色线条好像挣扎的命运曲线,被固定在那周围,很像……逃不出轨道的星星。”

他目光闪亮,叹息,“《星空》,正是梵高住在精神病院治疗时的作品。他擅长的就是对所见事物进行一种主观性的加工,所以这画里表现的也都是他内心世界的一种写照。”

她皱眉,“压抑,逼迫,想要冲破命运束缚,却不得不接受……死亡的审判么?!”

他揽着她来到了第三幅画面前,那是在一片黑蓝色的天空下,金黄色的麦田和绿色延伸的小路。

“感觉到了么?这幅《乌鸦群飞的麦田》,更明显地表达出梵高当时的心境和精神状态。”

“看似欣欣向荣的金黄的丰收麦田,一路奔向远方的绿小道,可是全部都被割断在那片蓝色的天空下,好像……死神落下的镰刀。而那些乌鸦,正是死神使者的像征……”

她收回眼,侧过了脸。觉得其实他没有给她做解说更好,她就可以当做完全不懂,把之归类为难看或看不懂的东西,一晃而过了。可现在已经读懂了那种情感,要再想逃避,那就是自欺。

若非自己的心情也那般鲜丽又阴黯,希望又绝望,看似生机勃勃却好似已经走到死亡的尽头,她就不会受到吸引站在这里,一时挪不动自己的脚步了。这个男人有时候敏锐感性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竟然能一针见血地抓住她的心思所想,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哼,还是我们亚国的水墨画好看,有意境多了。”

她扭扭身子,就想要离开。

他抱住她,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心,声音变得低沉如丝绒般轻柔,又震慑人心:

“悠悠,有时候人的身体比心更诚实。”

“梵高虽英年早逝,可是他执着地追求喜爱的艺术创作,这样的精神令我佩服。他虽屡次暗恋失败,却仍是非常勇敢地向喜欢的女孩表白,就算惨遭拒绝和鄙视。甚至倍受病魔的折磨,也依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对事业的追求。他的那些热烈的情感,都在这些画里表达出来,每一笔,每一个色彩,每一个形象。他说……”

“为了它,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由于它,我的理智有一半崩溃了;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题外话------

这段表白,是梵高的原话!

正文 57.缠绵悱恻(绝对浪漫)

遥远的海岸线慢慢浸出一道耀眼的光线,仿佛上帝睁开了眼睛,一点点驱走了晦黯的暮色,打亮了小渔村舍的棕色屋顶,掠过茂密的树丛,翻过起伏的蕾蕾花团,古老的运河蜿蜒回绕波光鳞鳞,山岗上的华丽古堡式宫殿在阳光下宏伟得仿佛走过沧桑岁月的巨人。

一丝晨风悄悄掠动柔白纱帘,织绣繁复的华丽窗帷分化了它的力量,一跌进光线黯淡的内室,就被那浓重糜艳的气息吞噬掉,柔弱的低吟从厚重垂落的床幔里隐隐传出,那样无力,娇柔,迷离,宛如紫金色垂幔上缭乱缠绕的枝藤叶蔓,在晨光中晃动着妖娆的身姿,勾引着欲望的蹂躏。

雪白的荷叶裙边被玄色丝绸掩去,凌乱仓促地堆在床脚,一角丝被从大床上滑落,透入朦胧的白色纱笼里,静静起伏的曲线,美好得让人叹息。

那高大壮伟的身躯露出强健有力的肩背,垒垒肌肉紧窒结实,没有夸张的起伏,每一块都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主人勤于锻练,丝被只掩住了腰下的部位,却露出一条修长有力的腿,牢牢压住了身下一小片雪白,像淘气的孩子霸占着心爱的玩具。

怀抱下,薄唇帖着骨节微微突起的后颈,轻轻啄吻,细腻而柔情。还闭着眼,那样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挑逗味儿,柔和的脸部线条显示着正完全沉浸在拥有的幸福中。

环绕的手臂因为抱着幸福的向往,所以唇角才会向上勾起,掌中滚动着棉花般柔软的云朵儿,只是呼吸,就能嗅到指尖绽放的花朵儿的味道,就能看到红嫩嫩的娇艳,一瓣一瓣地绽放。

美得令他心醉神驰!

“悠……”

呢喃的叹息轻轻滚出喉间,像是完全的满足,又像还从未得到的深深渴求。

她呼出一口气,却吸进了更多的男性麝香味儿。

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要躲避,又像渴望拥抱。

胸口肆意的大掌轻轻一个收缩,她睁开眼,还来不及惊慌出声,小嘴儿就被夺走,声音被吞噬,密密实实的压榨沉重得让人心都坠入无奈的深渊。混沌的脑子仍分不清今昔何昔,只能任由着身体行使一切意志,在那火热狂野的追逐下,彻底沉沦。

“亚夫……”

她扭着小脑袋,哭出了声,似痛苦更是快乐。

他一遍遍轻啄着她的唇角,诱哄着,任欲望的火焰无尽地蔓烧,无限升腾。

极致的快乐颠峰,一颗颗泪水被舌尖衔进口中,苦涩被瞬间灼热化为泯心的甘甜,一声粗嚎的长吼不可抑制地从喉底蹦出。

终于,紫色床幔不再颤抖,嘎吱嘎吱的奇怪叫声停止了,丝被全部滑落在长绒地毯上,更不用去看那雪白衬底的大床有多么糜乱,连轻轻掀动白纱的一角,漫溢出的浓烈气息都能让人脸红心跳到无以复加。

“你……坏……”

揪紧的小眉头,从不经修辞的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她嘟着红肿的唇儿虚眯着眼抱怨的模样,又傻又丑,却该死的可爱得要死!

“悠悠,我哪里坏了?”

“你,你就坏,坏死了。”

她扭着脑袋钻进枕头里,一副完全不敢见人的鸵鸟相。

他轻抚着柔腻的美背,哑声逗弄着,看小人儿羞得频频往被窝里钻,可钻来钻去却都钻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窝里,调皮得像只小虫子,明明一用力就会被他掐死了,偏偏就只能掬在掌心里疼着宠着,爱不够。

“我坏?是指,我弄疼了你的手,还是射进了你嘴里?”

“啊,讨厌,你还说,不准说,闭嘴!”

两条小胳膊缠上来,小小的手掌捂住他的嘴。

可那瞪来的眼角含俏,软软的掌心还能嗅到他的气息,坦露在外的雪白臂膀胸口,都布满了整整一夜的糜糜印记,似乎连缠绕在他胸膛的缕缕青丝,都娇媚得可耻。

“不说,那就是想做。”

“不,不!”

他邪气一笑,眼闪恶意的光彩让人心惊胆跳儿,她吓得扭身想爬走,却逃不过魔鬼的手掌心。

“哈哈哈,不要不要,痒死了,哦,好痒好痒,讨厌……哈哈,我不来了,不来了啦!哈哈哈……求求你,哈哈……”

待他练完了十指禅神功,她已经浑身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抱着粉通通的人儿又进了浴室,仔细算来这应该算是从昨晚到现在第三次。明明遵医嘱是不可以做,可抱着这团奶兮兮的人儿不动邪念,那简直就不是人类会做的事儿。

他从来不屑忍耐自己的欲望,一张小嘴不行,还有的是办法。

这也许都多亏了明仁皇兄早前的各种熏陶,送了他不少孤本的椿宫图鉴,以及西洋绘本,那里面各式的丰乳肥臀,交苟体态,将男女之事极尽描述之能,不得不让人惊叹,在那个明明宣扬着“礼义廉耻”的极致保守的古老时代,压抑下的人们偷偷衍生出的欢乐哲学,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极尽狂野之能,极尽变态之能,极尽的花样儿百出。

“讨厌,不准碰那里。”

所以,对于房事,热衷于其中的男人总是能举一反三,不厌学习,不厌探索,不厌于实践演练。

“呜,人家的下巴好酸。”

而且,不乏于开拓创新。

“你,你变态。”

甚至,敢于开宗立派。

小人儿蹲在大大的白色陶瓷浴卸里,曲着身子,双手抱膝,仰着小脖子瞪着他,却不知自己挤压着的小身子,在水波的勾勒起伏下,更显得诱人无比,令人血脉贲张。

“已经近午时了,不是叫肚子饿?还是你想吃了东西,又继续睡?”

“不要!”

他笑得很温柔,很邪恶,挑挑她的小下巴,“那就快点收拾,好出门。”

“不,我自己洗,你出去。”

“四只手比两只手快。”

这根本就是色狼理论啊!加上他的手,明明单纯的事儿都被搅乱了。这臭男人,前辈子一定是野狼投胎来的。

哦,她的嘴和手,都好酸……

……

美丽的乡间小道上,轻悠穿着以签了丧权辱格的不平等条件换来的漂亮洋裙,撑着曾经只见过的雪白蕾丝洋伞,脚踏意大利手工制牛皮凉鞋,欢快地就像出了笼子的小狗儿。

在花团锦簇中扑蝴蝶,在树林中穿梭,在小溪的石墩上蹦跳,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这是从宫殿后山路徒步而行,进入荷兰村。

所以,在他们享受林间清新空气时,宫殿正门前空等了一早的四位少爷,已经被正午的太阳烤得头昏眼花,直打哈欠,怨声载道。

“这是什么花?怎么他们家家户户的窗台上,种得最多的都是这种花?”

圆润饱满的杯状花冠,长长的绿色花茎,修长的绿叶掩着长长的花茎抱起一朵朵颜色艳丽的花朵儿。这种花儿在含苞待放时,最美。且颜色丰富多彩,艳红,明黄,瑰紫,粉白,一团团拥簇在道路边,小桥下,石迳中,屋檐门廊下,点缀着森林般的王国,宛如林中的精灵。

“这是荷兰的国花,郁金香。”

织男亚夫今日也穿着西洋服,标准三件套的合身剪裁,将他高大健美的身形勾勒得完美无缺,黄发碧眼的女士都频频回头。轻悠觉得男人穿洋装,比起和服显得不那么难以亲近,只是四周艳慕的眼光,也着实有些让人不舒服。对此,她归结于自己并不像某人一样,那么适应众所瞩目。

“啊,我知道。李白的那首《客中作》写的就是它。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他将她拉回身边,摘去她发间的一片树叶,掩去周人好奇探索的目光,慢步向前,一边道,“郁金香本产于中国天山,在十六世界中叶时被引入欧洲。因为其花形优美,颜色馥郁,花香浓郁,深受皇室喜爱。曾一度是独属于欧洲宫廷的观赏类花贲。荷兰商人们天赋般的敏锐嗅觉,让他们意识到这种花的独特商机,为此还编出不少浪漫的故事,借机大肆炒作。最高炒到一个花根,卖到了四万美元。”

果然,小家伙立即发出惊呼。

“一个花根四万美元,那这里那么多,不是得几百万。”于是在她的眼里,所有漂亮的花儿全变成了金闪闪的美刀“$”,再看别人家漂亮的阳台和屋檐,只觉得那里堆满了金子。

对于那小脑袋瓜里的疯狂幻想,男人低笑出声,大手将小脸捞了回来,“上次大战时,荷兰闹严重饥荒。有饥民以其球状花茎为食保住了性命,故战后女王就将郁金香做为国花。此外,郁金香也是匈牙利、土耳其的国花。”

“什么?那个花根还能吃么?”

男人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天,果然这家伙就只会往那方向思考。

“悠悠,你没有想过郁金香本来自亚国,却在异国他乡获得如此多的厚爱和美誉,其花型、品种、颜色,都在荷兰的郁金香热时得到长足的发展,比它在故乡更生机勃勃。正如李白所吟,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只要这里有更适合自己的土壤,留驻于此,繁衍生息,也能过得很开心。”

她的脚步骤然一停,他随即驻足,看着她垂下的脑袋。

突然,砰地一声响,似有刺目的白光闪过,拉开了她的视线。

“呀,那个是照相机么?我去看看。”

她立即甩掉了他的手,朝前方宽广的巴洛克公园跑去,翩翩起舞的美丽裙裾,在道道金粉般的光束中起伏,却越行越远,仿佛不可捉摸的林间精灵。

他追逐的目光不断穿越,从明亮到黯淡。

还是不行么?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

“可以让我试试么?不不,我不是要照像,我是想用你那个机器啦!不对不对,我不是要你的镁光灯,我是……”

可怜她只粗通东晁文,略通英文,完全不懂荷兰文,跟洋相师比手划脚半天也沟通不了,急得一张小脸通红。

“悠悠,你会照像?”织田亚夫走来,看小家伙急得上窜下跳,却不动声色。

“我,我懂一些啦!”看过无数次的那种,应该也不难,“那个,我想……他说可以给我们照一张像。可是我想自己照,他都不懂英文的,好难沟通啊!”

“正好,我们从来没合过影。就让他给我们照一张吧!”

完全无视她的后半句愿望,将人拉进怀里,坐到了相师指点的雕花长椅上,周围撑着洋伞的洋妞儿们纷纷朝他们看过来,忍不住为这甜蜜的一幕,羡慕连连。

彼时,茂密的树叶筛落一地碎金,洒在一对璧人上,雪白柔软的蕾丝裙衬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粉嫩嫣红的小美人儿被高大俊帅的男子半环在怀中,眨着一双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唇角的笑有些牵强,但也掩不住那般娇弱纯美的气质,男子俊容深邃迷人,微微垂落的眼神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人儿身上,可惜那小美人儿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照相师傅手里的黑色小方盒上。

砰,镁光灯曝光时蒸腾出一团白烟。

轻悠想要上前继续与洋相师继续交流借用相机。

但洋师傅却满意地挥挥手,叽哩呱啦了一堆什么话,她就被男人又拉了回去,没注意男人一只手上拇指和食指圈起,另三根手指竖着,对洋相师打了个手式。

“等等,我要跟他说。”抱紧。

砰——

“不,我不要这个姿势啦!好丢脸。”帖面。

砰——

“你怎么可以这样,唔!”亲吻。

砰——

在一番小小折腾中,靓女美男留下了数张十分令人艳羡的双人照。让首次拍到如此完美的洋相师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过,当洋相师又叽哩呱啦说出一堆话时,织田亚夫突然沉下了脸色,冷着声蹦出了几个字正腔圆的单词,顿时让本来只有些微嘈杂的公园,迅速安静下来。一双双惊讶不矣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不约而同透露出惊艳又羡慕的神色。

“你们……”

洋相师似乎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口气讨好。

织田亚夫面色更冷,口气非常强硬。一个眼神儿,十一郎就要上前夺相机。

洋相师急了,死抱着相机,口气却更加讨好,甚至带着乞求的意谓。

轻悠被一堆鸟语隔离在外,内心深深地愤懑,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又被男人给骗了!

终于,织田亚夫的口气稍稍软了一点。

轻悠挡在两人中间,气愤地指责,“织田亚夫,你根本就懂荷兰语的,对不对?你居然又骗我。你跟师傅都说了些什么?我不准你仗着权势欺负人。拜托你不要这么丢脸,好不好啊!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我无礼?”

这口气一出,比刚才更可怕了。

“那个,有什么事好商量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十一郎干嘛要抢别人的相机?”

他突然弯起唇角,却毫无笑意,“你不是说想照像么?”

洋相师这方急忙点头称是,操着十分生硬的东晁话,依依不舍地将相机递给了轻悠,轻悠很懵懂。

“拍吧,本王可以牺牲做你的模特。”

“哼!我才不要拍天天都能看到的东西,我要拍这里漂亮的花儿。”

男人的俊脸唰啦一下沉到底。

旁边传来一片咳嗽声,低声唏嘘不断。

洋相师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锐利的眼神下急忙举着镁光灯跟上了小美人采风的脚步。

不过,很快……

“nono,不对……xosdwert……啊呀,噢……老天,你xosgstr……”荷兰话夹着纠结的东晁文。

当轻悠把相机都拿倒了还没折腾出一张照片时,洋相师已经急得快把头发给拨下来了。

织田亚夫在又一串哀嚎声中,推开洋相师,问“拍了几张?”

“我……”她窘红了脸,抬头不起。哪敢直说自己一连曝废了几张胶片,好像什么也没拍到。啊,蠢死了!之前看洋师傅照很简单,为什么轮到自己就这么难呢?

“笨蛋,镜头拿反了!你的手挡住镜头了。要照那边的花,必须再靠近一些,这种老式相机没有调焦距的功能。放松,别捏得那么紧。手心有汗了,去擦干净,不然不小心碰花了镜头照出来更丑。”

被男人不客气地蹊落了一番,她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你,你会拍?”

这哪能怪她啊!照相机在这个时代,可是跟飞机一样的稀罕物。在家乡,照相馆都是洋人开的。就算像上海那样的国际大都会,拥有相机的都是留过洋的巨富之家,而会照相的自然少之又少了。

照相机虽然在上个世界末叶就传到了国内,对于寻常人家,能照上一张已属不易。别提拥有一架相机,自己来照了。会照相可不比洋人拿筷子学吃中国菜那么简单,可是件稀罕得不得了的事物了。

所以,这根本不怪她嘛!

------题外话------

这段情节属于铺垫兼享受,希望大家喜欢。呵,秋是很喜欢啦!关于之前提到的豪斯登堡宫殿,在女儿国日志里有帖图,大家可以去欣赏感受一下。

也许有些筒子急着想看“离开”,事实上咱正往那里奔去。不过爱情故事嘛,还是要享受一下恋爱的乐趣。秋比较好这口“求知型”恋爱过程,所以特别给大家分享一下。

这里对比照相机和自行车的发明,也是为了铺垫一下男女主所处的这个时代的环境气氛,正因为不易,咱悠悠跟着亚夫才叫幸福啊!这里多处引用当时的民俗,秋觉得很有代入感和真实感。因为后面全部架空,不用为那段感觉灰暗的历史郁闷,这没什么关系,咱家女儿会很拉风滴!

正文 58.这是幸福么?(绝对唯美)

“你说呢!”

男人动作熟练得像在操作战斗机,啪啪两下就对好焦,照了一张,洋相师非常积极地配合着打燃了镁光灯,接着就极为兴奋激动地呱啦了一大串,轻悠猜测那多半是在夸奖男人,心里很是不爽。

“不想拍?”

看她瘪着嘴皱着眉头,很怨怼的看着自己,心里别提有多快意。

周人叹息,谁叫刚才某人得瑟着居然完全无视亲王殿下主动献身,这会儿被鄙视了吧!不趁着这会儿埋汰人,更待何时呢。

“你又骗我!”

“我骗了你什么?屁股别蹶那么高。”

“你还说,你明明就懂荷兰话。我哪有蹶,啊……”

“看着镜头,别东张西望!”

“我看到了,怎么是倒着的呀?”

“原理复杂,解释了你也不懂。看好了,对好焦距,手别抖。”

“你又骂我笨,你怎么知道解释了我也不懂啊!哎哟,又不是我在抖,明明是你,哎,你还打我。”

“看好了没?按下那个按钮。用力!”

“我有用力啦,可是……咦?”

砰——

轻悠平生第一张照片诞生了,可惜在最后关头她抬手去推男人时歪掉了撞头,鲜花只挂到了一小角儿,抱剑站在一旁的十一郎成了三分之二强的主角。此照片在事隔多年还出现了极大的争论,轻悠死不承认这是她拍的第一张失败照片,而犟着说下一张完美的鲜花照才是。

这学会了照相,轻悠可激动了,就给周人都来了一圈儿,玩得不亦乐乎。但偏偏就故意漏掉了自己的师傅!

织田亚夫冷哼,“教会了徒弟就没了师傅。这亚国谚语很是一针见血!”

轻悠扬鼻子哼哼,“这么简单,一学就会。哪还需要师傅!”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啊?”

所以说小人得志亡不远矣,轻悠沮丧地看着洋相师一边取回了相机,一边数着大银元,操着怪调的口气说“谢谢”。

“还想照?”

“……”

“要本王给你买台相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有条件。”

“哼!”

轻悠侧身就朝外走掉。

织田亚夫慢步跟上,“本王做为出资者,好歹也该做首席模特。若悠悠愿意,咱们回屋,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可好?”

他俯在她耳边,口气诱惑得让人浑身直哆嗦。

“为什么要在屋里拍?我想在外面拍。”相机的诱惑力着实惊人,还是败下阵来。

他低低一笑,十足撩人,“悠悠,你忘了,画室里的仕女名画,不都是在屋里画的。”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脑子里晃出那些只着寸缕片丝的丰腴西洋画,有的甚至全身暴露在外,当时她就羞红了脸,十分无法理解洋们们所谓的艺术。

“讨厌,你下流!”

她推开他就跑掉了,他站在原地,一脸享受。

这才跑出不多远,路上传来了叮当叮当的铃声,轻悠很奇怪,朝路的另一头望去,一辆自行车拐了出来,骑车人突然看到轻悠,吓了一跳,车龙头一偏,哪知道轻悠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就对冲上了。

“啊呀——”

哐啷一声巨响,自行车撞上咱边的花坛,人仰车翻,上面的信件都撒了一地。多得十一郎和随行的侍卫赶来,才收拾了残局赔了些钱给邮递员小哥治擦伤。

那人走后,轻悠还望着有些不舍的模样。

“看什么?你瞧上那男人了!”

“啊,你胡说什么!我看他骑的自行车跟我在上海看到的不太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

“就是,就是……全部都不一样。”

他瞪着她左右闪躲的目光,突然问,“你想骑自行车?”

“想想想。”

她立即点头,跳过那愚蠢的问题。但很快又把自己陷进了新的问题里……

“哎哟……”

众人看着那还没上车就被压爬下的小身影儿,齐齐捂上了眼。

男人走上前,负手躬身,居高临下地问,“你这也不会?”

“我,我只是太久没骑,所以才会不太熟练罢了。”

“真的?”

“那……”

“我记得谁曾经说过,刺绣、烹饪都是迂腐落后女子的活计。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懂外语,会骑车,会打电话,会照相,会开飞机,就像王灿之女士一样。”

她涨红了脸,窘得要死,但没忘一点,“我会打电话!”

我们伟大的汉民族,绝对不会轻易低头认输。

他摇头,“连这也敢说,脸皮有够厚。”

“织田亚夫,你讨厌。你就知道笑话别人,你会骑嘛!不要也是吹牛说大话吧?”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也绝对不是普及的国民日常生活用品。平均一辆车就要七到十五个洋元,即相当于轻悠和母亲一个月的银钱了,而这也仅仅是大城市的价格,在轻悠的家乡,这算是一笔巨款了。就算有卖的,也没有哪个寻常人家舍得买。

加之当时还没有多少国内厂家生产,除去与世界发展接轨较快的北平、上海和港城,亚国九成以上地区,偏远一点的城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人力机械。更别提拥有一辆,甚至是会骑了。

轻悠的家乡芙蓉城算是西南信息较为发达的大城市,但比起以上那三个城市仍是差得太远。未跟着小叔到上海和北平见世面时,她只见过城里最有钱的广联银号的太子爷玩过。这也是托三姐和太子爷订了婚的缘固,才有幸看到。那次订婚聚会上,姐妹们都围在自行车边,二姐五妹她们都试玩过。她很想试试,却只能远远地被排拒在外看着。

大少爷那辆车,跟刚才那辆最新式的比起来,当然是差了不只一个等级了。

难怪她刚刚看到后,眼都发直了,都忘了让路。

在东晁这里,人人都习惯穿和服,很不便于骑自行车。虽然政府大势鼓励穿西服,以便于引入各种西学和西式生活习惯,不过同时也有大力倡导保持传统不失本真的学派。所以骑车的人也极少,她每每在街上看到,也会发呆看上好半晌。

到东晁前,林雪忆过生日时,刚好得了辆自行车。她就想找机会沾点儿小甜头,可惜后来忙着出国的事就将那积累了好久的小小渴望给搁下。

“坐稳了,抱紧我。”

“不用,这样就行了。你别不懂装会,人家今天穿的可是白裙子。”

男人回头扔来一个戏谑又鄙视的眼神,支着地的长腿用力一蹬,车子便滑出老远,收回的脚踩在踏板上几个用力,速度便快起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人和景迅速往后倒退,这种乘风而行的感觉,及不上飞机那么刺激,却是让女孩子格外欣喜愉悦。

“哇,好快,好稳。”

这会儿还在柏油路上,自然一切安妥。

他回过头,看着小丫头,双手乱挥,乐得不行,雪白的裙花在风中翻飞,美丽的花圃从两人身边滑过,惊飞一片啄食的小鸟儿,潺潺流水上掠过他们的影子,空气中荡漾着醉人的夏日芬芳,恋爱的甜蜜,化成欢笑中每一个跳跃的音符,让人陶醉,熏然,只想让所有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

“什么,啊——”

“抱紧我!”

越过一片屏障般的紫藤栏后,平坦的柏油道一下变成了碎石小路,长长地蜿蜒伸入前方一片开阔的绿荫,长及脚踝的绿草丛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头摩擦声,空气中充满了青青草香。

轻悠手忙脚乱地抱住男人的腰才稳住了颠簸的身子,正忍不住抱怨,抬头就看到了前方那仿如巨人一般的庞大建筑物,圆锥形的塔楼,尖尖的屋顶,上面正旋转着一个六页大风车。

行到风车附近,车停下了。

织田亚夫说,“荷兰被称为风车之国。因为他们有三分之一的国土只高出海平面一米,近四分之一低于海平面,是名符其实的低洼之国。国内水路纵横,有北方威尼斯之称。所以他们城市的排水系统非常重要,由于临近北海,四季风大,他们从德国引入的用来磨面的这种风车利用到了排水系统中,渐渐走进了每家每户。”

“哦,这风车比我家乡灌溉用的人力风车完全不一样唉!那个排水的机器安在哪里的呀?是在那个大筒子房子里?”

轻悠跳下车,一边揉着被巅疼的屁屁,一边问。

织田亚夫将车子扔在一旁,没回答她的疑问,拉着她的手走向了与风车相反的方向。

“喂喂,等等,我们不是去看风车嘛?那里好像有人耶。”

“当然不是。”

他拉着朝着前方茂密的树林走去,她一看他唇角的笑意,立即吓到尖叫,就要往回跑。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那里。你放手,你这个色狼,就算这里没有人,我也不要。啊啊,放手,救命啊——”

织田亚夫再次抬头看天,面无表情。

随即,俯身将人扛上肩头,大步朝目的进发。

事实上他们没有进树林,而是绕过了树林后,出现一片空旷的平地,这里的草都被去,空地上有好几个身形高大的洋人。

“啊,那个是,汽球?!”

视野整个倒向的轻悠第一眼看到的是天上那颗巨大的、颜色绚丽得让人头眼发花的巨大球体。激动地嚷了起来,要男人放她下地。

这一落地,她抚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就跑了过去。瞪大了眼地看着在空中飘荡的大汽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气,脸上却抑不住兴奋的笑。

她永远不知道,这两日里所感受到的甜蜜和快乐,是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的经历里,最明媚的片断。她也不知道,这样快乐无忧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身处在困苦孤冷的环境中的她,每每想到这几日,总会心酸得落泪。

“没见过?”

“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汽球唉!哇,好大啊。真的是用牛皮猪皮羊皮做的么?好漂亮,居然画的是郁金香,太美了。那下面的篓子里真的可以载人呢!哦,我居然看到真正的汽球了。林雪忆还说汽球根本不能载人,那都是骗人的。可我看到可以裁人的了,那个《泸城画报》上绘的汽球根本就不对嘛!”

事实上,19、20世纪之交时,汽球就广在英、德、法等国流传,在飞机发明之前承载了人类飞向高空的梦想。不过由于汽球只能顺风而飞的限制,无法往载人飞行深度发展。在一次大战中,广为德、法英等国应用于战争中。不过,20世纪初飞机出现后,迅速消失在了人类的视野。现在基本上只做为汽球爱好者满足飞行的乐趣,一种玩乐工具。

然而,就这已经被欧美人淘汰的飞行工具,对于轻悠来说也都是“传说”中的事物。她是在到上海时,才从那里丰富的报刊杂志里获知有这么个事物,后来回家时讲给姐妹们听,居然没人相信她。由于当时她也没在上海待多久,也没那个机会碰上有人施放汽球,就没有有力的驳斥论据。

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她这样惊咋的反应,看在男人眼里,那就成了……

“小土包子!”

他刮一刮她红通通的鼻头,口气宠溺。

“我现在见过了,我已经不是土包子了。”

她笑得欢欣愉悦,提起裙摆朝汽球跑了过去。

那方正在摆弄的人竟然都是人高马大的洋人,看到她跑来,纷纷扬手朝她打招呼,说“hello”,她就像得到老师奖励的单纯小学生,乐得一一回应。

不过要说交流嘛,还是差了些火候。顶多问问人家姓名,哪里来,语速快了,她就应付不过来,开始抓脑袋了。这时候她是真正后悔当初拗着脾气说洋人坏,不肯跟小叔学西文。

织田亚夫走过来时,洋人们互相吆喝着,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朝他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西洋宫廷礼。

这让轻悠即惊又奇,但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听着他熟练地用英文与那些洋人交流,甚至语调轻盈,仿佛老朋友般,她也不能否认自己曾经是多么地傻,竟然小瞧了这个男人。

他根本不是靠祖荫肆意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他很聪明,懂得发展商贸、强国富民。

他博学多才,不仅了解亚国的古老文化,字写得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亚国人还要好,而且对欧美国家的了解也十分令人惊奇,甚至会流利地使用不只一种外语。她最崇拜的小叔也只会英文,略通德文。

他狡诈多辨,莫说总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平日里听他训责士兵,下人,都十分的一针见血,让人根本无从反击。

就连他的功夫,虽然没有看到他跟多少人打斗,但当初就那对着井上元子劈下的一刀,几乎看不出如何出手的那种可怕的速度和判断力,每一分都令人惊骇。

他就正如他自己所说,和孔子那位成就最高的门生子路最为相似。政治上的才能,她做女子的并不懂。可见他在经商上的敏锐洞察力,却是非常令人佩服艳慕的。

在那段住他房间里养伤的日子,她常听到他跟来客商量公务,在电话里嘱令下属。她自小长在商人世家,虽天天醉心于书墨字画,但为了母亲在家中立足也跟着小叔学了很多经商之道,故而才能有机会去北平、上海等地见世面。也由此,她才敏感地发现,这个男人真真不可貌相,确有经纬之才,不怪他平日里那般骄傲自负了。

她见识不多,认识的精英人物也少,可她直觉就算是在整个亚国,或许也不容易找到像他这样的男人。相信若让小叔见到他,也定然会赞一句“惊才绝艳”。

几乎集所有优势于一身,更有一副让男人女人都要失神的绝世容貌,简直就是上天降世的神砥,完美得可怕!

是呵!有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可怕。

太过完美的事物,那只存在于传说中,不该存现于人世。

偏偏他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当初只是好奇,想要接近。可随着她一步步对他的了解,恐惧之心也随之而来。

她从来没想过,会被这样的男人喜欢上,掳为禁脔,深陷其中,几乎……不可自拨。

“愣着做什么,不想坐?”

“我……”

他看着她突然踌躇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解开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这穿在他身上那是挺刮帅气得让人眼发直,换到她身上就完全成了小孩子穿大人戏服,颇为可笑,周人都露出了有趣的眼神。洋人们向来民风开阔,就打起了流氓哨。

轻悠窘得直缩脖子,抓住了织田亚夫的手往他身边缩去。

他一扬眉,打掉了周人取笑的眼光,拉着女孩上了汽球。

她看着他朝地面的人一边打手式,一边说话,那样自信而掌控一切的模样,让人即羡慕又崇敬。难怪那日出门时,那么多女孩跑来给她祈福。民众的崇拜也许有时候是盲从的,可是那也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的。

至少,在东晁也不止他一位亲王,他却能获得那么热烈的呼声,绝非仅靠祖荫和漂亮容貌所得。

这样完美的男人呵,竟然说喜欢她,她一直觉得这一切都像在梦境。

“悠悠,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

“我,我才没有看你。我在看……”

她慌忙转身朝外看去,立即吓得腿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兜里。

“天哪,好高!”

他大笑,将她拉进了怀里,挡着大风,“之前坐飞机也不见你畏高。”

“那不一样嘛!当时一直坐着也没站这么高啊,现在……”

她这会儿竟吓得不敢睁眼了。

“傻丫头,不要看脚下,看前面。”

她还是摇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无奈地抚着她的头,将她搂紧在怀里,轻声说,“轻悠,知道么?之所以在这里做为起飞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这片草坪森林正是荷兰村和当地居民区的分界点。事实上,在几百年前,这个地方还是一片汪洋大海,根本没有如此漂亮的乡村田园。”

她惊讶地抬起了脑袋,顺着他的眼光看了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德姆特伦塔,以及其侧面矮丘上屹立的豪斯登堡宫殿。漂亮的巴洛克圆顶高格窗上,点缀着雪白的砖块,传说是荷兰人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连天上的白云也想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屋舍上。

“这里曾经是大海?”

“对。因为荷兰的国土面积非常小,大约就长崎所在的九州岛大小(4万平方公里)。他们资源贫乏,为了生存,从六百多年前就开始填海造陆。大航海时代开始后,他们到达长崎,有感于这里与他们的家乡十分相像,就在这里填出了一个扇形的人工岛,我们东晁人都叫这里为出岛。他们就在这里建立起荷兰商馆,盖起拥有浓郁荷兰特色的屋舍,传播他们的文化和精神,还带来了基督教。”

下方出现了一座纯哥特式的尖顶大教堂前,身着长袍的耶酥展开双臂,白玉大理石在碧海蓝天下奕奕生耀。

“很幸运,他们带来了新思想,高科技,没有带来战争和鸦片。我们东晁人也向他们学习建国之精神,学习与自然共存的智慧哲学,将这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改变土壤,种植上数十万颗树木和花卉,建成名符其实的森林之国。”

轻悠看着脚下马洛克式的庭园,和充满欧洲公馆气息的一幢幢建筑,茂密的森林与古老的运河环绕其中,渐渐感染到男人那种俯仰世界的激跃情怀中。

“我非常喜欢他们的文化和建国精神。他们是一个全民从商的民族,他们祖先的训戒就是商业利益是一切的基础。他们不喜欢战争,十分爱好和平,他们把先进的技术和思想传到世界各地。他们通过强大的海上贸易来拓展国家的经济资源,通过填海造国向大海争取生存之域,而不是通过血腥的战争。他们的历史上曾被西班牙、葡萄牙等周边国家奴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争取主权独立而浴血抗争,并屡次取得胜利。(这是史实)

我一直希望,我所爱的祖国也能像他们一样强大到鼎立于世人面前,不用惧怕任何列强的威吓和胁迫。未来,当我们走出国门,将会是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获得尊重和礼遇。而不是像现在,我们出去总是仰望着别人的富强和优越感。”

高空的风很大,可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胸口那团汹汹燃烧的火焰,那是对自己祖国的热爱,对未来美好展望的无限激情。

如果说不羡慕不敬佩,那都是骗人的。

“我大力提介对外贸易,引进世界最先进的生产技术。派更多的人出去留学,学习他们的先进思想和生活生产方式。我主张修健最新的柏油马路,方便自行车通行,提高国人们的办事效率。五年后的现在,当美国和法国大使再站在我们的使者面前,再也不敢拿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来面对我们了。

可是这还不够!

他们的手上还捏着幕府时代签下的不平等条约,如果不能在我有生之年将这些耻辱的条约都修改公平的话,我就不配外公赐给我的这个振国兴邦的光德亲王的爵位,不配叫织田亚夫,不配做为东晁人继续存活在世!”

他抱得她手臂都有些发疼,可是她并不在意,他那慷慨激昂的表白,铿锵有力的宣誓,就算是身为女儿身的她也能体会到那字里行间的澎湃激情,渴望祖国富强的热切之心——身为一个男人的壮志雄心。

“悠悠,”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看着她,“我要你陪着我努力到那一天。终有一天,你会把这里都当成你离不开的家。”

他眼中炽热的火焰仿佛窜入她的眼中,烫得她眨了眨眼,想要避开却没有办法。

他淡淡一笑,对于她的慌乱无措也不强求。

“悠悠,你喜欢照相吗?”

“呃,喜欢。”

“还喜欢骑自行车?”

“喜欢。”

“喜欢郁金香?”

“喜欢。”

“还喜欢这里的奶酪?”荷兰也是奶酪王国。

“喜欢。”想到早上吃到的那块奶香中带着微酸的蛋糕,她直觉有些饿了。

他轻轻蹭着她的脸蛋儿,轻啄她的小嘴,诱哄般地呢喃着,“更喜欢织田亚夫?”

“喜欢。”她脑子里还幻画着奶酪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啊?”

猛然意识到刚才的话,她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不算,刚刚你那是使诈!”

“悠悠,在汽球上说出的话不可以收回。这里是距离上帝最近,最靠近天堂的地方。刚才上帝已经听到你的话,你若收回就代表着你在说谎,在这里说谎的孩子晚上会被黄鼠狼割掉耳朵的!”

“你,你骗人!”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小孩子还是太嫩了些,对于传说和上帝的威严,还是忌惮的。虽然嚷得凶,却不敢再说不是。

他嘬了口甜蜜的小嘴儿,口气隐约透露了得意,“悠悠,你已经对上帝宣誓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不可以反悔!”

这个狡猾的骗子,根本就是强迫人家中奖嘛!

“悠悠,这个天堂美么?”

她来不及回答,已经被他的气息完全笼罩,彻底吞没。他在她耳边仿佛念咒一般,一遍遍地哄着,那些甜蜜的话儿真像魔咒,掏去了她的灵魂,让她熏然欲醉,已经,不愿更醒。

他紧紧抱着她,她的十指与他相扣。

这是幸福么?

才会让整个人都飘飘然

一定是幸福

所以绝不轻易放手

可是

捉住这只幸福的汽球

她将会飘向何方

------题外话------

这里是男主最真实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爱情观大家应该懂滴。这也是亚夫筒子做为一个男人的理想和报复。个人比较喜欢塑造男人的事业形象,更真实,感动人,且更丰满立体化。不过也不喜欢写太多,偏离我的核心主题(主线)爱情。

有人知道不,现在大山里的孩子们连手机电脑都没见过唉!我有同事的父亲深在那样贫困的地方,08年去逝时居然还没用过手机。

这就是落后滴真相哪!不能怪咱那个时代,悠悠太没见识,所以她需要亚夫这个好老师来引导。——嗯,秋最喜欢“大叔控”这种助人成长的恋爱关系啦!

正文 59.怀上了?!

清晨

十一郎接完电话后,叩响了卧室的门。

四围铜柱大床上,男人早已经醒来,耽溺于怀中美色而一直不舍起身。

他吻了吻仍呼呼大睡的人儿,微张着小嘴仰着小脸的模样,着实像头小猪儿。竖指戳了戳粉透透的脸蛋儿,指头顺着粉墩儿,画上饱满的红唇,来回摩挲了一下,一下钻进去,揉辗小舌头。

似觉有异物侵入,她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小舌头就开始将异物往外顶,脑袋也往旁边偏去,咿呜着埋进被子里,雪白的身子背对着他又一动不动了。

他附上去,滚烫的体温交融,滑腻的肌肤相亲,膝下的热烙着实惊人,帖在耳畔的声音却格外柔和,“乖,再睡会儿。”

她的脸上滑过一抹纠结。

屁股和胸都被他抓了一把,一个又重又响的吻落在她裸露的肩头上,才听到关门的声音。

这个臭男人,每一次都口是心非。说什么让人家再睡会儿,还对人家动手动脚胡作非为,这都吵醒了怎么睡呀!坏蛋。

……

织田亚夫换上习惯穿的玄色和服,出了卧室,十一郎迎上前。

“市政厅来的?”

“是。”

他走向电话,十一郎立即摇号。但刚拨了三个号时,就被叫停。

略一沉思,黑眸中精光闪过,才道,“邀请市长和警察处长到宫里来,一起用餐,欣赏荷兰宫廷园艺师刚刚培育出的郁金香新品种。”

十一郎有些疑惑,但看男人心思内敛的模样,心下立即明白这餐邀宴其中必大有内容了。

遂拨通市政厅秘书处的电话,将命令传达出去。至于市长先生之前特意用私人专线打来留下的号码,则被搁置一旁。

……

轻悠再醒来时,听仆人说织田亚夫今日有重要客人见,暂时无法陪她,不过已经为她准备了她喜欢的物什,可以在宫中玩耍。

轻悠迅速解决了早餐,急匆匆地去找物什临时保管员——巴里管家先生。

“我美丽可爱的小公主,早上好啊!您今天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滋润饱满啊!”

轻悠脸上一阵赦然,心里嚎总,能不能不要加上最后那句啊,洋人真是口没遮拦。

“巴里,亚夫说他给我留了东西,在哪里?”

宫殿总管事巴里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便有穿着西洋传统白围兜荷花边洋裙的女仆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一个大大的银盘子,上乘的紫色丝绒勾花边帕子搭着一个方块物。

轻悠心隆隆跳动,一把揭开,意料之中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仍然让她惊喜地欢呼了一声。

“可爱的公主,殿下还送了件较为大件的礼物,需到屋外展示。”

跟着故做神秘的巴里出了宫殿门,便叮铃铃的声音由远传来,轻悠顺眼看过去,便见一个穿白围兜的女仆竟然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那车身在明亮的阳光下散发出雪白的漆光,令人惊讶的是车头上居然还高高支出了一只遮阳伞。

当车停在她面前时,女仆利落地跳下车,踢下脚架将车停好,回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不知道小姐可喜欢这件礼物?虽然巴里觉得也挺漂亮,不过女孩子骑这个东西……哎哎,我的小公主,您别急呀,你真要骑必须得换套裤装,这模样成何体统。”

“刚才她骑都穿着裙子,这么长不会有事的啦!”

轻悠爱不释手地抚着自行车漂亮的浅棕色皮垫子,比起昨日那辆,眼前这架自行车从框架设计到颜色包装,都充满了浓浓的女性特色。

雪白的漆身,就像宫殿窗口的白色云朵装饰砖,花洋伞用的都是极上乘的粉色蕾丝,车前杠是体贴的弦弯形,专门为穿裙子的女士设计,不用把裙子提起也能舒服地骑着,完全不怕走光。车前有铁兜,后面还有可供人坐的铁凳子。

“真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自行车呢。”

巴里笑答,“可爱的公主,这是殿下让机械师们连夜赶制出来,照着法国最近新出的一批女士自行车设计制造出来的。那架照相机是殿下和美国人合资的一家电影电视制造公司才研发出的新产生,功能强大,可谓当今世界第一。”

“这么棒!我先给车照张相。巴里,你做我的模特儿吧!”

“哦,我可爱的公主,这是巴里的荣幸。”

“大家都来拍啊!”

这一吆喝,整个宫殿都热闹了起来。

……

那个时候,宫殿大门口,四位少爷又来蹲点。

“哥们儿就不信那臭小子今天也不出门儿!”野田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愤愤地瞪着高处的那幢华丽宫殿。

东堂雅矢靠在花坛边,抚着下巴,“亚夫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却故意避而不见,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这个宫殿应该不止这一个出入口才对,我想我们应该再打探一下。”

柏原康和清木义政才赶来,一人手里兜着几条洋葱蛋黄油鲱鱼,吃得咔嚓直响。

“唔唔,我们刚才跟鲱鱼小贩打听到,这宫殿在后山有个后门儿,可以直通荷兰村的森林公园。”

“要不咱们今天分两拨人守门儿吧?”清木义政提议。

野田澈一口吐掉草叶子,愤而低喝,“得,少爷我受不了!这臭小子竟然这么跟哥哥们玩捉迷藏,简直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咱好不容易回趟国,他就这态度。他现在绝对在宫里,我他妈这就冲进去给他顿排骨吃!”

说着,一撸袖子就往大门口跑去。

后面三人立即大声喝止,却来不及了,野田澈跟门卫干起了架。他们三人懂荷兰文的就只有东堂雅矢,可惜都打起来了哪还有空去说理,没得办法只能帮哥们儿两肋插刀,撸袖子冲了。

他们这方正打得欢畅时,受邀前来的市长大人和警察处长就到了。

“处长,前面有人闹事儿。”开车的干员率先发现了前方路况不平。

“处长,那打架的小子好像就是之前妨碍我们办案的家伙。”副驾上的干员发出惊呼。

警察处长一看,火了,“混蛋东西!居然敢跑到亲王殿下下榻的宫殿来闹事儿,简直反了。立即把他们通通逮捕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市长大人还在懵懂中。

处长大人正义凛然道,“市长您别担心,这件事,在下一定会处理好。”

车停下,干员们这便掏出了警棍和手铐,上前加入了混战中。

正在这时,通往高处宫殿的车道上,传来了一片惊呼声。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看,全都愣住了手脚。

“小姐,小姐,抓刹车啊!”

“啊啊啊,杀车,杀什么车啊,我停不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轻悠刚刚学会了骑车,正兴奋着就蹬出了花园,这一路行来也颇为顺利,可也没料到进入下坡道时,出了大问题,速度越来越快,完全控制不住了。

“公主,刹车就在扶手下面用力抓紧……”

扶手下面?什么东西?啊,就是这个小细铁杆儿么?用力抓紧?

轻悠勉强从巴里的余音中寻找自救办法,于是握住那小铁杆儿用力一收紧。

嘎吱!

刺耳的响声吓得门口一片人儿眼皮子都抖了抖,随着一声尖叫,众人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漂亮的自行车竟然立起了车屁股。

一大片儿的蕾丝花边裙洒开,惹人眼儿的美妙春光铺满每一双眼睛,明明应该让道儿,却齐齐愣在了当场。

“呀,让开让开,哦——”

急刹车的结果,咱们不用详细描述了。

一个翻天覆地大飞跃,轻悠直直扑了出去,正面撞上了一个颇为高大的人体,在重力加速度的强大冲力下硬生生将人撞倒在地,压爬下了,还听到一声疑似骨头断掉的“咔嚓”声。

周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后退一大步。

心里暗叫,残了残了!

足足定格了五秒钟,轻悠才缓过浑身的酸疼劲儿,想要撑起身子时,忽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抓住,低头一看,对上一双精光湛亮的眼睛,仿佛突然盯上了猎物的狼眼。

那人开口竟然说,“你擦的什么香水,味道不错!”

说着,轻悠就感觉到屁股上似乎多了一只热呼呼的狼爪子。

刹时惊起大叫,“呀,你个色狼,放开我!混蛋,王八蛋——”

啪啪啪,几个巴掌这无预警地飞落而下,正中野田澈的俊脸。

他被打得完全懵掉,来不及反应,怀里的小香人儿七手八脚爬起身,一脚踩上他的下腰处。

他猛地弹起身大喝,“该死的,你他妈……哦!”

还没骂完,双眼被叉,护着自家宝贝的手背上就被人结结实实地踩上了一脚,疼得他声音卡在了喉咙上,几乎没喘上气儿来,护上又护下,狼狈不堪。

其他三只看到这哥们儿竟然被个小女娃子给甩翻在地,也急了,跟野田澈最臭味相投的柏原康少将先冲了上来,大叫着“住手”,就要去抓轻悠。

轻悠见这一群人都穿着风格相同的和服,想也不想将之定位为“同伙儿”,双手抓住那伸来的手臂,身子一矮,借着柏原康自己的冲力,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需要说明一下,这东晁特创的空手道是轻悠来后,私下里跟龙村治也交流异国武术时,学来的。因为特别适合没有力气跟大男人搏斗的小女生用,轻悠十分认真地学会了这一招。

她这一式耍出,登时就把一圈儿男人们看傻眼儿了。

而后面追上来正气喘如牛撸袖子要帮忙的巴里船长也傻眼儿了,任谁也料不到,从第一天进豪斯登堡都是被织田亚夫像捧**蛋似的小心翼翼都怕打碎了的小女人,竟然也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流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啊!巴里,快过来,把这些家伙抓起来。”

轻悠摔了人,就朝后面的帮手们挥手叫嚷。

她这一叫,也惊醒了其他人。

处长大人立即叫着逮人。

东堂雅矢上前要解释,“这位小姐,这都是误会。我们是光德亲王的朋友,我们来这里是找他有要事儿……哦!你……”

他刚上前,左眼就挨了轻悠一拳头。

“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

可怜东堂雅矢对女士们所向披靡的儒雅魅力,竟然在轻悠面前失了效。这让他惊讶得瞪着那插腰叫骂的小妞儿,脑袋也短路了五秒钟。

“你个小妖怪,竟然踩爷爷的小爷。看爷爷今天不逮着你,爷就跟你姓。”

野田澈这会由清木义政扶着站了起来,刚才被撞闪了腰,可一连见小女孩竟然连伤自家三人,可真就气不过了,虎着脸就扑了上来。

“放肆!谁敢在此撒野,就问问我的刀!”

刚刚赶上来的巴里船长立即挡在了轻悠面前,左手插腰,右手平举,冲着野田澈就刺了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一朵漂亮的粉红色遮阳伞在面前打开。

这前后对峙的人都同时一愣,有人竟然爬地上直接给笑场了。

巴里船长这一路跑来哪里料到会遇上“敌人”,手上的武器都是临时从摔坏的自行车上抓来的。那驾势虎虎生威,确有几分宝刀未老的气势,可惜武器太烂,泄了底气。

“老家伙——”

野田澈黑着脸,一把别开花洋伞,就跟老巴里交上了手。

“色狼,不准欺负老人家。”

轻悠一见巴里似乎有些不敌,节节败退,心疼了,立即拣起地上的花洋伞冲上前帮忙。野田澈这一只单手就将抓住了轻悠的手,轻悠竟然张嘴就狠咬了上来。

这小丫头是狗变的嘛!该死的,这哪儿跑出来的野女人!

一时间,他们这三人就胶着上了。

那头警察处长见状,也急了。市长大人看这方情况一直没解决,更急了,下车来一眼就看到了轻悠,慌忙跟警察处长咬耳朵,说那可是亲王殿下捧在手心儿上的心肝宝贝,这要在他们手里出了事儿,八成乌沙帽就不保了。

笛笛——笛笛——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这前前后后警察和宫殿侍卫都朝大门集中过来。

“都住手!”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扬起,正死死咬住的三人立即停了手。

“亚夫!”四位少爷聚拢,捂着眼的东堂雅矢先出了声。

“亲王殿下,属下失职。”警察处长和市长先生同时变了脸色。

“殿下……”守卫的荷兰士兵也很尴尬地垂下了头,他们竟然连个小女人都比不上,还被这群男人打得还不了手。

织田亚夫踱步而来,目光从众人身上迅速扫过,最终留在了那头发凌乱、裙角破烂的女孩身上。一步上前,将人攥进怀中,脱下外褂掩去了那一身狼狈。

轻悠抬头,迎上那双黑眸,知道男人此时已经气得不轻。

蠕蠕小嘴,可怜巴巴地挤出一句,“那个黑熊欺负人,刚才他……”捂着胸口的小手松开了一点,以男人的眼光立即就认出雪白襟口上的黑指印儿,这儿又添上一句,“人家的屁股好疼,他还打老人家,真是坏透了!”

“亚夫,你听我们解释!”东堂雅矢看着好友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了,立即开口。

“够了,解释个屁。”野田澈自然也瞧出些档儿,大手一横挡掉了东堂雅矢,撑着腰子上前大喝,“织田亚夫,好你个臭小子,一声不吭说飞就把咱哥们儿扔下飞走了。你小子真够朋友啊你!居然有了异性没人性,你他妈……”

周人一听这三字经都沉了脸色。

警察处长看到亲王殿下愈发冷沉的脸色,上前问,“殿下,你们认识,他们真是您的朋友?”

众人全停摒息以待,四位少爷都非常笃定地等着男人宣布事实真相,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他们内部处理了。

可惜今天他们就错料了一个重要因素。

“亚夫,好痛哦……”

轻悠抬起手臂,雪白的肌肤上,霍然已经浮显出五根紫森森的手指印,正是野田澈刚才抓她时留下的。

织田亚夫目光一凛,将人抱起,转身就丢下一句,“不认识!”

大步离开了。

一时间,四位少爷齐齐瞪大眼、张大嘴,惊讶得呆愣原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被侍卫们簇拥着大步往回走。

警察处长得瑟了,“来人啊,把他们通通铐起来,押回局里!”

野田澈登时跳了起来,大吼,“织田亚夫,你个臭小子,你,你敢……”

轻悠爬在男人肩头,吐舌头做鬼脸,甚至还竖起了一根中指,对着少爷们示威。

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这深仇大恨,就此结下!

被押进车里时,野田澈恨恨地诅咒,“要再让本少爷碰到那小鬼,本少饶不了她!”

东堂雅矢抱着头,翻了个白眼,“得了,现在想想怎么打发牢里的日子吧!我的大少爷。”

“奇怪,亚夫难道真是为了那女人生咱们的气?”柏原康还在想这茬儿。

“我觉得阿澈刚才要是没闹得那么凶,或许我们这会儿就坐在宫殿里享受荷兰美食了。”清木义政向来是最理智的那一个。

不过这话一出,立即遭到了余怒未歇的爆君的严厉打击报复。

警察先生喝斥了吵成一团的少爷们,丢给了众人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如果找不到人来保释你们,就等着坐上三个月的大牢吧!”

东堂雅矢叫了,“三个月,怎么可能。我们不过是冲撞了私人领地,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伤亡了!我记得东晁的法律不是这样写的。”

警察先生冷笑,“可惜那里是荷兰村,受到荷兰法律的保护。而且又是宫殿,加上亲王殿下是东晁的皇室成员。你们还袭警了,那就是罪加一等。没得商量!”

“该死的,这根本不公平!”

于是,可怜四位少爷到长崎五天都没吃上大餐,这开始吃起牢饭了。

……

待织田亚夫从房中出来时,十一郎犹豫着上前。

“殿下,四位少爷在此没有任何人认识,属下怕警察处长会因为您的关系,对他们加重处罚。即时要是……”

长崎虽是东晁开放了几百年的通商口岸,可在东晁人的心目中,因偏离国家中心所在的本州岛,仍属于“穷乡僻壤”之列的存在。

四位少爷皆是京中贵族子弟,近些年多在国外学习,长崎的地方官也没有达到进京面圣的行政级别,识不得这些高官贵胄也是必然。这下小子们不但擅撞外国公馆,又冲撞了本国亲王,再加上对警察公职人员大打出手。依野田澈的火爆脾气,一定会让他们在牢里大吃苦头。要真落下个不好,那就大大影响到主子未来的朝野势力了。

织田亚夫揉了揉额心,长久沉默后,还是摆了摆手。

十一郎立即去拨了市长大人的专用号码。

刚才要不是被那小家伙的狼狈相给气到,他也不会迁怒到兄弟头上。难怪亚国人会把女人比喻成祸水,倒真是不假!这小混球已经学会利用他的怒火,陷害他人了。

……

隔日,医院打电话来,说是为轻悠安排好了全身检察。

织田亚夫陪轻悠到了荷兰医院,轻悠第一次完全见识到当前世界最先进的西医院。好奇得东张西望,问东问西,初时看病的那份忐忑都被好奇心取代了。

“西医真棒,只要那么小小的一颗药就可以治好病,不用喝那么多苦死人的药水。”

因为这个原因,轻悠心里决定将西医奉上治病第一位。

织田亚夫看看女孩过于高兴的小脸,道,“西医再好,也还是有弊端,不可能取代拥有千年文化的中医。”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呀!上次直子给我抹的药膏,比小叔弄的金创药有效多了,而且味道还挺好闻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不可尽信。你身子里的寒气,靠西医根本诊断不出来。直子开的药必须接着喝,不可停。”

他这命令一下,女孩的如意算盘是彻底告吹,刚刚还颇为开心的小脸就瘪了下去。

他勾起唇角,迎向已经走来的安德森大夫。

“可爱的小姐,您今天气色看起来真不错。”

“还好啦!”轻悠这才有些郁闷,趁机脱开男人的手,上前,“安德森大夫,全身检察都要检察哪些?我看有的人还要脱衣服……”

安德森笑着安抚,“放心,都是一些简单的检察,不需要脱衣服。咱们先从照片开始。”

由于最新式的x射线仪都在暗室中进行,织田亚夫被大夫排拒在了门外。

轻悠看着那台奇特无比的仪器,绕着圈儿打量,啧啧叹息。

安德森医生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安德森大夫,这机器就是……”

“小姐,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考虑到某些因素,想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所以我不得不支开亲王殿下。”

轻悠感觉到了大夫的严肃,“什么消息?什么因素?是不是之前您给我抽去的血和尿,显示我有什么可怕的疾病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安德森立即摆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轻悠看了半天,上面只有什么阴阳,一堆abc字母,通通认得,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大夫,更加纠结了。

安德森斟酌着用更适当的词句,不想让自己可爱的病人有太大的压力,“您的尿液检察,这一项呈阳性。从医学上的角度来说,就是由胎盘绒毛膜滋养层细胞分泌的一种人类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如果这种激素呈阴性,代表未怀孕,如果是呈阳性……”

轻悠低呼出声,“我怀孕了?!”

安德森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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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滴同类完结文,绝对重口深情《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正文 60.新时代女性出炉了

身穿雪白长大褂,脖子上挂着橡皮管心肺听筒,头上戴着大白帽子的洋大夫,手上托着用木板展平的检察报告,一边翻看,一边说明。

“内科和外科的各项检察,以及血液和尿样的数据,都显示小姐的健康状态属于良加及优。”

织田亚夫眉心下陷,即问,“为什么是良加?”

对于向来要求完美的亲王大人,只想听到“优”。对此,自然非常不满意。

安德森从报告夹里取出第一张黑白照片,指着上面一根疑似胸肋骨的地方说,“x照片上清晰显示,小姐的这块靠近心脏的肋骨曾经断裂过,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裂伤多半由子弹造成。”

从洋大夫右眼的小圆眼镜片后射出来的目光,让男人本来冷硬的脸色也是一僵。

跟着三张照片,更血淋淋地摆出了个事实,“我很惊讶,小姐的双手和右脚,都断过,或许现在她表面看起来问题不大。不过,大概在阴雨湿冷的天气里,这些伤恐怕会给她带来想像不到的痛苦。”

安德森向来温和的眼眸,愈发锐利,“我也很好奇,以亲王殿下如此爱惜小姐的程度,怎么会让小姐伤得如此之重。看这些伤的情况,应该是最近不久发生的事。不知道……”

“够了。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治好她,达到优加的水准?”

“这个问题,我觉得亲王殿下您应该自问一下更妥当。”

说完,安德森大夫“啪”地合上检察结果,转身走掉,利落得让随行的护士都吓了一跳,亲王大人的脸色也唰啦一下沉到了底,而旁边的那位带着古老武士刀的忍者侍卫手已经按上了刀柄,小护士急忙追随大夫而去。

这时候,轻悠在护士的陪同下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织田亚夫和十一郎那副剑拨弩张的紧绷模样。

“亚夫,十一郎,你们怎么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今日轻悠着一袭浅紫色缀粉樱留袖和服,长长的袖摆垂及膝下,行走间颇有几分飘带盈飞的翩翩风情,乌黑的发丝挽了起来,鬃边簪着一朵同色的紫粉千重樱缀亮片珠花,随着光影晶晶亮亮,衬着整个人儿婷婷玉立,俏丽可爱。

她又是一笑,黑漆漆的大眼睛,闪过一抹慧黠的光彩,道,“不是安德森大夫又说了什么,得罪了您二位吧?”

还摆摆手,一副招财猫似的狡黠,“安啦!他就是吓唬你们,我感觉挺好的,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哪知道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男人们的脸色更沉郁了。

陪同的小护士似乎是早得了医生的命令,在四道阴沉至极的目光下,哆哆嗦嗦地补充了一句,“安德森大夫说,小姐幼时的身体底子不错,此后更需注意调养。近期……近期最好不要进行过于剧烈的运动,保持愉悦心情,情绪起伏不亦过大,切……切忌辛辣、腥膻、海鲜等等易引发过敏性反应的食品,易食用清淡、滋补以炖煮为主的猪、**、鱼肉等等……”

可怜的小护士顶着莫名其妙的眼神压力,终于做完了全身检察的最后医嘱,一说完就溜走了。

轻悠挨近脸色不虞的男人,讨好地拉住他的手,“亚夫,刚才我听说教会今天有组织集会,还有很棒的表演。我想,去照像。骑上你送我的那辆自行车,哦,巴里说已经帮我修好了,好不好?”

看着手臂上细嫩的小手,他的眉头才舒平,“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奇怪地眨眨眼,展开一臂,“没有啊!今天不是来检察身体的嘛,又不是来看病的。再说,人家又没什么病。安德森大夫的感冒药很见效,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门去逛逛了。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他也说可以的。好不好嘛?”

他深深看了她一会,看得她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一直攥着他的袖子不放。

好半晌,才说,“走吧!”

但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

汽车刚停下,轻悠就看到一道灰影倏地掠过车窗,带着轰隆隆的巨大震鸣声,渐渐远去,很快变成天空的一个小点儿,消失掉了。

“你,你又要开战斗机?回京都吗?”

“先下车。”

织田亚夫没直接回答,轻悠却往车里缩,一脸苦菜地嚷嚷起来。

“不要,我不要跟你坐那玩艺儿。太可怕了!刚才安德森医生还说过,不可能做剧烈运动,我不要!你要飞你自己飞去,我跟十一郎坐火车回京都就好。”

他斜睨着她,“是谁说新时代女性还要会开飞机的?你不想学?”

小脸更苦逼了,“人,人家还没学会开汽车呢,就学开飞机,这不是拨苗助长嘛!”

他倒是恍然一悟,“这我倒忘了,你还不会开汽车,那今天就从开汽车学起吧!”

“啊?”

轻悠奇怪极了,不明白男人怎么突然想要教她这些东西。当男人对十一郎下令去找辆适合女士开的车,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改变了主意。

“不不,我要先学开飞机。”

她立即蹦出车,抓着男人的手吆喝,他低头眼神询问地看着她。

她吞了吞喉头,有些坚涩地编起理由,“飞机比汽车高级,学会了开飞机,汽车就会了嘛!对不对?我就先学开飞机。要是姐姐们知道我连飞机都会开了,非羡慕死我不可。要知道,她们连汽车都不会开呢!好不好嘛,亚夫,亚夫……”

对于她孩子气的理由,他不由宛尔,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应下了。

“都由你。”

那样宠溺的口气,让她心口窜过一抹酸疼,他俊美的侧脸被阳光打亮,眉梢轻扬,风拂乱了他梳理妥当的黑发,轻轻拂过那双深邃眼眸,此时那眼中蓄着十足的温柔光芒,却搅得她呼吸一阵紊乱,几乎无法承受那里的浓烈情感,悄悄别开了眼。

……

“咦,我们不开那辆战斗机吗?”

他们走过了那架银色的飞机,却没有停下脚步,轻悠扭着头看着飞机,疑惑地问起。

织田亚夫停住脚,“那架飞机的瞬间加速压力太大,不适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飞上天并不难,像美国的一些大农场主都引进那种双翼轻型机拨撒农药,这种飞机驾驶非常简单,也适合你初学来开。”

“嗯嗯,好,我们快去吧!”

突然,她收回了战斗机方向的眼神垂着小脸往另一头赶去。

他挑挑眉,再看了眼战斗机,便明白了,用着两人都能听到声音,喃喃自语道,“看来,长崎的喷漆师效率还不错,竟然已经喷好了,这自行设计的图案也挺漂亮。悠悠,喜欢么?”

“……”小人儿装没听到,肩头却明显一抖。

男人声音轻扬,“轻悠和亚夫的亲夫号,真是非常帖切!”

她又缩了缩肩,他竟然给飞机喷上这种名字!就不怕被人看到笑话嘛!有时候,她真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古怪想法。

……亚夫的女斗士培养计划正式开始……

“真的让我坐前面?”

“当然,你是机师。”

“那个,真没问题吗?这么多按钮、灯泡,都是干嘛的啊?这个拉杆我知道,可是这个拉杆又是做什么的?”

她好奇地伸手就去拉。

“别碰那个!”

他大叫一声,可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抱住人,跟着一起从驾驶舱弹出,跌在了地上,当了回结结实实的肉垫儿。

气得大骂,“笨蛋,叫你别乱动,那个拉杆是飞机出事时的自动弹出装置。”

“我,我又不知道……”

她吓得小脸惨白,脑袋几乎快缩进飞行制服里去。

看那皱眉苦脸的蠢相儿,一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轻悠,你前世是不是孙猴子变来的,怎么这么调皮。”

“不,我小叔说我就是现世山霸王,本姑娘不巧正好属虎。”

他瞪眼。

她立即问,“你属什么的?哦,之前听十一郎说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只比我大六岁。如此算来,鼠牛虎兔龙蛇……”

他一把抓住她扳动的小手指,沉着脸说,“别数了,我们东晁没有生肖属相。”

她不依,抽回手,“你没有,我们有呀!让我瞧瞧你属什么,啊!”

“你不想学了?那就回宫。”

“不不不,我要学。真是的,你这个当师傅的人怎么那么没耐心啊,人家连基础知识课都没上过,你要不想教,那就让那个师傅……”

“上去。”

“哦……”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飞机终于开动了。

“呀,其实也不难嘛!”

“看着前面的路。”

“哇呜,真棒,我居然会开飞机了。”

“不要叽叽喳喳,你这只是在学滑行,离上天还早。”

“那滑快点儿不就行了嘛!”

“笨蛋,现在还不能加速,你给我停下来。”

“哎呀,你不要拉我,不要拉,我马上就转上跑道了啦!”

“蠢祸,注意你的前面有……”

“啊,怎么有人啊!哎呀,这飞机怎么也不安个喇叭,噢——”

后座指挥的男人做了个平生最不合形象的翻白眼,心说,也就只有这个小笨蛋会有“飞机也该安上喇叭”的想法。

地面上已经一片**飞狗跳蛋打光。

机场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看着那双翼小飞机从练习道上横冲上了主滑行跑道,把路边正在清扫杂草的拖车给撞翻掉,草屑满天飞。小飞机穿过重重草雾,呜呜地低鸣着开始加速,机屁股上还挂上了一把扫草屑的五指钉耙。

“要起飞了,起飞了!”

“飞什么飞,快把操纵杆拉起来,不然我们都要掉大海里去。”

不巧,跑道尽头处是一道大约十来米高的海崖,崖下一片碧波万里,浪花朵朵。

“拉,拉拉拉……”

她几乎使了牛劲儿。

“笨蛋,不要太用力,小心别把拉杆拉坏了。”

“啊,这东西那么脆弱,还会被拉坏?”

裂嘴,“曾经不止一次有人把它拉坏了。”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男人在求生意识超强情况下会有多大的爆发力。

“真的会坏?”吓得松了手。

“笨蛋,叫你慢慢拉,没叫你松手,快拉起来!”

“噢,到底要用多大的劲啊,这样会不会断啊,我不要……啊,飞起来了!”

小飞机呜地一声长啸,机头昂向了高空,飞离地面,驶向大海。

地上人大大松了口气,齐齐挥袖揩汗。心下同时祈祷,希望亲王殿下和那倒霉的小学生能安全降落。

“我真的,飞上天了!”

轻悠又惊又叹,看着身边飞过的海鸟,小嘴儿一直呈“o”型。

织田亚夫几乎爬在她身后的坐椅上,重重地喘了口气,满头的冷汗迅速被风干。心里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决定是错还是对。不过看到小丫头单纯的欢喜,似乎也没那么矛盾了。

“亚夫,亚夫,我摸到云了,摸到云了耶!你看你看,这是云啊!”

“别老在云里穿,那都是水份,会让飞机生锈锈坏连接杆儿。”

“你又骗人,生锈那得多久的事儿了,我就飞这一小会儿罢了。”总算摸清了男人“放洋孩子”式的欺骗手腕,开始产生免疫能力了,“呀,那是老鹰吗?”

“你,别靠太近,笨蛋,鸟飞进发动机会死人的!”

历史上,的确有不少因为鸟雀被吸进飞机发动机而致使损坏坠机的例子。

“哇呜,我居然能跟老鹰一样在天上飞。太棒了太棒了!哦——”

兴奋的小鸟一转操纵杆,追着老鹰做了一个侧向回旋的动作,非常顺利地调转了方向,比想像中轻松许多,也没有当初坐战斗机时的不适了,瞬间失重的那种晕眩感习惯之后竟然让人觉得就像荡秋千一样,感觉舒服极了。

可怜了后面的师傅大人,被颠腾得不轻,高大的身形屈就在小小的副驾位上,着实辛苦不矣。

“轩辕轻悠,你给我够了,往回飞!”

“人家才刚刚起飞就回去,多没意思,我们去看看昨天坐汽球看到的出岛吧!”

“不行,这飞机的……”

他立即伸手去阻止,可当身子刚刚探上前时,小人儿偏过头亲了他一下。

“亚夫,谢谢你,你勉强算个好师傅吧!”

颊上温温的触感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女孩晶亮的眉眼点亮了那张快乐欢欣的小脸,一缕调皮的发丝跳来跳去,暖暖的金光将他们拥抱,这一幕太美,美得让他忘乎所以,那些矛盾和犹豫都被蒸发怠尽,一股执着的信念深深扎根于心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把这幅美景永远拥抱在怀中。

“呀,你干什么,人家在开飞机呢,你不能,唔!”

他不由分说地卷住她的小嘴,将那惊慌失措的小舌头卷进口,勾挑揉捻,微凉的风在两人交濡的口中迅速升温,呼呼的风声都和发动机的轰鸣都迅速远离,只剩下彼此浓重的心脏鼓动和急促的喘息。

他轻啄着她的唇角,脸颊摩挲,“悠悠,我……”

“啊——”

这句到嘴的话被一声惊呼打断,两人手忙脚乱地躲避即将撞上的塔楼,却不知从这之后,时隔多年,历尽千辛,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而那个时候,心底那张叫“爱”的白色幕布,已经被现世的残酷涂抹得面目全非,再不若此时这般,简单,纯净,美丽又温暖。

非常不幸,小飞机在刚刚行入市区时就没了油,摇摇晃晃勉勉强强地降落在了较为宽敞的巴洛克公园里,一头扎进了小天使喷泉池,这时候公园旁边的天主教堂正在举行慈善捐助会,吓坏了一票人。

隔日,《长崎日报》出了一则新闻,还带着十分精彩的照片予以评说,称竟有女性驾驶员现身,不可谓长崎空军队的奇闻异事。记者表示要追寻此线,至空军队深入采访报道。当然,这报道肯定是没有下文了。

“啊,真讨厌!怎么会有照相师在那里呀,把人家拍得那么丑!除了降落,其他过程人家都做得很漂亮嘛!”

那黑白照片上,亲王殿下的漂亮侧脸让周遭一圈儿围观者惊艳不矣,而他怀里的那团物什只露出了一头散乱的长发。

某人不满地拍着报纸嚷嚷。男人拿过报纸,将之扔进了垃圾筒。

周围一干人等只能摒气深呼吸,别脸抖肩。

……

她可以把怀孕的事告诉他吗?

——安德森医生,求求您,一定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宝贝儿,为什么?我看那位亲王其实很重视你,虽然他们这里的男人普遍大男子主义,但对自己的子裔都相当重视。我相信,他应该会很高兴自己做了爸爸。

——不,您根本不了解他有多么可怕。您可以看看我的手和脚骨的照片,你就会知道……

——可怜的姑娘,如你所愿,我向上帝发誓,绝对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你记好!

轻悠又看了一遍那小纸条,牢牢记下了五个数字,然后将纸条烧掉。

恰时,男人回屋。

“你在烧什么?”

她手一抖,慌忙抓起床头柜上包装精美的火柴盒,顾左右而言他。

男人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碎落的黑色烟灰,没有深究。

她偎进他敞开的怀抱,撒娇般地说,“亚夫,明天教我开车,好不好?”

“百合子打电话来,邀我们明日去摘枇杷,吃葡萄。他们村里的水果丰收了不少,夜里还有篝火舞会。”

“真的么?可是人家也好想学开车,你是不是要回京都了?”

“还有几日。”

“那我一定要把车学会。”

“新时代女性终于新鲜出炉了?”

“哈哈哈,讨厌,不准哈人家痒痒,不要啦……”

“除了这些,还想学什么?”

“还有什么人家能学的呀?”

“开坦克,射击,放大炮。”

“啊,人家女孩子哪能学这些东西。”

“是谁说,女人也能做男人做的事儿。”

“才不要,杀人的事儿,人家才不学。”

“不过,本王知道有件事,女人这辈子可学不会。”

“什么事儿?”

他裂嘴露出雪白的牙,她立即明了尖叫着逃走。

紫金帷的帝王大床里,摇晃间,盈满欢声笑语,纱帘垂,徒留一室暖光轻转,娇吟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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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5

正文 61.超豪华聘礼1(显摆开始了)

入秋的芙蓉城已经有些泛凉,停机场上,大风刮得每个人都眯起了眼,偶有枯叶衰草从脚边掠过。

“别这样啦,大家都在呢!”

男人敞开大风衣就要将娇小的女人裹进怀里,立即被小女人逃开了。

“谁让你贪漂亮,居然穿洋裙。”

“人家以为今天天气也很好的嘛,哪知道这里风这么大,呀!”

一阵歪风过来,轻悠穿的纱裙被风鼓起,她赶紧压下裙子,可两条白生生的嫩腿还是走了点儿光,慌乱之下就跳进了男人早布好的陷井——被大大的黑色风衣裹住了。

她尴尬得脸蛋儿通红,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她的目光柔柔亮亮,口气却很凶,“穿好了,要给别的男人看到,我一准儿挖一钵钵眼珠子。”

手上还温柔细致地给她理衣褶子,翻起竖领给她挡风,当然也趁机偷摸了她脸蛋两把,把她给臊得娇嗔一声,又脱开他的手跑到姐姐身边去了。听着姐姐们含酸带枪的调侃,她也不在意,不时回头偷瞄几眼男人,都被抓个正着。

这样的郎情妾意,着实让周人眼红得紧。

小五锦绣说,“小七,你也注意点形象。好歹还没嫁人,就学那啥打情骂俏,像什么话。”

“五姐训的是,小七会注意影响的,所以你别赶我过去他身边啊!”

锦绣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轻悠想,好歹没有再直接骂她那些难听的称呼了,这算是一点进步吧!

“小七,亚夫知道你四年前那……”锦纭不好意思地咽了咽。

轻悠心头暗笑,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

“他也不介意?”

“嗯。”他敢吗!前后都是他耶!

锦纭不敢置信,“真的吗?你不是骗我们吧?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这个,又不是窖子里……”

“不信,你去问他。”轻悠低下头,怕露了馅儿。

这动作让小五小六都以为她在伤心难过,遂不好再提什么将话岔了开。可要她们去问那男人这种事儿,依这前前后后男人对小七的疼爱和维护,怕会碰个大钉子呢,她们可不敢。既然小七都敢明说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的。

锦纭不得不打消了当初暗地里泼坏水的心思,空留一腔遗憾。

另一方。

织田亚夫脱掉了黑色大衣,只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裤,颀长的身姿在那一立,无形中就成了一群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纵使衣衫单薄简约,可掩不住他天生贵气和风华。

轩辕宝仁不由叹道,“亚夫,真有你的。要是以前谁敢在父亲面前做出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动作,非给骂死不可,还要动家法打板子。”

亚夫看着轻悠那方,勾唇一笑,“大哥,您是一家之长,自有一派父亲的气度。像我和四哥这样的妖孽,只能听命于您麾下。”

“去你的,这恭维话说得真寒糁人。”

两个男人,一个俊美绝伦,一个沉稳大气,各有风华万千,站在一起,也自成一道迷人风景。

看着这一幕幕的长辈们,心下早已经感慨万千。

轩辕清华笑道,“大哥,现在宝仁和锦业都有出息,能独挡一面了。你也可以放下肩头的担子了。”

轩辕瑞德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大个摊子,要没我盯着他们,没准儿转眼就给你闹翻天了去。不过亚夫这小子,的确出人意料。”深看了弟弟一眼,后者下意识地别开了他的眼神。

三娘却没有舒展脸色,低声说,“瑞德,我想等孩子们订了婚后,就跟他们去过。”

轩辕瑞德一听,立即变了脸色。

却是轩辕清华讶然开口,“嫂子,你说什么糊话呢!大哥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他,你就是想轻悠了,让他们常回来看看就好。”

“不行!你想走,除掉我死掉。”

“瑞德!”

三娘抬起头,眼中已蓄着一汪水波。看在轩辕瑞德眼中,就是狠狠一揪,手臂抬了起来,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挡着他,指尖怎么也碰不到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那张记忆中粉嫩娇红,就宛如现在女儿般美丽的脸蛋,已经被风霜镂刻下道道痕迹,看得清楚了,心就更疼几分,那不甘就更重几分,压抑了多年的逆反之心再也压不住了。

收回手,中年男人撑着腰杆,大步朝前走去。

三娘被轩辕清华拖住,摇了摇头。

三娘泪水一下落下来,“我怕……”

“嫂子,大哥忍了这么多年,拦不住的。”

“可是我不在意,我真的没关系,我只想像现在这样,就够了。”

轩辕清华苦笑,“我懂。可是……”他的目光拉远,看着那群青春年少的孩子们,“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想起紫樱的模样,就算下一秒死掉,我也愿意冒险。何况,你和大哥的机会可比我大得多了。为什么不赌一把?你瞧,轻悠已经赌赢了她的幸福。你就当为孩子,别再提这种让大家伤心的话了。”

三娘别过脸,迅速拭掉了眼角渗出的泪。在女儿的招呼声里,又强打起笑容,推着轩辕清华迎了上去。看着女儿幸福满足的笑脸,三娘的眼中也渐渐升起一抹明亮的光芒,接上轩辕瑞德瞥来的眼光时,她弯起了唇角。

……

这时候,穿着机场制服的一行人走了过来,当首的负责人目光一扫便凝住了织田亚夫,小跑着过来了。

一至面前,一行人等立即行了个九十度躬身大礼,神色间恭敬又有几分紧张惶恐,看在轩辕一家人眼中,也立即感觉到了对方对亚夫不仅仅是恭敬了,那种伏低做小的姿态应该叫敬畏。

织田亚夫自由流露出的不怒而威的气势,仿佛对方跪地大拜他,都是天经地义。

轻悠早就习惯了他的亲王气场,但轩辕家的人却极少见到这样的织田亚夫,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公子,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这里风有些大,我们坐机场专列过去。”

“公子,今儿开始芙蓉城降温了,您要不再添件风衣吧?”

“要不我让老婆子给您熬点姜汤,喝喝暖暖身子。身子要紧,您可千万别推辞!”

织田亚夫听着这些话,眼眸微微眯起,扫了眼十一郎,十一郎立即垂下头,装做未见。

不过他的眼光立即瞅见轻悠在搓小手喝气,便点了点头,“衣服不必了。来点姜汤,应该还要加点……大枣?枸杞子?”

那负责人的一张老脸差点笑烂了,“大枣,枸杞子都可以加,暖胃暖身又补气血,好东西啊!您稍等,马上就来。”遂又十分有眼色地挨个儿问了其他人,让秘书记下后,就跑去办了。

十一郎明显松了口气。

轻悠心下明白了,上了专列车后,立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要还给亚夫,亚夫凝着她的眼说要脱可以,待会就得由他抱着。两人在座位上小声打趣儿,惹得其他人都来调侃,羞得轻悠躲也不是逃也不是。

当他们下车时,机场负责人就送来一件上好的羊毛风衣。披上风衣后,亚夫拉着轻悠的手跟在了长辈们身侧,她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了。

这全家和乐的一幕幕,你侬我侬的甜蜜蜜,看在轩辕宝月眼中,直如钢针般刺着心眼。

当他们走到庞大的运输机前时,前舱门打开,扶梯放下,一对中年人相互搀扶着走了下来。

轻悠一看清两人,就甩开亚夫的手迎了上去,叫着,“干爹,干妈!”

原来来人正是杨家夫妇。

许久不见,当初又是只留了一封信就突然离开,双方心里都揣着几分遗憾,这方见面后情之所致,都激动掩面拭泪,紧握着手不放,明明心里蓄了许多话,开口却只有哽咽声。

好半晌,三人才按下心中激动。轻悠向众人介绍了杨家夫妇,轩辕瑞德和三娘立即向夫妇俩致谢。

杨家夫妇气度极好,言辞有礼,落落大方,衣着虽朴素了些,但众人瞧着那质料却不是亚国手艺,而杨夫人一拉着轻悠的手,就从腕上褪下一双碧玉镯子说送媳妇儿的见面礼,也看得轩辕家的女人们一个眼瞪得比一个大,心中羡慕自不言说。

前面热闹的再见面,倒显得落在圈外后方的轩辕清华有些冷清了。

他虽笑看着一切,可心里也难免有些酸涩。

织田亚夫回眸时,眉心微微一褶,便上前打断了杨家夫妇热情的见面会。运输机的尾舱大门打开时,他接过了小厮的手,亲自推着轩辕清华进了舱腹,同时将之介绍给了杨家夫妇。

“这些年,多谢两位帮忙照顾亚夫和轻悠了。”

“哪里,哪里,先生客气了。我们有幸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清华先生,这都托了亚夫和轻悠的福哪!”

杨先生与轩辕清华握手时,眼光迅速扫过了亚夫,目底微光一闪,眼角看到妻子发愣,忙打了下妻子的手。

为光德亲王办事多年,杨先生很清楚,能为亲王殿下亲自抬举的人,世上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坐在轮椅上的这个男人身份定然不一般。当然,这绝仅仅不是指轩辕清华在亚国的名望和地位。

……

高大的运输机后舱,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货物,除去部分易碎品装在全封的木箱中,笨重的机械都以皮带固定在底盘上,足足垒了三四人的高度。但相较于整个运输舱,并不拥挤。

轩辕宝仁是坐过飞机的,不过都是非常小的载人飞机,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庞然大物,他的惊讶赞叹也不压于家里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们。

这一激动,就拉着亚夫悄声问,“这飞机,你真送给小七了?那,那要多少钱啊?”

如此比较,三姐那雪中送碳的二百万国民新币,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

亚夫表情极淡,“大哥,这架飞机叫亲夫号。你说呢?”

轩辕宝仁直咋舌。

“一家人谈什么钱,你先和伯父验验货吧!”

说着,就扬手招来了随货而来的一老一少两个机械师,一经介绍,轩辕父子俩又是一阵激动。话说他们初时考虑了很多问题,可千算万算也难免百命一疏。毕竟还是机械作业的门外汉,忽略了纺织机器的磨损度大容易坏的毛病,忘了还必须配备几名机械师。没想到,这样致命的问题,亚夫已经提前替他们想好了。

“目前他们两个帮忙架建这套生产线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正式运转起来后,可能会有不少问题,即时,老师傅会再招几个学徒,估计就够坊子里用了。”

不仅解决了机械师的问题,亚夫还为他们考虑了初期投入运行时的节约人力成本的问题。轩辕父子俩感激不矣。

轩辕瑞德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亚夫的肩,“周亚夫,你这个半子我可收下了,别想反悔。”

亚夫淡笑不语。

就近的杨家夫妇听到他们说话,两人对视一眼,目下暗惊。不管男人在他们面前多么高傲,可到底对轻悠和她的家人,却是大大不同。这架子放得有多低,要是让国内的人看到,非得跌下一片眼珠子不可。

“小七,妹夫说这飞机是送给你的,真的假的呀?天哪,这得要多少钱呐?”小六叫。

“何止是钱的问题!好多人就是有钱,也买不起,更没有关系买飞机的。”小五嘲笑。

“我听说这飞机可废油的很哪!那要养架飞机,除了油钱,还要机师费,保养费什么的,那得花多少钱?!”二娘声音更大了起来,“哎哟喂,这可不比汽车哪!寻常人家哪养得起哟,我看就是开银行的也没那么大手笔吧!”

二娘故意朝着大娘的方向吆喝,“小七儿啊,你们家亚夫到底有多少身家啊?啧啧啧,你这出门一趟,可算苦尽甘来了。三娘啊,你以后就等着享女儿女婿的福吧!”

这方笑得很夸张。

大娘那方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也跟着说了轻悠几句恭维话,到底拉不下大房的面子,在舱房里转了两圈儿就说受不了机油味儿要出去散散气儿。

小六可惜地嚷道,“三姐,待会儿们要坐飞机上天溜一圈儿,你不也没坐过嘛,不一起来试试,多难得啊!”

小五的口气格外嘲讽,完全好看戏的模样,“就是啊,三姐。你常说三姐夫经常到处飞,也没带上你一块儿,现在趁机会坐坐亲夫号呐!这可是小七的聘礼啊,以后可就是咱们家的了,不坐白不坐。”

轩辕宝月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心下又撑着一口傲气,梗着脖子应了下来。

轻悠看着姐姐们明争暗战,想打圆场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好插嘴,就任她们去了。她想,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家中的姐妹们也许能尽释前嫌,像大哥和四哥他们一样一条心地为这个大家努力。

这时候,机场负责人熬的姜汤送来了。随同陪送的还有下午茶和小点心,相当精致,又丰富。

女人们便出了机舱,在临时搭起的遮风蓬里坐着享用美食。

轻悠喝了姜汤,招呼了一下姐妹,将杨夫人托给母亲招待,自己拿着一壶热水和几个杯子,进了机舱去。

轩辕宝月一见,也忙拿了几盘点心,跟了上去。

她们前脚走,小五讥诮的地说,“想学人献殷情,也不想想人家接受不接受。”

小六嘻笑地凑到姐姐脸边,“姐啊,至少大哥还是要受她这个妹妹的情,场面大概也不会太难看。”

二娘捻着茶盖儿,似笑非笑,“好歹人家也有二百多万块钱的面子,虽比不得这机舱大,好歹占个脸热还是没问题的。”

这母女三人低声怯语,说得不亦乐乎。

距离对桌的大娘也陪在杨夫人身边,隐约听得几句,眉间阴霾越来越重。

……

“亚夫,吃药了。”

轻悠靠在男人身边,将倒好的一杯温开水塞到他手上,他就顺手掐了下她的小脸。她嘟嘴瞪他一眼,绕到父兄面前。

“爹,杨叔,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大哥,这个蛋糕味道不错,你偿偿。”

轻悠递上水时,宝月也递上了蛋糕。轻悠尴尬地笑笑,宝月根本不看她。

杨先生打趣说轩辕瑞德好神气,女儿们都如此孝顺。

轩辕瑞德接过了轻悠的姜汤,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还叫轻悠招呼好亚夫和杨先生,言辞间都是对轻悠的宠溺和疼爱。倒是宝月递上来的点心,只拧眉说了句“我不爱吃这些”。

轩辕宝仁向来是心疼妹妹的,立即说自己爱吃,把糕点都接了过去。

但宝月心里的天平,已经被她狠狠砸了个稀巴烂。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似乎从小父亲对她们,和对小七就不一样。

她不是笨蛋,她看得很清楚。

父亲表面上对小七又凶又严厉,其实,什么好的都留给小七。

像幼时,过元宵节,父亲悄悄带着三房的人出去逛灯会,把小七架在脖子上。她也想过,可惜父亲只会对她板脸。

好不容易三房失了宠,她以为有机会了,哪知父亲又娶回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四房。可轻悠任性地把自己的名字改掉,父亲也只是罚轻悠跪了一天祠堂。轻悠一昏,就叫小叔抱了轻悠回来。从此,还不顾闲言,让自己的兄弟轩辕清华照顾三娘和轻悠,这名字的事也不了了之,最终都随了轻悠去。

再不用提后来留学,她大房的人去说都没成,更不用说二房的人了。

轩辕瑞德那么护短,心里眼里只有三房的人,不让别人沾半分。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还以为轩辕瑞德有多宠爱一举得男的新媳妇四娘。却不知,四娘在家中的地位最低,要不怎么会当墙头草,见着哪房得势就巴结哪房呢!

一会儿,那机场负责人进来,跟织田亚夫报告,“公子,亲悠号到了。”

还有一架飞机啊!

亚夫拉着轻悠出了舱,众人惊愕地跟在后方,远远就看到一辆已经着陆,正缓慢移动朝这方开来的略小于运输机的客机。客机头上霍然印着白底蓝字的“亲悠号”。

跟在最后方的宝月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忘了她,连大娘都因为太惊奇跟着众人朝那方走去,留下她一人面如铁灰地站在原地化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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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夫和轻悠的后世恋——《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正文 62.超豪华聘礼2(咱接着显摆)

“娘,你不是说周亚夫只是一介小商人吗?小商人买得飞机,还养着飞机给岳丈家随时用?小商人能制办一架飞机给小七开着玩?这些是小商人能拿出来的吗?”

就算是嫁到开封去的当官家大少***大姐夫家,也拿不出这样的资本吧,就算买得起,在时局这么乱的情况下能打通各个军阀区的关系,将飞机开上天不被打下来,在政商军三界的关系得多么硬。

岂是一介小商人办得到的?!

“这,这……这都他说的,我怎么知道……”

大娘也被女儿的话问懵了,终于意识到他们之前狗眼看人低的浅见短识,心下一阵汗颜,随即变了脸色。

“娘,难道你还没发现,自小七这次回来后,爹的态度变得太快太顺,太毫不掩饰了吗?”

要知道在轻悠走后那四年,轩辕瑞德为了平息族姥怒气,几乎将三娘打进冷宫。但当轻悠风光回家后,情况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轩辕瑞德夜里都宿在三房院里,没有再踏足其他任何一房。

“娘,要是我们再不加紧努力,轩辕家就要变成三娘和小七的了。以后哪里还有您的立锥之地?!说不定,仗着周亚夫这个手眼通天的女婿的手,三娘还能夺了您的位置。”

大娘惊愕地瞪大眼看着女儿,“不,不可能。瑞德就算心里再向着老三,也不会能动了祖宗规制。我是族姥们都认可的当家主母,我娘家就算现在势力不在了,可好歹我也为这家里操持了大半辈子。不可能,绝不可能,你爹不会那么无情无义……”

宝月立即抓住母亲的手,安抚她的慌乱,“娘,你难道不没看出来,爹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轻悠找了个强势的夫家,之前罢工时连族姥们他都不理了。爹他的心早就不在我们身上,自打他从大理带回三娘开始……”

大娘的脸色一下如丧槁砒,宝月虽心疼母亲,可是想到自己在这几日里受到的侮辱和不平待遇,从幼时就偿尽的不甘,狠下心地给母亲下了重药。

“不可能,三娘只是个农户出生,怎么可能当得起家母,她只有给人打下手的丫头命。你爹不是没分寸的人,还有你大哥,他可是家中长子。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瑞德绝对不敢违抗祖宗的规矩。宝仁更不会不管我这做娘的。你爹早前就说了未来轩辕家的事业都会交给你大哥,他绝不可能……”

“娘啊!就算交给大哥又怎样,你没瞧见大哥现在也一个劲儿地巴结那个周亚夫吗?这坊子里的机械都是他买来的,连机械师也是他的人。坊子里的生命线都捏在他手里了,大哥还会听你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最像爹,又最听爹的话。到时候,还不是三娘的天下!”

“不,我不准。只要我活着一天,秀娘就休想在轩辕家作威作福!”

大娘眼中绽出一抹狠光,宝月心里冷笑,想着只要母亲稳稳地站在她这方,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宝月,娘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娘想办法啊!”

女人一旦失去了男人这个依靠,就只能靠儿女。

“娘,你放心,女儿心里早就有数儿了。”

宝月拍了拍母亲的手,拉着母亲又重新加入前方的大部队。大娘再看着那满目的风光华贵,再也没了初时轻松不以为然的心态,轩辕瑞德为三娘捋去鬓边乱发时,她修剪漂亮的指尖陷进了掌心。

……

亲悠号是典型的民航客机,比运输机亲夫号要小上一圈儿,但舱室里也放满了令人咋舌的物品,当上面的幕布被揭开时,足足有十多秒钟,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这无声的一刻中,轻悠猛掐了把亚夫,两人进行了一段激烈的眼神交流。

轻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吓死人嘛!

亚夫:你不喜欢?

轻悠:喜欢啊!可是你这样太招摇了啦!

亚夫:我的女人,就有资格招摇。

(她估计,多半是因为家中姐姐们不屑和轻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着。他这个做亲王又做元帅的向来风光高傲惯了,到哪里都是被人抬举着,当神仙供奉着讨好着。哪里受得了人家的白眼和轻视,自然就更受不得他爱的女人去受这些罪。大概从到轩辕家的第一天,他就开始计划着找回场子和面子了。)

轻悠:咱们家的传统,财不露白,懂不懂啊!你要横,也等回了港城,自己的地盘上再横不迟嘛!为嘛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多不安全。

亚夫:不过送些称眼的礼物,有什么不安全的。大惊小怪!

轻悠:你就是不懂!

气愤愤地甩脱了男人的手,轻悠红着脸跑到母亲和杨夫人身边,杨夫人拉着她,笑着说起置办这些聘礼的事儿。

“亚夫给我们发电报时,我们就着急,就怕这礼数不周正,寻了许久才找到个了解你们芙蓉城婚俗的老乡绅,把这聘礼的规制给弄明白了。你们瞧瞧这喜烛,可是你们这里都爱用的……”

“……虽说这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到底是轻悠嫁到我们家里,咱们可舍不得亏待她一点点儿。秀姐,轻悠这孩子乖巧听话得很,可帖心了,她在我身边四年,天天给我摩擦脖子,我这老颈椎病都好了很多……这一边的礼,就是按咱们北平的规矩新添上的,您和大哥看看,要有什么不对的,尽管跟咱们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杨夫人是北平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庶出小姐,礼数风仪方面,绝无挑剔。更不用说这备置的聘礼,只有多没得少的。

三娘亲热地执着杨夫人的手,“夫人,您太见外了。我们就是寻常商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和要求,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这些聘礼真的很周全很细致,我和老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怕轻悠的嫁妆都稍薄了些。”

杨夫人立即低声道,“秀姐您别担心,嫁妆方面,我们都想好了。依亚夫的意思,聘礼里面可以抽出些添进嫁妆里,一定让轻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出嫁,半点儿面子也落不下您们的。这些事儿好办得好,就您一句话的功夫。”

“这怎么好意思啊!”

“姐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亚夫说了,他的就是轻悠的。”

对于杨夫人的热情周到,不擅应酬的三娘有些尴尬,不得不拖了轩辕瑞德来做决定。轩辕瑞德听得这一席话,心里是从头到脚的烫帖舒服,很大方地就接下了亲家的好意,笑着朝亚夫点了点头。

杨夫人算是完成了任务,大大松了口气,和丈夫对视一眼,都很欣慰。

事实上,这些东西在亚夫心里还是不满意的,刚才他们夫妇两还挨了个白眼儿。

这里,大概连知道亚夫身份的轻悠都不了解,以亲王殿下的标准,就眼前的这些聘礼再增加个十倍,才算有点儿意思。若放在东晁,恐怕亲王殿下会买上几个山头,或者几条繁华大街的地皮,甚至是一个海湾,送给轻悠。

当然,未来多半这对夫妻会回东晁生活,这些东西是不是已经在东晁国内置备了,他们不得而知。

总之,东晁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殿下要娶妻,娶的又是他费尽了心思才弄到手的女人,岂能草草了事的,要怎样风光显摆也是不够的,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儿啊!

……

这时候的轻悠,听着杨夫人和父母的话,看着满目帖着红喜字,用喜盒装着的金银珠宝,喜饼喜烛,终于有了即将当新嫁娘的感觉。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曾经参加过的婚礼现场,当年在那可怕的“七日”里,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嫁人了,一辈子就被这魔鬼给毁了,哪里料到,现在的一切美好得令人目眩。

“小七,你哪里挖到这样好的男人啊!”锦纭羡慕得眼睛快脱窗了。

亚夫站在后方,目光深深地凝着轻悠,她不接,也能感觉到那双灼热的眼眸,小脸一直烧到了耳根儿,就被姐姐们打趣儿个不停。

“真羡慕你,姐姐我的婆家还没找到呢!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

“哈哈哈,别搔,六姐,六姐,对不起啦,赶明儿就让大哥给你介绍几个稳重的青年子弟。”

“哼,那些男人有什么意思,跟大哥一样呆板无趣。不如,你让妹夫给我介绍几个?正所谓,物以因聚。”

轻悠一愣,没敢立即应下。毕竟,现在爹娘都不知道亚夫真正的国籍和身份。她还不敢冒险说出实情,小叔也为了亚夫的安全,一直隐瞒着。

锦纭见轻悠不应声儿了,不乐意道,“小七,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六姐啊?”

“不是的,六姐,这个……你先别急,我问问亚夫吧!”

家里已经出了一个“投敌”的女儿,爹娘或许还承得住。要是再出一个……

轻悠不敢想,只能草草应下。

小五自然瞧出轻悠的勉强,冷讽了一句。小六心里还抱着希望,就把小五推还给母亲照顾。自己巴着轻悠,追问港城的事儿,似乎已经开始作准备要嫁到港城去做商人妇了。二娘自然乐见其成,私下还说小五不体贴妹妹待嫁女儿的心,问小五是不是也想再嫁了,还叫小五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要是小六能找着个不错的,以后让轻悠再给她介绍。

小五看着亚夫和父兄们相谈甚欢,又看看轩辕清华,再看轻悠与小六说话时闪躲的眼神,心思百转。当大娘和宝月进来时,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

这日,亚夫的一番大手笔,不仅涨了自己和轻悠的脸面,也让轩辕家的男人们真正一扫前些日子坊子被烧的阴霾,露出舒心的笑。

当然,女人们的心境心态又是另一般了。

看完了妹妹的豪华聘礼,轩辕宝仁即自豪又不舍,和轻悠的关系又近了几分。他忙着指挥工人将新生产线搬运到早备好的仓库,又安排了几辆大卡将那些聘礼安全送回了轩辕大宅。

年纪大的女人们都跟着回家,去商量订婚典礼的事。

女孩子们都掂念着要坐一回飞机,留在了亲悠号上。

“七妹夫,这飞机的名字,都是你取的么?”

“当然。”

男人一应,女孩们以小六为首,笑得格外夸张响亮。

织田亚夫耐着性子应付着,但轻悠看他有些僵硬的下颌,就知道他的忍耐限度已经快到零界点,便寻了个借口在飞机要启动时,拉着他下了机。

他们一离开,舱门就关上了,飞机很快开上了跑道,小六等人只能爬在窗口看着两人朝她们挥手拜拜,便坐上了十一郎早备好的一辆汽车,逃之夭夭。

逃去哪里?

上了车,轻悠就知道自己又落进某人的邪恶陷井。

“亚夫,把姐姐他们留在飞机上,不会有事吧?”

“我还没把你娶到手,我敢让他们有事么?”

他一边笑得不怀好意,一边绕着她的卷发,声音低沉得能溺死人。

“啊,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说呢?亲爱的,未婚妻?”

他口气淡淡的,眼神却深得像两汪古潭,旋转着吞噬人的巨大吸力,盯得她心头小鹿一下失了速,掌心都捏出汗来,身子直往后缩去。

“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按时回去,犯了忌讳,爹和娘该不会高兴的。你,你也不能让杨叔杨姨难做,不是嘛!”

明知无济于事,她还紧张地护着自己胸口,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兽儿。让他越看,越是狼心大起,忍不住逗弄。

脑海里开始浮现曾经无限旖旎的场面,那些浪荡艳魅的美妙情态,还有从那张小嘴儿吐出的软软腻腻,娇娇柔柔的申吟声……

每深想一分,他的欲望就不可歇止。

“亚夫,你收敛点啦!不要……”

“不行!”

他再忍不住呼啸的欲念,伸手一把将小女人抓进怀里,捧着那红通通、怯兮兮的小脸,堵住了那张诱人的小嘴儿,一张口整个包尽嘴里。

兴奋地舔揉了一圈儿,顶开编贝小齿,一下冲到了末端。

那一刹,仿佛能听到血管里疯狂奔腾的血液,摩擦着管壁发出兹兹兹的诱人声响,尾椎骨仿佛都翘了起来,头顶、胸口、后腰眼儿、前腹部等处,都腾起一把大火,迅速汇聚到那空虚的一点上,狠狠地搅着、抽搐着发疼发热。

汽车明明开着窗,秋风微凉,可车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格得潮热,粘腻,呼出的每口气息都带着催一情的味道儿,让人不自觉地,满脑子充斥着那种体液交换运动时才有的兴奋。

当然,这些远远不够。

他咬着柔嫩的后劲窝儿,叹息,“宝宝,我要你。”

她吃力地挣扎,埋在他领口喘气,“不要,不要在这里,被,被知道了,爹娘会……”

“只要不在这里,就行了?”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别乱……”

“宝宝……”

“讨厌,十一郎还在……”

“可以完全无视!”

“织田亚夫——”

“悠悠,宝宝,”他深深看着她,那两簇眼底能窜出火来,“上次后花园给你大哥撞没了,这次……”

一提起那场草草结束的“航海之旅”,她羞愤得差点尖叫,抡起小拳头猛砸他,砸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托着她的小屁屁坐进自己怀里,俯身含着她的小嘴儿诱哄勾引。

“悠悠宝宝,我知道,你也想要,你瞧瞧……”

“讨厌,讨厌,你讨厌,呜呜……人家不要在这里,不要……”

她打开他发亮的手指,羞愤得大眼红得又水又亮,领襟微敞,嫣色微绽,含苞待放的小模样惹得人心痒难耐,更深黯了他的眼。

他宠溺地抱着她在怀里“摇晃”,嘴里应着,“好好,不在这里,换个地方。”

她身子一僵,又要反驳,就被他堵了嘴儿。

他咬着她的小嘴儿,轻声哼哼,“宝宝,我要开船咯!”(注意:这是俺说的。)

黑色汽车很快拐进了一家装饰豪华的夜总会,直至夜幕降临,满城霓虹,汽车才又开了出来,直往轩辕家大宅而去。

而这个时候,车上的男人一脸魇足,他怀里抱着的小女人早已累得呼呼大睡,只能从绯红的小脸,和颈间隐约透露的红痕,窥见一丝偷情后的余韵。

就在他们的汽车驶离后,夜总会三楼的贵宾包间里走出一个女人,女人艳丽无比的容貌十分引人恻目,此时浑身染着怒火,让周人退让三分,又充满好奇。

“小百合,我的小心肝儿,你生什么气啊?”

跟着跑出来的张大帅将美人拉进怀里,回头就朝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口里说着,“那服务生惹你不高兴,我他妈就毙了她,你该满意了吧?”

屋里传来“砰砰”两声,接着他的副官就叫着“这个人是北平的奸细”,一具脑门子上多了血窟窿的尸体被拖走了。

“宝贝儿,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可千万别再甩我脸子了。里面还有市长和警备处处长……”

女人这才换上了娇嗔的脸色,跟着张大帅回了豪华包间,可心里却为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画面狂跳不矣。

他在这里!

他的怀里竟然还抱着那个亚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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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3.幸福的光彩(订婚啦)

七夕这晚,已有四年未曾办过喜事的轩辕大宅,张灯结彩,红喜字帖满厅廊,庑廊花院宾客如云,四处可闻喜贺声,大门前车水马龙不断,专用的停车马坪都快要塞不下远到而来的客人。

就连左右街坊都被送了宴桌、喜饼喜糖,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大喜字红灯笼,真可谓普天同庆,也不亚于一方大员嫁女了。

前来的宾客瞧着这满街喜彩,都不禁赞叹轩辕瑞德的大手笔,这平日里从来名不见经转的七姑娘竟然如此得宠,实在让人惊讶。惊讶的同时,众人对这未来姑爷的身份也更好奇了,之前拿飞机做聘礼的事儿,早已经传开了。

只可惜,今日在大门前迎客的是轩辕家的大少爷宝仁,不见四少锦业,最小的弟弟小八居然也穿上了漂亮的小西装,似模似样地跟着大哥接待宾客。

随着开宴时间临近,主要宾客已经陆续被迎进大门。

小八坚持了这一个多小时,十岁孩子的心性已经有些待不住,磨蹭来去,小脑袋不断往大门里瞧。

轩辕宝仁早就瞧出小弟弟的心思,心头宛尔一笑,便说,“小八,这儿已经没什么重要宾客了。你先进去陪你娘吧!”

小八眼底一喜,却又立即收敛住,小大人似地肃着脸说,“大哥,我娘有妹妹陪,我是轩辕家的男人,我要做我应该做的事。”

轩辕宝仁眼底滑过一抹柔光,抚了抚小弟的脑袋,“好小子。”

自打家里出了这一连串事后,毛躁冲动的小八似乎也变了不少。以前小八总爱粘着他,最近却是变了不少。

他看了下怀表时间,接道,“还有一会儿就开宴了,今天有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可能有些麻烦。”

小八立即领悟,“大哥说的是五姥爷和安防组的那个猪组长吗?我知道,我去通知七姐和七姐夫。”

轩辕宝仁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八转身离开,但刚跨进大门时,一道刺眼的灯光从后方打过来,就听到“嗒嗒嗒”的极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啪啪两声汽车喇叭声响起,他回头时就看到驶来的三辆黑色轿车。

“宝月,百通,欢迎欢迎。”轩辕宝仁按下心头诧异,立即下阶迎了上去,“百通,之前宝月说你忙,我们还怕你来不了,没想到你能抽出时间,父亲一定很高兴。”

这三辆豪华轿车加一个排(30人)的带枪护卫队的大阵仗,正是广联银号太子爷沈百通的架势。只不过,在今这样喜庆的场合,他如此做派,有些让人不喜。就算你远到而来,为了安全行事,带上一个班(10人)的护卫就罢了,整整一个排的护卫都超过轩辕家大宅里的护院人数,真有些打主人脸的架势。

轩辕宝仁跟这个三妹夫接触得不多,也了解其喜欢讲排场、好面子的习性,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只客气地请沈百通将随护人员做个精减,多出来的就请到专为随护人员安排的外院庑屋中歇息等候。

“这怎么行呢!大舅子,今天你们家里来人那么多,那么杂,最近这华中地区不太平,很多乱党份子游窜到华西地区,尤其是芙蓉城这里,今儿我们跨界时还碰到些麻烦,我的人都一死一伤……”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

另一方面,也在贬损轩辕家邀请的客人不怎么干净,颇有些指桑骂槐的刻薄。

旁边轩辕宝月想打圆场,立即被丈夫喝斥了一声“妇人之见”,便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沈百通微微一笑,“怎么?大舅子难不成还真不让咱们进门了?”

藏在门后阴影里的小八看到这一幕,又气又恨,心头那座小小的天秤立即倾向了另一方。

就在门口僵持的这一小会儿,又一辆轿车从后方开了过来,只是被沈百通的一个排挡住没能到得近前来,只得提前下了车走过来。

“沈世子,三丫头,好久不见!今天倒真是个良宸美景,把你们这对让人眼红的佳偶都吹回来了,瑞德老兄真是好神气啊!”

这到的正是姗姗来迟的锦笙织造坊大当家——林伯源,他身后跟着包叔。

轩辕宝仁立即转向揖手致礼,言辞间依然大方有度,沉稳庄重,似乎也没因为他们身份大牌,却故意迟到晚到而有丝毫不悦之色。

当下,有林伯源做说客,倒帮轩辕宝仁解了围,沈百通终一答应只带六名精锐护卫进屋。

……

小八见大哥已经无碍,立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内院。刚过了三娘院门,直入小叔院落时,就撞上一人。

“哎,谁啊!”

那人扣住小八肩头,将人扶住,“跑什么跑?”

一听这声音,小八立即端正表情,“周大哥,麻烦了。你不知道那阵仗,真是气死人了……”

他捏着拳头愤愤地抱怨一圈儿,织田亚夫听得拧眉,打断他杂乱无章的发泄,喝问,“不要废话,直接说事。”

这强硬的命令式口气,竟没让小八不满,看着男子的眼眸愈发肃然起敬,将沈百通和林伯源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配以手挥足蹈现场实况,生动得不行。

织田亚夫看着就没了耐心,整了整自己的衣褶,朝三娘院落走去,按早前安排的去接轻悠和三娘一起到大堂开宴。

小八见织田亚夫不以为然的模样,有些着急,“周大哥,那个沈百通可讨厌了,就喜欢猪鼻子插大蒜——装大象。这回他借了咱家钱,那猪鼻子该要翘上天去了。三姐真是没脑子,居然找这么个男人做我姐夫,讨厌死了!刚才他还欺负大哥来着,要不是林伯伯帮忙……”

门前,织田亚夫脚步一顿,看着小八说,“沈百通欺负你大哥,你看不惯。那你以前欺负你七姐又怎么说?你三姐五姐六姐,对你也不错,你为何背后编排你三姐的不是,又要来巴结我这个外人?你七姐回来前,还专门跑到洋人的糖果店给你和小九挑最时新的糖果糕点,她这是以德报怨,还是自取其辱,或者在奉迎讨好你们?”

才十岁的小八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懂织田亚夫那话里的深意。

织田亚夫并不想理睬任何欺负过轻悠的人,可是看着小八懵懂又渴望的表情,最后说了一句,“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没脑子么!”

小八还是不懂,看着织田亚夫进屋,也不敢跟了去。最后,他还是孩子气得吼了句“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一跺脚就跑掉了。

……

织田亚夫看着跑远的小小背影,微微愣了愣,拧着眉进了三娘院子。

门房李叔一看着他来,笑着拱手作了个揖,唤了声“新姑爷好”,亚夫点点头,仿佛影子般存在的十一郎立即掏出个大红包塞到李叔手里,李叔感叹着“三娘和七小姐终于熬出头了啊”。

屋里就传出一阵笑声,婆妇们打起帘子,小六锦纭挽着云鬓低垂、面色娇羞的轻悠走了出来。

织田亚夫看着那一身水缎华绸的女子,心神一片恍惚,眼前一瞬间移情换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荻宫,樱花林中,融融光影,灿灿桃夭,繁花下的少女美得夺去他所有的呼吸和心跳。

那时,他还太自负,分明深爱,偏偏要用伤害的方式表达。

执念太深,总是伤人伤己。

那四年里,他常常迷失在梦里,又在残酷的现实中惊慌醒来。

想到,他不在她身边,要是她爱上别的男人,嫁做他人妇,他该怎么办?是再伤害她一次,将她夺回手里,还是……彻底放手?!

那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上帝,不是神,有很多事他不能随心所欲,有一些人,他不能为所欲为。有一个她,注定成为他的遗憾。

当他不敢想像她穿着这样漂亮的凤翔喜袍嫁给别的男人时,他突然疯狂地渴望,她能穿着东晁传统的白色婚礼服,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就这样强烈的愿望,他竟然深深压抑了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夜。

没想到,那头插金珠、鬓簪凤钗的女子,马上就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这一身巧夺天工的麒麟锦喜袍,是为他穿上的。

画面太美,他竟然突然害怕打破了这如梦似幻的美景,踌躇不前,怔怔失了神。

众人看到新姑爷来接人,都打起趣儿来。十一郎忙给叼嘴的女人们发红包,才让女人们消停下来。

“哟,新姑爷快来背新娘子啊,不是临到这会儿害羞了吧!”一个婆妇见亚夫不动,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我瞧着七妹夫看小七看傻眼儿了。都找不着北了吧!”小六夸张地叫起来。

“何止是傻眼,我看哪,根本就是被咱们美美的小七晃得闪了神儿,魂都飞了。”小五抚着大肚子站在一旁。

轻悠瞪了众女一眼,朝站在正前方的廊檐下的男人看去,融融的红光笼在那高大挺拨的身躯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有种军服的利落干爽,银色的钻扣在红光下熠熠生辉,流动着一种低调奢华的贵族气质。

那无伦何时,从何种角度来看,都完美无缺的面容竟然有一丝仿佛迷途羔羊般的表情,轻悠心下一异,先迈步朝男人走去,轻声唤了一句“亚夫”。

只一刹,沉寂如潭的黑眸绽出极亮的光。

织田亚夫唇角微微一勾,大步跨下石阶,迎向俏丽美艳的人儿。

轻悠伸手想抚去他眉心那抹浅浅的皱褶,手就被握住,他低下头,眸底流光潺潺,唇角上挑,模样看起来慵懒迷人,似笑非笑,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庄重和认真。

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最是让她心神砰动,即期待又怕受伤害,即想靠近又不敢上前,偏偏整个心神儿都被勾住,只能慢慢沦为他网下的猎物,根本没有逃生的希望。

那四年,现在想来似乎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可在刚刚逃离东晁时,她每夜每夜的梦里都是他的影子,一不小心,她就坠进两个人的世界,想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甚至他生气时会紧绷着起褶的漂亮下巴。

刚回家那会儿,才是最难熬的,几乎度日如年,她坐小月子哪里也不能去,想要以书画自娱都不行,姜恺之陪着她,想要娶她,她心里梦里想的居然是那个魔鬼,教她怎么可能答应出嫁。

那时候,家里人人都希望她能跟在姜恺之在一起,那就皆大欢喜,众望所归了,也不会再发生后来被传出那么不堪的流言,受族姥们的威胁,父亲不得不把她赶出家门。

她用自己身体已经不干净来拒绝姜恺之,也许,彼此心里都明白,真正不干净的是她的心,她情感的那张白纸虽早有姜恺之的丹青妙笔,却怎么也敌不过织田亚夫浓墨重彩的挥豪狂洒,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狠,他的爱,他的痴狂无悔。

他执起她的小手,经过这几日细心保养,柔嫩暖滑如脂玉,送到唇边一吻,香馨扑鼻,他眼神又黯了黯。

“悠悠,你真美。”

淡淡的叹息,绕过她粉颊娇颜,大大的水眸仿佛一下缀满了星子,光芒点点。

她不好意思地抿抿粉亮亮的双唇儿,吐出一句,“亚夫,你,你也很帅。”

那傻呼呼的可爱劲儿,一下取悦了他的心,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单手托着小屁屁坐在他怀里,她惊呼着搂着他的脖子,嗔怒地瞪他一眼,也笑了开。

“亚夫,不要这个样子啦,好丢脸,大家都在笑。”

“你不喜欢?”

“不是啦,可是这样……不合礼法,会被宾客取笑的。”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嘛!

“笑便笑,本少爷今天订婚,高兴!”

这一惯霸道的口中气,还真有些让人想念了。

轻悠心里是喜欢的,想想反正这辈子就这一次,索性也不扭捏了,抱着男人的脖子嘟嘴在他额角盖了个大鲜章,在他发亮的眼里看到自己笑得如此幸福。

他们就这样婴儿抱地一路去了宴会大厅,惹得一路上小孩子们追着又笑又叫,与轩辕家交好的年青一辈更乐得起哄,撒彩纸花瓣的兜了两人一头一身。

轻悠看着小鬼们手里的花篮,惊讶地问亚夫,“都八月了,这樱花哪里来的呀?”

樱花多数只在三、四月开,且花期极短,东晁人爱樱花,才有培育出长开品种,亚国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品种的,那么这被洒得满园飘的樱花是从哪里来的?

宾客里多数人并不熟悉樱花,当时的亚国也仅山东青岛和湖南长沙等几处有赏樱的习俗,但也都没成气候,有人问起这漂亮的花儿是什么,也没人答得上。

亚夫说,“两天前,从我的樱花园里空运来的。”

轻悠惊讶得小嘴微张。

他又说,“这麒麟锦虽漂亮,我更想看你穿我东晁的新娘礼服。”

她眨了眨眼,捧着他的脸说,“嗯,我们成亲时,我就穿东晁新娘礼服。”

这不仅是圆他的梦想,更是她对已故婆婆的尊敬。

他高兴地吻了吻她的小脸,周围又是一片震天价响的笑喝声。

她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笑得那么纯净,简单,毫无掩饰,黑眸极亮,满满地都是幸福的光彩。

她放在他肩头的右手中指上,耀眼的红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仿佛在为他们此刻等待已久的幸福喝彩。

将到大厅门口时,他才终于放下她,两人手拉着手,载着满天粉樱花瓣,走向前方高堂。

高堂上,轩辕瑞德端座正上位,他的右手边正座是大娘,左手第一位是三娘,另一组正位上坐着杨家夫妇。轩辕清华坐在三娘的下首位。除了大娘脸色有些不虞,其他长辈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和欣慰,眼底有光芒闪烁。

两人听着管家的唱喝声,按规矩行礼跪拜之礼,同起同拜,始终十指相扣。

“爹,喝茶。”

“娘,喝茶。”

敬茶时,织田亚夫突然将手中的茶先递给了三娘,气氛徒然一变,座下宾客开始窃窃私语,大娘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色也有了裂痕。

三娘本想推拒,无奈亚夫的态度十分强硬,且也是一副好似不太懂规矩的无辜样儿。还故意说什么这些日子承蒙照顾,睡着娘绣的被襦特别暖和,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

周人的看大娘的眼色就变得五彩缤纷了。

轩辕瑞德只得迅速地给唱礼的管家打了个眼色,立即将这个环节给揩了过去。可在大娘的心里,已经天倾地陷。

最后,轻悠拉着亚夫双双跪在了轩辕清华面前,轩辕清华一下掩面拭过眼角,才转头笑着接过了孩子们的茶。

紧接着仆人推着一个十二层高的大蛋糕走了出来,漂亮的烟火绕着蛋糕兹兹响,看得周人都是大开眼界,角落里的西洋乐团奏起优美动人的歌曲,在烟花和音乐声中,一对金镶翡翠戒指被分别戴到了这对未婚夫妻手上,男子倾身轻轻吻了女子的额心,在一片恭贺声中,四目相对,幸福圆满。

就在管家开口唱“礼成”时,大厅门口突然搔动起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直直穿越而来,掷入喧哗一片的人声中,将刚刚沸腾的喜气给生生截断。

“可喜可贺!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来人一路行来,宾客自动让路,当人大步走进大厅站定在新人面前时,脸上那堪称俊朗无俦的笑容,让众人生出十足的别扭来,但那一身笔挺鲜亮的白色海军军官服,扎得人眼皮直跳。

轻悠心里一个咯噔,手被织田亚夫攥得发疼。

恺之哥哥!

姜恺之剑眉一扬,道,“轻悠,你可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们也青梅竹马差点论及婚嫁,你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幸好我消息灵通,轮船加飞机地才能及时赶上你这么盛大的订婚典礼。怎么,不欢迎么?”

------题外话------

噗!可怜的恺之哥哥啊,貌似你又来晚了。我得检讨一下,不能总让你晚到一步啊喂!

可怜滴小八,俺一直不想给他取名字,他戏份也不多,总体来说就是个跑堂子滴,哈哈!大家记得轻悠有这个弟弟就行啦!至于小九嘛,太小太没存在感,或许主线故事完结后,他们会有名字,或者才有戏演。

正文 64.你会后悔!(t馆开始)

新欢?旧爱?

齐登场——这可有好戏看了。

在场的宾客们,有知道其中一二的人,开始低声传说这两男一女的渊源,八褂很快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观礼的沈百通,嗑着瓜子,忍不住低笑,“宝月,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七妹还挺风流的,竟然招惹了这般出色的两个男人。”

他的目光,从刚才轻悠出场时,就没有离开过。从头到尾地将人扫了一遍又一遍,直觉那艳亮水红的锦缎仿佛第二层皮肤,包裹着的那副娇躯真是凹凸有致,丰满浑圆。他手上的茶水,很快干光了。

“哼,跟她娘一样,天生就是个狐媚子。只有不俭点的女人,才会跟男人纠缠不清。”

“我看你是妒嫉了吧!可惜哪,这样的女人,是个正常男人,都抗不住那诱惑。啧啧,七妹好像比你小上五、六岁吧?瞧这身段儿可一点儿不小。”

宝月看着丈夫露出那熟悉的流气眼神,直冒绿光,心头就又恨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隐忍。

“百通,现在……正是时候,你给你的人……”她凑近身低语,希望他们的计划能引开丈夫不规矩的注意力。

沈百通刮了她一眼,心里只觉得这女人愈发无趣,妒嫉的面目可憎,“你都说这里护卫严密,我的人怎么轻易走得开,你还不想办法把你们家的人支开一些,给他们开开路。”

“可是现在这情形,我怎么好走开,万一爹娘要我以长姐身份出面调停,那……”

“废什么话。叫你去就去,我是长女婿,难道还不够嘛!”

宝月心头恼恨得不行,只得咬牙离开。

她人一走,沈百通看轻悠的目光更加放肆无忌,心想这麒麟锦的确漂亮,难怪张大帅肯吆喝要花千万之资购得,说是讨好一位新纳的夫人。简直是鬼扯蛋!哪个男人会为个女人花这么多钱,在这节骨眼儿上,招兵买马、吸纳地盘才是堂堂一方大帅该做的事。

他可没那么蠢会相信张大帅的信口胡扯,这外人都说张大帅鲁莽,有勇无谋,只有匹夫之志,难当大任。他却清楚得很,这个地痞流氓似的军阀头子骨子里阴得很。买这什么麒麟锦秘法,却是为讨好一位北方的贵人。

他并不知道那贵人的身份,可见张大帅舍得花这么多的钱,经如此多周折,就为拿到一个织布的秘法,傻不傻先不说了,至少说明那贵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要是能拿下来,估计对张大帅在西南这片开辟势力,应该会有莫大的好处。

当下时局混乱,只有傍着个有实力的军头子才好做生意,为了家族事业,他好不容易才跟张大帅交好,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巴结人的好机会。只要能拿到那秘法,未来自不会少了他们广联银号的好处。

宝月一走,沈百通便蹭到了轩辕宝仁身边,“大舅子,你还不快上前去劝劝,这姜恺之的身份可不能小窥了。我最近听说,他的战舰在长江上横得很,把几个在华中趁机闹事儿的小军阀打得落花流水,为国民政府抢了不少地盘,都升上少将军衔了。”

轩辕宝仁露出讶色,似要上前,可转眸一看发现三妹宝月不见了,又将伸出的脚缩了回来,只问,“真的?姜恺之现在势力很大?”

对轩辕宝仁的怀疑,沈百通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真是个只知织布的井底之蛙,面上却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说,“那可不!现在他比他那个陆军准将的二哥的风头还要足,哪是咱们小商人出身的七妹夫能比得起的?你快去劝劝,别一不小心得罪了大贵人就麻烦了。好歹,姜恺之跟小七有一段儿,哄好了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轩辕宝仁应下了,立即绕到了父亲和小叔身边去。但他只停留了一下,就在轩辕清华耳语后,悄然离开了。

这个不起眼的小插曲不过片刻功夫,却说众目睽睽下的这桩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

……

姜恺之只看着一身喜裳的轻悠,娇羞俏丽的模样似乎比他们分手时更娇艳了几分,刚才进门时,他将她一脸的幸福甜蜜尽收眼底,压在心头多日的火气,一下就烧得他胸口、眼眶都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轻悠要上前,就被旁边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拉住,那两人眉眼间交流的信息,让他妒嫉得只想狠狠撕个稀巴烂。

可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将这一切的情绪稳稳压了下去,再不会像当初在英国总督府时那么莽撞无知,丢人现眼,若不出手则矣,只要出手,必然十拿九稳,夺到他想要的一切。

轻悠,我会让你看到。

轻悠,你会后悔的!

“呵呵,恺之,真不好意思,这都是老夫的疏忽。”轩辕瑞德在第一时间起身迎上前,挡在了女儿女婿面前,隔开了姜恺之的咄咄逼人,他低声凑近说,“本来轻悠是想请你来的,可是前段日子坊子里出了大事,烧光了,这订婚事宜筹办得有些匆忙,丢三拉四的。我替轻悠给你赔个不是,算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恺之你就……”

姜恺之在心底冷哼一声,“伯父您严重了,恺之行军在外多有不便,你们通知不到,也情有可原。恺之先在此恭喜伯父您招得良婿,希望伯父您能从头笑到尾……莫要后悔就好。”

最后这句话,姜恺之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眼神讥诮地看着轩辕瑞德,后者眉头一皱,脸上笑容差点挂不住,勉强受下了。

姜恺之直起身又看向一脸惶色不安的轻悠,掀唇一笑,轻悠只觉得对此时此刻的姜恺之,感觉很陌生,仿佛从来没认识过。

“轻悠,我也来得匆忙,只带了一件小礼物给你,和一个好消息给大家。”

轻悠嘴上笑应着,心里愈发不安。

姜恺之抬起手,含笑的俊脸上,眸神阴沉至极,曾经温润如玉的儒雅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冰冷,阴狠,疯狂,还有无法掩饰的妒嫉和不甘。

两个带枪的士兵抬着一座掩了黑布的屏风走了进来,见这情形,周人莫不低语,说是“小礼物”,个头非但不小,那露出的屏风底座乌黑发亮,分明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哪里像是“匆忙”准备的。

屏风放下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好奇黑幕下盖着什么新奇炸眼的东西。

姜恺之笑道,“要我亲自为你揭开么,轻悠?”过于温柔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暧昧。

轻悠哽着声回应,“不用,我自己来。”

姜恺之眼闪过讥诮,扫了眼织田亚夫,后者从他进门后就一直保持淡默,此时眼神相交,那双锐目中的杀气直射而来,他心头一跳,挺直了脊梁狠狠瞪了回去。

织田亚夫移开了眼,反是看着轻悠上前揭布幕,口气淡淡地向姜恺之道谢,“难为三少这般废心思,我和轻悠真是感激不尽。你赶了这几天几夜的路也该累了,先喝杯热茶歇口气儿。”

一个眼神过去,十一郎端着杯热茶上前。

姜恺之从善如流,接过茶杯,就顺手转给了身旁的副官,“亚夫君客气了,我赶路再辛苦,也没有某些人玩偷**摸狗、遮遮掩掩地装孙子扮好人辛苦。大不了,咱们倒头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怕某些人睡着都会被自己做的亏心事给吓醒,彻夜难眠!”

这话说得夹枪带棍、指桑骂槐,让周人听得一头雾水。

织田亚夫淡淡一笑,气度雍容,“吃不着葡萄的人,总是说葡萄酸的心理。对此,亚夫只能深表同情。有机会扮孙子,有梦做,也比完全没机会、连个做梦的理由都没有的好太多了。”

姜恺之瞳孔一缩,袖下的拳头握得关节蹦响。

织田亚夫下颌微扬,大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潇洒气势。

姜恺之,“周亚夫,你就不怕……”

织田亚夫目光转向已经拉开黑幕,看着屏风呆掉的轻悠,上前扶住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姜恺之抑下到嘴的话,温言道,“轻悠,你可认出这副丹青,这是我们那年私定终生时,一起合作的《化蝶》。当时清华先生点评过,笔力刚柔并济,布局巧妙,着墨运色清丽雅洁,却层次丰蕴,尤其是上面两只穿花追逗的蝶儿,羽翼翩翩相绕,意态柔美纤丽,细腻处连小小的触角都那么可爱……”

轻悠听着那话,脸色却一截截地难看下去。

姜恺之仿似不觉,神思魂往地描述着,“……却无人得知,这小小的触角,都是你用我做的发笔,挑着夜灯,一点点绘上去的,我们为作此画,三日未眠,一气呵成,真是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轻悠,你还记不记得?”

这当着新人的面说得情真意切,一点不顾及这是人家的订婚晚会。不管当事人有多尴尬,多难堪。这明摆着就是存心来膈应人,给人找不痛快的。看着织田亚夫迅速黑下去的脸色,姜恺之的笑容又轻快了几分,终于觉得不虚此行,狠狠扳回了一程。

姜恺之再看轻悠,当接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时,他的表情陡然一僵,心头那团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冰冷彻底,就像被淋了一盆寒九天的冰水,冻得他哑口无声。

“恺之,谢谢你的绣屏,它是我收到的最漂亮、最有意义的订婚礼物。”

轻悠伸出手,姜恺之几乎石化,看着那只白玉般的小手,玉盘儿似可爱更美丽的小脸,一动不动,直到副官上前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僵硬地伸出手,握上那只手。

这一刹,姜恺之觉得一切都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三少,这屏风我想把它摆在我和轻悠未来新家的大门口,相信一定会很得客人们的赞美。”

织田亚夫的话一落,周围就有人哧笑出声。

姜恺之扯了扯唇角,说,“你们喜欢就好。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一周前,有一小股东洋鬼子的舰队偷溜入华中地区,妄图趁华中屠大帅病危作乱,夺我亚国河山。我国民政府军和华中的爱国人士一起联手抗战,终于将那股东洋鬼子击溃,并且俘虏了敌方一名上校,两名中尉,一个连队,可谓大获全胜。”

话一落,周围一片叫好欢呼声响起,骂着“小鬼子活该”、“东晁人通通滚出去”、“打得好”。

鲜花抛洒下,轻悠心头狂跳,看着姜恺之阴冷酷戾的眉眼,上前想要说什么,就被亚夫拉住。他看着她摇头,她的眼眶迅速浮上一层水光,又回头看向姜恺之。

这一眼回眸,充满了乞求。

姜恺之很清楚,他这个“好消息”的威力有多大,若轻悠听明白了,就会乖乖就范,很快来找他。可同时,他心里又悄悄希望,她不要听懂。对于自己这种矛盾卑微的心情,他厌恶得想拿枪毙了自己,偏偏不能。

最终,姜恺之在宴会继续进行到新人分蛋糕时,转身离去,就像来时那么干净利落。

深深的夜幕上,一朵朵艳丽的烟花竞相绽放,四年前他带着女孩逃离那个魔窟的情景又浮上脑海。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千里迢迢相救,定能全了自己最初的情动和爱恋,哪知道……

轻悠,你看着,你一定会后悔的!

……

姜恺之走了,好在没有闹得不可收拾,到底还带了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来。本来众人还很羡慕轻悠找着个家资丰厚又疼自己的豪门商贾,此时跟这国民政府的大将军一比,立即变得黯淡无光了。

“人家将军权利多大啊,现在谁不是靠着枪杆子说话,腰才挺得直。商人再有钱,大枪大炮的来上几下,有钱也没命花,难道都当冥币烧了去阴曹地府用啊!”

“俗话说,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瞧着现在疼得紧,等新鲜感过了,还不是猛往府里抬小姨太太,今天有多风光,明天就有多凄惨啦!”

“谁叫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呢!”

女人们私下嚼舌根儿,说得不亦乐乎。

这教锦纭听去,立即气得冲进人圈儿里将一众女人手里的瓜果水盘打了个稀巴料,愤愤地骂回去,“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周大哥才不是什么大枪大炮来了就会跑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周大哥送了小七两架飞机,是真飞机,不是玩具的。你们见过飞机嘛,坐过飞机吗?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们就妒嫉死去吧!”

“喂喂,你这人怎么……你还是主人家啊,真没礼貌,难怪没人上门提亲。”

“这轩辕家的女人都又野又蛮,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就是嘛,瞧瞧这样儿,啧啧啧!”

锦纭忍无可忍,差点儿就掀了小桌子,被及时赶来的锦绣给拉走了。一路走,还不停地为轻悠和亚夫抱不平。

直到无人的角落,锦绣才甩开妹妹地手,骂道,“现在就这么为着那小贱蹄子了。姜恺之都走了,你怎么不去追?你不是很喜欢人家吗?再说了,那些女人说的也没错,普通商人再了得,能有拿枪的将军有权有势,没瞧见老三的那位出门都带着兵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锦纭怔了一怔,“姐。话虽这么说,可到底……咱们是一家人,自家人闹得再僵也没啥,怎么能让外人来欺负。再说,小七……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锦绣本想再骂,最终只是一叹。

“姐,周大哥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没用。你不也听大哥说了嘛,要是在政军两界没关系,有钱也买不着飞机使啊!周大哥也不一定就比姜恺之差。”

对于妹妹的护短,锦绣心下也有些诧异,她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心底埋下的那个秘密,又重了几分。

……

这时候,大厅里传出“砰”的一声开瓶响,雪白丰厚的泡沫从长长的瓶颈里冒出来,在男人们起劲儿地吆喝声中,织田亚夫做好了香槟塔,琥珀色的液体,浮动着可爱的小泡泡,被传到每个人的手中。

“听说这可是从法国原产地空运来的,啧啧啧,真是太大手笔了。”

“这味道真特别,跟洋酒店的不太一样啊!”

“小子,你懂什么,洋酒店里的那些所谓的洋酒,好多都是渗了水的,当然不一样。知道这一杯要多少国民新币么?”

“多少啊?”

“这个数儿!”

东堂雅矢坚起三根手指头,吓得一圈儿小伙儿姑娘们都惊得低叫成片。

“三块国民新币,骗人的吧?”

东堂雅矢神秘兮兮地摇手指,“错了,是三十块,不是三块。”

叫声爆棚。

一杯酒竟然要吃掉一家四口三个月的生活费,能不咋舌嘛!

惹下祸事的男人优雅一笑,举着酒杯穿梭全场,很快来到了织田亚夫身边报告自己的胜利战果,却被好友狠刮了一通,下令今晚敬的酒都由他一人包了,谁教他来晚一步,没能拦住姜恺之,坏了好友的订婚宴。

虽然这事有惊无险地揭过了,可是在亚夫眼里,轻悠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在转眸无人时,显得很疲惫,眼底都是不安。现在时间场合不对,应酬一拨拨地上来,暂时抽不开身。

“周小弟,咱们现在都是轩辕家的女婿啦,以后请多多指教啊!这一杯,一定要干了!”

沈百通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已经喝了多少,提着一大瓶香槟,摇摇晃晃的走上来,一把就抓住亚夫的手臂,不依不挠的就要拼酒。

“不行。”

本来还在几米远的女人堆里的轻悠,突然就跑了过来,动作利落地夺了沈百通手上的酒瓶,态度强势地说,“三姐夫,非常抱歉,亚夫不能喝酒。您醉了,我让人扶您回三姐房里休息、休息。对了,三姐呢?她怎么不在这儿?”

说着,就大声叫着轩辕宝月,所有人都发现轩辕家的三姑娘竟然许久不曾出现。

沈百通可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儿,他回头就从仆人手里夺了瓶酒,大吼一声,伸手就去抓亚夫没抓到,揪着来打前锋的东堂雅矢嚷嚷:

“不行!这像什么事儿?咱们男人喝酒,你们女人多什么事儿?

我说周亚夫,你喝个酒还要听女人的话,这像男人嘛?

这大好的日子,谁不来上两口。

什么叫喝不得,喝不得,妈的,这做爷们儿的哪个不是喝出来的,除非你不是男人!

来来来,给爷们儿满上!今儿不喝也得喝,不喝就是不给你三姐夫面子。

都一家人了,怎么说话呢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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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说,亚夫会喝么?

嘿嘿嘿,这里可有个小pk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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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5.干光,才是真爷们儿!

姜恺之走出轩辕家,上车时,他蹙着眉,回头深深地看了红漆大门。

门上悬挂着黑色扁额,上面阴镂着两个漆金泥字——轩辕,被红色烛火映得喜气洋洋,遒劲的笔力仿佛更有气势。

副官打开了车门,见上司望着大门发呆,暗自摇头。他们两天前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整整三天三夜没能合上眼好好休息,这刚得胜,就接到这个“订婚”的情报,本来已经躺上床的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一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拿起大衣就往外冲,发下一串命令。

又何止刚才所说的“马不停蹄”。

两天一夜的奔波,赶到了又如何?

这个姓氏的女人,注定成不了姜家的媳妇儿。

姜恺之下颌咬得死紧,额头青影浮突,眼底似要射出刀子,终是一别头,坐进了车里。

但车门关上后,并没有立即开走。

不稍会儿,一个小厮跑出来,佯装替主人送回礼,附窗说,“消息已经传到七小姐手里了。”

姜恺之摆了摆手,副官塞给小厮一个厚存的纸皮袋子,汽车很快发动离开了。

……

也就在那个时候,轻悠正依着母亲,向大娘就刚才亚夫敬茶的事赔不是,大娘不冷不热地应着,不接受也不拒绝,让她们娘俩儿碰了个软钉子。

三娘很着急,轻悠心不在焉。

大娘看着轻悠一身水滑艳亮的大红喜裳,觉得双眼被烧得火辣辣地疼。这绝不是当家主母发现丈夫的妾室竟然偷制了非由她分配的布匹新裳,而感到丢面子的羞辱,和权威被冒犯的愤怒。轻悠身上的衣服,分明是麒麟锦。

麒麟锦是轩辕家权利的像征,只有她大房的儿女娶亲出嫁时,才能配上这样一套嫁妆。

莫说现在看到这个小妾庶女穿着如此漂亮的麒麟锦,风光耀眼了全场,令人憎恶不甘,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三娘和麒麟锦,似乎仍存在着某种不合家规、族规的关系。

织一块这样大的麒麟锦耗时又耗力,至少花上几年时间。这也暗示着,轩辕瑞德和三娘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密不可分,根本不像外人眼里看到的他娇宠四房,喜欢二房的精明,尊敬她这个大房的识大体。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他藏了多年的那个秘密罢!

她并没证据,可是女人的直觉骗不了人。

谁拥有了麒麟锦,谁就拥有了轩辕家,更拥有了轩辕瑞德。

女儿说的没错,秀娘迟早有一天会抢了她轩辕家主母的位置,她不允许地,绝不!

“轻悠,你发什么呆?你快跟大娘好好解释一下,都是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亚夫他不懂咱们家的规矩,可以慢慢沟通,可你不能不懂事儿。”

“娘,我……”

轻悠直觉大娘近来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实在不想在自己状态不佳地的时候拿热脸去帖人家冷屁股,恰好,她一转眼就看到沈百通拿着大瓶酒为难亚夫,说了句“糟糕了,亚夫不能喝酒”,就拨开女人堆儿冲了出去。

三娘看到男人们那边的情况也放不下,心下一叹,回头继续给大娘赔礼。不想大娘接过三娘递上的茶杯,突然扬手将茶水泼了三娘满头满脸,才施施然地说了句“那我就受下三妹的歉意了”,便转身离开了。

三娘先愣了愣,看着大娘离去的背影,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当旁人问起,有人叫“老爷”时,她急忙换上无所谓的笑容,以袖拭去一脸的水渍。抬头时,一块绵柔的帕子拂上她的脸,一只大手为她捻去额角沾附的茶叶,她呐呐地叫了一声“老爷”。

轩辕瑞德一边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细致认真地为三娘拾掇。

三娘尴尬得脸颊迅速飞红,眼神微微恍惚,后来看清男人已经霜白的鬓角,眼眶一热,低下了头,心底又酸又甜,又感慨。

“她不乐意,以后就别理她了。再忍忍……”

其实,女人最懂女人心,谁又愿意自己的丈夫心里一直装着的是另一个女人呢!

……

轻悠冲过去救场时,一个女佣凑上前悄悄塞了个纸片到她手里,她看了眼那女佣,女佣立即低头跑掉,迅速扫过纸片的内容,将之撕碎了扔掉。

这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迅速夺下了沈百通的酒,哪料这厮仗着几分酒劲儿,开始发酒疯,蛮横无理得让人厌恶。

“三姐夫,亚夫身子不好,喝不得酒,请您见谅。”

轻悠的火气也被挑起了,要不是看在沈百通是长辈的身份,且场合不对,今天还是自己的大好日子,之前被姜恺之搅了局已经很让她郁卒的了,刚才又被大娘使脸色,她真憋不住了想把沈百通当出气筒,直接摔出大屋。

“说,说什么胡话呢,小七。你还没喝就醉啦?亚夫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龙精虎猛的,怎么咒人家身体不好。”

沈百通是铁了心地要灌人,就把手上的酒瓶子往织田亚夫胸前推,嚷着,“是男人就干!”

挂着一脸流氓笑帖近了来,故意高声喧哗,“只有敢干的男人,才能子孙满堂,长盛不衰啊!”

颜色十足的话立即引起一片男人哄笑,也纷纷跟着沈百通来劝酒。

轻悠又急又气,发现这围上来的男人有些正是罢工那日被甩了面子族人,而自家的男人,大哥不知跑哪去了,爹和小叔肯定派不上用场,她事先拜托帮忙的几个堂兄弟都被这群人挡在圈外了,只除了东堂雅矢。

“雅矢,你快拦着他们。”

东堂雅矢横她一眼,嘀咕着“真是一群土匪啊”,上前轻松地拦住了沈百通不说,还将他要攘给亚夫的酒瓶子给截了回来。

“喂,你什么人啊?你他妈什么意思,敢挡老子的道儿。”

“我是亚夫的堂哥。这位爷们儿,亚夫对酒精过敏,喝不得。要拼,我陪你拼吧!”

“去你娘的,你他妈算老几,你是咱七丫头的未来老公么,你是她男人?”

“我……”

“你要敢说是,咱哥们儿就让你干,干个痛快!兄弟们,你们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周围爆起一片应和声,一个个笑得流里流气,看着轻悠和亚夫的眼神里充满了下流龌龊的暗示信息。

而从头到尾,织田亚夫神色极淡地看着一众人等吵闹叫骂,对于那些侮辱人的言辞,不像以往那么反应激烈,动辙得咎。

此时在他眼里,只有紧紧护着他的怀中小女人,又急又慌地帮他挡掉周围所有人的蓄意挑衅和侮辱,一张小脸急得红红白白,两条漂亮的小眉毛不时飞扬着,小嘴儿也抿得紧紧的,这严肃又透着几分霸道强悍的小模样,真像个女斗士。

嗯,她只能是专属于他的小斗士。

“亚夫,你说话啊!”

轻悠以为织田亚夫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不忍坏了订婚宴才忍着不发飙。

“轻悠,不用担心。”

“不行,艾伯特说过……”

他的食指轻轻放在她唇中,眼眸温柔得似要糁出水来,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让人觉得极不真实,又有些突兀。她完全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把这家伙给我架走!碍手碍脚,真他妈不痛快!”

沈百通大喝一声,一直守在他近处的两个护卫就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东堂雅矢。

“亚夫!”

东堂雅矢大叫一声,那气势之足,霍然镇住前后左右一圈儿人等,护卫们立即感觉到刚才还软耙耙的男人浑身紧绷,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强硬得难以撼动。

可下一秒,这气势就消失了。

东堂雅矢被护卫们抬了出去,扔在圈椅里,有气无力地嚷了几嗓子,就收了声。护卫们本来担心他回去救场,很快跑来一群女人问长问短,端茶递水,殷情得不行。东堂雅矢就着女人们的关爱,索性就不动了。

护卫们有些诧异,觉得这长得秀秀气气的男人,也就是个脂粉堆里泡大的大少爷,无足为惧,很快离开了。

东堂雅矢眼角余光瞥了眼那方的织田亚夫,心里不屑的别了别嘴,心说为了个女人,又玩这么低三下四的烂招,真是丢脸啊!回头,他可不要在大家面前保密,非涮死这小子不可。

“雅矢这个笨蛋,怎么这么没用啊!早知道就不要叫他来帮你挡酒了,十一郎也比他强。”

织田亚夫只是像征性地抚了抚轻悠的背,以示安慰。

沈百通见障碍终于扫除,喝着人又叫来酒,所有人齐声吼着“干干干”,那眼神,那表情,一个比一个下流。

轻悠着急地叫着,要出手动真功夫了,却被织田亚夫拉回怀里,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唇语说了句“没事”,便接过了沈百通手上的酒瓶子。

“既然三姐夫如此盛情,那亚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是嘛!这才像个大老爷们儿,喝了这杯酒,就算进了咱这家门了,干干干!”

轻悠气愤,什么叫进了这家门儿,这个三姐夫根本就是故意欺负人,嘲笑亚夫是入赘的嘛!可恶!

织田亚夫对于这些口头计较,毫不以为意,还以礼遇,倒让有些看好戏起轰的人生了几分佩服,赞其大度。

“亚夫,不要喝,我不准!”轻悠急红了眼。

“乖,没事儿。大家就图个高兴,一辈子,就这一次。”

“可是……”

他按下她的小手,举起酒瓶,一仰首,大口吞下冰凉的液体。

周围爆出一片掌声、欢呼声、叫好声。

看着那不断耸动的喉结,她只觉得心口阵阵发凉,万分后悔,急得真想一拳头把沈百通脸上轻蔑得意的笑都揍掉。

眼看着满满一瓶子的酒节节下降,轻悠伸手去拉亚夫的手,叫着“够了”,却被沈百通眼尖手快地拦住,抓着手就不放了。

“亚夫,够了,已经半瓶了。”她回头瞪着沈百通,肩头一耸脱开了手,又趁势一脚跺过去,喝道,“三姐夫,得饶人处且饶人。喝酒祝兴也只是图个大家高兴,过了头就不好看了。”

沈百通脚被踩得生疼,却消不去手上刚刚触及的细软柔滑的感觉,鼻端也隐隐缭绕着轻悠独特的体香,近处看那张怒气腾腾的小脸,更觉得人儿艳光四射,娇嫩诱人,下身禁不住就是一跳,起了意想。

织田亚夫眼底锐光迸出,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子,将轻悠揽进怀中,道,“三姐夫,轻悠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将瓶子塞进对方手中,目光轻挑,“这杯玩完了。现在,是不是轮到三姐夫您来干一盅?礼尚往来。”

男人的笑容,看似轻柔和煦,却透着股刺森森的寒意。

沈百通心下有些微不安,可很快就被男人怀里的小女人的艳光俏容给扫没了神儿,酒劲儿上来胆儿也肥了,仗着周下都是自己这边的人,吆喝着拿来了更多的酒,抢过一杯就干到了底。

“怎么样,姐夫也干到底了。七妹夫,敢不敢再干?”

“有何不可。”

“亚夫!”

“干干干——”

眼看着又是整整一瓶倒进男人肚中,轻悠再也忍不住发飙了。

“够了,不准再喝了。你们再来,我就砸了它们!”她冲上前就要踢,被亚夫给拦住了。

她看他一脸绯色,眼眸都充血了,不时还溢出咳嗽声来,心都揪成了一团。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还比较清明,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明明就没必要的嘛!对沈百通这种人,就算撂了面子又能如何?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男人的目光都是愧疚和不舍。

难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父亲的那句“家和万事兴”么?

“哎哎哎,小宝儿,你怎么能这样呢!姐夫和亚夫就图个开心,你急个啥劲儿啊!”

沈百通可不想放过这好机会,想着要真灌醉了这个周亚夫,回头逮不定自己就有机会……当下拿起一瓶酒就灌了起来,吆喝着“不醉不归”,俨然一副非把人拼倒的架势。他心头很笃定,瞧小七儿这么紧张的样子,周亚夫八成就是装豪爽,估计再一瓶下去,人铁定倒下。

他很快干完一瓶,又给亚夫塞了一瓶。

“亚夫,你要干了这第三瓶儿,咱们从此以后就是铁哥们儿了。咱广联银号任你差遣,你要想把你那些小电器都卖到咱们西南来,三哥给你打通关系。包在我身上,来来来,干干干——”

轻悠的叫声几乎被淹掉了,看着那晃悠悠的琥珀色液体,从没觉得酒是这么刺眼的东西。

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轻悠就把酒这东西给恨上了,结结实实,没半点转换余地。旦凡谁要敢提喝酒,就是触她的逆鳞,后来有不少人都因此被她明里暗里地“报复”、“修理”过。以至于,大战结束时,他们移民到欧洲,为了阻止当地人劝酒,她又跟人举剑玩了回“决斗”。

从那时候开始,轩辕夫人痛恨饮酒,就出了名。甚至有些巴结他们,想跟他们做生意的商人请客时,为讨好她,也不上酒了,全换成了果汁儿。

此时此刻,轻悠看着沈百通仗势欺人的嘴脸,心头是又气又急,别开了亚夫揽在腰上的手,又要去夺酒。哪知斜刺里伸出一只长臂,先她一步夺过了酒,又一只手臂直直搭在沈百通肩头,将人扯了过去。

“通哥,都说是一家人,你怎么能欺负咱们家七妹夫不擅酒力呢!得,今儿大家高兴,咱也不能扫兴,由我这个四弟代劳就够了!”

来人竟然是消失了半个多月的轩辕锦业,他勾着沈百通的脖子,口气轻松又调侃,却没人知道他手臂扼的劲儿有多大,直压得沈百通白了脸。他仰脖子就将那瓶酒干了个精光,回头就将酒瓶子砸向那两个跑上来护主的护卫,两人只来得及将瓶子接住。

“怎么样,通哥,够了么?如果还觉得不够劲儿,咱们拼老白干儿吧!这洋人的果子酒怎么喝也不称嘴儿,还是老白干够味儿。来人啊,拿大碗!”

十几度的果酒喝着玩儿当饮料还行,这五十多度的白酒要干光,那就是在拼命了。

沈百通登时就变了脸色,他想不到轩辕锦业突然回来,以前明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模样,怎么这会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透着股霸气,让人不敢小窥了。

正在这时,本来还直挺挺站着的织田亚夫突然倒下,轻悠吓得尖叫一声,东堂雅矢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刚好接住了倒下的男人。

“没事儿,只是醉了,回去躺躺就好。”

“什么醉了啊,他在出冷汗。不行,必须马上去医院。”

东堂雅矢想笑,心说这家伙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啊!也不再反驳,就抱起人,说要去医院输液。

这好好的一场喜事儿,竟然闹进了医院里,主人家的脸色就不好了,刚才抽酒喝的宾客们也息了声。

轩辕瑞德过来说,“去医院也好,妥当。要没事儿了,赶紧打个电话。明天我和你小叔过来看看。”

说着就瞥了轩辕锦业,轩辕锦业臂弯里还架着沈百通,沈百通呵呵傻笑着直对岳丈道歉。

“爹,你和小叔都累了,都下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轩辕瑞德也不多话,临走时说了句“完事了来我屋里”,就和三娘一起离开了。

轩辕清华却不放心亚夫,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这主角们都退了场,宾客们很快就散了场子。

周百通却被轩辕锦业以久别重逢为由,硬拉下继续灌酒喝,一直喝到三更天,将沈百通灌爬下才让人抬回宝月屋中。

而那个时候,亚夫被轻悠抱在怀里,不住地拭汗,探温度,担忧东担忧西,满意地翘着唇角睡过去了。

------题外话------

秋的完结文=亚夫和轻悠的后世恋爱——《霸宠小娇娃》

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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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麒麟锦被盗(擦,终于没了!)

光影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来回画了两轮。

大床上,姜恺之捏着眉心眨了眨眼,目光放出去,繁复的穿枝花围幔铺满眼,神思早已飘远。

——恺之哥哥,洋人虽然很讨厌,不过,这些西式花纹真的很漂亮呢!你说,那些浑身是毛的野蛮家伙,怎么也能绘出这么细腻漂亮的花纹呢?嘻嘻,真美,等我成为自食其力的独立新女性,我也要给自己弄这样一架床,听说,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都是用这种花纹,嘻嘻……

他的眉心夹得死紧,额头阵阵发疼,却怎么也甩不开脑海中的那些回忆,胸口起伏郁结了两天一夜的那股气息胀得厉害,呼吸也困难。

——对不起,恺之,我不爱你。

砰的一拳重重砸在床沿上,皮破血绽,腥色染红了雪白床毯,不断扩散,扩散,再扩散,就像他心里那道再次被生生撕裂的伤。

噔噔噔——

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恺之立即翻身下床,仿佛子弹出膛冲到门口,大力打开门,就问,“人来了么?”

副官被他的猛然出现吓了一跳,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色,垂了下眼,“没有。三少,您吃点东西吧,您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进过食,又连赶了这几天路,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要是让老爷太太,还有大少知道……”

“够了!闭嘴,我不想听。”

大门被狠狠甩上。

姜恺之抚着发疼的额头,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冲到窗边,大力拉开了重掩的窗帘,屋外的天空一片阴霾,这是芙蓉城一贯的天气,时值入秋,天更沉了,压得人更喘不过气儿。

哗啦一声,窗帘被大手狠狠撕掉。

男人大吼一声,跪落在地,用拳头猛砸地板,仿佛不要命似的,咚咚咚的声响吓得屋外的副官又拍门又叫喊,最终不得不拿枪打了锁进来阻止,就被愤怒的男人甩开,足挨了好几拳,男人才终于平静下来。

“备车,我要出门。”

“三少,您吃点东西吧!”

“东西带上,我要去……”

姜恺之扒了扒早已凌乱不堪的发,布满血丝的眼底,充斥着一股毁灭般的疯狂。

稍后,副官得了新消息,汽车直接开向了城里,行到了一家洋人诊所的街对面,透过车窗,姜恺之看到艾伯特提着一盒西式糕点从外面回来,笑嘻嘻地跟周人打着招呼,走进了诊所。

他低喃,“艾伯特竟然在这里?”默了默,下令,“你派人查查,艾伯特怎么会在这里开诊所?他这几年的行踪情况。”

……

话说艾伯特进了诊所后,直往住院区去,临到病房门前抓住刚出来的护士询问了几句,小护士面色赤红地离开了。艾伯特心下歪了歪嘴角,举手叩响了房门。

那时候,病房里……

“……唔,别,不要啦……讨厌,呵呵,好痒……啊……亚夫,你坏!”

“哪里坏?”

“不要,这是医院,你能不能……”

“能。”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能”。

“啊,你,你……嗯,你弄疼人家了……”

“哪里疼,看看。”

“色狼,不要脸。”

“宝宝……”

艾伯特捏拳,腹诽,这臭小子把他的医院当什么地方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恶,一大清早地还支使他去给小姑娘买爱吃的西点,他自个儿就舒服地窝在被窝里调戏小姑娘。

可恶!

“唔唔,不要,不要啦……”

艾伯特忍无可忍大力推门,笑得极大声地叫着轻悠和亚夫,说他运气好,买到刚出炉的西点,还被大厨送了两个家乡种的新鲜大红苹果,因为大厨曾经是他救过命的病人云云。

完全无视床上人的尴尬和惊慌。

不过,也只有轻悠一人不好意思,另一个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直接扔来两把眼刀子。

就下令,“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周、亚、夫,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吗?!好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供你使唤的奴仆。”

“有什么区别么?”

艾伯特气得鼻歪嘴斜,心想当年刚刚相交时,怎么没发现这臭小子是这么恶劣的坏种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轻悠羞涩够了不得不打圆场,最后大吼一声,又说肚子饿了,才停息了这场“起床战”。

趁轻悠离开去洗手间,艾伯特正色道,“刚才来时,那车停在街对面,不知道现在离开了没。”

亚夫挑眉,“倒是忍得,两天一夜,还舍不得放弃。”

艾伯特担忧,“亚夫,你这样跟他较劲儿不是办法。姜恺之这个人,我们接触的时间虽然只有当年的几个月,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还是流着姜家的血。就我零星听闻的一些相关消息,他也绝不是好惹的对象。这芙蓉城现在虽还在西南军阀手上,名义上却是降了国民政府姜家人的……”

后话被举手打断,轻悠回来了,端来了稀粥和小菜。

亚夫要求喂食,艾伯特立即露出鄙视的眼神猛咳嗽,轻悠尴尬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地妥协了,将亚夫照顾得无微不致。

“活该,叫你跟人拼酒。不想要小命,你就再整个两次,看我还救不救你。”

艾伯特翻了个大白眼,走掉了。

事实上,这两天一夜里,亚夫因为轻度酒精中毒,一直在此输液,昏迷了整整一天,可把轻悠吓坏了,这一天里她生恐他醒不来了,一直陪在身边,絮絮地说着他们之间的往事儿,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自然,早就将那纸条上的约会忘到脑后去了。

直到晚上他终于醒过来,闭着眼听着她鼻音浓浓地埋怨他不听话、乱喝酒,还一边诅咒沈百通,发誓说有机会一定要替他狠揍沈百通几拳,那口气别提有多怨恨了。听得他心里十分舒爽,深觉这罪受得值。

可过了一会儿,就没声儿了。

他很奇怪,等着。

等着等着,就愈发觉静得有些不对劲儿。

终于忍不住虚眼瞄了一下,小家儿瞠着大眼儿猛往下掉眼泪,眼底都是害怕恐惧,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惊天动地,好像他要死掉了似的,不得矣,不忍心,他醒了。

这一看他醒了吧,她眼泪是止住了,立马揪着他的手开始数落,又骂又怨,又怒又吼,带上威胁了。噼哩啪啦列了一堆要求、规矩、条例、法则,说要是他不听话,就不嫁了。

至于最终谈判结果,涉及男子汉的尊严,就揭过不谈了。

吃完饭,轻悠打水给亚夫洗脸,擦身子,两天下来手法就相当熟练,干净利落。自然,期间没少被揭油调戏。

刚收拾好,就来人了。来人抱着一大捧香水百合花,又提着个装满鲜果的水果篮子,笑得痞里痞气,问候都带着浓浓的调侃味儿,正是轩辕锦业。

“臭小子,你这病生得可真销魂啊!”

“四哥,客气了。”

两个男人间交流的眼神,自有一股味道。

“切,算你有种。”

“那,没种的交你收拾成什么样儿了?”

轻悠听着两男人一来一往,竟然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沈百通,那只自大的猪,现在还没醒。”

“将就。”

“周亚夫,”轩辕锦业一下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了灌倒他我也是昨晚才回过劲儿的。”

“勉强。”

轻悠高兴了,补充,“四哥,亚夫也是昨晚醒的。”上前抱着手臂,撒娇地摇,“谢谢你替我们抱了仇。”

“你哟!都搭上你四哥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报复。”

亚夫正色,“这事没完。行了,四哥过来,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轩辕锦业也收了笑,“本来有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看了眼轻悠。

“直说。”亚夫拉过轻悠,坐在身边。

轩辕锦业才说,“爹的保险箱被盗,麒麟锦秘技被偷走了。”

轻悠低叫,亚夫握住她的手。

“六姥爷责难爹失职,爹答应卸下族长之职,交出天锦坊。”

轻悠蹭地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男人们四目相对,都是沉默。

……

事实上,在宴会结束当晚,轩辕瑞德先回了趟房,就发现保险箱被盗,没有马上声张,毕竟客宾云集,很多同行业的人都在,也不能声张,只能私下叫得力的管家带人搜索可疑人物。

然而,这不轻不重的搜索就如隔靴搔痒,不能惊动,不能搜身,大腕宾客更碰不得,根本管不了事儿。最后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隔日不知怎么的,六姥爷竟然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大帮族人,闹到轩辕瑞德面前,那情状比当日罢工强绑轻悠更激烈凶狠了不只三倍。

轻悠听着到这里,心头别提有多急了。亚夫立即起身收拾,要跟轩辕锦业一起回大宅。

“五姥爷不同意爹辞去族长的位置。”轩辕锦业安抚道。

原来,六姥爷刚刚闹起来,五姥爷就赶来平息众怒,为轩辕瑞德说了很多好话。毕竟这当了半个世纪的族长,将天锦坊推上至高点的都是轩辕瑞德,像他这般成绩,也只有轩辕族初建时才有那样的风光,谁也抹杀不得,也不能抹杀。

“那小叔呢?他没事儿吧?”轻悠又问,与亚夫对看一眼。

“我没通知小叔,一直闭着。”轩辕锦业神色也愈加沉黯,显是知道了一些事,很是愧疚。

现在,轩辕家的两大男丁都在家中主持大局,轩辕瑞德有儿子们帮辅自是底气足了不少。面对族姥们和族人们的责难,也再没初时那么动辙气怒伤身,反是老神在在地任六姥爷一人跳腾。

只是没想到五姥爷会这么积极地支持他们,虽然这其中也有轩辕清华的情面在,可到底他们这主家一脉主持天锦坊多年,其能力和地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六姥爷跳得再起劲儿,众人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也可以说,轩辕瑞德当日没有浪费太多口舌,就宣布甩手不干时,显是破釜沉舟,以退为进。

还好,赌赢了!

“那偷麒麟锦的人可查出来了?”轻悠转而问到所有矛盾的核心。

族姥们一闹再闹,其实都落在轩辕家祖传的这个宝贝秘技上,所有的规矩和宗法,也都是围绕着保护这个秘密不被外人知晓,保证轩辕家绝对的专利权而设的。现在这个根本被动摇了,恐怕族中会有大乱。

轩辕锦业脸上闪过一抹恨色,摇头,“之前我追那些纵火犯到郊外,要不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帮忙,恐怕我就回不来了。全被灭口,一个不留。”

亚夫道,“有内贼。且,内外勾结!”

轩辕锦业瞠眼看向亚夫,亚夫表情不变地回视对方,僵持了五秒,才各自撤开了眼。

轻悠看着握住自己的温暖大掌,迎上他的眼,说,“亚夫,我怕……”

他立即截了话,“乖,不怕,一切有我。”

三人又商量了些后续,相携出了院。

出来时,亚夫看了眼街对面,果然还停着一辆窗帘紧闭的黑色轿车。

唇角冷冷一勾,故意将身子倾压在轻悠身上,轻悠紧张地低叫一声,问他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让艾伯特也跟着一块儿。

他帖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她红着脸攘了他一下。

回头,轻悠看着面前停放的“车”,就叫了,“四哥,怎么是马车啊?我们的汽车呢?”

大哥和爹都在屋里,女人们不敢在这种时候出门,来接她和亚夫肯定是大事一桩,爹不可能就派旧马车来。

轩辕锦业俊脸微红,别开眼,搔着头说,“那个……追纵火犯的时候,弄坏了,送去修理场修,可是修理场说都是外国进口货,一个零件都没有,所以……”

亚夫的目光闪了下,安抚轻悠说,“没关系。我只是酒精中毒,不是外伤。四哥能平安回来最重要,走吧!”

得到了轩辕锦业一个感激的眼神。

稍后无人时,织田亚夫揪着轩辕锦业领子说,“四哥,说好了,赚了钱,连本带利,按道上的规矩,至少三分利。”

轩辕锦业可气得直瞪眼说亚夫钻进钱眼儿里了,就这么抠门儿。早前送小妹和家里两架飞机都舍得,送他一辆车都舍不得。亚夫笑说,那车本是轻悠的名义送家里的。可偷了他女人的东西,就没有便宜了事儿的。

这时候,轩辕锦业才算了解了亚夫的“有仇必报”的性子。

……

回到轩辕大宅,情况比轻悠想像的要风平浪静得多。

她不知道,其实这也是轩辕瑞德和儿子们商量的结果,亚夫和轻悠这趟回来给轩辕家带来了很多新消息、新观念,也为家里出了很多力,还伤了身子。这做父兄的早就过意不去了,亚夫私底下给轩辕家的资助,更一言难尽,都不想再让两人担心。直到事情被摆平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去通知。

进了轩辕瑞德的屋后,轩辕锦业又被父亲狠训了一顿。他只是得令代表家人去探望病患,却紧赶着把人接回来了,又违了老爷子的意,被骂得只能出了房。

“回来了?”

“嗯。轻悠担心你们,我没什么大碍。”

轩辕瑞德看着脸色仍有些苍白、消瘦了一大截的亚夫,点了点头,竟然起身给亚夫倒了杯茶。轻悠忙上前接过,将茶转递给亚夫,自己扶着父亲坐下。

轩辕瑞德这才有了丝笑意,抚了抚女儿的手,回头问起亚夫的情况,翁婿间气氛十分融洽,言谈间也偶传笑语,竟似已经相识多年的望年之交。从病情说到正式婚事,一盏茶功夫过去,却没提家中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轻悠在一旁搔腮抓耳的着急,频给亚夫递眼色。亚夫仿佛都没看到,她不满地直噘嘴儿。

轩辕瑞德看着这双小儿女的眉来眼去,心下感叹,又高兴,当宝仁回来时,才把锦业叫进了屋来,下了道命令,“今晚,咱们家自己吃个团圆饭,去去晦气。”

“爹,这个……不用麻烦了吧!家里之前……”

轻悠一开口,就给父亲瞪了一眼,“这是你小叔的意思。你们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一个是干儿子,这是他专门给你们办的。”

轻悠心下立即明白了,便说要去看轩辕清华,帮忙母亲准备晚上的宴会,先离开了。

亚夫留下和男人们商量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俨然已是轩辕家中一份子。

……

轻悠来来小叔的院落,一眼望见小丘坪上的两颗樱树,花已凋毕,只余下微黄的几片小叶子在秋风中瑟瑟摇摆。

便听到轩辕清华清亮的声音,嘱咐着婆妇们搬放桌椅,布置宴堂,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几分,轻悠心中微黯,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把我那套景德镇的青花瓷拿来,今晚咱主桌就用那套餐具……酒就不上了,亚夫的身子吃不得,多弄些清淡的素菜。大哥也适吃,呵呵,免得又把咱小宝宝给急坏了,可要掀桌子的。”

“小叔,人家哪有掀过桌子。”

“哟,还不好意思了。当年你十岁是没力气掀桌子,就直接抽了桌布,打坏了你爹最喜欢的那套御赐青花瓷,把你小屁屁都打肿了,要不是我拦着,一准儿就开花了。”

众人大笑。

轻悠跺着小脚跑到后面找母亲,在半路瞄到了轩辕清华屋内桌上放着的几幅字画,那都是小叔最最宝贝的收藏,平日都好好收着,这突然拿出来……

她又跑了回去,推着轩辕清华的轮椅到一旁,说,“小叔,你是不是要把那几幅画传给亚夫呢?”

轩辕清华目光拉远,“我这做爹的身无万贯,他自己也本事得很。除了这几幅字画,我真没什么好拿出手来送你们做订婚礼物的。”

轻悠爬在小叔膝头,笑道,“才不呢!小叔的这几幅字画,能买个芙蓉城了。小叔富可敌国,只是行事低调罢了。”

“你这丫头,刚才去找你娘在厨房里抹了多少蜜。”

“叔啊,我可知道亚夫最想要什么礼物哦?”

“倒忘了你这个小间谍,快快如实招来。”

“叔啊,我有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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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幸福潮)

夜幕低垂时,天空一轮弦月挂在桂枝头,昏黄的月光淡淡洒下,带着温暖的气息。

院子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有可转动的玻璃圆盘,已摆上桌的冷盘,雕工精美,淡淡的桂花香酿,随晚风浮动,洒满整个庭院。

此时,轻悠还在自己屋里,三娘正给她梳头挽发。

她有些焦躁地动来动去,直催母亲,“娘,你快点啦,要来不及了。”

三娘比试了好几个花簪都不太满意,“急什么,你小叔那里有亚夫帮忙。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不是啦,人家有重要的东西要送过去。不然,计划就坏了。”

“哎哎,别动,花还没簪呢,你这样……”

轻悠对着镜子一照,就说“挺好的”,回头从壁橱里拿了一包早包好的东西跑掉。

三娘无奈摇头,看着梳妆台上放着的几只簪花,心里只能叹“女大不中留”。

……

轻悠忽匆匆地往小叔院里赶,穿过一道月洞房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另一道门里走出来的人。

小三轩辕宝月和丈夫沈百通这方正从大娘院里出来,正要外出。

看到轻悠,宝月冷哼一声。刚才从母亲那里知道小叔给小七两个摆宴,父亲也过去参加了,其他房的人一个没请。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中极恨,不甘,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心理平衡了。

沈百通一看到那抹窈窕的小身影儿,心哗啦一下就飞得没了影儿,半天回不来神儿。脑海里只塞着丰胸、翘一臀,细颈子,小胳膊,就觉得浑身热得慌,一股邪火直往下面冲,立马就胀疼得难受了。

“怎么不走,你看什么!”宝月骂。

“看你们家小七真是几年不见,出落得越来越有韵味儿了。”

沈百通的好色也越来越不掩饰了,宝月心里恨得想尖叫,却只能端着贵妇人的傲气。

冷声道,“再有韵味儿,那也是周亚夫才能偿的。你要不想被他身边那把武士刀给阉了,就去偷香看看。”

沈百通扒开宝月的手,一脸大男人气,“怎么?我欣赏一下美人,这种干醋你也吃。你也不瞧瞧你什么德性,整天板着张死脸给谁看。谁看了都他妈倒尽胃口!

你要不想跟我,那就去民政局上诉啊!我看咱妈都比你称眼儿,你爹不也有四房女人,你娘也高高兴兴地过着日子。我就你一个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

沈百通转身就走。

宝月狠狠跺了跺脚,终于不得不跟上。

……

轻悠进了院子就瞧见那大圆桌儿,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没瞧见轩辕清华,就直往亚夫所在的客房方向窜。

她刚从走廊下溜掉,侧方屋后就走出两位长辈来。

轩辕瑞德拧着眉,一哼,“这个小七,人前还像个样儿。人后就立马打回原形,你瞧瞧,她这偷**摸狗的像什么?没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要做人家娘子,真是丢脸!”

轩辕清华笑笑,口气十足宠溺,“大哥,就算他们平时再‘人样儿’,在咱们眼里也还是孩子,毛病多。不过,您不觉得,小七这样其实比人前更可爱么?”

轩辕瑞德目光闪了闪,没吭声,眼神已软了下去。

轻悠叩响了房门,喝声叫着“亚夫,快开门”,又对着玻璃窗正衣冠。

今天,她穿着一袭金橙色长旗袍,荷叶边中短袖,脚蹬黑色绣面小布鞋,发髻高挽,耳缀金珠,只露出两截漂亮的小藕臂,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红色钻戒,在夜色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门开时,织田亚夫眼里映入的就是一个仿佛画里走出来的旗袍小美人儿。

心动,情动,立即行动。

将人捞进怀里,低头盖上鲜湿章。

直吻得怀里人呜呜求饶,才松了手,细细端详,爱怜得心窝子都软成了泥,化成了一汪糖池。

“还没开宴,就跑来暗渡陈仓了?”他的口气极热,眼神更热。

“才不是,我是来看你……咦?你这身衣服……”

竟然是一袭时下的传统长褂,外面罩着黯红阴纹团福背心,挺拨结实的身子裹在柔软顺滑的衣料里,不同于军装时的刚毅,也不似西服的挺刮,比起顺服和帖的和服,又少了些严谨,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玉树临风,别有一番风采。

总之,这个男人穿什么都让惊艳得不得了。

“怎么,不好看?”

不过第一次穿这种传统服饰的男人,貌似没什么信心,拧着眉问轻悠。

轻悠不动声色地问,“这衣服,小叔给你的?”

她绕着他转了两圈儿,眉梢挑得高高的,一副莫测高深状。

亚夫扶了扶严实的领口,“好象不太合身,还是换西装吧!”

轻悠立即拦住,“别啊,别切,我瞧着还行。这好歹是小叔送你的,不能辜负老人家的心意。”

他看着她一副“孝女”的模样,嘴角抿成直线了。

她赶紧移开贼笑的小眼神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帮他整理衣褶子,挽起袖角,撸平衣摆,在厚实的胸口上用力按了一按。

“宝宝!”

他一把按住那双故意作乱的小手,声音微微沙哑。

她慌忙抽回,根本不敢看他火热的眼神,低头瞄了眼他脚还穿着的黑色军靴,说了句“我还有东西给你”,回头打开了那个带来的软布包,拿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那个,你试试合不合脚啊!我还有事找小叔,先走了。”

转身就溜掉。

他没遗落,她送上这双粗糙的布鞋时,羞涩不矣的小模样。抚着那厚厚的鞋底,上面一针一线,深深的,一颗一颗如小石子般,坠进他深深的心底。

——本姑娘也是会纳鞋底绣手帕的,才不是一事无成!

那块包布里,露出一块米灰色格子相间的男式手帕,他拾起来,看到一角绣着字母“y”和“q”,他们名字的缩写,中间一颗“心”,心的颜色层层渐亮,光滑如水,就像樱花盛开时的颜色,美丽,可爱。

他抚了抚一直藏在怀中的那个小荷包,浅浅地笑了。

想,待会儿见面他得告诉她,他很喜欢她送的订婚礼物。

……

“小叔,喝茶。”

“干爹,喝茶。”

庭院中,月光下,在周人含笑的眼眸里,轩辕清华看着跪在眼前的一对无双璧人,心头澎湃,一霎热了眼眶。

“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

“谢谢小叔。”

“谢谢干爹。”

如果,能去掉前面那个字该多好。

“哇呜,小叔,亚夫的红包居然比我多,你偏心。”

“你这嫁了人,家就归你管了,他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多啊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轻悠抚着被戳的脑门子,呲牙裂嘴,惹得众人笑不可抑。

亚夫将自己的红包塞到她手里,她美滋滋地眯起眼,像个小财迷似地数了起来。

哎,也罢。什么虚礼都不重要,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就够了。

“亚夫,干爹没什么好送的,就这几幅字画送你装饰房间了。”

装帧精美的包绸缎纸盒送到亚夫手中,他向着轮椅上的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回头,轻悠口喃喃嘀咕着“你的就是我的”,就把那几个盒子揽了过来,抽出其中一个黯金色云雷纹绸缎盒,说,“这个可是宝贝中的宝贝,我都没看过里面装的东西呢!还说小叔不偏心,都偏到你那里去了。”

亚夫瞧着她噘嘴小鼻子小眼睛地说亏欠,心底软成一片,眉目间都是暖暖的笑意。

这,就是家。

这,就是家人。

她正要打开来满足多年的好奇心,一饱眼福,又被轩辕清华打住了。

“这东西放到你们回房里自己欣赏,现在不要看了,快收起来,开宴!”

轻悠遗憾地哀叹一声,只得乖乖听话。

事后,他们一起打开了几幅字画,一幅是宋徽宗的真迹,一幅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兰亭序》临本的原石拓本,那红盒子里的竟然是王曦之的正书《黄庭经》的真迹。

这幅真迹时隔千年,已经有不少破损,但轩辕清华保存得极为仔细,也进行过非常专业细致的防腐防蛀处理,王曦之行书的风韵神妙、神鬼之彩,历历再现,简直可谓当世书法之第一瑰宝。

比起前两幅字画的珍贵来说,宋徽宗算是一位相当有才华的书画皇帝,但他一生作品极多,现存世作品亦不少;欧阳询亦然;就年代上,远远赶不上王曦之,且还是真迹,说它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莫怪乎轩辕清华之前如此宝贝,谁也不曾让看过,就怕被人不小心传了出去,惹来怀璧其罪。

这送画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今晚不是月圆之日,可坐在大圆桌前,人团圆,心愿圆,全是清粥小菜,也胜比燕窝鱼翅,美味至极。

饭后,宴席转到小池边的凉亭中,三娘亲手做了月饼,众人一起赏月、喝茶,提前吃月饼,过中秋了。

下了席,轻悠就被亚夫拉到一处角落里,狠狠厮磨了一番,表达了订婚礼物的谢礼,才给人放出来。

轻悠又羞又恼,小手被攥得牢实也挣不开,一起手拉手回到前院时,她突然叫停,从袖中变戏法儿似地抽出一根黑丝带,说她还有神秘礼物要送,把亚夫眼睛蒙住了,拉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人看到他们终于回来,都笑个不停。

“别偷看啊,偷看的话,就没有了啊!”

“别啰嗦,快点。”

“哎哟,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耙耙。”

“谁要吃那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我就稀罕。”

“还没到?”

“快了啦!你怎么那么猴急。”

“啰嗦。”

“好啊,你现在就嫌人家啰嗦了,我比我娘的话少多了。”

“我比你爹的耐性也多多了。”

“小心石阶。”

“你……回头咱们再去夜莺那玩玩。算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

“色狼,才不要!”

注:夜莺就是那家夜总会。

“到了吧?我摘了。”

“哎哎哎,等等,还不能摘。”

“哪那么多事儿?你到底搞什么鬼!”

一片乌漆摸黑中,男人的耐心快被调皮的小女人给磨光光了。

周围的仆人们一个个窍笑着,说着“姑爷真俊哪”、“姑爷可真性急”、“今儿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姑爷是什么表情呢”“哎哟,我好紧张”……

搞得织田亚夫也越听越紧张,越着急,越期待,偏偏攥着他的小女人就是不松嘴儿。

他闻到了淡淡的水气儿,还有茶香,果甜味儿,风中的桂花香,长辈们的笑声也隐约传来,可那小家伙还没叫摘眼罩。

“轻悠,好了吗?”

“不行,不行,还没好啦!”轻悠这会儿可乐得不行,插着腰儿,笑得前仰后合,纯就在捉弄人,看得长辈们直摇头,“真的不能偷看哦,一看,就飞跑了,你会后悔的!”

咬牙,“轩辕轻悠——”

哦哦哦,“亚夫,好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再叫两声,就好啦!”

切齿,一把摘了眼罩,低喝,“你是不是仗着有爹娘在这儿就给我皮……”

声音嘎然而止,眼瞳霍然大睁。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物、景褪色消失,只留下点点灯火照应中,挂满竹枝的彩色小纸笺,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悄悄传颂着那个小小少年,累积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这些纸笺,都是小叔亲手写的,写了好多天呢!”

轻悠双手包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拳头,柔声说着,转身指向另一边,“亚夫,你看那里。”

一根高杆直插黑幕,高杆顶上一盏大大的灯笼,洒下的柔白光晕中,是一条条迎风游动的彩色鲤鱼幡,风将纸糊的鲤皮鼓得满满的,一晃一摆,宛如真的鱼儿。

竟然密密麻麻地挂了两大杆子,大鱼小鱼一长串儿,主要由黑、红、青蓝三色为图案,若仔细数下来……

“一共有二十六条鱼哦!”

鲤鱼幡,是东晁每年五月五日的男孩儿节时,但凡家中有未成年的男孩都要在屋前展放鲤鱼幡或鲤鱼风筝。传说,鲤鱼是逆行前进的,东晁人用鲤鱼来做男孩的旗子,也就是希望男孩遇上困难不退缩,要勇往直前。且,认为鲤鱼是力量和勇气的象征,表达了父母期望子孙成为勇敢坚强的武士的愿望。

鲤鱼幡的三种颜色,黑代表父亲、红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霎,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一下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只能看着那柱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高高的竹杆下,正在放最后一只鲤鱼幡,他摒退了左右仆从,非得自己亲手弄,动作十分吃力,微微汗湿的面容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清矍的眼底闪烁着为父者的骄傲。

织田亚夫几大步跨上前,伸手扶住险些歪倒的轩辕清华,四目相对时,目光烁动,俱都无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

回去凉亭时,轻悠先跑掉了,故意给父子俩留下相处的空间。

行过一弯小径时,亚夫忽见园中一盆俏丽盛放的花朵,很眼熟,形似牡丹芍药,却又显得娇小润丽,散发着淡淡冷香,为这秋季萧瑟的庭园填上惹眼的风情。

他不禁驻足问,“这是什么花?”

轩辕清华一笑,“芙蓉花。”

见儿子目光中有疑惑,遂解释,“这是咱们芙蓉城的城花。喜寒,多在秋后霜月(十一月)时盛开,我院中这品咱改良了一下,花期较早,能开到腊月(一月)。”

“这跟樱花倒有些相似。”

“对,不同处在樱花盛放于迎春之时,而芙蓉花多绽放于寒天下。故而,芙蓉花又名拒霜花,不拒严寒霜雪,也与冬梅争艳。相较于冬梅的清傲孤立,拒霜花富丽清婉,喜眉悦目,不可芳物。”

亚夫目光一亮,勾唇,“就像轻悠。”

轩辕清华点头微笑,“她就是霜月间生的。”

亚夫不由抚了抚胸口,那个某人表白时送的小荷包,之前不知上面的花竟然是芙蓉花,正是她的生日花。

荷包里放着一截秀发,寓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两人回到凉亭时,轻悠正给父母参茶,说趣事儿,那笑盈盈的眉眼,弯弯的就像天上的那轮弦月,美丽,可人。

亚夫将轩辕清华扶上座后,绕到轻悠身边。

轻悠低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写了几张愿笺呢?”

亚夫应,“没写。”

轻悠回头,嘟嘴,“怎么不写呢?人家好不容易才买到你家乡的那种愿笺纸呢!”

亚夫笑着,抬起手,“不需要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轻悠只觉得头皮被蛰了一下,对着茶杯照了照,发现簪花的地方插了朵真花。

三娘这时笑着点评,“这芙蓉花刚摘的吧?不错,比珠花漂亮多了。”

轻悠双眸亮亮地看着亚夫,碍于父母在,脸红着小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样乖巧的模样惹得亚夫心又痒又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久久舍不得放。

这时,轩辕瑞德突然提议,“许久没弄墨了。清华,难道今天你的嫡传弟子都在,给大家开开眼界。”

轩辕清华心情大好,立即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宝。

轻悠忆起一件往事,说,“小叔,亚夫从小也摹着你的墨宝出来,也算是你的弟子啦!不如,你们比比,看谁摹的《兰亭序》最像?”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敲了脑门子,“你也是你小叔的嫡传弟子,别想溜号儿。”

轻悠抚着额头,嚷嚷,“爹,你明明知道人家字写的没画儿好,要跟他们俩比,肯定比到爪哇国去了,你就存心想看女儿丢丑么!”

众人笑开。

轻悠跳起身,跑去拿文房四跑,嚷嚷着,“我才不要丢脸,我给你们磨墨去。”

轩辕清华笑道,“也好。手书畅怀,对月咏绪,红袖添香,墨韵留情。”

亚夫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轻悠回来,架上新案,掌灯,铺纸,润笔,研墨,准备好一切,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各自立于案前,开始挥毫。

当笔墨行到半许时,轻悠定睛一看,怪道,“咦,怎么写的都不是《兰亭序》呢?”

彼时,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轻悠见两人模样,又从亚夫桌前绕到小叔身边,一看,翘嘴了。

“好哇,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

“为什么都写的是《水调歌头》呢?”

话落,轩辕清华停笔,起身,脸上有抹讶异地看过来。

织田亚夫只道,“巧合。”

轻悠嘀咕,“真的假的?有那么巧的事么?你们没商量,就写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又是一笑,继续低头挥毫。

这样无法言语的默契,看在旁人眼里也有几分惊奇了。

轩辕瑞德看着两人仿佛如一的笑容,眸色诧异之后又深了几分。

很快,两人都写完了。

两副字被摆在了一张桌上,观者一看,都惊讶地久久不语。

轩辕瑞德道,“怎么?怎么一模一样?”

三娘,“这要不知道的话,右边这张亚夫的字,真会让人误以为是清华写的。”

夫妇两对看一眼,同时看向桌前的一老一少。

亚夫神色自若,仿佛早有所知,并不惊讶。而轩辕清华就不同了,他紧紧盯着亚夫的那副字,又看看自己的,甚至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来看,不断发出惊叹声。

“横、竖、点、捺,不骄不躁。笔道有力,圆转平滑,意态潇洒,更兼狂放自若。布局一丝不苟,又收放自若。这,这连布局都一模一样。亚夫,你是怎么办到的?”

要做到字体相似,并不难,亚夫毕竟照着轩辕清华的笔迹临摹了多年。可要做到连布局都一样,没一丝走展的话,那非临摹不可。刚才两人明明一起提笔,下笔,行笔,还是对桌同书,先后收笔相隔不过数秒。竟然写得一模一样,这巧合可真神了!

亚夫回道,“许是运气罢。”

轻悠却不相信。

她记起他们在伽南寺初遇时,他为祭奠母亲临摹《兰亭序》,后来她知道那石碑其实是小叔仿刻而成,为了逼真,故意弄上了不少名人印章的浮雕。再后来,荻宫的时候,她在他房里住的时间不短,也翻到不少他的笔迹,无一不是小叔的风格,简直惟妙惟肖。

世间大书法家,莫不以王曦之的行书为必摹之品,尚有二十余年才一二。

亚夫从小就临摹父亲的笔迹,心中对父亲的向往更比一般书法家临字来得强烈不知多少倍,在这样的心境下,练就一手与父亲无异的笔迹,绝不是巧合,更不是奇迹。

而是,爱。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来来回回,移不开眼了,好半晌,被兄弟提醒,才回过神来,抬眼时,眼眶也有些泛红,看着亚夫说,“这幅字,送给我可好?”

亚夫也不禁微微讶异。

“这只是一幅字罢了。干爹您……”

“不不不,这不是一幅字。这是……”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轩辕清华尴尬笑笑,“亚夫,这字就留在我这吧!”

“好。”亚夫利落地应下了。

轻悠心里悄悄泛酸,想起那个愿望纸条上曾说——希望爸爸能教我写字。

很想说,亚夫,其实小叔一直在教你写字,你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他们都写完了,轻悠,该你了吧!”

轩辕瑞德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女儿,轻悠一听,瘪了瘪嘴,在众人好笑的眼神中走到桌前。

“写就写,who怕who。”

于是拿起一只小毫,沾了墨,想了一想,就动了笔。

轩辕瑞德一看,“你这丫头,就知道偷奸耍猾!”

轻悠冲着父亲做个鬼脸,“人家哪有啊!你们说要我动笔,也没说一定要我写字啊!我给他们字的配画,也要讲究布局、运墨,渲染的。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画出这几朵芙蓉花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摇头晃脑。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笑声中,两幅墨宝上都绘上了娇丽婉约的墨色芙蓉花,并一两只蝴蝶。

亚夫道,“这大冬天的,还有蝴蝶?”

轻悠嚷,“你懂什么,这叫意境啦!”

轩辕瑞德,“没常识,胡乱来,傻帽儿!”

三娘笑,“轻悠打小就喜欢蝴蝶结。”

轩辕清华,“虽然是错搭乱配,不过画面布局还是不错,小叔我就收下你这拙作了。”

轻悠叫,“小叔,你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哼!”

轻悠一边嚷着,一边又拿起笔,在画作一旁留下自己的名字。心里坏坏地想着,让你们美,我的字丑又怎么了,我就丑在你们漂亮的字上面。哼哼!

熟悉她的长辈自然瞧出她这孩子气的心性儿,摇头直笑。

亚夫过来,看她留下的小字,评道,“这几年,你的语言、功夫、谋生能力都大有长劲。可惜,这字,还是墨猪一头。”

书法称,多肉而微骨者,谓之墨猪。

说白了,就是字写得差。

这使坏的乐趣一下被人戳破了点儿,轻悠愤愤地扔下了笔,揪着亚夫闹了起来。最后直说不是自己写不好,而是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写行书,而更喜欢写颜真卿的楷体。

“那好,就看看你能把颜体写得多漂亮。别又成了小猪一只!”

“你才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笑骂了。

轻悠尴尬地扫了眼轩辕清华的方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这次,他们两人在一张纸上同书大字。

当亚夫最后收笔时,长辈们眼中都有惊艳之色。

轩辕瑞德,“还行,比你的行书好一点点。勉强,不是猪!”

“爹!”轻悠跺脚,“夸人家一句,又不会掉你的肉,小气鬼。”

众人又笑。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这字,亚夫,你喜欢草书?”

亚夫点头,道,“行书虽为书法界一大巨擎。不过,我觉得怀素的草书,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非常大气。我很喜欢!”

怀素是唐时人。幼年好佛,出家为僧。他是书法史上领一代风骚的草书家,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

轻悠也说,“我就喜欢颜体,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两人幼时都跟随父辈,多习王曦之的书法,并同王一样习尽了王的师傅们的书法。从临摹大书法家的习字之路,从而领悟其行书的奥妙神髓。

但,孩子们并非父辈,总有自己的选择和取舍,喜好和厌弃。他们一边继承着父辈的许多东西,同时也走出了自己的未来。

亚夫,“嗯,颜筋的丰腴,倒是可以掩饰一下猪头猪脑。”

轻悠,“讨厌,讨厌,你才是猪,你们全家……呃!”

两人叫闹拌嘴儿的模样,惹得长辈们合不拢嘴。

轩辕清华和兄嫂相视而笑,都很清楚——小鸟,终究要飞出鸟巢,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

散席后,轻悠和亚夫一起送父母回去后,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厮磨。

轻悠今晚可被他们取笑坏了,现在拧着男人的腰眼儿报仇,怨声载道地埋怨了一通。亚夫搂着小美人儿又哄又宠,偷香窃玉。

“喂,人家的订婚礼物呢?”

“我以为你已经得到了。”

“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哼!又唬弄人,坏蛋。

“我。”

“哼,你早就是我的了。这个不算!”

这小妞儿真个胆肥了!

“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认真思考。

“亚夫,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双木鞋。”

望着他的大眼盈盈闪闪,亮得像天上的星子,那里的渴盼,爱恋,让他愿意为她奉上一切,包括生命。

他抚抚她的小脸,抱进怀中,重重地应了一声,“好。”

在荷兰,若小伙儿中意哪家姑娘,就会亲手为姑娘制作一双木鞋,做为订情礼物。

她之前向十一郎请教鲤鱼幡的做法时,知道了当年他为什么突然小气地不给自己买木鞋的原因,只可惜,当年那事发生后,那双只打了个雏形的木鞋就被他扔出了窗。现在,他答应亲手再为她做一双,让她真正觉得过往的那些苦难和遗憾,终于离她远去,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在荷兰,订婚时,木鞋都是男方必出的聘礼。有传说,穿上情人亲手制的木鞋,就能从汪洋大海中平安归来。荷兰的木鞋,不仅实用,更是人们追求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像征。

今夜,月色撩人。

相拥的人儿久久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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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8.爱你,不能1

接下来数日,轻悠和兄长们一起,不是跑工厂建筑工地,就是给老绣工们做新技术培训,虽然辛苦忙碌,却很充实满足。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老爷子轩辕瑞德伤口已长好,偶时也跟着儿女到工地察看。

这日轩辕瑞德正准备出门时,轩辕清华在月洞门口拦住他,说要跟他一块儿去工地瞧瞧。

轩辕瑞德看他脸色苍白,就要回绝。

因为最近轩辕清华的病情有些波动,前几日突然昏倒,吓了众人一大跳,本来要将他送至艾伯特诊所观察,他又突然醒来,坚持不去医院,只在家静养。为此,似乎又和亚夫闹了矛盾,几日不见了。只有轻悠每日必到他屋里探望,请安。

“清华,你就体谅体谅孩子们的心。你不是还想参加他们的正式婚礼吗?赶紧回去好生将养着,这几日天气阴湿得很,北风又大,你瞎折腾啥。”

说着就给小厮打眼色,要把人推回去,小厮满脸难色,刚一动就被轩辕清华给喝斥了。

“大哥,你知道你们担心我。可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做医生的,我的身体有啥毛病我最清楚。你要不让我去看看他们,我待在屋里心慌着急反而更不利于休养。”

轩辕瑞德心下只能一叹,遂了兄弟的愿。这也是为什么亚夫和轻悠订婚后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因为轩辕清华重视天锦坊,就同他一样,将天锦坊当成自己亲手抚育大的孩子,一日见不到天锦坊重新开张,营运走上正轨,一日就放不下心来。

他们前脚刚出大门,上了马车,后脚就有小厮急惊风似地跑进轩辕大宅,直冲到了大娘院中,手上抓着张报纸,进了门才嚷嚷开。

大娘听着就想训斥这不懂规矩、一惊一咋的小厮,但女儿宝月却比她更快一步冲出房,那小厮正是女儿的心腹下人之一。

“三小姐,您看看这照片上的人,像不像七小姐的姑爷啊?我一晃眼儿,就觉得特眼熟,虽然这照片拍得很模糊,可是那感觉真的很像这上面说的东晁皇军……要是七姑爷穿上这身东晁军装,逮不定那就是……”

大娘过来看了眼那报纸,她并不识字,只听小厮说的话便啐道,“说什么胡话呢!周亚夫不过一介商人,会跟东晁皇军搭上边儿才有鬼!”

宝月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良久,眉峰拧得更紧,“娘,不是说周亚夫来自港城吗?他身上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恙来。可是,你没注意过那对杨家夫妇,那个杨先生的举止,跟东洋人极为严谨守礼十分相似吗?”

大娘一听傻眼儿了,低叫,“不可能吧!周亚夫是东晁皇军?那他,他他他……小七不就成了卖国贼,大汗奸,这,这这……”

“什么卖国贼,大汗奸?你们在说什么?咦,宝月,你买了今天最新的报纸,来来,给爷看看……”宝月本想收起来,无奈这刚来的沈百通起床气特别大,报纸一把就被夺了过去,“东晁皇军出席总督府宴会,宣布共建港城社会经济治安……啧啧,我说这东洋鬼子可真本事儿,连大英帝国都向他们俯首卑膝了哈!

唉,这照片拍得真差劲儿,你们芙蓉城的报社水准就是比不上人家上海南京,八成是从别人的报纸上截下来的图片……”

宝月试探性地问,“百通,你不觉得那英国总督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很像那谁?”

沈百通睁大眼,“像谁?”

大娘忍不住,“像小七那男人啊!”

沈百通一下来神,“咦?真的,越看越像呢!可是太模糊了。这不可能吧?那个小白脸儿怎么会是东晁皇军的大元帅。只是相像罢了!”

说着,他左右翻了翻没发现感兴趣的内容,将报纸一扔,走掉。

“快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去见张大帅。”

两个女人面面相窥,脸色更加复杂。

……

话说老爷子和小叔到了工厂工地,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这才不过一周光景,地基已经夯实了,开始填土造地上部分了。

轩辕瑞德告诉轩辕清华,这泥瓦匠都是小四找来的人,仗义得很,连夜赶工,加班加点地打地基,才会有现在这速度,质量也不用操心。连着几夜,小四都守在工地上,这指挥调控,应酬安排,极有分寸。

在小四锦业冲锋的同时,后勤保障、财务管理都由老大宝仁在做。兄弟俩算是配合得相当默契,没出什么大漏子,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轩辕清华道,“大哥,现在你可放心了。”

轩辕瑞德心下高兴,在上却不松口,“这才开始呢!以后他们要面临的问题更多,我就怕,可以同患难,不能同富贵。他们的母亲哪……”

“大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分家,将天锦坊进行股份认购,实行股份所有制经营?”

“分家?清华,这绝对不可能。”

莫说这几房人的意见,就这节骨眼儿上,族姥那边儿肯定会被批斗,逮不定又给他扣一顶大帽子下来,说他分裂轩辕族。

“其实,我觉得小四有大才干,窝在这小坊子里当泥瓦匠,未免太屈才了。”

“哼,小四的心性还不怎么定实,要把他分出去,准把二房她娘的嫁妆聘礼都给败光了去。我能放手么?一准儿被他娘给烦死哭霉乎了。”

“小四心性不定,也有原因,他毕竟没成家,还不太懂男人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这一冲动起来就没个收敛。太狂!你瞧,宝仁也是成亲后越来越像你,够稳重。就连轻悠,自打有了亚夫在旁边帮衬着,也越来越懂事了。”

提到这事儿,轩辕瑞德就气恨,“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给他相过多少姑娘,都被他吓跑了,要么就跟他结了仇。搞得现在媒婆一听说给轩辕家小四说媒,宁可不要加倍的礼金,全躲着他这瘟神。”

轩辕清华不由低笑,这时轻悠看到他们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教科书,跑了过来。

轻悠的新生产线培训班,专门针对老员工开设。锦业就在工地不远处给他们修了临时屋舍,除去帮忙工地一些小活儿,给泥瓦匠们煮几顿饭食,其他时间都由轻悠给众人做思维拓展、读书识字,机械师们做专业培训。这几日下来,气氛相当好,众人先前的那些疑虑担忧,也渐渐打消,士气日涨。

“亚夫呢?”轩辕清华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他去艾伯特那里取药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轻悠尴尬了一下,凑近说,“小叔,您别生气。他其实是怕见着你,就忍不住把你敲昏了,带去上海治病。”

小叔抚抚轻悠的头,笑着晗首。

这时,歇下来的绣工们正传看着新报纸,洪大娘突然拿着一张报纸过来,神秘兮兮地扯过轻悠去角落,指着上面的黑白照,顿时看得轻悠心头咯噔一下,面对洪大娘投来的眼神,立即敛下表情。

“小宝儿,你瞧瞧,这照片上的东晁大将军,看起来真有点儿像姑爷啊!”

轻悠强装笑脸,“像,哪里像啊?洪大娘,您是没在港城待过,那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多得很,有几个面像雷同的也不奇怪。再说了,这上面写的东晁皇军的大元帅,亚夫只是商人。你们可别乱传了出去,不然被亚夫听到自己被指说成东洋鬼子,非气坏了不可。”

洪大娘笑着直说他们眼花了,说那些绣娘子们一闲了就爱八褂,急忙溜开了。

轻悠能够理解这些小市民的八褂心态,可是看着手上的报纸,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她以为自己不赴约,姜恺之已经明白她的决心,会看在两人以往的情份上就此揭过,不再提。哪知道,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

“这是什么?”

轩辕清华过来,拿走轻悠手上的报纸一看,变了脸色。

轻悠慌了,“小叔,这事我会解决。”

轩辕清华质问,“怎么解决?你知道这是谁发的?照片并不清楚,有些威胁的意谓,对方的目的……是姜恺之,对不对?他之前陪着你在港城待了四年,亚夫带军攻占港城时,他们俩已经交过手了。现在姜恺之明知你订婚,也知道你选择了亚夫,还在订婚宴当晚赶来,他还没死心。”

轻悠咬咬牙,“小叔,您别担心,我不会让恺之暴露亚夫的身份。我会保护亚夫,我……”

她突然住了口,因为轩辕瑞德见他两人一直不过去,先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军服是国民政府陆军专用。

那人一见轻悠,行了个刚挺有力的军礼,说,“轻悠小姐,三少请您至芙蓉园一叙。”

芙蓉园,芙蓉城是前朝西南总督修造的园林,专为接待那位曾经特别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而今自然成为某些权柄者喜欢下榻、游幸的地方。

轻悠对芙蓉园的记忆,全都因姜恺之。

跟着那副官一路行来,那些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依然如故,花木扶苏,翠笼烟行,穿过几个月洞门,霍然开朗的庭园中,暗香浮动,满目盛放的芙蓉花间,缭绕着淡淡雾蔼。

那排郁郁葱葱的修竹前,负手而立的俊逸身姿,慢慢转过来,冲她温柔一笑。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

——呀,你是人?我还以为是个木头雕像呢,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吓死我了。

——小姐,请你起来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小叔走失了,看到这里有芙蓉花,就想画几朵回去做绣样儿。

——你该减肥了!

——什么?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呀,太冒失了。我娘说,女孩子要丰满点儿才能生。再说了,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胖。

——的确,该大的大,该小的小。

——好人个登徒子,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

——你都骂我是登徒子了,不看你几眼的话,可不就害你白骂了。

——呸,不要脸!呀,还我画板。

——画得真丑。

——色狼,强盗,你还我画板。你敢不还,我就告你去!

——你倒人恶人先告状。你擅撞私人领地,就算我就地办了你,也不为过。

——你个大坏蛋,你,你……我告我小叔去。哎哟,你放手,不准扯我辫子!

——小丫头,这么横,报上名来!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怎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你小叔告状?

——我,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免贵姓轩辕,名字叫轻悠,轻松悠然。

——轻悠,轻松悠然?

——你笑什么?不准笑。

——我是笑,某人肥得像小猪似的,哪有轻松悠然的风格。

——你,你个坏蛋,登徒子,强盗,土匪,啊!

——小家伙儿,你再骂下去,信不信我真的非礼你,不仅看,还要亲!

——啊呜,小叔,救……

——别叫。我告诉你,我姓姜,名字叫恺之。你可以叫我,恺之哥哥,来叫一声听听!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经人事全非。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芙蓉园这里。

他们之间的缘份,就是从这里开始。每年他都会在求学假期里,到芙蓉园小住,其实都是为了陪她,和她相处。认真算起来,从十三岁那相相识,他陪伴她长达七年时光。

在去东晁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简单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世事变迁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一旦错过,一切都不可重来。

“轻悠,你来了。”

她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眉眼温柔依旧,笑容静谧美好,感觉却不似当年了。她很清楚,在这张温煦的面孔背后,还藏着他不曾示予她的狡狯城府,若不是他的威胁警告,她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进芙蓉园。

“还记得这个位置么?当年你就是从这矮墙上爬过来,砸在我身上的。”

“我第一次亲你,是在这坛芙蓉花边,你瞧,它们开得还和当年一样好,旁边还多了几株小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女子孙吧!”

“轻悠,这次来,我也带了你喜欢的西式花纹和图案,听说是从教皇的宫殿上摹下来的,你一定会喜欢。”

“另外,这次我立了大功。我已经跟大哥说好了,我不要加军衔,不要任何军功奖励,只要娶你为妻。你放心,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嫁过来,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你,给你气受,你只管做我的小妻子,做你喜欢做的事就行。”

“轻悠,我已经准备好……”

他上前伸手想拉她,被她一下闪过,他温煦的淡笑倏然消失,眼神中深埋的阴鸷渐渐浮出。

她说,“恺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他掷地有声,“轻悠,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早就说过了,我爱的是……”

“我不服!”

“恺之……”

他抢上一步,扣住她的肩头低吼,“我们在一起,青梅竹马,前后有七年,整整七年啊!”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底狂燃的怒火烈焰,憎恨不甘。

“我不要听这个。我要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我姜恺之的位置了吗?你说,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无情?”

“恺之哥哥。”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看着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这模样搅得他胸口遽痛,千百种情绪猛烈冲撞,不舍,更加不甘,无法放弃。

“我们做兄妹好吗?一辈子的兄妹!”

“不好。我不要什么兄妹,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缺小妹。”

“对不起……”

“闭嘴,我不要听这些!我只要你说,你还记得这芙蓉园,你还记得我们七年的感情,你没有忘记,说,你给我说!”

“恺之,我没有忘。也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今天才来。”

“呵,没忘就好,你今天是为我来的,对不对?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来求情的,对不对?”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视若无睹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

“轻悠,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够了,我愿意退让。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在乎你跟他的那些事。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你。相信我!”

“恺之,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

他强横地捧起她的小脸,眼底都是疯狂的固执,“我可以不介意,只要你乖乖回我身边。你家的天锦坊,我可以注资,你家的安全,我也可以负责。轩辕伯父一定想拿回行会会长的权利吧?我可以让林家吐出来。就算你们想进军江浙泸上的织造业,我也可以安排,我和大表哥的关系非常好。林家托的关系是我六表弟向兰溪,但向家真正的当家是我大表哥。”

“轻悠,我爱你。”

他俯下脸,吻向那张魂牵梦萦的玫瑰双唇。

天知道,他睡在满是铁锈气的舱房里,彻夜难眠时,他的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为了拿军功,为了在家中建立自己地位和势力,为了手掌实权牵制大哥的力量,他废寝忘食。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怀中的小人儿。

那一年,他十七岁,她就像一团可爱的小肉球,一头砸进他怀里,从此就再放不了手。她是他的,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他早就认定的情人,妻子,宝贝。

在织田亚夫出现前,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现在,是他拿回所有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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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爱你,不能2

“不——”

轻悠大叫一声,开始挣扎。

姜恺之早就铁了心,双臂将轻悠牢牢箍住,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强行亲吻。

“不要,恺之,你住手,放开我……放开……不……”

轻悠左右闪躲,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盛怒中的男人,头发被弄散了,咝啦一声响,她的旗袍领口被扯破,她吓得溢出哭声。姜恺之不舍,动作滞了一滞。轻悠逮到机会就出招,膝头一躬撞上姜恺之腹部,一个手刀砍上他手肘麻穴,迫他松手才脱了困,退后几大步。

“轩辕轻悠!”

姜恺之抚着侧腹处,嘶声大吼,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却一片苍白,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轻悠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并不重,目光下落,便看到他手摁处的绿色军装下渗出一片褐色。

“恺之,你受伤了?”她上前,脚步却又停下。

姜恺之冷笑,“你还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么?我以为,现在你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织田亚夫,就算我为你差点儿丢了性命,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不是么?轩、辕、轻、悠!”

那咬牙切齿地称呼,就像子弹直射她的心脏,疼得一缩一缩的,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着那鲜血一点点铺满整个眼帘。

“恺之,你这是何苦?”

“呵,你说呢?”

姜恺之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唇淡无血色,终于直起了腰身,那片血染的痕迹更加刺目。

轻悠咬咬唇,“我去帮你叫副官,你最好马上处理一下伤口,肯定裂开了。”转身就走。

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姜恺之的执念太深,她想只能用时间来冷却这一切。

“你今天要踏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明天就让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满天飞?”

轻悠握着拳转回身,看着那一脸阴鸷的男人,“今天你在报纸上发那些模糊的照片,就是为了警告我,对不对?”

姜恺之昂起头,“对。还有,同时也是警告织田亚夫。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撮尔小国的落魄亲王,哦,他已经不是亲王殿下了。他现在是落魄在乡野山村的大元帅,可惜没有他的一兵一卒,满地都是他的敌人,只要他的身份一曝光……”

“恺之,你够了,你能不能适可而止?”

“不能。除非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我们早就……”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介意你跟他的过去。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他突然冲上前抓住她手臂,目光如刀,“只要你心里有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他。我,可以等!”

“不——”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后几大步,“恺之,不可能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要什么,我选择了他,我不会回头,更不会轻易放弃。”

他赤红的眼仿佛要滴出血来,“轻悠,你这是在告诉我,宁愿不顾他的个人安危,也要跟他在一起么?”

“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

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么?

还是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不,比起初识时,她清瘦了不少,削去了那份可爱的婴儿肥,渐渐展露出女子的娇美,仿佛半开的芙蓉花,不拒风霜。

还是那样倔强固执的表情,不,比起初识的莽撞,她聪明多了,她早就料到自己舍不得,不忍心,才会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自己,优雅睿智的姜三少啊,你竟然如此无能,栽在这么个小女人手里,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可爱的,更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她就是她——轩辕轻悠,他偏偏最爱她!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他的命,那么,你在乎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你的兄弟姐妹,你最亲的小叔,还有你那个极度保守、一心还向着老皇朝的父亲大人,会怎么看你?”

这果然是一击中的的威胁,轻悠身子微抖,胸口不断起伏着,看着姜恺之阴恻恻的俊容,心头又急又气,百味杂陈。

他终于还是说准了一件事,在织田亚夫身上做文章,不一定就能成功。因为她相信亚夫不是那种任人鱼肉、没有准备的弱者。她也打定主义,先安抚住姜恺之,回头就让亚夫离开芙蓉城,回港城去。

可不管怎么算,她的家人,父母母亲,哥姐弟妹们,跟亚夫不同,他们没有自保的绝对实力,要是她真只顾自己走掉,那就真是天打雷劈,死有余辜了。

姜恺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接道,“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轻悠气得上前一步,“姜恺之——”

“轻悠,算我求你。”

他突然放松了表情,所有的阴险算计,都化为深深的无奈无力,疲惫得只能靠在廊柱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刚才所有的盛气凛人都消失掉。

面对男人忽显的脆弱,轻悠骨子里天生的不忍,还是挣脱出来。

他不是她的敌人,他曾是她少女时期的一个美丽的梦想,虽然已经褪色不复初始,可她从不想否认他的存在,她也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于那里,可惜……

姜恺之按着侧腰,转向院门,边走边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才迈出两步,身形一僵就要往下倒去。

当她再回过神时,自己的手已经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她,她别开了脸。

只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你的副官进来。”

他没动,唇角溢出一丝欣慰,她还是主动朝他伸了手,这说明她心里有他,她对他有不忍,不论多少,情谊仍然,有这个基础,他就不信争不回她的心。

“不用,我没那么脆弱,你放手,我自己能行。”

“你都流血了,什么时候受的伤,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啊!”

“轻悠,你心疼了?”

“恺之,身体是你自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呛着嘴往外走,刚行出主院门时,姜恺之看到跑来的副官一脸紧张色,隐约听到了一道怒吼声,他身子突然一歪就朝地上倒去。

轻悠一直看着脚下的路,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着许多事,一个不留神就被姜恺之拉扯倒下去,而为怕她受伤,在落地时,他硬是不顾自己腰侧的伤,垫在她身下,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双眼紧闭着承住了地上石子的硌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恺之,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恺之,你说话啊,恺之……”

“痛,别动……”

轻悠吓得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声音都调到最低。

姜恺之紧闭着眼,模样十分痛苦,可紧合上的眼底窜过一抹不为任何人所见的狡诈。

当那院门外如狂狮般的男人冲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静静相拥的男女,女子柔顺地俯在男人怀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不甘。

焦急的黑眸中,妒嫉的焰火一下高涨,如锐箭喷薄而出。

下一刻,轻悠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抬头一看,就撞上织田亚夫森黑的眼眸,那眸底酝酿的杀气简直骇人。

“亚夫。”

织田亚夫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掀开副官,拉起轻悠将人圈回怀中,那动作之迅速,之利落,看得副官心下啧啧称奇。

“亚夫,你听我说,刚才……”

“闭嘴!跟我回去。”

“我……”

勒在腰上的手臂一紧,疼得她一下息了声。

当两人刚一转身时,姜恺之被副官扶起身,抛来凉凉的一句,“轻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绝不会强迫你。”

织田亚夫的脚步一僵,回头狠狠瞪向姜恺之,后者一脸从容不迫的笑,仿佛已经稳操胜券,还故意朝他怀里的女人投以温柔的眼神。他拳头一握,就被她抚住。

眼神敌视了五秒。

浓重的火药味儿充斥四周,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发凉。

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扬声回应,“希望姜三少不会等到海枯石烂,天地合一的那一天。哼!”

揽着怀中的女人大步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被那群先前为十一郎拦住,后被他甩掉的警卫员围住,数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织田亚夫的脑袋,唰啦啦一片拉枪栓声响起,森森地令人骨寒。

姜恺之由副官扶着,慢慢踱步过来,绕着两人打转儿,边走边说,“大元帅,这里可不是你占领的港城,可以由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织田亚夫看着姜恺之,不置一词。

轻悠讶异地看着姜恺之唇角阴冷的笑,她从不知道,向来在自己面前温润如玉的人,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她也终于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幼稚痴……男人倒没骂错她,她的确愚蠢,要不是她自欺欺人,怎会惹来这许多情债,害爱人和亲人都陷入困境。

“我也真没想到,元帅大人您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不带一兵一卒,深入我亚国腹地后方。或者,我该佩服您的勇气,佩服您为了一个女人,敢于冒险犯难?又或者……”

那唇角勾得更深。

“你兵行险招,借着女人做掩护,住在民宅中,由轩辕家这当地的名门望族做靠山,即可以接交当地权贵,又方便掩饰身份,查探我西南境区的布防情况。”

轻悠急切反驳,“恺之,你胡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是我突然离开,亚夫是为了我的安排才追上我的,他什么人都没带,十一郎还是后来找过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刚才还答应给我时间,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姜恺之停下脚步,看着轻悠的眼神中充满宠溺和无奈,“好好好,轻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恺之哥哥至始至终都相信你是无辜的。”

目光瞥了眼织田亚夫,满是嘲讽,“好了,你们走吧!”

他摆摆手,口气就像施舍。

轻悠抱着亚夫的手臂,再不看姜恺之仿佛大胜的得意笑容,几乎是半拖着拉着亚夫离开了芙蓉园,直到上车,车门被亚夫狠狠甩上,他没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绕到前方副驾驶位坐下后,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只能偷偷从后视镜里窥见他黑沉到底的脸色,那氤氲杀气无比熟悉,要是今日没有她在场,也许他早就动手了。

……

当轻悠他们的汽车一离开,芙蓉园对面的一颗大榕树后就探出两个身影来。

“看到了,你恺之哥哥就在那儿,快去啊!”

“不,娘,我不去!”

“你这孩子,早前人没来时你就天天念着要见大将军,现在这人在那儿,你……你又在闹什么性子。不是说要保护娘和妹妹嘛?你又使什么性子,让你做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生了你,有什么意思!”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要保护你和妹妹,不一定要找姜大哥。其实大哥和四哥也不错,他们不会把娘赶出去的。还有周大哥也可以……”

“你懂什么!你大哥四哥又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人心隔肚皮,你知不知道。周亚夫再好,那也是个外人。”

“可姜大哥也是外人,娘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巴结他?”

“你别问为什么了,总之,你听娘的话,快去,哎呀,要关门了,快快快……”

四娘不由分说地将小八推了出去,又大叫了一声。

本已走掉的姜恺之似乎听到声音,又转回了身,便瞧见大门外站着个面相有些熟悉的身影。

出来一看,就见小八瘪着张小脸,双手扭在背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在那里。

姜恺之轻轻一笑,“小八,怎么到门口了都不进来?这回我可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西洋奶糖。”

……

轻悠和亚夫回到轩辕大宅,就听说长姥们又来责问轩辕瑞德关于麒麟锦秘技失踪的事。

轻悠也不知道情况,亚夫在事发后跟兄长们密谈了一夜,只叫她宽心,说偷秘技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来。她见家中人似乎都不是很担心,就放下了。

这会儿长姥们又来闹,她下了车就直往大厅走,可亚夫却没跟上来,直接回了轩辕清华院子。

“亚夫,你去哪里?”

他没理睬她,脚步迈得风快。

轻悠心下一坠,跑去拉他手,就被一巴掌打开。

手背窜过一股麻疼,很快就红了。

她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可他还是转身走掉。

她僵在原地许久,才在周围传来的叫声中回了神,往大厅去。

到了大厅,大哥宝仁和四哥锦业已经联手将事情压了下来。

六姥爷借口说麒麟锦秘技一天找不到,天锦坊一天就不得安生,再开工也等于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要他们停工。将偷秘技的事解决了,才能开工。

五姥爷只在询问麒麟锦秘技失踪一案,轩辕家的后续处理情况,有没有找到偷盗的人。

宝仁应付好说话会讲理的五姥爷,锦业就用更蛮横无礼的方式以毒攻毒地跟六姥爷呛。这老头子再固执,哪里有年轻人的劲头儿,三下五去二就扛不住了,败下阵来。

这会儿轻悠回来时,两老头儿已经被气得哼哧哼哧地倒在坐椅上,喝闷茶的喝闷茶,干喘气儿的干喘气儿。

最后,今日轩辕家兄弟联手,对付族姥们,大获全胜。

族姥们走后,小四锦业拉着轻悠问,“亚夫呢?不是说去芙蓉园接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轻悠心下一酸,就红了鼻头儿。

锦业急了,“小七,你快说,是不是亚夫欺负你了,哥帮你揍他去。”说着就拉了轻悠要走,给宝仁拦下。

“小四,你胡说什么。事情还没清楚就动拳头,这像话嘛!这是轻悠和亚夫之间的问题,现在又多个姜恺之,唉……”

“多个姜恺之又怎么着了。周亚夫既然订下小七,就必须包容这些。谁叫周亚夫晚来几年,难不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专门等他来娶。他不懂入乡随俗么,现在让他拣这老大个便宜,他睡着都该偷笑了。哼,他以为现在订了婚,人就是他的了,他就敢甩脸子拿乔给咱看了,没门儿!他是欺负咱们小七家里没人么,哥现在就让他瞧瞧咱娘家人的力量!”

说着就撸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轻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揭过了眼角的水痕。

“四哥,我没事儿。谢谢你!”

宝仁见妹妹笑了,揉了揉小妹的头,“小七,恺之的事就交给哥哥们。我们去找他谈谈,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想他不会不给咱面子。亚夫那里,你也别太自责,男人吃醋嘛,你做点好吃的哄哄就成了。当然,也不能掉了咱轩辕家七小姐的份儿子。”

“嗯,我知道了,大哥,四哥,谢谢你们。”

轻悠在哥哥们怀里蹭了蹭,撒了会儿娇,才去了厨房。

……

那个时候,在张大帅下榻的高级酒店里。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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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将心比心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漆黑发亮的大桌上,写着小篆字的锦布被扔了回来,锦布滑如水银、白如云絮,掂在人手上,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寸两寸金”的珍贵价值。

可检验者无情的一句话,让屋中紧张待立的轩辕宝月立即白了脸。

她一步冲上前,抓过锦布,颤声问,“包叔,你真的肯定,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不可能啊!我真的是从爹从不示人的秘密保险箱里偷出来的。那么机密的地方,都是我从娘的嘴里套出来,前后又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包叔这时候再不是那张亲和慈蔼的笑脸,眉目冷得像刀子,扫了宝月一眼,便起身朝那大书桌后的军装男人深深一躬身,口气不容质辨地说,“张大帅,在下在天锦坊供职近十年,敢以性命担保,此锦布确属麒麟锦技法所制,但上面的篆体小字所书的内容,只是普通织绣技法,绝非麒麟锦真传秘诀。”

张大帅浓眉一抖,额角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为煞气,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椅首,眼中明显浮出不耐烦的神色,吓得宝月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挨向沈百通。

听说这张大帅杀人如麻,稍有不如意,就动枪。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说白了整个儿就一土匪,哪里配佩称“帅”啊!

可这人再糟糕,再可恶,再天理不容,人家腰杆子里别着枪,就是比你老百姓硬实不知多少倍,人家就是能横着走,谁也管不着。

沈百通狠狠盯了宝月一眼,心底骂了句“蠢婆娘”,一步上前,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面上全是谄媚讨好的笑,道,“大帅,这一次不成,咱再试。大不了端了轩辕家,还怕他不把秘诀吐出来,乖乖奉给您呐。”

包叔立即沉了脸,心想这沈家的太子爷果然跟这张大帅是一丘之貉,都不把人当人看,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真是缺德。他却没吭声儿。

宝月一听,瞪大了眼,仿佛从来不认识身边这个一起睡了四年多的枕边人。

“百通,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的娘家啊!我爹我娘他们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可以……”

“闭嘴,你懂个屁。你们轩辕族里的人都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一个看场师傅都敢跟你使脸色,还拿你做人质要胁人,你还替他们说话,你脑子被门夹了嘛!嫁夫从夫你懂不懂!你已经办坏了事儿,还有脸叫,去去去,给滚出去。”

说着就抓住叫嚷求情的宝月往门外攘,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走进一个身着精致的西洋长纱裙,烫着漂亮的波浪长卷发,染成了金棕色,面上罩着半截黑纱掩到眼睛部分,低眉垂眸间,露出尖翘翘的鼻尖儿,下颌线条极为秀美,淡淡体香婉如一枝清莲出水,只吸了一口,便教人赏心悦目,心头沸气都消了去。

“沈爷,这是做甚,快快放手,嫂子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你这样折腾。做丈夫的,可要懂得怜爱自己的结发妻子,才能幸福美满,否极泰来。”

连声音都妩媚得让人听之酥骨,沈百通被女人那一笑,尴尬地收回了手,侧身退开,女子丰腴的身子轻轻擦过他的身子,他缩了缩圆肚子,搔了搔裆口。

此时,张大帅立即站了起来,一扫先前满脸狰狞狠色,迎上前来扶住了美人的腰身,宠溺地说道,“小百合,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不好好躺着,又起来干什么?”

小百合任男人揽着,娇柔无力地倚进男人胸膛,抚着额角说,“人家听说麒麟锦秘诀已经拿到手了,心里挂着哪睡得好呀!这东西要献给上将大人,可不能马虎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要是出什么漏子,上将那里我都可以唬弄过去,但害你丢了脸面,没了出头机会,我可会心疼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理兼备,温柔帖心,听得张大帅大笑一声,抱着小百合坐了回去,先前的阴霾压抑也一扫而空。

接着众人又把情况一一说明,小百合美眸微转,道,“如此看来,应是先前纵火偷精品房时,打草惊了蛇。你们轩辕家族对这秘诀向来视若生命,你爹轩辕瑞德怕是早上了心,布了个圈套让咱们钻。”

沈百通又忍不住斥骂宝月,宝月无辜地申辩已经尽全力了,现在家中护院增多,再不好下手了。

小百合又笑道,“多谢包先生慧眼断真假。不然这假秘诀送上去,扫了大帅的面子,丑就丢大了。”

包叔立即谦虚应承下。

此时,连张大帅都极认真地听着小百合的分析说明,整个房间,俨然以此女马首示瞻。

“现在看来,要拿到这麒麟锦,暗地里的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若三小姐再去偷,恐会被抓,到时候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也不好。毕竟,三小姐还是轩辕家的姑娘,咱们女子虽出嫁了,却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所以,我建议,这事儿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做。早前大帅不是说愿意拿三千万来买嘛?那么这次,咱们就这样……”

几人听着小百合娓娓道来的计划步骤,心下都不由愈来愈佩服小百合的聪慧细腻。

话毕,沈百通和包叔都大力赞美小百合,宝月听到不需要父母再付出血的代价,已经大大舒了口气,遂也向小百合致谢。

张大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丝毫不以为身边多出一个女人做军帅、凡事由女人定夺有什么不妥或丢脸的,非常高兴地接下了众人的赞美。

聚会将散时,小百合突然看到桌上的几份新报纸,信手拿起来翻了一翻,顿时脸色大变。

“宝贝儿,你怎么了?”张大帅可宝贝得不行,一见自己女人脸色不好,就紧张探问。

这不过眨眼功夫,小百合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抽出了两张报纸摊在桌上,众人目光不由都看了过来。

宝月看到其中一张就是早上出门时小厮拿的那张报纸,心头没由来地跳了跳,看向小百合的目光也变了变。

小百合的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几分,“大帅,你看看,这分明就是姜家对您示威,给您的警告!”

张大帅一惊,喝问,“什么意思?你快讲!”

小百合见已经挑起了张大帅的怒气,立即乘胜追击道,“你看这两张报纸,正是川省最大的两家报社。他们明面上由前朝遗老所创,现在背地里其实早就被姜家控制。你们注意过了没?这上面的新闻,很多都是偏向国民政府方面的消息,早前北伐获胜,这报社的捷报特号几乎是与南京、上海等地一起出来,前后不超过一天时间……”

张大帅虎眸大睁,虽然他只是一介莽夫,多少也知道要在一天之内获知最新战况,什么火车汽车飞机都不可能实现信息传递,只有电报。且必须是当下最先进的无线电报。而无线电报机,在时下属于重要的军需物品,普通老百姓或机购是不可能拥有的,一旦抓到民宅里置放无线电报机,那肯定就地枪决的!

“这一篇报道,以东晁大军在港城取得的显著胜果为引。接下来这份特号,又以国民舰队在华中地区取得的重大胜利为果。八成他们已经知道您要借助上将大人的力量,统一西南军阀,这正是给您示警呢!”

“虽然东晁大军胜利了,可是国民政府舰队却取得极大的胜利。这胜利的消息已经挑起全亚国抗击东晁帝军的备战心理,在这种心理下,大帅您要想名正言顺地获得上将的帮助,那会越来越难,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甩笔杆子的亲国民政府文人们,打成反动派,卖国贼!”

“姜恺之这次来芙蓉城,绝非为国民政府做亲善大使那么简单,说不定他根本就是来搞地下分化,想要夺大帅您的军权!他现在打了大胜仗,在民间的威信度极大,您看这报纸上把他渲染得跟不败神将似的,难道不是吗?”

众人大惊,大悟。

小百合神情更凝重,“这姜恺之真是太狡猾了。他们姜家可以亲美亲法,获得欧洲方面的支持,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借助咱们亚洲自己人的力量,统一亚国。大帅,这个姜恺之,你一定要派人监视好了。若有风吹草动,就必须尽早拿出对策。”

张大帅沉声应下。

小百合心里却滑过一抹冷嘲,面上温柔又坚定地说,“唯今之计,我们更要加紧夺得麒麟锦,献给龙村上将,以此做敲门砖,获得他的全力支持!”

龙村治也家中也是东晁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织造坊,小百合定下这个讨好策略,比起送宝送钱送美人,更易打动人心。

为了计划实施顺利,她也绝不能让正住在轩辕家的那个男人发现。同时,也不能让张大帅知道堂堂东晁的大元帅竟然窝在一个小小织造坊里。

……

轩辕家大宅。

一连几天,亚夫对轻悠都不理不睬,虽然当着众人面还能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唬弄人,可背着人立马就黑脸儿。

他们之间的这种古怪气氛,很快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儿。

轻悠开始还天天送亲手熬的甜汤,但后来知道每碗都被男人拿去喂猫,要么倒花圆里做肥料后,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甩了锅勺就此开始冷战。

“臭男人!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给你开染房。我就不理他,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大清早,轩辕清华就带着亚夫过来蹭早饭,还叫亚夫开车送轻悠去工地,竟然被亚夫拒绝了,说有两个脑科专家来芙蓉城了,要亲自去接,还要带上轩辕清华一块儿,正好做个全身检察。

说完,看也不看轻悠就走人。

气得轻悠把碗收得哗哗响,负气地朝背影嚷了一句,扭头回了厨房。

三娘进来劝说,“你这像什么话,还没做真夫妻,就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亚夫平日也够让着你了,你也该学着成熟点儿理事儿。”

“娘,”轻悠觉得怨死了,“他把我煮的甜汤都倒掉了。那玩艺儿,以前在港城他最爱喝的。而且,我也是请教了艾伯特说这汤很适合他养身子。”

“那也该好好说话,像刚才又嚷又叫的,像什么样子。别人还以为我秀娘教出的孩子,都没规矩。”

“娘,你们都偏心。明明是他自己吃醋,都不听人家解释!”

“唉,你小叔肯定有帮你劝亚夫。你自己收敛点儿,在外人面前,不能动不动就撂脸子,这让男人的脸往哪儿搁儿?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这点儿都不懂……”

母亲叽哩呱啦说了一堆为妻之道,轻悠大多都觉得迂腐没尊严。可听到后面,慢慢有了感觉……

“……这会儿你们是未婚夫妻,跟你们之前相处是不一样的。他为你,才来这里,来讨好你的家人我们,这也是要付出极大的毅力,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不是因为爱你,他会留在这里这么久吗?你杨叔杨姨都回去了……男人受了委屈,可不会说出来……”

是吗?

是这样吗?

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又把他的默默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予取予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会儿有些矛盾,就不想委屈自己,总想占上风,总想着自己才是最对的,男人应该让着女人,却忘了,其实男人肩头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

她已经习惯享受他的付出,都忘了自己也应该付出。

若是照以前,他定然早就把姜恺之灭了。

可为了她,他收敛了好多。

事实上,他的戾气和狂傲从未改变,之前一起坐火车回来的路上,他一脚就杀了那个想非礼她的小兵,就是证据。

他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隐忍收敛自己的脾气,甚至刻意讨好她的家人。虽然之前他曾当着众人面,喝斥父亲兄长姐妹们的刻薄无情,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他们相处了。

想着想着,轻悠眼眶一热,跟母亲说了声“知道”,就去追人了。

没想到,大门口就看到十一郎等在那里,朝她打了个手式,她顺眼看过去,就看到正靠在汽车边上抽烟的男人。

他穿着那件深黑色的长披风,尖狭的下巴一半掩在高竖的领口,微微低垂的俊美面容上,有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可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失了色。

她走上前,眼有瞥见车里的小叔朝她打“加油”的手式。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攥住男人的衣角,低声说着,“亚夫,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其实,我,我是真害怕恺之他故意曝露你的身份,我是担心你才不得不去赴约的。他把照片都登出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说这些你也不乐意听。可娘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他的表情,还是冷冷酷酷,沮丧地头垂得更低了,吹来的轻烟呛得她眼角直冒水花。

“……咳,我保证,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先找你商量,好不好?咳咳,你能不能别抽了……虽然艾伯特没说不能抽烟,可这东西也不比鸦片好多少……”

还是没反应啊!

这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亚夫……”

不管三七二十一,豁出去了。

轻悠张臂一把抱住亚夫的腰,动作大得让男人手上的烟头都振落在地上了。

“亚夫,我真的很怕你再出事儿。真的很怕很怕,这里不是东晁啊……”她低低地啜泣起来,“你在东晁时,都为我受那么重的伤……现在亚夫,都是你的敌人,我好怕……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一点点也不想……”

“我承认,我对恺之哥哥有情,可那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兄妹之情……你该知道的嘛!”

“知道什么?”

终于,他吭声儿了。

好家伙,认真算来,这可是他这么多天来,私下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呢!

这男人固执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说。

不过好歹有反应了,娘说的不假。

轻悠仰起头,眼掉挂着水珠儿,可怜兮兮地说,“自打遇到你,我就变心了,是我辜负了他,我见他,心里更多的都是愧疚……”

“只有愧疚,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一阵猛晃脑袋。

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真像头讨好卖乖的小狗,可爱得要死。

其实,他早就不气了,可这小丫头就是不给他面子,才送了几天甜汤就打退堂鼓了。就这点儿道歉的诚意,那怎么行?

要是这次轻易就原谅了她,未来还不知道要中姜恺之多少圈套,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所以,在他看来,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我还没说,你心虚什么?”

“我才没心虚!”

她大眼一瞪过来,又被他微眯着眼的严厉模样给吓得缩了回来,勾着脑袋嘀咕,“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心啊!”

“只是美色?”

她没看到,男人的唇角已经悄悄上扬。

“你手段多强硬,能不服么!”

“你不满?”

“那个……”她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她知道这撒娇的动作最容易软化男人,“开始是不满,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不过,那时候,人家……人家虽小,也是要面子的啊!”

“哦,你要面子。”

她斜眼瞄过去,“是呀!难道你不想要面子?你的手段也太骇人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人命无价,不该烂杀无辜。”

“我不会杀姜恺之,你可以放心了。”

“呃……”哎呀,跑题了,明明说的不是这么严肃的,“亚夫,你别吃醋了,好不好?”

他立即一扭头,“我没吃醋。”

她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口,“亚夫,我也想过,为什么七年感情,不及我们在一起短短三个月呢?”

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心下明了他的不安。

七年,对上,三个月!

这么大的差距,这个傲视群伦、风华无双的亲王殿下,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大元帅,也怕了!

“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比恺之美。”

“也许,还因为你深习小叔的书画风骨,我不自觉地就被你吸引了。”

“你的书画造诣都比恺之强太多,我们有共同话题啊。”

“你鉴画的能力,比亚国好多书画大师都强。我有这样的男人,难不虚荣嘛!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将军的吸引力还是没有书画大师的强啊!”

“当然,你又是亲王又是将军,头衔太多,压力大,面子主义重,会跟我闹这种别扭,我也理解啦,以后我会让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嘛,很伤心的……”

“还有呢?”

他故意弯下嘴角问,她以为他还没被夸够,又搅着脑汁儿夸得天花乱坠,听得男人额头直抽。

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再说我美,我是男人!”

她小心肝儿一抖,“你帅,帅啦!你没瞧见大家伙看着你,都忘了吃早饭!”

环顾四周一圈儿,的确不少左邻右舍的爬窗帖门缝甚至大咧咧站门前,观察他们的打情骂俏。

织田亚夫眉角一抖,就拉开了车门,要把轻悠塞进去。

轻悠却紧抱着他,不动,表情无比认真地说,“亚夫,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以前我的确喜欢过恺之,也渴望过嫁给他。可是我和他已经错过了,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叔常说,失去才懂珍惜。四年前,我离开东晁时真的很恨你。可是,我总是忘不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用恺之的好来逃避对你的感情,可惜还是没成功。”

“你来了,你还是那么强盗。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盗了。”

“我矛盾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人生不是称斤秤两,哪能斤斤计较,那么精确得与失。有些事,只要自己想通就行了,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看到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改变,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虽然我好面子,不愿意承认,可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改变,为了我,为了我的家人。”

“亚夫,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她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

“亚夫,你相信我么?”

“我相信。”

他俯下身,在她额心印上一吻,两人相视而笑。

彼时,四周都传来低笑叫好声。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些叫好声绝不是他们幸福的来源,而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给彼此的力量,信任,尊重,包容,将心比心。

“那么,为了表示你道歉的诚意,有必要庆祝一下。”

“庆祝,在哪庆祝?”

“夜莺。”

就是那家夜总会!

“啊,不,我不……”

“刚才谁说要彼此信任的?!”

“可是你也不能……”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

这个大色狼,就知道趁火打劫。

------题外话------

之前某些亲说,感觉不到男女主浓烈的情感了?!

之前女主投降男主有些快了,不理解女主的心情。

呃,我觉得我写的也不少了,这里咱就再强调一次吧!其实还是希望大家能从主角们的行动和言语上来感受他们的情感,过多的心理描写,真是啰嗦又浅白啊!

秋以为的爱情,应该是含蓄而深沉,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明的,希望大家多多体会。

71-75

正文 71.努力造人,阴谋开始

轩辕清华检察的结果,并不令人理想,织田亚夫很着急。

可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众人也不敢说得太多太重,虽然轩辕清华也不是心性脆弱的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众人也都瞒着。

“亚夫,你是不是怕小叔知道自己病不久矣,就放弃治疗?”

亚夫眉头紧蹙,抿唇不语。

轻悠握着男人手,“是那次他被我刺激到病发,再醒来就要求我们立即订婚时,你察觉到的吗?”

他回握住她的小手,目光拉远,而前方五米处,正是轩辕清华的病房。此时,轩辕瑞德和三娘在屋里陪着说话,锦业和小六锦纭带着花果来探望。他俩在锦业来时,就离开了。

其实,轩辕清华的病早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他们都不敢轻兴妄动。

都是因为轩辕清华自己似乎有放弃的意愿,要是不给他留些念想支撑着,恐怕他真的会一睡不起。

毕竟,之前艾伯特说的情况,正是时下最普遍的医疗结果。

轩辕清华已经是被判了死刑的人了,只有半年或一年的时间。现在他能时时忍着病发的痛苦,在他们面前佯装笑脸,都是为了让他们宽心罢了。

亚夫现在跟轩辕清华住在一起,最清楚真实情况。

“亚夫,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激起小叔更多的求生欲。”

“什么办法?”

男人终于抬头,开了口。

轻悠凑上前,附耳低语,看着亚夫由惊讶到沉思,最后欣然点头的表情变化。

他抱着她大大亲了口,掐掐她的小脸,“宝宝,你终于会用脑子了。”

“讨厌,你才没脑子呢!”

“男人只有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才会特别想用下半身思考。”

“讨厌啦,你坏死了。这里还有人呢!”

“那好,我们去夜莺!”

“又去,前天你不是才刚刚……”

之前为表示歉意,他可把她折腾坏了,弄得她见了母亲都躲躲闪闪,就怕被发现身上的印子。他整个就一恶狼,变着法儿地玩弄她。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个夜总会里的古怪房间里的东西,跟瑟琳娜的情趣房间有得一拼。

不仅有奇怪的道具,居然还能偷窥别人的房,让她对人类生存至今的“情一色”文化有了一个非常直接的刺激性领悟过程。(有免费福利哦!)

一想到这里,她羞耻得连话也说不清了,攘了他就要跑,又给他揽抱回来,附在她耳边呵着气儿勾引她。

“宝宝,你真好……”

那沉沉的叹息,缓缓荡过耳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的压力,被释放了一些出来。

她感觉,有时候说太多的话,的确比不上直接行动。

做那种事后,好像,真的可以彻底放松一下。

在轻悠这种默许下,亚夫可真没放过机会折腾她。

……

稍后,当所有人都离开时,轻悠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叔,我怀孕了。”

“真的?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才你做检察时,我那个现在还没来就顺便做了个检察。”说着伸出手来,“不信你摸摸,听艾伯特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应该是在回家之前……”

轻悠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

轩辕清华也搭了下脉相,眼底闪过极亮的光芒,喜笑颜开。

“好好好,没想到,我还能等到我的新孙子出生。”

轻悠拉过亚夫的手,三人的手紧紧相握着。

“小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仅能等到他出生,还能看到他长大呢!小叔,你必须答应我们,不能放弃,好不好?”

“好好,我答应,什么都答应。我……”轩辕清华看了眼亚夫,垂下潮热的眼,“这辈子没机会陪着儿子长大,至少,我也要看着孙子长大,亲手,亲手教他写字,画画,认识天下最漂亮最好的织锦。”

三人默契地相视而笑,心里都有了新的希望。

于小叔来说,看到新孙子降临,就是最大的抗病原动力了。

于轻悠来说,能激起小叔的生存欲望,让小叔和亚夫这对离散多年好不容易相认的父子能多相处些时日,弥补缺憾的亲情,就很满足了。

而对于亚夫来说……

“啊,为什么咱们不是回家?”

“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不是商量好去找大哥四哥,加快工速,好让工厂早日开张,了结小叔的愿望,你这是……啊!”

车外出现的景象,让轻悠惊讶得张大嘴。

“宝宝,靠艾伯特的药水是瞒不久的。最保险的还是赶紧做人成功,造一个小宝宝出来,让大家都开心。”

车停下的地方,还是那家叫“夜莺”的夜总会。

“你,你你你,你精虫上脑啦你!”

她扒拉着皮椅不下车,他邪恶地笑着,轻易就将小壁虎给抓回怀里,抱着下了车。

“宝宝,你乖乖的,也许我们很快就成功了。”

“呜呜呜,你趁火打劫。”

“别忘了,用孙子做饵这茬儿,可是你提出来的。”

她看着他坏笑的表情,就知道之前他没阻止她说谎,原来就想趁机占这便宜了。

“我,我……”

可惜,这会儿是骑虎难下,惹火烧身了!

当他们进到早安排好的房间时,轻悠觉得所有人投来的眼光都是极度邪恶,令人羞耻得只想入地三尺!

“亚夫,等等……这个,怀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能不能……今天就算了,下次再……再来也不迟嘛!”

小白兔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的确,怀孩子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的。我们从见面起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做的次数也不少。可你这小肚子就是没消息,之前我也做了检察,艾伯特说我们两都没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她委屈的瞅着他,又没胆量坚决拒绝。

“艾伯特说,你当年伤了身子,虽然这些年调养得不错,可还是……”

“我不能生了?”

她一下激动站了起来,他走上前拉着她坐在了大圆床上。

她惶恐着他突然说出口的原因,没注意自己已经掉进大灰狼的圈套儿。

“不是。”

他慢慢松开她领口的钮扣,俯身在她小脸上烙下安抚性的一吻。

“那是什么,你快说啊!”

“不容易成的事儿,多做几次,就成了。”

她一愣,发现自己襟口的扣子都被解开了,啊地尖叫一声要朝后滚跑,可惜这已经送进嘴里的小兔子,大灰狼怎么会松嘴,倾身就压了下去,大嘴一口堵住那嗷嗷叫唤的小嘴儿。

带着他们身下的大床,荡漾不停,整个房间内的玫瑰色灯光,忽然变得暧昧而湿腻,连那淡淡飘渺的熏香都似染上一股浓浓的麝香味儿。

“亚夫,呜呜……你坏……”

“宝宝,你真是个小磨人精……”

此时,月色正好,星光闪烁,霓红黯转的奢华大房间内,四柱大铜床摇动得厉害,那羞人的一声声娇吟,伴着沉重撩人的粗喘戏谑,不时传出,久久不歇。

……

经过日夜赶工,天锦坊的新厂房提前了一周建成,开张。

这日举行开张大典,来的宾客比当初奠基礼的还要多上两三倍,轩辕家可谓大大出了回风头。

就连之前一直持反对态度还各种找麻烦,在奠基礼时没有出现的族姥们都现身当场,六姥爷穿上一身新装,一张老脸可谓笑开了花地周旋在名流贵客中,没少在年轻女人少妇们面前卖弄自己那一知半解的织造常识。

“哼,个老不死的家伙。出了事儿就推卸责任,叫嚣打压咱们。到领功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先!”

轩辕锦业端着一杯红酒猛干,正要喝下第三口时,就给轻悠截了过去,被塞了杯牛奶,并一盘子新鲜蔬菜水果。

“小七,你这是干嘛?”

轻悠瞪他一眼,“四哥,你最近照镜子了么?”

轩辕锦业也是个爱美的娃,立即抚脸,疑问,“当然照了。挺好的呀!我今儿这一身西装都是新做的,专门来这儿沾沾喜气风光风光。上次奠基礼咱在外忙活没来成,这次怎么着也要给咱家扎起场子!”

轻悠噗嗤笑出来,又立即正色道,“很显然,你没认真照镜子。”

遂将一个带放大功能的新型玻璃小镜子塞到轩辕锦业手里,解释,“为了工厂能尽快开张,节约成本,你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之前又为了小叔的病……咳,你还跟工人一起加班赶点,亲自上场抹泥填砖。太累了,都瘦了好大截呢,眼袋和黑眼圈儿都出来了,你没发现吧?”

“我?不会吧?”对着镜子狠眨眼。

“怎么没有?你自己天天照镜子感觉不出来,二娘看着可心疼了。今儿晚上大哥已经安排了公关小姐,有人去拼酒伺候那些高官大老爷。你做为咱轩辕家的二把交椅,可不能再那么操劳了,得好好顾着身子,赶紧给我找个漂亮帖心的四嫂吧!”

轩辕锦业喝下一大口牛奶,吃下几口蔬菜水果,哈哈大笑,揉了揉轻悠的脑袋,笑道,“哥有你这么个帖心小妹就成了,还要什么嫂子。找个老婆就是用来束手束脚的,我可……”

当他看到后面走来的男人时,故意一转口气,“你四哥我可没咱七姑爷那样的好耐心,娶妻随妻,娶猪随猪。”

“啊,谁是猪啊,四哥,你别跑,说清楚唉……”

织田亚夫一靠近,轩辕锦业立即跳脚跑掉,回头做了个大鬼脸。

亚夫揽住轻悠的腰儿,道,“四哥倒是个洒脱性子。”

“你怎么不帮我抓着他呀。刚才二娘和爹给我的任务,就是要说服四哥早日成亲,定下性儿来。”

亚夫看到轩辕锦业给他打的“够哥们儿”的手式,不着声色地劝说轻悠,男人的事只有男人自己上了心,才会有变化,旁人只会急死太监,多说无用。

轻悠自然不肯死心。

女人嘛,都比较感性。特别是像她这样找到幸福的女人,母性泛滥,巴不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跟她一样。

亚夫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轻悠懵懂,“什么意思?”

他看她一眼,唇角翘高,“等有了小小宝儿,你就不会**婆别人家后院的事儿了。”

“讨厌,你才**婆呢,人家这是为四哥好。哼,你们全家都是**婆。”

“你不想生小小宝,要生小小猪,我也勉强接受。”

“啊,你胡说什么!”

两人打情骂俏,不亦乐乎。

就在不远处的轩辕宝月正跟丈夫沈百通一块儿进场,一眼便瞧见了轻悠这方,看到亚夫拿手帕给轻悠拭去嘴角的奶渍时,深情专注的眼神,让周围的女人都眼红得真叹气儿。

小五锦绣不只一次在她耳边吹风,说这个周亚夫对小七的宠爱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莫说什么看别的女人,就连有身份的男人也不屑一顾。心高气傲、风采绝伦不说,又有钱有势,估计在港城也是个呼风唤语的大人物,绝对不比大姐的省长先生和她的银号太子爷差。

最最重要,也最令所有女人妒嫉的便是,周亚夫对小七的专情,家人有目共睹。

小六锦纭私下还探问过这周亚夫,难道真不介意轻悠被东晁军人玩弄过,就被狠狠训了一顿。就别宵想什么陪嫁小姐,共伺一夫了。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似乎对他们家乡风俗有些了解的周亚夫,直接堵了回去。直说,就是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他也只要小七。若小七真先他而去,他必不独活!

这话实在太震撼,家里的女人现在看到那男人,眼神儿都不敢太直,却偏偏忍不住不看。

大家都想不明白,怎么一残花败柳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这么完美的老公呢?

“轩辕宝月,你他妈想给我戴绿帽子,也给我看看场合!”沈百通突然抓着宝月的手,数横眉喝斥,“你是不是也看上那小白脸儿了?”

“你胡说什么。”甩开丈夫的手,“爹和哥哥已经看过来了,先办正事儿。”

“轩辕宝月,你最好给我清醒点儿。你一天是我沈百通的女人,这辈子都是。想给我戴绿帽儿,小心我按你们轩辕族的族法,浸你猪笼!”

“你……”

宝月银牙一咬,沈百通却看也不看她,转身就换了张骄傲的笑脸,迎向轩辕父子。

跟翁舅一握了手,沈百通就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打眼色给轩辕宝月,宝月看着父兄的疑惑,还有母亲投来的期待眼神,期待她再为大房挣脸面。

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沉重的悲哀,所有人都向她索取,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看着小七甜美幸福的笑容,就知道小七过得比她自由幸福得多,她也想啊!

轩辕宝月最终仍是踏出了那一步,挤出大方端庄的笑容说:

“爹,大哥,百通前不久见了在此巡游练兵的张大帅,张大帅把新编士兵的三千套军服的单子给了咱们天锦坊。”

这绝对是个惊人的消息!

记者闻讯靠拢来,镁光灯闪个不停。

这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骚动,便见一队士兵整齐划一地跑了进来,驱开人群留出一条大道,穿着土黄色军服,身披红壤大氅的张大帅,威风赫赫地走了进来,黑亮的军靴与地面发出重响,顿时让整个开张仪式的气氛蒙上一层不安色。

张大帅毫不在意众人惊变的脸色,哈哈大笑着上前握住了轩辕瑞德的手,一边笑赞天锦坊的老字号,一边感谢天锦坊为地方军政建设做贡献。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天降馅饼”儿,轻悠不安,“亚夫,这,我觉得有些不妥呢!”

亚夫唇薄紧抿,“这个大顾客亲正登门,想拒绝是不可能的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要现场签约,为天锦坊开张大吉讨个好彩头,于是,众人都跟着吆喝起来,就算轩辕父子俩面色不虞,也被其他眼红的织坊老板视为中了大奖后的受宠若惊。

众意难违,很快彩桌就准备好了,刚坐下,张大帅的副官就把合同递了出来,俨然连合同都拟好了。

纸笔送上时,轩辕父子的脸色都快要挂不住了。

这时候,溜号儿的小四回来,一看这情节就怒从心头起,想要撂脸子。就被十一郎抓住,托到了亚夫和轻悠这方。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不用多说,心头都明白这天降的馅饼儿绝不是什么好吃的,恐怕吃下了都会拉肚子,拉死人!却不得不吃,除非轩辕家今天就不想活了。

小四恨道,“这小三到底有没有长脑子,难道嫁了人后就这样坑娘家吗?那张大帅算什么东西,川省的人谁不知道。为人鲁莽,又粗俗,极其护短,整个儿就一土匪强盗,手下全是些坐奸犯科的坏东西。杀人如麻,没人性。前儿为了讨好他那个山村出来的野情妇,在夜莺无故打死一个侍者,诬赖人家是间谍。”

亚夫眸底闪过一丝黯色。

轻悠更着急了,可惜眼下不是织田亚夫能力可及。

那方,林伯源又来了笔锦上添花。

“张大帅您真是有魄力,有眼力,如此破费帮扶咱们芙蓉城的第一号老锦坊,这是咱们纺织行会天大的荣幸哪!为庆祝咱们军民顺利合作,感谢将士们日夜保家卫国,共建芙蓉城良好的社会治安和边境安防,我代表纺织行会所有成员,邀请张大帅赏脸至西郊猎场一游。”

包叔再接上,“听说张大帅的骑射功夫一流,不知大帅可否让尔等饱饱眼福,一赏您马上英姿?!”

显然这马屁拍到了正位儿上,张大帅一听,当即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轩辕家的人,至始至终都似任人斩割的案上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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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2.围猎1-大帅选妃宴

不管轩辕家的人愿不愿意,新生产线一投入使用,金属平台上流动的衣料都是统一的土黄色。

为了所谓的“军队统一标准规格”,一个班(10人)的士兵驻守在天锦坊内,时不时地跑进生产车间里溜达,指手划脚,为所欲为。不到两天,差点儿惹出一桩冤案。

原来是洪大娘正待嫁的女儿小鸟给母亲送饭菜时,撞上正四处打晃儿的士兵,被调戏时激烈反抗伤了一个兵。正如轩辕锦业所说,张大帅的这些兵都是空有士兵壳子,里子都烂得不行的地痞流氓,当即就拖了小鸟进他们的临时住所,想欺负人。

幸好轩辕锦业先前做了准备工作,专门派了几个看场的悄悄盯着这帮子流氓兵,黄叔机灵带着五六十号壮汉子去救人,声势十足,把流氓兵骇住,才将小鸟平安救出。当时也有人放枪,好在动手迅速及时,只有一人手臂中枪,没出人命。

当然,事后那帮流氓兵没少告大状。沈百通出面做和事佬,才将事情给平息下来。

对轩辕家人来说,这仅仅是开始。比起当年身为亚国四大御用织造坊之一时,伺君如伺虎般忐忑不安,好歹一国之君有法有制,不会这么无理取闹,动辙得咎。现在这帮子流氓兵当真如蝗虫鼠蚁,挨着就惹来一身腥。

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直到西郊狩猎之约到来,轩辕家人也没能想出个得当的应对之策。眼看这才刚走上正轨,家中气氛也有些低糜。

……

西郊猎场。

轻悠跟着父兄到场时,场外已经停放了不少汽车和马车,打眼一看,除去纺织行业的会员,还来了不少蓉城的政商名流及家眷,衣冠鲜丽,眉目倨熬,熙熙攘攘一大片。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们,低声窃语地讨论着谁谁衣服最新潮,谁谁发饰最时髦。有不少年青俊帅的公子哥们穿梭花丛中,与少女们眉目传情,低语嘻笑,俨然一副相亲聚会的感觉。

当轻悠被亚夫扶着下了车,就听到一片惊叹的抽气声。

她很清楚自家男人在外形气质上的绝对优势,有些担忧地瞥了眼,男人看起来倒是和平日差不多,人前总是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冰砖脸,目不斜视,眼里只有自己。

那些女孩们多是好面子又清高的大家闺秀,见到名草有主,酸葡萄心理就喷了出来。

“那是轩辕家的小七,听说最近终于订了亲。”

“真的嘛?就她一残花败柳,当年他们轩辕宗族可闹得凶呢,说是要把她浸猪笼,以正族风。”

“就是呀!流言说,她留学时刚好碰到亡朝,被几十个东洋鬼子那啥了,还流了孩子,啧啧啧,可真有脸啊,这样儿居然还能嫁得出去,他们轩辕族也真够德性的。”

“哈,你们是不知道轩辕家的女人有多能耐。那,那走在后面的那个轩辕小六,都二十岁的老姑娘了,现在还嫁不出去,早前我看她在洋人的沙龙里混得风声水起,啧啧,就是个勾三搭四的交际花,八成早也被……”

“……真的吗?难怪嫁不出去。他们轩辕一家难道都是出残花败柳?!”

这话引得众女咯咯直笑,说这话的女孩便是最先引起话题的,左唇角下有一颗黑色美人痣,一身天青色长旗袍配粉色披帛,模样生得娇媚动人,却是一群女孩中颇为惹眼的一个。

轻悠听过比这更难听的,也没太往心里去,可好面子的锦纭听了就份外忍不住气儿,想要冲上去理论,被二娘死死拉住了。还喝骂她自己不争气,哪能管得住别人家的嘴,赶紧找个老公才是正理儿。

可那群整日无所事事的千金小姐们,平日最大的娱乐就是嚼舌根儿,说三道四,论人家长里短,当轩辕家人走进时,瞧见亚夫的俊容和逼人的风采,全冒出了心心眼,妒嫉得没法儿,就逞口舌之能。

“真没法理解,现在的男人难道眼睛都瞎了么?居然喜欢这种残花败柳。依我看,这小白眼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估计也就是个普通小商人罢了。不然,谁家的父女会接受这样不干不净、还风评那么差的儿媳妇儿呀!”

“就是,除了皮相还了得,其他的,啧啧啧,哪能跟拥有上万士兵的张大帅比呢!”

“可不就是嘛,一介商人有什么值得傲气的。古人说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咱宁愿找个教书匠,也不屑找这种满身铜锈臭的商人。”

“说到眼下乱世,最稳当最得势的还是军人。要是有了像张大帅这样的良人,还怕被欺负嘛!长枪大炮的一出场,省长都得卖面子呢!”美人痣小姐捧着绯红的小脸,频频朝营地外张望着,言行举止透露的意谓已经不言而喻。

众女为自己最终将“残花败柳女”和“冷面帅哥”的幸福画面pk下场后,得出的经典务实结论沾沾自喜,看轻悠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屑和自满。

听到这里,轻悠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小手指戳了戳身边的男人,低声调侃,“达令儿,听到没,人家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还是军人最靠谱儿呢!”

织田亚夫冷冷地横了一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轻悠捂嘴,跟锦纭相视一笑。

可男人却将那一票女人给扫进了眼里,什么嘴脸,说了什么话,也牢牢记在了心里。敢当着他的面骂他的宝贝,他倒要看看这些三八还有多少胆量,出口成脏。

“妈,你儿子我不是种马,别动不动就给我塞一堆烂草!”

这声大叫一吼声,轩辕家就成了众所注目的焦点了。

就见轩辕锦业甩开二娘的手,咋咋咧咧地叫着一堆不合合传统的狂妄言辞,冲进人群里就不见了影儿。气得二娘直捶心肝儿,叹养儿无用,却博来一群同情心,跟几个同是纺织行业的姐妹举帕叙苦,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人家待置闺中的适龄女儿,同时积极地推销自家女儿。倒是懂得一举两得!

轻悠摇头,回头就见轩辕锦业竟然偷绕到他们这边,跟亚夫吹牛。

轻悠道,“四哥,你总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啊?只要你一天不成亲,二娘就不会死心。”

轩辕锦业鼻子一哼,“我可不想找个女人天天在耳边唠叨,还对我管东管西的。啧啧,你没听亚夫刚才说,这世界上单身创出一番事业的男人多了去。哥哥发过誓,一天不立业,一天就……唔,小妹你……”

他的大言不惭被轻悠的绣帕堵住了。

“四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别胡说。”丢去个卫生眼,“梵高虽没结成婚,那是因为他没有像爹,二娘,大哥,我这样的亲人在你身边,没有像咱们轩辕家这么好的家境和生活条件。他出名都是在死后……还有啊,发明大师爱迪生,物理学家牛顿,爱因斯坦,英国的银行巨头罗斯查尔德,都是先成家后立业,他们的家人也没搁耽他们的事业发展啊,而且还都是闲内助呢!”

“小七,要是这里的姑娘有一个像你这么明事理,知晓天下大势的,我当然不介意。可你瞧瞧,你听听那些小鬼说的些什么话。套亚夫刚才一句,幼稚,我再添上一句,愚蠢!”

“四哥!”轻悠急得跺脚。

“小七,刚才我就稍稍溜了一圈儿,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么?”

亚夫的目光突然朝侧后方瞥了一眼。

“什么消息?”

“今儿这狩猎活动,其实是专门给张大帅办的选妃宴。不然,你以为这些平日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们,会愿意跑到这鬼地方吹大风、吃草尘!”

轻悠惊了,再放眼四周一看,更觉得那些环钗翠摇的女人们就像待选的妃子,多数都兴奋得像麻雀,叽喳个不停。

锦纭哆嗦了,立即嚷着要回家,却教二娘给攥着不准走。看二娘那急切的模样,轻悠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大房四房都没那么积极,二娘却一大早红着眼眶从父亲屋里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一遭啊!

后来还是锦业顾惜着妹妹锦纭,答应乖乖留下按二娘意思相几个大家千金。

“小七,”锦纭红着眼拉着轻悠的手,“姐知道以前真的很对不住你。可,可是姐真不想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轻悠蔼声安抚,锦业拍胸脯说,一定帮妹妹找个称心的良人。

锦纭瞥一眼亚夫,叹息道,“我想通啦,我不求找个像亚夫这么完美的丈夫,只要他疼爱我就好。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吃穿不愁,平平安安,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就够了。

我不想像大姐那样,当官家太太,只能容忍丈夫纳小妾,更不想像三姐那样,名为正妻,实则在家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只能跟人攀比衣饰用度。帮不上家里就算了,还纵容自己丈夫算计自个儿娘家,招揽一堆祸事儿……”

轻悠有些欣慰,家里经历这许多事,也许有很多不利,但也让大家真正成长起来,心靠得更拢了。

他们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隆隆的汽车引擎声开来。

在一片土黄色中簇拥着几辆迷彩越野车,越野车上架枪架炮,中间包围着两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头一辆车上下来的正是张大帅,但他下车后,没有立即走,而是躬下身小心翼翼扶出一个身着茜色梅花旗袍的窈窕女人,女人头罩黑纱,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小樱唇,身形站在莽夫般的张大帅身边,显得更为娇小迷人。

这样的画面,立即像石子投湖,掀起一片波澜,议论声纷起,轻悠听到众人唤那女人作“小百合”,感觉就像个伶人的艺名儿。

第二辆车上下来的便是沈百通夫妇。

锦业一看到宝月,气得暗啐,“这蠢女人居然还有脸来,她怎么不一直躲在她那良婿身后永远不要出来见人了!”

轻悠只道,“四哥,他们现在有张大帅撑腰,咱们得罪不起。还是小心点为妙!”

锦业恨恨地瞪过去一眼,“放心,你哥我还没冲动到像轩辕宝月那么没脑子,引狼入室,不安好心。哼!我去陪爹和大哥,今儿还得防小人!”

然而,轩辕瑞德这方似乎有些状况,因为他们刚到就看到包叔,且包叔身边围了不少纺织行会的人,那些人投来的眼光也多有不屑。后来锦业说,因为张大帅那一纸军服订单,行会里不少人都妒嫉得要命。

毕竟天锦坊这才修好厂子,生产线刚投入使用,就工艺水准,工人们的技术熟练程度,布料选样,配件搭配等等方面,远没有他们早几年就开始进行机械化生产的技术灵活多了。都说他们是造沈百通的关系,搞到的这块天降的馅饼儿。

这就好比你辛苦劳动赚得的钱,大家知道也会觉得理所当然;但若是天降横财,就大不一样了,那妒嫉眼红后可能人人都想借机“发横财”,至于方法可能就有所不同,从而酿成灾祸。

为此,轩辕瑞德在猎场里走动,跟同行打招呼时,也多遭冷遇和漠视。他本就是个性傲的,故而自家帐蓬搭好后,就早早进屋休息,不怎么搭理那些人了。

轻悠知道后,也没兴趣跟那些千金小姐交往,便到父亲帐里陪着说笑话,讨喜。

轩辕瑞德看着两个帖心的孩子,轻叹,“我没事儿,现在我算是看开了。也明白,当年你小叔的那些坚持。还是你小叔看得通透,世间名利如浮云,唯有亲人在身边才是最值得庆幸的。”

“那些人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咱们自己人心里明白就好。”

“宝宝,亚夫,你们都是好孩子。”

轻悠俯在父亲怀里,轻轻唤了一声“爹”,心里又暖又酸,觉得这次回家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不过了。

她回头与亚夫对视一眼,亚夫握了握她的手,她心里一暖,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心想,幸好有他在身边。

现在似乎越来越依赖他了,有时候突然想到要是他不在身边,心里就害怕得很。

是不是爱得越深,就越害怕失去呢?

织田亚夫的脑海里,却浮出张大帅怀中的那个女人,女人头上插着一个相当别致的珠花,其形状颜色、插放位置常人看不出个啥,但他却很清楚那暗示着什么。

之前在轻悠不注意时,他给十一郎打了个眼色,十一郎此时仍未回来。

……

这一日,密林中不时传出激烈的枪响声,间或还传来男人们的吆喝大笑声,听起来战况非常激烈。

轻悠和大多数女眷一起,留在了营地里,陪着父亲。二娘就带着女儿四处溜达,结交贵妇,推销锦纭。亚夫和宝仁、锦业一起进了山。

本来亚夫不想离开,而营地上也理应有个担当的男人留着,以防万一。但轻悠不放心兄长,说自己功夫了得,跟着去更能以防万一。

这提议当然被所有男人们反对。锦业说要留下照看父母和妹妹们,宝仁表示自己虽功夫不行,好歹自保没问题。可轩辕瑞德却骂锦业没出息,不准他留下,说亚夫是贵客,怎么还能麻烦亚夫。二娘又跳出来,心疼儿子还没娶妻,万一进林子里,那些流氓兵打枪伤着了性命,就无子送终了。

总之,面对生死时,人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盘。

最后,还是一家之主轩辕瑞德沉喝一声拿下定案,让宝仁和锦业两个去狩猎,他这一家之主留下来镇场子还怕什么事了。

二娘便没话说了。

亚夫体贴轻悠的心情,还是跟了去。

轻悠看出父亲松口气的模样,知道其实父亲也希望亚夫跟着去,当初见识过亚夫的功夫,也希望多一道保险吧!遂安慰父亲说,都是一家人。

……

众人都不知,密林中危机四伏,比起他们想像的还要险峻。

砰砰——

枪声响,却搞不清来自何方,只看到身边的树叶突然多出两小洞儿,惊得人冷汗直下。

“躲着,不要乱动。”

“亚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乱来?这明明就是狩猎,他们难道看不到咱们穿着衣服吗?”连跑了半个山腰子,较为文弱的宝仁已经满头大汗,气喘不迭。

“进场时,我们被他们分成几组人马,沈百通跟着张大帅那拨人,我们这拨全是普通人。”

普通人,就是没有身份、地位在所有人里最底,等于平民背景。要真死了伤了,也不怕惹麻烦,枪炮一出就灭口。

“大哥,你好好在这窝着,我和亚夫去打几只兔子交差了事儿,就回营地去。”

锦业脸上却掩不住兴奋,因为刚才他跟着亚夫,也悄悄赏了对方士兵两枪,正中屁股。且多亏亚夫机灵,他们是偷偷打昏了两个兵,摸了对方的枪去暗算对方的人,就算事后查出来,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这会儿,两人脸上都摸了把稀泥做迷彩,窝在草笼子里,伪装得惟妙惟肖,还真看不出来。

亚夫砍了一丛丛的草叶掩住宝仁,宝仁脚崴了,也是刚才为了提醒他俩有人暗算。安顿好宝仁后,将猎枪交给他防身,又和锦业商量了一番,便提着枪朝林深处去了。

途中又敲昏了好几个放冷枪的流氓兵,才知道这些流氓兵是故意得了某人的收买,埋伏这里给威吓他们这些商人子弟,但原因不明。

砰砰——

又是一连几枪出去,有人吓得大叫起来。

“不要打,自己人,自己人哪!”

一看是普通人,锦业连忙收抢,亚夫却瞄准了另一个方向,放出一枪。

那站起来的人吓得大叫一声,眼一翻倒下了。等到他的伙伴把他拍醒,这吓得还尿了一裤子。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及时放枪,恐怕咱们也要吃枪子儿,小命不保啊!”

“这群该死的流氓痞子兵,他们到底是来打猎,还是来杀人的。”

“妈的,早知道咱就不来了。”

“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个张大帅,简直不是人,我们别打了,赶紧走人吧!再这样下去,非把小命送在这里不可。回头他们拿一句‘意外’就唬弄了过去了,咱们家小势微,哪里斗得过这种蛮不讲理的流氓土匪啊!”

锦业立即出面,说可以保护他们出去,要大家团结一致。

这帮子弟平日养尊处优贯了,哪里吃过这等苦头,这会儿性命受威胁,也没什么主意,见得锦业双手势枪的一副干练样儿,纷纷点头,看着锦业的表情就像找到了救世主。

其中,还有几个之前不待见轩辕家的,也寻着机会悄悄与锦业说和,表示友好。他们折回原路接了宝仁后,这些人还殷情地抢着帮忙搀扶,让宝仁都奇怪了好半晌,才从弟弟那里得知了原因。

那个被吓得尿裤子的更是将锦业视为救命大恩人,紧跟上了。

言谈间,才知此人是城中几家夜总会老板的儿子,没听父亲话而偷跑来,只是为了打猎图个鲜,哪知道会遇到这倒霉事儿,于是便借着自家的便利,透露了一个十分有价值的消息。

“我听说,张大帅来芙蓉城,其实是为了募集军资。但好像情况并不理想,很多商家只出了一点点,张大帅似乎很生气。那晚借故就杀了我家店里两个招待员。可恶透了!”

众人立即了悟,原来这背地里放冷枪,是为了吓唬他们,让他们乖乖吐银子出来,否则就小命不保啊!

锦业和亚夫对视一眼,这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两人默契地一致决定,先将人安全带出林子,保命要紧。现在绝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有留着性命才有机会思虑应对之策。

……

就在男人们努力杀出重围时,女人们这方也暗潮汹涌。

中午,男人们猎性正浓,且围猎场足上百公里大,前后两三个山头,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回来用餐。于是,在餐桌上,女人们就成了主角。

八褂、攀比,啐嘴、流言,一样不少。

女人们的话题最多的还是落在男人身上,对之前见到的未婚男子们品头论足。

轻悠听到众人对四哥的评价,多是放荡不羁,野性难驯时,心下暗笑。轩辕瑞德听得重咳一声,众女才收敛下来转移了目标。

有人立即瞄准了轻悠,问,“轩辕七小姐,听说你未婚夫是港城的商人,不知道是做哪行的?介绍一下啦!”

轻悠随口应了几句,十分低调,可那人似乎很不满,口气咄咄逼人,后被轩辕瑞德截了话去。

“呵呵,七小姐这未婚夫可算是今天男士里长得最俊的了,要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画人儿呢!难怪七小姐这么宝贝,丁点儿消息也不愿透露。”

轻悠佯作羞涩状,只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只是运气好。

那人似乎十分不屑,要再挑衅时,张大帅的那位情妇到了席上,众女立即全体起立,对之行礼问好各种巴结,仿佛刚才根本没在背后骂人家做没名没份的情妇。

那叫小百合的女子仍然半掩着黑纱,口气态度相当谦恭,与众人应对交流,言辞得当,丝毫不亚于受过正统教育的大家闺秀,有礼有度,倒让那些等着看出洋相的人失望了。

当小百合略略识了一圈人后,开诚布公地说明来意,“各位妹妹青春正好,都鲜嫩得跟花骨朵儿似的,一个比一个有福气,真是令我羡慕。

可惜我身子向来不好,跟着大帅几年,也未出半子,实在不敢担下张氏夫人的重名。

大家也别笑话我,这次幸得大帅允许,我斗胆前来,想为大帅说个媒,希望能寻个好姐妹,帮辅大帅打理内府事务,早日诞下鳞儿,也好了却大帅为人孝子的心愿。”

众女脸色一阵古怪抽搐,敢情儿今天这传说中的选妃大宴,竟然是这个身份还只是情妇的女人主动提起的么?

自谦说没资格管理内府,偏偏又做着正室才能做的事情,替丈夫选妾室,不是明摆着虽无名却有实么!

众人刚才可看得很清楚,张大帅在离开时,对这小百合夫人嘘寒问暖,温柔得不行,看着根本不像一介莽夫。

现在,小百合如此表态,有些人拿不准巴上张大帅到底是好是坏了。

轻悠立即埋下头喝汤,不想被关注。她是众所周知的已婚配者,且名声还那么坏,自然半点希望也没有的。却莫名地感觉到那黑纱下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自己,让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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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正文 73.围猎2-暗潮汹涌

她认识她?

不知为何,女性的直觉让轻悠心头直跳。

这时,面对一群适龄未婚女子的疑惑不安,小百合宛尔一笑,又道,“我看各位姐妹们都是通晓天下的新时代女性,肯定比我这个小山沟出来、无父无母的人更有见识。现在不都说,幸福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咱们女子也能像男儿汉一样,争取自己的幸福了。”

这顶“新时代女性”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有人想退缩,也扭不过身为大户千金的傲气了。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下午咱们女孩子们也做几个小游戏,大家可以互相多了解了解。我有些不懂不知的,也正好向各位姐妹讨教一二。”

这话儿说得极讨好。

一边儿捧高在座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们,曝实自己的低下身份,态度谦躬得不行,卸除了众人的担忧。毕竟自古婚姻嫁事,这娘家实力雄厚,在夫家的底气就足得多。在座的人随便挑一个也比山村里的村妇强呐,还怕婚后镇不住这有实无名的小情儿嘛!

一边儿又说做游戏增进了解,而不像男人们搞的那套拼勇斗狠的比赛。也就缓和了众人相处间的拘紧和不自然,即时玩得热闹起来,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浮出水面了。

轻悠暗赞这小百合不露声色的聪慧和细腻心思,可心下莫名的危机感更强了。

虽然有些疑虑,她还是决定打消了,不去靠近那个小百合,远离是非圈儿为最好。

当小百合的随伺婆妇来巡请轩辕家人时,她即称已有婚配,身子弱不适吹风,宛拒了。

婆妇们也道是主子想邀请的都是未婚姑娘,已婚或已配人家的自不敢打扰,就走了。

轻悠暗松了口气,喝了口热茶后,又担心起森林里的男人们。

遂对十一郎说,“我就待在帐子里哪也不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要不你就去林子里看看?”

十一郎被留下后一直处于死寂抗议状态,这会一听,就冷哼了一声,“少爷命令,必须留在夫人身边全程保护,不能擅离。就是夫人有令,也不行!”

呃,都早料到她会这样了啊!

轻悠讪讪地别着茶叶沫子,继续想怎么逗十一郎变脸儿。

帐蓬突然被人掀开,轩辕瑞德沉着脸色走了进来,问轻悠身子哪里不适,轻悠才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告诉父亲,轩辕瑞德听后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你考虑问题也越来越有分寸了,不像你二娘她……”似乎十分无奈,“宝宝,今儿这事一完,你和亚夫就带你小叔去上海吧!等你婚期到了,我和你娘再来港城,你再带我们好好逛逛那个新城市。”

“爹,其实我……”

“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和亚夫有你们的生活,不能,老是被咱家里拖累着。就算你杨叔杨姨不说什么,可咱们家也丢不起这种脸。”

“爹,其实,真的没关系。

因为,这个家,也是属于亚夫的啊!

真想把那个事实告诉父亲,可轻悠很清楚,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亚夫的东晁身份,迟早有一天会曝光,最糟糕就是恢复到两国间的那种敌对关系。可要是亚夫的身世被人知晓,那就直接涉及到小叔和亚夫两个人的安危。若是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诟谄小叔和亚夫是卖国贼或间谍,其后果不敢想像。

小叔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才会在那晚的聚会上,退而求其次地做了”干爹“吧!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为亚夫心酸。

亚夫却安慰她说,当年母亲过逝时,他早就绝了心思。而今能如此,已经是他从未想像过的最好。

现在她能为他做的就是尽量保住眼前的幸福。

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

”小七,救救我!“

正和父亲聊着港城的见闻和趣事儿,小六锦纭就冲了进来,一头一脸的汗水泪水,攥着轻悠就哭叫起来。

”我不要去给人当妾,就算他是超级大元帅,大总统,我也不要做小。你帮帮我,劝劝我娘。爹,娘她竟然要我去参加那什么游戏,那些女孩都说,那女人弄的游戏项目就是为了拿来试探考察我们的,我不要去……呜呜,那什么张大帅,根本就是个山村野夫,我才不要……我,我宁愿死也不要!“

说着就要往支帐子的中心大木柱撞过去,轻悠伸手要拉,不料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地将人扯了回来,就是一顿喝骂。

来人,正是二娘。

轩辕瑞德一听二娘竟然要将孩子送去当妾,当即就火了。

二娘却扬着嘲讽至极的冷脸反驳,”老爷,你以为我想嘛!我们小六还是小七的姐姐,现在当妹妹的都寻了那么好门亲事儿,前儿不是摆席就是设宴都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次了。

可我们小六一次也轮不上就不谈了,小六毕竟比小七长上几个月,长幼有序这也是您教我们的,家法家训不可废,可现在结果又如何。“

轩辕瑞德刚想开口,就被这句得理不饶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轻悠能体会二娘的难处,当初自己出了那事儿,回家坐小月子时,娘也默许了姜恺之常来探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您是不知道刚才我找以前的老姐妹们吹牛,人家背地里都叫咱小六什么?没人要的老姑娘!还拿小七做比!你知道我这做娘的听了是什么滋味儿?现在连自家人都笑话自家人了,我还能怎么着?除了厚着脸皮给她求亲问媒,还能怎么着。“

轩辕瑞德骂出,”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我不让她去那种低三下四的沙龙,你还帮她说话打掩护,现在被人背后嚼嘴坏了名声,才来着急。她今天会如此,还不是你这个做娘的纵容娇惯出来的。“

二娘大嘴张了张,索性辨不过也就当没听道,继续嚷嚷自己的委屈。

”您不高兴,我也没法儿,为了我女儿的幸福,我这做娘丢尽了老脸我也认了。“

”老爷,小六也是你的女儿,不管您心眼再怎么偏,好歹也该给小六均口粥喝喝吧!您忙活着小七的婚事,有没有为咱小六打算过一次?“

轩辕瑞德这回算是把二娘不要脸的里子看了个清楚明白,喝骂,”你一心一意为小六打算,就把把她送去给人家当小妾。你自己整天嚷着命苦,难道也希望自己女儿跟自己一样吗?!还是你巴望着靠着张大帅那土匪,跟宝月仗着沈百通一样,给咱们家人脸色看,长骨气!“

二娘脸色立即变了变,倒是不敢接这话,只换口说,”我可没宝月那么缺德。

别说我爱攀权附贵,这张大帅的人你们也见了,外面那些人虚传的东西怎么能信!这要见真人,识真情,才是正道理。

刚才张大帅对那小百合夫人多温柔体贴,咱们小六家世再怎么着也不会比个山里丫头差吧?我就不信凭咱家的实力,小六会镇不住那小百合。“

小六嚷嚷着绝不做妾,更不屑去镇住哪个小百合,就给二娘的婆妇捂住了嘴。

”再说了,咱家要是能攀上张大帅,有了这牢实的大靠山,轩辕家要在芙蓉城横着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到时候,我们还用怕那什么林家,行会,还有不争气的小三那个男人沈百通?!“

轩辕瑞德气得一扬巴掌,狠狠甩在二娘身上,二娘被打得跌飞出去,掉在了帐中的那根大木柱上,登时就吐了血,泪水血水长淌。

轻悠急忙拉住父亲劝说,”爹爹,您别生二娘气。二娘她,她……她其实……“

也没有说错的。

回来这么久,她真实感觉到父亲待自己和母亲,大不相同,仿佛终于又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十岁之前。可这样的爱和信心,在这样的一夫多妾制大家庭里,却会化为一把利剑,将整个家给拆散了去。

”六姐的亲事的确不易再拖了。也许张大帅不是最好的良人,可是……现场还有那么多闺阁千金,也不定就会选中六姐。“

”小七,我怕……“

二娘啐了口女儿,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玩个游戏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刚才我已经把你的名额报上去了,你现在要拒绝,那就是藐视张大帅的军威。你要想害咱们轩辕家现在就玩完,那就去回绝好了!“

轩辕瑞德,”你,你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锦纭,”娘……“

小六嘤嘤哭泣,刚才那一身的绝决不从,这时已经被母亲破釜沉舟的勇悍给削掉了。

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到底二娘还是为了小六好,也许做父母的方法欠妥,甚至蛮横无理,但这份爱,我们永远也不能否认。

”六姐,我陪你去。“

”不行,小七想搞破坏是不是,我不准。“二娘叫。

”混帐!现在我还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还是我说了算。给我按住她,不准她再出来闹事儿。小七,你陪你姐去,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轩辕瑞德快刀斩乱麻地吩咐完,一回身,突然朝一直静立在旁的十一郎拱手一揖,”这两孩子的安全,就拜托先生了。“

对于这位老爷子突如其来的敬重,十一郎也有些惊讶,遂拱手回敬。

其实根本不需要轩辕瑞德多说,他也必须保护轻悠,不管承不承认,轻悠是他家主子的心头宝命根子,可绝对不能再出事儿了。

……

”我听说,亚国自古以来,皇家就流行秋猎,以庆祝当年大丰收,预祝来年五谷丰登。我们家大帅也很喜欢打猎,平日老爱跟我谈起在家乡时满山跑着猎那些獐子、貉子、山猪、老虎什么的。“

”呵呵,咱们女人家胆儿小,自然不敢跟他们大男人比。“

小姑娘们听到这里,都发出会心的笑声。

”不过,我虽才识浅薄,也还是听说过帼国不让虚眉的。今儿咱们就拉拉弓,射三支箭,讨点儿趣儿就好,不较输赢。“

于是,在他们所站处外二十米的距离,立着数个箭耙,正中一点红心。

两个士兵抱着大把弓和箭,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也有不少陪同而来的家属,有兴趣比划一下的也拿了弓箭瞄来瞄去,现场气氛还相当喜乐。

轻悠和小六缩在最边的角落里。

小六哆嗦着,”小七,张大帅喜好打猎,那,那我待会儿一箭都射不中,全部脱耙就行了,对不?“

轻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角不期然地瞥见小百合的目光掠过来,又很快移了开。那感觉,不敢让人掉以轻心。

”吴家小姐,二十环。“

”薄家小姐,二十七环。“

”牛家小姐,十七环。“

十环为满分,总共三箭,满分即三十分。

那暂时最领先的薄家,正是美人痣小姐。薄小姐十分傲然地站在一边,身旁亲友团也颇为高调。

轻悠听旁人说,薄家父兄都在政府任职,但皆属没什么地位和油水的文书,是这次大帅先妃活动最积极主动的参选者。渴望着一人得道,全家升天。有了军方势利,又在政府任职,那肯定就会像之前二娘所说,在芙蓉城横着走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终于轮到锦纭上场,轻悠拍了拍她的手,只说了句”自然发挥“,用食指点了点锦纭的手心,才松开。

想六姐应该懂她的意思,至少要射中一耙,免得有人起疑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轩辕小姐,五环。“

数一报,场下一片讥笑声。

可锦纭却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那模样全落在小百合眼中。

轻悠忙拉回锦纭,让她克制一下。

一轮过去,薄家小姐果然夺冠,赢得了小百合颁发的所谓大帅特意为姑娘们准备的礼物,一盒珠宝。众人纷纷恭喜薄家小姐,仿佛这未来张府夫人已经落实了。

这时,小百合说,”薄家小姐真是好武功。不过,我常听嬷嬷们说,一家和气,不在于争胜,而在于能容能忍,更能让。要做好这个一家主母,还是要宽宏大气些为最好。不知道,各位伯母觉得小百合说得妥是不妥?“

自然,没人敢说不妥了。

连声应是、表示赞同却多得多。毕竟这名额貌似只有一个,其他母亲们都不想孩子这么快就被刷了下来,现在这主考官明显表示选妾并非选最能干的,这薄家姑娘名为胜,实为输,一盒子珠宝结果落成了安慰奖,大家能不高兴嘛,赶紧地拍掌争取重新洗牌,继续竞争吧!

”这位轩辕家的小姐,“小百合突然踱步过来,拉住了锦纭的手,锦纭甚至没反应过来,一脸讶然,”虽然你只射了五环,还脱了两耙。可是咱们女人和男人不同啊,要那么好的箭术难道跟男人争风头不成?咱家大帅可是个好面子的主儿。你这般能容人,倒真是个好性子。我喜欢!“

这可真是歪打误闯,一个正着了!

当即就脱下了手上的一双碧玉镯子,套在锦纭手腕上,说是见面礼。锦纭瞪着那镯子眼珠子都如火烧,若非轻悠陪着她,早就脱了镯子逃掉了,最后吓得只能僵硬地陪笑。

回头,锦纭拉着轻悠的手,急得真抹眼泪。轻悠轻声安慰,之前那种不安理深。

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游戏里,锦纭故意取了个彩头,又被小百合说成有帼国英雌之气概,各种褒扬。甚至还跟轻悠了解锦纭平日的喜好,说未来若有这般乖巧懂事的人做姐妹,是一生修来的福气。这搞得锦纭简直想立马逃跑,轻悠劝了又劝才勉强安抚住。

到这里,她已经很肯定,这小百合可能认识自己,也或者跟轩辕家有旧怨。不管她们是落后还是超前,或者中游不动,小百合都会找借口夸赞,趁机抬举。

这绝不是什么幸运降临,很有可能是赤果果的”捧杀“!

于是到天色将晚,游戏结束时临回帐子前,小百合又送了锦纭一盒子珠宝,锦纭吓得想要推拒,小百合不让,僵持之时随行的士兵做势上前,那阵势着实骇人,锦纭才给轻悠勉强劝下了。

回帐子后,有人欢喜,有人痛哭。

欢喜的自然是看到女儿竟然得了奖励回来的二娘。

痛哭的就是锦纭了。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离开,轻悠急忙追去安抚父亲,没敢将真实情况说予父亲听,只想等着亚夫和哥哥们回来,尽快商量出对策。

……

太阳完全落下地平线,营地上燃起篝火时,进林子整整一天的男人们终于回来了。

轻悠扶着父亲在回来的人群中寻找。

最先回来的却是张大帅一行,他们有士兵随护,马上载满了各种野物,可谓满载而归。沈百通一边大声拍着张大帅的马屁,跟林伯源一搭一唱,风光得不得了。

轻悠扫了一眼,看到一直缩在帐中的三姐宝月终于出来了,在沈百通耳边说了什么,沈百通投过来的眼光不怀好意,看着她笑得很流氓。

”大哥,四哥!“

锦纭是最着急的,第一个看到了后面回来的一拨里的家人,哭着冲了上去。轻悠没能帮上忙,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哥哥们了。

宝仁受了伤,被亚夫和锦业一起扶回了帐蓬。锦纭立即对着两哥哥哭叙白天发生的事。

轻悠拉过亚夫询问林子里发生的一切,打了水给他擦洗,看到手脚上的擦伤,直觉实际情况并不若男人们口中的那么简单。

对于这危机四伏的狩猎活动,众人心底都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霾。

那方张大帅又派人来请众人参加篝烤肉活动,众也也不敢怠慢,凡是能动的都必须参加。

一出帐子,轻悠讶然低呼,”咦,这,这帐包的位置,怎么好像变了?!“

之前距离他们帐子好远的,都移近了过来,把他们围在了正中。

亚夫放眼扫了一遍,拉着她就走,”别担心,没问题。“

”亚夫,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你别掖着啊,明天你们还要外出,我们女人在营地上也不安心。万一有个什么,先通个气儿,也好照应着来啊。“

亚夫顿了下,”嗯,等把这顿鸿门宴结了,回帐子再商量。“

一路行出,周围帐子里出来的人,一改早上刚来时的冷漠疏离,颇为热情地跟亚夫和锦业两人打招呼,甚至带着明显的感激之色,好像视他们轩辕家男人为老大的感觉。

就连轩辕瑞德出来时,有好些人主动上前攀谈,态度全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轻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又发现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之前同亚夫和哥哥们一起回来的。她想,男人们在林子里遭遇的情况一定比他们说的更紧急。不然,不会那么快地扭转这些向来思想观念极为保守的同行,而能达到如此大转变效果的,除了跟性命挂勾,不做他想。

轻悠这方明白那句”没问题“来自于:物以类聚!

到了篝火燃放地,各家的位置似乎早已经定好,他们轩辕家竟然靠张大帅那席最近。晚会开始时,却不见小百合列席,本以为稍后会出来,没想到晚会结束也没出现。

轻悠只是稍松了口气,锦纭就被点名去一展才艺。起哄的都是白天争抢不赢的那些姑娘家人,似乎是想趁机看锦纭出臭似的。

锦纭本来就不稀罕那妾室位置,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丢了回丑,教男人们哄笑哭着下了场。看张大帅的模样,似乎也没有另眼相待,倒是那位本已出局的薄家小姐表演的印度舞,博得男人们的叫好声,被叫到主席伺酒,晚宴将完时,已经发展到向男人投怀送抱了。

似乎是少了那个小百合,晚宴上没出什么大事儿。

只是当细数起今日男人们狩猎成果时,有人口气酸酸的冲了一句”打的猎物还没受伤的伙伴多“,骂咧着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偷袭人的野畜牲。

当取的子弹里都是军用弹时,张大帅立即抓出了三个兵,砰砰砰三枪就将人嘣了。登时全场气氛冷到极点,没人再说话。

后来还是沈百通和林伯源等人出来打圆场,众人才勉强又撑起笑脸继续划拳,心里忌惮,对张大帅的为人也更为不屑,敢怒不敢言。

轻悠已经开始担忧,明日男人们还要进林子,依这张大帅护短不讲理的性子,恐怕会伺机报复。大哥已经受了伤,亚夫又不愿意带上十一郎,凭他和四哥两个人,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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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4.围猎3-合纵联横,密林会

夜深,篝火宴散了场。

回自家帐蓬时,轻悠扶着明明没喝酒却佯装酒醉的亚夫往回走,突然一个小厮跑上来说亚夫掉了东西,塞进亚夫手里,转身就跑掉了。

轻悠正疑惑时,就有几个少爷公子追上来,似有什么要事跟亚夫谈。

亚夫却说,“已经打草惊蛇,大家还是各自小心,早些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争取大丰收。”

说完也不管那些人一脸急切的模样,转身就走。

有人想追,就被其他人拉住了。

轻悠听到那急切的人忿忿不甘地嘀咕“还以为是条汉子,没想到死了三个流氓兵这就怕了”。

她这方弄明白,这些人其实是想找亚夫商量,明日怎么应对张大帅之前的威胁。

张大帅护短是出了名的,今日被迫杀了自己人,明日逮不准会借故发难。众人唯恐明日会遭报复,就想找今天的领队人商量明天的应对之策,但亚夫似乎一点也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她环顾四周,立即发现了附近新增的岗哨儿。之前闹出人命时,张大帅就喝令要加强营地安全保护。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趁机监视。难怪亚夫要将那些人斥回去,毕竟他们这边的女眷来的也不少。

行近自家帐蓬时,亚夫就耳低语,“晚上乖乖待在帐蓬里,如果听到什么声响,让所有女人都不准擅自离帐。”

“那万一听到爹,大哥四哥的声音呢!二娘肯定忍不住,六姐也舍不下她娘,我……”

亚夫拧了拧眉,还是耐心道,“你有功夫,敲昏她们。”

“啊?”

这办法是好,可事后的众怒会更可怕啊!

轻悠瘪着脸进了帐,屁股还没沾凳子,锦纭就哭丧着脸跑来求帮忙,二娘也跟着过来喝骂她们不懂事儿。她变成了夹心饼干,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趁着临睡时,悄悄给锦纭透了个信儿,说明日救星应该能到场,锦纭勉强忍住了要逃跑的冲动。

……

且说,今夜必是个不平夜。

亚夫离开女人帐子后,就跟着同他一起送人的锦业回了隔壁的男人帐。

一见帐子里多出三个半生不熟的面孔,正是白日共患难的兄弟,还有一个正是刚才被他打发掉又转头来帐子里找宝仁的,这会儿看到他们两个主要战将回来,都露出尴尬又欣慰的表情。

宝仁正要介绍,亚夫冷冷一哼,“我们累了,要马上歇息,三位有事明日再叙。我岳父身子不好,熬不得夜。请回,不送!”

做为中间介绍人的宝仁尴尬地僵住脸色,想要劝说,却被父亲按住。

锦业脸色很凝重,没有表示。

那三人中疑似代表的说,“周公子,您放心,我们来时已经避开了那些岗哨的,回去时,我们也一定小心,不会置你们于不义。”

亚夫侧过脸不看众人,“不必了!今日之事纯属巧合,谢意我们领了,其他没什么好说的。诸位请回!”

说完,倒在榻上,蒙头就睡。

其他人面面相窥,锦业也表示太累,那三人本就是富家公子,如此登门相求已折了面子,现在被人当面甩脸子便受不住了,那先前被拒的人首先就站了起来,哼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你们今天能行,明日张大帅要真实行报复,咱们自己人不抱成团的话,还不知道谁能活着回家!”,说完就走,其他人也不得不叹息跟上。

室内静了一静,轩辕瑞德打破了宁静。

锦业看了看依然躺在床上不动的亚夫,低声将白日的事又说了一遍,跟宝仁的差不多,但加上了他自己独特的见解。

轩辕瑞德说,“亚夫的做法没错,现在整个营地都在张大帅的控制下,我们这些人怎么能明目张胆地私下勾结,要出了什么事儿,必然成为枪打出头鸟。之前你们在林子里救人,那是巧合,要是故意集团起来,那就是蓄意谋乱。即时,张大帅要为今晚的士兵报复,这借口可正称了他的心。”

锦业点头。

宝仁不安,“可是,如果我们不联合,那就更不可能在明天的狩猎活动中安全归来。现在我已经受伤了,可以借故留在这里。可小业你和亚夫明天还得出猎……到底多一个帮手也好啊,何必回绝别人的好意。”

另两人没答话,都看向那躺着的男人。

半晌还不见动弹,锦业受不了,心说这男人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这火都烧眉毛来了。光是看篝火宴的位置安排,就让人心惊胆颤的,显然在沈百通的故意窜掇下,张大帅已经注意上他们了。连那个情妇小百合都背着他们,给自家女人下套。他们现在可是腹背受敌啊!

一个忍不住,他跳上前就要将人抓起来,哪知手还差个一寸许就被人一把抓住,巨大的黑影如闪电般袭来,那速度之快,骇得他还来不及吸一口气,就被摔倒置于榻下,脖子被铁臂狠狠抵住,几乎无法呼吸,整个人被制得结结实实,毫无翻身之地。

这手法儿,那眼神儿,这一撂儿的汹汹杀气啊,简直绝了!

“亚夫,你,你是不是当过兵啊?”

轩辕锦业到底有些见识,亚夫目光闪了闪,迅速收敛浑身气质,将他放了开,没回话。

接上了众人讨论的话题,“这些人多是岳父您的同行竞争者,且家世底细我不清楚,我不敢冒然结交。”

一听这话,众人便一扫先前不解,暗赞亚夫果然心思细腻,思虑周到。

“张大帅是刀口枪膛里滚过来的军人,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对抗的,没必要去以卵击石。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此行的一大目的,是想从这些商人身上募集军资,若是真动手杀了人,戳了商人们的底线,就会势得其反,这并非他的初衷。”

“可他护短,必然报复,我们怕……”宝仁虽白日里在丛林中受了伤,已经心有余悸,又听说了宴会上死人的事儿,更惴惴不安了一整晚。

“与我们无关。”

锦业立即不满了,跳出来说亚夫太冷血,好歹也是一路打过来的战友了,怎么能见死不救。

亚夫心里暗笑,这小四的确是一身侠骨,当初他也没看错,小四带他去吃喝嫖赌,看是故意为难,其实也是为了小七试探他的本性,是个真心为了妹妹好的好哥哥罢,遂也不跟他一般置气,只就事分析。

“叫什么叫,不怕隔墙有耳。给我坐下!”轩辕瑞德从头到尾都只是听,这时才喝斥了四子一声,将人拖下,“亚夫,你说说,咱们怎么逃掉张大帅的报复。”

“不用逃,他不会报复我们。”

宝仁奇了,“亚夫,你怎么这么肯定。张大帅真是杀人如麻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有七成把握。”

亚夫扫了众人一眼,那一身沉定的气势莫名地就让周人按捺下了急躁的心情,直觉眼前的男人很有大将风度,让人不自觉地俯首听命,臣服其下。

“三成,来自大哥。三姐是您的同胞亲妹妹,你俩感情向来不错。之前我们都去篝火晚会时,她应该来看过您了。”

宝仁尴尬地收回了眼,嚅了嚅唇,才道,“她是来看我的伤,说让我在帐中静养,没有人会对我不利。可那不代表你们明天出去就不会有事儿啊!”

亚夫又道,“明日有你在营地坐阵,我和四哥出去就不用担心女人们的安危了。再怎么说,沈百通明面上还是轩辕家的女婿。不可能违背孝道,见死不救。再三成,便是我们天锦坊好歹已经为张大帅征用,制造军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就是他的自己人,也是他护短的对象之一。”

众人忍不住“啊”了一声,脸上都是不可思议。

锦业立马反应过来,“所以,我们更不能跟刚才那群人走得太近。他们毕竟是我们的竞争者,我们天锦坊此次获得军方配额订单,必然有人私底下眼红,正愁抓不着我们把柄。

要是我们答应做这反报复的头目,不就正好中了那些人的招儿。要是我们领头,很可能成为那些人的把柄,事若成之倒好,事若不成,很有可能被卸磨杀驴!”

自古以来,揭竿而起的英雄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很多揭了竿儿后成为替死鬼的大有人在。就像《水浒传》里的良山好汉们,最终因为某些人想投诚,而被出卖成了替死鬼。

亚夫赞赏地看了锦业一眼,接道,“张大帅会报复,但我猜测他应该不会真的动那些大少爷,也许会从他们身边的小厮随从下手,威吓一下。对此,我只有一成把握,因为我对张大帅的为人也不是特别了解。或许,今晚……”

报复就会来!

可这样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怕老爷子听了一夜睡不着,白日都替他们担心那么多,这年纪大的人心脏经不起折腾。

可宝仁一听还是吓了一跳,“亚夫,你是说今晚张大帅就会报复我们了?怎么可能,他怎么报复?你别吓我们啊!现在小妹他们那里……”

锦业举手压下,“不会是放什么蛇虫鼠蚁的,吓吓人,让人不好受?!”

亚夫颇有些趣味地瞥了锦业一眼,后者裂嘴眉毛往上一弹。经历之前丛林中的协同作战,两人之间已经萌发出一种类似于战友的默契了。

轩辕瑞德总结,“那么照亚夫这分析,咱们完全可以按兵不动,以静制动。”

“再,伺机而动。”

亚夫补充,同时心下也按下了那“三成”不可控:林伯源在此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小百合夫人?还有必然得知消息,却一直没现身的姜恺之!

……

就在轩辕家男人们帐中密议的同时,张大帅的大帐中也很不安宁。

“这些该死的商人!竟然当场跟我叫板儿,一个个都他妈活腻味儿了,老子一枪崩了他们,看他们还敢嗷什么嗷。”

张大帅死了麾下人,回帐子就对着心爱的情妇小百合倒苦水,骂咧了半晌。

跟着进来的包叔脸色凝重,“我听几个要好的行家说,今天好像是轩辕家小七的那个未婚夫,周亚夫,带着那些小布商跑回来的。中间可能还打伤了大帅您的几位部将。”

随后而来的沈百通也一个鼻孔出气,“还真别说,那周亚夫是个人物啊!长得妖孽就算了,私下里竟然跟那些行商们勾结起来。这人要不除,大帅,肯定会坏咱们大事儿的啊!”除掉周亚夫,那丰腴的小七儿可不就是他的嘛!

包叔和沈百通互递一眼,仿佛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轩辕家的天锦坊到底是在为张大帅做军服,麒麟锦还在人家手上,动不得。可是身为外人的周亚夫,就不同了,刚好成为他们泄私愤、趁机扫轩辕家脸面报报小人怨的替罪羊。

“不行!”

“不能动周亚夫!”

张大帅正要开口下令,小百合突然起身大喝,一双锐利的美眸掠过另两个男人,两人都唬了一跳,不明白向来最支持他们的美人儿怎么突然变了褂。

小百合根本不理睬两人询问的眼神,上前附耳于张大帅低语了几句,只听得张大帅问了句“当真”,很快就一扫先前的同仇敌忾换了语气。

“麒麟锦还在轩辕家人的手上,暂时不能动。那些小商人不捐军资,必须立刻处理。”

小百合才道,“大帅英明。眼下战士们的冬装和过冬物资非常重要,我们一定要趁着九寨的杨坚、白果的吴三那些人之前,筹到军资,才不会坏了咱们今冬的大计。

我看这些小商人遭了白日一骇,还不妥协,多半是早前受了姜恺之的挑唆。就怕明日出乱子,不若今晚咱们就动手……这样,还可以给轩辕家一个警告,他们毕竟受了大帅的惠,不会那么傻地与大帅为敌。即时大帅再行起事来,必然事半功备。”

张大帅这方一听,高兴得不行。

包叔和沈百通面上同喜,心下却生了几分狐疑。

……

也就在轩辕家男人们商议完当,准备就寝时,帐外突然传出喧哗声,黯黑的帐子里,可以看到帐外东南角腾起刺眼的光亮。

锦业晚了亚夫一步出帐,就看到那方大火汹汹,近前来往奔走的人都叫着“走水了,快救火”。当前他们驻扎的营地,水源在西北角,距离东南颇有些距离,眼见大火凶猛已极,根本来不及救。

宝仁由父亲扶着出来,一看惶叹,“这,这不就是……”

亚夫道,“四哥,你把人看好,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

“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保护他们。”

面对亚夫强悍霸道的命令眼神,锦业屈服了,脚步退了回来。

亚夫冲入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女人帐子有人探出头来,正是轻悠,刚巧瞧见了这一幕。

……

营地外,一处树木葱笼的树林后。

“你怎么会来亚国?”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东晁远征将士,为了我的祖国和人民。”

“……”

“我也没料到您会在这里。”

“长藤光一他同意你来干这个?”(ps:长藤光一大家还记得不,第二卷出现过,是百合子的丈夫哟!)

“光一他,已经在台湾岛的登陆大战中,为国捐躯了。”

“……”

“亚……元帅大人,”那道窈窕的身影跪落在地,仰起的面容上,目光盈盈欲滴,却闪烁着让人惊讶的勇气和坚持,“百合子心中有愧,只想用这种方式,力所能及地为……曾经的过错渎罪。我想,光一郎会理解我的,还有……小粟子也会支持她的妈妈。所以……”

她身边挺立的高大男人,似乎身形也微微动了一下。

“元帅大人,请您尽快离开这里。万一曝露了身份,于陛下,于帝国,都是最大的威胁啊!现在我帮张大帅募集军资,唯恐姜恺之那方按捺不住从中作梗,要是双方交起火来,必然损及您。属下怕承担不起……”

“我的安危不需要你费心。我问你,林家人在此次天锦坊接到张大帅订单一事中,担任了什么角色?”

“林家的确想取代轩辕家,怕轩辕家再起势。但订单一事是沈百通为讨好张大帅,求来的。”

“真的?”

“确真不假。”

“百合子,不要以为你现在为帝军效力,我就会姑息你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要是你敢动轩辕家人的一根毫毛,就算是由张大帅、沈百通,甚至是林家人出面,我也不会放过你!”

“属下不敢。请元帅明鉴,属下对元帅的忠诚之心,日月可表!”

“你最好明白你的职责,做你该做的事。”

“属下遵命!”

男人离开后,百合子亦即小百合,张大帅宠爱的情人,才返身回了营地。而走到半路时,她朝某处角落望了一眼,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张大帅、沈百通、林家人都不能动轩辕家是吧,那么,若由轩辕家自己人招来祸端,可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当百合子离开后许久,那伏在角落里的人才跳了出来,满脸惶色,不敢置信。

“他”一心惶惶然地想要往林中逃去,可来回犹豫踌躇了好半晌,却还是逝回了营地,立即就被跑来的姐妹母亲找到了。

“六姐!”

“死丫头,你这是要急死娘嘛!”

小六锦纭被母亲又拉又扯又抹泪,看向轻悠的眼神变了变,这时锦业和亚夫过来,她吓得低下头只哭自己怕,不想当小妾才想跑掉。

轻悠不忍心,才附耳道,“六姐,我让艾伯特大夫来给大哥治病,也是为了你啊!张大帅找小妾只是为了生孩子,我们只要在这点上蒙混过去……”

锦纭大愕,瞪着轻悠,轻悠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她才终于按下了心慌。

回帐后,二娘也怕逼得太过,遂了锦纭的愿,和轻悠同榻。

锦纭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许久才忍不住问轻悠。

“小七,我说如果哈,只是如果,要是七妹夫背着你跟别的女人往来甚密,你……”

“亚夫不会,我相信他。”

“可万一是真的呢?”

“那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要是你亲眼看到,你也,相信他?”

轻悠看着锦纭一笑,“有些事,就算看到、听到,也不一定是事实,要看自己的心。”

当年,她是中了百合子的计,亲耳听到亚夫说“不要孩子”的话,可事实上,他为了他们那个不期而至的第一个宝宝,不仅削爵,还杀了那么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要是当年她对他多一些信心,不轻信他人,也许事情结果就不是那样了。

“我相信他!”

锦纭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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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的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正文 75.围猎4-女人战场

天刚蒙蒙亮,狩猎营地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呜啦呜啦”的长鸣荡得老远,吓得好梦正憨的人们一个个穿着睡衣就急不迭地往帐外冲,有的就直往林里跑,半路摔倒地就抱着脑袋往车下钻。

场面可谓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之下,女人小孩子哭叫不停,连马匹都被惊了嘶叫着四处逃窜。

轻悠头晚就没睡好,这会儿还困顿得很,本不想理睬,可睡在身侧的锦纭似乎一夜不曾好眠,这一听动静就弹了起来,惶惶地问是不是“空袭”来了。

话说自皇朝破亡、军阀横行、国民政府建立后,他们平日也没少听这样的拉警报声,芙蓉城身处内地,也算西南部的军事重镇之一,但极少碰到空袭,地面火拼时有发生,也极少祸及到他们有钱人家。

“姐,你别担心,哥他们都没来,应该没什么事儿的啦!”

轻悠知道锦纭心里藏着事儿,才会如此紧张不安,草木皆兵,遂拉她躺下要继续睡。旁边榻上的二娘也翻了起来,听轻悠这么说,也不想落了长辈面子,佯装无事地又倒回去。

随行来的丫环婆子自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听到了尖锐的口哨声儿,婆子进来就说张大帅拉了集合号,要全营的人都到草坝子上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这时,轩辕瑞德带着男人们过来接女人们。

轻悠穿了套小西装,模样还有些爱困,亚夫过来时,将手臂上的一件斗蓬轻轻一抖,掩在她身上,长长的披风迤到地上,将她娇小的身子衬得更小了。

他捏了捏她的小脸,“等会回来接着睡。”

她瞄一眼身上的斗蓬,困意就没服,“亚夫,这是十一郎给你准备的吧?这里山林湿气重得很,该你用才好。”

他按住她的手,“再湿也没海上湿。”扫了眼旁边垂下头去的十一郎。

锦业走过他们时,调侃,“小七儿,幸好你今儿穿的不是旗袍,否则,他非拿绵被把你捂熟了不可。哈哈哈哈——”

轻悠一愣,目光纯纯地看向亚夫,他立即别开了脸,拉着她就往前方集合处走。

错过宝仁时,又听到,“听说我们昨天不在时,那个张大帅的情妇很青睐我们轩辕家的女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哦,原来如此。

轻悠看着亚夫冷硬如雕刻的侧布线条,心下暖暖的,小嘴儿也勾了起来,抱上他的手臂,挨得更近了一些。

他看着偎来撒娇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浮起柔软的光芒,将人揽进臂弯里。

而跟着父母走在一起的锦纭看着那并肩而行、甜甜蜜蜜的两人,目光愈发暗淡,心下苦涩,又满是矛盾。

……

到了草坝子上,已经聚集不少人,都以家庭为单位各自为阵。不少人顶着黑眼圈儿,脸上都有惶恐之色,更有不少人开始嘀咕后悔此行。

亚夫扫了一圈儿,与锦业撞了眼,心下都明镜儿似的。人群里明显少去几人,都是头日想要积极找他们联合对付张大帅的人。

锦业很快从买通的送茶水小厮那里得到情报,那些人在头晚帐子起火走水时,不是被烧到,就是被蛇咬到,或者自己撞了头现在还没醒来的。

男人们互窥一眼,都十分佩服亚夫料事如神。

稍后,张大帅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身上的金属枪械在行走时发出摩擦声,在这清冷的秋晨更添了几分寒意。

而跟着张大帅一起过来的仍是代表林家的包叔,还有沈百通夫妇,未见那叫小百合的女子,确真像说的那般体弱多病。

“惊扰了诸位的好梦,实在不好意思。”

哼,不好意思你也惊扰了,甚至还又拉警报又吹军哨儿的折腾,现在来道歉不是明着打你一把掌又说失手,存心来耀武扬威的么!

场下竟然还有人应声说“没关系,悉听大帅差遣”,任何时候都不缺马屁精。

“多谢各位的理解啊,咱们的兄弟在战场上厮杀,以血添命,能有诸位这一句话,那就是死也值得了。所以,今儿在这里,本帅要特别感谢几位爱国爱军人士为咱们将士捐献了一大批的过冬物资,让我们的将士……”

原来,昨晚那一场威胁真起了作用。今天这会儿子,显然是张大帅趁着众人脑子还没睡醒,又受了昨晚一场惊吓后举行的恩威并施的捐军资动员大会。后面念到的那些已经捐款的人,确也包含了那几个没来的人。

当三个士兵抱着个大纸箱子前来时,女人们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从身上拨下些值钱的东西,满有纠结地扔进箱子里。抱箱子的士兵看得满脸贪婪相,见到富家太太小姐们犹豫时,甚至低声出言恫吓,整个捐款场是一片愁云惨物,再没有初到时那跃跃欲试想要争夺什么好彩头儿的兴奋劲儿了。

军阀头子的贪婪、无耻和凶残狡诈,让轻悠第一次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不胜唏嘘。

当士兵们走到他们面前时,二娘第一个叫了起来,护着手腕上的一只翠玉镯子哀嚎,还是被轩辕瑞德给止住,脱了下来,骂她“这就是你看上眼的人”,二娘一下蔫儿了,小四拧了眉上前安抚母亲。

锦纭倒是很干脆地将那双小百合送的碧玉镯子扔进了纸箱里,大大松了口气,同轻悠相视一笑。全场大概就她最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捐款活动了。

到轻悠面前时,她只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再无他物。那小兵竟然还贪婪地看着她身上的黑色斗蓬,赖着不走。亚夫便从手上取下一只欧洲表扔了进去,士兵被那眼神吓到缩了一缩,十一郎一步上前挡在主人们面前,一身煞气更是骇人。

小兵心里不爽,大声一吆喝,就有提着枪的过来了。

两方一对上,小兵眼尖地看到织田亚夫手上的翡翠订婚戒,就要动手拨,十一郎一挥手就把人掀倒在地,顿时一排枪口指了过来,将他们围在其中。

轩辕家的男人们急忙上前打圆场,亚夫却冷冷地看着一切,不动不语,将轻悠紧紧护在怀中,小脸也埋在他胸前,不让她看。

她不解,怎么之前一直很低调的人,竟然不制止十一郎的行迳,当众惹来士兵。

轻悠没看到,前方张大帅眉头拧得死紧,似乎极为不满,可最终在副官附耳低语时,加上轩辕老爷适时地表示也捐献一批军资,张大帅这才有了台阶下,出言化解了这一刻的刀枪相见。

“本帅在此感谢各位乡亲父佬们的慷慨大义,希望大家在今天的狩猎活动中,满载而归。若是有人能拨得头采,本大帅将有重大奖励,前三名者,亦有惊喜。哈哈哈,祝大家今天玩得愉快!”

似乎是凑了不少军资,张大帅心情大好,哈哈笑着散了场,跳上自己的马,一群士兵吆喝着随之行进大山林。

留下一干几乎被抢光了的富贾商人们,个个大眼瞪小眼儿,敢怒不敢言。

……

抢钱大会刚结束,轻悠等的人就到了。

“没伤到骨头,子弹也取得很及时,伤口处理的手法也相当专业,不错!”

艾伯特是连夜赶来,察看完轩辕宝仁的伤口后,捎带着表扬了轻悠一番。

此次狩猎没人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谁也没带医生,有兽医,军医,可谁也不敢真让军医动手。

轻悠立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艾伯特,子弹是亚夫取的,我只处理了伤口。”

艾伯特一哼,“大男人连这点儿事都不会做,怎么在这乱世生存。倒是你们女孩子,没被吓坏吧?”

他语声和煦地安慰着在场女士,还送上玫瑰蜂蜜花茶给她们压惊,缓和了些气氛。待到男人们终于离开时,他将一小包东西交给了轻悠。

并说,“这东西绝对是万无一失的。但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制造机会使这东西不被人发现?”

“自然要有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人证在旁边看着,才保险。”

轻悠正寻思着,锦纭跑了过来,说那小百合又叫众女眷集合,有什么重要事件要宣布。二娘似乎也担心女儿的安危,给轻悠说好话要她多照顾着自己姐姐,没有再如初时般头脑发热了。

来到集合点时,就见小百合今日竟然穿着一身骑装,仍是半掩着脸面,只露出诱人的红唇,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上扬着一根细长的马鞭,确有几分英姿,毫不似她嘴里说的体弱多病。

这时候,女人堆里的气氛产生了严重分化。

一方以那薄家小姐为营,仿佛是前后得了多少好处,个个盛气凛然,一副我是女王的模样。

一方以被害了家人的女眷们为营,对于聚会显然是一副想要敬而远之的模样。

轻悠看到这情形时,心下一转,眉梢染笑,拉着锦纭走到了靠薄家小姐一营,立即招来另一营人的鄙视,而薄家小姐似乎是为了扫除先前小百合夫人说她“争胜之心过盛无容人之量”的偏见,对她们的加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

言谈间,轻悠才知道今日女眷们也要进林子一试身手,这主意竟然是薄家小姐提出来的。薄家小姐说这话时,面颊绯红,旁人嘻笑打骂间,透露出昨晚张大帅似乎到她帐子里去坐了一坐,好事将近。

这时,小百合响鞭宣布,“昨儿个薄妹妹向大帅提议,咱们女子也当帼国不让须眉,故今日招集姑娘们至此,也举行一个小小的狩猎比试,进林子里打些野物,定不教那些男人们笑话咱们只是吃白食的米虫!大家说,好不好啊?”

焉有人敢说不好的么!

就算是小百合狐假虎威,众女也只有应下的份儿。

回帐子准备时,锦纭心头惶惶,“小七儿,咱们怎么办啊?万一弄不好,咱们会不会像大哥那样……我,我好怕!要不咱们叫上爹吧,家里的护院都弱得要死,根本不顶用,不然昨天大哥也不会受伤了。唉,你怎么也不让亚夫把十一郎留下,他功夫那么好……”

今天亚夫和锦业离开时,轻悠可花了好大番功夫,才说服亚夫将人带走,否则就要偷跟去,亚夫才妥协了。

二娘一听说女眷们也要进林子打猎,顿时吓坏了,拉着轩辕瑞德又哭又求让他想办法,气得轩辕瑞德又狠骂了她一顿。

这时候,轻悠心里已经有了对策,遂安抚家人,保证一定将六姐完璧归赵,顺利脱离这场狩猎的阴谋。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照顾女士可是绅士的责任和义务!”

艾伯特竟然换上了一身骑装,跟上了轻悠一行人。有个精通外科的洋大夫傍身,轻悠这队开始不怎么受人待见的立即获得了女人们的青睐,尤其是薄小姐更为热情。

轻悠暗忖,看来这些女人也并非完全不忌惮,一个个心里还是很担心受伤。毕竟以色示人,最怕的就是色衰毁容了。

然而,顺着大道进林子后,遇到个岔路口时,小百合就却说要分头行动,才便于大家自由发挥,硬是让众人分了几组,走上不同的岔路,她自己选的与轻悠这方距离最远。

“薄妹妹,你算是自家人了,可要帮我带好这些姐妹哦!”小百合驱马上前,拍了拍薄家小姐的肩头,语声温柔亲切。

这两个女人当众虚与伪蛇一番,才各行各路。

轻悠只觉得刚才那眼光刮了他们这方一下,就像毒蛇滑过了背脊,阴森森的,当那队带着士兵走远的人群,听到周围一片松气声。

薄家小姐立即驱马过来,颇为亲热地拉起锦纭的手说,“轩辕妹妹,你别怕那小百合,我都听张大帅亲口说过,她那就一介村妇,因大帅入山中遇匪类时救了大帅一命,有些恩情。其实……”

她突然凑近前来,眼中闪烁的都是一片傲色,“我看过她面纱下的样子,除了那张嘴儿,她半张脸都被毁了,丑得吓死人呢!”

女人们全一片低呼。

轻悠心头莫名一跳,毁了容,还是眼睛的位置么?

薄家小姐更得意了,“张大帅心善,完全是同情她才收了房。以咱们的姿容和家世,若是有缘成为一家人,只要互相帮衬着,还怕斗不赢一个毁了容的小小村妇?!妹妹……”

敢情,这是来拉同伙入联盟,共同抗敌了?!

轻悠不得不佩服这位薄家小姐,的确有几分心机,城府不浅。

可,她直觉小百合这个女人更不简单。

就她从亚夫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张大帅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爷,只是山野里的猎户出身,也就是说,出身和小百合“所说”的出身如出一辙,这就拥有相同的生世基础了,这是其一。这样,张大帅就出生问题上,在小百合面前绝对比在薄家小姐面前,更有气场。

连这么爱自己的亚夫,有时候也要在人前讲身份地位,好面子,大男人主义得不得了。像大张帅这样草莽出身的人,更介意别人拿这种东西做文章。

自然就不会真的那么看得上薄家小姐的高贵身份了。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亚国皇朝破国四年,四年里,西南这片军阀混战,张大帅能突出重围,在群雄并起时没有被别的军阀吞掉,还能不断壮大到今天成为各地方武装势力十分忌惮,欲拉拢之大人物,绝非外界传闻的“草莽”之人。还会没见过什么美人儿么?!怕是早在成名之初,不知有多少人往他那里送佳人讨好巴结了。

现而今,张大帅后院自然也有不少人,却独独带着这位小百合夫人随行,她仅见到的两次同出同行,张大帅对小百合的呵护宠溺都是显而易见,不带作假的。而且男人带兵打仗,除去厨娘军妓,都忌讳军营中出现不相干的女人。足见张大帅有多么看重小百合。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百合以毁容之姿,还能得到张大帅的眷顾,这其中若说没有真情实爱,那绝对说不过去。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还能得到男人的眷顾,那么吸引这个男人的绝对不是外相,必然就是性情,更甚者是头脑。

轻悠绝对相信小百合定是后两者兼备。

小百合之前点名到姓地说此次狩猎活动的发起者是薄家小姐,若此后女眷们出了什么事,那么众人的矛头绝对都会落在薄家小姐头上,现在薄家小姐还没有获得张大帅正式的媒聘和名位,即时发了事儿,张大帅会保谁,不言而喻。

可惜薄家小姐自恃身份高贵,目中无人,正沾沾自喜中,根本看不到这一点。一路行来,为显得自己家学渊博,给众人介绍山水花草,倒让这趟出行的气氛有了些趣味儿。

……

一处高突的山岭上。

一名士兵单膝落地,禀报,“夫人,他们已经进入狩猎范围了。”

女人面纱下的红唇,微微裂出一抹雪亮的白,“很好,把咱们的宝贝放出去。”

哐啷两下,铁栓掉落的声音响起,两道黄黑相间的庞然大物倏地冲向密林中,哗啦啦的树叶摩擦声由近而远去,很快惊得下方一片广袤林地中,鸟雀四窜。

嗷嗷嗷——

野兽的嘶吼由远而近,正在行进中的女人们顿时吓得面面相窥,白了小脸。

“大家别担心,这听起来声音大,其实距离还远得很呢!我家师傅是老猎手了,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薄家小姐倒是很沉得住气,一副大将风范地安抚所有人。

“大家可把手上的家伙看好了,这山中霸王一吼,一定会有不少小动物受惊乱窜,趁着山大王给咱们赶猎物,咱们一定要多打些东西回去,一举夺魁!”

不想这话声刚落,就有人叫看到了兔子,还有獐子。

初时惊吓的女人们立即对薄家小姐的广见博识,投以十二万分的信任,开始兴致勃勃地投入到捉小兔子的活动中,枪响不断。

连锦纭也被气氛感染,暂时放开了心中包袱,想要打点什么东西。

在众人的积极投入中,轻悠直觉那几声兽嗷不对劲儿,一直紧跟在锦纭身后,不断四下观察。

不知不觉的,众人就走进了一处山坳子,一个老猎户说这坳里最易藏小动物,兔子,獐子,貂等都有可能有,众女一下猎心大盛,全窝在这处不走了,随行的护院开始猛砍挡眼的杂草,猎狗们吠叫着驱赶搜索到的小猎物。

一时间,山坳内枪声不断,众女猎得好不热闹,纷纷叫着打到了好物。

“六姐,够了,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锦纭竟然打了三四只猎物,颇为兴奋。

“唉,可我想抓只活兔子。小七,你不是最喜欢养这种小东西么。”

“六姐,正事儿要紧。”

这一提醒,锦纭神色一肃,跟着轻悠勒马后退。就在她们要出坳口时,突然一声惨嚎传出,马嘶人叫,兽鸣四起。

“六姐,小心!”

轻悠四顾时一眼窥见个黑黄之物从侧方飞速窜出,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纵身一跃就扑向身边的锦纭,当她们坠落马背时,只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压迫感从头顶掠过,轻悠座下的马儿就被扑倒在地。

咔嚓几声,那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骇得人冷汗直下。

当几声枪响后,艾伯特和护院将她们扶起,两人一眼就看到十步外,轻悠刚刚坐的那匹马的脖子鲜血长淌,整个马首都呈扭曲姿势歪在马背上,白骨参差,只有极少的筋骨连着马身。

老天!

那得多强悍的咬合力才能一下将一人高、脖子至少直径一尺多的大马,咬成这样儿?!

根本没有时间给两女人喘气的机会,刚才那被打跑的庞然大物,在一片枪响之后,趁着众人装填子弹飞也似地绕了回来,朝那马匹扑咬而来。

“老,老虎!”

锦纭大叫。

不仅是老虎,还是被人故意饿了几天几夜,喂了什么兴奋剂的老虎吧!

不然,怎么敢在这么多枪管子的威胁下,不顾生死地又跑回来。

不是说老虎就有多么了不起了,这生物都是有求生本能的。护院和随行的老猎手们的枪,都是专门对付这山中猎物的,老虎再凶猛,也敌不过子弹。目前也至少有几十杆枪口对着老虎,如此强敌环伺之下,就是山中霸王也懂得趋利避害,不会跟人硬拼。却偏偏疯了似的,来回扑腾个不停。

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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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秋完结文--亚夫和轻悠的后世大宠深爱《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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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6.围猎5-虎口脱险

在林中阴黯的光线下,那黄黑相间的毛皮水滑如新,庞大雄壮的身躯未站起身时已有一人高,更莫说奔跃而起时,就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骇人得很。

“啊,救命,救……”

它左突右窜,袭击人群,一嘴下去,一个小厮被咬断了脖子,女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可不巧的是,刚才众人为了捉兽方便,砍掉了不少大灌木,一片空旷平坦,根本不好藏人逃躲,倒方便了这畜牲捕食,一扑一个准儿,连接下来,护院和小厮频频被受伤,四处惨嚎不断。

锦纭吓得直往轻悠身后躲,直叫着“怎么办”,整个人已六神无主。

好在她们撤得早,距离山坳口子极近,只要策马狂奔,很快就能脱离虎口。而进山坳子时,众人带来的猎户砍掉了口子上的草丛灌木,正好方便了她们的逃走。

“来人啊,救命,救命——”

刚走没多远时,就听到了薄家小姐的哭叫声,轻悠朝那方一看,吓了一跳。

不想薄家小姐竟然带着七八个女孩跑到了山坳石壁边,被两只老虎堵住了,女孩们哭嚎不断,后方的护院和小厮死伤无数,竟然开始害怕着不想管主子,要各自逃命去了。

“小七,你干什么?”

“姐,你快跟艾伯特先走,我去救她们!”

护院和小厮们一听就吓住了,七嘴八舌地劝,无奈轻悠此时十分严肃,喝令众人必须听她指挥,那番气势俨然有轩辕老爷之风,更隐隐带着织田亚夫似的冷锐狠戾。

正在这时,有猎户惨叫一声,“哎啊,糟糕了,豺狗子来了!”

就见不知打哪儿又窜出一条条灰黑色的身影,动作比那老虎还要敏捷不少,且身形娇小,掩在草丛中,突然一个起咬,就撕扯住人的脚踝子不松嘴,几枪打过去,其弹跳力惊人,躲了子弹又出其不意地跳出来伤人。

那正是常常爱跟在老虎身后拣吃食的豺狼,最喜欢趁火打劫,狡猾多端。

“不行哪,七小姐,我们快走,再不走,要是引来大批豺狼,没有援兵,咱们耗也要耗死在这里了。”

话间,一声女子惨叫传来,轻悠回头看到几只豺狼竟然已经窜到那些女子后方的山壁上,灵活地四处腾跃,借机叼食,一个女孩就被咬住了手臂被扯出了人群圈儿子。

枪声又响时,轻悠压下锦纭,附耳低语一声,将之推给了艾伯特,回头就朝那方向跑去,举起枪向着一头老虎额心射去。

教她射击的那位师傅说:射击靠的不是眼睛和手法,而是心和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开枪。

砰——

一枪放出,凶猛的嘶嚎陡然一弱,就见最靠近女孩们的那头立在一块突起石块上的老虎,应声倒下了。

轻悠双手握枪,对准那叼着女孩的豺狼,半眯着眼又射出一枪,再次正中额心,女孩立即被老猎手救下。

这突然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一下也打乱了豺狼们的阵脚,纷纷忌惮地朝后方退散去。

就在这危机解除的短短一瞬间,薄家小姐看到远处正在往外逃的锦纭,立即带着人冲了出来,指着山坳口处大叫,“大家跟我跑啊!”

虽然之前这位大小姐好大喜功,想要抢头彩,带着大家进了这危险的山坳子,接着在事发之后又判断错误,将众人带上了绝路。可眼下小姐们都被吓傻了眼,这人在六神无主时一听到有力的命令声,就会下意识地跟着跑,这会儿薄家小姐震声一吼,一个个地又跟了上去。

轻悠见状,真是又急又气,却又无可耐何。只得一路上跟着,一边威吓伺机而动的豺狼,一边扶着受伤的人往外逃。

还没跑多远,薄家小姐就看到了一匹惊散掉的马匹,二话不说就跃上马,要甩鞭离开。

“薄小姐,等等啊,请您带我们家小姐先出去。她伤了胸口,大出血。”正是刚才被豺狼叼了去的那位小姐。

薄家小姐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儿,脸色一片苍白惶恐,没有立即出声,一声嚎叫突然从众人头顶掠过,众人立即伏倒,枪声四起。

当众人再抬起身时,薄家小姐吓得尖叫一声,捂着被抓伤的肩头,狠狠一挥马鞭,再也不顾他人,调转马头就跑掉了。

轻悠放了两枪,上前帮那没跑掉的家仆扶起那小姐,将身上带的云南白药给了那家仆,家仆十分感激,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这薄家小姐,真是太无情无义了,刚才在山壁那里,还是我们小姐拉了她一把,她才没被那老虎叼了去。”

这话音未落,又有人大叫,“呀,那老虎,追上去了!”

再一看,果然那被她和几个猎户吓走的老虎竟然直追着薄家小姐的马匹跑出山坳子去了。

“这,怎么回事儿?”

一个老猎户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碎布,似乎正是老虎从薄家小姐身上撕下的布料,拿到鼻端嗅了嗅,脸色大变,“这是……”

立即有几个猎户跑上前来,挨个儿闻了那布料,全部一脸凝重。

最后由那位最老的猎户宣布,“这是雌虎发情时的味道,抹在这衣服上,雄虎就算远隔数里都能闻到并追来。”

众人讶异不矣,“大叔,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之所以被袭击,都是因为薄……有人身上带了这种东西,才会引来雌虎的么?”

轻悠看着那块黄色布料,不禁想起在分岔路口时的一幕:小百合故意驱马到薄小姐身边,轻轻拍了拍薄小姐的肩头。

“糟糕了!”

薄家小姐把老虎引到锦纭那边去了,他们是徒步走,没有骑马快,要是撞上麻烦就大了。

“轩辕小姐,你去哪儿啊,留在这里大家在一起才够安全啊!”

“不行,我妹妹在前面。”

轻悠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那受伤的小姐,转身冲向了出口。

就在她离开时,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也跟着追了上去,同时从腰间拿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什,扯掉一个头子,朝天上一扔。

倏——

一声尖鸣直击高空,在阴霾的天空中蓦然炸响,正是贯常用的信号弹。

与此同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两帮人都看到了信号弹。

东北方

“夫人,她们发了信号弹。”

“呵,居然还有信号弹,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夫人放心,咱们后面放出的那些豺狼,加上那两头饿了三天三夜的老虎,绝对会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吃尽苦头,再不敢妄想跟夫人您争宠。”

“什么争宠!我这都是为大帅打算。”

“是是是,小的说话了,该掌嘴。”

啪啪啪啪——

“行了!既然这信号弹都放了,咱们不去驰援一下,也不像话。”

“是。注意了,丢掉铁栅栏,急行到信号地点。”

西北方

织田亚夫抬头看向信号弹的方向。

十一郎已经爬上一颗大树,眺望那方向,回来报告。

“十郎的信号,夫人在林子里。之前我们约好了,若非万不得矣,他绝不可暴露身份。现在……”

白色尾烟迅速消失在高空。

织田亚夫毫不犹豫下令,“马上过去。”

他们决定要走,张大帅就跑了过来,“亚夫君,你这是干什么,刚刚才探到黑瞎子的洞,还有小瞎子的脚印儿,今儿咱们一定能打个大的。”

本来他们出发时,与张大帅完全不同方向,却不知为何两伙人马会撞在了一起,也不知这张大帅哪根筋儿不对,非要跟着他们一块儿打黑瞎子,即是这山里的大王黑熊。听说黑熊胆极为珍贵,说是想打来给宠爱的情人小百合治脸伤,还要送给亚夫做订婚礼物,说不出的讨好味儿。

这会儿,亚夫的心思全落在轻悠那方,哪有闲功夫应酬这里,草草应付了两句,就策马离开。

他们一走,张大帅狠狠地对着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妈的,什么东西,整一个小白脸,给脸不要脸!”

副将忐忑地上前安抚,“大帅,夫人的话一定有道理。估计是女人堆那里出了问题,您看现在……”

张大帅脸上阴色一敛,即道,“一队人留下继续打黑瞎子,今儿要是打不到,也不必回来了。一队人,跟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是。”

副将心头暗暗佩服自家大帅的同时,也对小百合的料事如神很是佩服。

事实上,百合子并未告诉张大帅关于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只说这极漂亮的少爷亦是那位龙村将军亦十分敬重的人物,得罪不得。若是能讨好对了,对他们的事只有利而无弊。

张大帅其实心里不太喜欢这长得太过漂亮的织田亚夫,从雄性的自尊和天生直觉上,就排斥着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统治权的同性人物。可他这几年来能顺风顺水干掉那么多敌手,成功济身为西南三大军阀头子之一,小百合功不可没。

所以,他也不敢不听小百合的劝说,但私下里对于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和能力,就更有些好奇了,故而今日才有这番巧合。

也多亏了织田亚夫引开张大帅的注意力,使得之前担心被报复的人都逃过一劫,幸免于难,趁着老大帅急追亚夫而去时,先行回了营地去。

……

此时此刻,轻悠这方。

“艾伯特,快爬下!”

轻悠大叫着,对准那扑咬过去的老虎就是两枪,可惜这一番奔逃,她的枪法已经没有初时那么准,没有击中老虎要害,却击怒了老虎。

“小七,别过去。”

一旁锦纭拐着跑上前抱住抓着石头往那方砸的轻悠,阻止她上前。

轻悠一把推开锦纭,红着眼喝斥,“六姐,我们不能丢下艾伯特,她刚才还救了你啊!”

锦纭的脚上已经受了伤,且还有黑色的血水渗出,轻悠并不着急,因为这是她们事先就跟艾伯特商量好的计划,锦纭意外中了毒后,艾伯特就可以他权威的洋医身份,宣布锦纭的毒虽解无性命之忧,却会威及孕育下一代。如此便可逃过小百合的阴谋!

锦纭大哭,抱着她死活不放,“不,不,我是你姐,我不准你去,不准不准。”

轻悠红了眼,一个手刀将锦纭砍昏了去,看到锦纭闭上眼时吃惊又不甘的眼神,眼角也滑下了泪水,“六姐,谢谢你。但是,艾伯特曾经救过我的命,现在又救了你的命,他是我和亚夫最好的朋友,我绝不能丢下他不管。”

艾伯特此时正护着被老虎和豺狼扑下马的薄家小姐,跟着护院,靠着一支德国猎枪,和一百多发子弹已经仅剩下二十多发,艰苦支撑着。

看着那张带血的笑脸,朝她打手式说自己没事,轻悠心底升起十足的佩服和敬畏。

也许,这里很多人根本不屑洋人,就像以前的她一样。而且,很多被洋人救过的人,也因为对方国家与亚国为敌,而心生芥蒂,不能相交。

可她不管那么多,她觉得,交朋友贵在交心。与外貌无关,与国界,民族,身份,地位等等无关,艾伯特在充满了歧视的异国,仍然恪守着自己做为一名神职人员,更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的责任和义务,大无畏地帮助救护她,和她的同胞,以及千千万万需要帮助的人。

为这样的朋友受伤,或者死掉,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上帝保佑,轻悠,你怎么又跑我们这儿来了。”艾伯特一边打狼,一边又喜又忧,“我还以为,你打死了一只,另一只冲我们来了,你就安全了,我也好向你那个魔鬼老公交待了,不然他知道我和你妹跑出来,他知道后非杀了我不可。哪知道现在……”

艾伯特是神职人员,不可能见死不救。就算他看到之前薄家小姐扔下同伴,自己骑马跑掉,他也还是会出手相救的。

可轻悠没有这样的义务啊!织田亚夫出发前,可是耳提面命地命令他一定要把轻悠保护好,不准离开半路呢!这要因他出了事儿,他拿一百颗脑袋也抵不上。更可怕的是,那魔鬼恐怕会用这里所有人的性命为代价,像当年东晁亲王宫一样,大下杀手,为轻悠报仇。他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对于只护着锦纭逃出来而留下轻悠一事,还是有些愧疚的。

“得了,别废话!快干掉这只,我只有一颗子弹了!”

轻悠手上的这把枪,是亚夫送给她的又一件订婚礼物。来狩猎场前,他就教过她打枪。且,这把枪是德国最新生产的女式枪,精致小巧,专门给女间谍使用的,只有六颗子弹。

“啊,对了,薄小姐,你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掉。”

“为什么?”

“刚才老猎户说,你身上有吸引它的气味儿,快。”

轻悠不想解释太多,也不管薄小姐的羞恼声,动手就剖衣服。

“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了。”

“操他***小杂种,老子跟你们干了。”

护院提起刀子,就冲向了一方跳来的豺狼,人和狼撕杀成一片。

老虎狂叫一声扑向来时,轻悠扬手将那件衣服夺了去,一阵猛力撕扯,顿时碎布满天。

薄家小姐看得一脸苍白,瑟瑟发抖,似乎明白了什么。爬到被咬死的马尸边,抽出了一把猎户用的砍草刀要杀豺狼。可她一转身,就看到四五头豺狼同时扑向一个小厮,顿时那里血肉横飞,惨叫凄厉,手上的刀一下就差点儿脱手。

“薄小姐,快爬下——”

嗷嗷嗷——

一直在瞄准老虎的轻悠,回身就看到薄小姐傻傻地驻在那里一动不动,刚好成为老虎的第一目标,迎面冲了上前,一把将薄小姐撞开,正对上扑来的老虎。

——轻悠,射击的时候,手臂要直,体态要稳。眼随心动,瞄准了目标,不要犹豫,立即开枪。有时候,胜与负,生与死,就在一瞬间。

“轻悠——”

艾伯特大叫,一声枪响荡出。

织田亚夫策马狂奔而来时,看到的正是这幕,娇小的女子竟正面对着那血盆大口的老虎,双手平举,双脚稳稳立在地上,那姿势真是十分标准的站立式射击姿势。

该死的,他教她射击,是为了保命,不是让她在这种时间逞英雄!

老虎一下将那小人儿扑倒在地,却没再站起来。

艾伯特吓得三魂七魂没了一半,冲上前叫着“我的主啊,我的上帝,我的天,我的小丫头”,竟然涕泪纵横,不能自矣。

“艾,艾……”

唯一还露在老虎庞大身体外面的一只小手哆嗦着,拉住了艾伯特的裤管,可惜扯不动。

“笨蛋,滚开——”

织田亚夫跳下马,一把掀开已经六神无主的艾伯特,去掀那老虎尸首,可惜凭他们两人的力气一时还移不开,只听到虎尸下传来呜呜的叫声。

而十一郎正阻挡周围扑上来的豺狼,一时不得空。

正在这时,山坳那方传来一片激烈的枪响,四方靠近的豺狼一下子死掉一片,多数被吓走了。原来是山坳里追出来帮忙的老猎户们,这一拥而上,终于将虎尸给搬了开。

轻悠立即爬边儿上猛呕,一边叫着“臭死了”,刚才被闷在虎肚子下面,没被咬死,没被压死,也没被闷死,要是被臭死了,她这打虎英雄真会传为千古笑话。

还是那个最有经验的老猎户,在查看了虎尸后,惊讶地说道,“又是一枪毙命。姑娘可真是好枪法啊!”

“咦,师傅,不对啊,这弹孔有点儿大,不像先前那头的伤。”

十一郎上前说了一句,“我家少爷也开了枪,估计和夫人射中了一处。”

从众闻言,较之先前的震惊,一个个都愕然地看着那对相拥在一起男女,露出激赏的眼神。

而两位倍受注目的当事人,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骂。

“你这个笨蛋,我给你枪叫你自保,谁让你去杀老虎的!”

“要想自何不被杀,当然就只有主动去杀对方啦!哪里不对了。”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你这蠢脑袋已经塞它屁一眼里了。”

“我脑袋还好好的长在我头上呢,你不要这么粗俗好不好啊!”

“轩辕轻悠——”

漂亮男人简直被强辞夺理的小姑娘气得爆跳如雷了,那被女人们私底下一再赞叹的绝色姿容和无双风华,此时荡然无存,满脸黑气,满眼火气,那模样跟刚才那发了疯的老虎不相上下,仿佛再添一分,就要张口将那娇小女子给吞下肚子去,真真骇人得很哪!

“亚夫……”

轻悠声音一软,瘪下小脸,委委屈屈睇来一眼,扶着被压疼的腰眼儿,一头撞上男人的胸口,故意蹭了蹭,可怜兮兮地讨娇,“人家好痛,好怕……”

小手轻轻攥着男人袖角,摇了摇,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嘛”。

众人立即发现,满脸青筋的男人的呼吸明显窒了一窒,锐利如箭的目光迅速扫过女人狼狈的一身,俯身将人抱起就走,这前后变化简直让人咋舌。

亚夫抱着轻悠绕到大树后,一块已经被十一郎清理出来的平坦大石上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最好的创伤药,给今天的女英雄上药。

隐约中,众人还听到男人狠狠地骂“笨蛋,臭得要死”,还听到女子咿咿呜呜地跟男子撒娇,叫着“这不能怪人家啦,谁知道那老虎是不是从阴沟里钻出来的”,一堆奇怪又憋笑的话儿。

倒是莫名地减轻了这一番生死拼捕后的沉重感,让众人松了口气。

……

随后,张大帅赶到现场,看到众人死伤颇重,遂下令立即搬师回营整饬救治,并严厉地喝斥了随即赶来的小百合一行,小百合哑着嗓子受下了,并说“都是自己不好,让薄小姐带着姑娘们受了伤”。

这时候,不少看到信号都跑来的男人们看到了自家的女眷,薄家小姐的事也都悄悄传了出来,不知道谁故意渲染还是怎么着,所有人都没对小百合表示不满,反把矛头全对准了“最先出主义狩猎”同时也是带了轻悠这一队的薄家小姐。

薄家的人,毫无悬念地成为众矢之的。

同时,对于连杀了两头老虎的轻悠,竟然拨得了成为今天狩猎活动的最大彩头。

张大帅为一扫满场晦气,减轻众人对自己的敌意,当场宣布,“诸位未来进出咱云贵川三省的路资和税费都免了,算是在下对各位今天遭遇的不幸意外,表示在下深深的愧疚之情。”

谁都知道这战乱时节,各方政府没了中央统一管理,又为了保护自己地方的安全,私下设了不少通关卡,商人要做生意,就必须缴纳杂七杂八的税,当然这也是地方军阀为给自己筹措军资故意设的关。

张大帅如此这说,倒是让众人意外不矣,仔细一想,其实今天死掉的只是几个小厮和护院,也不值几个银子。主子们只是受了些伤,也没有性命之危。能谋得这样通关的好处,其中利益也不可小窥,遂也勉强受下了,纷纷抱拳以示意这都是意外。

“另外,对于今天救了我们的大英雄,哦不,应该称为帼国英雌——轩辕轻悠小姐,她今日一人就捕杀了两头山大王,当真是帼国不让须眉啊,了不起了不起!”

“所以,今天的头彩,非轩辕家的七小姐莫属,本帅把自己最爱的这匹陪伴本帅多年的爱骑赠予轩辕小姐。另外,再追加未来一年全军的所有军服陈衣订单,价格由你们轩辕家说了算。”

爱骑,加订单。前者是示好,后者更是直接送钱,可算是真正的大彩头了。

众人纷纷向轻悠表示谢意,掌声中都是赞美声。

轻悠对于这飞来的好处,心下忐忑,但也知道不能婉拒,只能硬着头皮收下。不好意思地直说是“运气”,老猎户们却说她是临危不乱,作风正派,当真是女中豪杰。

正所谓,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有过这场生死经历的女人们拥有比男人们更强悍的八褂广告精神,不废吹灰之力,轻悠就被女人们推崇为蓉城最具新时代女性精神的名门千金。又为之前听信流言、以讹传讹说了轻悠不是的事表示道歉,说绝对不再相信那些不实的流言,祝贺轻悠和亚夫订婚快乐。

轻悠被这突如其来的殷情和示好,弄得尴尬不矣,直到锦纭醒来时,才借口看姐姐脱了身。

回头,锦纭一看轻悠完好无损,抱着她又哭又骂了一阵儿。

被亚夫听了个十之八九,事后又被拎着耳朵训了一顿。连开始还赞扬她的四哥,听到惊险处,也怪她太多事儿。

轻悠被训得委屈,就跑去帮艾伯特给伤员们打理伤口。结果,被分派去给薄家小姐看伤,因为所有人都对薄家人敬而远之,不愿理睬。

她过去时,碰上了回来的小百合。

小百合仍然半面掩着黑纱,两人打了招呼假意寒喧了几句就分开了。错身时,她闻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香味,心下纳闷起来。

“全是那个女人害我,明明是她要众人参加狩猎活动,光凭我的口我怎么可能调动这些人。我身上的那什么怪味儿,也是她弄我身上的,我出门前碰过我的只有她。

我一定要向张大帅揭穿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害成这样,差点儿丢了性命!轩辕小姐,你可以为我做证啊,那只老虎……”

薄家小姐被众人厌弃,此时又恨又怒,仿佛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兽,满眼腥红,却还是只敢在背后发火,拉着轻悠要做证,最终还是被自家人给阻止了,只说他们薄家没有攀高枝儿的福气。

轻悠帮着换好创伤药时,回营哨吹响了,轻悠只得安慰两句,回头见亚夫过来接她,脸色还是臭得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嚅嚅地讨好安抚加撒娇,他都不吭声儿。

直到亚夫的马前,他突然抱着她上马,自己却不上马,牵着马往前走,显然余怒未消,不想跟她胡扯,兀自发着闷气儿呢。

轻悠便开始挖空心思地想要逗亚夫笑,可惜这男人吃了称铊后,也铁了心,左右不搭理人。

随后,在回营地的路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才终于改变了两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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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7.围猎6-再战黑熊,拣到宝儿

这才走了一柱香时间,突然,一队士兵从侧方跑了出来,正撞上在前面开路护送所有人的张大帅,个个惊慌失措。

教那队士兵一冲撞,眼下这刚死了人又有不少伤患,气氛本就低糜,张大帅立即发了火,挥起鞭子就抽,可奇怪的是那些士兵似乎是被什么吓破了胆儿,此时竟然不怕张大帅了,抱着脑袋,大声吆喝着“快逃”。

“混帐东西,谁敢逃我他妈现在就毙了他!”

砰砰砰,几声枪响就几个兵倒了下去,登时吓得那些人再不敢跑了,全一脸铁青地瞪着他们来时的后方,直打哆嗦。

后面的普通人们一见这仗势,全吓得缩成一堆。心下对于这张大帅的印象,已然差到了极点。

这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跑出来,肩章上有杠有星,俨然正是这队士兵的领队,看到张大帅时,也是一脸慌恐,还没有失去军人的基本素质,立即上前跪禀:

“大帅,属下无能。黑瞎子被我们找到了,却出来了两只,一公一母,咱们的枪根本打不穿那黑皮,兄弟死伤太多,实在拿它们不下,只有……但那两只黑瞎子似乎不依不饶,这,这一路上就追来了……”

队长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人声嘶力歇地惨叫,众人朝那声源处望去,飞出一物砸在后面的人群中,落下时,惊得人叫马嘶,立即空出一片空地。

轻悠此时坐马上处于队伍的中后部,正要探脖子看五米外的空地上是何物什,亚夫突然翻身上马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低语,“别看!”

遂勒转马头,要从旁边绕道离开。

“亚夫,发生什么事了?”

有男人在,轻悠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惊慌,加上她之前还亲手射杀了两头老虎,胆儿算是养肥了些,扭着脑袋想要看个究竟,就被男人斥了一声。

这眼睛蒙着看不见,但听觉很敏锐,她立即知道了事实。

那掉在人群里的东西,正是一个士兵的半截身子,被什么野兽给生生撕裂了开,还没死透,嗷嗷惨叫着,别提有多恐怖了。

四周的奔逃声,女人们的骇叫声,马匹的惊嘶声,充斥在耳边,情势又陷入一片乱,比之前被老虎袭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亚夫,咱们快走,这里留给他们这些土匪兵。最好都被黑瞎子吃掉得了!”锦业驱马前来,低声地兴灾乐祸着。

黑瞎子?就是黑熊!

“大家别着慌,有张大帅在此,一定保各位平安回营。”耿副官安抚混乱逃离的众人,可惜没人听他的话。

“放肆,挤什么挤,没看到咱家夫人在这里嘛!哎哟——”

就这逃命的节骨眼儿上谁睬你什么夫人不夫人啊,照撞不误,反正仗着人多,不报复白不报复。

轻悠好不容易扭出半只眼,刚好看到紧跟在张大帅身后处于队伍前列的小百合,被狂逃的人们惊了马,整个人从马背上摔落了地,幸而有士兵相护倒也没伤着,但脸上那块黑纱终于落了地。

“哎哟喂,我的妈呀,吓死人了!”

跑过的人窥见一眼,低嚷着窜得更快了。一片儿人交头接耳,很快就把小百合夫人有多丑、有多可怕,传得人尽皆知,完全是借机泄愤,痛打落水狗。

“乖乖的家伙,之前还以为是个天仙儿,没想到比熊婆子还可怕。”

“她脸上那道划痕就跟被黑瞎子摸过的,眉骨都裂了!”

“啧啧啧,这么丑的女人,张大帅也看得上,真他妈奇了!”

“都跟你说了张大帅那厮也是山里出来的,审美观扭曲了不是,这就叫,蛇鼠一窝儿!”

“切,依我看,应该是一丘之貉!”

“这山里的野猪也只配得上找只山**罢了!”

众人边跑边调侃,颇有些革命乐观主意精神了。

“妈呀,这得多大的胆量才敢跟她睡一块儿,这半夜起来要是不小心瞧见非被吓死不可!”

总之,不能直接骂张大帅可恨,这最恶毒泄愤的话就全落在小百合身上了。

相较于众人的惊丑,轻悠更多的是震惊。

小百合,竟然是百合子!

虽然时隔四年,她还是记得很清楚。后来十一郎告诉她,当时亚夫为了平息她的怒火和悲伤,毁了百合子的容,又迫她打掉了一个六个多月已经成形的男婴。

可百合子怎么会跑来亚国,还成了张大帅的情妇?

她看向亚夫,发现男人正紧张地盯着前方草丛横生的密林,寻找出路,似乎根本没发现刚才的异恙。

在她离开后,百合子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沦落到做人情妇了?

她应该早就认出自己了,却没有任何表示?

不,不是没有表示,不然就不会有六姐的事儿了。

很显然,百合子做了东晁的女间谍!

百合子在预谋什么?

越想,轻悠越不敢掉以轻心了。百合子深厚的城府和狡诈多端的心计,她当年领教了个十成十,印象深刻,那绝对是血淋淋的教训。

这次百合子出现在亚国,还是她的家乡,明明认识她却佯装不识,故意背后使黑手欺负锦纭,不知道背地里又在酝酿什么可怕的事。

百合子还勾结了林家、沈百通,一个是轩辕家的商业竞争对手,一个是半个自家人,这样错综复杂的内在关系,要说没什么,恐怕没人会相信。

她心口一紧,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百合子的奸计得逞,伤害自己的家人,更不能让四年前的悲剧又重演。

“啊,熊,熊来了!”

“天哪,好大的黑熊,黑熊啊!”

“他爷爷的,子弹竟然都打不穿,快逃啊,快逃啊!”

前方突然窜出一道小山似的黑影,一下就把行在前方连人带马的扑下了,那就像一只象一脚踏断几根儿小竹筷儿,不费吹灰之力,真正的泰山压顶,毫无活路可言。

亚夫急勒马缰要调头,轻悠看到那黑色小山头部用力甩动了两下,直起身时,一只马头连着筋皮被扯了下来,熊头又一甩,马头一下砸到他们近前处,马眼儿都还没闭上,血水涂了一地绿叶。

这情形看着实在骇人,若不是亚夫抱着她,她恐怕也尖叫起来了。

可惜他们座下的马儿没那么好定力,一下就被同伴死亡的画面给骇得,吓得扬起前蹄,嘶啦啦地尖叫起来,立即就引来了前方黑熊的注意,黑熊扭头朝着他们这方放声狂吼。

嗷嗷嗷——

轻悠吓得瞪大了眼,看到黑熊獠牙乱生的尖长嘴里,血淋淋一片,掉着连皮的筋骨碎沫子,庞大的身体足有三人高、两人宽,胸口还有一搓月亮形的白毛。

之前在营地上,她就听老猎手们提过这种熊,叫月亮熊。长年在深山里活动,并不常出来。古早时,还被猎人们称为山的保护神,一般情况下猎户都会主动绕开,绝对不会去招惹它生气。

因为在传说中,山神发怒,村庄尽毁。

眼前虽然不至于村庄尽毁,可在没有能够对付其厚重毛皮的枪械前,人类就只能成为它的嘴下亡魂,除了逃,别无他法。

……

“亚夫,快走啊!”

锦业一看这情形,驱马上来挡在前面给他们直打手式。

“走不掉。”

亚夫的目光扫向了黑熊身后十米处的方向,那里正有一道黑影在丛灌中起伏,全然是那士兵所说的夫妻熊中的另一头正往这里赶来。

看这个方位,两熊与他们正好在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对角上,距离同等,要是同时发起进攻,必是泰山压顶。

“反回去!把它们引到士兵那儿去。”锦业又道,刚才的情形他也看到了,吓得脸色卡白,冷汗直下。

“不行,太危险。这里是它的地盘,它们在林中的行进速度不是我们赶得上的!”

惹起了黑熊的报复心,若是不在这里解决掉,势必跟着人踪,要是引到了营地上,营地里更多的都是老弱妇儒,那死伤会更重。光是一味的逃,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锦业傻眼了,“那,那怎么办?”

亚夫微眯着眼,一片沉凝,瞪着前方不足二十米处的黑色泰山,浑身流动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让看着他的人都莫名地跟着沉下了心来,稳住了心跳。

“艾伯特,把你的猎枪给我!”

“啊,这个,只剩三发子弹了。”

“够了。”

艾伯特的马术相当不错,刚才混乱逃跑时他一直紧跟着他们,且还临危不乱地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跑得丢三拉四,这保命的家伙都背在身上。

在亚夫接过枪时,他突然将轻悠抱起,扔给了艾伯特,轻悠吓得低叫一声又立即捂住嘴怕吓着黑熊了,惊愕地瞪向亚夫。

亚夫深深看她一眼,只说,“我杀过熊。你跟艾伯特先走!”

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手一扬,马鞭抽下。

“不,我不走,既然你杀过,让我留下又怎么样啊!亚夫,你个混蛋,你要不给我回来,我就带着你的娃嫁给姜恺之——”

锦业哧笑,“七妹夫,你可听好了。咱们要是不回去,哎哎,你搞什么啊,喂——”

话没完,锦业也被亚夫抽了马屁股,马儿撒蹄子就跑,也是早被黑熊那可怕的凶煞气息给惊得,一时半会儿根本控制不住,很快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当他们一走,黑熊嘶吼一声,就朝亚夫扑腾过来。

而从另一方跑来的那只熊,却在同伴的嘶吼声中,朝着轻悠和锦业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话说轻悠含着泪,一路边骂边叫。艾伯特直叹气,说他们回头是去找援军,不是逃命,她才勉强止住了心头的慌急害怕。

没跑多久就看到了逃散过来的士兵,轻悠一见人就大叫“救命”,可那些士兵一听前面有黑瞎子,调头就跑,根本不理他们。

轻悠急了,待艾伯特的马速稍减,就不管不顾地跳下了马,多得她灵活的身手没摔着,可把艾伯特给吓坏了,急得也跟着跳下马去。

“给我枪,我要去救人,我未婚夫还在那里,他一个人对付两头熊!”

轻悠刚捉住一兵,那兵自也认得她就是今天的杀虎女英雄,立即扔了枪,连身上挂的子弹匣全给了轻悠,轻悠运气好,拿到的还是刚刚配给的俄国冲锋枪。

她拨开了安全栓,子弹上膛,心下定了定,转身要跟艾伯特回去。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在这种人人自威的乱世,真的只有靠自己。

要救亚夫,必须她亲自去。

哪知一回头,“啪”的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打得她一头雾水。

“你这个蠢女人,你竟然把亚夫君一个人留在黑熊嘴里!你这没良心的蠢女人。”

百合子扬手又是一巴掌,却被轻悠一手截住,用力一推,她退后几步稳住身子,微躬着腰身,披头散发地瞪过来,那左眼角上划裂眉骨的狰狞刀伤,一直延伸到左耳后,此时近处看着,愈发可怖。

“百合子,”此时四下人都在逃窜,有几个散兵,模样看似百合子的自己人,轻悠迅速判断出情势,也不掩饰叫地小百合的真名,“现在不是你我算帐的时候,救亚夫第一。”

百合子咬牙冲上前,似乎想抢轻悠的枪,轻悠身子一侧让其扑空,哪知百合子竟然迅速回身抓住轻悠的头发,疼得轻悠呲嘴,暗忖这女人也学了几手,立即警惕起来不敢小窥,见招拆招。

两人一来一回竟然过了三四招,并未恋战,最后双双全力一推,不分胜付地各退了两三步才稳住。

“我没功夫跟你打!”

艾伯特适时骑马过来,伸手将轻悠拉上了马背。

百合子也喝斥人骑来了马匹,追上了他们。

两驾齐趋,百合子投来的眼神又锐又利,再没有掩饰仿佛轻悠抢了她心爱物什的妒嫉恨憎,狠抽长鞭,马首越过了轻悠。

才跑出没多远,就听到远处一声震山嘶吼,轻悠心口窜过一抹凉意,不敢想象。突然发现斜侧方有草木抖动,她急忙提醒艾伯特。

大概只有亚夫知道,艾伯特也是丛林中生存的好手,之前他告诉轻悠说在云贵川三省行医并不假,只是没细说曾在云南的热带雨林里,还有阿坝藏民区的冰雪地带,都驻留过不少时间。对于寒热林中的情形,气候,动物特色,都有不少经验。

遂一听警告,艾伯特就减慢了马速,紧盯着轻悠提示的那个方向。

百合子却以为对方马匹载两人力量不及,抽快了马鞭想要尽快赶到刚才兽叫的地方救人。

嗷——

突然斜次里冲出一道小山压顶似的黑影,直直扑向百合子的人马,吓得紧跟在后的几个士兵纷纷落了马,百合子到底也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间谍,身手不差,在黑影窜出来时就顺势跳下了马,当她爬起身时只看到马儿被黑熊的巨嘴一口咬断了背脊,吓得脸色一白,举枪就射。

可凭他们几只狙击步枪,火力弱小,哪里敌得住。

当众人不敌时,后方响起一串激烈的枪声,似乎打疼了黑熊,黑熊没敢再突进,回头朝后方狂吼一声。

正是端着冲烽枪狂扫的轻悠。

黑熊的注意力一被引开,轻悠立即吆喝逃路。

“快,快走。”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招真是太帅了!”

“帅个头啦,百合子那个小心眼儿女人,一定不会帮我们的。快离开这里!”

果然,当黑熊被他们引开,百合子又上了马,冲她冷笑一眼,就跑了。

“瞧,真的跑了。”

“愿主保佑她!”

“艾伯特,你太玛丽爹了啦!”

“什么是玛丽爹?”

“切,就是圣母他爹。”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神父,不能见死不救的。”

“就是魔鬼,你们也要救啊!”

“地狱的魔鬼,那也是从天堂迷失坠落的天使,人人本质都一样,都是迷途的羔羊,像那位夫人,正是我们神父应该好好引导教化的可怜孩子。”

艾伯特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口画十字。

轻悠直翻白眼儿,“那你刚才为嘛不救了她一起上马,还跑?”

“我可爱的小丫头,咱虽要布道传教,也得先保住自家性命,再说你还在我马背上,保护你也是我的责任之一。咱们杀了熊,就能救更多人,这是主的旨意!阿门——”

唉!明明就是有私心嘛,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这信教的只要有不好解释,不好说明的,通通扔给主,多么方便、多么正大光明的借口啊!

突然,一道震天价响的爆炸声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刚才黑熊的方向拂来一片飞沙走石、断枝破叶,显是有人动用了炸弹。

而这装备了炸弹的人,不做他想,必是已经跟上来的张大帅等军人。

正在这时,一声枪响从前方传来。

轻悠看到了那抹身影,大叫,“亚夫——”

艾伯特狂催马鞭朝那方冲了过去。

就近时,马还没停下,轻悠已经迫不及待地跌下马,滚到了一块大石后,对着熊屁股又是一阵猛射。话说,这一打还真一个准儿,立即就把熊引了回来。

她想,虽然熊皮厚,可是屁股肛门儿那里,肯定也厚不到哪里去吧,要是打准了,还是很管用的。

得,轻悠这法儿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给她撞上了。

冲烽枪的准确率远远低于机关枪和狙击步枪,可是撑不住它子弹多,散射出去总有那么几个能打中的。

黑熊换了方位,转身朝轻悠这方冲来,轻悠立即看到黑熊瞎了一只眼,显然正是亚夫所做的。

她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亚夫的目的。

“笨蛋,你们跑回来干什么。”

“能不回来嘛!你只有三颗子弹,就算你是神枪手,可也不能枪枪都中吧!”

艾伯特很快绕到了亚夫这方,拿出止血的药粉就往亚夫身上抹,手脚麻利地开始包扎。

亚夫看着轻悠以冲烽枪的凶猛火力,暂时压住了黑熊的进攻,心头还是又急又气,想等到成功脱险后,再教训这臭丫头一顿。

遂又托起猎枪,冲了过去。

“喂,还没好呢,你没子弹了呀!”

“还有一颗!”

“什么?”

就一颗了?!乖乖的家伙,难怪他身上到处是伤,他们离开后,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那熊的身量高度,人要是被拍上一下,立马成肉泥了!

艾伯特再一次在心里暗叹,织田亚夫不是人!

正想着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吓了他一大跳,当他看清来人时,立即大喜。来人还不是一位,身后还带着一个头儿偏小的,两人眼底锐光崩闪,同时冲了出去。

亚夫好不容易绕到轻悠那方,轻悠急道,“亚夫,把它引到后面,我刚才来时看到那边坡上有块大石。”

轻悠手一指,亚夫看到到那块在山体崩塌时露出来的石体,只要用木头撬撬就能滚下来。

遂一点头,就抢走了轻悠手上的枪,扔给了在逃跑时失散的十一郎,下令让另一个小个子保护轻悠撤退,所有危难交给他们男人解决。

“夫人,我是十郎,请跟我走。”

“你,刚才在山坳里的时候……”

“我是少爷刚调来保护您的。”

嗷嗷——

哪知亚夫他们没能引动黑熊,黑熊就瞅上轻悠这方,似乎只认准了伤它屁股的凶手,非要报仇雪恨似地冲了过来。

轻悠急中生智,就朝那大石上跑去,此时艾伯特已经骑马上去了,十一郎宛如猴子一般也窜了上去。亚夫拿着冲烽枪,想要将黑熊的注意力移转过来,可惜还是没成。

“十郎——”

黑熊一个巴掌,将挡在轻悠面前的十郎给拍飞了出去,撞在那大石下裸露的石壁上。

十一郎见状,眼眶充了红,开始疯狂撬动那大石,同时还要注意角度和方位。

轻悠揪着心窝子,胸口喘得炸裂般地疼,知道成败就此一举,虽然手脚都划伤了,还扭到了,也顾不得那些疼,直往最佳陷阱里冲。因为知道身后还有一个他,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快,快撬下来!”

终于到达地点,轻悠大叫,朝上方打手式。

十一郎咬牙和艾伯特一起,大吼着将大石撬了下来,沙石碎响,大石力拨千斤地滚落下来,直直砸向黑熊高大的身躯。

而在黑熊直立起的身影下,正是轻悠娇小的身子。

“轻悠,快过来。”亚夫大叫。

“我……”

糟了个大糕啊,她的脚被碎石卡住了!

亚夫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出问题了,端着枪就朝陷阱地冲了进来。

上方的十一郎和艾伯特看到这里,吓得大叫,“少爷——”

“亚夫君——”

砰砰砰砰砰——

冲烽枪激烈地爆响声过,突然就没了声儿。

没子弹了!

众人心头大骇。

只看到,黑熊朝两人直直扑下,亚夫在那一瞬间扑到轻悠身上。

同时,巨石滚落下来,正中熊背,却没将黑熊压下,只是砸伤了黑熊的后腿,黑熊这一扑似乎没有扑到人,伤痛激得它爆发出更凶猛的野性,直起身就朝地上两人扑了过去。

亚夫在这一瞬间迅速转身,猎枪中的子弹推入弹膛中。

轻悠扭头就看到大张的血口朝他们扑来,顺手摸着一块石头就朝熊眼砸去。

这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砰——

一声枪响伴着一声来不及发出的动物哀鸣。

扑咚一下,庞大的黑色熊体扑倒在地,扬起满地的枯枝烂叶,扑得轻悠迷了眼还一阵猛咳,心慌意乱地大叫。

“亚夫,亚夫,你怎么样了,呜呜,亚夫,你别吓我啊!”

她好不容易爬起身,就去拖男人的身体,跟刚才一样,男人的下半身就被压在熊头下了。好在熊嘴侧向一边,没咬着什么东西。

可是他紧闭着眼,脸上无一丝血色,全身都是被抓伤的口子,吓得她眼泪直落。

艾伯特跑来,急忙摸出一个嗅瓶子,“别急,他刚才被震昏了,应该没事儿。只是暂时的……”

说着,男人咳嗽两声,转醒过来。

“轻悠……”

“我在,我在这儿,我没事儿。呜呜,你吓死我了,亚夫,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擅自行动了,我一定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呜呜呜……”

刚才那千均一发之际,他护着她,直面黑熊,她的石头分散了一下黑熊的注意力,他最后那记猎枪弹终于射进了熊最脆弱的眼睛,透穿熊脑,使得黑熊终于命丧枪下。

在脚被卡着时,她真的觉得末日降临,没想到他竟然还冲进来替她挡去一切灾难。

这其中需要多大的勇气,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明白。

而从这一刻起,她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有多么多么重要。

连他醒来睁眼的第一句话,问的都是她的安危。

为了这样的爱,还要什么义气,还要强撑什么面子。

轻悠抱着亚夫哇啦啦地大哭起来,劫后余生的男人们也着实松了口气。

……

“亚夫,你做什么?”

男人终于从熊头下脱身,一直摸着腰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东西。

“我的芙蓉荷包掉了。”

“掉了就掉了,回头我再给你心疼个。你别动,你伤口都在流血呢!”

“不行,我必须找到,一定在附近。”

“亚夫,一个荷包有什么重要的。我都说了……”

他盯着她,表情十分严肃,不容置喙,“不行。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订情信物,不能替代。”

她表情一愕,慢慢浮起一团红晕来。心里又酸,又疼,又不好意思,又感动得无以复加。便拭了泪水,将亚夫推给艾伯特,说一定帮他找回来,这人才没再执拗。

凭着刚才逃跑的路线,轻悠一点点朝后找回来,这时候那十郎也醒了,立即上前来扶住她,低声说了句“夫人小心”,倒是机灵的,帮她解去了脚被扭伤的不便。

两人就聊了起来。

“你是十一郎的哥哥?”

“不是。”

“咦?”不都是数少的年长嘛?

轻悠扭头看去,虽然脸被虎花了,不过这个十郎的五官生得很是清秀,在接到她疑惑探询的眼光时,还有些羞涩地躲开了,跟十一郎的性子倒有些相似。只是这身子板儿,明显瘦弱了很多。

“我是他,弟弟。”

“哦,你们家是倒着排的?”

“不是。”

似乎有什么隐情,轻悠便没再追问。她记得之前在对付老虎时,十郎悄悄在旁边保护她免受豺狼的伤害,功夫相当了得。

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便也接受了亚夫没打招呼就给她安了一个隐形帖身保镖的事。

“咦,那是什么?兔子么?”

突然,一个黑白的东西从眼前窜过,轻悠立即追了上去。

不过那东西却没兔子的速度,几下就被她追上了,十郎想要动手,她立即喝止,眼睛兴奋地大睁开。

“夫人,你小心啊!那是什么东西?”

“没事儿,它还小呢,它不会伤人。”

“那是什么?”

“也是熊的一种啦!”

“啊,那怎么行,您小心啊!”

“别别,小声点儿,别吓到它。”

亚夫那方发现轻悠走离了眼光,立即大叫。

可此时轻悠就掂上那圆滚滚的小家伙了,这几日打猎,虽然打了兔子,可没一只鲜活的,这会儿见了这般稀罕的动物,就起了心思,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开。

那小东西似乎特别害怕,一个劲儿往深灌里钻。

轻悠听到亚夫叫声,不想再等,忍着脚踝子疼,纵身扑了出去。

不想十郎突然大叫,“夫人——”

也跟着扑了过来。

轻悠这会儿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肉球上,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扑,替自己拣回了一条小命儿。

而扑在她上方的十郎心脏却疯狂地跳动着!扭回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一声野兽嘶嚎从他们头顶上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另一头夫妻熊追来了,冲出草笼子时站在坡上立起庞大的身躯,就要冲下来。

众人全部僵住,亚夫大叫着就要冲过去,可惜明显来不及,十一郎抬起冲烽枪冲上前,艾伯特催着马儿就要上前去挡。

然而,有一道人影比他们都要快地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枪声。

那骑士一扬手,向黑熊扔出一物,黑熊张嘴就衔住了那东西。

眼神儿稍好的都能看到那东西屁股下,火花跳跃,紧接着就听一声轰隆炸响,轻悠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兜头散下,湿腻腻的,浓重的血腥味儿弥漫开,等她一抬头,就看到半截熊尖嘴,才升起一股后怕来。

亚夫跑过来,将人从地上抓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狠骂:

“你脑子被狗吃了是不是,叫你不要跑太远,你还给我跑。该死的,那荷包再重要也没你重要,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笨蛋,蠢祸,真是笨死了。要不是四哥出现得及时,就你变成死狗熊了!”

“亚夫……”

“闭嘴!不准叫我。这次我绝不会原谅你,你这个笨蛋,你到底要**多少心才满意。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给我扔了?刚才你就为了这个,我叫你也听不到。”

说着伸手就来抢,怀里的小东西吓得也不挣扎了,还往轻悠怀里钻。

轻悠可舍不得了,这既然都吃了一顿排头才抓着怀里的小东西,哪里舍得放啊,两人当即就抢了起来。

一人抱头,一人逮脚,抢得那小家伙儿嗷嗷直叫。

于是,当锦业找来的后援张大师赶到时,众人就看到小女子正跟大男人抢着一只小熊猫,边抢边斗嘴儿,吵得颇为喜乐,完全不像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的样子。

“不不,我就要它。”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拿枪毙了它。”

“亚夫……”

这争得不可开交时,十郎的介入才终于平息了男人的怒火。

附耳说完后,亚夫脸色沉到底,朝后方看去,那里张大帅骑马过来,马上还坐着小百合,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汇会的。

“你没看错?”

“属下敢以人头担保。”

十郎摊出手心,里面霍然是一颗子弹。

亚夫接过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哟,轻悠,你刚才不顾死活抓的就这玩艺儿。不黑不白的,什么东西?”

“四哥,你不知道,这叫大熊猫!别看它现在像小猪似的小,要长成年了,可有这么大,可爱极了。早前我在图书馆的《水经注》里看到过介绍,它喜欢吃竹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轻悠抱着小熊猫可乐呵了,这才几个月大的小家伙肉墩墩的,雪白的身子,就只有眼睛和四肢是黑色,而且还有些怯生,缩在轻悠怀里就不出来了,就像个小肉球。

跟着军队来的女人们看到,也惊奇开了,纷纷跑来看稀奇。

亚夫瞧着女人有恃无恐的模样,鼻子重重一哼,转身就走。

轻悠忙跟上去,叫着人,男人死不回头,她才走两步就“哎哟”了一声,一半装,一半真。

织田亚夫只喝斥十一郎等人,轻悠瘪着嘴儿由十郎扶着追上去。

“亚夫,等等我,我知道我刹了,可是……可是刚才人家真不知道嘛……亚夫,你等等我,哦,我脚好疼……”

“十郎。”

十郎一听令,立即要抱轻悠,被轻悠挥开。

“亚夫,我不要别的男人抱。”

那颀高的背景明显僵了一下。

本想帮忙一手的轩辕锦业,捂嘴偷笑,躲开了。

十一郎骑了马来,亚夫正准备上马。

“亚夫,你要丢下人家嘛!”

刚踏上马蹬的一只脚,就僵住了。

“老公……”

抓着马鞍的手差点儿滑掉。

旁人被那声腻死人的叫唤,给惊得抖落了一地**皮。

轻悠抱着小熊猫扑上前,不轻不重地撞上男人的宽阔的后背,还故意蹭了蹭,嘀咕了一句什么,旁人拉长了耳朵也没听到,可男人冷酷至极、无情至极的脸色,终于有了松动。

“轩辕轻悠,你这个笨蛋!”

他回头大骂一声,将女人连熊猫一起抱上了马,自己跃上马背,打马离开。

一路上,众人还能听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互呛。

回营时,已是夕阳西下。

淡淡的晚霞映在怀中女人沉睡的小脸上,红红粉粉,格外可爱诱人,连她怀里的那只圆滚滚的小熊猫,看起来也不那么碍眼了。

——亚夫,有你在,真好。

睡着前,她吻着他的脸颊,柔柔地笑着说。

他心里暖暖的,却又满是矛盾。因为知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若她知道一切真相,她可能会对他说出完全相反的话。即便如此,他亦甘之如饴,绝不后悔选择了这条最难走的路。

------题外话------

妞儿们,嫁个信教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像基督教天主教这类啊,是不准离婚滴。夫妻感情都比较好,普遍不容易出现小三,甚至离婚。有信仰的人,比起贪信物质的人,情感更长久稳定。

秋很喜欢这些民俗学科。所以,故事里会有不少这些有趣儿的人文故事哦!

正文 78.公然开抢?!

回营地后,轻悠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亚夫将她送还到女人帐里,留下了十郎照顾,就回男人帐子去疗伤了。

锦纭由护院和小厮们护着,从虎口脱险后,也没受多少惊吓,加上轻悠和亚夫等人引开了黑熊,一路跟着商人队伍先回来,精神还算好,就将之前发生的事,和锦业说的事告诉了父亲和二娘。

两位长辈听得叫一个惊心胆颤,不敢置信。

当十郎从帘后出来时,问起情况,也说得跟锦纭八九不离十,且更凶险得让人咋舌。

原来,十郎竟是女儿身。

轩辕瑞德连连叹息,“轻悠这孩子,就是冲动!幸亏有亚夫在,不然……”

锦纭忙帮腔,“是呀,爹,亚夫为救小七儿,可是不管不顾地往黑熊嘴下冲呢!要没亚夫的话,靠那什么张大帅这些马后炮,我早就丧生在虎口了,哪还有机会回来见你们……”

张大帅的恶行恶状,也是铁打跑不掉了。

二娘不好意思地说,“小六,娘跟你爹这一天也谈过了,娘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她瞄一眼帘后,“以后你就多跟着小七儿学学吧!”

到底是形势比人强,这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要是嫁给张大帅连小命都没了,那可划不来。

锦纭的病已经被艾伯特“宣传”了出去,又“幸运”地得到几个眼红的千金小姐的大势宣扬,她难以生孕的事件很快散播出去,小百合想要借锦纭打击轻悠和轩辕家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

这会儿,锦纭很清楚母亲还是想让她顺着轻悠这条高杆爬。可是在经历一场生死后,她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心性更成熟了几分,有了新的想法。

三人商量着,计划明日一早就以病人为由,提早拨营回家,早日远离这个危险的是非圈儿。

其间,倒有好几拨人前来探望轻悠。

一拨正是轻悠救助过的那位小姐,姓张,竟然是曾经在港城帮过轻悠的那位老乡张先生。

张先生为人豁达明理,但老婆却是个守旧派好攀附的女人。这次带女儿来选妃,也是瞧着自家事业终于蒸蒸日上,想要攀上军人,图个“贵气”。张先生自然不喜,但张夫人趁着丈夫外出谈生意,偷偷迫着女儿前来赴宴。

张先生回来一听说,这会就急着赶来了,没想真出了大事儿,幸亏女儿福气好,得轻悠一救,十分感激,又跟轩辕瑞德谈起了生意经,要大力合作。宝仁来看妹妹时,接过张先生到帐外谈起了生意。

第二拨,却是那帮之前求亚夫领头不得的小商人们,竟然前嫌尽释,交口称赞轩辕老爷养了一个好女儿,女中豪杰,帼国不让虚眉,等等好话,说得轩辕瑞德耳朵直发烧。

要知道,就在一天前来狩猎场时,这些人在背后说他家风不正,各种嘲讽。四年前,轻悠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时,他们也随波逐流。两年前,更因他在行会中失势而多有疏远,想求人帮忙时,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腥、惹了嫌。

现在,救人一命的功德,加上大家都有了共同的强敌对手,盖过了那些虚礼面子,倒让彼此又熟络了起来。也跟着张先生一起,要跟轩辕家恢复友好的供应合作关系。

领头的人悄声对轩辕瑞德说,之前误会了亚夫,亚夫并没有不管他们,而是暗中派了人保护他们,才让他们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老虎之患和黑熊之害,先张大帅一行平安回到营地。并承诺,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方面,他们一定会守望相助。

轩辕瑞德心下感叹,轻悠还在里面昏睡不醒,却是为家中带来这么多福气,这是他当初完全没有料到的。

待客人又走一拨,二娘也叹,“老爷,小七儿,真是咱们轩辕家的大福星呢!”

轩辕瑞德点点头,便想进帐里瞧瞧女儿。

这时候,又来了第三拨人。

锦纭一见来人,先起身相迎,“薄小姐,你也伤得不轻,该多歇着,有什么话儿明早再说也不迟。”

薄小姐拧眉看了眼锦纭,目光有些古怪,“六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些擦伤。倒是六小姐这中了那样的毒伤,更该好生休养着,万一病情加重,可真要抱憾终生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酸,她自己现在彻底失掉了攀附军帅权贵的机会,竟然拿话来嘲弄别人不能生孕。

二娘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我家人救了你性命不感谢,居然还跑来落井下石,有人这么不要脸嘛!当即要顶回话去,却被女儿拦住了。

锦纭也不恼,在她看来,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就像轻悠一样,自己的责任自己担,休要怪责别人。

面上神色淡然,只道,“薄小姐是来看我小妹的吧,我小妹今儿屡遭险恶,还跟黑熊搏斗一场,身子伤重,已经用了药,先睡下了,恐怕没法招待薄小姐,请回吧!”

薄家小姐也不恼,却是一脸遗憾,“是么?伤得很重,已经睡下了?刚好我这里有些家传的特效金创药,烦请收下。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一趟我必是要走的,若没有贵府七小姐相助,恐怕我早就死在奸人迫害下了。”

似乎想到当时危况和其他人的落井下石,面上真有了些惭愧。

锦纭也没拘下,使眼神让身边的婆子将东西收了,让薄家不用为了这点滴之恩总耿耿于怀,借故前来。到底他们两家观念差距太远,不适深交。如此,也算互不相欠,两清了。

然而,薄家小姐仍没走,还说,“她今日不仅杀了老虎,又跟黑瞎子斗,倒是个胆大的。本来我是想跟她说点事儿,虽不紧要,但亦不轻巧。既然如此,就改天再登门造访吧!这事儿,我也只能告诉她一人。”

锦纭迅速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吃不准,薄家小姐嘴里的事情轻重缓急。

轩辕瑞德也拧眉不语。

不巧,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熊猫骚动了一下,吵醒了轻悠,轻悠刚好听到薄小姐这意谓不明的话,便出声留下了人。

薄小姐单独进了帘子里,倒也颇为真诚地跟轻悠道了谢、至了歉,随即压低声音说话。

“小七,你家还在跟林家来往么?”

“怎么了?”

“刚才我来时,看到你大哥和张老头,正跟林家的那位大管事包叔说话,好像谈什么合作。”

“什么合作?”

“唉,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合作?总之,我劝你们要千万小心点那个林家。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轻悠心下有了计较,顺着薄家小姐的话说,“我们和林家一直是邻居,虽然现在他们搬走了,可是我订婚的时候,林伯伯也亲自上门来祝贺,还送了相当昂贵的贺礼。之前,咱们天锦坊新开张,也帮咱们家拉过生意……”

一听轻悠这般崇拜的口气,薄家小姐就沉了脸色,颇有些“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急迫,便关不住心头那道闸,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我说你这人儿,怎么性子就那么善良。也罢,你们轩辕家的人,就是人善被人欺哪!”

“救人就不说了,难道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么。”

“林家在行会里简直就是土皇帝,根本不准别人反对他的提议。哪里像当年你爹轩辕叔叔在时,我父兄都说还是你爹当会长时,才是真心实意为大家着想,没像林家就知道搞一家独大,垄断所有市场,占尽便宜。

要不是因为如此,我娘和我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不会想要借张大帅的力量,打压一下林家……”

居然还有这么一茬儿!

“你可知道,当年关于你的那些留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么?”

轻悠莫名地眉眼一跳。

薄小姐又凑近了几分,“老实告诉,就是那个跟你一起留学去的林大小姐,林雪忆托人传出来的。”

“雪忆?!”

“对!就是她。”薄家小姐见轻悠不敢置信的表情,又加重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之前我为了夺得张大帅正室的位置,太过激进高调。而且在面对老虎时,扔下同伴独自跑掉……咳,我承认,我当时是吓坏了……”

轻悠宽慰道,“薄小姐,你别这么说。其实,要不是当年我有过类似的经历,我也会跟你一样反应。这是人之常情,并非你一人之过。再说,开始你也在尽力保护大家。你并无害人之心,之前也都是无心之过,不用太过挂怀。”

薄家小姐一听,激动得立即红了眼圈,握住了轻悠的手,情谊立现,声音更哽地说,“轻悠,谢谢你能这么理解我。”

轻悠淡笑着,轻轻拍了拍薄小姐的手。

薄小姐情绪稍定,才道,“其实,当年你从东晁留学回来时,与你同乡的女孩都很快被家人嫁到了省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些事。就算知道,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没凭没据的,谁敢胡乱嚼舌根儿啊!”

“再说,你家人几房虽有内斗,可到底是自家姐妹,都好面子。要是戳了你的事儿,肯定会影响她们自己的嫁娶。瞧你六姐就是一例啊!所以,你的事也不是你姐他们传出去的。”

“那年,林雪忆从东晁留学回来后,为了林家的生意,在芙蓉城开过几次档次相当奢华的沙龙。沙龙里受邀了不少纺织行会会员们的千金名媛,我就是在她们聊天时,听到有人问起薛素素的事,林雪忆故意语焉不详,言辞闪躲,旁边有人又紧追不放地问,终于问出了实情。”

“而且,那天还有几个后到的女孩,私下说你被东晁亲王包养起来,成了名符其实的禁脔。林雪忆没有否认,还帮着为你说话,为你开脱。但那样的圈子里,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跟人交朋友的,这背地里借机说三道四、泼人脏水还干得少了么?

要知道,你们轩辕家一直是咱们芙蓉省乃至整个西南三省的名织坊,你爹多年连任行会会长,眼红巴望着那个位置的人不知有多少。倒是巴不得你家遭点儿什么事儿,倒了更好……”

“那之后,你的事就跟星火燎原似地在芙蓉城大街小巷里传开了。我猜,林雪忆也知道你们轩辕族里,向来族风严谨,容不得出这种丢人现眼的烂事儿。故意将事弄得人尽皆知,影响极坏,完全是借刀杀人……”

听到此,轻悠心神大震,方才知道自己以前认为单纯、美好的姐妹情谊,在这下面竟然垢纳如此之多的势利和丑陋。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林雪忆那样对她。

归根结底,人心都是自私的。林雪忆除了自己的妒嫉心,还有为了她所在的林家谋取利益。而她当初认为的美好友谊,都是自己看不透人心的天真想法罢了。在林雪忆眼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为自己和家族谋取最大利益,才是在这乱世生存的正道吧!

“你五姐六姐的婚事,也多少受了影响。在林家夺到行会会长职位前一段时间,林雪忆还跟一个据说是江浙豪门的世家公子来芙蓉城,听说那位公子手段了得,三两下就帮林家夺到了行会会长的头衔……”

江浙的豪门公子!

会是向大哥么?

……

与此同时,张大帅帐中。

沈百通正在游说张大帅,“大帅,是时候动手了。现在轩辕家的人都受了伤,正是士气低落时,由您出面以奖赏为名,提出高价购买麒麟锦,他们绝对不敢不从。”

张大帅直觉有些不妥,没有立即应下。

内榻中的百合子听了沈百通的话,冷笑一哼,也不吱声儿。现在她的身份已经爆露,若是这时候再出面,织田亚夫一定不会饶了她。她就装乖扮弱,等着这些男人去折腾。

饵已经放足了,所有的事都会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

可是想想今日又失去除去轩辕轻悠的机会,她就遗憾得不行。

她必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织田亚夫从轩辕轻悠身边调开,才好方便她行大事。

这时,跟宝仁谈完话的包叔也进了帐子,直言道,“大帅,刚才我打探到,轩辕家明早天不亮就要出发回芙蓉城了,咱们要是现在不动手,恐怕就来不及了。”

张大帅不禁看向帐内,很想听小百合的意见,可她迟迟不露身,他心头焦急,顾虑颇多。

外面传来一声报告,通讯兵进来,说,“大帅,姜恺之突然脱离了我们的监视,恐怕情况有变。”

张大帅蹭地站了起来,显是已经按捺不住。

“老包,带路!去轩辕家的帐子。”

内榻中,小百合心下也是一惊。暗忖,大概是姜恺之已经探到他们这方的情况,赶来阻止那些商人捐军资。倒正好,省了她去出面游说。即时织田亚夫要怪罪下来,她也好借林家、沈百通,还有姜恺之这些人,推得一干二净。

至少,为了东晁帝军在西南的军事布署,织田亚夫绝对不会轻易动她。

……

那时候,亚夫和锦业都包扎好了伤口,听婆子来说轻悠已经醒了,正跟一个姓薄的小姐私晤。

锦业说,“薄家小姐,她又找小七说什么?”

亚夫穿上外套,只问婆子,“晚餐可备好了?端到大帐去。”

锦业眸色一亮,也应了声好。

两人来到女人帐中,那薄家小姐刚好离开,却不敢直视亚夫,跟轩辕锦业点了点头,就立即离开了。

屋里,轩辕瑞德正给艾伯特道谢。

这次艾伯特不仅为小六解了围,为老大看病,还提枪上阵保护他的小七儿和亚夫来安归来,就是天大的偏见,现在也被这么多真情挚意、坦荡胸怀给磨没了。

两人年纪又相当,这会儿倒真是成了好朋友,握手搭肩地话题说个不完。

亚夫进屋来时,问候了一声,就往帘后走,这帘子后也热闹得很,女人们都跟着轻悠围着那只肉呼呼的小熊猫,玩得不亦乐呼。

锦业嘀咕,“小七这家伙,真是少根儿筋的。才从虎口脱险,这又在熊嘴里兜一圈儿,还有心思养熊猫。”

亚夫哼了一声,“她就是个二货!”

“谁是二货!”

轻悠虽玩得高兴,两男人的鄙视性对话可听得很清楚,大叫一声,惹得旁人窃笑着迅速离开了两个人的战场。

亚夫肃着俊脸,一屁股坐在轻悠榻上,将人拖回来按上面就先用嘴巴教训了她一顿。

“讨厌啦,爹娘他们都在外面。”

“少给我装傻。”

“人家哪有装,你不是一直骂我傻,我蠢嘛!”

“轩辕轻悠,你胆儿肥了!”

“周,亚夫,你别以为我爹现在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你就可以不用……唔,你奸诈!”

身子被男人摁进了软榻中,动弹不得,豆腐都快被吃光光了。

“是爹让我进来,好好教育一下你,基本的安全求生意识!”

“我掌握得很好。啊,好疼,你轻点啦!”又掐人家屁股,不要脸。哪里像堂堂一国亲王,哪里像指挥千军的大元帅啊!根本就是臭流氓一个。

“嗯,你还敢说你掌握得很好?”不听话,再掐。

“至少,人家还有一个战利品。”扭着身子躲,却把自己送进狼嘴里。

她气得将小熊猫一抱,隔在两人中间,熏掉了他凑上前的嘴,他嫌恶地皱起眉头。

“拿开,臭死了。”

立即起身倒水,熏得远远的。

“现在是有点儿臭,不过等回家,我和姐都计划好了,给它洗个香喷喷的西洋泡泡浴,保准儿,比你都香。臭男人,小气鬼!”又嘀咕,“刚才吃人家吃得那么用力,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抚着嘴角,眼神很哀怨,可看在男人眼里,却是虽有一番风情。

砰咚,水杯落桌上,溅出一溜水来。

亚夫很生气,轻悠很倒霉。

“啊哈哈哈,讨厌,不准搔我痒痒……爹,救命……二娘,六姐……呜呜,你欺负弱小啊……黑黑,救我……”

黑黑正是那只沦为私宠的的小熊猫。

帘外的人听着,只是捂嘴低笑。

等到亚夫教训够轻悠,轻悠抹着泪扑在亚夫胸口直喘气儿,只能听训。

“要不是我暗中安排了十郎,又有艾伯特跟着,怕你九条命都不够玩儿的。你还不承认自己鲁莽?”

“人家知道了啦!”

“轻悠,以后我们还可能碰到比这更凶险的事,到时候……动物虽凶残,可也比不上人类。你懂么?”

“唔,我知道。”

她乖乖应下,咀嚼着那话里的凝重感。想问他关于百合子的事,却又舍不得打破两人刚合好的气氛,犹豫来去,还是没问出口。

饭还吃上几筷子,那不速之客就到了。

……

“轩辕老爷子,你家中真是虎父无犬女,而且,连未来女婿也是人中龙凤,那杀起黑熊来,当真连我们这些刀枪战火里滚出来的人都及不上啊!”

“可喜,可贺!”

张大帅一见轩辕瑞德,就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一堆恭维话听得轩辕家众人眉眼直跳,直觉这人品缺失的土匪帅爷前来准没好事儿。偏偏他东拉西扯,就是不直接出牌,让他们只能耐着性子陪笑。

“来,把东西给我拿过来。”

帐帘子一开一合,副官带着两个小兵进来,小兵一左一右站着,怀里都抱着一张已经被硝制好的上乘毛皮,霍然正是一张虎皮,和一张黑熊皮。

虎皮正是后来被轻悠和亚夫一齐射杀的那头,只在眉心上开了个洞,其他地方完好无损,正是喜猎者最赞叹的手法。

“七小姐和周公子的枪法真是了得啊!”

其他人脸色都有些怪,锦业接过了话,“大帅过奖了。小四自以为,我扔手榴弹的准头儿也不差吧?!”

张大帅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与锦业相交格外通畅。

小兵送上了熊皮,锦业也很大方地接下,摸着那胸前块白色的月亮毛,调侃道,“幸好给咬住了,不然要是被这大家伙吞下肚子,可就可惜了这一身好皮毛了。”

不知为何,轻悠看着那流光水滑的毛皮,觉得糁人的慌,一直没出声儿,陪笑得很勉强,心里只盼着这装腔作势的土匪头子赶紧离开。

可于张大帅来说,这真正的好戏才刚上桌儿,看到轩辕家人的晚餐,竟然兴致大好地直说香,也要留下来一啖美食。

谁敢拒绝这强盗头子!

没办法,众人只得佯装笑脸,勉强应付。

张大帅吞下几大块儿油光水流的烤羊肉,拿着一大碗白酒跟轩辕瑞德一碰,干下一大杯,一边为小六的不幸安慰老爷子,一边又打探是否还有待滞闺中的女儿。

听得众人心头一紧,暗暗庆幸目前家中唯一的小九才三岁,幸免于这厮狼爪之下。

“来来来,大家干一盅,干吃菜有什么意思。”

张大帅喝上了酒兴,吆喝着,众人不得不举起杯子,锦业更是积极地给张大帅灌酒,想早早把这瘟神给送走。

几杯黄汤下肚后,张大帅酒性儿高涨,抓着轩辕瑞德就道,“老爷子,今儿本大帅高兴,不仅打了两头老虎,还打到了这山上的山神黑瞎子,这可都是托了你家女儿女婿的大福气啊!”

“大帅言重了,能打到这等好猎物,其实多亏了大帅神勇,还有您部下这些将士们的倾力相助,不然他俩哪有这好运气。依我看,还是大帅您帅气凛凛,才将这些牲畜从深山里震了出来。这都是大帅的福气!”

“哈哈哈,说得好,老爷子,说得真好。冲着你这句话,我要是不把咱军队里的军服全交给你们天锦坊,那就是看不起人了。”

“大帅,这怎么可以?您订的第一批……”

张大帅的口气一下变得十分强硬,“哎,咱们喝了一碗酒,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客气个啥。来来来,为庆祝咱们新的合作顺利成功,干!”

众人默,有他妈像你这么强拉“亲家”的嘛!这不是土匪强盗是什么。

“那啥,快,耿副官,把拟好的合同拿来给老爷子签了!”

周人想劝阻,耐何谁也不敢往酒兴正浓的强盗头子枪口上撞,就怕势得其返。

可这狼子野心已经露了相儿,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老爷子,我一直听说你们轩辕家的麒麟锦是天下第一锦,当年皇上都御封你们为天下第一坊,可给咱们芙蓉城长了脸面哪!要不,本帅跟你打个商量,我出资三千万,国民新币,买你天锦坊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和麒麟锦的共同使用权,把咱们这芙蓉城的天下第一,给卖到全国去,狠赚那些洋鬼子的大金币。”

闻言,轩辕家人登时全变了色。

张大帅完全视而不见,继续说,“我给你说啊,老爷子,只要你答应,我可以让纺织行会立马招开大会,选你做行会会长,林会长嘛就继续做他的副会长。我们就可以把咱们麒麟锦卖到国外去,让那些洋鬼子看看,咱们拥有亚国千年文化的锦缎子,绝对比他们那些洋料子漂亮多了,实诚多了,绝对,嗝,晃花他们的狗眼儿!”

“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

这哪里是商量,根本就是公然开抢!

“不行!”

“你,你说什么?”

张大帅看似醉花的眼,徒然一厉。

轩辕瑞德将肩头的手一别开,神色肃穆,掷地有声地拒绝:

“就算拿一亿国民新币,我轩辕家也绝不会把老祖宗的命根子给卖掉。对不起,张大帅,您的好意咱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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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豺狼的獠牙露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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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9.众志成城,救星来了

“就算拿一亿国民新币,我轩辕家也绝不会把老祖宗的命根子给卖掉。”

轩辕瑞德的话一落,整个帐蓬里一片死寂。

众人全僵住了动作,看着上座的两人,呼吸声都停止了。

只见张大帅的脸皮子抽了抽,似乎没料到这看起来一副书生相的儒雅中年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直言拒绝,且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拒绝得如此干脆,毫无转换余地。

“呵呵呵,老爷子……”

“大帅,君无戏言。我轩辕瑞德就算再不济,也绝不会苟图利益。麒麟锦秘诀,绝不会卖予外人。请大帅见谅!”

说着,轩辕瑞德站起身,朝张大帅俯身重重一揖,称不适就要退席,让长子宝仁上前待客。

张大帅这面子里子都被甩在了地上,抽搐的面容着实抖了好几下,宝仁才刚上前,他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轩辕老头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拍,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终于爆了点儿,帐蓬内人声顿起。

“大帅,您息怒,您听我说……”宝仁上前作揖,就被张大帅一把掀开,力道之大,一下撞翻了桌椅,哗啦啦一片响声中,满地杯盘狼藉。

幸而亚夫正在近前,将宝仁扶住。

“放你***狗屁,本大帅想买你们那破麒麟锦,算是抬举你轩辕家,你还敢叽叽歪歪地跟我横,也不称称自己到底有几两重,一个小小的织布商,算***屁!”

一口唾沫直落在轩辕瑞德脚面儿上,轩辕家人的眼皮子都跳了跳,紧张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焦又急,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六神无主。

轩辕瑞德浓眉一攥,只道,“的确,在大帅您眼里,这不过是个织布的巧技儿,可于我轩辕氏族来说,这是我们千百年来立族之根本,全族之精魂。

头可断,血可流,我族之精魂绝不可易主。否则,那就是留着这副臭皮囊,也是辱没我列祖列宗,我不配姓轩辕,我更也无颜见后辈子孙!在下愿以一命相抵,请大帅息怒,放过我轩辕一族一条生路。”

说着,竟然不知从何时摸出的一把刀,往脖子上抹去。

“爹——”

“老爷——”

轻悠完全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以死明志,用这种方法来挽回局面,看到那把银光烁闪的瑞士军刀。那正是亚夫送来的聘礼之一,她挑了其中称手的十合一组合送给父亲,方便父亲平日下坊子时,察看质量时剪布断线。哪里料到,会用在这样的情况下?!

心头遽痛不矣。

二娘当场就吓昏了过去,被锦纭扶住。

最终,刀子被亚夫给及时截了去,轩辕瑞德喘着粗气,满头冷汗直下,脸色瞬间委顿下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毕竟自杀殉义仍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何况今晚本是个庆祝众人成功脱险的好日子,谁能料到竟然又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难怪世人都说,比起凶猛的动物,人心才是最险恶的,不出真刀实枪,就能生生地逼死一条性命。

“大帅,您的好意和恩惠,我们轩辕家末齿难忘。您看,这批军服咱们就算给将士免费裁制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实在是对不住……”

宝仁立即上前打圆场,为了家人的性命着想,他不得点头哈腰地谄媚讨好,想着破财免灾,这也确是商人在行走江湖时常用的招数。

可那也要看对象,像张大帅这样由着个人情绪喜乐,动辙枪杀旁人甚至自己的兵,其本性之凶残,蛮不讲理,哪里容得被人直接打脸。

“去你妈的!谁允许你跟老子谈条件的,滚一边儿去。”

未想张大帅竟然又出言成脏,抬脚就要踢宝仁,早就隐忍不下的锦业当即窜了出来,挡了一脚,张大帅眉眼凶光咋现,一拳挥了出来,锦业也不含糊,双掌抵上。两人当场就在帐子里比划起来,打得拳声霍霍,一连竟拆下十数招,也未见胜负。

这时候,轩辕家人才真正见识到曾经印象中的纨绔四哥、四弟,不成气的四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练了一身好功夫,那气势丝毫不亚于职业军人的张大帅。

然而,张大帅毕竟是战场上爬出来的恶汉,视人命如草芥,且丝毫不将轩辕家看在眼里,这打了十几个回合捉拿不下,心头杀气早就按捺不住,在一个侧身闪躲后,立即摸向腰间配枪,就要下杀手。

轩辕锦业一心想要保护家人,见不得外人折辱自家父兄,虽然很想干了这张大帅,却仍是保留了几手以顾全大局,毕竟这营地上驻扎了张大帅上百号的匪兵,他们家加上护院小厮也不过十来口人,哪里抗得过对方。

就这心思上,轩辕锦业不如张大帅狠辣,若是换了织田亚夫,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

然而,亚夫此时不便出面,只得在张大帅拨出枪要射时,让十一郎飞出暗器将其击落。

“呀!”

“想革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

锦业一看张大帅要开枪,当即火烧天灵盖,大骂一句扑上前就要拼命。

“小四,不可,快回来!”

宝仁急得又上前拉四弟。

“放肆,谁敢对大帅不敬,先毙了谁!”

砰砰砰——

那姓耿的副将立即掏出手枪,对着帐顶连开三枪示警,才勉强压下了帐中一片混乱。急忙上前扶起被锦业一脚踹进屎盆子的张大帅,以目色警告了还在挥舞着拳头的男人。

耿副将跟在张大帅身边已有数年,为人沉稳忠诚,在性格上可算与暴躁易怒的张大帅相辅相成,百合子私下里也极力拉拢他。而今晚这番摊牌后可能引发的反弹,也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事发至此,他只需适时地安抚张大帅即可。

这枪声一响,立即引来帐来士兵的警觉,全呼啦啦地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轩辕家的每一颗人头,至少一个脑袋就有三个枪口。

“妈的,竟然踢老子……”张大帅一抹屁股闻到股臭味儿,气得心火眼火全烧了出来,大吼,“把这些人通通给我抓起来,敢违抗老子命令,通通杀无赦,枪毙!妈的,全他妈给我毙了。妈的,竟然踢老子屁股。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东西!”

唰唰唰,安全栓被开启的声音震入众人耳中,轩辕家的众人脸色已经一片雪白。

轻悠至始至终,都被亚夫紧紧抱在怀中,就在枪口直指的这一刻,他也挡在她跟前。可是她还是将张大帅穷凶极恶的嘴脸,刻进了脑海中。

“杀了他们!”

枪口直指过来时——

二娘伏在轩辕瑞德怀里哭着说,老爷去哪她也去哪,再没了平日那极懂得趋利避害的小气模样。

锦云靠在父母身边,抿着唇,虽然眼里掩不去害怕,却没有丝毫退缩逃避。

锦业被两个士兵押跪在地,也昂着头,一脸不屈地诅咒着张大帅,说死了变厉鬼也要报仇,宝仁护着弟弟,也没再卑躬屈脸地求人。

家人们团结一致面对外敌的这一幕,也深深刻进了轻悠的脑海里。

在若干年后,全家族移民海外,轻悠在意大利学习油画时,绘下了这幅作品,成为当时海外华人艺术界的一件珍贵的历史纪念瑰宝。

而在当时那个时候,她以为一切就此注定,心里对亚夫因自家人卷入这场变乱,尤有深深的歉意。

“亚夫……”

“别怕,有我。”

那时,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以为这样的携手就是一辈子了。

……

“大帅。”

耿副官急忙上前拨下旁边士兵的长枪,附耳予盛怒中的张大帅。

“大帅息怒,沈夫人说过,麒麟锦只传当家人,现在世上就只有这轩辕老爷子知道。百合夫人也说过,杀个商人事小,可坏了咱们统一全西南的国家大事,那就划不来了。等到咱们弄到了麒麟锦,您还愁没机会泄了今天这口气么?”

不得不说,这耿副官能一直得张大帅器重,没有心狠手辣的臭味相投,也不可能成为其心腹。

这利害关系一摆出来,张大帅脸上的怒火稍稍缓和了一点。

可要他立即松口,也断不可能。

于是,在这节骨眼儿,早已经准备好入场的沈百通就跑了进来。

一看到帐内的情形,心下大喜,面上立即挤出了慌恐之色,躬着身子冲到张大帅面前一个大作揖,不由分说地就为轩辕家众人求情,连情况也没问,一个劲儿地求张大帅看在他们广联银号多年来一直支持军政建设的面子上,饶过岳父母一面。

他这还没嗷完,本来已经睡下的轩辕宝月听说出了事儿,也不管不顾地奔了过来,一看父兄都被枪管子指着,登时就红了眼,爬到了张大帅脚下,一边扯着丈夫的裤管求情,一边又去扯张大帅的裤角,那模样倒不似假的。

张大帅心头立即舒服了不少,终于有个轩辕家的人肯主动向他跪地求饶了,但这面子上还绷得死紧,看着轩辕瑞德等人的眼色,仍是杀意昭昭,不曾稍减的样子。

轻悠突然挣开了亚夫的钳制,也冲了出去,正好站在沈百通的另一侧,道:

“张大帅,如果您真想把我们麒麟锦的风彩传到海外去,大可不必非要秘诀不可,毕竟那东西不是个天才型的织布高手,根本做不出来。其实,股份合作制我们已经在筹划中,只是改革需要一些时间,大家接受新观念新方式也需要一个过程。”

“在商言商,不若我们先各退一步,坐下来商量一个和气生财的办法,岂不更好?”

“我们天锦坊是代代家传的老企业,在接受新事务面前总是比旁家要晚上一步,您也知道,我们天锦坊在西南这么多家老字号里面,是最晚革新使用西洋机械生产技术的。”

“张大帅您大人有大量,又是统领千军、见识过大世面的人,岂会跟我们一介升斗小民一般计较。我想您与家父只是误会一场,咱们私下谈谈,化干戈为玉帛,不是更好么?”

轻悠这一番劝言说得情理兼备,也给了张大帅十足的面子,把先前的冲突化为表达不具的误会,也给双方留了谈判余地,而不至于撕破脸。

然而,若真是谈合作,便也不会闹成这样儿了。张大帅的狼子野心,男人们早就看清楚了,可是对于仍抱有一线希望的女人们来说,仍然寄希望于不流血冲突便解决问题上。

沈百通嗅着轻悠身上的香馨,立即伸手握住了轻悠的手,向张大帅说情,逮着轻悠话里的支言片语为借口,“大帅,愿来您是想入股天锦坊呀,这可简单得很,刚巧这次天锦坊重建时,都是我投的资,这少说我也是个大股东了。您看,就卖我个面子,今儿这事儿就算了吧?我的股份都给您。”

他这话一出,众人全愣了一愣,数双惊愕的眼光朝他投来,他都视而不见。

亚夫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打掉他抓着轻悠的手,将轻悠拉回怀中,锐眸狠狠刮了他一眼,他尴尬得有怒不敢发,而张大帅这方人却也没对亚夫突如其来的行迳有何表示。

倒是轩辕老爷子一听,就怒了,大喝,“沈百通,你胡说什么。什么时候我天锦坊允你入股?小七儿只是说我们在筹划,现在天锦坊还没有什么股份制。你别信口开河,空口做皮包生意。”

轻悠急忙帮腔,“我爹说得对。我家还没有股份化,我刚才说的只是建议。”

宝仁也适时出口解释说明,都不承认天锦坊的股份化。

这让本来脸色稍霁的张大帅,立即又沉下了脸,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当我是傻子好唬弄吗?”

沈百通连忙说有,“大帅息怒,这当然是真的。我可有轩辕家的人证!”

随即将身边的宝月拉了出来,“宝月,你说说,当初是不是你爹求我广联银号资助,投资兴建西洋机械化生产线?这钱可是你在奠基礼上,亲手交给咱大舅子宝仁的,当初可有一大堆的记者朋友拍下照片呢,对不对?二百万国民新币呢,可不是笔小数目。”

宝仁急道,“百通,这两百万的确是投资兴建新厂,咱们也签了合约,可是合约上说得很清楚,一旦我们恢复生产,就会按月地连本带利地归还你们银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入股之说。这协议是我亲手起草的,不用小妹来说明,我就可以做证。”

锦业大骂,“沈百通,那钱明明就是你借咱们家的,这贷款协议黑纸白字在我家保险柜里存着呢,你别想信口开河,这要拿到法院上去凭理,你这就是诈欺!想诈你爷爷我,没门儿!”

沈百通眼底冷笑着,面上装足了一副被冤枉的委屈相,“大舅子,小舅子,瞧你们说的是什么话。这天锦坊虽是西南百年老字号,可说句实诚话儿,那天下第一坊的名头早就跟着前皇朝一起没了呀!要不是这样,咱们家一直顶着行会会长的头衔,怎么会被林家的锦笙坊给夺了去。”

“放屁!他锦笙坊算什么东西,早晚我们轩辕家会把行会会长的位置给抢回来!”锦业负气地大吼。

沈百通差点儿笑出声,却更做一副愁苦状,“小舅,我体谅你为人冲动急躁、一心为家人着想的苦心。可是你也要体谅体谅我这个为人子的。我们沈家后面也有一大帮子人等着我赚钱糊口。

我们做银号生意的可不是勒着裤腰带做慈善的,要是没有投资入股的合约做交换,就算我是银号的大老板,也不敢私自动用那么大笔钱啊!咱们广联可早就是股份公司了,我可不敢顶着被一大帮子老股东的压力,专断独权的搞这么大个投资。

那还不早把咱沈家给败了,要真如此,岳父大人也舍不得小三儿跟着我吃苦了不是。”

“沈百通,你个竖子!”轩辕瑞德重重喝斥一声。

沈百通却一下跪落了地,拭着眼角开始哭叙起来,“爹,就算您这样骂我,百通我也认了。您是不知道我当初为了支出这二百万,费了多少功夫,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啊!

咱们老股东都知道天锦坊没落了,我一张嘴对几十张嘴,装孙子地帮你们说情,还不是心疼宝月为家里的事担忧,就怕她伤了身子。好歹我也是轩辕家的正牌女婿,不比得旁人还只是个待定的不是,怎么也要卯足了劲儿地为家里出点力,流点汗才当得您的半子啊!”

这话明显就有挤兑亚夫的意思,情状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冤枉了,看得轩辕家人心下恶心得不行,这回倒真把沈百通的真面目瞧了个干净,想当初他就是以这副哈巴狗模样,才讨到心高气傲的宝月。

轩辕瑞德恶心得别过脸,直问女儿,“宝月,你给我说清楚,那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轩辕家可没有签什么投资入股协议,说好了是贷款就是贷款。”

沈百通立即抢话,“老爷子,您也真是狠心哪,这厂子建起来了,生产线也顺利投入使用了,第一笔订单还是我给您向张在帅求来的,这好事儿成了,就过河拆桥,一脚把人踢开。啧啧啧,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回头又握着宝月的手,颤着声儿说,“宝月,念在夫妻一场,你可要凭良心说话啊?现在爹和大舅小舅都不认帐,这可是二百万啊,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飞机聘礼啊!”

轻悠真想吐唾沫淹死那颓顶圆肚的死胖子,亚夫紧按着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话头终于落到了轩辕宝月身上,她怯怯地看了父兄一眼,手被沈百通死死攥着。

事实上,在百合子沈百沈等人的计划中,轩辕宝月并在算计内,没想到她会突然跑来搅事儿,沈百通的话里暗藏了不少的威胁之意。

宝仁叫道,“小妹,你倒是说啊!你说,我们根本没签什么投资入股协议,根本没这事儿。宝月——”

宝月吓得直哆嗦,手更被丈夫掐出了血印儿,她看看父亲愤怒的目光,兄长急切的表情,又看到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身后是丈夫疾言厉色的威胁,她浑身冷汗直下,终是一咬牙向父兄叩了个响头,颤着声道,“那,那二百万,的确是百通投资天锦坊的。爹……爹签的是投资入股协议,不是投资贷款。这条款,在,在后来加上的附件上有说明,百通用两百万,买了天锦坊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轩辕瑞德大骇,“什么附件?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有签过什么附件!”

这时,宝仁已经血色全无,半晌才吱出声来,“爹,是儿子不孝!”

叩地一声,宝月以头撞地,瞬间额头破皮流血,哭着将一切说明。

原来,这附件签约的事发生在天锦坊正式开张之后,一切顺利,订单如潮,且又遇轻悠的订婚大喜,宝仁做为长子,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也是乐不可滋,便降低了戒心。何况当时又是宝月送礼上门,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他的戒心更低,宝月说要签个补充协议,关于后续还款期限的,这都是小事儿,他没有细看合约就迅速签了。哪里会想到,一向疼爱的妹妹会骗自己,让他无心之下铸成大错,害了整个天锦坊!

“宝月,你怎么能害自己家人啊!”

“三姐,就算咱嫁出去了也是轩辕家的女儿,这血浓于水,你怎么忍心帮着外人来欺负咱自家人哪!”

二娘和锦纭也忍不住斥责宝月,宝月低着头,眼底一片赤色,没有吭声儿。

轩辕瑞德再不看三女,只恨道,“也罢,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以后,我轩辕家就没有你轩辕宝月这个女儿,当我这辈子就没生你这个孽种!”

轩辕宝月霍然招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绝决的眼神,咬碎了嘴唇,当她又触到轻悠怜悯的目光时,心下一恨,别过了头去。

就等着瞧吧,看看最后是谁救了轩辕家,到时候,你们就是求我回来,我也不会像小七一样傻兮兮地还回来受辱。

“沈百通,算我老头子活了这大半辈子,栽在你这狼心狗肺的身上了。那贷款,就算是让我倾家荡产,我轩辕瑞德明天就全部还给你广联银号。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泛河水,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当下,轩辕瑞德再受不得折辱,直接撕破了脸。

沈百通道,“老爷子,恐怕没这么容易吧!您这手上还拿着张大帅的订单,你要在我这儿毁约,违约金可就是三倍啊!”

轻悠急道,“多少钱,我赔。我轩辕家就是再不济,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二百万就揭不开锅了。你别以为只有你才开得起银号,我,我老公的银号比你大多了。”

沈百通呵呵一笑,“七妹妹,瞧你这话说得就有些不知深浅了。这张大帅那可是军工订单,不是什么小商人的单子,可以说违就违的。”

轩辕瑞德冷哼,“不需要您猫哭耗子假慈悲!”

沈百通冷笑,佯装真情的模样虚伪得让人想吐,“老爷子,好歹看在咱们亲家一场,您不认我做女婿了,可是在咱心里您还是咱半个父亲。我真是为您着想啊,您看张大帅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买麒麟锦秘诀,这笔钱,都快超过蒸汽机在大英帝国专利局的价值了,可一点儿没亏待了您的。”

“沈百通,你这个小人,你……”

“爹,您误会我不要紧儿,可你千万要拿准了主意,别误了轩辕家,哦不,轩辕族六百多口人的前途啊!就算您不顾自个儿性命了,可您瞧瞧,小七妹妹这才刚回来,她舍得没了爹爹么?周公子这么英俊潇洒的东床快婿会舍得还没过进门儿就没了岳父么?您这不是还有几房娇妻美妾,你舍得让他们伤心难过嘛?”

这黑心毒肠的狗腿儿,竟然又趁机挤兑亚夫成入赘的女婿了?!什么过门不过门儿的,太可恶了。

以前是讨厌,看在三姐宝月的面子上勉强忍了,刚才他抓她手时真想给他一个过肩摔,当场给他几个大耳刮子。现在是深深恨上沈百通了!

“我呸!”

轩辕瑞德完全不受威胁,“还是那句话,要想让我出卖祖宗的精魂和信仰,绝无可能!我们做为轩辕家的子弟,从出身那刻起担负起保卫麒麟锦的责任和义务。我想我今天做出这个决定,就算是在九泉之下,轩辕家的子孙也不会怪我!”

目光扫过,轩辕家人纷纷靠拢,脸上竟无惧色,同仇敌忾地一至对外。

而这一瞬间,被孤立的轩辕宝月捏紧了拳头,心头的笃定开始动摇。毕竟,她也做了十几年的轩辕家人,冠夫姓也不过几年。

张大帅看到这折腾来去,口水喷了不知多少,黑脸白脸地唱作半天,仍然拿它不下,这压下的邪火一下又窜上了脑门子。

大喝,“好你个轩辕老儿,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大帅,等等,您再给个机会……”沈百通又叫。

“大帅,您别生气,让我跟我爹说说,我来劝,我保证……”宝月看到张大帅拨枪,可吓坏了,她无非为了在娘家和夫家争个面子,何曾想过会伤及家人性命。

“去你妈的!再让你们这么磨叽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老子今天就刮了你轩辕家的皮看看,你们轩辕家的人有多硬的骨头,敢跟老子横!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枪子儿硬!”

他一脚就把宝月踢了出去,正中宝月肚子,宝月身子撞在后方的翻倒的桌椅上,一下就没了气性儿。

接着,张大帅就呼喝左右架走了宝仁和锦业两人,又把轩辕家的人全押到了帐外的空地上,扒掉了上衣。两个士兵走过来,卸掉了枪头子开始装刺刀。

一看这情形,轩辕瑞德大骂着朝前冲,要代替儿子受过,就被女人们用力拦着。

轩辕瑞德连名带姓地大骂张大帅,张大帅脸色倏地变黑,伸手一把抓过了锦纭,拿过旁人的刺刀就是狠狠一划,划破了锦纭的衣服,锦纭尖叫了一声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却没有求饶。

张大帅掐着锦纭的脸,说,“我也算是给你们面子了,想我手下的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没玩过这么嫩的小雏儿,大家千金的滋味儿他们可是宵想了很久了。要不是看在沈兄弟面子上,我他妈现在就让人上了她!”

“你休想!”

“六姐,不要啊!”

锦纭竟然要咬舌自尽,轻悠甩开亚夫冲了出去。幸在张大帅心下有顾及,及时阻止了锦纭,轻悠被亚夫揽了回去,再受不住攥着亚夫哭了起来。

“别哭,救兵就要来了。”

“谁?”

“相信我。”

“亚夫,我怕……”

很多事,他都不能告诉她,他只能捂着她的耳朵和眼睛,只要看不到听不到,不知道,她就不会这么难过。

“***,你有种就冲咱爷们儿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个什么狗屁大帅。啊——”锦业惨叫。

“不要动我小妹四弟,张大帅,你要杀就杀吧!”宝仁挣着身子往弟弟那方去挡刺刀。

这般公然施虐的行迳,立即引来了周围许多人,有人一见立即明哲保身地退了回去,有人却忍不下这野蛮凶残上前来求情,就被士兵给拦住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后方挤了进来,大声叫着,“大帅,刀下留人啊!”

却是林家的包叔跑了过来,张大帅挥了挥手,包叔上前先作了个揖,就到轩辕瑞德面前苦口相劝,“老爷子,您看您这又是何必了,有什么事跟张大帅好生商量就是,其实张大帅这也不是不尽人情的人啊!何必闹成这样打打杀杀的,你瞧瞧,孩子们多可怜啊!”

轩辕瑞德心下不甘,扭头不应。

那方,士兵在宝仁和锦业的身上画血刀子,两人都忍着不叫,不想让家人担心难过。

包叔就问轻悠事由,轻悠简短说了一通后,打心底里以为亚夫说的救星就是包叔,毕竟都是一个行会的。哪知道……

“老爷子,麒麟锦再重要,可哪有咱们孩子的命重要啊!人死了,可就只有一捧黄土,什么都不留了呀!这事儿,你可要拎得清啊,别断送了整个轩辕族!”

轻悠登刚抱的一点点希望,立即化成了泡沫。

轩辕瑞德根本不看包叔,仰头朝着外面声援他的同行大声说,“在下当然懂得什么叫识实务为俊杰,也晓得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宁可带着麒麟锦的秘密到地下去,也断不会屈服土匪军阀,卖掉咱们亚夫的传统手艺,让他们拿去讨好洋鬼子,换钱来欺负咱们亚国自己的老百姓!”

彼时,亚夫垂下的眸底闪过一抹极亮的光彩,没有人得见。

一直以来,就算轩辕瑞德同意了他和轻悠的婚事,在他眼里,这位长辈仍然太迂腐保实,眼光短浅,虽有大智慧,却因过于谨慎而少了几分创新的魄力。这几乎是这个时代的中年人,都有的性格弊端。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这个历经半世风霜的长辈,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怕是他早就看透了张大帅汲汲营营想要夺取麒麟锦的真正目的,才会如此说。而这样的说辞,在这样人潮急集的情况下,很快就会化为一柄利器!

……

“让开,让开,让我们进去!”

突然一股人潮涌来,冲断了士兵的护卫,冲进了是非圈里,有几个胆大有功夫的竟然上前夺了那刺刀,将锦业和宝仁救了下来。一大群人将轩辕家的人拥护在其中,声势颇巨,张大帅一看突然跑来这么多人,也给吓住了。

轻悠忙抹了泪,看清这帮冲来救他们的人,正是白天同行过的商人,似乎也是之前同锦业和亚夫一起冒过险的。

为首的长者扶着轩辕瑞德,交换了一个坚韧不惧的眼神,同时面向张大帅。此人正是之前来帐中表态,有困难必然守望相助的同行。

“大帅,容我等心急担心轩辕老板,冒犯之罪还请海涵。我等都是纺织行会的会员,我和几个朋友当年还是轩辕老板带入行的,轩辕先生是我等的老师,见老师有难,徒弟们自不敢置身事外。”

于是跟着一片呼喝声,民意在这个时候,就是一把尖刃,任张大帅气势再横,面对突然出现的这帮人,也不免有些气短。

那人压了压手,呼喝声歇,又道,“这麒麟锦被前帝封为天下第一锦,就算国破了,咱们的精神还在,它就是我们的国粹,岂可轻易卖予他人,只为苟图利益?!就像张大帅您为军队募资,我等慷慨解囊,也都是为了咱们国家能重新强盛起来,断不是为了拿着我们捐的枪资粮炮,来欺负威胁自家的人!希望张大帅能三思而后行!”

众人齐齐作揖,同呼“三思而后行”。

这般声势之巨,几乎声动整个营动,后来赶到的那些士兵想要驱散众人,也因这气势而不敢轻举妄动。

正所谓,众志成城,所有邪魔歪道在这个时候,都原形毕露,不敢妄为。

张大帅被逼上了梁山,可是他筹措已久,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咬牙切齿之下,眼底的凶光越来越胜,耿副官也失了方寸,完全没想到事态竟然发展到惹来了众怒,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了。

张大帅本就山野出生,当初判反落了草,也是受不得地方苛政官僚的盘肃和威逼,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当年那些与官勾结的商人们,这会儿被威胁,更是受不得。

大骂一声,“反了你们了。敢威胁本大帅,活腻了吗!***,通通给我抓起来,谁敢反抗我立马就毙了他!”

立即拨出配枪,就要朝人群里射。

砰砰几声枪响,顿时全场一片混乱。

“爹,爹……”

混乱中,轻悠想去父亲身边,却被亚夫护着躲避到帐后。

“别急,有十郎在。大家都会没事儿。”

轻悠急得不行,“亚夫,你说的救星不是包叔,难道是刚才那些人么?”

“正是。”

“那现在……”

“趁乱先逃,再从长计议。”

亚夫拉着轻悠又钻进了帐里,另一头,十郎果然护着轩辕瑞德、二娘和锦纭躲了进来,几人一碰头就商量偷汽车逃走。轩辕瑞德没看到儿子们,不愿走。亚夫解释说,已经拜托之前那群商人帮忙照顾,一定会没事儿。

一行人才又摸出帐子,此时外面已经一片混乱,护院们在亚夫的带领下杀了几个士兵夺下了一辆军用越野车,同时也寻找了宝仁和锦业,全部上了车后,又把自家的马车给放了出去,以此引开敌人,开着车就往外逃去。

可是他们还没逃出营地大门,大道上就驶来了一列车队,最前方的是一辆军事越野车,车上霍然站着一身橄榄绿的高大男人,驶得近了,轻悠终于看清那人面目。

姜恺之!

------题外话------

那啥,今儿坏蛋可不少啊!

憋屈不?

别怕,这些败类人渣啊,后面有的是收拾他们的机会,他们滴下场绝对凄惨。

提示下,大家看了最近热播的《乱世佳人》没?里面那最坏的男主最后是啥下场?嗯哈,细菌战这神马玩艺儿自然是不能少滴,专门给坏蛋准备滴最后晚餐。

咱们恺之哥哥可是重量级的男主角哟!怎么能少了他登场喃!

大家没忘,之前恺之哥哥给轻悠“考虑”的时间吧?

恺之哥哥要来抢新娘了喂!

从现在开始,秋秋会尽量多更哟,有花的撒花,有钻的砸钻,有票子的投票子,都没有的快留言,这都是秋滴动力,别潜水了!

正文 80.暗战拉响

此时,月黑风高,又是山野荒原之处,深秋的风吹得人脸皮像刀割,密林深处不时传出野兽长嗷,为这一刻的两军对垒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战场就在营地大门前。

门内,张大帅站在自己的越野战车上,被自己的兵簇拥着,前后左右都架着机关枪,端着冲烽枪,严阵以待。他此行围猎带了一个连(100人),对于打几只野味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门外,恺姜之的越野战车明显比张大帅的更高、更大、更出新,迅速布防的兵前后左右地垒起架势来,枪就不提了,光是几门小高射炮,那威风看在敌人眼里都是暗惊,一个营(300人)的阵仗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轻悠和多数商人家庭,这时候全卡在了不进不出的门口。

众人看着门内门外的情形,一时间都紧张得直冒冷汗。他们这不是成了典型的夹心饼干,呃不,炮灰了嘛!话说,自古以来,两军对垒,死伤的都是老百姓。

这一刻,众人都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进吧,怕这土匪张大帅气极了失去理智,拿他们开刀,这门口不像刚才的帐蓬区还能躲避一下,白白给对方喂子弹。

退吧,万一这来人不是救他们的,而是张大帅的援军,那他们不正是羊入虎口。

眼前众人都不认识姜恺之,心里没准儿,不敢轻举妄动。

……

看到姜恺之突然出现,轻悠一下忆起芙蓉园的约定。

姜恺之说给她考虑时间,她压根儿就把这事儿忘到九宵云外去了,自芙蓉园回来后就忙着安抚亚夫,而他又没什么动静,以为他终于想通,就不了了之。

他挑得这么好的时机出现,不可能是巧合的!

“将军!”

姜恺之突然跳下了战车,负责带兵的团长被他毫无预警的行动吓了一跳,急忙跟了上去,同时策动的还有数名狙击手护卫。

姜恺之在人群中寻了半晌,也没看到轻悠的身影,有些不耐了,才决定下车找人。

他这一动,对面的张大帅也骚动起来,放声吼了过来。

“姜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恺之根本不理张大帅,高大的军绿色身影在极亮的弦光灯照射下,缓步行在人群中,人群自动为他让了路。

众人看着这名之前只是报纸新闻上的大英雄,这样毫无顾及地走在他们之中,全都松了口气,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来救他们的呀!

于是,有代表就上前表示感谢了,看着姜恺之绿色军帽上的那个红天白日的国民政府徽记,莫名就变得顺眼好看了许多。

张大帅没得到回应,心里这邪火又窜了几丈高,大吼,“姜恺之,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问你话,之前说好了咱井水不泛河水,你他妈带一个团的警备军来干什么?想围了老子么?没门儿!”

这当然不是张大帅在信口开河。

虽然他现在人少势弱,可是整个芙蓉城是在他的军队控制下,他来募集军资时,从驻军地开了整整一个旅(3k)过来。相较于被派驻至此的国民政府地方警备军,其实只有姜恺之带来的这一个营。

由于芙蓉城这方距离南京政府较为偏远,大总统姜啸霖当初的战略思想,只是通过收买的方式让这处重镇名义上效忠国民政府,以达到舆论上的军事统一,联合战线,以威赫长江以北的保皇党一派军阀的势力。

显然,这个战线的统一基础是非常薄弱的,故而派驻来的警备军素质也差了一截。若真打起来,三百个养尊处优的国民军,也许凭着他们先进的装备能勉强跟张大帅的土匪流氓兵们打个平手。当然,双方必然都会损伤惨重。且张大帅能有今天这势力,也不是靠一劲儿地蛮干打出来的,他若想全身而退也不难。

故而,要真打起来他也不虚,只要他逃回芙蓉城,号令一出,就算姜恺之是南京的三太子,他也照杀不误。毕竟,他私下里积极跟北方的傀儡政府勾结,也是为了真正摆脱南京国民政府的钳制,想要一统西南做大军阀。

这就是俗话说的——强龙难压地头蛇。

姜恺之在心里骂了句“莽夫”,招了下手,团长立马上前,俯首帖耳以待命。

“将军,这样恐怕……”

“照我说的做。”

团长为难地应了声是,回头吩咐了一番防卫攻势后,就朝门内的张大帅营地走去,且边走边跟对方谈判。

“张大帅,真不好意思,打扰您的游猎之兴。”

“屁话,你他妈已经打扰了,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咱这枪杆子干嘛!”

“呵呵呵,瞧您说的,我们三少听说这两日大帅打到稀罕的山熊和雄狮,可不就是有些技痒,也想过来沾沾大帅您的福气嘛!”

这位警备处的团长属于正宗的武职,与专门负责和当地势力沟通的文职处长,虽然在职责上不尽相同,却都是长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这卖起老脸来也丝毫不含糊,瞧这话得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本来还抱着极大获救希望的商人们都暗自皱眉不矣,光看这仗势,若真打起来,哪里指望得了这些国民军。

张大帅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对身边的人说,“耿副官,你瞧瞧这些整日里围着裙子、盘子、票子转的南京官老爷们,也就这点儿熊样儿,哈哈哈!”

公然嘲讽,放肆大笑,完全不给面子。

这时团长已经走到张大帅的阵仗前,点头哈腰,对于其光明正大的冷嘲热讽听而不闻,甚至还哈哈陪笑。不得不说,这当官的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也算是一门学问,能耐了得。至少在这点上,团长还是胜过易怒暴躁的张大帅。

待人走近,张大帅又道,“王副团长,你也不用抬举本帅。打猎这活计不过是像我们这些山村野夫才爱玩的勾当,像姜三少这样的英雄少年,大户公子,闲时风花雪月,陪美人名媛们溜溜马儿才够时髦,哪会稀罕跟那又臭又凶的黑瞎子打交道。”

张大帅不知,自己这随口一句嘲讽就正中了王副团长的下怀。

“大帅您真是英明,料事如神哪!”

张大帅着实一愣,“什么意思?”

……

就在这个时候,姜恺之已经来到了那辆军用越野车前,一眼就看到了副驾位上的亚夫。

两个人中龙凤,四目相接时,周人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

而后方躲在迷彩布后的锦业看到姜恺之走近来,已经按捺不住,撩了布蓬,低声叫出,“恺之,你来得正好,要再晚一步,莫说咱哥俩儿,轻悠她们可就要被那帮子流氓兵给欺负了。”

姜恺之的目光立即移了开,显然他的目标已经昭然若揭。

喝声问,“轻悠在哪里?”

……

那方,王副团长上前一步,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张大帅耳边说,“真给大帅您可说准了,咱们家三少刚打了大胜仗连军功、奖励,甚至军衔都不及领,只带了一个警卫员,就快马加鞭地跑来芙蓉城,寻他的芙蓉花儿。”

张大帅大声一吼,“为了女人!”

王副团长面上明显闪过一抹尴尬,拉住张大帅,“我的好大帅,您呐轻声点儿!”

张大帅哈哈大笑,“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自古英雄爱美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怎么着,他敢调了整个警备团来我这儿砸场子,就不准我实话实说了。呸,你们这些南京官儿就知道假仁义,好面子。”

王副团长急作揖,连声称是。

他们的对话,多多少少全传到了中间那团人群中,立即引起一片哄然,一双双瞪大的眼全盯准了那位俊秀挺拨的年轻少将,心中迅速猜测那位幸运姑娘的身份,寻思着赶紧找机会巴上,也好求个全身以退。

当看到姜恺之端端地就立在了轩辕家偷来的军车前时,羡慕者不少,暗恨没早跟这家拉好关系的更不少。

姜恺之的问话,让锦业一阵奇怪。

“咦,轻悠她不是跟亚夫坐在前座嘛,你没看到?”

姜恺之回头瞪向车里那从始至终,腹背受敌,竟然还能稳坐泰山的绝色男人,后槽牙咬得死紧,“如果你不想我叫你的全名,就把轻悠交出来。”

亚夫瞥来一眼,目色极淡,“如果你想现在就结束游戏,我也不介意。”

要真叫出来,张大帅的立场不说立即转变,也不会让姜恺之动他一根毫毛。

而且,早在两年前东晁就在芙蓉城设了个领事馆,拥有外交豁免权。加上现在张大帅驻军芙蓉城,私底下就想勾结东晁势力扩充军备,多方保护东晁人,其领事馆的势力,比起荷兰、法国这些偏商业性质的要强劲得多,到时候要真撕破了脸,织田亚夫自保的势力也不容小窥。

当然,要是姜恺之真想杀了织田亚夫,也可以不用顾及这么多。毕竟擒贼先擒王,织田亚夫若一死,东晁的整个远征军群龙无首,立即就是一片散沙,要除掉的话就非常容易了。

这事若放在港城那会儿,姜恺之恐怕不会手软,也更不会犹豫。但现在,他经历了真实的战场血的洗礼,心性和耐力已经今非昔比。他很清楚,杀了织田亚夫容易,但要拨掉他在轻悠心目中的地位,难上加难。他没兴趣跟一个死人争女人,活着争赢了才是真男人。这是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若是他此一击未成功,刺杀东晁大元帅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会引起掀然大波,东晁刚好就有了理由攻打亚国内陆,趁机夺取亚国这第三道防线,从而致使南京的国民政府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他放不下所爱的女人,却更不愿成为陷全民族于不义的罪人。

……

事实上,轻悠就只看到姜恺之一眼,立马被织田亚夫给摁爬在怀里,起不了身了。

对于这男人爱吃飞醋的性子,她是深有体会,故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两人针锋相对,也紧张得直捏男人的手。

可惜这超级大醋筒半分不理会,跟姜恺之呛来呛去,听得她心惊肉跳,她并不清楚男人们心中的那些复杂的政局考量,听到姜恺之威胁要说出亚夫的“身份”,立马就急了。

“恺之,不要!”

轻悠挣不开男人的手,先叫了一声,感觉到钳力松动,就坐了起来。

对上姜恺之瞬间发亮的眼眸,她心里一软。

到底是欠了份情债,一碰上那双温润担忧的眼眸,内疚尴尬,心里却是暖的。

不管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他定是得了消息,知道她有难,才急急赶来相救。

若这份人情再欠下,可怎么好还?

姜恺之一看到人,着实松了口气,之前在车上远远地就听到这方枪声,唯恐又晚了一步。幸好,这一次,他来得还算及时。

“轻悠,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很好。只是大哥和二哥他们被……受了重伤,爹二娘六姐受了惊。”

“大家都平安就好。”

轻悠想下车,亚夫却紧揽着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得不回头安抚,两人目光深缠,他脸色极沉,终是放了手,开了车门,先下了车,一手拉着她不放,一起面对姜恺之,这模样俨然一副所有者姿态。

她低声劝慰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拧着眉,别开了脸,不再以眼神警告姜恺之。

“恺之,谢谢你及时赶来,要是再晚一步,大家都要被我们连累了。”

言下之意,就是把姜恺之因私情而至,说成了其实是借机来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锦业为人机灵,也深知姜恺之和亚夫之间的争斗,立即附合了妹妹的话,以大局为重,先让大家安全撤离为首。

跟他们一路的商人们纷纷附合,上前致谢。

轻悠松了口气,给哥哥们投了个感激的眼神儿。

姜恺之看到轩辕瑞德下车,立即上前搀扶,轩辕瑞德动作僵了一下,还是由了姜恺之。

轻悠又急了,锦业心头暗叹一声,小妹这桃花运太旺也不是个好事儿呀,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主意来,遂上前抢过了大哥的手,扶着父亲,三言两语就把之前发生的“强买强抢不成,凌虐迫杀”的事给抖了出来。

其间,还有要好的商人帮忙添油加醋了一番。

……

张大帅一见那帮子起乱的商人都巴结上了姜恺之,心下就不满了,火气直接撒在了王副团长身上。

“姜三少是什么意思?想要放了这群乱党份子嘛!”

王副团长忙陪笑,“大帅您误会了,少将大人这只是体察民情。咱们党国不是说,要军民一家嘛!不过聊聊几句,大帅还怕这个。”

张大帅冷哼一声,为了面子自然不敢说怕,可是心里左右不爽利。他想要的东西没弄到,这小商人们竟然还敢仗着人势逼迫他,他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王副团,你可给我听好了,”他故意放声大喝,“今儿谁对我的人放了枪,伤了人,通通一个都别想走!为了芙蓉城的安危,本大帅有义务察探所有对政府,对人民有害的乱党份子……”

balabala一堆官腔打得极有威慑力,不得不说这张大帅当真是个人物。

他这一说,耿副官立即指挥士兵端着长枪就将门口的商人们给围了起来。姜恺之方也立即跑出两队士兵挡在了最前方,护住了众人。

圈中众人被吓住,都朝轩辕家这方围了过来,惶恐期待地看着姜恺之,已然把求生的希望都寄托了这位年轻的少将身上。

轩辕瑞德说,“恺之,这是我家跟张大帅的事,你别牵连进来。”

姜恺之安抚性地一笑,“伯父,您见外了。不说我与轻悠,就冲着麒麟锦乃我亚国难得保留下来的重要文化遗产这一项,我做为一个亚国人,也不会让它就这样流入那些不怀好心的汗奸走狗、洋鬼子手里。”

他说这话,目光有意无意地刮过了亚夫,充满嘲讽。

亚夫面沉如水,不露一丝情绪。

轩辕瑞德听他一说,只摇头,“麒麟锦的秘密已经藏了太多年,为太多人觊觎,树大招风,怀璧其罪啊!此一劫,我们轩辕家恐怕真是保不住了。麒麟锦虽是国宝,可是也不值得拿那么多人的命来换,人命更无价。”

到现在,见到儿女们为了一死物而深受伤害,轩辕瑞德不免有些动摇了。他这前后突然改变的态度,一下令周人激动了起来。

宝仁和锦业立即表态,为了家族的荣誉,绝不会轻易屈服,更不会怕死。

同行的商人们也纷纷劝说,叫他不要放弃,又求助于姜恺之。

大概也是有多于对方三倍兵力做保,众人有了些底气,年轻一辈如之前被埋伏受了伤的公子哥们更是摸出了枪,表示愿意“为民除害”。

姜恺之按下老人的话,语声轻快,“伯父,您有所不知,此次我前来芙蓉城,其实也受了文化部部长所托,专为保护我亚国重要文化遗产而来。麒麟锦秘诀,正是国民政府新出台的《亚国文化遗产保护法》的保护对象。”

轩辕家的人全部惊讶得合不拢,看着姜恺之拨开众人,走到了最前方,与张大帅鼎立而对。

……

“姜三少,轩辕家的那个小四趁着打猎时,暗伤我数名将官,本帅已经查实,罪证确凿。还有几个他的同党,他们方才还想趁乱刺杀本帅,你可别想包庇罪犯,今儿一定要把这些人都给办了。”

这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

众人一听全部群起而攻之。

锦业更是跳出来大骂张大帅无耻下流,做贼的喊抓贼,分明就是土匪强盗兵。宝仁拉着弟弟,劝慰他不要太冲动。

“好你个轩辕锦业,你不过就杀了一头熊,还真以为吃了熊心就长出个豹子胆了。来人啊,把这泼皮给本帅拿下。我看刚才的刺刀大概太小了,还不够你丫吃的,这回本帅赏你把关公大刀,看你还有什么猴儿本事。”

他喝呼左右,就要让耿副官上前拿人。

显然锦业的言行激怒了张大帅,张大帅本来就忌惮姜恺之,眼见自己最想收拾的家人,又是姜恺之要保护的,心里更不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真枪。

“慢着。”

“凭什么!”

唰啦啦一片枪栓拨响,门内门外,一片黑洞洞的枪口炮口相对,真真对上了,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要是这时候来声枪响,一场血战必然少不了。

姜恺之很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遂笑了两声,软声道,“张大帅,锦业是我未来小舅子,我想这其中必然有误会,您若能看在我面子上放他一马,姜三必有厚谢。”

张大帅怪叫,“什么小舅子?这轩辕家倒能耐了啊,什么烂亲戚都能攀上。”

这显就是嘲笑姜恺之就是那“烂亲戚”。

姜恺之也不恼,谈笑自如,“在下与轩辕家的七小姐轻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私定过终生。”

窃窃私语声起,旁人投来的眼光越来越复杂了。

轻悠只觉得如芒在背,可当前情势险峻,也只能抿紧了唇。

张大帅冷笑,“哟,看不出来轩辕家的这位七小姐可真吃香啊,不是说已经有许配的人家了嘛?姜三少您还喜欢吃这种别人嚼过的烂肉啊,本帅真要佩服你心胸宽广,哈哈哈——”

姜恺之陪笑,“大帅此言差矣,比起大帅您能那么宠爱小百合夫人,姜某也要自叹弗如。”

闻言,张大帅面色一僵,似乎被说中了什么,尴尬一闪而过。

在场的人几乎多数都见过小百合被毁容的模样,传说恐怖直比母夜叉,想张大帅夜夜对着这等面孔都能宠得起来,自然“胜”过姜恺之不少了。

“我呸,本帅没功夫跟你在这磨叽。我管你是什么未来小舅子还是现在小舅子,总之,是他伤了我的人,要不给出个说法就想离开,没门儿!”

东西今儿恐怕是拿不到了,至少得弄个人来泄泄气儿。

“大帅是个聪明人,为了一个误会,自己人打自己人可划不来,到时候平白便宜了某些心怀叵测的外人,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哼,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你们北伐时杀的同胞还少了。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假仁假义的花招,还没开打呢,就你这一帮子蜜罐里泡大的绣花枕头兵,不一定就能赢我的土匪兵。”

得,终于承认自己是土匪了。

众人脸色齐齐唾弃之。

“大帅,我来是为了什么,王副团长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人已找到,不想再节外生枝。”

“呵,那好!你带走你的心上人,至于其他人嘛,本帅要一个一个审!”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拿其他人开刀泄他的火了,众人一听就按不下这怒火了,纷纷朝张大帅那方吼了起来。先前打猎被暗算,接着又被威逼散家资捐军费,他们都忍下了,这会儿竟然随随便便就诬赖他们是乱党,想除之而后快,这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何况还是人。

张大帅一见激起了众怒,听着那一声比一声难听的怒骂,脾气全被撩了起来,拿过手下的机枪,对着人群就一阵狂扫。

“大帅,息怒啊,这都是误会,大帅,哎哎,别,别抓我啊……”王副团长一叫,就被耿副官给抓了起来,枪头直抵脑门子。

战事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双方长枪短炮齐上阵,登时就打了个不可开交。

“该死的,这个莽夫!”

姜恺之被副官护着退了下来,后悔自己带的人还是太少。这里发生的事,果然如大哥所料,要是能在这里干掉张大帅,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可惜……

“恺之,你没事吧?”

轻悠看姜恺之过来,心里还掂着之前他受过的伤,主动问起。

“轻悠,你先跟他们走,我垫后。”

说着就拿了把枪扔给了织田亚夫,后者也没拒绝,可是接过枪就递给了十一郎。

还道,“我还以为你带了这么大帮子人,有什么能耐,不过尔尔!”

姜恺之一哽,“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敢透露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

织田亚夫突然攻上前,两人竟然窝里斗。

轻悠一看傻眼了,没想到超级醋筒真在这时候发难,这什么跟什么啊,想阻止,那副官带头就举起了枪对着织田亚夫。她知道亚夫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杀姜恺之,只得回头阻止副官和其他狙击手。

两个男人只过了两招就立即分开了,织田亚夫手里转着一把最新式的手枪,姜恺之一摸腰间早就空空如野。

“我把她暂时交给你,你负责把所有人安全带离。”

“喂,你……”

“亚夫,你要去哪儿。”

男人一头扎进了前方火力最猛的地方,轻悠只看到十一郎随后消失的背影。十郎上前护着她说,要解决那个土匪大帅,十一郎一人足矣,加上少主子那绝对是事半功备。

“可是,刀枪无眼,子弹无情啊!”

轻悠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哪里还想走,抢了枪也要跟去帮忙。

姜恺之拦住她,“轻悠,你这样更会让他分心。你父兄和母亲还等着你,别那么冲动。”

虽然不想承认,被夺走枪的那一刹,他真的生出了几分佩服之心。

可是轻悠还是驻在原地,眼底都是担忧不舍,“我知道,亚夫他很强,可是他再强,他还是个人,他也会痛的。”

轻悠想到的是织田亚夫冒着被所有人发现的危险,跟着她到这芙蓉城来,前后帮了她家中那么多忙,不仅让她重获家人认可,还让各自为阵的家人们重新团结起来,渡过了几次大难,这早就超过了一个为人女婿该做的事。

现在,他又为了大家孤身涉险,还把她丢给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敌,她就很心疼,很不舍。他付出得越来越多,很多事都是她事后才知道。她越来越在意,刚才看到他连多一句话都不对她说,就把她扔给姜恺之保护,虽然明知道他会回来,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不想让他为她那么委屈,隐忍,她宁愿他还像以前的那个狂傲自负的亲王殿下一样,那样,至少她知道他是绝对安全的。

她似乎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他的一点点可能了。

“小妹,”锦业见轻悠一直不跟上来,亚夫也不见了踪影,就知道坏事儿了,跑来才知那人竟然单枪匹马地去对付张大帅,心里真是说不出的佩服,忙安慰轻悠,“亚夫他即敢去,定是有胜的把握。他那么爱你,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你还不相信他吗?哥跟他出生入死这两天,他的枪法一流,功夫俊得很,就那几个土匪兵,根本耐何不了他。而且……”

最终,还是家人说服了轻悠,上了军车,由一个连的人护送着,随众人先行撤走。

然而,今夜的这片枪声,已经惊动了西南三省,乃至全亚国的各方势力,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再多的柔情深爱,也敌不过历史的无情辗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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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的最后一个大大大高潮已经正式启动啦!

预告:下一卷为《帝国奢爱》,活动地点上海,南京,北平(北京啦),还可能会涉及西藏。“国,天下”的主题嘛,咱们儿女要劳动下筋骨了。

大家表要担心,剧情虽然激烈,感情绝对温馨甜蜜,有小纠结但不虐心,小虐下身(打仗嘛,难免滴哟),坏蛋们一定有恶报,好人一定幸福圆满长命百岁。

跟着秋秋走,幸福快乐都会有!

亲们,别潜水了,留个言,砸个钻,高潮期更需要动力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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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轩辕家最大的危机1

“贱人!”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百合子脸上,打掉了她掩面遮丑的黑纱,雪白的脸上紧张又惶恐,衬得那道狰狞的疤痕,更加丑陋。

织田亚夫并没像众人想的那样,直接跟张大帅火拼,而是绕进了营地,找到了百合子。

“元,元帅,属下不明白!”

“百合子,之前我就说过,不要碰轩辕家,不管是由张大帅,还是沈百通出面,这帐我都会算到你头上。看来,当年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啪啪啪,十一郎落下的巴掌又狠又重,打掉了百合子一颗大牙,梳理精美的发饰也被打掉,蓬头散发地匍匐在男人脚下,白皙的脸立即就肿得老高,甚至还破皮流血,满眶泪水含在眼里,强忍不落。

“元帅,您误会了,百合子誓效忠我东晁帝国,绝不敢违逆您的命令,求求您听我解释。若大帅您还是不相信,百合子现在就自剔以示忠贞!”

说着,她竟然真扑到供案上,抽下了上面供奉的武士刀,往脖子上划去。

十一郎接到织田亚夫的眼神示意,及时挡下了这一刀。

但百合子脖子上还是受了一道划痕,鲜血没入领口,迅速染红了雪白的里衣,她此时穿着东晁最传统的家居和服,爬在地上,泪盈于睫地看过来,模样确有几分凄楚委屈。

十一郎朝织田亚夫点了点头,表示刚才女人的决心并不假,就在是真的要以死明志。

织田亚夫转身落座,双手放在膝头上,脊背挺得笔直,俊容冷肃,眼底的杀气隐隐浮动。

百合子知道危机仍没解除,要是自己的“解释”不够合情合理,死是早晚的事儿。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在当年挥下那一剑时,将曾经的兄妹之情给彻底斩断,真是狠心哪,就为了那个叫轩辕轻悠的亚国女人,她不甘心!

“属下陪张大帅前来芙蓉城,主要目的是为了筹措过冬的军晌粮资。属下在张大帅身边已经潜伏有两年多,深知该人脾性。

到芙蓉城后,我陪张大帅先后见了国民政府的市长和警备处长,这些人表面上答应要帮忙,其实玩的是阳奉阴违的把戏。筹来的资晌,数量不够,品质又差,张大帅十分不满,差点动了攻占芙蓉城的心思,要明抢。”

“属下当时并不知轩辕小姐家也在芙蓉城中,但为顾全大局,劝说张大帅打消这野蛮念头。好在他的左右手耿副将早已拜倒在属下……咳,在我们的说服下,张大帅才同意从商人圈子着手。于是,林家人就成了为我们牵线搭桥的中间人,主动找上我们的就是那个包叔。”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偷察上方的表情,但立即打消了自己这念头。

那座上的男人是何等人物?

四年前,他为了轩辕轻悠早逝的孩子,不但毁了她的容,还迫她打掉了孩儿,医生取出已经成形的胎儿时,正是她心心念念盼着的儿子。要说不恨,除非她死!

后来听说他为了拒绝皇家的联姻,又是装臆症,又是杀宫人,烧宫塔,把自己花了十年时间辛苦建立起来的名誉地位都给毁了,亲王爵位也被夺了,所有官职都没了,被全国的人唾弃至极。就连本属于他的领地长崎,有不少世袭的贵族也主动斩断了与他的来往,他彻底被孤立起来了。

甚至,还中了什么毒,差点儿死掉!

当时她暗暗庆幸,天老终归是公平的,恶人自有恶报。

但她却不知道他竟然跑到长崎休养,一直住在豪斯登堡里,其实长崎正是他的根,他的本,整个东晁有七成以上的进出口贸易,都是通过这里中转。京都、大阪的繁华奢靡,都是由长崎这里供应。

可以说,东晁帝国最主要的经济命脉,一直牢牢地握在这个男人手里。他虽不再封王,却是实实在在的未冕之王。

这些,都是后来他重新崛起,回到京都时,她从来看望她的野田澈口中知道的。

她完全无法相信,怎么一夜之间,这个男人就能扭转乾坤,夺回了所有失去了东西。

而她的光一郎,也是从四年前就被剖夺了所有的职务,一直闲赋在家,只能依靠族长的接济,和偶尔跟人出海打鱼赚些微薄的薪资,养活家里人。

虽然婆婆再也不会刁难她了,可是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责难和憎恶。光一郎依然对她很好,甚至更宠溺关爱她,可是笑容里总是渗着浓浓的无奈和苦涩,一背过她后,他从来没真心笑过。

她想再怀个孩子,也许能找回些一家人曾经的快乐,也许能为这个日渐衰败的家寻回些新的希望和动力。那时候,她是真的死了心,要重新做人,跟光一郎好好生活,再也不去想什么京都,什么繁华。

可是两年过去,她因为当初强行剖腹坠胎大伤元气,调养了很久,仍然怀不上。

之后,光一郎听说远征军又在招募新兵,毅然决然地离家去参军,她和婆婆求了他整日整夜,流了多少泪已不知,光一郎都坚持要走。说,他本就是一名武士,一定要去战场拼杀才能显示他真正的价值,不想再在这小渔港里,整日与渔网为武,虚度残生。

其实,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向那个男人失去的孩子赎罪,想要去男人麾下立军功,希望能有机会亲口得到原谅,让长藤家重新兴旺起来,再不受他人歧视和打压,再不让她亲手洗衣洗粗了手。

头几个月时,一切都很顺利,光一郎归在野田澈麾下,受到照应,杀敌勇猛,一连就立了几个军功。她收到信,很为他高兴,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终于怀上了生孕,连忙给他写了回信。

当时,她真的以为,他们终于苦尽苦来。可没想到隔日,光一郎就因为立功心切,中了敌人埋伏,死在大海里,连尸首都没能找到。她在一个月后才得到消息,如遭晴天霹雳,就流产了。

所有的希望,全部湮灭。

剩下的,只有支撑着她继续活着恨意和复仇的信念。

当野田澈带着光一郎的衣冠来看她时,她不顾一切地参了军。

她来亚国,就是为了给光一郎复仇,她要杀光所有的亚国人,因为是这个国家的人,前前后后覆灭了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她不会杀织田亚夫,就算她想也不可能碰到他一根毫毛,因为他身边除了明面上的帖身侍卫十一郎,伊贺派忍者流现今最顶尖的高手相护,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护卫。就算他现在看似孤身一人深入亚国内地,其实其安全系数,远比轩辕轻悠想像的要高很多。

可是,她却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他活得不舒服,甚至——生不如死!

这样,比一刀杀了他,更痛快。

……

“那个包叔?”织田亚夫声音冷极,“真的是林家主动找上你们的?”

“是真的。这一点,您只要一查就知道,我绝对无法欺瞒您。虽然我在张大帅面前已经算半个军师,可是,由于我先天的……有很多人和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百合子很有信心,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真话,大实话。只是,在亚国埋伏这两年,她利用人心的手段也愈发高明,要抓她的把柄,除非会读人心数。

除非织田亚夫真的拷问张大帅这些人,可那样必然会暴露东晁帝国在西南的秘密军事行动,其后果影响非同小可,这个男人就算再爱那个女人,也不会轻重不分,打破他自己设下的全盘大计。

见男人没有异议,她又说,“林家虽表面与轩辕家交好,其实背地里一直觊觎轩辕家在云贵川三省纺织行业中的地位和实力,一直想取而代之。他们借在泸上地区开拓的市场价值,利用黑龙组向家的威信,终于在两年前谋夺到行会会长的席位,将轩辕家的天锦坊赶下了霸主地位。

近两年,西南军阀连年混战,使得市场发展十分不稳定。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想稳固他们在这一片的市场,这次听说张大帅来芙蓉城募集军饷,就主动找上了我们。当然,这并非他们最看重的,包叔向我们透露,轩辕家成为天下第一坊的名号皆来自于麒麟锦秘诀。我才突然想起,当年……”

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男人,似乎并无异色,才接道,“……我记得,及笄那年,公主殿下亲自为我裁衣梳发时,就提过这锦缎的名字,说是光滑直比日月之精,色若琉璃,一步一景,世间独一。故而,我也想瞧瞧殿下曾说的天下第一锦,便没有干涉张大帅和沈百通、包叔密谋夺取麒麟锦的计谋……”

“可是后来,姜恺之突然到来。我唯恐他破坏我们筹措军饷的事,就让张大帅暗中注意,发现了……轩辕小姐竟然在此,还是轩辕家的小七。同时,我也发现您也在轩辕宅中,更怕您被姜恺之发现真实身份,曾派人暗算过他,他福大命大,躲进了芙蓉城的警备司令部。

不想,他竟然还是暗中串通了商人们,阻挠我们筹备军资。张大帅出身草莽,向来不喜欢商人,所以这次狩猎时,就听了包叔的话,以轩辕家的名义,将那些商人们招到芙蓉城外的狩猎地,暗伏那些商人的小厮,以示警告威胁之意,让他们赶紧答应捐粮饷。”

“之前,沈百通急功近利,就想让张大帅恃强,抢夺轩辕家的麒麟锦,所以才会有之前火烧天锦坊的事发生。当时,我不方便反对他们的计划,便只能以姜恺之为威胁,劝他们行事低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故而,沈百通才出计,先让他老婆投资天锦坊,投个圈套给轩辕家跳下去,以后再收网就不难。”

“您知道,我一人之力有限,也只能尽量拖延。可是张大帅在天锦坊下定单,来这里狩猎,趁兴提出要购买麒麟锦,都不是我可以阻止的,我只能尽量想办法避免他与您发生正面冲突。毕竟,我是一直帮着他筹军资,要是因此而反对他不对麒麟锦伸手,我怕他会怀疑我。”

“先前,他跑来轩辕家要买麒麟锦,我也知阻止不得,只能在后方策应,想等着适当的时机,助轩辕家逃离。所以在他们冲突起来时,我就派人帮他们备了逃跑用的车……”

这绝对是事实。

织田亚夫当时能立即摸上车,带着一群人离开,也是暗地里有她派的人引路所至,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帐外的枪声仍然激烈,织田亚夫站起身,走到百合子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血泪交替的丑陋面目,眼底的藐视、轻蔑毫不掩饰,只道:

“百合子,你以为本帅听不出你这一堆花言巧语里的漏洞么?你倒是把自己害轩辕家害轻悠的事,抹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算做无辜为难的好人。你真当我是傻了,还是死了!”

一记狠踢直落在女人胸口,女人一下飞跌出去,撞翻了一堆桌椅,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却仍是急急爬过来以头叩地,急表忠心,“大人,我知道这话里漏洞百出,因为有些事,并不是我说了您就会信的。可是,不管您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这许多事,其实只要您有心,一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织田亚夫冷笑,“你知道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你就故意说得漏洞百出,故意让我抓着你的漏眼儿,反而不会怀疑你了?百合子,你这般心思,倒是比当年,更精进了几分。”

百合子身子一僵,却立即表示自己清白。

织田亚夫看着远处光乱火闪的激烈交战场,沉默良久,才又启声:

“在今这件事中,你到底做了哪些手脚,本帅自会一件不漏地帮你查个清楚,以证明你的清白。要杀你,自然易如反掌。不过,为了陛下的伟业,帝国鸿图,我可以多留你几日活命,把你该做的事,该尽的忠,都给做了。”

“谢元帅不杀之恩!百合子定当殚精歇力,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对她来说,拖得一日是一日,多得一日,她就能让他多痛一分,后悔现在没有杀掉她。呵呵!

织田亚夫看着女人垂帖在地的头颅,黑眸一眯,杀意一闪而过,终是握拳按了下去。

“说服张大帅收兵,不准再打麒麟锦的念头,集中精力对付姜恺之,逼他离开芙蓉城。”

百合子却抬头问,“大人,我听说他突然赶来,是为了救轩辕小姐,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将他狙杀,反正他们亚国人杀自己人都杀上瘾头了。我想,这样张大帅就完全跟国民政府为敌,即时,除了跟咱们合作,便再无退路,岂不一举数得。大帅您也不用再担心他来骚扰轩辕小姐了。”

地上的女人一脸奸猾,将那眼底的憎恨和不甘掩饰得滴水不漏,看在织田亚夫眼中,他眉心蹙得更紧。

杀,还是不杀?

脑海里最先跳出来的依然是轻悠难过的面容,还有她当初不吭一声就离开港城时痛叙,紧紧绞缠着他的心。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他们身后背负的一切,在那个月圆之夜,是幸福的恩赐;而在眼前,便是残酷无情的选择,或者背叛。

“元帅大人?”

百合子很肯定,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杀意。

不说为那轩辕轻悠,依男人对明仁帝的忠心来说,杀掉姜恺之本身就是毫无悬念的选择。

帐蓬重重落下,男人背影立即消失。

一个字,被重重地留下了:

“杀!”

形容狼狈丑陋的女人在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发出刺耳尖厉的笑容,眼底的疯狂得意再不掩饰。

……

此时,营地外的大战已经持续半个多小时,双方逐渐陷入胶着。

正如之前所料,张大帅这方人少兵精,杀红了眼,面对多过己方一倍的敌人,斗志高昂,再加上他们刚得了一批商人捐赠的军晌,重赏在前,少不得一些士兵为抢军功,亡命拼杀。

这样的士气,当真把警备军们给吓着了。他们平日养尊处优,又因芙蓉城地处内陆,天高皇帝远,更殊于训练,实战经验更少,这会儿一对上狠辣的土匪兵,就算背着最先进的武器,也很快被打蔫了火儿。要不是一直有姜恺之这个国民军新出的英雄少将撑着,怕以王副团长那只敢躲在车后的孬样儿,这二百多人早就败在对方一百多人手里了,传到南京,必成天大笑柄。

百合子便在这时偷偷摸到了张大帅跟前,附耳说,“大帅,这样打下去,都是咱们吃亏。这次咱们虽没拿到麒麟锦,可好歹还是得到了这么多的军晌。要是这时候跟姜恺之撕破了脸,怕南京方会有大动静,他们刚在华中取得了胜利,要挥师西进,也是两三天的时间……”

张大帅这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话,冷哼一声,就吼,“我他妈怕了他们姜家不成,我就不信这个邪儿了。今儿,我就杀了姜恺之,拙拙他们姜家的锐气。到时候我提着姜恺之的人头号令西南军阀,哪个敢不服我老张!”

百合子只在心里骂了句“人头猪脑”,姜家岂是你一介匹夫撼动得了的,却继续耐心地劝说着。

这时候,姜恺之那方却突然摇起了白旗。

未想警备处处长竟然跑来了,说要和谈,又说是误会,同时还送上了一纸公文。

“要送咱们一批过冬的军资?!”

事态的变化转瞬直下,让人惊疑唏嘘不矣。

警备处长一脸冷肃,身后跟着腆着笑脸的王副团长前来,模样不卑不亢,朝张大帅点了点头,便道,“这是大总统亲手签下的颁发令,绝无虚假。希望张大帅审时度势,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先,化干戈为玉帛,莫要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徒留污名于后人说。”

张大帅捏着那一纸红头文件,手微抖,眼底杀气也有了些松动。

百合子适时劝说,“大帅,咱们只是来募集军资,要是把芙蓉城的商人们都得罪光了,以后就没人卖我们物资了。现在有处长大人说和的话,今晚的不快一定很快就会被揭过去。至于其他的,咱们从长计议。”

于是,王副团长立即谄媚讨好,找台阶给张大帅下,这一来二去,终于停战。

……

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织田亚夫负手而立,远眺那方战事的发展情况。

十一郎静卧在他脚下。

很快,一抹黑影延着密林阴影驰来,于男人脚下俯跪:

“禀殿下,警备处长出示国民政府大总统姜啸霖的颁发令,给张大帅拨了一批军资,借以安抚军心,令其主动停战。姜恺之受轻伤,无性命之危。”

十一郎一听,即道,“少爷,我去杀了百合子这个叛徒!”

织田亚夫却扬手阻止,十一郎奇怪地看着主子,织田亚夫凝眉不语,目色一片沉黯。

良久,才问,“夫人可安全回城?”

十一郎目光闪了闪,那报告者立即回应人已经安全送归,并无其他埋伏。

织田亚夫垂下眼眸,默了一默,终于道,“回轩辕家。”

十一郎和那暗卫都有些讶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一战,虽是张大帅与姜恺之,即是明降暗战的西南军阀与南京政府之间,几年来的多次博弈的一场极不起眼的小冲突。

可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南京政府的那位大总统当真不简单,其耳目聪明,竟能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及时计上这样一张军饷单安抚收买人心,不仅救下弟弟,还为国民政府的大线战略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此一招,可谓一举数得。

一方面,他破坏了张大帅在当地上流社会势力的声誉和名望,芙蓉城乃至整个西南三省的大户们未来一定会不约而同地封杀张大帅的物资供应。

另一方面,现在张大帅军晌已经筹措完毕,暂时就不需要依靠他们东晁的支持,他们想要分裂亚国军政势力的目标等于是落空了。

最后,张大帅过冬再无后顾之忧,且还能趁机抢夺其他没有过冬军资的小军阀们的地盘,借以状大势力。但实际上,这也只是短时间的利益。

等到张大帅再想筹措军资时,那些大户们的报复立即就会打得他抬不起头来,即时没有军资,以张大帅那样毫无纪律仅凭个人喜好的治军水准,必因粮草不够而产生内讧和分裂,不排除姜啸霖早就埋伏了间谍在其中趁机举乱。

届时,国民军再出动以平定内乱、统一亚国、为民除害的名义剿除张大帅,张大帅早就内外失和,众叛亲离,除掉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国民政府等于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姜啸霖,几年不见,你的手段倒是精进了不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也许那会是个非常大的惊、喜?!

……

南京,大总统府。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全封闭的书房里,灯光依然明亮。

早起的女主人得知丈夫工作了整整一夜,仍未休息,即令女佣熬了暖粥,亲自端来。然而,男人见了香粥毫无食欲,只是拧眉揉着太阳穴,让妻子离开。

女人蔼声劝慰几句,男人便有些不耐烦,声音沉了几分。女人是传统社会里的旧式女子,不敢再多说,只得离开。

门一开,通讯员就急急跑了过来,男人一看就唤人进屋,连基本的礼仪也省了去。

女人眼中全是失望的光芒,他的属下有急事就能不叩门而入,做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何时都必须通报了才能靠近他,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连他的书桌都不如,至少,他在书桌前的时间,比陪在她身边一周的时间都要多得多。

谁说嫁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就是女人最大的荣耀,她现在已经不以为然了。

书房内。

“大少,三少没事儿,已经由蒋处长救下了。”

姜啸霖放下了笔。

通讯兵道,“不出您所料,那张大帅强征军资,惹得芙蓉城的大户们怨声载道,等到明年春一过,他肯定会被那些人封杀。”

姜啸霖开口,“东晁那边的情况呢?”

通讯员眼前大亮,送上一封信,“这是三少亲笔写给您的,说是非常重要的情报,阅后即毁。”

——大哥,你要我帮你做的我都做到了。我意已决,我要向轩辕家提亲,我要娶轻悠为妻。

另附,织田亚夫正在芙蓉城中,我已令人将其严密监视。

弟,恺之,静候您的佳音。

姜啸霖烧掉了信,起身踱了踱步,警卫员的目光随着他左右摆动,都是疑惑。

他心中惊喝,这个织田亚夫竟敢不带随护,孤身一人就跑到芙蓉城,他该赞他胆大包天,还是有勇无谋?

可是,不管弟弟是威胁他,还是借此引他上勾去芙蓉城,他确实被勾动了兴致。

织田亚夫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芙蓉城去?难道是去说服张大帅投靠东晁,以形成他包围南京政府的大战线略?或是去刺探西南军情,想要直接攻占之?

可这些事,完全可以派人去干,哪用得着亲自出马。

织田亚夫这个家伙,当真让人捉摸不透,行事诡密,纵观这四年来东晁对亚洲大陆的战略,他几乎是在以极小的战损为代价,换取了最大的利益,就是与南京政府一直关系密切的美国、英国方,都对其不敢小窥。

听说,这个人在十三岁时,就独自一人匿名留学于欧洲,在荷兰、德国等地都待了不少时间。他表面上是东晁的经济大员,实际上在军事战略和军事指挥上,拥有极高的造臆。可所有的资料表明,他只在荷兰研究学习了西言人的经商之道,建了一个东亚最繁华的贸易港口长崎市,却没人听过他曾在哪里学过军事知识,果真是天才么?!

四年前,东晁远征军夺取辽东半岛时,他以外交财政大臣的身份赶赴上海,与他商谈交换俄国租借地的事,那样的口才简直让人惊艳,更甚于对他的容貌。

五月,他的军舰明明是开往上海,要占领这个亚国最重要的经济港口,军报发回,却是突然出现在港城,攻陷了港城,还跟港督达成了同享租界的合约。港城虽是近些年新起的重要港口,可是从历史积淀、发达程度、军事地位来说,远远不如上海。

这又留给他一个大大的迷团。

凭直觉来说,他觉得这个男人会是他统一大道上一个最难对付的敌人。

“让警卫处的人准备一下,我要去芙蓉城!”

织田亚夫,如果你在芙蓉城看到我,会不会很惊讶?!呵,深入敌后这游戏,在下就陪你玩玩。

……

在整个亚国的各方军事势力,暗中谋动时,在偏远的西南芙蓉城里,小小四合院中的轩辕一家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芙蓉城,前日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好些商家都举家迁移,要再拖下去,恐怕咱们轩辕族都要灭在那个土匪张大帅手里。”

轩辕锦业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苦劝父亲和家人。

此时,所有轩辕家的人,除了大娘,全聚集在大屋中,个个脸色沉重,幼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年长懂事的个个惶恐不安,全家都笼罩在阴霾之中。

“张家,刘家,吴家,方家,他们都走了。张叔还潜人来问我们,他在铁路那边有人,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包个车皮离开,即时不出一天就能出了川省,先去华中地区避避。之前恺之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已经控制了华中一些地区,相信只要到了那里,咱们留着青山,一定能东山再起。”

“爹,您快拿主意吧?早一刻做决定,咱们家就能少损失一分。咱们的族人,也能提早准备。”

轩辕瑞德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宛如笼中困兽,指手划脚,急不可待。

正座上的轩辕瑞德满脸苍凉,眉目凝重,望着悬在正神翕上的那块“在下第一锦”的大扁,矛盾犹豫纠结在眼底,沉沉浮浮,始终不舍。

难道就这样放弃祖宗先辈在这里积攒下的一切,逃命去?

轻悠看着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父亲,心疼不忍。这时候她不禁想到,难道真是自己回来给家里招了灾么?这一连三个月里,父亲前后经历了这么多灾难、困局,现在竟然要举家逃迁,教喜恋家乡的长辈们,情何以堪?

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背景离乡。遥想四年前的经历,在她心下划下的伤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现在看到重要的亲人们面临同样的痛苦决择,怎不教人难受。

为人子女,在这时候宁愿所有苦难都由自己承受,至少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重来,可是对于已经白发苍苍、皱纹丛生的长辈们,是多么大的煎熬啊!

她不自觉地朝大门外张望,很想亚夫能快些回来。

自那日从狩猎区脱险回来,这几日亚夫都在外忙着什么,他不告诉她,她也没问。今天四哥回来招集众人至大屋时,亚夫送小叔去艾伯特那里做检察,可是已经去了比往常还久的时间,都没回来。

“爹,您就一句话,其他的交给我和大哥就行了,还有轻悠和亚夫在,咱们家一定能平安渡过这一关。”

轩辕瑞德看着儿子积极为家人和家族着想的样子,即欣慰又苦涩,终于抖着唇开了口,“这件事,我必须跟族姥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爹,这还需要商量,再商量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轩辕瑞德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

可轩辕锦业回家前亲见了大批商户举家搬迁的模样,身临其境,那种逃亡保命的气氛狠狠震撼了他,要是他一个人倒没关系,现在可是一大家子人,他哪里放得下。

登时就急红了眼,非要众女眷立即打包行礼,准备撤退,结果一句话没说对,又被父亲责骂,父子俩都是倔脾气,又吵了起来。

轻悠和大哥一起帮劝,锦业大感受伤。

“搞了半天,还是我冲动幼稚,不够稳重了?当初要是你们听我一句暂缓改革,也不会闹得工人罢工,还让人趁机烧了坊子。现在你们又畏畏缩缩,难道非要等到这个家都被人倾吞光了,才满意嘛!”

“胡说!”

“爹,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那晚你明明说为了家人,宁愿放弃麒麟锦的这个秘密,为什么现在又犹犹豫豫。您还是天锦坊的大老板,又是轩辕族的族长,为什么做事总这么瞻前顾后,连点儿魄力都没有!”

轩辕瑞德气得大骂,“轩辕锦业,你,你还是这个样子,遇事毛毛躁躁,也不多为旁人考虑,端着一点儿自以为是的东西,就横冲直闯的。之前你害得你小叔现在都只能坐轮椅,还不够吗!”

老刺儿一被父亲挑起,轩辕锦业更觉委屈不甘,“好好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吗?您老就永远记着我那一次过,凡我做的决定就要**蛋里挑骨头不承认。

好,您要留下就留下,要找族姥们商量就商量,总之,我现在就带我娘和妹妹们离开。碍不着您的!”

“唉唉,小四,你等等,好好跟你爹说啊!”二娘一边劝,一边回头叫老爷。

“哥,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锦纭也劝,却敌不过哥哥的力气被扯出大门。

“四哥,别走啊!”

轻悠急忙将人攥住,轩辕瑞德的吼声就传来。

“让他滚——”

轩辕锦业的身子狠狠一震,回头深深看了座上的老父一眼,冷哼一声,再不回头。

“老爷……”

“爹……”

二娘和锦纭终是退了回来,两人于堂下掩面哭泣。整个大屋中,陷入一片僵硬冷窒。

“哟,小四,你这是往哪儿去啊?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泰山大人可安好,你这么冲动干嘛?好歹大家还是一家人,你三姐还是我的正牌夫人。你这一拳头打下来之前,可要想清楚了啊!”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又令人不喜的声音,接着,沈百通那秃顶肥肚的龌龊身影,又斯斯然登堂而入,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轩辕家人眼前。

轻悠简直不也相信,怒火窜上脑门儿,直冲上前,大骂:

“沈百通,你个小人,你还有脸来,我家不欢迎你,滚出去——”

------题外话------

大总统要来啦!

恺之哥哥又会有啥动作捏?

亚夫到底在忙什么捏?

正文 82.轩辕家最大的危机2

沈百通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跨进了轩辕家的大屋,一路皆有带枪的侍卫开道,如入无人,那耀武扬威的专横霸道让轩辕家所有人大皱其眉。

轩辕宝月一直低垂着脸跟在沈百通身后,在扫了一圈儿大屋里竟然没有母亲在时,脸色变了变,接到大哥责备的眼神时,她下意识地朝丈夫身后缩了缩,再没有以往家中的傲慢清高。

话说沈百通今日穿了件金色团福字长衫,外罩圈毛对襟盘金扣的短背褂子,头戴镶金嵌玉绣福字圆顶小帽,掩去了纵欲过度的秃顶,一张白生生的肥脸上,挑着一抹得意的笑。

轻悠冲上前就想一巴掌打掉那张肥脸上的得意,再狠狠辗进泥地里,让他不得超生,再没胆子踢进他轩辕家一步。

“啧啧啧,小七儿,瞧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打断了胳膊还连着筋呢!”

“闭嘴,你没资格这样叫我。谁跟你是一家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帮着军阀欺负平民老百姓,卑鄙无耻!”

沈百通被骂得眉眼直跳,却还是腆着脸上下打量了轻悠一番,看着那丰腴的小身子,随着激动的言辞一起一伏的丰满酥胸,一股热辣辣的激流就直往小腹上灌,眼神儿口气更歪邪了几分。

“小七儿,念你年小,姐夫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他呵呵直笑,伸手就要摸轻悠的头,立即被人一巴掌挡掉,周围的侍卫立即一拥而上,被他假惺惺地按下,“小舅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

“谁跟你这头吃里扒外的猪是一家人。我们轩辕家不是猪圈儿,没空招待人头猪脑的混帐东西,走不走,再不走老子就让你滚出去——”

竟是去而复返的轩辕锦业,他这一出口可损到了底,沈百通的笑脸就挂不住了,立马垮了下来,冷哼一声,返身就着侍卫端上来的椅子坐下,还是距离轩辕瑞德最近的上座。

轩辕家的护院们上前要阻止也被侍卫挡在外,无奈,轩辕瑞德沉着脸摆了摆手,护院们也一脸不甘地退下了。

“小四,小七,都过来。”

虽然刚才闹了不快,锦业还是护着妹妹回到父亲身边。

轩辕瑞德看着儿女们隐忍不甘的模样,心底微微一叹,重又打起精神,应对这来意不善的沈百通。

轩辕宝月被家人从头忽略到尾,没一句问候,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就算有也多是责备和不屑,而一直做为自己靠山和支持的母亲也不在了,这让她如芒在背,出门时的那些自信都迅速消散,举止愈显局促,甚至不敢让侍卫给自己搬椅子坐,只能畏缩地站在沈百通身后。

……

“沈百通,你又来干什么,直接说吧!”

轩辕瑞德没功夫闲扯,直接开门见山。

然而,沈百通挑着一双门缝儿里看人的眼神儿,左晃晃,右看看,半晌才说,“爹,这就是你们轩辕家的待客之道么?小婿赶了半天的路,都进门这许久了,连杯像样的茶水、糕点也不给端,这是轩辕家已经被打击得穷得揭不开祸了呢,还是……”

锦业一听又要上前呛话,就被宝仁和轻悠同时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轩辕瑞德眉头一压,“给沈先生上杯茶。”

以往都是叫“百通”,可事实上这个银号太子爷根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现在名字都“省”了,已然成为轩辕家最厌恶的一号人物。

一个**皮鹤发的婆妇端着杯茶上来,还恶着一张老脸狠瞪了沈百通一眼,哐地放下茶杯就走人,杯里溅出不少水来,这说有多失礼就有多失礼。更别提以往沈百通的面子还过得去时,上茶的自然都是模样姣好的小丫环。

他这一路也确是渴了,横了眼那婆妇,端起茶杯要喝,哪知刚摸上茶盖儿,就感觉不对劲儿,油腻腻的,揭开一看,茶叶全簇在水面儿上,根本就是冷水,而且茶叶都是偏黄的劣制花茶,整个儿就是敷衍,蔑视,明摆着不屑。

“这,你们这什么意思!”

沈百通气得将茶盅重重掷回桌子,大吼。

锦业可乐呵了,“呵,就这个意思,怎么了,不想喝就别喝啊,没人请你到我轩辕家来。这猪就该回猪该待的地儿,跑到人家里想拉屎撒尿还得瞧瞧主人家给不给你这个脸。”

“轩辕锦业,”沈百通端不住了,大骂起来,“你别以为了不起,之前张大帅看在姜恺之面子上勉强放你一马,你不知好歹,侮辱我就是侮辱张大帅,小心吃不完兜着走,到时候哭爹喊娘,也别想我这三姑爷帮你求情了!”

“我呸!我他妈再不济,也不需要一只猪帮我求情。你他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就回去舔你那土匪大帅的脚丫子吧!”

“好好,我让你逞口舌之能,我让你现在得意。”

沈百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双细缝眼儿横过在场所有人朝他投来的轻蔑眼神,重重地哼了一鼻子,肚子一挺,脑袋一昂,叫道,“我是代表张大帅来,向你们轩辕家征购麒麟锦秘诀。”

“张大帅说了,这是军民和谐相处,共建川省治安的一件大事儿,轩辕家做为咱川省纺织大户,有责任有义务为芙蓉城的治安安防贡献出钱出力。”

锦业一听就火了,“姓沈的,放你爷爷的狗屁,你他x狗嘴里就是吐不出人话,你再说一句,我就……”

他这一动,双方人马拨刀举枪,吓得女人们低叫,拉劝阻止的乱成一团。

一条小小的人影儿在众人不察时,突然窜了进来,手上提着一包东西,对准沈百通砸了出去。侍卫们都防着大人,没太注意这小家伙,哗啦一声,那包东西正中目标,砸了个沈百通满头满脸的屎臭烂叶味儿,登时把唬了一跳的侍卫们都给臭得连退数步。

小八横着小脸大叫,“死猪头,臭猪头,滚出我家,滚滚滚——”

一边骂,一边拿石子儿猛砸沈百通,沈百通又气又恼连声喝斥侍卫上前捉人。

宝仁连忙把小弟给拉了回来,侍卫面对那么小的孩子也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尴尬地僵在原地。

四娘吆天喝地从外面跑进来,抱着小八装模作样地又打又骂了一阵儿,还亲自向沈百通赔礼道歉,搞得沈百通没法跟个小鬼计较,郁闷得一张脸更臭了。

直到轩辕瑞德大喝一声,场面才稍稍按下。

沈百通忍无可忍,立即凶相毕露,“轩辕瑞德,张大帅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就带人杀过来了。你别以为当晚姜恺之保了你们一家回来,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姜恺之那警备处的兵力也就三百人,张大帅在芙蓉城的布兵是警备处的十倍,只要一个电报出去,成百上千的兵,成千上万的枪子儿大炮。你以为你轩辕家的人有几条命可以使?!”

“现在,我就要你一句话。”

“要你轩辕家上百口人的命,还是要麒麟锦秘诀?”

他这一吼,十来杆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轩辕瑞德,轻悠吓得立即冲到了父亲面前,张臂挡住那些枪口。

下方,轩辕宝仁又急又气地冲上前大骂沈百通白眼狼儿,又叫妹妹宝月出面阻止。

小六锦纭被二娘拉着不能上前挡枪口,就和小八一起大骂沈百通,并喝斥宝月忘恩负义,大不孝。

亲人们的唇枪舌战全集中到了宝月身上,宝月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下也慌了,急忙站了现来,挡在沈百通面前劝说,“百通,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跟父亲说啊!”

沈百通早就对轩辕宝月生出不耐,一把将人掀开,斥骂,“说什么说,你家里人个个都是没长脑子的蠢祸。你不帮劝,还给我挡事儿,妈的,要是办不成张大帅这事儿,我他妈都要帖上小命一条,你这下不出蛋的母**留着你有什么用!”

宝月被一脚踢倒在父亲面前,哭着求道,“爹,爹,难道我们大家的命,还不值那麒麟锦秘诀嘛?”

轻悠不解,“三姐,你在说什么?麒麟锦咱们轩辕家的根,轩辕家的魂,怎么能交给那土匪大帅,用去讨好洋鬼子。”

宝月受不了轩辕瑞德眼底的不屑和轻慢,更受不了父亲对轻悠的偏疼和溺宠,咬牙反驳,“你懂什么!张大帅那是为了做大事,统一整个亚国,这是大英雄的作用。要是我们轩辕家站对了号儿,未来张大帅成了事儿,咱们家少不得也是个辅国公!”

小四锦业冷笑,“辅国公,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了。”

宝仁直摇头,“小妹,你想得太天真了。”

宝月却觉得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借口,开始滔滔不绝:

“我没说错。张大帅现在是西南三大之军阀势力里最大的一股,到了明年春,说不定就是一家独大,整个西南三省都是他的了。”

“爹,大哥,你们也该知道打狩猎那晚之后,芙蓉城不少纺织大户都举家搬迁逃离,现在留下的没几家了。要是这时候咱们家能得到张大帅的支持,这西南三省纺织行会的会长又会落回咱们家,这整个三省的市场都是咱们的,以后跨省营商走货,都不用给那贵得吓死人的蛇头税。就是地方小蛇头都不敢动咱们家一根毫毛,整个西南就是咱们轩辕家的天下了!”

“只要爹您交出秘诀,咱们轩辕家又能恢复到当年皇朝时的盛世,姥爷们也不敢再说爹您一句不是,整个轩辕族都要以爹您马首示瞻,哪里不好……啊!”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轩辕宝月脸上,竟是突然起身冲下来的轩辕瑞德,亲手打了女儿一巴掌。

“畜牲!就算我轩辕瑞德这么多年白养你这个女儿,从今往后,我没你这样卖家求辱的女儿,你给我滚——”

“爹——”

轩辕宝月追着父亲的脚步爬去,又恨又怨地哭叫,“我没错!我没卖家求荣,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咱们轩辕家。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女儿?难道你心里就只轩辕轻悠这个残花败柳的女儿吗?你从小就偏疼她,可我才您的嫡女啊!”

轻悠心头一怔,她从没想过自己在三姐眼里是这样的存在,可这一切又都是事实。

“轩辕轻悠算什么东西,她四年不回家,在外面鬼混,这四年都是女儿常回来看你,孝顺你。凭什么她一回来,你就把我们的好全部抹掉,眼里只有她,我不服,我不甘!”

轻悠默然无语,可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别开眼,想上前劝说,却被父亲抓住。

“爹,只要你卖了麒麟锦,就能一举数得,这哪里不好了。难道为了保一个死东西,你要我娘和大哥,姨娘妹妹们都陪你一死吗?”

“宝月,够了,你给我住口!”

一道女声喝斥,从大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就见三娘扶着手捻佛珠的大娘走了进来,大娘一脸沉痛,直接冲到了女儿面前。

“娘,我没……”

那个“错”字被大娘一巴掌打掉,宝月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责备地瞪她一眼,在她身边跪了下来,俯身轩辕瑞德叩了下去,抹着泪说出了一个真相。

“老爷,都是贱妇的错,没有教好这孩子。早前……麒麟锦被盗,是贱妇不小心将您屋中保险箱的告诉了她,才酿成如今家中大祸,贱妇没脸见轩辕家的列祖列宗了,只希望您能看在贱妇这么多年为家操劳的份上,不要不认宝月这个女儿啊!贱妇愿,愿以死替女儿抵罪!”

说着就要往椅拐子上撞,立即被就近的三娘和护院们拉住了。三娘本意是想让大娘出面劝说小三夫妇,不要为难家里人,也没想到大娘竟然会说出这样一个事实,甚至还当场寻死,让整个轩辕家人都惊了跳。

轻悠感觉到父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冷汗直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找不到话来。

之前,她就一直奇怪,为什么麒麟锦丢了,爹和哥哥们一直守口如瓶不说,连姥爷们前来问罪,竟然还大方地要出让族长位置和天锦坊的经营权。而亚夫也叫她不用担心,说父亲和哥哥们心里有数。

现在,她完全明白,父亲和哥哥们可能早就知道有人想盗麒麟锦,所以故意布下了保险箱这个局,想要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主使者。却没想到最后落在自己女儿和妹妹头上,他们最终选择了沉默,保密,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不是父亲授的意,想要保护三姐,凭大哥和大娘的面子,根本不可能瞒到现在。

父亲为了保住三姐,连族长之位和天锦坊都可以放弃了,为什么三姐就是看不到呢?

可是三姐却不懂父兄的心思,不但不迷途知返,甚至还伙同外人变本加厉地迫害自家人,先以贷款设陷井,后看着哥哥们受苦也不救,现在又大言不惭地卖家求荣,一错再错,当真已经令父亲失望透顶。

若是不爱,又怎么会生气,难过,连多看一眼也忍不下了呢?

当身为儿女的在怪责父母狠心无情时,有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过错,有没有站在父母的立场为父母们想一想呢?

若这些都不是爱,那要怎样才是呢?

……

一顿哭泣吵闹叫骂后,沈百通已经失了耐性。

“轩辕瑞德,是你不识好人心,也别怪我不义了!来人啊!”

他大手一挥,本守在门外的执枪士兵唰啦啦地跑了进来。

“百通,你要干什么?住手。”大娘大叫着要去抓沈百通,就被他一脚踹开,宝月哭着扑过去扶住自己的母亲。

“干什么?哼,要是今办不成这事儿,我他妈回头就得挨枪子儿。不交东西,就交人!把轩辕锦业和轩辕轻悠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大帅府!”

四个身着土黄军服的士兵一拥而上,再加上沈百通的侍卫,立即跟轩辕家的护院们打作一团。

沈百通见状,啐了口唾沫,“妈的,还敢拒捕!”他突然从腰间摇出一把新式自动手枪,对准轩辕锦业就要开枪。

“不——”

砰——

这一枪歪了,锦业没有受伤,所有人动作一窒,看到推开手枪是靠沈百通最近的宝月。

接着哐啷一声响,正堂神翕上贡奉着的“天下第一锦”的御赐扁额,被打掉了一个角,斜斜地塌了下来,悬而欲坠。

一股沉重衰败的气息,完全笼罩住轩辕家,仿佛正预示着这个屹立百年的古老大家族,终于要走到历史尽头了。

众人的心瞬间都沉入谷底,一片阴霾。

“妈的,臭婆娘,你他妈吃里扒外啊!”

“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我的家人的,你怎么可以对我弟弟开枪。”

“去你的,给我滚!男人做事,轮得到你们女人插嘴。妈的,放手,你再不放手老子连你也毙了!”

轩辕宝月死死抱着沈百通的腿不放,两人当场拉扯起来,沈百通完全不念夫妻情份,一脚脚地直踢轩辕宝月,几脚下去,轩辕宝月已口吐血沫,大娘看得心疼不矣,哭叫着扑上前要拉回女儿。

“小四,你们快逃啊,快逃——”

看着轩辕宝月口吐血沫的样子,众人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可现在回头,为时已晚。

锦业护着轻悠要走,轻悠却担心着父母不愿意走。

上前来抓的士兵,都被锦业打掉,士兵也不敢真的开枪,拿着枪拖子狠揍人。

他们两方正撕打得激烈,门外一个兵就跑了进来,在沈百通耳边低语一阵,沈百通脸上闪过一抹不甘,恨恨地瞪了眼锦业那方,换了口。

“把轩辕锦业带走。”

竟是没敢再动轻悠,四个兵一齐上前,架起锦业就出了门。侍卫们拿枪指着轩辕家要追的人,都被逼退,眼睁睁地看着大吼大骂的锦业被抬出了轩辕家的大门。

正所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现在的结果,便是最糟糕最让人不愿见到的,却是让人束手无策。

锦业一被关上了囚车,二娘大叫一声“儿子”,哭着昏了过去。锦纭本要追出去,也不得不退了回来扶住母亲,哭着向父母和大哥求救。

小八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将一兜儿的小石子往沈百通身上砸。

可面对一杆杆黑枪,谁有办法?!

这时,一辆轿车开来停在大门前,车上下来的正是一早就出门才回来的亚夫。

众人见到他后,仿佛终于寻着了一丝希望,轻悠立即跑了过去。

亚夫与沈百通错身而过,看也没看沈百通一眼,但沈百通却恨恨地盯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刻毒、不甘,和妒嫉。

然而,当他要走时,却传来了亚夫的话,“回去告诉张大帅,要是我小舅子少了根毫毛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跑来的轻悠给截了,那话里余留的寒意,却让沈百通打了个寒颤。

本来他是想趁机把轩辕轻悠搞走,即时用轩辕锦业交差就成。觊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他抓着个机会,不用白不用。这些日子他可想得慌,抱着别的女人都不解味儿似的,总觉得那些女人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大概就是轩辕轻悠那样火辣辣的倔味儿,要是能将人压在身下,狠狠伺弄到她彻底向他求饶,光是想像着那小嘴儿里迸出销魂噬骨的情景,他就浑身发胀。

可偏偏刚才想要抓人时,那士兵突然跑来说张大帅的命令不能动轩辕轻悠,真是见鬼了。

他实在搞不懂,怎么就不能动了?现在看到这个周亚夫回来,他更奇怪,貌似小百合那女人前后不只一次偷偷保着这个男人。这方看到那挺拨如松的背景,那美得不似人的脸,心里酸气直冒。

“周亚夫,别以为你在小百合夫人那里有点儿面子,就能保得住轩辕家了。我告诉你,要是轩辕家在三天内不交出麒麟锦秘诀,就等着给轩辕锦业收尸吧!”

妈的,八成小百合那贱货跟这漂亮男人早有一腿了,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水帮忙。

沈百通说完后,也不管大门口的众人听了是何表情,冷笑一声,转身走掉。

“臭猪头,滚滚滚——”小八冲出来又砸又骂,沈百通恨得只能一抹脸,钻进了车里。

他心想,我让你个小白脸得瑟,看你有几张嘴跟轩辕家的人解释。妈的!一个大男人生得那么漂亮,根本就是个妖孽!

张大帅那土匪兵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半点儿不怀疑。

呵,他倒是清楚得很,小百合这女人也是个表面清高得不得了,骨子里是地地道道的骚货,虽然他还没机会勾搭上,但他很清楚,小百合私下里跟耿副官就有一腿,迟早也会爬上他的床,不怕她不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到时候,今天他所受的耻辱,都要一件件地向轩辕家的蠢祸们讨回来。尤其是这漂亮男人护着的轩辕轻悠,他要狠狠压着那小身板发泄个够!

……

就在沈百通出门这档口,大娘抓着轩辕宝月的手,要她留下。

轩辕宝月却要母亲跟着自己走,说张大帅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一定还有后招。说大娘再留在这个家也没什么意思了,以后只会遭人白眼儿。说这话时,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三娘。

这时候,轩辕家其他人都跟着去追轩辕锦业,只有三娘担心大娘才留了下来。

大娘摇头,“我嫁到轩辕家几十年,娘家早就没落了,你让我走哪地儿去。这儿还有你爹和你大哥,就算是死,我也是轩辕家的一捧黄土。宝月啊,你好好地跟你爹认个错,别再回沈百通身这了,你瞧瞧他怎么对你……”

“既然娘不走,那女儿就不强求了。”

轩辕宝月脸色一片苍灰,支起身就朝外走去,任大娘怎么哭唤也再不回头。急冲冲地跑出大门,众人方从沈百通那句不明究理的暗示中回神。

“百通,等等我。”

也不看周人是什么脸色和眼光,轩辕宝月披头散发地冲到将要开的车前,被沈百通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车门还是开了,她急忙上了车。

在士兵的护卫下,这不请自来的瘟神终于走了。

可是轩辕家没能松半口气,看着终于盼回来的救星,眼神也变了几变,只觉乌云罩顶。

……

“亚夫,刚才那个猪头通说的什么意思?”

轻悠故意慢了一步,托着亚夫到角落里解疑。

亚夫抿唇仍看着远方,不语。

“亚夫,你说话啊!沈百通说你跟小百合夫人认识,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解释的么?”

见他还是不说,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她压下心头更加沉重的疑虑,啧嚅着,“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怕爹娘姐姐们会多想。你说什么我都信,可至少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也好说服爹和大哥。这次事闹大了,四哥又被抓,我真怕……”

“你不用怕。张大帅已经得罪了整个芙蓉城的商贾,还有姜恺之在此坐阵,暂时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不然张大帅也不会派沈百通来打头阵,就是怕再引起大的舆论冲击。”

说着,他回头,十一郎递上了一份报纸。

她拿过展看一看,头版头条正是狩猎活动的新闻,当日明明不见记者,却不想会突然钻出这么多狩猎的照片,其中竟然多是老虎和黑熊为祸之后,咬伤人的惨状。

报纸标题虽然没有明指张大帅,却是句句含沙影射地直指活动的发起人保护不周,只图快乐行事,不顾他人安危,甚至还借机会敲诈勒索。

同时,更指出当日商贾不堪受辱,举家搬迁出省,更有小股的游行示威,大加挞伐“无良军阀头子”的暴行恶状。

这些,应该都是这几日发生的事,但是他们家人都急着应对张大帅抢麒麟锦的事,虽然知道外界的一些情况却并没亲临其境,除了之前四哥锦业回家来示警。

“可是,四哥现在在他们手上,之前他受的刀伤都还没好呢!现在被抓过去,张大帅肯定会借机报私仇,一定凶多吉少的。亚夫……”

轻悠将报纸还给十一郎,看着男人黯沉的脸色,轻轻攥着衣袖。

她希望他能直接跟自己说,说小百合的事,就算只说已经认出来,不说小百合当间谍是来干什么也成。至少,在她明明已经认出人时,他不要再骗她就好。

她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有时候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

因为,他是领袖,不是英雄。英雄可以揭竿而起,义气用事,是人人崇拜的对象。他却不可能冲动行事,也不可能事事言行磊落,他必须顾全大局,隐忍有度。

站得越高,权利越大,可以利国利民无比伟大,却也必须自私自利阴险狠辣,甚至卑鄙无耻。

可她总是希望,在抛开国家、天下后,他至少还能对她稍微坦诚一些。

现在,到底涉及到她的家人,她想求个明白,难道也不行么?

“锦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现在,你回屋去安抚爹和娘,让他们不要担心。”

沉默了许久,织田亚夫才收回远眺的目光,伸手抚了抚轻悠的头。

这时,十郎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个大铁笼子,里面霍然正是之前被拉在狩猎场上的小熊猫黑黑。

又说,“最近家里事多,我把小叔送到医院住着,也方便那几个上海来的专家观察病情。省得他听到些风吹草动,就操心。这只小熊猫我已经让他们打了疫苗,也洗干净了,你要养着玩就养吧!”

轻悠心里已经有些发凉,可是接过十郎手上的小熊猫,听着男人说的话,十郎解释一大早不见的原因,就是去找这小熊猫,还专门询问了饲养方法,很是讨好的模样。

抱着笼子的手指,紧得关节发了白。

“轻悠,别怕,一切有我。”

织田亚夫将脸色差极的小人儿抱进怀里,轻轻揉着她僵硬的背,有些欲言又止。

十一郎看着,心下也着急。

就算跟着织田亚夫十几年,他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他担心轻悠的不理解,想要说什么,就被织田亚夫的眼神给打了回去。

这时,丫环来请轻悠和亚夫到大屋。

轻悠将小熊猫交给了十郎处理,迳自往大屋去。

织田亚夫看着小女人绞着小手、硬挺着背脊的背景,眉头渐渐沉了下去。

……

又回到大屋,便看到仆人们都在收拣桌椅,打扫一地的残渣。

轩辕瑞德双手负背,站在堂中,望着神翕上的那块歪掉的御赐扁额。

而轩辕宝仁亲自搭着扶梯,上去正扁。

织田亚夫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回来前,这屋中必然有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甚至还动到了真刀真枪。

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轩辕瑞德转过身,轻悠急忙迎了上去,扶住了父亲。

“爹,我……”

话就被轩辕瑞德打断,他看向亚夫,道,“亚夫,你回来得正好。现在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再留下,恐怕更招麻烦。现在就去收拾收拾,你们就带着清华去上海避避风头。等这阵子风浪过了,我们给你们打电报,有空再回来。”

轻悠讶然,立即表示决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亚夫沉吟不语,看着那张凝重的面容,便忆起早上送轩辕清华去医院时,被拉着手反复叮嘱着,一定要他多看着点轩辕家。即使要动用非常手段,也没关系。

最后,轻悠急得又哭起来,轩辕瑞德竟然怒声喝斥,要亚夫立即带轻悠走,不要她再这里碍手碍脚。

轻悠吓得跪倒在地,求父亲不要赶自己走。

那场面,惹得大屋中的人都暗暗掩面拭泪,纷纷出言相劝。

“爹,女儿不走。女儿姓轩辕,女儿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弃家不顾的!”

轩辕瑞德重重一叹,招来人,说是去请族姥们来商量全族搬迁的大事。

又把宝仁叫上前,说,“你去帐房支一万块国民新币,去张大帅那里帮你弟弟打点一下。顺便,想办法尽量拖住他们。”

说完,自己也要出门去。

宝仁和轻悠同时询问父亲要去哪里,轩辕瑞德闭嘴不答。

亚夫却挡在了轩辕瑞德面前,说,“伯父这是要去芙蓉园,请姜恺之帮忙么?”

轩辕瑞德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尴尬,别开了眼。

轻悠上前,“爹,我陪您去。”

亚夫却说,“你走了,谁来照顾娘和你姐姐们?”

轩辕瑞德也同意亚夫的话,这时三娘送了大娘回院,看到这情形,便将女儿留了下来。

亚夫陪着轩辕瑞德去了芙蓉园。

而在临出门时,轩辕瑞德看着亚夫道,“适才沈百通还想抓走宝宝,似乎被张大帅的人阻止了。你没跟宝宝解释一下沈百通的话么?要是误会深了,对夫妻感情可不好。再亲密,也还是人心隔肚皮,不说出来就容易招误会。你该懂的,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又拍了拍亚夫的肩头,转身走掉。

亚夫看着那已经略显佝偻的背景,握紧了拳。

又是沈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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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猪头通这回搔到虎须了——死定了哈!

正文 83.双喜临门?(男人们pk大戏)

轻悠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织田亚夫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看到百合子,就是不跟自己说呢?

或者,他没发现自己已经发现小百合的身份了?

也对啊,当天先是杀老虎,接着又斗熊,那么紧张的情况,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也许根本没发现她已经知道。

可他至少也该跟大家解释一下沈百通的那番话,免得大家误会他啊!都说是一家人了,又在这节骨眼儿上,他怎么就不懂呢?

或者,她应该体谅一下他的大男子主义,主动问问他?

可她又怕他怪自己不够信任他。

如果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百合子真是间谍,她做为一个亚国人,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处理这件事?怎么去面对他呢?

轻悠越想越郁闷,母亲唤了她几声,她才猛然回了神。

三娘叹息,“如果觉得累,就回屋去歇歇,这里娘能处理。”

轻悠汗颜,“没事儿,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三娘一笑,“想不通的事儿,就暂时搁一搁。兴许,这一放,你不用想也就自然通了。”

轻悠被母亲这一笑,不由自主宽了心。

是呀,也许他不想说,只是因为还不是时候,并不是真的要瞒她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为自己,为轩辕家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沈百通那王八蛋也许根本就无凭无据地,信口胡说,来拢乱他们家的军心,她怎么能受那混蛋的挑唆呢?

她要相信他!

……

轻悠陪着母亲处理家务,这是二十年来头一遭。以前,都是大娘和三姐宝月的事,没想到事过境迁,竟然莫名其妙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这时候,她才知道要打理一个家,完全不比打理一个公司简单。光是之前被打碎了杯盘瓷碟,需要补充,就冒出一堆问题。

要补充多少?是全套,还是部分。现在家里情况特别,可能会有大变动,搬家移居的话,只要剩下的将就够用就成。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管家提醒说老爷已经派人去派族姥们过来,即时还怕用了劣等的瓷器又失了体面。毕竟族姥不是沈百通,虽然也很令人讨厌,却怠慢不得,最好还是补上一两套。

可现在也是急于用钱的时候,刚才大哥才支走大笔银钱,更要开源节流了。补上一套好瓷具,也需要些银钱。轻悠觉得为了族姥根本没必要,可三娘却不认为。

本就是一件小事儿,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轻悠觉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记得以前看大娘和宝月在家里指三喝四,大权在握地管着她和娘的钱,随便就能拿着别人的七寸,有多么威风了不起。现在才知道,事实上这内里的纠结麻烦只有当过事的人才知道。

原来,什么事也不管,也是种幸福。

可惜,刚才从娘那里得知,大娘因为宝月的事,已经没法再管家,甚至决定在家带发修行,彻底遁入空门,将家中大权直接交给了三娘。二娘这连番受刺激,四哥又被抓走,泛了头痛的老毛病,这才请大夫来看过,说必须静养,不可再操心劳累,否则还可能中风麻烦就大了。

至于四娘,最是胆小的一个,家中出事从来都是缩边靠角儿。看着这一摊子乱,早就溜回自己院子当缩头乌龟了,根本帮不上忙。

娘还告诉她,说四娘其实也是个命苦的,根本不是当初所说什么大家闺秀出身,只是那大户家里的一个没名份的通房丫头所生的庶出子。母亲没名份,自己也没给正名,虽是老爷的亲骨肉却是连大丫环也比不得。所以当初才被轩辕瑞德相中,一方面借着那家的名声威吓,转移另两房对三娘的注目,另一方面四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真的恃宠而娇,兴风作浪。

现在,轻悠已经很清楚父亲对娘和自己的心意了。

虽然管家很不容易,还是陪着母亲一件件地将家中的事拾掇起来,这一番忙活,回头天色就晚了。

轻悠几次问起门房,都不见出去的男人们回来一个。

随着时钟再一次敲响,母女两看着上面的指针,只觉得这时间过得又慢却又太快。

没有电话,又没小厮回来报个品信,就这么一直空等着,心里的各种猜测揣杜都变成了可怕的煎熬。是慢!

似乎转眼这一日就要过去了,就怕救不出来锦业,多在那可怕的黑牢里待上一分钟可张大帅一个不乐意,鲜活的人儿就没了。是快!

这左等右等,终于等回了一个小厮,正是去请族姥的。

好在这些日子是多事之秋,族姥们都没有回百里外的老宅,不然小厮这会就不是喘几口气,非跑断两条腿了。

三娘命人给小厮上了茶水,小厮喝了一口就喘着气说,“小的不才,没能请来族姥们。五姥爷不在,小的没探到行踪。但六姥爷说他明日就来咱府上,让我们静心等着,不用怕那张大帅,他们已经寻着法子保全全族的安全。叫我们不要急,让三奶奶给老爷说,将府中好好收拾收拾,准备迎接贵客。”

三娘和轻悠同时讶然,再追问是何贵客,小厮也答不上来。

正担心这好事儿的六姥爷又要兴风作浪,轩辕宝仁就回来了,这总算找着一个可以商量事儿的。

轩辕宝仁一脸愁容,“钱是送出去了,可是,就不让见人。我在那等到天黑,等到来大帅府的警备处处长来找那张大帅,托了处长的面子,才勉强见着了人。该死!小四果然被抽了鞭子。我以为是张大帅下的令,想去求情,谁知道……”

“又是沈百通?!”轻悠问。

“就是那该死的龟孙子。我带去的那一万块钱都被他私吞了,竟被他拿来买通人折腾小四。要不是宝月……宝月后来去护着,恐怕还得上烙铁!我离开时,宝月说会一直守在那边。让我们尽快想办法,最好是让姜恺之出面,说不一定才能救出锦业。”

宝仁最后看着轻悠,目光中有请求。

轻悠明白兄长的意思,“大哥,知道现在有三姐护着四哥,这钱也不算白花了。回头,咱要能把三姐和四哥都救出火坑,爹一定会原谅三姐的。”

宝仁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起父亲和亚夫的去向。之前他先走一步,并不知道轻悠本也想跟父亲去芙蓉园,却被吼了回来。

听完后,宝仁说,“之前我和父亲去过芙蓉园,只可惜,恺之的态度还是……唉,小妹,你也别着急,总归你们有些情份在,之前他都救了咱们一命,这回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

轻悠早就听母亲提了这事儿。也知道,父亲不让她跟,也是不想再节外生枝,更不想让她为难。而带上亚夫,可能是想让两个男人商量解决,看在她的份上,握手言合,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

正这时,门房进来了,“大少爷,三奶奶,七小姐,老爷和周公子回来了。”

……

轩辕瑞德回来后,朝三娘点了点头,招过宝仁询问了情况,宝仁拒实以告,没有提宝月的事。

三娘和轻悠知道宝仁护妹妹的心思,也没有多说。

问完后,又听了那给族姥带话的小厮说法,拧了拧眉,就说先用了餐再说。

虽然摆了一大桌子菜,但大娘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锦纭照顾二娘也来不了,四娘借口小九闹肚子也没过来,小八多半是被母亲拘起来了。结果座上就松松地坐着几个人,气氛说不出的凄凉。

虽然轻悠极力劝说父亲多吃点,这心里装着事儿,哪里咽还吃得下,这顿饭草草结束。

饭后,轩辕瑞德称累要先歇了,也没提去芙蓉园的事,就由三娘扶着回了屋。

就算不说,轻悠多少也猜到了结果。

宝仁心切,拉了亚夫追问。

亚夫说,“和当初你跟伯父去找他时,说的一样。”

宝仁先是一愣,重重了叹了一声,嘀咕着“这怎么也是个死心眼的啊”,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轻悠,就离开了。

四下无人,轻悠很想问,默了一默,道,“亚夫,你跟我来。”

她什么也没再说,拉着他的手,走过游廊,越过洞门,绕过曾经一起散步的小花园,来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厨房。

揭开一个盖着的大锅,从里面端出两层蒸笼,揭开时,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散开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青葱色的蒸笼里,放着一个雪白的瓷碟,瓷碟上盛着一团雪白淡粉的米团子,形象做得极像花朵儿,花瓣上开的小岔儿,让人一眼就认出是“樱花”。

她轻轻笑着,托出碟子,说,“你们走后,我和娘忙完家里的事,我偷空又试验做的。样子是比以前几次都要好了,你尝尝味道像不像?”

递过一双白玉象牙筷来,映在灯光下的眉眼弯弯如月儿,那故做讨好的笑容,丝丝缕缕地勒疼了他的心。

他接过筷子,挑起一块樱花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感觉,一下化到喉底,和记忆中母亲所做的,几无二致。

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口感和材料,根本没抱希望她能做得出来,头几次都失败得很彻底,没想到,竟然真给她做成了。这其中又花了多少心思,他不知道,但他又很清楚,那一定是废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好吃吗?像不像呀?”

“好吃。像。”

“真的?”

看到她开心的笑,他觉得真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他依然无法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

“一模一样。”

他弯起唇角,挑起一块送到她嘴里,看她小嘴轻轻蠕动的模样,心动,情不自禁,揽过来俯首就吻,相同的味道流窜在彼此的唇齿之间,甜丝丝的感觉滑进心底,让人食髓知味,无法戒除,只想沉沦,却分明又清醒得可怕。

听到她低低的嘤吟,他心潮澎湃,浑身一紧,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便无法克制,心跳呼吸都乱了。

“亚夫,别,会有人……”

“不会。”

他抱起她,将她压进阴暗的角落里,吻得更凶更急。

身下奇怪的嘎吱声,那脆弱得快要断掉似的东西,同时承着他们两的重量,有种大厦将倾的恐惧,却又有肆意放纵的极致快感。

沉入那热烈又难以叙述的欢愉时,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黑暗中,他的眼眸就像两盏明灯,忽明忽暗,流窜着她熟悉的情欲和惊心的冷酷。

就像要把她整个儿拆散了似的狠。

就像两人此时身处万丈悬崖般,脚下只有一根细细长长的丝支撑着。

就像拥舞的伴侣正踏在纤薄的白冰上,步覆维艰,依然不能停下。

可他的疯狂似乎从来不会因为环境、时间、地点,有丝毫收敛,一次次地将她逼到临界点。

“轻悠,你是我的!”

他狠狠咬住她的唇,将自己送进她的最深处,攻占她全部的全部。

她痛苦地低哼一声,被他牢牢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似浸在了热海里,忽又飞到高空中,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他摆弄。

“亚夫……”

“轻悠,告诉我,你爱我。”

“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伸臂紧紧抱着他,半自己与他结合得一丝不剩,紧密得仿佛生来就是一体,本来就是一人,本来就该如此圆满契合,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最后,她像清晨染了露珠儿的花朵,在他怀里绽放,美得夺魂慑魄。

她听到他说,“轻悠,姜恺之利用张大帅威胁你放弃我,你会答应么?”

她听到自己说,“不会。”

然后,他再说了什么,她却没有力气去听了。

她累极了沉沉睡去,忘了这还在家中,忘了礼教,甚至忘了家中这一连串的难题,在他怀里放心地睡了过去,唇角还挂着笑。

若真的不信任,又怎会在他怀中安心入睡?!她什么也没问,是不想给他压力。她乖乖顺了他的意,任他予取予求,都是给他抚慰和信任。

“你这个小傻瓜!”

他沉沉一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眉头深结更重。

难怪世人总爱问佛,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莱不负卿。

他也想问问佛,何以总让他们俩人处在这般进退两难之境。

一边是他爱的祖国,一边是他最爱的女人。

选择哪一方,牺牲哪一个,都是痛苦不堪。

有没有一种方法,让他即无愧于祖国,也不再用对她欺瞒或无言?

……

第二日,轩辕家的人都纷纷早起。

没等到族姥们依约前来,天锦坊却传来了一条噩耗。

“什么?整个生产线的人都要辞职?”

来的人正是黄叔,“是啊!我和牛师傅劝了他们几日,他们也不干。他们说老爷您得罪了张大帅,四少爷都被张大帅抓了起来,现在生死未卜。他们怕家人都受牵连,又见到城中几个大的纺织户都举家搬离芙蓉城。听说这都是因为之前那场狩猎活动惹的祸,现在他们都等在财务室外要结算工资……”

宝仁愤愤不平,“怎么可以这样。之前上这条生产线时,都跟他们谈好了,还签了正式合同的。他们说走就走,我们的这批货怎么办?”

黄叔叹气,“大少爷,生产线上多都是些新招的年轻工人,对坊子没多少感情,当初也都是听说张大帅在咱们这里订衣服,才赶着从别家跳来我们这里做工。”

当初不到两天就招满了员,他们也着实松了口气,可是回头遇到这事儿,真正的问题就出来了。

“好在咱们这群老家伙平日得空都跟着牛师傅他们学了操作方法,现在生产线由咱们看着,还能运行下去。到时候咱们再请些人,相信这第一批货应该能及时交出来,先对付过去,余下的……”

牛师傅正是亚夫随生产线配送的机械师傅。

宝仁即感激又难过,“黄叔,那些年轻人怕什么家人受牵连,他们根本就是见利忘义,一碰着危险就拆伙的人。要说真怕受牵连,你和洪婶儿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不怕牵连吗?说到底,咱们天锦坊要不是你们这些老叔叔老婶子在,早就……”

“大少爷,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到底咱们都是轩辕一族的人啊!哪能一见东家有难,就拍屁股跑掉的,这要说出去,咱也丢不起那张老脸啊!其实,这也多亏了七小姐之前想得周到,鼓励咱们老东西多学多问。”

轻悠不敢居功,跟着大哥向黄叔致谢。

真正的为人,确也只有在危难之时,才能看到对方的真性情。

轻悠很庆幸当初的判断和决定,比起高额的金钱回报,真正能拴住人心的还是情感。用情收买人,永远比用钱砸人更稳当。前者不过是数倍的回报,后者却会带来想像不到的惊喜,并救人于危难。

轩辕瑞德让兄妹俩先去坊子里处理工人辞职的事,自己留下来等族姥们回来。

亚夫则去了艾伯特的诊所,探望轩辕清华的情况,让十郎跟着轻悠。

轻悠和大哥到了坊子里,车刚停下,就被那些工人团团围住要钱,其中几个模样相当蛮横,甚至趁着人多想对轻悠不敬,就被紧跟着轻悠的十郎给摔倒在地。

一声喝斥,吓退了众人,却又无端激起一波恶劣的呼声,说轩辕家要赖人工钱。

哄闹中,宝仁被打,他之前狩猎场受的伤还没痊愈,无力还击,勉强退了回来。

轻悠一见就火了,动手摔了几个乱事儿的,登高一呼,甚至拿出手枪开了一火,才将场子给镇了下来。

这时,黄叔跟着调来工厂的保安,将乱事的人撵了出去,终于控制住了情势。

稍后,跟工人代表商谈后,事情终于走上正轨。

其实真正受煽动想辞职的人只是少数,多数人仍想留下来继续赚钱,毕竟,轩辕家接到的军队订单利润丰厚,开给工人们的工资也比同类的纺织厂要优厚不少。

前方交给了大哥宝仁处理,轻悠跟着黄叔到后方去处理那几个闹事工人的事。

没想到,经过黄叔等几个经验老道的看场师傅一番拾掇,那几个闹事儿的便供出了幕后主使者,虽然没直接供出姓名,但黄叔却十分熟悉。

“他们说的那个人我知道,那人一直就跟着小包做事。”

“林家!”

轻悠咬牙,这根本不用直说了,林家在麒麟锦这整件事里,前前后后虽然没像沈百通跳腾得那么厉害,却处处不缺他们的身影。之前在狩猎场,只有包叔跳出来叫他们卖掉麒麟锦,其他行会的会员们都支持爹爹。

这背后的阴谋勾当,已然浮出水面。

也许之前坊子失火,林家也脱不了干系。

这一忙,竟然就忙到日头下山。

轻悠以为父亲那里若有事,应该会给他们打个电话。中午她还打了电话回家找母亲,母亲说族姥们没来。她怕母亲帮着父亲说话,不愿意透露实情,又偷打了一个,借机询问接电话的婆妇,婆妇在她的要胁下不敢说假话。没想到,族姥真的没去,遂也放心处理坊子里的事。

回家时,轻悠以为亚夫会来接自己,没想到开车来的只有十一郎,说亚夫还有要事要办。轻悠知道多半是军队里的事,也不追问。

汽车行到主干道时,忽见警备处的人设了路障戒严,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走了一条又绕又远还有些偏僻的路。

在刚驶出一个街角时,忽见前方停着一辆轿车,还传来人声呼喝,伴有枪声响起。

轻悠有些奇怪,朝那方望了一眼,看到一个面盯颇为熟悉的人,立即叫十一郎停了车。

“小妹,别过去。”宝仁不想在家中有难时,又节外生枝。

“哥,那个戴眼镜的是我朋友。”

“认得又如何,你一个女孩子,他们有枪啊!”

“我也有枪。还有十郎,和十一郎在呢!”

说着,就将宝仁推倒在座位上,自己跳出车,就着车门,朝那方开枪。

那方埋伏攻击的人发现突然有人加入,似乎就有些急躁了,攻势一下猛烈起来,全都从埋伏点跳了出来,朝他们包围而来。

轻悠在十郎的掩护下,迅速摸到了那现车旁,问那眼镜,“有人受伤么?”

“我们司机死了。公子没受伤,但是……”

眼镜很焦急地看着刚刚冲出去的高大身影,轻悠了解,看着那抹在子弹中灵活穿梭的身影,暗暗惊叹,借着车身的掩护摸了上去。

男人的身形十分骄健,双枪如神,每发必中,甚至有反攻之势。

埋伏方本以为这回终于摸到对方行踪,连个像样的护卫队都没有,要狙杀简直易如反掌,哪里知道这一向被护卫环绕、常坐办公室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一连干掉了自己好几个人,大骇之下,攻势更猛。

男人又换了两匣弹甲,几个翻滚滚,借着路边的灯柱或其他遮蔽物,且打且换。

轻悠也跟上了男人躲避的路迳,心里数着一枪,两枪,三枪……

当数到第六枪时,男人再一个翻滚,却无处可躲了,这一扣扳手,咔嚓一个空响。让那已经冲出来以为要送死的人都僵了一僵,下一秒立即举枪就射。

男人要躲,却有从三个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他躲得过一方,却不一定能躲过另一方,暗叫一声不好,他只能护住自己的要害处。

砰砰——

结果只有两声枪响。

“快躲开——”

一道女声从自己身后传来,男人抬眼时,身子就被人一掌推开,他滚了两圈儿终于躲到一处街边石条凳后,接到了秘书长扔来的两匣子弹,一边上匣,一边看向激战处。

只见那抹小的身影闪躲得极为灵活,身体就像海藻般柔韧,辗转腾挪,比起他来显得漂亮从容多了,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她只躲,极少开枪,仿佛是在故意吸引火力似的,当一个埋伏者冒出来时,才会放出一枪。

显然,她的枪法不是很准。不过,那暗处配合她的人,身手相当了得,几乎当埋伏者一露头就再没有机会发动攻击。

当男人再举起枪,只放了一颗子弹,整个埋伏还击便近尾声。

“等等,留个活口!”

刚刚被十一郎提出来的人,一咬牙,立即口吐白沫倒地翻白眼没气了。

“竟然是死士。这些该死的东洋鬼子!”

秘书长上前,踢了踢那死尸几脚,口气掩不住的憎恶,不想抬头就对上十一郎阴冷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立即退到了男人身边。

“少爷,全死了。不过凭他们刚才对暗号的用语,完全可以肯定这批人都是东晁人派来的忍者暗杀团。”

这时,他们随行的一个护卫搜了死尸的身,便扒开尸体的臂膀处,发现了特殊的纹身标志,正是东晁特有的十字飞镖。

人证,物证,齐全,已经不需要再怀疑。

十一郎却冷冷哼了一声,回去开车。

秘书长很不解,但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如果他们是东晁的忍者暗杀团,刚才大总统您就已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了。”

轻悠走上前,声音轻扬,她一身米色合体小西装已经有些脏破,灯光从她头顶洒下,她唇角的那抹轻笑,竟然扫去了这一身的狼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耀眼。

她扫了眼秘书长,问了声好。这秘书长正是当初她离开南京时,送她去北平的车票的那位。可惜她没用上那张车票,她自己的人生之路,她要自己选择,就如同现在,她冒着生命危险以及被亚夫知道后挨批挨白眼的可能,仍决定救了这位国民大总统。

姜啸鹤看着走来的女孩,不,准确说来,四年前那青涩脆弱的女孩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仿佛一眼之间,便已长大。

她那股子倔将之气仍在,但,比起当年他三言两语就成功将她迫离弟弟身边时的卑微窘迫,已然大相径庭。

“刚才他们对暗号时虽然说的是东晃话,但是他们的口音不对。

我从小就跟小叔学东晁话,在京都和长崎都待过段时间,回亚国后有四年都跟东晁人做外贸生意,我可以肯定,他们应该不是地地道道的东晁人。

至于这个纹身,做假也容易。

不过,最终决定,还是得由大总统您明察秋毫!”

取而代之的是不再掩饰的自信和傲气,刚才那一番击杀的好身手,都与当年大为不同。

那双大眼竟然如此明亮,小小的身子却放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让他一时间错觉自己当年认识的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

在轻悠的再三请求下,十一郎只答应保守秘密一是,隔日就要向织田亚夫汇报。

轻悠想的是隔日她就去芙蓉园找姜啸霖,实施自己有些“无耻”的计划,反正为了家人,她决定豁出去了。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还朝着一个她完全无法估计的方向发展。

想到族姥们所谓的“贵人”没有来,她松了口气,直觉族姥口里的人物绝对不会是什么“贵人”,没来正好。没有等到织田亚夫回来,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轻悠早早爬起床,迅速梳洗了想要趁着十一郎打小报告亚夫找来问罪前,溜出家门去芙蓉园,不想刚出门就给人堵住了。

“小妹,出大事儿了!”

宝仁一惊一咋地跑来,抓了她就往大屋里跑。

轻悠急得直叫,“大哥,怎么了,四哥他出事了么?不会是……”

“不是小四,是你!”

“我?”

几个月洞门呼啦一下穿过,一跑进大屋跨院儿,两人就停了脚。

院子里,摆满大红色聘礼礼箱,礼箱上洒着耀眼的金泥,全部打开,装的都是精致华美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金元宝,红泥燕,一个穿着喜裳的媒婆正滔滔不绝地唱念着聘礼单上的内容,听得一圈儿小厮丫环婆子们瞪大了眼啧啧直叹。

轻悠惊呼,“这些聘礼……”

宝仁低叹,“全都是给你的!”

“怎么会?亚夫他早就……”

“不是亚夫。”

宝仁朝大屋里点了点下巴,轻悠就看到一个背手而立的身影,不用转身,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愣了半晌,才走进大屋,就听到六姥爷那讨好又谄媚的声音。

“姜少将当真是少年出英雄,一表人才啊!听说您在港城就大胜东洋鬼子,把他们的大元帅打得缩在城里根本不敢出来。

华中又重锉东洋鬼子们的偷袭舰队,还生擒了他们的大将,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就算是霍去病,卫青再世,恐怕也不及您的文采武功。”

“瑞德,你家宝宝能讨到这么好门亲事,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还有什么说的呀,他俩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用再麻烦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拜堂成亲,咱们全族的人都来给他们俩做大喜,顺便也冲冲你们轩辕家的晦气,双喜临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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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同类重口味完结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正文 84.今生今世,唯一的爱(高)

什么在港城大胜?

明明是大败啊,而且还逃出了港城的内海范围。

什么打得缩在城里不出来?

明明是成功登陆港城,正式驻扎军队好不好。

这些都是轻悠亲身经历过的,居然也能被六姥爷扳了个一百八十度,更别说华中的战事实况,实情到底是怎样的。

不是她要长“敌国”威风,灭“祖国”志气。实在是经历太多,才发现人性里的卑劣,不管在什么地方,哪个国家,似乎都存在这些逞口舌之能颠倒黑白、图谋私利的小人。

舆论可以成为一把革命的利器,同时也可以成为杀死英雄的背后暗器!

……

大屋里,六姥爷手上一边抚着个金烟斗,一边腆着笑脸满嘴的马屁拍个不停。

再看周围坐着一圈儿熟悉不熟悉的族人,全部交头接耳,点头称赞,纷纷致词,向上座的轩辕瑞德表示恭喜祝贺,仿佛一个女儿连聘两次媒礼,是多么光荣令人称羡的好事儿。

轻悠又气又恼,又觉得滑稽可笑。

他们以为仗着人多势众,所谓的“众望所归”,就能迫她一女嫁两次?!

做梦!

她一把抢了媒婆手里的聘礼单,冲进大屋,攥过姜恺之,将烫着金粉的喜单塞还他手里,扬声道:

“恺之,对不起,请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去。我爹已经把我许给亚夫了,一女不伺二夫,这是祖宗规矩,也是我的决定。我……”

话立即被蹦跶过来的六姥爷掐断了,他伸手想拉轻悠,轻悠下意识地闪躲开,半点儿不想像宝月当初那样被这色老头儿吃豆腐。

“宝宝,你听六姥爷我把话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我生是亚夫的人,死是……”

“难道你不想救你四哥,救咱们轩辕全族了吗?难道你要置你父亲母亲于死地而不顾了吗?”

“你什么意思?”

六姥爷昂过头,又是那副倚老卖老的轻蔑嘴脸,扫过在场所有轩辕家的人,仿佛“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轻悠见座上的父亲神色更为凝重,脸色却很苍白,唇色也淡得发白,旁边的母亲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直担忧地看着父亲。当她看来时,母亲给了她一个坚定支持的眼神。让她因六姥爷而有些惶惑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看向从她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他面容清矍,唇色极淡,显也是伤情未愈。但那双明亮的眼,目光深挚,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他不容改变的意志,他双手负背站得笔挺,不卑不亢,一身军人的坚毅气质展露无遗。

他不像是来求娶婚姻的,更像是一战未始,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现在,他的沉默,只是在等待一个即定的结果。

这样气定神闲、帷幄尽掌的姜恺之,是她极少见到的,她不知道是这一连串的变故改变了他,还是,他本性就如此。

她想质问他,却又舍不得开口。

夺——

六姥爷的老杖一顿地,众所注目下,开口道,“轩辕宝宝,现在我轩辕族的生死就落在你一人手上,你的一言一行可要斟酌妥当了。”

“六姥爷,我不明白。什么时候我就变得这么重要了?之前您还说我败坏家门族风,现在我就成了全族的求世主了么?”

轻悠还是忍不住冷讽回去,六姥爷点着头,笑得满脸褶子,就像干瘪了老柑皮。

“过去的事,现在就不用提了,都是一族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轻悠咬牙冷哼,现在就说是“同根”了,当初让人抓她去浸猪笼时,怎么没顾念是同根,不要脸的死老头儿!

“昨儿个,姜少将来托我们一群族老说媒,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和姜少将十三岁就认识了,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加上之前在港城,你们还相帮相扶处了四年,算算整整都有七年时间。这感情必然深厚,有基础,完全算是一家人了。”

轻悠看向姜恺之,姜恺之目光变得轻柔如水,在外人看来,那是多么的深情款款,深情厚爱,就算铁石心肠也要被那目光中的情谊给融了。

可她的心,却坠到了谷底。

她以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真要利用族姥们来逼她就范?

他目光深沉,那份坚定从进门后到现在,虚臾不移,不曾更改,甚至更为炽热,迫不及待。

他转目,点了点周下一堆耀目刺眼的大红聘礼,一切不言而喻。

她绞紧了小手,双眉紧蹙,退后一步。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在逗弄小老鼠的猫咪,不管她怎么逃,怎么躲,最终都会落在他这个狩猎者手中。

六姥爷的声音徒然拨高,“之前本以为张大帅慧眼识宝,能救我天锦坊于危难。哪里料得这厮竟是个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竟然一门心思地想谋夺我轩辕族的秘宝麒麟锦。”

“这些儿个军阀头子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我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里斗得赢他们。咱们轩辕族六百多口人,眼见这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幸好姜少爷及时出手,否则,那日在狩猎场,你们轩辕家人还能平安归来吗?瞧瞧,宝仁的伤现在还没好,小四那臭小子虽然我看不惯,可好歹也为咱们天锦坊的重建出了大力气,现在竟然被那流氓大帅不分清白皂白地关起来,还生死未卜。”

“轩辕宝宝,难道你就就不担心咱们轩辕族的命运?算是自私不管咱族人吧,好歹你也要为自己的哥哥们着想?还是你舍得看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是全族的生死,又是天锦坊的利益,又是麒麟锦秘诀,又是把她的家人做砝码来要胁人!

从什么时候,这些本应该是最温暖最美好的存在,变成了一头可怕的吃人恶兽?!

又从什么时候,这些曾经相亲相爱的族人们,变成了咄咄逼人的代表,逼迫她和她的亲人?!

轩辕宝仁恨恼道,“六姥爷,我四弟还没死,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咒我四弟。至于我家人的安危,自有咱们自己想法办,没得还要用一个女孩子的婚姻来挽救全族人,你不觉得这样太丢咱们全族男的脸了吗?”

他气得振臂一呼,“兄弟们,难道你们还有没有男子汉的血性,躲在一个弱女子的身后苟且偷生,就是我们轩辕族的精神和意志吗?!”

宝仁的话,立即引起周围一圈儿的骚动,可是,现在家中只得他一个成年男子,轩辕瑞德想站起来却无力地又倒了回去,没有了脾气冲动、气场强大的轩辕锦业,这一声吼势很快就弱了下去。

众人纷纷为自己找借口脱责。

“咱们有什么力量,骨气再硬,也硬不过枪子儿啊!”

“咱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护着家人的命就够了。”

“就是,咱们只是一介商人,做点儿小本生意糊糊口,在这乱世里就图个安身立命。哪敢跟人家大将军大元帅抗啊!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血性有用,那也不是拿去当人肉沙包,给人打着玩的呀!”

“对啊,现在明明有一个牺牲最小,又能保全全族人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用?”

“这女孩子嫁谁不是嫁,再说这姜少将堂堂人品,也没亏待你们家啊!”

轩辕宝仁听得这些碎语杂念,当场气得伤口又开裂,染得胸口一片,吓得母亲妹妹们急要把他抬到后堂去,也被他拒绝了。

最后,他撑着身子冲姜恺之吼,“恺之,以前我从来都敬你是个人才,是条真汉子,你怎么可以这样逼轻悠?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你就该懂她的心!”

姜恺之表情淡淡,终于开口道,“宝仁大哥,我承认我这样做有失君子风度。但,兵者,诡道也!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我想轻悠也懂我的心,只要她应下这门亲事,我可以担保,保轩辕族全族安危,保天锦坊成为亚国真正的天下第一坊,麒麟锦的秘密永远是掌握在你们轩辕一族人手中,绝不外泄。”

他忽尔一笑,看着轻悠的眼神,柔情万千,“我更可以性命担保,未来五十年,我绝不会让她有后悔的机会。我姜恺之的妻子,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不会有姨娘,不会有小妾,更不会有通房。”

——悠悠,你是我唯一的爱。

轻悠身形微微一震,不禁后退一步。

她想起,她满十六岁及笄那年,是他和母亲一起,给她行的及笄礼。

那天,他向她求亲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是的,他就像她从神父那里听说的,学着西洋人,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他们都是新式教育下长大的人,很多思想都十分相通,非常默契。他知道她很多的心事,包括希望像西洋人一样,穿着白婚纱,在教堂里,在主耶酥的面前,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还包括,打破旧式传统,只能有她一个妻子。不能像父亲一样,养那么多的姨妾。

他说,他是大家族的幺子,是嫡却不是长,不可能继承家业,未来也是个侧庶。不用背负那么重的担子,他也有能力争取自己的幸福和权利,保她一世安稳,给她唯一的爱。

若是没有织田亚夫出现,他必是她最好的良婿佳夫之选。

一抹遽痛掠过心口,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心疼是假的,可那一切的一切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不能回头,不能接受,她不会后悔,除了难过,就只剩下深深的愧疚。

本来不想再问,此时却情不自禁,为什么他们俩会走到今天这步?

轻悠无法再接那炽热的目光,别开眼,捂住嘴,咬破了手指,偿到一嘴的苦涩,目光也渐渐变得模糊。

似乎是发现当事人颇为动情,六姥爷这老人精立即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诱人的诱饵。

“轩辕宝宝,只要你做了姜家少奶奶,保住我轩辕一族和麒麟锦,就算你将功赎罪,过去的那些不名誉的错可以一笔勾消。

我和你五姥爷也商量好了,只要这次咱们轩辕族能平安渡过此难,就允你以女儿身帮忙你父亲和哥哥们管理天锦坊。另外,”六姥爷看了眼座上站在轩辕瑞德身边的三娘,“你娘以前犯过的错也可以一并勾消,死后也可以入我轩辕宗祠,与你父亲葬在一起。”

这个诱饵当真够份量,轩辕瑞德和三娘都有些震动。

要说这时代的女人,身为妾室的最大愿望,除了生儿子养老外,大概就是希望能葬在祖宗祠堂了。这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亚国文化所至,落叶总要归根,对于“家”所寄予的浓厚情感。

现在不但能葬,还能跟心爱的男人合葬在一起。六姥爷如此说,分明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变相承认了出卖族人利益的大娘的正室身份被削,扶正三娘在轩辕家中的身份。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极大。惹得轩辕家其他女眷,如二娘四娘,都露出了惊讶又妒嫉的表情。

在场的其他族人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虽有人不满,可看在保命的份上,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周围的一切,让轻悠有种天旋地转、世界颠倒的感觉。

她看向讳默如深的姜恺之,后者的眼神极深,神色极淡,在场的一切都按着他预想的发展着,而他这一步也的确成功了。

她此时心乱如搅,进退两难,如覆薄冰。

织田亚夫似乎仍没回来,现在家人们都产生了动摇,她已是孤立无援。

……恺之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

……轻悠,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实现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

轻悠失力般地后退一步,一颗泪水从颊边滚落,她迅速低头拭掉,不想让一丝一毫的脆弱暴露她心底的不安。

可是看在某些人眼里,却已足够。

啪地一声拍桌响,一个人终于站了起来。

“简直荒唐!”

轩辕瑞德被三娘扶着,走了下来。他直接走到六姥爷面前,吓得竹杆儿似瘦小的六姥爷不自觉地后退了三步,那一家之主的气场吓得六姥爷手都微微打颤。

“一女岂可许两家。六姥爷,你到底有没有熟读祖宗礼法典制。就算你没有参加过宝宝和亚夫的订婚典礼,难道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一个来参加过吗?”

“老何,我记得当天你是最早到的一个,还给宝宝送了一套香山子。”

“还有老李,你带着你女儿过来,还说想让宝宝教她外语,也把她送到港城去读书,沾沾洋气。”

接着,一屋子的人被轩辕瑞德点了个七七八八,点到最后都垂下了头,没人敢吭声儿了。

“订婚当晚,我和吴氏,孩子他娘,一起受了宝宝和亚夫的女儿女婿茶。我家宝宝就已经是周家的人了。今日又来说什么媒,送什么聘?简直可笑!六姥爷,你是存心来侮辱我轩辕家的门楣,还是没事找事儿火上浇油!”

六姥爷当然不肯善罢干休,“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全族的人着想。再说了,这礼法都是人定的,老祖宗要是遇到咱们今天的情况,也不会怪罪咱们坏了规矩礼法。就算真要怪,那由我一力承担,只要事成之后,我就到宗祠堂里受大族刑。若能救了咱们全族人的性命,让我豁出这条老命,我也……”

“放屁!”轩辕瑞德竟然破口大骂,吓得周人都是一怔,“现在要豁出去的是我女儿的终生幸福,不是你这条不值钱的老命。我们轩辕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这里胡搅蛮缠。来人,送六姥爷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他!”

这一喝,护院们纷纷跳了出来,场面陷入混乱。

轩辕瑞德却视若无睹,走到姜恺之面前,疾怒的神色一软,叹息道,“姜少将,今这事都是六姥爷一人擅做主张,是他利欲熏心,胡乱搬弄是非,让你受了蒙蔽。瑞德代轩辕一族向姜少将赔个不是,这些聘礼,我轩辕家实不敢收,还是请姜少将收回为好。”

姜恺之伸手虚扶了一把,神色依然淡然,仿佛这一切也在他预料之中。

“伯父,您言重了。这都是恺之一意孤行,希望伯父能给我一个机会。”

“恺之,你教伯父怎么说你好。这事儿……唉,不怪你这般死心眼儿。可惜,我只有一个宝宝。”

“我知道周亚夫在我来之前,为轩辕家做了不少事。但我今天来,也有我不得不来的原因和理由。即时,伯父会明白恺之的苦心,也会明白,宝宝跟着我,绝对会比那个连真实身份也不敢明说的‘周亚夫’更好。”

“你,这是……”

轩辕瑞德听得心头一跳,再问,姜恺之已经抿唇不语。

轻悠看着这一团乱的场面,心知再不行动,就不知姜恺之还会突出什么奇招,遂叫了十郎去找亚夫,自己拨开众人,到六姥爷面前,高声宣布:

“我不会嫁的。我和亚夫早就有夫妻之实了!从订婚那天起,我生是亚夫的人,死是亚夫的鬼!要我改嫁,除非我死。”

这一吼,全场立即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数十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全盯着站在椅子上的那个娇小却满脸无畏的女子。

下一秒,六姥爷气得跳脚,“轩辕宝宝,你这个不知廉耻、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存心要置我们轩辕一族人于死地吗?

你就只知顾自己,你连你爹娘都不要了?

你娘当年盗取麒麟锦的罪状现在还写在咱族谱上,要是你不答应,等她百年之后一样要被沉塘,死了也没法跟你爹合葬,未来到阴间……”

“没关系。”

三娘的声音,从来有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明亮而坚定。

她走到女儿身后,拉着轻悠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宝宝幸福,做娘的做这点牺牲不算什么。我现在能跟老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天天看到他,就已经足够了。眼前,比死后更重要!”

“娘!”

轻悠扑进母亲怀里,三娘轻轻抚着女儿的头,轻声安慰。

她心里很清楚,女儿惹下了这笔情债,就算今天不来,以后还是会落到头上。还不若趁着现在家人们都在,把这层纸捅破了。或许,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姜恺之就不会再为难女儿了。

三娘走到姜恺之面前,想要劝说几句,六姥爷却拦住两人,疾颜厉色地指责,甚至威胁,还吆喝着人要把三娘和轻悠都抓真情为,要直接动武了。

……

一直纠结旁观的二娘见状,也躲不下去了,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她一方面不想得罪可能被扶正的三娘母女,一方面又舍不得丢掉姜恺之这颗大大的保命绳,就说:

“大家都别急啊,有话好好说,有事儿好商量嘛!轻悠你也别先急着一口回绝,再考虑考虑看看呗!”低声哄说,“先稳住六姥爷和姜恺之,等亚夫回来。”

遂又立即抬头朝六姥爷和姜恺之说,“毕竟咱们七姑娘已经订了亲,这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能否认的。就算要退婚,咱们也要等周公子来了,好好说项说项。毕竟这关系到咱们轩辕族六百多口人命,我想,周公子也能体谅的。”

六姥爷却说,“他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商人罢了,在商言商,大不了姥爷我帮你们赔那聘礼,打发他赶紧回他的港城去得了。”

女人们齐齐甩来一堆超级大白眼儿,心说两架大飞机,就凭你那点儿棺材本儿,连个飞机屁股都赔不上,撑什么大气,不撑死你!

人群里有些耳目的人就给六姥爷递了话儿,六姥爷一听亚夫富可敌国,当场傻眼儿,张了张嘴巴,没发出一个音儿。

二娘趁热打铁,又对姜恺之说,“话说姜少将,咱们轩辕家最近虽有些不顺心,但好歹也是百年的大家族,这求娶问嫁,自是要讲些规矩和礼法的。

就您一人来提亲,那可不怎么像话啊!好歹,您也得请出一两个有身份、有地位的长辈来,才能表示最起码的诚意吧?先前,周公子可是把养父母都接来了,咱们两家人才好商量正事儿啊!”

话说,二娘这不软不硬的一个小钉子拿出来,倒真让周人都愕了一愕,却都挑不出这话里的毛病。

自古以来,这下聘、说媒,在有身份的大家族里,都是十分繁、讲究的事,莫说三媒六聘,一般都要双方重量级的长辈出面,才能誉成好事儿。否则,若传出去,难免被人诟陷,喜事儿都会变坏事儿。

结婚又是人一生的大事,普通人家都要花大钱请媒婆,更不用说像轩辕家和姜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更不可能草草了事。

于是,二娘丢出这一招,倒是让轩辕瑞德多看了两眼,又得到了三娘感激的眼神。

正在这时,一个大屋的门房从外面跑来,说有客人到。

而同时跟着门房前来的还有姜恺之的副官,刚才这人明明在旁,却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这会儿附在姜恺之耳边低语一句,姜恺之眉眼一开,竟一扫之前的淡漠冷静,露出明显的喜色来。

遂上前朝轩辕瑞德拱手一揖,道,“伯父,刚才伯母说得极对,恺之早已经通知了长辈前来向轻悠提亲,现在他人已经到了。”

众人闻言一惊,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这来的人,可谓震惊四座。

……

“轩辕伯伯伯母,啸霖来晚一步,还望各位海涵。”

姜啸霖恭恭敬敬地向轩辕瑞德和三娘等人施了礼,言辞亲切,又不失威严。

他的五官和姜恺之有些神似,却更显得坚毅沉稳,且身形较之弟弟更魁梧了几分,加上阅历和身份的底蕴,虽然只比弟弟年长五岁,却更像是其长辈,一身气度只是往大屋中一站,便教所有人都收敛了颜色,暗暗吃惊。

这时候,就算没见过国民大总统画相的人,也能感觉得出这位气质刚毅,形容卓越的男子身份不一般。

刚才男人进门时,姜恺之高兴地唤了一声“大哥”,这会儿再听到男人自报名讳,说不震惊都不可能了。

“本来恺之来信早已收到,不过赶来的路上,出了些小状况,搁耽了些时候。还好,总算赶到了。”

早就习惯了所到之处的惊讶和注目,姜啸霖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言行自如,豪门公子的风范和涵养,在一举手,一投足,一个转眸的浅浅微笑中,展露无疑。

要不是知道姜啸霖早已婚配,且遵循国民政府的《新婚姻法》,只与第一夫人携手一生,恐怕在场的女子们又要蠢蠢欲动了。

然而,在极富男人味儿的大总统眼光移动时,被扫到的女人们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了,直到那深如寒潭的黑眸落在了轻悠身上,众女心底发出一阵失落的叹息。

姜啸霖紧抿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说来也巧,昨晚还多得轩辕七小姐相助,不然,啸霖大概就当不成今日这个未来大伯了。”

众人惊疑,姜恺之也奇怪地问了一句。

姜啸霖简简单单地将头晚被埋伏,幸而得路过的轻悠拨枪相助的帼国英雄事迹。

“七小姐可真是咱们新时代女性的榜样,临危不乱,女中帼国,我想,就是家父家母见了,也会非常欣赏七小姐的胆实和善良。”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赞,说这真是“缘份”。有好拍马屁者,甚至说“不进一家门,不救一家人”,惹得周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先前的僵局。

姜啸霖看着轻悠的眼光,又深又重,接道,“轩辕伯父、伯母,不知以啸霖的身份,来替舍弟求娶贵府的七姑娘,轻悠小姐为妻,妥是不妥?”

轻悠咬着唇,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在她看来,自己先前的如意算盘已经完全被姜啸霖今天这出人意表的一举,全部打破了。

她本以为姜啸霖来,多半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弟弟胡来,要抓姜恺之回南京。

所以她想利用姜啸霖讨厌自己纠缠姜恺之一事,借机要求其帮忙救出四哥,保全全族,以换取她彻底与姜恺之断绝往来。她知道这样很卑鄙,可现在人命关天,她已经没有选择。

哪里料到,姜啸霖竟然会改了初衷,反帮着弟弟来提亲。

这到底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他临时起意,要给自家弟弟在人前留分薄面?

……

姜啸霖这一问,轩辕瑞德和三娘同时哑口无言。亦有几双责备的眼光落在了二娘头上,二娘咳嗽一声立即称头昏退缩。

“我不……”

轻悠被逼得没法,又要大声表明心迹,就被大哥宝仁抓住了。

“大总统,实不相瞒,我家小七儿早在半个月前就订了婚,许给了周公子。我们还宴请了全城的名流,办了正式的订婚典礼。这事儿,令弟可有告之?”

姜啸霖闻言,心下也是一个咯噔,面上却无一丝波动,回头看了眼已经面露尴尬的姜恺之,口气调侃,“原来如此。恺之,你打了那么多电报,三催四请地一定要大哥来帮你提亲,就是为了遮掩这个情况?”

“大哥,那个周公子,根本不适合轻悠。这个,稍后你就会知道。”

“恺之,你是早料到若是叫爹和娘过来,一定不会同意你去抢别人的新娘,做这等有违礼教、有辱家门的事儿。若是叫我来,姜家的脸还能保着一些,仗着我是家里最疼你的大哥,怎么着也要帮你提这个亲,是不是?”

“大哥,小弟知道错了。可是,我敢保证,我给您准备的……您一定会很满意。”

“哼!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连你大哥我都敢算计。”

“大哥,我敢以项上人头保证,我没有算计您,我只是,将功赎罪。”

姜啸霖嘴上严厉,可口气中却透露出十足的宠溺。

在场人看着这对兄弟看似严厉实则亲切的交流,啧啧称奇,欣赏得津津有味儿,同时更羡慕轻悠竟然能做到大总统家的媳妇儿,真是太幸运了。这比起做一个商人的妻子,仅享有“富”名不同,如今做到亚国第一家庭中的儿媳,才是真正的即富且贵,贵不可言了。

这可谓是现实中每个女子,能够享有的最好的殊荣了。

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也罢!你和这丫头都折腾了七年了,要再不成婚,爹娘那里还能过得去,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就麻烦大了。”

“多谢大哥成全!”姜恺再不像之前那般淡然,已经之喜形于色。

姜啸霖这回可把慈蔼的兄长演绎得完美无缺,转身笑对轻悠说,“轻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如果你能了解我这幺弟的愿望,轩辕一族自然安全无虞。

而麒麟锦早就在国民政府文化部的受保护遗产之列,即时只要我向全国发出一纸通文,再没有谁敢觊觎你们家的这项文化瑰宝。

另外,我已经派人去接你四哥轩辕锦业,相信很快你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

众人都不禁直抽气,现在国民大总统当众亲口允下诺言,那就是一个钉子一个坑儿,没的变了。

可在姜啸霖意料之外。

今日身着一袭清水般旗袍的女孩,敛去了昨晚勇气对敌时的干练,平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柔美态,让初进门时也微微失了神。

但他说了这么多好处,女孩不但没有为这天大的恩赐展眉舒颜,神色更为凝重,好像当年被他迫离南京时一样。

他无法理解,当年她对恺之那么依依不舍,而今听到他的决定,理应欣喜若狂,感恩涕淋才是。毕竟,以轩辕家的家世,要攀上姜家,那已经算是灰姑娘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再说,她早年留学东晁还被人侮辱,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姜家拿乔。

虽做如是想,姜啸霖的脸上并没表示出一丝轻慢不屑,倒是像长辈一般温和包容,没有将轻悠的无礼当一回事儿,道,“轻悠,还是你觉得我们姜家不够诚意?没关系,虽然我来得匆忙,不过应该给你准备的自不会少。”

遂一举手,秘书长先生捧上一个通体碧绿的包金嵌宝碧玉方盒,光是那外面的雕镂点彩,便可谓巧夺天工了,这么大块翡翠已经扎眼得不行,当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簪花、珠玉,项链、手镯,等等金玉之物,顿时让所有人都发出一阵低呼。

这样一套珠宝的价值,足可谓连城。

姜家出手如此大方,足可谓倾城以聘。

焉有拒绝的道理?!

现在,于情,于理,轻悠都没有退路了。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您的弟弟,我已经有爱的人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轻悠不急不紊地说出,目光直视姜啸霖,对于那盒子闪花人眼的东西看也没看。话落时,十郎刚好从门内回来,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她终于看到了久等不着的男人。

故而,轻悠没有看到姜啸霖咋然变色的脸,和震惊的眼神。

对于这位亚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开国之父,这是第二次,对同一个女子表示如此的惊讶。而他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还会出现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以至,一生难忘。

------题外话------

嗯哈,之前有提到轻悠会陪着大总统检阅国民政府军,今天这就往前跨出第二步啦!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耐心地跟着轻悠走这段人生之旅吧!

后面会比较紧张危险一点,不过大家相信,风雨之后总会有彩虹,现在的吃苦就是未来享福,坚持过去就是幸福啊!

谢谢大家陪秋秋走到这里,本卷的最后大高潮来啦!

正文 85.对不起,你等我(最高)

所有的担心,难过,不安,都在迎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时,消失了。

不管周围的眼光,谁在警告她,威胁她,阻拦她,她越过重重障碍,同时,他也以最快的速度排开众人的阻挠,来到她身边。

亚夫。

扑进男人怀中,她的整颗心都安定了。在之前的半个小时里,她都是靠着不断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给自己鼓气加油撑下来的。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她真想叫他一千遍一万遍,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一声不吭地丢下她,害她这么担心害怕。

她用了自己有始以来最大最大的力气,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身,让垂落下来安抚的眼神都闪过一丝微讶。

他不在时,小东西怕是被这一堆该死的混帐东西欺负坏了。

有了这一个认知,织田亚夫眉目一厉,狠狠扫过在场所有人。以六姥爷为首的肇事者迅速低下了头躲的躲闪的闪,一个个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男人在轩辕家大门口,把陈三给弄残了的情景,背脊就开始发寒。

最后,织田亚夫的目光在姜恺之脸上停留了两秒,与姜啸霖直接对上。

他唇角冷冷一弯,道,“真抱歉,尊敬的大总统阁下。轻悠早在四年前就是我的女人了,现在更是我的妻子,我孩子他娘。”

“还请令弟查探清楚了再求婚不迟,不要再搞错了对象,徒惹大家笑话。毕竟,这丢了你姜家人的脸面不要紧,可害大总统您丢了颜面,那就是有失国体,恐怕谁也担待不起。”

他这一席话,宛如平地一声雷,在场众人都惊了一跳。

轩辕家的人都全不由自主盯向了轻悠的肚子,轻悠顿时脸红得直想打地洞了,抱着男人手臂的手偷偷掐了一把,男人却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姜恺之的脸色再没有好起来,不仅因为轻悠自大哥出现后就再没看他一眼,而织田亚夫出来后,她毫无顾及地就扑进织田亚夫的怀里,态度上的绝决和坚持,让他又恨又嫉,心底突升起一股浓重的杀意。若非被大哥立即扣住手臂,他可能早就冲出去抢人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对于整件事,仍处于一知半解状态的姜啸霖。

然而,就织田亚夫这短短一句话的暗示,他已经可以窥见全部。

说到底,自家弟弟虽然近水楼台多年,手脚却还是晚了人家一步,且狠辣厚黑也不如人家一半,才会落得今天这“丢尽脸面”的下场。

“大哥!”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对,就算您现在已经推测到当年的事,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跟这个东晁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斗?!

姜啸霖的心思飞速急转,眨眼之间胸中已有计谋,他甩开弟弟的手,回头朝织田亚夫淡淡一笑,依然保护着大总统的威严和风度,却说道:

“真是意外,没想到会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见到鼎鼎大名的东晁帝国大元帅。”

“亲王殿下,四年不见,您的风采依然如日月般,不曾稍减呵!”

短短两句话,更炸得众人嘎然失声。

这是当然,比起轻悠的肚皮里是不是已经珠胎暗结,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才是今天最大的新闻。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左移右动,轮流在这对男女主角和大总统兄弟之间移动。

最后,都定在了那个如日月般极致完美的男人身上。

谁都无法想像,传说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帝国元帅,竟然跟他们朝相处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个人发现。

除了他的样貌实在过于漂亮之外,他的亚国话说得流畅自然,没有一点外族音;他虽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知书识礼,对待下人也没有娇恃身份;他初到时模样狼狈,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泰然自若,更无所顾及地为轻悠争理说话;他平日除了过于干净,有些洁癖外,吃穿用度也跟主子们没两样。

就是发起狠来教训了几个讨厌的流氓混蛋,那也是众望所归,情理所致,都可以理解接受。

不管从哪里看,众人都觉得这是个模样稍微过于俊俏了些的普通男人,从没谁真的把他与那个传说中聪明狡诈、狠辣睿智的东晁大元帅联系在一起。

可是,现在由他们的国民大总统姜啸霖说出来,谁还敢怀疑?!

于是,众人看向织田亚夫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这时候仔细想想,又终于明白,男人身上那种优雅清傲的气质,也只有皇家才能浸淫出这样的人物。那淡漠疏离的气息,随时都是一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还有那睥睨天下的傲慢眼神,正是长年身居高位、执掌千军万马的人才能拥有的。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小商人呢?!

宝仁的眼光都直了,“天哪,我居然,居然跟东晁的大元帅称兄道弟,还责难过他。”

锦纭连头也不敢抬了,“大哥,你算啥?我和姐还在背后嘲笑过他呢!听说他杀人如麻,专砍人脑袋。天哪,他会不会……”

二娘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托着女儿就往后缩去,却一下撞上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十一郎,吓得母女俩抖成了筛糠。

“天哪,我竟然帮东晁大元帅洗过裤子。”

“切,我还帮大元帅抹过桌子呢,打扫过房间呢!”

“你们那算啥,大元帅可不只一次吩咐我给七小姐买零食偷放在七小姐的床头柜里。”

“真的假的?真看不出来,这个大元帅竟然这么温柔体贴啊!”

“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他吃的喝的也是咱们吃的喝的,他也是人嘛!”

“我一直以为咱们家七姑父太严肃了,没想到还是亲王殿下,严肃点也是很正常的哦!”

在周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仆人们的低声交流也飘了出来。

轩辕瑞德听得几句,深蹙的眉头就是一抖,再也忍不住地一声大吼,吓得一干人等全息了声。

“对不起了,现在我轩辕家有内务要处理,请族姥和各位兄弟们先行离开。”

大家长又重掌大权,不管六姥爷有多么不甘,又叫又跳得差点戳穿了屋梁,也宝仁和护院强行赶出了轩辕家的大门,大门紧闭,众人只能望门兴叹。

……

送走了一拨最喜欢闹事碎嘴的人,整个大屋立即静得落针可闻,空荡荡一片冷寂。

然而,这留下的人比起走掉的,让轻悠更觉得如芒在背,十分不安。

“亚夫?”

现在她的危机好像解决了,却爆露了织田亚夫身份,她无法想像,现在面对着整个亚国的最高统治者,亚夫会遭到什么样的危机?!

她紧张地轻唤一声,织田亚夫低下头,冲她轻轻一笑,还点了下她鼻子。

“怎么,怕了?”

她皱起眉头,“我当然怕,我怕你……”

他的长指轻轻点上她的唇,止住了她的话,“悠悠,你相信我么?”

她眼眸收缩了几分,深吸了口气,最后咬着唇,重重点了点头。

他即敢于在姜啸霖面前现身,必然是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他轻笑,揉掉她额间的皱褶,叹息,“傻丫头!”

她抱紧他的腰身,也再不管什么礼教,只将自己的担忧传递给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没有说出口的心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轻悠的预计。她也没料到,两人又要面对生命中的一次分离。

……

“轻悠,你给我过来!”

轩辕瑞德在宝仁送了六姥爷回来后,突然重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纷纷将还沾在织田亚夫身上不可思议的眼神和魂儿都收了回来。

“爹。”

轻悠为难地叫了一声,仍舍不得松手。

三娘见状,立即上前去拉女儿,“轻悠,听你爹的话,快过来。”

织田亚夫没有阻拦,可是轻悠却不依。

“娘,我要跟亚夫在一起。当初,我们俩一起在轩辕宗祠里,对着老祖宗们发过誓。可是违背誓言,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胡说什么,快闭嘴。”

三娘紧张地看了眼轩辕瑞德,不想眼前一花,一股大力抓着她的手,听得女儿低叫一声痛。

轩辕瑞德竟然亲自上前,将女儿从织田亚夫怀里抓了回来,甩手扔给了急忙上前来的大儿子,喝声下令,“给我抓住她,要是她再敢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个东洋鬼子投怀送抱,我唯你是问!”

“……是,是,爹!”

宝仁从没见过父亲大人如此生气,竟然亲自动起手脚。就连当初姥爷们喊打喊杀,他都没有这样气急败坏过。

而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一家人,一族人的问题了。

小妹喜欢上的男人,竟然是东晁帝国的亲王殿下,大元帅?!这涉及到了整个国家,还是他们的敌国。以父亲重视传统,怀念旧式皇朝的性子,之前同意亚夫娶小妹,也不想搭上大总统所代表的国民政府,因为国民政府就是反皇朝的第一大代表。

现在,小妹要想跟着这个男人在一起,希望渺茫啊!

先不说这些,现在大总统在这里,面对自己的一大敌手,恐怕也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吧?

“大哥,你放开我。我要跟亚夫在一起!”轻悠被父亲阴沉至极的脸色吓到了,“爹,爹,你听我解释。”

“听你继续唬弄我们吗?编一堆天花乱造的谎言!什么港城的贸易商人,什么干爹干妈,什么生意做到了全球?通通都是谎言!”

轩辕瑞德指着女儿的鼻子大骂,声音却在发抖,手也在发抖,眼眶都泛出层层血丝,显已是气到了极点。

“为了你的虚荣心,为了你想要做亲王王妃的美梦吗?竟然把你老爸老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骗得团团转。我以为你出去这四年,已经学得懂事了,知轻重了。”

“没想到!”

他剧烈地喘气,颤抖的老脸却已经一片苍白,吓得轻悠泪如雨下,摇着头说“不是”,却不敢再反驳父亲一句。

“没想到你竟然勾搭上敌国的亲王,还是杀我万万亚国百姓的征远大元帅。”

“轩辕轻悠,你能啊!我轩辕瑞德竟然养出你这样了不得的女儿。”

“你说,早在四年前你们就暗渡陈仓了,对不对?当年你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轻悠跪落在地,膝行到父亲脚下,抱着父亲的双腿哭叫道,“爹,你听女儿解释。事实不是那样的。当年他是为了救女儿,才将女儿囚在荻宫中。不然,女儿早就死了。那个孩子,孩子的确是他的……”

“你这个孽子,你还想狡辨!”

轩辕瑞德重重一吼,抬起脚就要踢轻悠,却被人上前一下解了力。

看着轻悠被那个男人护回怀中,拧着眉,沉沉地看着自己,他胸口一个起伏,再抑不起这冲击带来的打击,鲜血一口呕了出来。

“爹——”

轻悠挣开织田亚夫的怀抱,又扑了回去,吓得失声痛哭,一迳地求饶求原谅。

“爹,您别生气,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乖,女儿错了,我认错。我不该骗你和大家,是女儿不孝,你要打女儿就打,你要怪我都没关系。爹,你不这样,宝宝好怕,好怕……”

轻悠从怀里掏出帕子,给父亲擦血。

轩辕瑞德一把抓着那小手,攥得狠了,都听到骨节错动的声音。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放开手,也没有将人再推开。

周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别开了眼。

三娘用力扶着丈夫,一下一下帮着顺气,却早已经看出丈夫心里的想法,无奈地在心底微微叹气。她想起那日送大娘回房时,两人的谈话。

——秀娘,当年是我栽脏你,你,很恨我吧?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还好好的在,姐姐就不要提了。

——其实,这些年你一直慎小甚微地带着小七儿,从不争不抢,也从不跟瑞德抱怨我们等你们母女不公,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甘。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却从来待我那么冷淡。为了你,他先娶了精明的老二回来,就是用来压我的家世。让老二取了府内一半权利,才将你们母女接回来。可是,我跟他那么多年,我岂会看不出他看你和小七的眼神,跟看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在瑞德心里,大概只把你们母女俩当成家人。他忍了我们这么多年,忍了族姥们那么多年,看着你和小七受罪这么多年,他肯定再也忍不下去了。也许这次为了把你扶正,把小七儿嫁个好人家,他也许会豁出这条命去。

秀娘,我现在是看开了。可是我担心啊!

我怕瑞德他太急,急坏了他自个儿的身子。也许,他从没爱过我,可是做女人的总希望自己丈夫能平平安安。

秀娘,现在只有你能劝着他了。秀娘,你答应我要帮我好好看着他。秀娘,瑞德以后就交给你了。

……

“瑞德,你以前总劝我,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次……”

“不!我不准。轩辕宝宝是我的女儿,我生了她,养了她,她就必须听我的。”

轩辕瑞德一把推开三娘,死死攥着轻悠的手,眼眸充血,目露红光,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死死盯着轻悠,喝问:

“宝宝,你选!”

“你是要跟那个男人走,还是留下来陪爹和娘。”

“要是你选择跟他走,好,这辈子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也别再踏进我轩辕家的大门一步。”

“选!”

那只紧紧抓着她的大手,一把将她甩了出去,蓦然失去重心,她跌倒在地上。

男人的脚步立即上前。

她抬起头看着那双焦急担忧的深情双眼,心如刀绞,却没有像刚才一样伸出手去寻求慰籍和依赖。

仿佛是已经感觉到她心中的犹豫和不安,他的脚步就那么生生地钉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她看到他似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视线一下变得模糊。

在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竟然要她放弃其中一个,这种痛亦不亚于当年从她身上生生剖离的那个小生命。

“轻悠,跟我走!”

眼帘一黑,她就被另一双大手扣住肩头,扶了起来。

和刚才的那只紧攥着她的大手不同,这双手年轻有力,没有那么多的皱纹,也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伤痕,它的主人风华正茂,正是她未来幸福的所在。

然而,若是没有那双苍老的手,给她生命,撑起她童年的快乐无忧,给她天下最无私的爱,她又何谈未来的幸福。

这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抢了进来,“轻悠,不要跟他走。他是东晁帝国的人,他是我们的敌人。你是亚国人,你能抛弃祖国,可是你不能抛弃自己的生生父母啊!”

姜恺之越过兄长,抓住了织田亚夫的手腕,想去拉轻悠的手。织田亚夫冷眸如电,反手击向姜恺之胸口,姜恺心下一骇,险险偏让开,一手攻向织田亚夫的面门。

两个男人谁也不松手,一人抓着轻悠一只手,竟然当场打了起来。

男人们凝眸沉眉地看着,不置一词。

女人们却吓坏了,想拉又不敢拉,只能在一旁劝着。

直到轻悠低叫一声,不知道谁先放了手,她朝地上摔去,两个男人回眸时同时扑上前去接,却不料被那双小手纷纷推开。

她摔到了地上,却不觉得身子疼,只觉得胸口像塞满了棉花出不得气。

“够了,你们不要再为我争了。已经够了!我……”

对不起,我真是个蠢女人。

对不起,我真不值得你们这样对我。

对不起……

“我,轩辕宝宝,永远是轩辕家的人。”

女人站直了身子,一扫痛苦挣扎的脆弱,小脸上苍白一片,却透露出一股绝决的坚毅,撑大的眼睛仍然一片通红,眼底里却再看不到纠结和犹豫。

那目光那么亮,那么清明,同时刺痛了两个男人的心。

突然,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仰头大笑,笑声中都掩不住凄怆,眼底都是被背叛的深恨,浓浓的悲凉如窗头漫进的秋风般瞬间寒冷了人心。

“轩辕轻悠,”织田亚夫眼底一片赤色,狠狠瞪着女子,一字一句都仿佛从牙缝中迸出,“雅矢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我为你差点儿死掉,为你丢了亲王爵位,为你失去一切名誉,地位,甚至是亲人的信任,你也……你的心,够狠!”

轻悠别过头,可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握得一掌湿腻,明明心疼得快要撕裂开,她却还听到自己声音在说,“随你怎么想。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抛弃我的家人,我的族人。对……我们到底是敌对的国家……”

“哈哈哈哈,又是这个借口!”他大笑着,可是每笑一声,胸口就像被那只小爪子掏出一个血洞,汩汩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直到身心冰凉,“轩辕轻悠,你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女人,我织田亚夫竟然会爱上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不,他说的只是气话,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好,很好,你要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所以,我这个出生敌国的将领,就活该倒霉被你抛弃,是不是?”

“呵呵,我也没吃亏。这几个月,你把本帅伺候得也不错。”

“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那么傻,为了你不惜自裁,明知道有毒,还喝下你的姘夫送来的毒酒!”

轻悠转回头,看着男人一步步退离,那赤红的眼眸仿佛要滴出血来,那样疯狂无际的模样,好像似曾相识,好像……好像她在听完清木义政所说的荻宫惨案时,梦里出现的男人疯狂挥刀的模样,宛如地狱阎罗。

“这一次,你别想我再漂洋过海来寻你。”

“我织田亚夫在此发誓,要是我再犯贱,就不得好死。”

他转身要走。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张口要喊那名字,却被姜恺之拉住了。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少爷。您知不知道为了您,少爷放弃了多少,当年他为了你们失去的孩子在监狱里自裁,差点儿就救不回来,还落了一身的病痛顽疾啊!”

“您舍不得您的家人,可是您知不知道少爷为了您跟所有皇室作对,拒绝娶出云公主,只为了能给您一个唯一。他已经没有至亲之人,除了早逝的小主子,现在他就只有您了。您竟然还狠得下心,您……”

“这个姜恺之能给您的,少主也一样可以给您。夫人,算是十一郎求您,求求您看在少主为你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夫人——”

十一郎,那个同他的主人一样清傲不群,却比任何人都要沉默忠诚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跪在她面前,为亚夫求情。

向来在人前他都唤她轩辕家的小姐,只有私下里才会唤她夫人,这其中的含意已经不言自明。

轻悠狠狠抽了口气,才忍下冲上眼眶的泪水。

她想扶起他,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接受。

“十一郎,我心意已决,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已经跨出大门的人,身形突然一僵,转回身,大步冲了回来。

姜恺之也来不及出手,就被冲回来的织田亚夫用力撞开,当他再想上前时,就被姜啸霖扣住了手,冲他摇头,让他自己看。

织田亚夫抓过轻悠,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血水顺着两人胶着的唇舌滑落襟畔,他们听到了对方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沉闷而疼痛的心跳声。

可是,他紧紧掐着她下巴的大手,突然松开,将她摔倒在地。

她的双手至始至终都紧紧帖在身侧,努力不让自己抬起来,她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忍不住抱住男人,不顾一切地去追他。

可是,在她还在挣扎的时候,身子蓦然一轻,所有熟悉的气息离她而去,她怔怔地抚着自己被他狠咬一口的耳朵,看着那高大宽阔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大门外。

终于,一颗泪水滚进她口中,除了苦,还有说不出的酸涩。

——轻悠,以后我们还可能碰到比这更凶险的事,到时候……动物虽凶残,可也比不上人类。你懂么?

——你若选择跟我在一起,以后这些事就算我防得密不透风也总有东窗事发,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我承诺过我们之间,不再有欺骗,若我说真话又迫你离开……轻悠,你要我如何做才好?

——不管你怎么要求,我会尽力去做。只除了,你离开我是绝不允许的!

亚夫,亚夫,亚夫……

如果我们不是生在这样的乱世下,那该多么好。

……

“轻悠,你还有我。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会照顾你的,你相信我啊!”

姜恺之上前,拉住轻悠的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泪,却被轻悠一下挣开,手上的帕子也掉落在地。

轻悠没有去看姜恺之是什么表情,她退回到父母身边,垂着头一声不吭,浑身的气息都沉寂下去。因为在亚夫离开时,支撑她的所有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漠然。

轩辕瑞德松了口气似地,沙哑着嗓子说,“你这个傻丫头!”

轻悠触到父亲闪动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扑进父亲怀里,泣不成声。

姜恺之不甘,可咬了咬牙,还是忍下了。

姜啸霖看着弟弟的模样,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在胸口翻搅,可要他姜家人就此退却,也是万不可能。他们也有他们的尊严!

他走上前,咳嗽一声拉回轩辕家人的注意。

“伯父,伯母,对于刚才的事在下很抱歉。想必你们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些事实,我和舍弟就不再叨扰了。”

轩辕瑞德咳嗽了两声,目光递给了儿子。

宝仁上前接过了话头,“大总统您客气了,我们轩辕家最近诸事缠身,没能好好招待您大驾光临,改日一定补上。”

姜啸霖自然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笑道,“轩辕大少你言重了,我们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也是应该的。我和恺之都比你小,不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谈不上什么大驾光临,若是天公做美,兴许咱们还能成为一家人。”

闻言,轩辕家人都看向那面止沉毅的男子,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宝仁接到妹妹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转移了话题,又寒喧了几句,便要亲自送姜家兄弟离开。

姜啸霖又安抚了几句轩辕瑞德,说这几日都会在芙蓉城,让大家不用担心。

这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还有几日的考虑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全家人以及全族的人,都还是安全的。至于几天后,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大总统日理万机,能抽空到这么个“穷乡僻壤”亲自为幺弟提亲,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事了。也给足了轩辕家的面子,谁还能说姜家人不懂礼数的。

然而,在姜啸霖离开前一脚,他走到轻悠面前,深深地打量了轻悠一眼。

道,“轻悠,容大哥多说一句。”

轻悠低声应,“请大总统赐教。”

姜啸霖轻笑,倒真有几分身为未来大伯的亲切,“赐教谈不上。只是些人之常情罢了。你和恺之打小认识,七年时间,也不短了。想当初,我们还以为他真是喜欢这里的芙蓉花,一放假就往这里跑。后来,蒋三叔说他喜欢上了这里的一个女孩子。可惜女孩子年纪还小,不到说媒的年岁。”

“偏偏我这弟弟,从小就是个死心眼儿。认准的一个理儿,就钻到底,不回头。而他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弃。他这个脾气,说真的,我这个大哥也觉得不好。”

嘴上说着不好,可是那语气里却有一丝骄傲。做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必须有这种固执的韧劲儿,财富、权利、女人,都是男人实力的说明。

姜啸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你与恺之都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按洋人那一套,喜欢了就要追到手。这在咱们新生活运动里,也是一个非常积极向上的精神。我一直大力提倡现在的年轻人,要敢想,想拼,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

“可是,我们在追求理想的时候,还要记得咱们身后守候着的家人。”

“我们亚国毕竟是个传统悠久的国家。而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大家族的结合。婚姻里,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不可能只用爱情来支撑。”

“现在,你们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双小儿女。你们已经长大,有自己生为人子,生为人女,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凡事,最好三思而后行。成熟一些为最好!”

前面说了那一大堆,令在场所有人都非常动容。

听在轻悠耳中,那都是为了打消掉众人之前听到亚夫和十一郎的那些陈叙时引起的震撼,都是为了最后这两句做铺垫的!

她紧抿着唇,只低头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没有抬头看他们兄弟两一眼。

姜恺之一边感激大哥最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边失望着轻悠仍然不肯看他一眼。

他自问,今天的一切虽早在预料之中,可真要说他逼迫她,又言之过实。

因为织田亚夫的身份,迟早一天都会被识破。

以轩辕瑞瑞心性,会有此反应也是迟早的事儿。

可是,在芙蓉城里,没有人敢指出织田亚夫的身份。有认识他的,也因害怕他那可怕的雷霆手段,而保持沉默。

他想来想去,就只有大哥最适合,不管是大哥的身份还是地位,都能绝对配得与织田亚夫一相计较。

也只有这样,即可戳穿织田亚夫的身份,他又不用直接出面,轻悠会怪他,但至少比他直接来揭穿要好一些。

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好像一切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这下你高兴了!”

车门刚关上,姜啸霖再忍不住喝骂出声。

姜恺之一愣,“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姜啸霖没有你这样的好弟弟,竟然为了一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算计自家大哥。你算到我来了必然会拆穿织田亚夫的身份,将他赶离轩辕轻悠身边,好帮你保住在她心里的好印象。

那么,你又算没算得到,轩辕轻悠会不会因此就回心转意?还是看穿你的这些无聊的小伎俩,就此对你厌恶到底?!”

姜恺之顿失表情,血色尽褪。

姜啸霖扭过头看着窗外,拧了拧眉心,沉沉一叹。

他刚才像个小丑似地说了一大堆,最终却只得她一句“多谢大总统赐教”,他要是再听不出她的嘲讽,他就该回去跟弟弟一起撞墙了。

这个轩辕轻悠,倒真是傲气得很,连他们姜家都瞧不上眼!

------题外话------

《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86-88

正文 86.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喧哗了一日的大屋,终于归宁。

窗外黯淡的秋日无力地落在廊檐外,照不进内室,古拙朴实的红桃木桌椅,深色石板地冷冰冰的,淡淡升腾的云鼎焚香,整个房间显得死气沉沉,而那块高悬的“天下第一锦”御赐扁额,徒生嘲讽可笑之感。

仆人们低头垂脸地打扫着一片狼籍。

却有大门口到屋院外的那一箱箱刺目的红色礼箱,簇新得扎眼,刺心。

“老爷……”

众人刚松口气,轩辕瑞德突然浑身一抖,昏了过去,吓得女人们惊叫不迭。

轻悠扣住父亲脉膊,她跟着小叔清华也习了些医理,略通一二。

“小七儿,老爷怎么样了?”

“严不严重啊,刚才都吐血了,要不赶紧送医院吧?”

轻悠号完脉说,“父亲气血极弱,应是……气急攻心所至,耗损过大,现在是撑不住昏过去了。”

三娘立即招来了厨房的管事吩咐熬煮补气养血的膳食。

宝仁和管家一起将人抬回了屋,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出了主意,簇拥着离开了大屋。

三娘吩咐完,回头看到女儿站在一箱箱的聘礼前发怔,微微叹了声,将启口时,轻悠先开了口。

“娘,我想大总统应该是秘密前来,此事不宜申张。这些聘礼,我们使人送到芙蓉园去也可。”

三娘点头,“也好。不过,这里东西数目众多,价值不菲,送来的又是那样的人家。不能随便就这么退回去了,必须得找个合适的人看着,恐怕还要跟那家人打个交道,即是退礼,就更不能落了咱们家的礼数。”

到底人家为了提亲,连大总统都搬动了。若在放在以往,必然得由家中一位身份较高的长辈亲自送还。可眼下轩辕瑞德被气昏过去,最合适的人就是轩辕清华,也仍在院中,情况不明。

如此,也就只剩下老大轩辕宝仁了。若是锦业也在,这两个人一齐上门才算能顶上这门面儿。可惜,现在轩辕家竟然又是四分五裂、难以为继了。

轻悠抿了抿唇,“我去。”

“不,小七,这事由我和管家一起去办。”轩辕宝仁这就跟着管家回来了。

“大哥?”轻悠一脸难色,被宝仁打断。

“小七,”宝仁面上也有些尴尬,“刚才,大哥对不住你了。”他拱手朝轻悠一揖,轻悠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哥哥,表示不解。

宝仁看了眼那扎眼的一片大红喜,叹道,“大哥知道,你是不会再接受姜恺之的。可当时,情势所迫,我为了全家,留下了大总统这条可能的退路,让你为难了。”

“不,大哥做的没错,我不能总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喜好,就把全家人都往火坑里推。其实,我先前也是想从他这处寻些便宜。”

“小七,别这么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我争取这个机会,绝不是怕那张大帅,也非一定要向姜家人低头。刚才闲杂人等太多,并不方便说话。有些事,私下里细谈,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景象。”

“大哥的意思是,姜啸霖并不若他表现的那么赞同这场婚事?”

“那是肯定的。之前在众人面前,这里又摆着这么多聘礼,他怎么样也会为自己的亲弟弟保着面子。可若是他非常赞同这门亲事,早就在织田亚夫离开后,与父亲约定商议婚期的时间,而不会说是再给咱们家处理内务的时间。这表面上是体贴咱们家适逢变乱,实际上也是给我们考虑的时间,给他自己留的退路。”

的确,从头到尾,姜啸霖说了一堆漂亮的场面话,对于求亲的事没有正式地提出过一字半句。

这大总统果然不是当假的,平日打了多少官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知道,今日一番过招足可见其做事说话均是滴水不漏。不仅在众人面前保住了自己宽厚大度的总统形象,没有仗势欺人;同时又替弟弟说话,不失慈蔼兄长之风;而面对自己的敌人时,两句话,便四两拨千金地将敌人逼走,没废自己一兵一卒。

以小见大,虽只是今日区区一会,轻悠再次感受到当年被迫离开南京时,那种被逼到末路的困顿无力。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见这个浑身城府,魄力惊人的男人。可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见也得见!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若让姜恺之知道,会更麻烦。”

“可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也许我再找他好好谈谈,情况会不一样。”

宝仁摇头,“小七,你真不了解男人,还是你眼里心里就只装着亚夫那一个。”

轻悠怔怔地别过脸,面上难掩心痛难堪。

“姜恺之这次为了求亲成功,连他当总统的大哥都请来助阵,你可知他对你,有多执着。唉,这事要是放在四年前你没去留学时该多好,可惜……咳,前事不提了。总之,现在你必须避讳,这还礼的事就由我和管家去办。”

“要不,我和宝仁一起去吧!”三娘开了口,“我毕竟是轻悠的娘,姜家兄弟再强,在我这个长辈面前,他们多少也人留几分薄面。”

宝仁目光一亮,有些动容。

“大哥,我陪你去,我也是轩辕家的男人。姜家是两兄弟,咱们也是两兄弟对上他们。输人也不输阵!”小八竟然又跑了回来。

“傻儿子,别胡说,快回来。你哥和你姐办的是正事儿,你还这么小,瞎参和什么。”四娘来捉小八。

这母子两就在大屋里玩起了追逃叫骂的大戏,倒是无形冲淡了众人些许阴霾。

最终决定隔日由三娘和宝仁送还芙蓉园,管家留下和二娘打理家中事务,轻悠则看顾天锦坊。

……

这晚,医生前来看过轩辕瑞德的情况,跟轻悠之前的号脉的结果基本吻合。并一再叮嘱,不可再操劳动怒。

众人听后也只能急急应下,心里却明白目前家里的情况,恐怕很难做到。

轻悠送医生离开,来的不是她先前打电话请的艾伯特。

“七小姐您还不知道么?前日令叔病情有变,周公子送令叔来医院急诊,经过那两位上海来的脑科专家抢救,说是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因为咱们这里缺药又缺仪器,不便于令叔调养,今日周先生就送令叔坐飞机,由那两位专家陪同,去上海了。”

轻悠大震,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扭头就往屋外跑。

难怪这两日都见不着他,在她忙于家中事务时,小叔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没人知道,要不是他,恐怕……

心里又急又气,又自责内疚,她一口气冲到大门,却不知该向哪里去找。

“十郎,十郎!”

“小姐,属下在,您别着急。”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问他……”

问他什么呢?

在她再一次抛弃他,还说了那么伤感情的话之后,她还有脸再去见他么?

可是让她就此放下,谈何容易!

“少主他,这时候大概已经跟十一郎坐飞机离开了。”

“走了?”

“嗯,应该,就是从南郊机场那里坐亲悠号离开吧!”

亲悠号!

再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泪水直落,她一下蹲落地,抱着双膝大哭。

十郎急得团团转,长年习武的性子,让她拙于言辞,和十一郎一样不擅言辞,不知该怎么劝说伤痛难过的女主子。

“小姐,也许,咱们现在赶去,也许能……”

轻悠倏地站了起来,抓着十郎猛摇,“你是说现在赶去还能赶上,对不对?对对,一定能赶上,他不会忍心就这么走掉的,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他,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她转身就往车库跑去。

十郎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就见小女人动作惊人的利索,跳上车就打燃了火,往外倒车,她差点儿被撞上,汽车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她面前,叫她上车。

因为轻悠只去过一次,不怎么记得路。

一路上,夜色深浓,两旁的煤油路灯光线黯淡,可看在轻悠眼里,却像最明亮的希望之光,指引着她奔向此生唯一幸福的大道。

她几乎将油门踩到底,没有松开过,除了没撞上行人,吓得小猫小狗四处逃躲,别人的货摊子都扫掉好几个。

更吓得一向稳重的十郎都频发叫声示警,才没有栽进路边的泥沟去,半个小时后,车屁股盖翻起,车灯掉了一个,另一个兹啦啦两下也熄灭了,终于到了机场。

而在轻悠第一次马路惊魂时,机场上一架最新型的轻型飞机,正缓缓开动。

飞机里,是与众不同的豪华装饰,横向安置的玉色皮质大沙发上,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左手拿着一叠文件,右手端着一杯黑咖啡,舱室里流动着浓浓的咖啡香,温暖的灯光照在男人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在高挺的鼻梁和长翘的睫毛下,留下惑人的阴影。

伺候一旁的空乘小姐瞧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心神荡漾,热情地为男人又添置了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男人的目光动了下,空乘小姐急忙解释,“殿下,这是厨房刚烤制的动物小饼干,法国下午茶最流行的奶油曲奇,还有果酱味,您尝尝。”

男人放下咖啡,捻起一块饼干,却没有送进嘴里。

空乘殷情地又说了一堆讨好的话,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越来越沉重的阴霾,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够了,出去。”

最后,男人将饼扔还碟子。

空乘吓得花容失色,被一个着黑色军服的上尉架了出去。

男人甩掉几乎没有翻动一页的文件,拧着眉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与他沉静稳重的外表完全不同。

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说放就放。

他的胸口重重地几个起伏,抵制不住地咳嗽出声,眯起的眼眸看到桌上微晃的咖啡杯,就会闪显一张气急败坏的小脸,冲他指手划脚,大胆妄为地对他管东管西。

当时觉得烦得要死,可现在……

他真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教训一顿,下次见面,他是不是该像当年一样,让她三天三夜也别想下他的大床,或者狠狠凑她一顿屁股。

该死!

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小白眼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还是刚才那个黑衣上尉,“殿下,飞机马上就起飞了。”

“嗯。”

上尉上前为男人系上安全带,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又道:

“殿下,刚才收到情报,先生失踪了?”

男人一下睁开眼,低吼,“怎么回事儿?”

上尉畏惧地低下了头,“先生的亲悠号平安降落在江陵城郊机场加油,后来亲悠号顺利升空直达上海,但下机时,接应的人没有接到先生,亲悠号上只有两个昏迷的专家。”

与此同时,在上尉背对着的窗户外,机场的入口处,轻悠跳下汽车,直冲向机场跑道,夜里的机场比起那次白日里来时,风更大,刮得她脸颊生疼。

“亚夫,亚夫——”

她边跑边叫,用力挥手,可是跑道上的飞机已经提速,倏地从她面前飞过,她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缓缓离开地面,一点点升高,飞远,最后变成一个夜幕中的小光点,消失在黑沉沉的天幕中。

“亚夫——”

轻悠一下扑倒在地,粗砾的石子地擦疼了手臂膝盖,她没有一点感觉,只觉得离开的飞机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再也无法支撑起来,扑在地上放声大哭,将这一整日的隐忍、痛苦、矛盾纠结,和沉沉的无奈后悔,通通释放出来。

十郎没有立即上前搀扶,很清楚这种忍耐了太久,压抑了太多后的感觉,若再不让人发泄一下,一定会疯掉。

“亚夫,亚夫,亚夫……呜呜,亚夫……”

这么多呼唤,其实在他转身离开时,她就好想叫出来,可是她不能。

她是他的悠悠,她也是父亲的宝宝。

她谁也不想选,谁也不想放弃。

她是个贪心鬼,亲情,爱情都想要,难道她错了吗?

为什么他们要阻止她,为什么人人都来逼她,为什么她的幸福要牵扯这么多无关的人和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不信姜啸霖的那些歪论,她就不信!

“亚夫,对不起,你等我!”

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她摸摸耳朵,那里还留着他的印记,她终于又觉得有了勇气。

因为,他在咬她耳朵时,说了一句话。

——轻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的决定始终不变。

……

是夜。

张大帅府。

“可恶,姜家的人真是多管闲事儿。我买个锦布罢了,他们也要来管。什么意思?姜恺之竟然还抬出姜啸霖的亲笔文件来压我,我老张会怕他才有鬼,天高皇帝远,这西南三省还是我老张说了算!”

张大帅插着腰杆儿,在室内走来走去,又吼又骂,威风得不行。

但这看在百合子眼里,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像这蛮夫一样胡乱吼叫,早就暗中策划动手了。

可惜,这个小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别人的圈套里,还在耀武扬威。

“大帅,您息怒。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商人世家,伤筋动骨的不值得。”

百合子软声轻语地送上参茶,用丰满柔软的身子摩擦男人的坚硬,借着女人天生的柔媚多情化解男人暴躁的怒火,向来十分有效。

这时,沈百通和包叔又找上门来。

沈百通被轩辕家扔了面子,只想着报复,“大帅,为什么还不杀到轩辕家去,端了他们的老巢,弄几个不听话的杀**儆猴,保管他们立即吐实。”

张大帅眉头跳了一跳,刚要开口就给百合子截了去,百合子心里一边骂着蠢祸,一边解释,“之前的事情闹大了,姜恺之受了伤,那个国民大总统可心疼他这个幺弟,调了一个旅(3千人)和十艘战舰到边境上围着咱们后路呢!

要真打起来,吃亏的可是我们家大帅,现在盯着西南三省这块肥肉的豺狼可多得很,要是咱们稍不小心折损了实力,被别人拣了便宜去,大帅这些年的筹划就全部白废了。”

说白了,这叫声虽大,还是忌惮拥有正规军事力量和标准配备的国民军。

包叔询问,“那么,照大帅和夫人的意思,现在只能按兵不动?这总该有个时限吧?”

张大帅拧眉问,“你之前说那位贵人在轩辕府上,便动不得人。难不成他一日不走,咱们就一日动不得手了?”

百合子道,“您放心,那贵人不出这两日就会离开。”

张大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抱怨了几句织田亚夫。

百合子只在心底暗骂:一介匹夫!

随即又道,“现在,姜家只是为了保住自家人的安危和面子,咱们且便给他面子。姜啸霖再怎么说也是大总统,这循私也是有个限度的。我已经派了人监视芙蓉园的情况,估计不超过五天,情势必变,即时……”

几人簇头商量后策,不稍时便已至深夜。

话毕,沈百通和包叔正要离开时,一士兵匆匆来报:

“大帅,夫人,不好了,大牢被劫了。囚犯都跑掉了!”

百合子目光一闪,捉问,“那轩辕家的四少呢?”

士兵哆嗦,“也,也跑了。”

张大帅听得立即骂了句扎耳的脏话,听得其他人都直皱眉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耿副将敲门进来,行了一礼,看了眼百合子,即道,“刚才得到消息,轩辕府中的那位贵人已经离开,在南郊机场乘专机离开了。”

百合子双眼一亮,急问,“那么轩辕府的七小姐……”

耿副将道,“今日还见得在天锦坊出入,夜里已经回轩辕府了。”

太好了,终于给她等到机会了。不管这是不是织田亚夫设下的圈套,总之,只要他真的离开了,她就一定教他后悔到死!

……

隔日。

轻悠送大哥和母亲出了门,看着那洋洋洒洒几大车的聘礼被送走,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回屋后,她直接去了父亲屋里。

轩辕瑞德正就着小六锦纭喂药喝,看到她来,锦纭立即起身将碗勺给了她,丢给她一个“你好自为知”的眼神离开了。

轻悠垂下眼,勺了一勺药送出去。

轩辕瑞德没有拒绝。

父女俩默不着声地喝药,喂药。

当碗空时,轻悠递上巾帕给父亲拭嘴。

看着女儿明显浮肿的眼眶和精神低糜的小脸,轩辕瑞德心下一叹,问,“你娘和你大哥走了?”

轻悠愣了一下,才道,“嗯,刚才我送他们出去的。”

“那些东西,一个不拉地都带上了?”

“嗯,一个不拉。”

“翡翠盒子呢?”

“娘拿着。”

又是一阵沉默。

轻悠收拾了碗碟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宝宝,你是不是心里还怪爹,恨爹无情无义?”

轻悠心头一震,回头跪了下来,“女儿不敢。我,我骗了爹这么久,爹没怪我,没赶我走,我已经很……”

轩辕瑞德苦笑,“我是气你骗了我,可是你知道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轻悠不解,抬头看着父亲又消瘦了好大一截的脸,心头又酸又痛,又无奈。

“你宁愿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外人,也不相信你亲爹我!”

轻悠大讶,看着父亲似不甘又似妒嫉的表情,久久无语。

轩辕瑞德受不了地摆了摆手,叫轻悠出去自己想,想明白了再来见他。

有时候,家人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亲情粘合剂,不管外面的冲击力有多大,有了这份信任,就算看似一盘散沙,也终有聚拢的一日。

……

轻悠恍恍忽忽地出来,还守在外的锦纭就上前来问情况。

轻悠摇头,将父亲的话重复了一遍。

锦纭犹豫了一下,忍不说了,“虽怪爹会生气了,他最疼你,不管你做了什么糟糕的事,他明面上凶你,私下里全护着你。他还不是同意了你嫁给周,咳,那个大元帅。你都不把实际情况告诉爹,也让爹有个心理准备啊!

像昨天那样儿,不仅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六姥爷在,国民政府的大总统还杵在那儿,咱们这里名义上也属国民政府管。你想爹能怎么做?他除了保着你,还能怎么样?”

轻悠一下明白了。

“要是织田亚夫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那我倒觉得,小七你不要他也罢!”

轻悠叹气。

又想进屋解释时,管家匆匆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厮。

“七小姐,六小姐,你们原来都在这里,太好了。”

“什么事?”

管家让小厮说,小厮看了看周下,轻悠立即将人引进无人的偏屋。

锦纭本要离开,那小厮却说不用。

轻悠忽然想起,这小厮似乎在四哥身边见过。

“四少已经平安脱险,不过他现在暂时不能回来,怕给家里添麻烦,有什么事儿或信儿,两位小姐都可以托我捎过去。”

锦纭很激动,“四哥他真的没事儿吗?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轻悠安抚了一下锦纭,就给小厮塞了张支票,小厮看到支票也颇为激动,谢过后就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锦纭不解,追问。

轻悠才道,“张大帅还屯居在城中。虽然现在咱们有姜家护着,可也不是长事。四哥多半是偷偷从牢中跑出来,名义上还是叛党罪犯,要是现了身,难免说不清。藏着养伤是最好。现在有了这线人,即时有什么事也好互通有无,说不定……四哥还能暗中帮忙家里。”

如此,这总算放下一桩大事。

轻悠和锦纭才进屋将事告诉了轩辕瑞德,老爷子听后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却没再看轻悠,冷哼一声说要休息,要赶人。

轻悠悄悄留下了,爬在父亲床边,轻声说,“爹,宝宝永远都是爹的宝宝。”

面朝里的父亲,眼眶微微湿润。

……

虽然心里仍挂着大哥和娘那边的情况,轻悠还是重打起精神去天锦坊,因为就这两日,张大帅订的军服要全部交货了。不能再被对方抓着把柄,借机挑事,整个坊子都非常紧张。

这一忙,就忙到天色将晚时,府里来了电话催她回家。

坐在马车上,玻璃窗外,车水马龙不断,而每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她的眼眶就有些刺疼,心底一阵一阵撑着酸涩感。

刚走过的那家洋服店,是他们刚到芙蓉城时,她替他置办衣服的地方。

西饼店,在订了那个蛋糕后,他还常订不少小零食,放在她喜欢待的地方。

卖糖葫芦的大娘,在他们晚上偷溜出府约会时,常常光临。

还有听小曲的戏台,那家夜总会,回家前的那段满是街坊邻居的杨柳石板路……

原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留下了这么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在这个她从小生活成长的城市里,留下了这么多可爱晶莹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相爱并不需要长年累月,也许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吻,一声心疼的呼唤,足矣。

左手握右手。

仿佛宣誓。

亚夫,你一定要等我。

这一次不用你漂洋过海来追我,换我来追你吧!

……

回到家,刚进大屋就听到姐姐们的笑声,还伴有大哥轻松的语调,母亲的低语,父亲威严而精神气十足的喝声。

在满室融融的灯光下,看着那一张张轻松微笑的脸,轻悠缓缓吐出一口气,扬声唤出。

“爹,娘,二娘,四娘,哥,姐,我回来了。”

二娘最积极,现在她在家中地位又恢复了。比起娘,其实精明的她更适合管家。而在经历这一番起伏后,也不敢再背后耍小动作了。

众人七手八脚心着抬椅子,上碗筷,布菜。殷情询问轻悠坊子里的情况,交流着家里的事。

不用多问,光看大哥和娘的脸色,轻悠也猜到送还聘礼的事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了。

轩辕瑞德在开饭前,叹息道,“虽然锦业不在,但咱们这顿饭也要好好吃,养足了精神气,才有力气渡过这次难关。我相信,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合力,总有团圆的一天。”

“干杯——”

饭后,轻悠和母亲扶轩辕瑞德回屋,才谈起白天的事。

三娘说,“果真如宝仁所说,这大总统在听完我们的意思后,也没有特别为难,就把那翡翠盒子连同所有聘礼都收下了。好在当时姜恺之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被大总统故事支走了……宝仁和大总统私下聊了一柱香时间。出来后就说,让我们尽快做决定。”

宝仁接道,“说是顶多再给我们三天时间,是留还是走。要是走的话,即时可以跟他的专列一起离开,也好有个照应。”

轩辕瑞德点头,“到底还是看在姜恺之的面子上。估计,这也是用来哄姜恺之的一招吧!等到列车驶出川省地界,脱离那张大帅的威胁,我们就得另想他法了。唉,想不到万般筹谋,到最后,天锦坊还是败在我轩辕瑞德手中……”

“爹,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东山再起。不是败!”轻悠急忙劝说,“古人都说,穷则变,变则通。也许,这是给我们天锦坊又一次生机和发展的机会呢!像您说的,只要我们一家人结全一心,没有什么困难不能渡过的。”

宝仁欣赏地看了眼妹妹,点头,“爹,小七说得很对。现在锦业也安全了,咱们也可以安心收拾打典一切,准备搬家。明天我就去天锦坊安排一切,这事也必须小心处理,不能让张大帅的眼目太早发现咱们要逃……”

一家人瞌窗私议,直至夜深。

……

与此同时,芙蓉园。

姜恺之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内,看到正站在窗边的男人,再忍不住。

“大哥,你怎么可以趁着我去布防,收回轩辕家的聘礼?你说过会帮我,你怎么可以失言而肥?你答应过帮我娶到轻悠,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姜啸霖转过身,缓步踱上前来。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目光如往常一般沉静森亮,可姜恺之不自觉地紧张,从小对大哥的崇拜让他一直将之视为同父亲一般高大的英雄,不是可以轻易违逆的人。

“大……”

啪,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他张嘴愣在当场。

姜啸霖目光微动,似也在极力隐忍,沉声喝道,“你敢说大哥骗你,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骗了我什么。当年你明明知道抓走轩辕轻悠的那个男人就是织田亚夫,那闹得整个东晁翻天覆地的荻宫惨案,是那个男人为了轩辕轻悠豁出一切干下的大不讳之事。你敢跟他比?你凭什么?就凭你遮三掩四地在我面前玩这些小伎俩,就能斗赢那个男人?”

“姜恺之,我告诉你,你差远了!”

“你一不够狠,二不够实力,三不够聪明,这场仗,你早就在四年前输了。”

“如果轩辕轻悠心里真有你一点点,她早在四年前回亚国时就答应嫁给你,躲避那些流言蜚语了,还用得着你那四年殷情相护,就是铁石头的心也被捂热了。”

姜恺之张嘴却发不出一声,因为他早就比谁都明白,被兄长这样说出,只有满身的狼狈和尴尬。他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万般无奈和不甘,最后汇成一声痛苦的沉吼,狠狠将拳头砸在地上。

“恺之,住手!”

姜啸霖拉住弟弟的手,却被用力抱住。

“大哥,我不甘心,我爱了她七年,整整七年啊,我每天都等着她长大,她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我放不下,我放不下……”

颈间的湿凉,让男人一向刚毅的背脊也微微颤抖。

最后,他抬起手轻轻拍抚弟弟的背,深吸口气,说:

“如果你还相信大哥,就按大哥说的做。大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切,大哥会想尽办法帮你实现愿望。但在此之前,绝不可冲动行事,再让自己受伤。”

------题外话------

啊,怎么说捏。

如果我也有这么个能干、强大、又无敌滴哥哥就好了!

话说,姜大哥会怎么帮小弟捏?无限猜想中啊喂!

下一卷就是纸醉金迷、浮华万丈的大上海咯!

正文 87.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这两日,轻悠陪着母亲姐姐们打点行装,并找来了之前为她送过礼物的那家运输公司,来的还是那位殷情的送货员。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这送货员真是个负责尽心的人,不用他们过多交待,就说把他们家的物什都伪装成了普通货物,还送给他们两节车箱做专列,不用怕被人查到。

轻悠欣然接受,私下里也给了送货员不少好处,送货员却推手婉拒,只说“贵府有贵人相助,定能吉人天相”,这让轻悠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一时间,即感动,又感慨,更忐忑。

也许,在外人眼里,她真的就是个卖国贼吧!可是她已经没有精力想那么多大道义,她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普通的小小女子,现在,她只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安全脱险,万事无忧。

如果上天真有报应,那么,她宁愿这些报应都落在自己头上,让自己一个人去赎罪就够了。

在心里又默默念了念那个名字,她打起精神,帮母亲打典家务。

由于轩辕清华走得匆忙,之前商量搬迁大事时,她才将事情告诉大家,大家也都吃了一惊。

她到小叔房里打点东西,看到小叔留下了不少准备给她和亚夫的东西,不禁又有些难过。

这时候,一个小丫环慌慌张张跑进来,叫着“七小姐”,她急忙将东西收捡起来。

训斥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一惊一咋的,要让外人瞧见,别人还以为咱们轩辕府上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没事儿也被你们叫出事来!”

小丫环吓得收敛表情,才哆嗦着嗓子将事情报来,“二奶奶请七小姐去院里瞧瞧,说五小姐叫疼,可能要临盆了。”

轻悠立即跟小丫环往外走,一边问道,“可有去请了妇产科大夫过来?接生婆在干什么?”

最近事情太多,她哪里还记得家中还有个大孕妇,这会儿听说,心底便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二房院落,却见一对婆子端着铜盆热水,边走边低声说着小话,完全没有孩子即将临盆的急切感,不免让人奇怪,遂逮住人喝问,吓得两婆子立即跪地求饶。

现在她在家中的地位,早不比以前,似乎仅次于父母姨娘了。这两个婆子正是早就给锦绣请好的接生婆,一问才道是二娘太过紧张女儿,其实像今天这样的疼痛感,近来一周左右都有,还没到真正要生的地步。

听完婆妇的话,轻悠也明白,其实二娘就是想让她亲自过来看看,同时也让全府的下人瞧见,给没了婆家即将在娘家生产的锦绣涨点儿身份和脸面,毕竟这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加上锦绣又没有帮到家里什么忙,同轻悠的情况大不相同,以后若没个依持还住在家中,难免招来闲话,可能母子二人都会受歧视,被欺负。

想明白这一层,轻悠轻叹了口气,进屋安抚二娘和五姐。

这叙完一番话出来,轻悠想了想,又决定出门去买些婴儿用品,以实际行动表达她的心意最妥当。

跟父亲说了出门的缘由,他仍有些担心,也没阻止,只叮嘱轻悠注意安全。

轻悠知道父亲并不希望自己在这节骨眼儿上,在外走动。

毕竟,织田亚夫的身份在那日被当着众多族人的面揭穿,只怕流言外泄,又给她惹来事端。没想到,这已经过去一天时间,外面也没什么大动静。

大哥猜想应该是六姥爷更好面子,怕引来外人对轩辕族的猜疑和诟陷,才勒令族人们三缄其口。但这样大的事,只怕纸包不住火,迟早事情会漏出去。所以也让家中人非必要,不要出门,以免节外生枝。

此时,芙蓉城已至初冬,平日天色都较为灰暗,这才下午,已经昏沉沉地宛如黄昏时间。

轻悠穿上素色大衣,戴了顶黑纱毛呢帽子,坐车出了屋。

马路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列队走过,肩头扛着枪,军帽歪戴,手里还夹着烟杆儿,偶时见了漂亮小姑娘还上前挑戏一番,让人不安又厌恶。满地飘落的金黄色银杏叶,打着旋儿,堆在街角,满城透露着一股寥落衰败的乱世之相。

轻悠在洋人聚居的大街上的一家百货商店前下了车,这里相对别处来说治安要好得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格式相当东晁化的大使馆,不禁微微失神。

就在此时,路边出现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正交头接耳,对着轻悠指指点点,在轻悠进了百货商店后,也尾随而入,各人手中藏着异物。

“小姐,您家宝宝多大了?”

“我们店里今天新上的冬装,漂亮了,买整套的话还有特别优惠哦!”

看着琳琅满目、粉嫩可爱的娃娃衣,轻悠出行的紧张感一下松驰下来,拿起一双软软的小布鞋,看得出神。

心想,如果当年自己的宝宝没有出事,也有小九儿那么大了。

她微微一叹,让殷情介绍的售货员愣了愣,她立即抬头笑说要给未来小侄儿或小侄女办制婴儿装,售货员立即将她领向婴儿区。

还没走到,突然从三个方向冲出一群人来,对着轻悠泼油漆,她吓了一跳,立即将售货员推了开,就被溅了一背,惹得附近客人全惊叫着跑掉。

“泼你个臭不要脸的东洋情妇!”

“轩辕轻悠,你真他妈不要脸,竟然做东洋鬼子的女人,卖身求荣。”

“臭女人,不要脸的卖国贼,仗着东洋鬼子的撑腰,欺负咱们亚国人!”

“不要脸,泼她,快泼她,让她不要脸地出卖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真不要脸!”

“火,把火拿来,绝不能让这卖国贼、狗汗奸跑掉——”

“火来了,哎哟!这,这人也是个东洋鬼子,大家小心啊!”

十郎护着轻悠就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轻悠身上染了太多的油漆,这要是有一点儿火星子,必然不可收拾。好不容易冲出百货店,没想到外面埋伏的人更多。

她们两左突右进,逃脱不得,刚动手就被众人吆喝得厉害,街上的人被越来越多地引了过来,那帮闹事者趁机大肆宣传,惹得更多的人义愤填膺,朝他们扔瓜果。

“小姐,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十郎,人太多了。”

轻悠不得不对平民动了手,勉强跟着十郎钻出了人群,朝他们停放在街对面的汽车跑去,突然,几个腥红的小亮点,同时朝轻悠扔了过去。

“小姐——”

十郎一眼就看到,扑上去想要挡掉那些可怕的火星。

要知道,这油漆遇着火就烧,轻悠身上泼了不少油漆,那要燃起来非得毁容不可。

可惜十郎的身子娇小,哪里掩得住轻悠。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侧方冲了过来,展开一件宽大的黑色扑风,一把将轻悠包了起来,背身挡住了那飞来的几个打火机。身上的羊毛毛衣立即被点燃,多亏跟着一起冲来的同伴用力扑打,迅速灭掉了火星,可多少还是被灼伤了皮肤。

与此同时,待头传来一声刺耳的警哨声,两辆警车开了过来,穿着黑色警服戴着青天白日国徽的国民政府警备军冲了过来。

“恺之,你怎么会来?”还那么及时,好像太凑巧了点儿。

姜恺之触到那怀疑的眼神,心头一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也不回应,拿出帕子扔给轻悠,就再不理她。

果然如大哥所说,他之前算计了她,现在她看他的所作所为都带上了有色眼光。

前面开车的副官连忙解释,“七小姐,其实从你们出门起,三少就……”

“闭嘴,开你的车。”

轻悠汗颜,忙给姜恺之道歉,又问有没有汽油,想要擦油漆。

副官指说后备箱里有,就要停车给她们拿时,就给姜恺之一口喝住了。

“又胡来!这汽油的挥发性很强,有一点儿火星儿都会引燃整个空气,油漆一沾火立燃,你是不是还没折腾够,毁了自个儿名誉,还想毁容吗!少废话,开车,去芙蓉园,我让老嬷嬷帮你清洗。”

轻悠暗骂自己一句,乖乖应承,“对不起,恺之,我太鲁莽了。最近五姐要临盆了,我才想出来买点婴儿用品,安抚一下她……”

姜恺之一直不应声,也不看轻悠,迳自扭头看着窗外,到了芙蓉容也没像以往绅士地替轻悠开门,轻悠叹口气,犹豫着,还是跟着进了门。想到待会儿回家时,还得偷偷走后门,也不知道消息会不会已经传回家了,为以防万一,还是……

“十郎,等一收拾好,咱们另外找人买些婴儿用品。免得我爹和二娘他们起疑担心。”

轻悠低声跟十郎商量着。

没想姜恺之竟没走远,回头一听到这话,又来了气,“还想回去再被人泼一道吗?行了,进去换衣服。东西我派人去买!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帮你换!”

说着,伸手就来,吓得轻悠往后一跳,连声说“不用”,跑进屋子关上了门。

副官看着这一幕幕,只得叹气去请婆子来帮忙。

……

芙蓉园,另一间屋中。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泼油漆?抓到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都说是从轩辕族人嘴里得知,气他不过,自动自发组织的反汗奸行动。”

姜啸霖放下手中的《资制通鉴》,起身走到窗边,拨开一扇,朝楼下的跨院里看去,便看到刚换好一身玉兰色旗袍的女子,披垂着一头柔滑莹亮的长发,绞着手,垂着头,站在弟弟面前,吱吱唔唔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轻轻一哼,目光深邃绵长,“自动自发组织?那怎么不直接闹到轩辕家去拦人,一定要在大街上。她也不是个傻的,还敢大张旗鼓地在外面走动。

这暗中监视,一路跟踪,还认准了人,算好时间地点在公众场合出手,闹得满城皆知,还捎带上恺之这个有心没眼儿的傻瓜,跟着一块儿搅进去。到时候我们想将人都护走,也要变成包庇卖国贼和汗奸的帮凶了。

这背后设计的人,确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箭双雕啊!”

秘书长听了,也着急起来,“大人,现在可怎么办?三公子肯定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可他对这轩辕家的七小姐这么执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事要真传出去了,不正是给丁家那帮人漏子钻,即时他们在议会上策动其他人进行大总统的换届选举活动,一定会获得更多的支持。若现在不想办法,到时候我们就会特别被动……”

姜啸霖举手打断了话,又轻轻将窗户推得更开。

那白玉兰般的人儿,忽然绽开笑靥,朝弟弟俯身行大礼,那头光滑如水的青丝顺着肩头漱漱滑落,丝丝缕缕飘浮在空中,抚过那张莹白漂亮的侧脸,很难让人移开眼。

砰地一声,窗户被重重合上。

姜啸霖的脸色落在灯光的阴影里,让已经习惯他天生威仪的秘书长莫名地觉得更压抑了。

“此处不亦久留,立即安排飞机回南京。”

“是。”

秘书长退出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这时警卫长匆匆而入,手中拿着几大叠的报纸杂志,低声对他说了句“大事不好”,看了眼那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甚至还是非常清晰的彩印版,秘书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先说彩色照相机,在当时也只有真正的权贵上流们才玩得起的。更不用说彩印报刊,在当时可谓是个相当稀罕的物件,虽然已经发明成功,但就广泛应用于民间,仍然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就眼前来说,对方突然来这一手,花了这么大手笔,故意用清晰的彩印报来发布这条轰动的大新闻,分明就是向他们发出赤果果的挑战!

……

轻悠轻声问,“恺之,谢谢你。你的伤,好些了么?”

姜恺之额头一叫,难以抵制地低吼,“你连聘礼都退回来,还来多此一举干什么。我不需要同情!你要走就快走,不要,不要等到我后悔,真把你囚起来一辈子!”

轻悠吓得退了一步,“恺之,难道你真要我以后见了你,大家就像陌生人一样,不理,不问,完全无视,装做从来也不认识么?”

“哼,只要你做得到,我也可以!”

他双拳重重一握,觉得自己此时的态度蠢得就像十几岁的小鬼,可笑至极。可偏偏忍不住……

再强悍自信的男人,在面对感情时,似乎都会变得弱智无能,手足无措。

“恺之……”

轻悠难过地低下头,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扭扭捏捏,直接离开为最佳。

可若她真这么做,就不是姜恺之心中最爱的女人了。更就不是轩辕轻悠了。她性子坚定,韧性极强,可内里比谁都容易心软。

难怪世人总说,爱情就是把双刃剑,不管你优柔寡断,还是干脆利落,都必然伤人,更伤己。

两人又沉默良久。

轻悠决定离开,说,“你大哥来了,我也放心了。之前没机会,这次能不能请你替我跟他说了谢谢,谢谢他为我们的家人和族人们争取时间,还答应护送我们离开。”

“七小姐不用客气了。”

回应她的是正从月洞门里大步走来的姜啸霖,那强悍如泰山般的迫人气势随着他的靠近,迅速激升,轻悠下意识地朝姜恺之身边移了一步。

这小小的动作看在姜啸霖眼里,眼神黯了一黯。

“我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宣布,正好七小姐在,我就不用再托人跑这一趟。”

目光迅速扫过轻悠,最后落在弟弟身上,“恺之,我们必须马上回南京。一个小时后,就起程。”

“大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秘书长将那叠报纸递给姜恺之,同时也递了一份给轻悠。

颜色鲜丽的彩色照片在第一时间冲进眼中,让两个人都僵住了目光,瞳孔慢慢扩大。

“东晁帝国最光芒万丈的亲王殿下,莅临上海东晁租界,参与其投资兴建的第一家全上海最大的电器洋行的剪彩典礼。”

“光德亲王殿下,在东晁帝国享有极高的威名,曾为现任东晁皇帝陛下誉为——可与日月同辉,其无与伦比的风采和高贵优雅的谈吐,瞬间风糜整个上海社交界。”

“近日,光德亲王殿下频频与英国公爵夫人瑟琳娜女士密会,常见两人一起出席上海各大名流的社交沙龙。”

“光德亲王一掷千金,在上海租界内购置一套豪华海景别墅,据传闻,此为金屋藏娇之地,瑟琳娜夫人时有出入。瑟琳娜夫人谈及光德亲王时,容光焕发,言辞甜蜜,俨然如陷入爱河的女人,并说今冬将在别墅中举行万圣节晚会,邀请全上海的名流参加。”

亚夫现在上海!

虽然有些惊讶,但这又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小叔现在上海就医,他那么担心小叔的病情,一定会陪在小叔身边的。

可是,这些新闻下面的深意,似乎让大总统姜啸霖非常震怒。

“大哥,我们今晚就走,那轻悠他们……”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他们。”

是的,姜啸霖是用着微微动怒的声音截断弟弟的反驳,不容置喙地下军令。

“可是你之前已经答应宝仁大哥,要带他们一起离开的。您现在说走就走,不是失言而肥吗?”

姜啸霖转头问轻悠,“七小姐,你可听你大哥说我要带你们一家人走?”

那双盯来的眼眸寒意森森,轻悠心头莫名一跳,直觉不安。

姜恺之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道,“没有。大总统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带着我们一家上百口人走。你们在这里数日,帮我们稳住了张大帅,我们已经托关系找熟人打包转运家中重要物件了。恺之,你别怪你大哥,这事是你理解……”

倏然失声中,一个闷声响起,刚刚还直挺挺瞪大眼站着的男人突然昏倒在地。

轻悠退后一步,十郎立即护在她跟前,警惕地看着那个动手打昏了姜恺之的警卫长。

姜啸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这背后暗算弟弟的一手,稀松平常,他看着轻悠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低沉得仿佛能坠入人心的大山:

“你还不笨。现在,我派人送你回去,警备处的人会派出便衣护送你们出城,之后……”

轻悠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过话,“轻悠代我爹和我们全家,感谢大总统为我们设想这么多。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跟恺之解释。”

“不必了。你快走!”

姜啸霖大手一挥,背转过身。

轻悠咬了咬牙,“不管怎样,谢谢您的慷慨相助。”

然而,身后又传来声音,“轩辕轻悠,你该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偶然,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也该心里有数。

那个男人倒是够狠心,抛下你另结新欢,连半点情份也不念,还任你为人欺辱,更逼我带走恺之,完全不顾你家人死活。

他在上海滩声色犬马,妄想结交名流以染指我亚国领土,其心可诛。若你还自认是亚国人,希望你为了你的家人,好自为知!”

轻悠捏紧手指,道了声“谢谢关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姜啸霖回了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

车上,轻悠忧心忡忡。

她当然知道姜啸霖的言下之意,表面关心,实为警告。

很显然,那彩色报刊竟然能在芙蓉城大肆发行,根本就是织田亚夫故意为之,让姜啸霖不得不离开,他一走,必然会带走姜恺之。

姜家一走,他们轩辕家就失去了庇护。看起来,倒真像织田亚夫被轩辕家的女人抛弃后,故意所做的报复。

可她知道,事实绝不是如此。

因为轩辕家,不仅是她的家,同时也是他的家人。

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至于那个泼她油漆,暴露她爱上东晁人的那个人是谁,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辱骂她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到织田亚夫或光德亲王的名讳,只是指骂她为情妇汗奸。很显然,除了百合子,不做第二人想。

突然,轻悠浑身一震,急让司机赶紧开回轩辕家。

“小姐,怎么了?”

“十郎,我怕家里已经出事了。”

“那,那这车就不能直接开回轩辕家。小姐你在外等着,我先回轩辕大宅看看情况。”

轻悠哪里等得着,十郎的态度非比寻常地坚定。

“小姐,您若还相信少主。就听十郎一劝,此时绝不可冲动。”

她当然知道。可是,他到底不是神,他虽手眼通天,早在她的家乡布下了不少耳目眼线、暗桩间谍,可是这里不是东晁,是她的祖国,有很多事他不可能都预料到,就像今天泼油漆事件。

最后,轻悠还是勉强答应十郎在轩辕大宅后的暗巷里,等上一柱香功夫。

没想一转眼十郎回来了,还带来了家中的门房,门房得了轩辕瑞德的命令,专门等轻悠回来,叫她赶紧离开芙蓉城,不要再回来了。轻悠一听这话,哪可能离开。

“不行,小姐您现在要是回去了,就被他们抓个正着。”

“难道看着他们杀了我的母亲吗?”

“那属下去救夫人。”

“别乱来,只有你一人,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得出来。而且,要是他们发现你也是东晁人,就凶多极少了。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那样十一郎会难过的。”

“小姐……”

十郎讶然,在她的意识里,像她这样的忍者死士早就随时做好准备为主人牺牲。虽然她遵织田亚夫的命令,向轻悠宣誓效忠,但她还是不喜欢轻悠过于优柔寡断的好心肠,暗地里,她也觉得轻悠配不上亲王殿下。

可此时,轻悠抓着她的手不准她乱来时,她的心也抑不住微微一暖。

……

最终,轻悠在十郎的护卫下,踏进了轩辕家的大门。

一进门,守在那里的族男们就一拥而上,十郎立即抽出随身的长剑一挥,就削掉了一圈儿人的毛发。

为免被人抓把柄,十郎临时换了兵器,只不过那舞剑的姿势实在是破绽百出,好在族男们没啥见识,都是仗着男人的身高和力气来吓人,见到真正的武把式就怕了。

其中一个貌似小头目的人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先把人带到大屋听审,就算要行刑也要等到审完之后了,不能坏了族规。

轻悠冷笑,也懒得理这群狐假虎威的人,迳自往大屋去,一路上发现自家的护院都不在了,门口守着的全是族中的人,仿佛家里已经被人攻占了。

刚到大屋门口,她又听到了六姥爷耀武扬威的喝叫声,今天出门遭了一堆气这正没处使呢,他就撞上枪口来。

“轩辕瑞德,我告诉你,今儿要不把轩辕宝宝就地正法,难平族怨!”

“我就奇怪了,这之前从来没人打着旗子来抢咱们麒麟锦秘诀,怎么自从那个周亚夫来了之后,天锦坊接连又不是火灾,又是保险箱被盗。”

“原来,这个周亚夫竟然是东洋鬼子的头儿。肯定是轩辕宝宝与这鬼子头儿里应外合,专门跑来抢夺咱们轩辕族的麒麟锦。你们这群蠢祸,竟然还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还让轩辕宝宝插手天锦坊的事务,根本就是为虎做倡,引狼入室。”

宝仁反驳,说,“不,七妹没有引狼入室,亚夫更没有可能觊觎我们家的麒麟锦。这一点我敢以人头担保,六姥爷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轻悠这才发现,原来所有护院全聚到大屋中,护着家中人,连几个壮实的门房都站在大屋前。看到她回来时,立即上前迎接,把跟着她的那群族男都赫退了几步。

六姥爷冷笑,“你们以为我人老就眼瞎耳聋了吗?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张大帅勾结东洋鬼子,要把咱们西南三省都卖给北方的傀儡皇朝,你们竟然还跟他勾结,根本就是陷我轩辕一族于不仁不义。今儿个我要不把……”

“你胡说八道。”

轻悠冲进大屋,直接冲到六姥爷面前,六姥爷刚好转身,手上还挥舞着老木杖,一见轻悠冲过来,他扬手就要打,却被速度鬼使神差般的十郎给一剑划开,老躯不敌贯力就朝后一屁股坐下去。

由于十郎的身手太诡异,周人都来不及出手,当然,也是因为没人会料到轻悠会突然冲出来,更没人料到十郎竟然敢出手。

六姥爷摔了个大屁股,疼得嗷嗷大叫,周人又碍于十郎手上明晃晃的长剑,没敢立即上前搀扶。

轻悠给十郎递了个“很好”的眼神,心说总算出了口恶气。

这一招先杀你锐气,咱接着跟你斗。

“六姥爷,真抱歉,我的护卫太心急,让您受惊了。”

她伸手要去扶,六姥爷嘴里骂着,可一见那青葱似的小手,男性本能激生伸手就去抓,轻悠立即佯做抱手作揖闪了开,让六姥爷扑了个空。

“轩辕宝宝,你敢当众侮辱族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

轻悠迅速退开,“哎呀,六姥爷,我这就是为了尊敬你啊!不是你说我给族里带来了秽气,招来了灾难。要是让六姥爷您沾了我这个瘟神的晦气,就您这老身子骨,经得住操嘛!要是一不小心,咯嘣一下没了,咱们轩辕族可就损失大了咧!”

话落,众人脸色齐齐一僵,隐有抽搐。

年纪还小的小八就直接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哈哈哈的大笑声,气得六姥爷绿了老脸,却又不好意思跟个乳嗅未干的小孩子计较,只得喷着粗气由族人扶了起来。

这刚一站起身,就立马发威要抓轻悠。

护院门房们一下冲到了轻悠面前,护着轻悠,生生将族男们给拦下了,两方对峙,气氛紧张而压抑。

轻悠却不以为然,直接道,“说什么我与亚夫串通,勾结东洋人,出卖轩辕族?六姥爷,空口白话无以证,那就是诬陷,诽谤,按照国民政府的法律,是要判刑坐大牢的。就算你再有理,也得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就算你是族姥,也没资格动用私刑!”

六姥爷立即跳脚,从桌上扯了一把报纸甩到了轻悠面前。

“这就是证据!你那个姘夫就是这画上的男人,他根本不叫周亚夫,他是东晁帝国的亲王!”

哼,就怕你不把这证据拿出来呢!

轻悠冷笑,拿过报纸就把上面的几个大标题念了出来,才道,“各位,亲王殿下一掷千金,随便就买了一套海景别墅,你们知道要多少钱吗?还有,他投资开设的电器商行,价值多少,你们又知道吗?再有,你们知道他在东晁拥有的封地,相当于整个川省大吗?”

她每说一句,周人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实不相瞒,当年流落东晁时,我就去过他的封地,那里比这里可繁华先进多了。你们以为,凭他富可敌国的身家,凭他尊贵的皇室身份,他会稀罕轩辕族区区一个秘传绣艺?麒麟锦再好,有整个川省值钱吗?”

“六姥爷,你拿这种证据,是故意侮辱在场每位轩辕子弟的平均智商吗?”

顿时,除了轩辕家,全场人差点儿瞪突了眼珠子。

每双瞳孔里都映着那一身玉兰旗袍的女子,自信而坚毅的表情。

------题外话------

本卷最后大高潮啊大高潮!

下章,咱要虐掉一大批坏蛋哟!嘿嘿!绝对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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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超级大高潮,各种爽!(本卷完)

轻悠这一句嘲讽至极的反问,登时激得六姥爷满脸抽搐,愤怒得一双老眼差点瞪突出来,风烛残年的老躯抖如筛糠。

轻悠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走到父母身边。

三娘着急又心疼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翻,发现女儿身上的衣服和出门时大不一样,心里紧了一紧,却不敢多问。

轩辕瑞德见得女儿回来,轻叹,“宝宝,我不是已经叫人守在屋外不让你回来,你又……”

轻悠道,“爹,我是轩辕家的女儿,怎么能在危难之时就抛下自己家人跑掉。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到死我也是轩辕家的女儿。”

她说得极淡极淡,可那话里的深意,却让靠近前的众人听得心窝子一阵发热。那多年的嫉恨、不甘,私怨、憎恶,似乎终于消散了。

轻悠的目光接上每一个看来的人,轻轻一笑,回头再面对又旧案重提的六姥爷时,面色倏然冷冽,气势强悍,愈发像一位冷静持重的当家人。

正在这时候,一个族男跑进来跟六姥爷咬耳朵,听到最后,六姥爷仿佛又逮着什么把柄,得意地瞥了轻悠一眼,目光落在轻悠身旁的三娘身上时,恶毒得就像淬了毒汁,让人心头发毛。

那人说,“全城的人都已经传起来了,甚至有利索的小报竟然把新闻都登出来了。六姥爷,这回咱们族人真的麻烦大了。”

六姥爷冷哼一声,推开那人,转身直对正上位,喝骂,“轩辕瑞德,你教出的好女儿。你可知道今日下她又干了什么丧权辱国、败坏我族风的大事吗?”

轻悠眉头一挑,心下却微微一个咯噔。

轩辕瑞德口气冷淡,“不用废话了,六姥爷你还有什么没抖落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一次在这里说完吧!至多,为了我一家人以后能真正过上平静安生的日子,我轩辕瑞德不要这个所谓轩辕族的族长之位,天锦坊我也还给宗祠。”

他这一落话,周人哗地一下哄然开来。

轩辕家的人虽惊讶,却没有人再出来劝说收回这话。

这段时间以来,六姥爷仗着族中长辈身份,屡次三番地带人硬撞他们家不说,动不动就拿族规族法要胁威骇他们,更恶毒的还动刀动枪见了血。

回头看看过去几十年,他们轩辕家风光之时,族姥们享尽好处。人家都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他们的功劳有目共睹,铁铮铮地放在那里。可现在出了问题落没了,就把所有错都归到他们头上,凭什么?!

要认真算起来,所谓的轩辕族,其正统是他们姓轩辕的子孙,这些族人里很多都不姓轩辕,却仗着所谓的宗祠做靠山,行趁火打劫之实,行谋私利之便。

就算他们这些年受了族人们的帮抚,如黄叔洪婶儿这样的人,可这情感积累起来不易,伤害起来却是非常简单的事。谁还经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

是矣,轩辕家众人再见六姥爷于大屋中跳腾叫骂时,早已生了浓浓的倦怠之心,再没人出来劝说轩辕瑞德了。

然而,六姥爷却以为轩辕家的人已经服软,腰杆更硬了,盯着轻悠恨道:

“你家这个小七,简直就是个绝世灾星!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瘟神回来,不知收敛,还大张旗鼓地跑出去丢人现眼,这纸包不住火,已经被人揭发她勾结外贼,做东洋鬼子的情妇,卖国求荣,真正的汗奸走狗!”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大吼,“六姥爷,凡事要讲真凭实据,我家宝宝做了什么卖国求荣的事,你说。她卖谁了,求了什么。她要真干下那猪狗不如的事,我这个当家长的立马第一个不饶她。

要是你拿不出证据,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诬赖诽谤,无理诟陷我的妻儿子女,就别怪我轩辕瑞德从今以后退出轩辕族谱,自出宗祠,永不回头!”

“爹!”

“老爷!”

不当族长,也算是退休给自己养老吧!

可退出族谱,出离宗祠,那就大不一样了。这是连根拨起,顶着被列祖列宗责难,完完全全反宗祠礼教,违背轩辕瑞德毕生信仰的大不道之举。也就意为着,要是真退出宗祠,他们轩辕一家就必须离开芙蓉城,远走他乡,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谁能真正割断自己的乡音乡情呢?

就算形势上断了,心里断不了,那将会是余生难解的一道深伤。

轻悠等人一听,直觉不对劲儿了,父亲的冲动完全超出了家人们可预料的底限,有种玉石俱焚的悲壮绝决。不禁都纷纷出声相阻,却被轩辕瑞德一个挥手打断掉。

“轩辕瑞德,你,你竟然为了这个孽种……”

六姥爷这回被吓到了。

他这样闹,无非是想除掉他看不惯的那些轩辕家的人,更好地控制轩辕瑞德和天锦坊,让他可以安安生生地尽享晚年富贵。

之前恫吓要摘掉轩辕瑞德族长之位和天锦坊经营权时,也是仗着轩辕瑞德绝对舍不得,一定会尽量对他妥协。

果然,事后他获得了更多的利益补偿,新厂子建好时,为了息事宁人,宝仁就代表父亲给族姥们都送了丰厚的贺礼,故而之后虽发生了一些事,他也睁只眼闭只眼没管。

可是这一次不同,狩猎场的事轩辕家的人没有向他报告,还是他下面负责盯梢儿的人打探回来的,这可不得了,麒麟锦可是他们全族的生财秘宝,怎么能被那该死的土匪军阀抢走。

他想来想去,若不是轩辕宝宝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也许把轩辕宝宝给扔出去,给全族挡灾,兴许霉头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了。

没想到轩辕瑞德这会儿竟然来了个斧底抽薪,什么也不顾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你没了别人手里的把柄,还能怎么谈条件?!

……

“给我闭嘴!你再敢没凭没据地骂我女儿一句,立马给我滚出去!”

“我,我没说错,要不是她,咱们天锦坊还好好的。都是她回来……”六姥爷眼神闪躲,急于求辨,就看到了三娘,仿佛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三娘叫了起来,“是秀娘,一定又是她!”

三娘眉心一蹙,双手绞紧。

轻悠立即护着母亲,冷眼看着六姥爷。

轩辕瑞德更是气得不行,当即挥手叫护院拖六姥爷出门。

族男们一拥而上,六姥爷有恃无恐地大叫,“轩辕瑞德,你是不是心虚了?哼,就和当年一样,你知道之前偷麒麟锦的人,就是秀娘,对不对?所以你又想包庇这个小偷,搞了半天,原来你们轩辕家一直都是监守自盗,养虎为患。”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偷那玩艺儿,我娘自己的手艺也不比麒麟锦差。”

轻悠冲上前直对六姥爷,心里真恨不能把这个小老头像捏苍蝇一样,狠狠拍死得了。

六姥爷呵呵一笑,“哈,小孽种,这回你露了馅吧?你能偷到那麒麟锦给你那姘夫东洋鬼子,就是靠的三娘给你里应外合。

轩辕瑞德这个没心眼儿的蠢男人,从当年去大理被你娘迷得昏头转向,引狼入室。虽然那事后,这些年都假装对你娘不理不睬,其实他们俩一直暗渡陈仓,三娘一直偷偷窥探麒麟锦秘技。”

要不是自己是小辈,不想再让人逮着说不敬老尊贤。轻悠真想直接两个大耳刮子,让六姥爷这只老屎虫彻底闭嘴。

“一定是三娘窥到保险箱位置和密码,告诉轩辕宝宝,正好最近你们兄妹几人关系又好,互相都不设防,麒麟锦的假秘诀才会被轩辕宝宝偷走。哈哈,你们以为我人老,脑子就不好使了吗?!我告诉你们,就你们那堆龌龊事儿,稍有些廉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六姥爷,不是……”

难得出来的大娘突然叫了起来,众人立即看向她,可是她却被三娘制止了。

六姥爷一看,立即说道,“宝仁他娘,你也是个心善好欺的,当年你为她求情,她才能保住一双手。现在你还要帮她求情,那就是祸害你全家了。”

“不,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我……”

大娘被三娘一把推回到宝仁身边,自己咚地一下跪落地,颤声供认,“都是我,这一切罪过都是我犯下的。保险箱是我偷看到瑞德放置的位置,密码是我从宝仁那里骗来的。秘诀也是我偷的,但我没有交给轻悠,我不想让女儿背上骂名,她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我只是想利用秘诀,让瑞德将我扶正……”

“秀娘,你疯了吗?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闭嘴!”轩辕瑞德气得跳起身,上前抓着三娘大吼,四眸相对时,双双红了眼眸。

“我,我这十几年,早就受够了……被大姐压在头上,欺负我不成,还欺负我可怜的宝宝。我想,想趁这次难得的机会,宝宝终于找着好人家了,我想为我的宝宝争口气,夺回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我想拿麒麟锦秘诀,让瑞德给我扶正……可惜,那秘诀竟然是假的……”

三娘非比寻常的倔将眼神,让轩辕瑞德一片哽咽。

恍惚之中,他仿佛又看到在那片万花遍开的仙园美景中,头戴繁复而华丽的银制头饰的小公主,朝他笑得灿烂又妩媚。

她说,他手上的锦布,她也织得出来。

他说,他不信。

她说,那他们就打个赌,如果他赌输了,他就得做她的阿桑哥!

他明知道在这个少数民族的成年女孩面前,不可随便许诺,且他已有妻儿,他并不想学父亲一样娶太多妻妾,徒生太多家庭纠纷。可是,他竟然经不住她娇语莺声的激将法,应下了。

后来,当他牵着她的手回芙蓉城时,他想,也许在应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输了,一颗心遗失在了那朵纯真美丽的笑容中。

他为了自己的情动,自私地酿下了这一切的甜蜜悲凄。

到最后,却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成全他的亲情大义。

“秀娘,不要——”

一个不留神,三娘竟然以头撞犄角,众人大叫着想要上前,却都距离较远。

轻悠离母亲最近,却只够到母亲的一片衣角,登时血色全失,惊声尖叫。

一个身影更快于她的一脚踢开了那红木圈椅,正是十郎,让三娘恰恰避开了要害位置,只蹭到了额角的一块皮,倒在了椅边。

轩辕瑞德扑上前抱起三娘,顿时哽咽,老泪纵横,失声怒喝。

“不,不是秀娘。是我,是我憎恨你们仗着族姥的身份,诬陷伤害我的秀娘,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连我最爱的女人我都保护不了,还要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逼走,来成全你们所谓的族风家法。不公平,凭什么?”

“好,你们要正族风正族法,那就把我这条老命都拿去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只做秀娘的丈夫,和宝宝的爹,什么轩辕族,什么麒麟锦,什么天锦坊,通通与我无关!”

“爹,娘!”

轻悠扑进父母怀中,难过得泣不成声。

长年以来,受的委屈和侮辱,积压在心底的那么多不甘和不平,在现在,在这一刻,在这贡奉着轩辕家列祖列宗牌位的神翕下,终于彻底暴发,也终于得到了安息。

不管世人的眼光如何,只要他们一家人紧紧抱成一团,手紧握着彼此的手,眼中只有彼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无欲,则刚!

“瑞德,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家里不能没有你。你快起来,你不跟着犯糊涂,你不能扔下宝仁他们啊!”

“宝仁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锦业也能帮他了。有他们照顾小八小九他们,我已经能放下心来了。以后,我都陪着三娘和宝宝,以后的十年,我都还给你们。”

轻悠暗暗发誓,绝不能让父母这么多年的愿望落空,这也是她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她想,亚夫会明白,在这种时候,她不可能弃家人安危于不顾,就像他也不能为了她就一直留在芙蓉城,而置那些一直誓死追随他效忠他的将士们于不顾。

她相信他一定也相信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和家人平安渡过这一劫,待一切安定下来后,她一定会去找他。

……

“不是秀娘,是我,是我偷的保险箱密码!”

大娘终于吼了出来,冲到六姥爷面前,把所有上前的族人都推了开。

“都是我造的孽,跟秀娘没关系,跟老爷也没关系。”

她这一叫,如滴水入潭,又激起一片混乱。

六姥爷已经被这一团乱搅得头昏脑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要是轩辕瑞德真的把一切都丢脱,不理不管了,那他也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傀儡,纵观全族,真正有能力管理天锦坊的还是非轩辕家莫属。

可是,不管宝仁还是锦业,这年轻一辈都不待见他,他以后还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牢牢巴紧了轩辕瑞德。

他结巴了哼哈了几声,才挤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咳,这个,既然现在案情有疑,还是先审清楚了,再做定夺,再论处置办法。”

可惜这会儿都没人理睬他了,族人们也觉得自己把人家一家人逼到这份儿上,要再来说和,都装不下这脸面了,便有人带头上前向轩辕瑞德致歉,表示会一直支持,并说麒麟锦秘诀并没有遗失,那么就算大娘有过,也已经认错,要如何处置,就是轩辕家自己的事,他们就不便再插手,要告辞了。

六姥爷今天这出不但没闹成,还在族人面前失了信,登时一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儿了。

又急又气,扔攥着一点不放,“蠢祸,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要是不理清这源头,再闹出偷窃的事来,怎么办?难不成,又来一堆莫名其妙的人顶罪,不是平白冤枉好人嘛!”

众人忍不住丢来一个极度厌恶的眼神,这贼喊抓贼的是你,这会儿装好人装清白的又是你,真是人至贱则无敌了!

这场面正僵着时,门外有嘈杂声传来,很快逼近大屋,就听到女人的叫声。

“爹,娘,大哥,快,快逃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若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分辨出,那满脸血痕污渍,衣衫破烂,还光着脚丫子的女人,竟然是一向最好面子的轩辕宝月。

大娘一看清来人,立即上前抓着女儿就跪在了六姥爷等众人面前,竟然连询问女儿何故如此形容也顾不上了,直接就把先前受女儿蛊惑,传递保险箱所在和密码,趁着轻悠和亚夫订婚那日,盗得麒麟锦秘诀的事,一一抖落出来。

且再加上狩猎场上听悉的消息,把沈百通的恶行恶状也揭发了出来,这几方一患联,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便真相大白了。

所有人再看宝月那一身狼狈糟糕的模样,先前的同情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恰在这时,黄叔竟然突然到场,还跟着洪大娘一块儿,且他们还提溜着一个许久不见踪影,竟突然又出现的人。

“洪叔?!”

黄叔在洪大娘的眼神恳求下,抱拳上前说洪叔拿着公款在外流浪了数月,被流窜的地痞流氓把钱给偷光了,差点饿死在回家的路上,给他撞见才救了回来。洪大娘因念着东家的好义,在丈夫的性命无虞时,决定跟丈夫一起来认错,希望轩辕瑞德网开一面,不要报官,愿意接受族规惩罚。

洪叔哆哆嗦嗦说,自己是收了受了三小姐的请拖,又受了沈百川的钱和威胁,才不得不干下那等吃里扒外的丑事儿。只是为了方便沈百川借机入住天锦坊,趁机好谋夺轩辕家的麒麟锦。

于是,这最后的一处疑点,终于被揭开。

六姥爷这会儿也不得不妥协,说,“瑞德,你瞧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咱们就按族规处置了,免得冤枉了三娘和宝宝。”竟然还厚着脸皮对轻悠说,“小宝儿,你看姥爷这也是为族里着急,才会……啧啧,我说要是你之前答应了姜家那门亲事儿,咱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了嘛,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还不快劝劝你……”

轻悠根本不理六姥爷。

回头扶着母亲,和父亲坐在了一起。轩辕瑞德握着三娘的手,目光微颤。

……

这时,轩辕宝月却似被什么追赶着一般,慌张颤抖,抓着母亲的手一直说,“快逃,快逃,坏蛋要来了。要来杀爹和娘,哥哥妹妹……”

由于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大家都以为她疯了,没甚在意。

轻悠却觉出其中不对劲儿,上前拉过宝月询问。

宝月看着她,眼神也是恍惚而迷乱的,说话更是语无伦次,反来复去就那么几句,轻悠心下一急,扬手给了宝月一巴掌。

众人都是一惊,朝她俩看了过来。

宝月突然哭了起来,抓着轻悠的手,急道,“小七儿,现在只有你能救咱们家了。你快,快带在大家离开芙蓉城,离开川省,去,去南京吧!再不走,那个小百合就要带着张大帅的人来抢咱们家的麒麟锦,还要杀了咱们全族的人!”

“三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我本来想救小四出大牢,可是我去时,发现小四早就不见了,大牢也被人开了,里面的囚犯全都跑出来了。我觉得很奇怪,就去找百川,却意外听到小百合劝说那土匪张大帅,说姜家的人已经离开了,周亚夫也走了,现在轩辕家孤力无援,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即时只要毁尸灭迹,封锁消息,谁也不会知道是他们干的……”

众人听得全唬了一大跳,人心大乱,全没了主意,最后还都看着轩辕瑞德,要他这做族长的想办法。

轩辕瑞德苦笑,“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铁了心要来抢来杀,我们还能怎么办!”他回头看着秀娘,秀娘握着他的手,面上并无一丝惧怕,“该来的躲不掉,我就让麒麟锦这秘诀彻底消失掉。以后,再不会有人因为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锦,受累受屈而死。正所谓怀璧其罪,这罪过,今天我就把它彻底斩断在我身上。”

“秀娘,你怕不怕?”

“瑞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对好不容易甘尽甘来的夫妇,却又要面对生死的考验,不得不让人唏嘘。

“这怎么行啊!你还是一族之长,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你快想想办法啊你!”

轻悠冷哼一声道,“六姥爷,现在我爹已经卸下族长的职务,你是族姥,当然由你说了算。你们要是怕死,就快快离开我轩辕家吧!总归,那小百合和张大帅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胡说!兔死狐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个没心眼的小娃娃懂个撒,快劝劝你爹,不要在这种时候尽说些没骨气的娘话,赶紧想办法。”

轻悠更觉得好笑,“六姥爷,您现在懂得兔死狐悲了,早前你怎么不说,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你,你你这个孽——”

锃,银剑出鞘,直指六姥爷鼻尖儿,吓得他又一屁股倒在地上。

十郎许是受了十一郎的特别指令,知道这刻薄的小老头儿最喜欢闹事儿,连吓唬他的手段都使得一模一样。

一股臭哄哄的味道飘了出来,六姥爷身上立即渗出一片黄褐之色,众人恶心地纷纷掩鼻。

“六姥爷,你是族规,你是族法,你更是咱们轩辕族的族风门面儿,和千古精神。您劳苦功高,由您去镇着门外那头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畜牲,咱们轩辕族的列子列孙都会觉得安全极了。”

轻悠嘲讽不迭,朝外一指,沈百通竟然带着他的一队持枪侍卫撞了进来,那态度之蛮横,那脸色之阴沉,那八字大爷步迈得叫一个风火轮儿似的。

进屋后厉眼一扫,就落在了轩辕宝月身上,轩辕宝月就如老鼠见了猫咪,吓得一抖,就往母亲身后钻去。

众人看到这前后密谋染指麒麟锦,陷害族人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如此大张旗鼓、旁若无人地撞进屋来,持枪行凶,一时间个个都恼恨得不行,怒目瞪视,却又隐忍难发。

……

“贱女人,你果然在这里!我问你,轩辕锦业是不是你放走的?现在张大帅知道了,要拿咱们俩提问,你还想活命就赶紧给我招人,人藏在哪里?现在说了,我还能让小百合夫人卖咱们一个面子,保住你的小命,要是再晚一步……”

轩辕宝月仿佛遭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害,看到沈百通就吓得直摇头逃躲,“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你别过来,我没有放四哥,我去的时候……他,他和别的囚犯都不在了,不是我,不是我……”

“你还敢给我装,你给我过来。轩辕家早就就不要你了,你还往这里跑,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贱货!”

沈百通上前就要抓人,就看到宝月身边着一玉兰旗袍的轻悠,心神一阵荡漾,手一转就要抓轻悠,哪知旁一道钢风落下,吓得他手一缩,还是被十郎的刚剑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染满了掌,疼得他又怒又叫。

“该死的东西,竟然动爷爷我,来人啊,给我抓了这小子,剖了皮给我抽!”

沈百通现在横气得不行,显是后头有依仗,凶相毕露,他这一呼喝,左右侍卫立即提枪上前就要捉十郎,十郎眼眸一横就跟七八个人同时动起来手来,顿时打得大屋里拳风赫赫,刀鸣铿铿,她边打还边叫轻悠等人赶紧逃。

轻悠当即立断,抓过宝月就往后撤。

并问,“三姐,你说小百合他们会来强抢麒麟锦,大概是什么时候?”

宝月被想要冲上前的沈百通吓得直抖,轻悠低头一看掌中的手腕,上面湿腻腻地渗出污黑的血水来,心中一跳,她微微撩开一截衣袖一看,上面全是青青紫紫几乎渗血的伤痕。

难以想像宝月在这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不用猜,比起她当年在荻宫遭遇的一切,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恨极,当沈百通又一次冲过来时,轻悠跳出护院们的保护圈儿,先是一笑,沈百通立即叫着“不要伤害小宝儿,让我来”,侍卫们的动作不得不临时打住。

“小宝儿,你看新闻了吧?那个周亚夫都另结新欢,找的还是英国的公爵夫人,不要你了。如果你愿意跟了姐夫我,姐夫一定会好好疼爱你,我还会跟小百合说情,保你们……啊!”

轻悠出奇不意的一脚踢出,正中沈百通跨下交点儿,疼得沈百通双眼暴突,大饼脸抽成了尖鸭蛋儿,瞬间就从粉红油亮变成青灰油绿,双手紧紧抱着疮点儿,若非他的侍卫长及时扶住,就倒地不起了。

这一脚,轻悠可蓄足了力气,在以微笑麻痹敌人大意时,踩好点,算好了俯冲力量,一踢出去,不是万鼎之重,也是千斤之力了。

“呸,死猪头,这一脚是替三姐还你的。”

回头拉了轩辕宝月就跑,轩辕宝月看着气得脸色狰狞扭曲的丈夫,心神一震,泪水落了下来,她急忙抹掉了眼泪,知道为这种人哭泣已经毫无意义,现在也不是为自己哭泣的时候。

忙对轻悠说,“现在就走。沈百通之所以敢亲自过来,不怕撕破了脸,就是因为小百合在后面,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轻悠心中大惊,将宝月交给了宝仁母女,寻到正往后院跑的父母说了宝月告之的情况。

轩辕瑞德微一沉吟,“这些身外物不要也罢,反正咱们都是赤条条的来,当年轩辕家的祖辈也是靠白手打下这一片基业。现在不过是还了回去,只要留着性命,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一只大手,紧紧裹着两只柔软的手,重重一握,亲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就可领会。

“爹,你拿着枪。我去找大哥二娘他们,到时候咱们就在,在艾伯特的诊所那里会合……”

轰隆——

突然,一声可怕的轰鸣声从头顶飞过,轻悠立即张臂扑到父母,感觉头顶气浪狂啸而过,带着一片碎石渣砾飞溅而来,打在身上微微刺痛。

还来不及抬头看情况,就响起一片激烈的枪声,从由而近,迅速扑杀到了他们面前。

轻悠迅速检察了父母没有受伤,可是刚才那不知哪里飞来的高射炮已经毁掉了他们逃出来的大屋,波及了后院这方的回廊,有随同的护院为了保护他们一家三口,被大块飞石砸到,伤得不轻。

宝仁护着大娘和宝月跑了过来,脸色极惨,“那小百合,真的带人杀进来了,现在正跟一队不知打哪儿来的队伍打成一片,不过小百合人数众多,那队人马仅有十来个,我看很快就会杀……”

他话未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同时卧倒,更多的石砾砖块飞溅而来。

恰在这时,轻悠听到二娘的哭叫求救声,猫着身子在飞沙走砾中寻人,才看到二娘和锦纭正扶着大腹翩翩的五姐锦绣朝他们这里来,可是锦绣的样子好像很不对劲儿,抱着硕大的肚子摊在地上,已经走不动了。

“小七,你去哪儿啊?”

“二娘她们在那,五姐的情况有些不对。”

说着就先跑了出去,宝仁也看见了,跟着妹妹就跑了过去。

然而当他们刚刚扶起锦绣时,一列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随后,一个身着黄色短裙军装、头戴东晁白底红日军帽的女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到轻悠时,冷冷一笑,左眼角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一抖动,宛如生生嵌了只大蜈蚣,令观者头皮发麻。

“轩辕轻悠,好久不见!”

在她身后,最后一个持枪着便服的人倒下,正是姜啸霖派来保护他们轩辕家撤离的警备军便衣。

……

众人被枪管指着,又重新回到了大屋。

此时大屋已经被炮弹损毁了一半,正堂上的那块御赐扁额倒挂在墙上,摇摇欲坠,轩辕家的祖宗牌位全砸落在碎石瓦砾中,残破败落之相尽显。

那耿副官亲自为百合子搬来了桌椅,百合子坐在正上位,微眯着眼、半吊着唇角,打量着堂下被士兵押住的轩辕家人,眉梢眼底全是嘲讽轻蔑之色,跟当日在狩猎区时的优雅低调来个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看着此情此景,轩辕家还有人不解,低声询问。

锦纭是身临其境过,将百合子的险恶狡诈告诉了家人,众人再看百合子更觉得此女面目可憎,毒辣已极。

百合子听到那些低语,甩了个眼神出去,士兵立即举着枪拖狠狠砸向那低语的几人,男人女人们痛叫着被砸爬在地上。

轻悠见状冲上前,痛喝,“住手。百合子,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我家人无关。叫他们住手,你有什么不满不甘的尽管向我报复,放了他们。”

百合子冷冷一笑,道,“轩辕轻悠,打在你亲人身上,你很心疼,是不是?”

轻悠奋力挣扎,甚至动手掀开了抓住她的手,可是更多的兵上前来抓她,让宝仁和护院们都上前帮忙,顿时众人打成一片。

耿副官见状,抽出枪就朝他们人群里射,轻悠一眼瞄见赫了大跳,冲到宝仁面前挡枪,与此同时,十郎直接攻向了耿副官,砰砰两声枪响起。

轻悠大叫,“十郎!”

十郎倒在血泊中,捂着左胸口,喷出一口血沫子来,却扔撑着身子要护轻悠,轻悠瞬间红了眼。宝仁等人也被士兵一阵凶猛的拳打脚踢,枪口抵着脑门子,再不敢轻举妄动。

百合子轻轻拍了拍手,“好,很好。看来你可是心疼得很,我就是要你今儿好好偿偿亲人当着你的面,被人凌迟的感觉。舒服么?很享受吧?”

“百合子,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当年是我跟你有仇,是我让亚夫杀了你的孩子,你要为你的孩子报仇是吧,好啊,你来啊!”

“轩辕轻悠,你倒是和当年一样,有骨气啊!可是我偏偏就舍不得你死,我现在地狱舒服着呢,怎么着我也要找个人跟我一样下地狱玩玩。今儿个,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失去所有亲人,偿偿那滋味儿有多么销、魂、噬、骨!”

轻悠浑身一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口,全身冰凉。不用看,都能听出百合子口中的阴毒憎恶。

她不知道这四年里,在百合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可是听她的口气就能猜测到,亚夫必然对百合子进行了长期的报复和折磨,否则不会让这女人眼里有那么刻骨的恨意,竟然要通过凌迟她的全家人来泄愤,那么变态。

“来人啊,把那个大肚婆子给我拖出来。看样子是要生了吧?哈哈,这里的兄弟们怕是不没看过女人现场生孩子,今儿个我就让大家开开眼界!”

锦绣一听吓得尖声大叫,大娘二娘三娘们都紧紧抱着锦绣,却还是被士兵们拖了开,直接扔到了大堂正中。

几个兵一脸淫笑着上前就要扒锦绣的裤子,拉扯之间,锦绣身下流下一汩汩的血水,嘶裂的叫声吓得轩辕家人全扑了上来,又跟士兵们打成一团。

轩辕瑞德大喝一声,赤着眼上前跪落在地,“夫人若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儿,我愿将轩辕家的麒麟锦真诀献出,倾我轩辕家所有财力,赎我家人性命。求求夫人,高抬贵手!”

他双手俯地,头颅重重垂了下去,叩在血色弥漫的青色大石板上。

刹那间,众人痛叫出声,尽皆泪下。

轻悠上前扶住父亲,心底愧疚得无以复加,她突然觉得六姥爷说的没错,若不是她回芙蓉城来,或许就不会碰上百合子,就不会造成今日老父为了家人,竟然当众下跪嗑头如此屈辱的下场。

百合子呵呵一笑,挥开了士兵,慢慢踱到轻悠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父女两,宛如盯着最卑微的蝼蚁。

“轩辕轻悠,瞧瞧,还是你爹识实务啊!哪像你,天生就是副贱、骨、头。”

百合子突然抬脚,狠狠踢在轻悠腰眼儿上,登时疼得她冷汗直下,小脸惨白,却紧紧护着父亲没有行移开半分。

百合子俯下身,涂着血红色蔻丹的五指掐住轻悠的下巴,迫轻悠抬头看着她一脸的恶意嘲讽,“我就偏要让你看着,看着你家人是怎么像狗一下被我踩在脚下,就像当年,织田亚夫为了你,毁我容,逼我打掉六个多月的孩子,还逼死了唯一爱我的光一郎,我要你痛苦,难过,彻底绝望,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轻悠心中百味杂陈,知道百合子到这时候才发难,定是已经算好了亚夫和姜家已经离开,有恃无恐。

“老爷子,算你识相。交出麒麟锦,我就给你们家人留个全尸,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儿。”

“你,你这个恶妇!”

“我是恶妇的话,那你女人是什么?你可知道当年因为她,我才六个月大的儿子被织田亚夫剖出肚子弄死了。要不是她,我就不会沦落到今这地步!”

“我家宝宝的秉性我比谁都清楚,如果她真是害你夫离子亡,那必是有绝对的原因。哼,天理循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百合子一听,气得扬手就要打,被轻悠一把截住。

“百合子,你有气就冲着我来,我是害死你儿子和丈夫的元凶。”

百合子狠狠地瞪来一眼,甩开手,站起身,又坐回原位,目光冷冷地,一个一个扫过轩辕家所有的人,又是一抹狞笑。

“好啊!套你们亚国人的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交出麒麟锦,我就给你们个痛快死法。要是再拿假货,别怪我心狠手辣。”

……

一张玉兰色绣满字迹的锦缎被轩辕瑞德从帖身处掏了出来,锦缎十分鲜丽,显是保管得极好,并不像陈年旧物。

锦缎上的字迹是十分罕见的小篆体,密密麻麻绣满了整整一尺见方的锦缎,每字仅有蝇头大小,却字字清晰娟丽,足可见其绣工之高超,世所罕见。置于阳光下,流光婉转,仿如实体,随着不同的偏光处,又折射出不同的浓淡深浅来,当真是织品中绝无仅有的瑰宝。

就是轩辕家中人,以及被押蹲在角落里的六姥爷等人,都未曾见过这样的绣样,一时都看直了眼。

“倒不愧是亚国的第一锦,果真有些异处。”

百合子接过锦缎,口中也不乏几分佩服,立即将锦布递给耿副官,让他马上叫人来验真假。

不想耿副官叫进来验真假的人,竟然是林家的看场师傅包叔。

包叔进来时,眼神都不敢乱放,低头垂脸地走过轩辕瑞德,目光都没偏一下。

“你,小包?你竟然跟张大帅勾结,谋害我轩辕家。”

“包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当年还是我爹收留你在天锦坊做事,黄叔亲手带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宝仁气得大叫,却立即被身后的士兵用枪托子狠砸一头。

包叔垂着头拱手作揖,一脸委屈无奈,“老爷子,大少,这,这老包也是逼于无奈啊!您看,您为了家人不得不交出麒麟锦。我也是为了一家老小混口饭吃,保着小命罢了。真,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就接过耿逼官递来的锦缎,缩身到士兵人后,挂起单片眼镜,仔细看了起来。

轩辕瑞德叹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轻悠护着父母,“爹,都是女儿不好,要不是女儿回来,就不会……”

三娘却道,“轻悠,别胡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爹和娘的骄傲。”

轩辕瑞德握住了两个女人的手,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突然扬声朝六姥爷和众族人所在的方向道,“在场轩辕族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现在要宣布一个已经隐瞒了近二十多年的秘密。”

众人都很奇怪,一直畏缩在角落里生恐老命不保的六姥爷不得不探出头来。

“瑞德啊,你把咱麒麟锦的秘诀都卖了还换不回咱们的命,你还要抖落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啊,你要再激怒了这位姑奶奶,咱们跟你们轩辕家没关的人都要倒大霉。你败了你们轩辕家就算了,你别害得我们大家都跟着你那个祸水女儿,一起丧命啊!”

他这一番自私自利的话,就连窝在一处的其他族人们都有些看不起,纷纷跟他拉开了距离。他还不自省,埋怨旁人没心肝。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六姥爷,你大可放心,我今儿要说的事跟他们没关,这全是咱们所谓风骨高洁的轩辕族宗祠这么多年来造下的孽!”

众人听得不由一愣。

“小包。”

“唉,唉,小的在。老爷子您说话。”

“你看了这半天,可瞧出那秘诀是真是假了?”

“这,虽然我没看过真正的秘诀,可是从这字面上所讲述的行线方法,的确相当精妙,罕见。我小包也琢磨工艺多年,虽不会动手织,可这好坏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只是,老爷子您不是说这秘诀已经传承百年,这块缎子上的字绣应是麒麟锦。可我听闻,麒麟锦是经过特殊处理,可防火抗水,保存千年不败。这块锦布,显然是近些年所制……”

也就是说,用来传承古秘诀的布样太新了点儿,让人不安。

故而包叔在看了半晌,心头也疑问重重,这会儿得轩辕瑞德一唤,立即滔滔不绝,躲身求教,宛如当年。

轩辕瑞德点头,“你说的没错,之前族中秘传的麒麟锦技法的确绣在百年前的一块麒麟锦上。但那块,早在十年前就被我烧掉了!”

众人惊呼,包括六姥爷在内,纷纷追问缘由。

轻悠也很奇怪,十年前,也正是她和父亲闹矛盾,跟母亲一起被父亲漠视的开始。她隐约感觉到,当年幼时不理解的很多事情,终于要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了。

“当年,秀娘被指偷盗麒麟锦秘诀一事,根本就是子乌虚有。事实上,这些年来,麒麟锦的秘密绣工根本不在天锦坊的精品间里,而是在秀娘的屋里,所有的织品都出自她之手。”

闻言,众人哗然,全部不敢置信地看向轩辕瑞德怀中的女子。

秀娘握着女儿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轻悠方大悟,原来这么多年最委屈的根本不是自己没了爹,还被同父异母的姐妹弟弟嘲弄挤兑。而是为了顾全大家,顾全宗祠脸面,必须保守秘密,所爱的亲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偏偏要保持距离故意冷漠以待的父亲和母亲。

麒麟锦只传轩辕家人,天锦坊的事就算是轩辕家的女人都不能碰,母亲不仅掌握了麒麟锦工艺,还是从外地嫁进门的外族人。

不管是哪一条,都触犯了轩辕家的家规和族法。当年爹虽已经掌握家中大权,可还有爷爷和族姥们在,爹只能隐忍下来,娘深爱着爹,更愿意为爹牺牲。

可是才刚满十岁的轻悠,哪里会明白这些苦衷和无奈,青春叛逆的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渲泄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当年,秀娘差点就失去双手。我一气之下,就把那该死的麒麟锦秘诀烧掉了。现在,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锦,已经不是我轩辕家独有的,我也不在意了。只要我,秀娘,和宝宝一家三口,就算死在一起,也别想再分开我们。”

宝仁哑声问,“所以,爹,你现在拿出这块麒麟锦秘诀,其实是……”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秀娘,那个一直以来在他们眼里最为低调隐忍的女人,竟然为此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时心下也百味杂陈,生出恻隐之心。

“对,这玩艺儿是秀娘怕我向族姥交待,偷偷在手伤好后花了一年时间一字一句地绣上去的。因为是她亲手所绣,所以我日夜帖身带着。与麒麟锦,并无关系!这是她对我的一片心意,这比任何所谓百年秘诀都重要。”

大屋中的众人都沉寂下来,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浮出一个疑问。

百年传承的技艺重要,有必要重要到如此折腾活人的地步吗?

不管众人如何想,轩辕瑞德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将这压了他多年的秘密说出后,他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舒畅,就算被枪管子指着,就算周围还有虎狼环伺着想要他一家人的命,可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这桩压在心头几十年的大事,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

“宝宝,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爹,这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当年我太不懂事了。”

为了这事,她竟然固执地把名字都改了。这一桩桩陈年的伤,累在父亲心头,那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和内疚啊!

“很好!”

一直静观这一切的百合子突然出声,将包叔递上的锦布一收,揣进了怀中。

回头就下令,“这个女人,随便你们怎么玩。至于其他人,通通杀掉,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轻悠大骇,“百合子,麒麟锦你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还要大造杀孽,难道你就不想为你还在世的女儿小粟子积点阴德嘛!”

这完全是拖词,可轻悠现在已经想不到什么借口阻拦百合子的疯狂恶毒了。

百合子眼神更深,“我的小粟子会理解妈妈这样做的意义。轩辕轻悠,我老实告诉你,麒麟锦,我要;你和你家人的命,我也要!”

……

这时候,一个人急吼吼地从侧堂大门跑了出来。

“小百合,等等啊,这妞儿刚才踢得我差点儿断子绝孙,我一定要亲自收拾她。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保准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从侧堂跑来的正是沈百通,之前炮弹来时他被侍卫护着躲了起来,一直帖墙偷听看情势,这会儿是逮准了时机蹦出来,话里的淫邪恶意已经不再掩饰。

轩辕宝月见了破口大骂,两人对话中,众人才知沈百通竟然坐视士兵欺辱宝月。

百合子冷笑,“好啊!如果你不介意跟这些人一起玩她,我无所谓。至于你这个僭越的请求,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拿你们广联银号来抵吧!”

沈百通听得前半句高兴地一边摸裤腰一边说好,听到后半句时肥脸揪然变色,就追上了百合子。

“小百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不好笑啊!我是张大帅最好的哥们儿,就算他宠着你,你也没资格……”

砰砰砰,沈百通话音没落,百合子突然举枪对准他放了几枪,他的侍卫长为了护着他,当场被枪毙,吓得他瞬间了悟。

“小百合,你竟然敢背着大帅过河拆桥,你这个贱表子。老子就替大帅收拾了你——”

百合子被众多士兵护着,有恃无恐,“沈百通,你以为大帅为什么挑中跟你合作?要不是我从中给你牵线搭桥,你连大帅的面儿都见不着,就直接被他一枪毙了。张大帅向来最讨厌你们这些无奸不商的商人了。要不是看在你门道多,贪心不足蛇吞象,好摆步好控制,我也不会挑上你这个人头猪脑,只知道瞄女人的蠢祸!”

“你,你……”

沈百通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指着百合子鄙视的脸,气得直哆嗦,却仍是怕死地紧紧躲在一张桃木桌后。

百合子看着自己修剪得极漂亮的手指头,一边说,“你以为我今天能带着这么多人来轩辕府,没有张大帅的命令和默许,我敢胡乱来吗?

呵呵呵!念在你好歹也为大帅出过不少力,我就留下人来,让你舒舒服服地跟轩辕轻悠爽透了再送你们上路。等你下去了,我再劝大帅给你拨笔钱,找个风水宝地修个稍好点儿的坟头,再请个大师傅帮你超度,祝你早登极乐。哈哈哈哈——”

“你这个贱女人,贱祸,我他妈瞎了眼才会上你的床。我靠,耿副官,你居然帮着这婊子干事,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她……”

啪啪啪,一连十数个巴掌狠狠甩在沈百通脸上,打得他牙齿迸落,满口血沫,一张肥脸立即肿成了猪头。

耿副官脸色阴冷至极,凑近了说,“哥们儿,要是你不说这废话,哥哥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现在,你就赶紧快活快活,回头就让这玩艺送你一程,要是位置开得不好,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有多痛苦……啧啧啧!这好事儿都让你独享了。”

大掌轻拍了拍沈百通已然猪肝般的脸色,耿副官扯扯唇角,转身走人。一个士兵手上拿着颗雷管,死神般看着沈百通的肥脸,由红变白,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紫,最后,被吓得抖瑟得快要掉下一层猪油来,一股异味儿飘出,下身已经一片湿淋淋。

旁人见了丝毫不同情他,全朝他吐唾沫,骂他罪有应得现实报。

宝月嘶叫着扑了过来,抱着沈百通就是一阵发疯似地踢打叫骂,沈百通抓着宝月头发狠狠一用力,竟然撕下大片头皮。这几番拉扯,沈百通的亡命之气也摁捺不住了,呼喝了侍卫,就要想抓轻悠来泄愤。

“沈百通,老娘跟你拼了!”

宝月突然举着一块桌脚,冲向沈百通,那眼底流露出深切的悲哀和绝望,还有一抹绝决。

“三姐,不要啊!”

轻悠和锦纭齐声吼出,却快不过那记枪声,桌脚哐啷掉落,宝月的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身孔雀棣的麒麟锦旗袍上,绽开一片腥红的血花,颜色顿失。

大娘哭着抱住女儿,宝仁惊愕的脸上一片灰败。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那留下的士兵长官喝骂沈百通快动手。

沈百通见大势已去,竟然又跑上前来抓轻悠,轻悠红着眼冲上前,沈百通身子一让,就将轻悠推给自己的侍卫,想让侍卫抓住人,自己从后面抱住。不料轻悠手上早已经滑下一把小刀,挥舞出去,划开了侍卫,回头又是一挥,正中沈百通的鼻梁。

沈百通痛叫一声,又扑将上来。轻悠一边灵活地闪躲,一边观察周围士兵人数和位置,心里盘算着夺枪反攻。

“宝宝,小心!”

突然,流氓兵们见沈百通总也搞不定,心下也痒痒了,搓着手,邪笑着上来拉扯年轻女孩们,秀娘一见急了,就冲了出来。

轩辕瑞德想救女儿,就被枪拖子狠狠砸落了地。

“爹,娘,不要过来。”

一看父母情形,轻悠一下心神大乱,就被一人抓住,手脚被制,想再反攻,又扑上来两人,让她再难动弹。

看着父母被踢倒在地,兄长被几人围殴,姐姐受伤的,或被几个兵往角落里拖去侮辱的,她的心惶急得宛如到了世界末日。

心里那个名字再一次浮现,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他现在远在天边,他再也救不了她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向他证明自己的决心,和真正的选择。

拉扯中,她奋力去摸藏住的手枪,可是却被一个流氓兵提前发现,拨掉了。

数双淫邪恶笑的脸和手朝她脸上、身上欺来,沈百通捂着一脸的血从数张人脸里挤进来,就要扒她衣服,她听到父母和兄姐们的惊呼。

“嗷,你个小表子,还敢咬爷爷我!”

沈百通一边吃了几次鳖,气得扬手就狠狠落下个巴掌,打得轻悠脑袋一懵,就失了力气,领口嘶啦一声被扯开。

其他流氓兵哈哈大笑,沈百通抓着轻悠的头发就把她往角落里拖,轻悠看到两个流氓兵正在撕扯锦纭的衣服,又气又痛,却无能为力。

整个大屋回荡着痛哭惨嚎,曾经庄严无比的轩辕家大屋,竟然沦为如此不堪的境地。

……

突然,砰砰砰数声枪响传来,还伴着轰隆隆的震鸣声,由远而近,迅速朝大屋包围而来,紧接着身边的流氓军们发出愤怒、惊慌、不甘的叫骂声、惨嚎声。

有人直接一声不吭地就倒下了,有人吓得提着裤子就跑,而沈百通是这些人里最不甘心的一个,完全不顾情势大变压着轻悠就开始脱自己的裤子,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一边哼哧着邪笑。

“小七儿,姐夫终于摸到你的小脸了,你乖乖地听姐夫的话,就不会太难受。等会儿,姐夫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欲仙欲……啊——”

沈百通的身体突然朝后飞跌出去,一头扎进被炮弹击碎的瓦砾堆里,撞了个头破血流屁股开花。

一只大手将轻悠拉了起来,身子立即被一件大风衣掩住。

轻悠眨眨眼,看清来人时,心潮澎湃,“四哥!”

来人却是逃出牢狱一直未归的轩辕锦业,此时他一身利落胸口左右横着金晃晃的弹甲,手枪冲锋枪,一手一把,模样是少见的精明干练,眼神坚毅,让人一看就生出十足的踏实感来。

轩辕锦业一连数枪就放倒了刚才意图侮辱轻悠和锦纭的士兵,几个大步冲到沈百通面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踢边骂,不要命似的凶猛,打得沈百通抱头求饶,好半晌才算稍稍解气儿,将人交给了带来的下人,接着继续修理。

“小七,那畜牲没把你怎么样吧?要是真出了事儿,我可没法跟亚夫交待了。”

“我没事儿,可是三姐她有事儿。”

“你没事儿就好。我带来了艾伯特来,宝月和十郎应该会没事的。”锦业拧下眉朝另一方看去,“不过现在没有产妇,恐怕你和帮我娘他们给你五姐接生一下。”

轻悠用力抱了抱兄长,点点头,“四哥,幸好你来了。我去帮娘,五姐一定没事的。”

锦业心疼地抚了抚妹妹的头,为轻悠系好风衣领扣,回头招呼自己的人清理战场。

……

原来,轩辕锦业在逃离张大帅的大牢后,竟然联系上了九寨的杨坚,西南三大军阀中仅次于张大帅的势力。他向杨坚提供了张大帅在芙蓉城的军事布署,以及住所的岗哨排班。他说服杨坚先发制人,趁着张大帅还没有发动统一西南军阀的大战前,先把张大帅打个措手不及。

这次突袭比他们想像的更成功。

由于轩辕锦业在逃出大牢前,摸清了张大帅存放弹药和粮草的仓库地址,使得杨坚的人能顺利炸掉了仓库,断了张大帅的后路,气势也先被削了一大截。在锦业带了一个连的人回轩辕家救人时,这两派军阀已经在郊外正式交上火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军阀内战,已经没有时间管他们一个小小的织造坊。

……

深夜

轩辕府的内院传出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新生命的诞生,为这个刚刚遭逢大难的古老大宅门,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下人们争相走告,传递这难得的好消息,一直压在众人眉头的阴霾也被这喜气冲淡了少许。

轻悠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热粥进门,锦纭接过碗。轻悠走到母亲身边,给母亲拭去额头的汗,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粉嫩嫩的小宝贝,忍不住用手戳戳,故意问“怎么这么丑”,引得众女急忙解释缘由,气氛活络不少。

随后,轻悠又和母亲去了隔壁房间看大娘,并将之前跟艾伯特通话的结果告诉大娘。

宝月的伤极重,若不是艾伯特来得及时,恐怕已经丢了性命,现在正在艾伯特的医院里。家里其他人心里还对其有些过不去,大娘屋中十分清冷,甚至没有一杯热水,更没有人来探望慰问。

当前这情形,就仿佛是十年前,自己和母亲所住的冷清小院落。

三娘以德报怨,立即叫了个下人过来听候,还亲自给受惊卧床的大娘喂了吃食。两个敌对了几十年的女人,此时只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轻悠把空间留给了两个长辈,出得屋来,就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锦业回来了。立即吩咐下人打热水洗脸,送上香茶点心。兄妹俩也没拘束,就在避风的廊角里说着家里家外的事儿,小歇片刻。

“四哥,之前你忙没空,现在总该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搭上那杨大帅的?”

锦业笑得邪气,“这还不都托了小七儿你的福。”

“切,你别像他们一样老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脖子都快断了。”

“真的,来来,哥给你揉揉。”

扔下手上的糕点,就要往妹妹肩头上抓来。

兄妹们打闹了两句,又言归正传。

“的确,我私下搭上杨坚这土匪,也不只一两年时间。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东西拿出手,这次多亏了你回来,那辆豪华轿车被我高价卖给了一个暴发户,狠赚了一笔。我好不容易凑够了启动资金,跟我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给杨坚送了批称眼的货去。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轻悠道,“军火?!你在帮这些土匪军阀运送军火?!”

几乎是肯定了。

能够撬动这些军阀头子的,除了像军火这样生命线似的东西,不做他想。轻悠以前并不懂军事方面的事,可是和织田亚夫在一起久了,前后这几年也不自觉地留意关心,渐渐懂了不少。

虽然没人告诉她,之前张大帅借狩猎一事募集军资和粮饷,她也能猜到西南的局势并不若表面这么安静平和。加上人人都知道这里有三大军阀,个个都想吃掉对方,一统天下当个“平西王爷”(吴三桂)式的人物。

锦业能撬动三大军阀之一的杨坚跑来偷袭张大帅,必然也是相互利益的激烈碰撞已经到了破在眉睫之时,先下手为强,都是兵家常计。

锦业点头,忍不住刮了刮妹妹的鼻尖儿,调侃说,“小七儿,你要不是哥的亲妹子,哥一定把你追到手做老婆。我说你咋就这么一猜一个准儿啊!亚夫这小子真是赚到了。”

“哥,你做这营生,可是非常危险的啊!难怪……”之前听四娘说锦业老是跟那什么赌坊老板走得近,那里应该有不少行走江湖的人,消息多,而他把从家里摸来的钱当成启动资金存在那里,应该也是有一定可靠的人脉基础了。

轻悠不理兄长的调侃,面上浮出一丝忧虑,“要是教爹娘知道,一定不会同意的。”

就在那个时候,走廊一头的拐角处正要走出来的轩辕瑞德,将将刹住了脚步,给老管家打了手使,两人便静立在廊柱后,听着两个孩子的交流。

锦业换了表情,“小七儿,在这个乱世里,要想安全,就得把让人不安全的东西别在自己腰杆子上,由自己掌握控制。否则,少了这玩艺儿,再多的钱也没命花,再了不起的家业也会被人抢空。哥哥没有亚夫那样的本事,但保着咱家人不被人欺负,就够了。”

难怪之前在聚宴上,四哥会提出要父亲拿出一笔钱来,想用自己的方法帮忙天锦坊渡过难关,应该也是想像沈百通一样,找个军阀当靠山,以毒攻毒,就有恃无恐了。

轻悠在心里轻轻一叹,为兄长的苦心和努力感动,同时也心疼兄长之前遭受了那么多的不理解和大白眼,多了几分同命相怜的默契和知心。

遂轻笑道,“哥,我会帮你保密的。回头你就说,你带来的人是大总统留下来保护咱们轩辕家的就行了。爸他不会疑心的,之前恺之也的确留下了一批人来,只不过人数不多,之前都被百合子杀掉了。”

提到百合子,锦业便问起了轻悠这其中的渊源。

听完后,锦业沉眉道,“那女人相当不简单。这次我向杨坚献计攻打芙蓉城时,杨坚的探子跟我透露消息说,自从张大帅得了这个小百合后,这两年才会迅速窜升为西南三大军阀之一。这个女人城府极深,且背景也非常复杂,之前他们都没有调查出来。没想到,她竟然是东晁帝国的女间谍。”

轻悠垂下头,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锦业看出妹妹的心事,换口道,“小七儿,亚夫的真实身份我早猜到了。之前,洪大娘拿那份报纸来时,我就有过怀疑。就托人去查了一下,消息里形容的那位东晁大元帅,跟亚夫几乎无出二致。

而且,你们也没有特别隐瞒,连用的名字都一样,真是……唉,不说你这没心眼儿居然还敢让他跟来,他这家伙居然胆子那么大,我不佩服都不行。”

“大哥,你,你不讨厌他是东晁人么?”

锦业猛了干了口茶水,夸张地出了口气,笑得大大咧咧,“东晁人又怎么了?今天要欺负我妹妹的都是亚国人。得,回头我再去柴房好好教训一下那只沈猪头出口恶气。

再说了,之前把我救出张大帅大牢的人,是亚夫,可不是姜恺之或者其他亚国人。他救我出来后,把我又安置在洪大娘那里。我才能借着洪大娘之便,了解家里的事儿。”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之前我卖了你孝敬父母的车,他都知道。这回救我回来时,又给我拿了笔钱,让我发誓一定会保好你和大家的安全。”

尴尬地咳嗽一声,“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妹妹她就偏偏喜欢上人家了,我这做哥哥的就勉为其难,将就凑和了,爱屋及乌吧!好歹,这妹夫还不只一次救了我这个二舅子。身份够显赫,能力够强悍,算是配得上我家妹子。”

轻悠看着兄长别扭的样子,心里暗笑,也终于松了口气,忙给兄长倒水。

又问,“亚夫初来时,你故事带他去吃喝嫖赌,也是为了试探他?”

“那当然。他长得那么漂亮,比女人还美,整个就一小白脸,我能放心把小妹交给这种人嘛!

之前小五就是冲动,非跟了那个巡警小子,那小子人虽实诚,可是能力太弱,还是个大孝子,没少让小五受罪。小五平时都忍着,这回要不是为了儿子,哪会拉下脸皮回家来受人白眼儿。”

轻悠忙安慰兄长说都是一家人,谁敢给白眼就跟谁急。锦业听得身心舒畅,跟妹妹推杯换盏地拉开了话门子,推心置腹。

“哥,你没怀疑亚夫跟百合子有关系?像姥爷说的,亚夫是故意跑回来夺我家麒麟锦的?”

“哈,也只有没脑子的六姥爷会这么胡编乱造。你不都说过织田亚夫是东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殿下,他们皇帝最宠爱的臣弟,拥有川省这么大的私属地。会稀罕咱家这块破锦布?”

轻悠说起了豪斯登堡的事,听得锦业直眨眼儿,一脸向往状,直嚷着若有机会也要去瞧瞧七妹夫的政绩。

又说,“要说那百合子抢麒麟锦,应该不是亚夫授意。但是,也多半是为了讨好东晁其他的大贵人。只是她运气不好,前段时间刚好碰到亚夫在,她不敢动手。这会儿亚夫一走,她就狼心毕露了。”

轻悠暗忖,现在在亚国的东晁高级将领,除了最高指挥官的亚夫,还有谁?

建立北平傀儡政府的龙村治也?还是雄倨在台湾岛上的野田澈?

锦业又换了话题,“居然认为哥哥也跟姥爷们一样蠢了,该罚!”

“哥,谢谢你。”

“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谢。”锦业又拧了下妹妹的鼻头,“你真正该担心的是爹和大哥,我可没他们那股迂腐劲儿。”

轻悠点点头,知道四哥已经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迟早要回到亚夫身边去。到那时,恐怕自己又要惹父母伤心了吧!

……

突然,锦业对着廊角大声一喝,“谁在哪儿,给我出来。”

说着就掏出了枪,表情从刚才的温和亲切一下变得狰狞粗暴,前后转变令人咋舌。

那廊柱后的人似被吓了一跳,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别,四哥,七姐,是,是我!”

小八畏畏缩缩地从柱子后钻了出来,垂着脑袋,小手绞着衣角,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轩辕家最宝贝的小幺儿。”

口气明显有些嘲讽。

轻悠甩了个眼神儿给兄长,温和地朝小八招手,让他过来吃点心喝茶。

小八怯怯地看了眼锦业,慢慢蹭到了轻悠身边,似乎又狠狠挣扎了一番,才急道,“七姐,我,我相信周大哥是好人。他来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忙,比姜大哥还强还能干。”

锦业哧笑。

小八立即像被踏了尾巴的猫,叫道,“我知道你们笑话我在家里人都遭难时,跟着母亲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私自利。可是我,我还太小……我虽没力量帮大家,可是七姐,我现在知道,看人要用心,不是只听人说,也不能完全相信眼睛,有时候耳朵和眼睛都会骗人。

以前,真对不起……这是我的真心话,不是娘教的,也不是为了讨好你们。……之前,周大哥提点过我,可我当时不懂。现在,我懂了。”

虽然小家伙说得有些巅三倒四,轻悠兄妹两还是听懂了。

锦业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感叹,“这个织田亚夫,可真够能的!家里这一个两个的野马,全被他驯得服服帖帖的。”

“四哥,谁是野马啊!”轻悠斜眼儿。

轩辕锦业嘿嘿傻笑。

“七姐,周大哥是东晁人么?那他的武士刀舞得是不是比十郎姐姐还要厉害啊?我可以让他教我么?”

看着小弟弟言语神色中的崇拜,轻悠略感宽慰之后,如潮的思念便将她淹没。

此时,月明,星稀,银河泻落。

不知道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这般思念她呢?

……

“老爷?”

管家见轩辕瑞德突然转身往回走,不解地出声。

“回去吧!”

“老爷,我把七小姐请来,你们父女俩也该好好叙叙。”

“不用了。”

轩辕瑞德的步伐加快,眉头紧蹙,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老管家见状,只得一叹,不再着声。

他们刚回到院里,就碰到有人登门,来人说要见被锦业故意关起来的六姥爷。轩辕瑞德给管家打了个眼色,就带人去了关押处。

这方,三兄妹正在月下打趣儿,听管家来报说许久不见的五姥爷来接六姥爷了。锦业立即火冒三丈,就朝柴房冲。那里不仅关着沈百通,还有六姥爷。

轻悠边走边劝说兄长不要冲动,想着五姥爷此来的真正目的。也不知道五姥爷是否知道小叔已经被亚夫送去上海治病了?

他们一行三兄妹才刚到后院,就听到了六姥爷的抱怨和指责。

“轩辕瑞德你现在已经不是族长了,凭什么纵容你儿子把我关起来,简直大逆不道,没一点儿敬老尊贤的精神。难怪老给家里惹事儿!”

“老六,你够了。”

“五哥,你凭什么不让我说。难道我这个老人家教训一下行事不当的晚辈有错了吗?!你难道还不知道,轩辕瑞德把咱们麒麟锦的真正秘诀都交给张大帅的淫妇了。咱们轩辕族已经败在他手上了。你还护着他,你是不是……”

啪,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六姥爷脸上,把他打懵了。

五姥爷喝声大骂,“你还好意思说,之前你故意把我支走,又跑来为难瑞德。仗着自己是族姥,就没收没揽地指手划脚。你不反省一下你做的那些丢脸事儿,还有脸来责怪瑞德和小七儿。你自己贪图享受,就把姜家人带来,一女聘两媒,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那,那我不都是为了咱们轩辕族……”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六姥爷的另一半老脸上,一颗大牙被打掉了。六姥爷先是一愣,立即就跳脚了,却被五姥爷不由分说地让族男们拿绳子捆了起来,一块脏帕子堵住嘴,只能干瞪眼儿。

锦业看到这情况,毫不顾及地哈哈大笑起来。

小八直哼哼,又猛做鬼脸。

还真别说,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特别解气儿,终于让这老跳蚤消停了。

轩辕瑞德从头到尾只看着,脸色冷沉,一声不吭。

五姥爷挥挥手让人把六姥爷抬走了,才叹着气,朝轩辕瑞德等人作了个揖。

辕瑞德伸手虚扶了一把,才道,“五叔不用多礼了,有什么话,您说吧!瑞德不才,为了保护家人把麒麟锦的秘诀给了宵小之徒,已经铸成大错,已经当不起这族长了。为免大家受牵连,等锦业这边安排好,我们全家都会离开芙蓉城,再也不会回来了。”

轻悠和锦业都有些微的不安。

五姥爷点了点头,“瑞德,五叔没什么好说的,五叔没能帮上你们的忙,本没有脸面来见你们了。只是老六他,到底是我的亲兄弟,我放心不下。”

气氛窒了一窒,五姥爷说了句“保重”,想要留下几个帖心的族男下来当护院,也被轩辕瑞德回绝了,最后只得告辞。

临走前,五姥爷又看了轻悠一眼,轻悠忙把轩辕清华的事给众人说了。

轩辕瑞德也松了口气,事实上,之前他去找女儿,也是想问这件事。没想到,却碰到女儿和儿子在一起,听到了那些话。

“既然清华是去治病,那就有劳小七儿你多多照应着。你小叔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还有那个……总之,你们好自为知吧!保重!”

说完后,五姥爷的脸色仿佛一下黯淡了许多,转身离开。

轩辕瑞德却突然又开了口说,“五叔,只要秀娘在,麒麟锦就在咱们轩辕家手中。总有一天,我会让天锦坊东山再起。”

轻悠心下生疑,总觉得父亲话中有话。

五姥爷回了头,眼底闪过一抹极亮的光,仿佛这一瞬间终于想通了什么,欣然离去。

……

轻悠不自觉地追了两步,还是停下了脚步。

跟着六姥爷的帖身保镖大叔看到这一幕,给六姥爷提了一句。

六姥爷摇摇头,只道,“清华说得对,轩辕族总有一天会怀璧其罪。如果能早一天丢掉那块盛名的负累,也许……”

瑞德和秀娘不会受那么多年委屈,自己也不会跟亲生儿子势同水火,老来孤独。

自以为活了这么久,早已经堪破世情了,可真正面对生死时,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那些东西和想法是那么愚蠢,才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无能,还有过往那么多的错误和遗憾。

其实在轩辕清华离开前,五姥爷被人请到了儿子床前。轩辕清华跪拜老爷,这么多年来,从他被断了父子关系后的头一遭,向老父求情。

——爹,儿子有错,您冲着儿子来就是。但是瑞德大哥他是个好人,秀娘是他一生最爱,请你不要再纵容六姥爷伤害他们。还有轻悠和亚夫,他们的缘份十分难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他们能幸福地在一起。将来,我能亲手抱着自己的孙儿,教他读书习字。

——爹,你也希望能有人叫您一声祖爷爷吧?

……

“爹。”

轻悠上前想扶父亲,却被父亲推开了手,直觉父亲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却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天不亮我们就得出发。”

轩辕瑞德只看了眼锦业,没有再多说什么,背着手离开了。

轻悠想,也许是即将离开生活多年的故土,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才会有这反应,便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锦业本来满怀期待的眼神,却倏然沉寂下去,回头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轻悠虽然不解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态度,还是上前去安抚兄长。

“妈的,心情不爽,打沈猪头去!”

“哦哦,打沈猪头,打沈猪头!为三姐七姐报仇去!”

没想到,兄长和弟弟们能在眨眼间就从低糜的气氛中振作起来,化郁闷为力量,冲进柴房里,把正睡得香喷喷的沈百通泼醒,拳打脚踢,畅快淋漓地发泄了一番。

轻悠在屋外抱着耳朵,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大一小两个霸王发泄完后,高兴地边走边交流“打人心得”,那一拍即合的热络劲儿,让人见了都不会怀疑这兄弟俩的感情非常好。

轻悠却很明白,若不是有亚夫在背后帮忙,若非有这一场生死外患,他们轩辕家的人心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齐、这么好。

不经历风雨,无法见彩虹。

亚夫,家里的事已经好起来了,你我的努力也终于见到成效,如果看到今天这一幕幕,相信你也会感到欣慰的。我帮你看到了,等我回来,我都告诉你。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等我!

……

那个时候,远在上海的东晁租借地,位于黄浦江边的海景别墅中。

一灯如豆,只映出男人胸口鲜丽却冷肃的漂亮勋章,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灯光的阴影里。

“还没找到?”

“报告元帅,被拷问的人都被人暗中处置了。那手法,跟国民政府的安全保密处很相似。”

“我不要相似,我只要确定。告诉他们,要是再查不出来,通通给我剖腹自剔!”

砰,一个水晶烟灰缸擦过上尉的额头,砸得粉碎。

等人离开,高桥立即上将给男人斟水,提醒吃药。

“拿开!”

又一个挥手,药瓶子落地,洒了一堆小白丸。

高桥皱紧了眉,看了看窗外那一片繁华如织的灯火,他们身处的这幢豪华洋楼,算是这一片租界地里最昂贵奢华的屋舍,那是多少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享受。

可是现在拥有这一切的男人,却丝毫不开心。

虽然白日里,风光无限地游走在衣香鬓影之间,却仅极少的人知道,男人从那个西南小城回来后,整个人都一直处于低气压中。办事的人来报告,都揣着一颗随时赴死的心。

好在男人向来赏罚分明,顶多就是像今天这样被砸个头破血流,性命暂时无虞。

高桥不知道在那小城市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当初悄悄离开港城的女子没有和男人一起回来,就已经说明一切。

“殿下。”

突然,阴暗处传来一声低唤,吓了高桥一跳,仔细一看,不知何时那里俯跪着一团黑影。

伊贺派的顶级忍者,当真技艺一流,神出鬼没呵!

高桥被挥退。

暗卫报告,“已经确定,先生的确被国民政府的人劫去的。不过不是安全保密处的人,而是大总统姜啸霖让向家的黑龙组出的手。”

“姜、啸、霖!”

阴影里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那双倏然绽亮的眼眸中,都是阴狠暴戾,和浓烈的杀意。

良久。

高桥再进到屋子时,男人站在窗边,望着一片夜色繁华,宛如雕像。

他又拿来一瓶药,大着胆子说,“元帅,您该吃药了。若是……若是轩辕小姐回来看到您这样不顾惜身子,一定又会生气。”

话一落,就感觉诺大的屋子里,气氛低沉得压死人。

高桥以为自己今天也逃不掉被砸的命运,深深吸了几口气,等待某人泄火儿。

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高桥都以为时间停滞了。

男人突然侧回身,吐出一句,“那个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

高桥惊讶地抬头。

其实不难听出那口气里浓重的怨气,以及不太掩饰的无奈和宠溺。

男人走上前,夺过他手上的药瓶子,就着早就冷掉的水一口吞下了药片。

放下杯子,将药瓶子一扔,抄起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就往外走。

“元帅,您这是要去哪里?”

“百乐门!”

……

芙蓉城。

天刚微微亮,淡淡的雾气游走在青瓦黛墙、翠菀绿藤中,大半个城市还在深冬的困顿中沉睡着,轩辕家的大院里已经人声嚷嚷,车轮滚动。

轻悠怀里抱着东西,一边指挥着下人们打包搬运物品。事实上,家中大多数贵重物品,已经在之前由那位殷情的送货员安排,早早运出去了,余下只是少数。

可她见人打包出来,大车大箱的抬出来,顿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还有这么多箱子,哪个院里的?”

“我的,我的,小七儿,这都是我的嫁妆。”二娘急急跑了过来,脸上尤有一抹尴尬,“之前家里运贵重物品时,我,我怕……唉,我那时真是脑子发昏了,以为咱们以后还要回来的,暂时放家里也没事儿。小七,你别生气。大不了,我就地变卖一些……”

轻悠叹了口气,也理解二娘藏私的心理,无非是为了自己的晚年和兄姐们的用度。毕竟,在他们这片,女人的嫁妆就是她唯一可供自己支持的终生财产了。现在爹爹只和娘在一起,二娘会有危机感也实属人之常情。

遂宽慰道,“二娘,不用卖掉的。你先把东西分类,一部分我找人秘密托运,一部分实用的带在身边。这样更安全稳妥一些。”

经轻悠解释,二娘方才大悟,遂根据轻悠的建议迅速处理好了一大堆物品。

随后,又腆着脸询问一大家人坐车的事。

轻悠开始还没弄明白,当锦纭和几个婆妇扶着锦绣出来时,才明白二娘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就叫人将头晚就已经布置好的马车拉了出来,二娘掀帘子一看里面铺得厚厚软软,还煨着暖炉子的坐榻,整个车箱里暖得不行,又备了厚实的棉被,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正坐月子的锦绣准备的。遂再没有什么话说,一劲儿地道谢。

刚打理好这方,三娘扶着大娘出来了,轻悠急忙迎了上去,跟着母亲一起将大娘扶上了车。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表示,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自不敢私下对大娘使脸摆色了。

轩辕瑞德一直站在窗后看着这一切,欣慰自不言说,可那深心里的矛盾也不由得更重了,始终眉头舒展不开。

正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叫着“七小姐”。

轻悠正喝着母亲唤人送来的热豆浆,她忙活了这一大早,其实还没吃早餐。

“什么事儿?”她嘴里还叼着油条。

那小厮跑近时,又有些畏缩的样子。

轻悠笑了笑,“唉,有事快说,咱们都要搬走了,还怕这城里再闹什么幺哦子。”

小厮才将藏在背后的一份报纸拿了出来,一展开来,众人脸色就变了几变,有惊讶,夹杂着一些惊艳,还有担忧,同情。

轻悠的笑容也慢慢凝在了脸上,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是织田亚夫头晚在夜总会里左拥右抱、尽享艳福的彩照。新闻标题大肆渲染这位东晁大元帅,喜好声色犬马的生活,红颜知已不知多少,先是英国的公爵夫人,这会儿又一连数晚豪捧百乐门新出炉的清纯歌女——白莺莺。

锦纭闻讯跑来,扯过报纸一看,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来给小七看。你们这是没活干了躲懒呢还是怎么着,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还找些烂玩艺儿来给人添堵嘛!去去去,全都干活去。”

众人被哄走,锦纭坐在轻悠身边,给她倒满了豆浆,又勺了勺糖,送到轻悠面前。

展了展报纸那张彩照,又说,“小七儿,我瞧着这个白莺莺,怎么越看越像你呢?你看,虽然发型不像,可是这小嘴儿笑起来的样子,就有七分像。而且又是清纯派,气质上也有点点像……”

轻悠一把收了报纸,揉成团子扔进了火炉子里。

“像什么像,我是新时代职业女性,才不是靠卖唱卖笑出卖色相的艺伶。真没眼光!”

“小七,你别难过,凭你的条件,凭咱四哥的威信,还怕找不着好男人嘛!回头要是抛出咱家小七儿选婿,别说芙蓉城了,就是整个川省都能绕个三八圈儿了。”

轻悠被锦纭的话逗笑了,姐妹俩正打着趣儿,又有小厮匆匆忙忙跑来。

“什么?沈百通跑掉了?他怎么跑的?”

小厮面有难色,“昨晚四少和八少离开后,看守的人见那厮已经只剩一口气,就疏忽大意,没留神给摸走了刀子。房上被开了两块木板,就……就给他溜走了。”

轻悠明白了,轩辕家出了这场大事,家里的下人除了家生子,外招的长工和护院,早在百合子的大枪大炮来时,跑掉了。这看门看院的人手肯定不够,教沈百通摸走了,也不意外。

遂也没过份责罚那看守,教帐房结了些银两就打发人走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就算沈百通想报复,今天他们全家就走了,还不知未来能不能碰上。

“四哥还没回来么?”

家里人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轻悠询问锦业留下的小厮,小厮摇头。

锦业一大早就去安排火车专列的事儿,已经去了几个时辰还没回来,轻悠心头有些不安。

现在十郎还伤着,她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使唤下人。

周人似乎感觉到事情有变,纷纷露出不安的神色,窃声低语。

轻悠一见,立即沉声喝斥,“四哥肯定是忙不过来,不要胡乱猜想,一惊一咋。咱们轩辕家那么难都过来了,今儿个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这一喝,气势颇足,让众人也是精神一振,一扫众人惶惶之色。

要说这人的信和地位是如何建立起来的,通常在危难之时最见真章。

此前,由于织田亚夫在场,众人表面虽服,心里到底仍有些不甘不平,总觉得轩辕瑞德偏心。而在此后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起伏,众人见识到轻悠灵机应变的能力和处变不惊的魄力后,真正信服了。

众人这会定了心神,可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轻悠心上。

她立即派了那小厮先行去找锦业,打探情况。遂又叫来被锦业发了枪的护院,清点了人数,重金相聘,诚心相托,情理双管齐下,让他们护着家人先出发。

熟悉的大红漆门被缓缓打开,众人不约而同朝后望着深深的大宅院,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此一别,恐怕此生难再见,不免情绪都有些低落惆怅。

轻悠扶着父母出来,看着众人的表情,心有戚戚。

便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只要咱们有心,总有一天会有再聚宴同桌的机会。”

轩辕瑞德看着女儿自信的表情,重重落下了一个“好”字。

三娘拍拍女儿的小手,笑得欣慰又满足。

这是举家逃亡。

这是被迫远走他乡。

前途危机重重,前程一片渺茫。



这也是一次新的冒险。

更是危机中的一个大转机。

前方的不确定中,同样蕴藏着更多的希望和期待。

只要你我有心,一样可以再创辉煌。

车轮在沿着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淡淡的晨曦已经穿破了雾蔼,洒落在一片青瓦黛墙上,金色的阳光染亮了每一双眼眸。

……

可是车队还没有完全驶出轩辕家大门时,那出去探消息的小厮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满脸卡白,衣衫染血,神色惶恐地冲到轻悠面前。

“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看到前,轻悠将人拉到角落里询问,要给小厮包扎,才发那血并不是他的。

那人喘气不迭,急着说话咳得满脸通红,“不,不好了。四少被杨坚抓了起来,现在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轻悠大骇,一把抓住小厮,喝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

原来,昨晚逃走的沈百通成了今日最大的变数。

谁能料到这家伙竟然不怕死地找上了杨坚,连夜告密状,说轩辕锦业才是勾结东晁鬼子欺负亚国人的大汗奸。

因为早前,轩辕锦业劝说杨坚先下手为强,除了他借织田亚夫的手了解到了张大帅在芙蓉城中的军力布署情况,以及弹药库的具体位置和守备情况等等做为重要情报做交换,他还十分了解杨坚痛恨洋人和外国侵略者的脾气,借张大帅想要抢夺自家的祖传秘诀巴结北方傀儡政权后的东晁人为由,刺激到杨坚的大民族主义,杨坚一怒之下,就动了手。

沈百通必然是知道杨坚的这个脾性,在不能投靠张大帅的时候,兵行险招,跑去密告轩辕锦业与织田亚夫交好的事,并将轻悠与织田亚夫的未婚夫妻关系大肆渲染一番。就算之前织田亚夫当着众人的面,与轻悠断了情意和婚盟,总归还是“东晁大元帅的女人”。若是能抓到轻悠,说不定就能借机威胁织田亚夫,为民除害。

沈百通到底是怎么说的,轻悠猜不到,但依他那卑鄙自私的小人嘴脸,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将四哥和她说得极为不堪。

再加上那几份报纸,和今日的大头条,杨坚就是不全信,至少秉着土匪军阀“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的行事理念,也不会放过他们家了。先将轩辕锦业拘禁起来,再来抓了轩辕轻悠慢慢拷问,那是毋庸置疑的了。

“七小姐,这消息绝对假不了。这是刚才,刚才小的刚出街头就碰到阿九时,”阿九是跟在轩辕锦业身边的另一个帖心小厮,“阿九告诉我的。四爷为了让他回来报信,被杨坚逮了,阿九他已经……”

小厮抹着一脸的血,声音哽咽了下去。

轻悠心头大恸,却知道没有时间让她难过,眼前一大家子的安危才是第一。

“宝宝,你四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何时,三娘扶着轩辕瑞德竟然下车走了过来,眉宇间尽是担忧。

轻悠神色一振,道,“爸,我们恐怕不能坐火车离开了。”

轩辕瑞德似乎并不意外,问,“那你打算怎么走?”

轻悠的目光调向天空,“我记得,他给我留下了亲夫号。带上大家,还有这些货,应该绰绰有余了。”

轩辕瑞德点了点头,回头宣布改道。他毕竟还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威信仍在,众人也没有惊慌,开始有条不紊地掉转车头。

“小姐。”

一直坐在车上的十郎强行下了车,来到轻悠面前。轻悠急忙上前扶住十郎,十郎附耳低语几句,轻悠眉间松了一松。

“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

“自然是真的。当初,咳,离开时并没想到情况会演变得这么糟糕。但为了您的安全,少主早就做好了这些安排。”

轻悠心口大松,感激地握了握十郎。没人知道,十郎刚才给她的情报,让她多么激动。更如一颗定心丸,让她百分之百肯定了之前那个男人离开时说的那些痛心的话,也都是为了配合父亲和自己,演给姥爷和姜啸霖的一场戏罢了。

她一定要带着家人们平安离开芙蓉城,而且,一个都不能少。

四哥,也必须救出来,一起走。

亚夫,亚夫,谢谢你!

“宝宝,”轩辕瑞德安排好众人离开,自己却没上车,来到轻悠身边,“能查出你四哥现在哪里?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爹,您身子还没好,怎么能……”

“别废话,十郎刚才不是说有人给你留了帮手吗?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人必须一个不少地一起离开。”

“爹!”

轻悠又尴尬又窘迫,没想到父亲竟然没避讳了,扑进了父亲怀里。

轩辕瑞德抚抚女儿的背,叹息一声,突然双眼一睁,就昏了过去。

轻悠说着“对不起”,神色一换,已经全是坚毅果绝,利落地吩咐下人将父亲送上了母亲的车,自己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护院准备进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负责探路的小厮跑回来报告。

“七小姐,前路是杨大帅带兵杀来了,不过他们在巷口碰到了张大帅带的人,两方又打起来了。”

轻悠登高一望,果见两股土匪军阀正在前方不远的巷弄里交起火来,距离他们这方还有百来米,且有小股士兵被派往他们这方跑来。她看清了另一方的领队,俨然正是之前杀她不成的百合子。

“先让爹他们回屋去避避,赶车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去火车站,一组往官道上走。”

先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搞不清楚他们的去向,即时等他们确定他们的行踪时,恐怕他们已经安全撤离。至于这车上余留的东西,也只有破财免灾,用来迷惑敌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在一片混乱的枪炮鸣响中,轻悠护着家人又退回了大宅。

此记成功地迷惑了对轩辕家并不熟悉的杨氏军阀,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轩辕大宅中的情况,就要砸大门往里冲,来人正是百合子。

……

“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轻悠正组织护院前用横梁将大门牢牢抵住,以阻挡想要进门的军队。

负责带领全家人走后门逃离的轩辕宝仁突然跑了回来,也是他听到了枪声,不放心妹妹,将队伍交给了老管家,带着人赶了回来。

“你还也说,你把爹给敲昏了,自己跑来干我们男人干的事,这像话吗?”宝仁口气又气又急,他心里很清楚,要是父亲醒来见不着这个妹妹,定然不会走。而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实在汗颜得很,这种时候竟然老让小妹打头阵,说什么也要回来。

轻悠涩然,但立即正色肃声道,“大哥,外面是百合子带的人,她对我们家比较了解,你必须趁他们没发现咱们家的后门时,带大家逃出去,赶去机场。”

“你不在,机场的人会认我们吗?”

“当然会认啊!你忘了,之前亚夫带着你和爹一起去机场提货时,都是你最后在跟机场的人交涉运货的事。我可以肯定,接待亚夫和你的那几个机场管理,应该会帮咱们的。”

轩辕宝仁恍然大悟,心下对于轻悠的细心,以及织田亚夫之前那些不起眼的安排和布置,佩服得无法言语。

可说到要离开,他怎么也放心不下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妹留在这里面对敌人的大枪大炮,偏要轻悠先带母妹们离开,自己顶上。

正争吵时,大门外的攻势更猛列了。

幸而他们家是这一片的大户,屋舍院墙都修得格外高大,一时还能挡上一挡。

“大哥,七姐,”突然,小八不知怎么的从四娘那里跑了过来,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把枪,应该是头晚向轩辕锦业要的,小脸上都是与他十岁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和倔强,“我帮你们打坏蛋。”

轻悠道,“小八,别胡闹,快跟你娘去。”

宝仁道,“小八,这里危险得很,咱们不是在做游戏。”

小八不满众人总把他当孩子看,大叫,“我是轩辕家的男子汉,我也要保护大家。爹说了,只要大哥四哥和七姐在,咱们家才能兴盛起来。你们不能死!”

这般童言童语,一下戳到了两个兄姐心窝子上,三人眼眶都有些酸。

这时,护院报告对方已经搭起木梯要爬进屋来。

这一看墙头上,果然看到几处出现了扶梯,众人拿着长木杆子一一将之推掉,摔得外面一片惨叫。可是也就这一手,算是彻底爆露了他们屋内有人的事实。

轻悠急道,“这屋子肯定守不住,不过咱们只需要将百合子这帮人拖在这里,给爹他们留足时间离开就行了。”

宝仁道,“我怕他们也派了人去后面堵截咱们。”

小八叫,“我知道,我知道有一条秘道。”

轻悠也想起来,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娘(三娘)院里的后门儿。”

正是直通那片葡萄小菜园,本来三娘院子就十分偏僻,那处从无人走动,更没人知道那里开了后门儿,因为门都被葡萄藤架给完全掩住了。要是从外面去那处葡萄园,要是当初没有轻悠带着亚夫,亚夫也找不到。

“小八,你怎么知道啊?”

“那个……那天我看到西饼店的人来送蛋糕,你提着蛋糕,带着周大哥去的那里。”

“好哇,你这个小馋猫儿。”

轻悠揪了弟弟一把,小八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往大哥身后缩去。

宝仁忙把弟弟拉出来,“小八,现在大哥给你这个任务,你快去带娘他们走三娘院子的后门走,记住,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踪。”

小八立即行了个军礼,由两个护院跟着离开了。

可跑了几步又倒了回来,说,“大哥,我屋里还有不少炮仗,能不能用上呢?”

这一听,轻悠和兄长对看一眼,仿佛同时想到了什么。

……

轩辕家的大门外,百合子见人全被摔了下来,气得下令叫人抱木头撞大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有人往外跑,就听枪声响起,倒地不起。

有人从回廊处跑出来,噼嘲啪啦,枪声激烈,人声嘈杂,仿佛屋里已经涌进大批士兵。

这让正要朝里冲的人全都刹住了脚,百合子心下也是一凛。现在整个芙蓉城都被杨坚的人控制了,她和张大帅只带了百来人专门跑来杀轩辕轻悠灭口。哪里知道沈百通竟然告秘,杨坚也跑来抓人,两方凑巧就碰到了一块儿。

所以,她也不敢跟杨坚正面对上,这会一听响动就有了犹豫。

这时,听到有人叫,“军爷侥命,军爷侥命啊!”

就有人吼,“快说,轩辕轻悠现在人在哪里?”

“老爷和小姐他们已经坐马车去火车站了啊!”

“操,想骗你军爷爷我,没门儿!”

砰砰两枪。

接着又有人痛叫着,“我知道,我知道,七小姐把马车分成了两队,一队去了火车站,另一队,另一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是往北边的官道上去了。”

“妈的,这里没人,撤!”

说着,一片脚步声就朝大门来。

百合子立即退出了大门,便有士兵来报说已经发现了轩辕家往官道上逃的车辆,且在几处轩辕家的后门只发现了几个胆小的下人,没有大批人马的踪影。

可是她心下不安,觉得情况并不像表面这样。她直觉那两个车队都是轩辕轻悠为迷惑他们的诱饵,可是,轩辕家的人若全藏在府中,那不是也在等死么?

她立即叫人抓了个逃跑的下人,问,“这宅中可有密道?”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一般大户人家为了安全,会修造地下室避难,可是小的只是外间门房,不能肯定地下室的位置。”

百合子气得一脚踢开下人,那下人趁机又叩又求地逃命去了。

然而,就这一会儿,那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跑出来了。这会儿,张大帅正跟杨坚交火,她也只带了二十来个人,想到对付一群老幼妇儒已足矣,哪知会被张大帅的人马领先撞进了大宅内。

正犹豫着撤退时,那脚步声跑到大门口时,突然就停下了。

但是噼哩啪啦的枪声还没停。

过了一小会儿,众人都非常奇怪地你看我我看你,弄不清楚那大门内又是个什么情形了。

百合子突然低斥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

一脚踢开大门,又是一串爆响,火花四溅中,飘来浓重的硝烟味儿,还有炸碎的爆竹红纸片儿飘得满天满地。

“啊,这是!”

有人大叫一声,看着那停在大门前的东西,竟然是个西洋小儿车,车上绑着还在炸响的鞭炮,两个脚踏板儿上装着鞋子,滚动时发出啪啦啪啦好像许多人跑步的声音。

众人再一看刚才“死人”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死人,早就跑得干净溜溜儿了。

很显然,基于他们自己的胆小谨慎,被人给骗了。

“轩辕轻悠!”

砰砰砰砰,百合子气得朝天放了四枪。

就在这不长不短的诈欺惑敌时间里,轩辕宝仁带着轩辕家的所有内眷都成功逃了出去,直奔机场。

轻悠则带着人偷偷去了艾伯特的诊所,正是十郎所说的东晁在西南三省的秘密军事联络点。

……

去诊所的路上,路过了东晁大使馆,不出所料,大使馆已经被杨坚的人彻底捣毁,化为一片火海废墟了。这处明面上的东晁据点,显然沦为了杨大帅其人的泄愤对象。

到达诊所后,轻悠便急到三姐宝月的病房查看情况,不料,人却不在。

护士说,“今天一早,轩辕小姐的家人来接她,说要送她去机场,到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事实上,轩辕家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大哥,或四哥,都没有说过要接宝月。宝月现在重伤,并不适合移动。她本就计划将宝月托给艾伯特照顾,艾伯特有荷兰教父的身份做掩饰,救死扶伤,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来的。等以后宝月伤势稳定了,再想办法接她离开。

那会是谁?难道也是沈百通那混蛋借口前来,抓走三姐想报复么?

轻悠一阵头昏,三姐不见了,四哥也生死不明,说好一家人要一块走的,现在竟然又丢失一个重要的人。

不,她不能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把他们都找出来,一起离开。

“轻悠?”

艾伯特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轻悠立即迎上前,问起轩辕宝月的情况。

艾伯特却说,“现在外面两派军阀大斗,都在抓轩辕族的人询问你的去向,你不赶紧离开,还跑回来干什么?”

“我三姐失踪,四哥被杨大帅抓了生死未卜,我一定要救了他们,我们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我知道,他给我留下了助力。艾伯特,你帮帮我吧!”

艾伯特沉沉一叹,带着轻悠的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拧动了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精致的银质烛台,墙边上那放着人体骨骼和医学资料的柜子就被打开了,出现了一条通向地下的秘密通道。

当他们下到地道中时,墙上亮起了灯,身后的柜门也立即合上。

轻悠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默默地跟着艾伯特走,在路过几个房间时,发现里面都有人,且还有电报的声音。

当他们来到一间大门前时,里面还传来了熙嚷的人声,大门被推开,屋里霍然出现了身着传统东晁和服、或黄色军服的男人,一双双投来的目光中都有严厉的戒备和谨慎。

一个为首模样的人立即迎了上来,朝艾伯特恭敬地行了个礼,以流利的荷兰文询问缘由,看着轻悠的眼光十分不善,而整间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轻悠认识的人。

艾伯特将那指挥官模样的人请到一旁,低声说,“佐佐木上校,这位轩辕小姐就是元帅大人离开时,托我特别照顾的人。现在她家中有难,需要我们帮助救出两个重要的亲人。”

轻悠看到艾伯特拿出了一个疑似信物的东西,递给那人,那人看过后,再看轻悠的表情便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多了几分疑惑和敬畏。

之后,佐佐木朝轻悠行了一个军礼。

轻悠用东晁话与其交流,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这让跟来的那两个护院也非常惊奇,从开始的担心变得大松了口气。

很快,佐佐木就调出了十多人的队伍,亲自带队,跟着轻悠去杨大帅驻扎的地方,打探轩辕锦业的行踪。

没料到,他们一路上看到士兵竟然在追捕平民百姓。佐佐木的人立即去打探了原因,正如之前艾伯特所说,杨大帅竟然真的在抓轩辕族的人打听她们轩辕家的去向。

在此之前,大哥宝仁为了不牵连族人,私下吩咐了人去天锦坊,处理了天锦坊里的事,给工人们结了工钱,只留下几个看场师傅佯做工厂仍在运行的样子。并嘱咐一些身份特殊的族人们趁早离开芙蓉城,出去避风头。

哪里料到,他们家的逃亡仍然给族人们带来如此大的灾难。

不过,当他们一行人摸到杨阀的驻扎地点时,发现营地里几乎无人,只有一个连(百人)驻守。

轻悠提议,由他们伪装成对方的士兵,押着已经被抓住的自己进营地,即时提到要将她关押起来时,对方必然会把她同哥哥关在一处。

但这提议立即被佐佐木否决掉了,“不行,我们不能让元帅大人的重要贵宾遭遇危险。”

轻悠对于佐佐木的固执只能叹气,心里又着急得很,因为她担心百合子会识破家人的行踪。她和大哥宝仁约定的等候时间,只到晚上七点,要是七点后她还没出现,就让大哥先带着家人们离开。

佐佐木突然脱掉了伪装的平民服饰,戴上了黑色头套,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换了衣服,全是忍者的服饰。

“你们?”

“小姐且在这里等我们消息,绝不可轻举妄动。”

谁能料到,他们这些驻东晁大使馆里的普通工作人员,才是真正深藏不漏的高手。

轻悠不敢深想,只祈祷着轩辕锦业能完好无损地待在营地里。

可是当佐佐木等人刚刚摸向营地时,营地里突然传出一道震耳轰鸣,紧接着,轻悠就看到后方的一排低矮的屋舍连连喷出汹涌火花,剧烈的爆炸连着一片,士兵被炸得满天飞,惨嚎不断,刹时整个营地陷入混乱的硝烟战火中。

她急得再按捺不住就冲了下去,半途上看到竟然有数辆越野车从营地中冲了出来,惊讶地发现那开在最前面的正是失踪了一早上的轩辕锦业,在轩辕锦业的后方,大量的炸药轰隆隆炸响,将驻守的士兵炸得一片散沙,车上居然还架了机关枪对着冲上前的士兵一顿乱扫,疯狂夺路而逃。

这般架势,分明就是早策划安排好的逃跑。

轻悠急忙冲到佐佐木埋伏的地方,说明了情况,佐佐木立即带了人开车追了上去,帮忙轩辕锦业等人压制追兵。

当轩辕锦业的几辆车终于冲出营地时,佐佐木连投数颗手雷,将追兵牢牢压住,使得众人成功地逃出升天。

……

当一行人终于逃出追捕,停在了郊外一片空旷地时,轻悠从佐佐木车里跳出来,直接扑进了轩辕锦业怀里,眼眶湿红一片。

“哥!”

“唉唉,哭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就是在杨坚的房间里兜了一圈儿。杨老头对我还不算太糟糕,只是耳根子软听信馋言,脑筋太死板了。”

“你知不知道你一去不回,家里人有多担心啊。二娘又昏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醒过来没。”

“我娘就是瞎操心。得,多昏个几次,她就习惯了。”

轻悠气得又捶了哥哥几下,那提得老高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给锦业引荐了佐佐木,但佐佐木等人面对于轩辕锦业这方的人时,又恢复到初见时的警惕,并不想多说什么,且戴着的黑面罩也没有取下来,看样子是不太想对方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而爆露了身份。

轩辕锦业也瞧出端倪,大方地抱拳致谢后,就问起轻悠家人的事。

轻悠说到宝月不见的事,锦业却说一会儿就能见到。

于是,他们又上了车,竟然开到了天锦坊在郊外的新厂址,厂门一开,里面黑压压地聚集了不少人,锦业告诉妹妹说这里的都是跑来避难的轩辕族人。

走进厂里,洪叔洪婶就推着一辆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的人正是轻悠以为被人挟持走了的轩辕宝月。

“三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锦业才解释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因为亲见沈百通当场伤害小四,宝月痛定思痛,后悔了,才不顾母亲的反对跟沈百通离开,就是为了借机做内应。

为防张大帅迫害家人,她偷偷利用自己的关系从张大帅的军库里偷了些军火出来,想要运回轩辕家给护院们用。不想东窗事发被沈百通知道了,沈百通为了向张大帅交待,就把她扔给了张大帅的土匪兵玩弄了两天两夜。

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那些人对她也没了戒心。她听说锦业被抓,就想去救锦业,没料到锦业已经被织田亚夫救了出来。她本想逃回家去,就听到了百合子要带人去轩辕家抢麒麟锦的事,于是匆匆赶回来报信。

“三姐,你受苦了。”

“我不苦,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你和小四还愿意帮我,救我,我已经……只可惜,又让沈百通那混蛋跑掉了,居然还向杨坚告密诬赖四弟和你,害得咱们家被两大军阀追杀。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我们轩辕家的人报仇!”

说到这里,锦业打断了姐妹两的话,看着工厂里前来投靠的族人均投来疑惑、不安、期盼、担忧的眼神,说,“现在咱们轩辕家是过街老鼠了,连族人们也受了牵连。要是不带他们走,我们走了也不安心哪!”

轻悠顺着兄长的眼光看过去,以黄叔为首的众人,都站了出来。

早上,锦业本是要去接宝月一起离开。半路就被杨坚给逮了,只能让心腹去通知轻悠。宝月也从前来报信的小厮那里知道情况,才急着给黄叔打电话,让他们接了她离开,去取了那暗中被她藏起来的军火,交给了锦业的那些生死之交,趁着杨坚带人跟张大帅又打了起来,营中无人,将锦业救了出来。

也可以说,若没有轩辕族人,恐怕他们兄妹今天就天人永隔了。

“哥,你放心,我的亲夫号,能截下三百多人不成问题。”

织田亚夫之前告诉过她,亲夫号是目前全世界最先进的大型运输机,装载货物可达到上百吨,至少可载三百到五百人。且飞行速度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快的,至少,要在芙蓉城唯一的军事机场里,找不到比亲夫号更快的了。

本来他还要教她驾驶大型飞机,可惜后来都没有时间,便只扔了一本驾驶说明书给她看。她也只草草看了一下,只知道了基本原理,没有真正上机操作,还是很茫然。

……

黄昏时分,一辆辆打着捐军资的大卡车开进了已经戒严的芙蓉城,正是之前被张大帅威胁迫害过的纺织商人们,借口杨大帅帮他们打走了可恶的土匪头子,特意前来示好。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坚听了当然非常高兴,立即就允了车队进入。

当他们卸下货后,便有一溜人悄悄爬上了车,在离城的时候,又给守门人送了两箱物资,守门人高兴得不得了,本着军民友好的原则,就放走了这批车队,而没有再一一检察。

却不知,车上拉着三百多口轩辕族的人。

那个时候,被杨坚的军队打散掉的百合子,跟张大帅汇合。张大帅没能杀掉杨坚,又折损了一批最忠诚的手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让他理智尽失,第一次对着百合子破口大骂。

百合子听而不闻,仍然寻思着轻悠的逃逸去向。

直到有人来报告,说已经追到两方跑的马车,除了一堆货物,没有发现半个轩辕家人,显然他们和杨坚的人都被轩辕家的人给唬骗了。

百合子暗自恼恨,她真没料到时隔四年,轩辕轻悠竟然也有了这般精巧的心思,不但逃出她先前百分之百的杀手,今日接连两次让她中了计。

该死的,要是让轩辕轻悠真逃了出去,给织田亚夫知道在芙蓉城发生的一切,她就死定了。

她不甘,在轩辕轻悠还没死时,还没有看到织田亚夫痛苦的模样时,她绝不能死。

这时,士兵进来禀报,“大帅,据可靠消息,被杨坚抓到的轩辕家四公子炸掉了杨坚的营地,逃了出来。”

张大帅一听,抚着肚皮兴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百合子暗啐了一句“蠢祸”,想着轩辕家的人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几十口,火车和汽车现在都被杨坚控制住了,还能从哪里逃?除非他们家的人都插了翅膀,否则,不,等等……

百合子突然灵光一闪,跳了起来,招呼余下的人员又要往外冲。

张大帅不解,拦住她喝问。

“大帅,我已经知道轩辕家的人现在藏在哪里。我们必须杀了她,否则,后患无穷!”

现在张大帅已经骑虎难下,又想杀了害他丢失芙蓉城的轩辕锦业,一冲动就招集了余下的所有人手,跟着百合子的指示,追向南郊飞机场。

……

与此同时,杨大帅回到营地,一听说轩辕锦业已经逃掉,气得掀桌子大骂。

“该死的轩辕锦业,竟然敢炸我的营地。”

“立即给我把所有轩辕族的人都抓起来,要是不说,通通给我用重刑!”

立即有小兵跑来报告,“大帅,天锦坊没人。但我们派人去他们在郊外的新工厂,发现有不少人驻留过的痕迹,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据附近农人说,那些人应该才离开不久。”

杨坚眯眼凝思,“他们族里六百多口人,我们现在抓了两三百,还剩下一半人,想要从这里逃离,可没那么容易。”

立即吩咐各岗哨严加看守,发现大批量可疑人口进出立即拦截回报。

很快,关于捐军资的消息传了回来。

杨坚仔细一察问,才知上当。

“该死的,爷爷我就不信,他们带着三百多口人还能逃到哪里去。”

“大帅,大帅,”沈百通被人扶着,一拐一拐地进了屋来,他满身伤痕,脑袋更肿得跟猪头没两样,可是一双小眼睛里透出十足的毒辣,说,“我知道他们大概会走哪里离开芙蓉城?”

杨坚几大步上前抓着沈百通的领子,几乎将人提离地面,喝问,“快说他们在哪里?官道现在被我的人封了,火车站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这么大批人想离开,除非他们插了翅膀!”

沈百通嘎嘎呵笑,“大帅,您真是英明,他们就是要插着翅膀飞走啊!您听我说,在南郊军事机场里,就停着一辆超大型的运输机,叫亲夫号……”

……

时间,已经七点整。

宝仁不知道第几十次看怀表,上面的德国奥米茄标志,还是用钻石拼嵌而成,银亮的机械表壳上是一片繁复而素雅的西式花纹,高雅大方,又不失男子的庄重严谨。

这也是轻悠送的。

这时候,轩辕瑞德从落下的机尾货舱门走出来,问,“已经七点了。”

“嗯,小七说,七点还不见她们回来,就让我们先走,她自有办法。”

父子两同时陷入沉默。

小八跑了出来,抓着父亲的裤管,怯怯地摇了摇,“爹,七姐那么能干,她又会照相,开汽车,武功好,还会打枪杀老虎黑熊,她一定会回来的。”

轩辕瑞德额头微微一抽,低头看着仰起的小脸蛋上,已经不同以往的成熟和懂事,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长长吁出一口气,说,“嗯,你七姐很聪明,你四哥也很能干。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宝仁,咱们再等等吧!”

宝仁松了口气,“哎,爸,咱们再等等,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父子三人,六只眼,同时望向了机场的入口处。

此时,就在距离机场不远处的地方,开在最前方的汽车突然抛锚了,众人不得不下车步行。

轻悠问了时间,有些着急。

锦业说大哥肯定会等他们,于是催促众人加快速度跑去机场。

此时,天色已黑,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机场上亮起的跑道灯,担惊受怕了一整日的轩辕族人们都急急朝那方跑了去。

这时候,一直随同保护轻悠的佐佐木等人就要告辞离开。

轻悠对其表示了诚挚的感谢,目送他们离开。

回头时,锦业感慨,“小七,你说怪不怪。咱家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干,就落了个汗奸名头。到头来,把咱们追得**猫子鬼叫的全是自己人,救了我们的居然还是……”

轻悠看着已经渐渐消失在幕色中的人影,回头拉着哥哥就走,“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总之,先跟大哥他们汇合就好,爹肯定会骂死我的。到时候,你可得为我求情啊!”

锦业知道轻悠为了来救他,连父亲都敢“砍”,哈哈大笑起来。

兄妹两边走边呛。

然而,他们还没走多远,后方就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还有汽车的引擎声。

佐佐木又派了人前来通知他们,说张大帅的人追上来了,他们正在前方的小树林里伏击张大帅的人马,幸而人不多,让他们赶紧离开。

“该死的,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要有机会,我他妈一定找一百个男人轮了她!”

“哥,现在不是意气的时候,快跑吧!”

于是,在通往机场的大道上,出现了一幕十分壮观的景像,百人大逃亡。轻悠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深深刻在了脑海里,这也成为了她后来的书画展里,相当惊人的一幅超大幅油画。

可是,此情此景这对属于国民政府军事管理区来说,那是相当罕见的,当长长的探照灯打过来,看到一片人头攒动时,轩辕瑞德那方得到了消息。

“怎么,还来了不少族人?”

“爸,先别管这些了,轻悠说这飞机能坐三百到五百人,应该不成问题。我这就去接应小七他们。”

轩辕宝仁一离开,飞机里坐等的女人们也知道了消息。

二娘最着急,跑出来问,“老爷,小四是不是也回来了?”

轩辕瑞德拧着眉,“目前,还不知道。也许……”

转头时,就看到大娘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娘劝说着两个女人,目光也频频朝外递,却没有问起轻悠的事。

其实,谁不担心自家的骨肉呢?

何况那都是他的亲骨肉啊!

“大哥?”

轩辕宝仁和机场的负责人开着几辆大车赶来接人,轻悠看到了宝仁,挥手大叫着,宝仁立即跳下了车,朝弟妹们跑来,看到大家都没事,重重地抱了一抱,没有多说,抱着宝月上了车。

后方传来的枪炮声,仿佛催命符般,而前方灯火映亮的巨大飞机又成了众人最大的希望所在。车上载着的都是老弱妇儒,那些汽车载不下的青壮年们,全拼了命地往飞机的方向跑。

“爹,娘。”

“宝宝——”

“我的小四儿啊!”

重新回到父母怀中,轻悠觉得整颗心终于安下了。可是他们没有重叙离情的时间,立即忙着安置跟来的轩辕族人们。

“族长,多亏了四公子和七小姐啊,不然,咱们恐怕都被那张大帅和杨大帅给抓着没了命了哟!”

进机舱的族人们见了轩辕瑞德,纷纷恭敬地向轩辕瑞德致敬,嘴上不住地赞赏着轻悠和锦业的聪明能干。

突然,后面一声巨响,机场的发信台竟然被炮弹击中,巨大的火花在黑夜中崩闪,同时也预示着生命的将尽,危险来临,刚刚跑上飞机的人全紧张地缩成一团。

“快,关上舱门,叫他们启动飞机。”

锦业大叫着,然而跑道上仍然拉下不少正在奔来的人,而在族人们身后不远处,数辆军车已经突破了机场的火力封锁线冲进了跑道。

飞机开始缓缓启动了,但因为是罕见的大型运输机,其启动加速时间比起一般的民用小型机要慢上一些,眼看着那军车节节追上,枪炮子弹砰砰砰地打落在钢架上,机舱里的人们吓得抱头往里窜,发出惊恐的低叫。

“大家别怕。”

轻悠大声安慰了一句,回头从宝月准备的那批军火箱里,拿了把机关枪,架在仍然大开着接人的后舱口,爬在地上朝追上来的汽车一阵狂扫,就打掉了一辆越野车。

锦业带着护院们,还在努力收罗那些跑来的族人们。

“快,快上来——”

“黄叔,快把手给我。”

黄叔一直垫后着,护着其他族人上机,锦业突然发现了他的身影,可是他年纪到底大了,跑了这么远已经是强弩之末。当他把又一个族人送上飞机后,自己再也跑不动了。

锦业急得大叫,“黄叔,你快上来啊!”

黄叔却只能摆摆手,大叫着让锦业帮他照顾好妻儿。

锦业一时急红了眼,一把扔了手上的冲锋枪就要跳机,被吓了一跳的宝仁拉住了。

轻悠见状,也红了眼,黄叔在这前后帮了坊子里多少事,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可当她回头看黄叔正在哭泣的妻儿时,一下扫到了机舱里被盖在一角的东西,冲上去将破布一掀,大眼中立即绽出极亮的光芒。

“四哥,快过来!”

呜呜的引擎发动声,响彻耳畔,机舱里的人们惊愕地看着锦业骑着一辆大马力摩托车冲了出去。

那加速度比起飞机的速度可要彪悍多了,在枪林弹雨中灵活穿梭,很快锦业就救回了黄叔,可奇怪的是,车后还托着一个人,却不像是他们救来的人。因为那大马车的军用摩托车后座还有很大的空位,完全可以载人,那个人分明就是被抓着故意托在车后,还发出嗷嗷的叫骂声。

等到摩托车轰地一下冲进后舱,差点撞到人停下时,那被拖进来的人也由于惯性,一头撞在旁边的舱壁上,闷哼一声,爬着一动不动了。

轩辕锦业跳下车,上前就是狠狠一脚,踢得那人嗷地大叫一声,竟然就手脚并用地朝前爬躲去。

“想逃?爷爷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从敌阵中‘救’回来啊,怎么着你也得给爷爷我拜个救命之恩!”

对准那肥臀又是狠狠一脚,那人被踢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正好滚到了距离轩辕一家人的近处。

锦纭看清了那人面目,叫了出来,“呀,沈百通。”

“死猪头,臭猪头!”小八一听,立即从母亲怀里挣了出来,冲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混蛋,王八蛋,你害我三姐,还想欺负我七姐,臭猪头,去死,去死!”

骂得激动处,竟然举起手中的枪,就要朝沈百通开枪。

轻悠一见,忙冲过去,将枪头一挡,砰地一声响,吓得众人一跳。

“小八,你怎么可以杀人。”

小八红了眼,但面对轻悠,再不敢像以前一样止无尊长,只低着头说要为哥哥姐姐们报仇。

轻悠没时间教导小八,将他交给了父亲,回头也怪瞪了眼锦业。

沈百通被黄叔等人架了起来。

锦业搔着头说,刚才在车队里见到这厮竟然在杨坚的前峰车队里,显然是想趁机捞个大功,还朝他放枪放炮,他来了个飞车,教黄叔将这人从车上拖了下来,那些士兵也不管沈百通死活。

沈百通横叫,“轩辕锦业,你们休想逃。杨大帅已经来了,哈哈哈,还有张大帅也带着人……”

啪!

轻悠狠狠落下一巴掌,说,“这一巴掌,是替我三姐打的。”

“轩辕轻悠,你个小表子,你还不是被东洋鬼子给……”

啪!

又一个巴掌落下。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啪啪啪!

“这些,是替我家人,我的族人,我们亚国人打的。”

沈百通被打得满脸鲜血长淌,身上也被刚才锦业托得浑身是伤,甚至还中了好几枪的流弹,华丽的衣料早不辩原色,浸染了鲜血,喘着粗气,完全一副垂垂死矣的模样。可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着,吼着,显然已经绝望到疯狂了。

“把他扔出去!别让他脏了我的亲夫号。”

轻悠冷冷别过眼,锦业大步上前,提着沈百通的领子就往大开的舱门走去。

仿佛终于意识到死亡迫近,他吓得尿了裤子。

“妈的,怎么跟六姥爷是一流的啊!”

“呜呜,锦业,锦业,求求你,留我一条生路吧!我,我好歹都是宝月的老公,之前也帮了轩辕家不少忙啊,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宝月,宝月,念在夫妻一场,你救救我啊……宝月……”

宝月被大娘抱在怀中,早就转过了脸,这会儿他一叫,再忍不住回头斥道,“要是我还有力气,我就会亲自扇你几个大耳刮子,而不需要小七代劳了。更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狼心狗肺,死了干净!”

“啊,不,不,我错了,宝月……不要啊,小舅子……求求你们,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们,岳父,岳母救命啊……我还有一个大秘密,大秘密,你们一定想要知道。”

轻悠叫了声锦业。

锦业停下了脚步,沈百通见终于抓着了机会,忙道,“我说了这个秘密,你们一定要放我一条生路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快说,再不说,我就扔了你!”

“我说,我说。其实,张大帅和我,想要你们的麒麟锦,也都是听一个人夸夸其谈,不断煽动。”

锦业哼了一声,“够了,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就是张大帅身边的那个女人,小百合。”

“不,不是她。她也是听那人夸谈麒麟锦有多么好,且跟北平的傀儡皇朝大将军叫龙村什么的有交好关系,正好那位龙村将军家中也是做纺织生意的,就想利用麒麟锦去讨好那位龙村将军,以帮助张大帅获得更多的军火和人员支持。但是,提议的人,并不是她!”

“是谁?”轻悠不禁问出口,心底里已经浮出了一个答案,让她突然感觉呼吸困难。

“林家的包叔。”

轩辕瑞德哼到,“果然是小包,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沈百通又否定了,“不,包叔其实也是代办人。包叔一介看场师傅,哪敢跟我们做对。”

“那就是林伯源了。这个林家老大,当真是表里不一,利欲熏心!”轩辕瑞德气得狠狠骂起来,毕竟当年他们也曾相交一场,被朋友背叛陷害,最是难受。

沈百通又摇头,“不,不是林伯源。虽然他也有参与,可是他还是很忌讳和岳父您的关系。就我所知,经常和包叔联络,进行布局谋划的另有其人,包叔好像叫他大小姐。”

“够了,把他扔出去!”

轻悠再不想听下去,斥声喝道。

锦业有些奇怪,但见小妹愤怒肃戾的表情,也没有犹豫,一扬手将哇哇大叫的沈百通扔了出去,同时,正拿着机关枪阻拦张大帅人马的护院们一转机关枪,对着跌出去的肉球就是一阵疯狂扫射,惨叫声中,沈百通的身体一连被数辆军用越野车辗压过,很快就看不见了。

看到那没良心的男人终于魂归九天,宝月流着泪,埋在母亲怀里低泣。

……

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揭密中回神,又是一片激烈的炮弹声传来。

锦业立即扑倒了轻悠,他们身旁,就有几个锦业带来的生死至交倒了下去,锦业一看气得痛吼出声。

事实上,张大帅带来的人并不多,很多都被他们拦下去了。而杨坚的大队人马还在后方,与张大帅的余部也发生了摩擦。

轻悠抬头时,就看到百合子开着一辆模样相当强悍的大马车军事越野车,一下从他们的后舱口掠过,恍惚中,她都能看到百合子脸上狰狞的笑意,那车一下就开到了飞机前方。

锦业也看到了,怒骂,“该死的,又是这疯婆子。老子要亲手碎了她!”

说着就提起两把冲烽枪,要往前舱室冲。

“四哥,别冲动,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我去叫飞行员关掉后舱门。”

轻悠直觉有些不对劲儿,丢下枪就朝驾驶室跑去了。

锦业虽然不甘,还是忍住了,“这疯婆娘想搞什么鬼,不会是想要以身撞机,来个玉石俱焚吧?幸好咱们的飞机够大,一个轮子就能辗碎他们的脑袋。”

轻悠刚转身没跑几步,后方就传来了可怕的轰鸣声,一回头,便看到一片火舌如龙似地擦过落下的后舱门。

锦业低吼,“***,杨老头竟然用我卖给他的火箭打老子。”

气得在宝月的武器箱子里翻了半天,竟然给他翻出个小高炮,当即架起来以地准了往外射去。

轻悠朝驾驶室跑去,就看到跑回来的小八,一脸惨淡色,却没有大惊小怪地乱吼乱叫,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跑,低声说,“七姐,驾驶员死了一个”。

轻悠的心瞬间坠到底谷,难怪一直没关上舱门,都滑行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起飞,估计快要飞出跑道了吧,她之前记得这跑道尽头好像是……

“啊,七姐,不好了,前面好像是……”

“山崖!”

怎么跟长崎的那个机场一样呢?

她突然想到,这机场的总管理人都对亚夫毕恭毕敬,虽然名义上属于国民政府,可天高皇帝远啊,实际上已经被东晁人偷偷控制了。所以,机场建成了他喜欢的模样,似乎……也不奇怪!

这番心思也不过眨眼间,轻悠也不知该为自己庆幸,还是为自己的国民政府悲哀,总之心里是百味杂陈,一言难尽。

冲进驾驶舱时,副驾上的机司正把死掉的驾驶员拖出来,看到轻悠后就着急地叫了一声“夫人”,就往正驾驶位上坐,哪知道机舱外突然响起一片激烈的枪响声。

轻悠立即抱着小八爬倒在地,听到头顶上啪啪啪地一片碎响,感觉到有碎落的金属塑料片砸到头上,眼角余光窥见仪器盘上爆出的火花,而一记痛苦的闷哼让她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不会是……

待到这一轮攻击完,她立即爬起身,侧面的机舱外视窗已经被打碎,钻进来的夜风冷得糁人,可看到驾驶座上已经被打死的最后一个飞行员,她的脑袋瞬间空白了三秒。

“七姐,驾驶员都死了?!”

小八一见,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立即被轻悠捂住了嘴。

“小八,这事你必须保密,不能让后面的人知道。”

“那,那现在都没驾驶员了,我们怎么办啊?”

“我来开!”

一边说着,轻悠一边将人从驾驶座上又拖了下来,一手把住了方向盘,她的目光却被舱外那正跟着飞机同速急驰的军用越野车吸引,跑道边上燃起的火光映出那爬在车架上,端着机关枪的女人。

百合子!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正在忙着装弹匣的百合子突然抬起头,看到了驾驶舱里的轻悠,冲着她举起了右手,竖起的大拇指倒着朝地下一指,又在脖子上一抹。

小八叫,“啊,又是那个丑八婆!”

回头就把轻悠扔下的机关枪抱了起来,想要架到窗口还击,可怜他个头太小,力气也不足,抱着那近二十斤的大铁架子小身子都直打晃荡,急得小脸涨得通红。

轻悠看得直摇头,回头对着百合子抬起了右手,竖起中指,朝天上一比。

***一u!

百合子喝斥着汽车驾驶员将车开得更靠近一些,却没有听到驾驶员大声叫了什么,同在车上的张大帅却发现了前面的情形,就要调转车头。

恰好百合子装好弹匣的机关枪,一看汽车方向不对劲儿,气得大骂,就被张大帅一巴掌给打了,骂她“疯了”,她此时怒火攻心,一抬手就对准张大帅放了十几枪,打得张大帅登时傻了眼,看着身上突然多出的十几个弹孔,接着就被百合子一脚踢出越野车。

“继续给我好好开,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她喝斥着惊吓过度的驾驶员,抬起机枪对准轻悠又一轮疯狂扫射。

轻悠急忙爬下身,同时打转了方向盘,已经加速的飞机突然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飞机里的人全部跟着跌成了一堆。

要是有人从外面看着,就会狠狠抹下一把冷汗来。

因为巨大的飞机是将将擦着山崖边儿转过了机身,后机轮甚至擦掉了边上的碎石,由于速度非常快,机身只是微微颤了一下就朝跑道又冲了回去。

“小七,怎么还不起飞啊,后舱门儿也没关,还转这么大个弯儿,爹娘都被摔昏头……啊,这,这不是飞行员嘛,老天,你坐在驾驶坐上干什么?怎么,哦——”

“飞行员全死了,只有我来开了!”

小八立即跳上前抱着锦业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抖落了个清楚。

“张大帅死了,太好了。百合子这丑婆娘总算做了件好事儿。***,敢打咱们轩辕家的宝贝,看爷爷我来教训她!”

“四哥,小心点儿。”轻悠一边琢磨眼花缭乱的仪表盘,一边告戒兄长。

“你放心!哥哥回头还要喝你和亚夫的喜酒呢!”

锦业端起两把机关枪,架到了破窗口上,对准冲上来的军用越野,就是一阵狂扫,立即打得百合子缩回了头,汽车的行驶发生了明显的晃动,再仔细一看,她的驾驶员被锦业干掉了。

那时候,轻悠对着满眼红红绿绿的按扭,一个头两个大,努力回忆着之前看的说明书,寻了半天想要关掉后舱门儿,按了几个扭,突然听到“突突突”的声响。

接着,锦业跟着小八发出一阵欢叫。

“小七,你怎么弄的,这运输机上也有机枪吗?”

“姐,姐,再来一火,送那丑八婆上西天啊,再来一枪!”

轻悠懵懂,“什么,刚才我在找关门键啊,我没开枪,这个东西是开枪的么?”

她这一按,又是突突突一串爆响,就看到刚刚将驾驶员推出汽车的百合子低下了头去,车身被那一串超强力穿甲弹打得几乎整个翻起,终于停在了路边的草垛子里。

她高兴地冲着百合子竖起两根“中指”,身后传来两个男人一高一低的兴奋吼叫声。

然而,当他们高兴过头再回眼时,迎面就遇上了后到一步的杨坚军车队。

“啊,七姐,快升空,快升空!”

“哎呀,你们不要催啊,我正在找加速杆啊!”

“小七,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忙。”锦业已经坐上副驾驶位了,看准了刚才轻悠压下的那个攻击扭,对准前方的汽车就是一顿疯狂热身,兴奋撸起了袖子,“小七,你负责让飞机升空,我来对付这那杨老头儿。”

于是,当轩辕宝仁一直不见弟妹从驾驶舱回来,而后舱门一直大开着嘴关不上,人心惶惶中,他进了驾驶舱门,就看到了三个弟妹的荒唐模样,登时惊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天哪,你,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轻悠,“开飞机。”

锦业,“打土匪。”

小八,“大哥,张大帅死掉了。刚才七姐把那个丑八婆打跑了,真是太棒了。”

宝仁抚额,“小七,你能开吗?老天,小四,他们在驾大炮,我们怎么冲得过去啊!”

小八立即拉住宝仁,目光炯亮,神情非比寻常地成熟坚定,“大哥,你放心,四哥和七姐一定会带我们平安升空的。”

其实,轻悠此时心里半点儿底都没有,因为这飞机比起她之前开过的战斗机和轻型小飞机,不知复杂了多少倍。

“大哥,你叫大家抓牢坐稳啊,我要升空了!”

宝仁急忙跑了出去,安抚慌乱一片的众人。

就在距离飞机百米外的杨坚等人,同时开着五六辆军用越野车,看着庞大的运输机飞了过来,一个个也吓得瞪大了眼。

可杨坚心里不甘啊,自己的老窝被人踩了,又损失了一批兄弟,这个鸟气儿哪里咽得下,吼叫着就率先冲向了飞机,车上架起的高射炮对准了庞大的机身。

与此同时,飞机舱室里,众人手拉手紧紧连在一起。

男人们的吼叫声,女人紧张地低泣声,还有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交织成逃亡中胆战心惊的一幕。

轩辕瑞德紧紧地抱着三娘,低声说,“宝宝一定会带我们大家平安离开这里。”

两人对视的眼中都微微湿润了。

驾驶室中

“我,我要升空了!”

轻悠声音打颤,开始用力拉动驾驶盘,身子也随着缓缓往后倒去。

锦业紧张地看着舱外的那架高射炮,“小七,别怕,四哥在呢!”

小八爬在座后,挥起小拳头,“七姐,加油!”

轻悠咬着唇儿,心里一遍遍地唤着那个名字:亚夫,亚夫,亚夫,你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们大家。亚夫,亚夫,亚夫……

飞机的前轮终于离开了地面,接着是后轮,最后是全身。

与此同时,杨坚车上的高射炮倏发出一声锐响,带着一片凶猛的火花,吞噬一切的千钧之力,直直射向庞大的机身。对于如此大的射击目标,稍有些技术的人都能将之打中。

机舱里,看着炮弹飞来的三人六只眼,全部撑到了最大,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心里同时祈祷着:快,快,快,飞过去!

轰隆一声,机身发出明显的震动,那带着火花的炮弹一下刷过他们的眼帘,跳跃的火花在眼睛的虹腊上留下刺目的光点,久久不……

同时,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尖锐的金属刮擦声从他们头顶掠过,仿佛是擦着他们每个人的头皮飞过去。

连同此时在舱后的众人,都仿佛感觉到了危险擦身而过,全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高高的舱顶。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

地面,士兵遗憾地报告,“大帅,没打中。”

“**你娘的,没打中还不接着给我打!”

嗒嗒嗒嗒嗒——

又是一片激烈的枪弹声,可惜那庞大的机身已经迅速冲进漆黑的天空,慢慢没入低矮的云屋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飞机上,坐地舱里的人们只感觉到下方似乎有金属突击的“铿铿”声,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又过了几秒……

驾驶舱里爆出小八兴奋的欢叫声。

“哇哇哇,没打中,没打中。”

“姐,姐,你太棒了。”

“哥,哥,咱们安全啦!”

小八跳了又跳,回头就冲了出去,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顺便又把兄姐临危不乱、灵机应变的聪明强悍大大宣传了一番

锦业重重吐出一口气,抹掉一额的冷汗,抽着唇角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头转九十度,对轻悠说,“宝儿,你可真是咱们轩辕家的一大宝儿啊!哈哈哈哈……”

腾起身子就猛揉轻悠的脑袋,轻悠恼得直嚷嚷,眼眶已经一片湿润。

亚夫,亚夫,你看到了吗?

我成功了。

大家平安脱险了。

亚夫,我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你等我!

……

无垠的夜空,星子微闪,庞大的飞机在云层中穿梭,隐约可见那雪白的机身上,书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亲夫号,宛如一只雄倨天空的巨无霸,驶向未知的前方。

这个时候,飞机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新天地,新的命运。

心中一直念着亚夫的轻悠也不知道,从飞离芙蓉城的这一刻开始,她整个生命的轨迹也跨入了一个新的历史篇章,这接下来的数年里,她的生活和经历,更为惊险分成,波澜壮阔,甚至在不经意间,阴差阳错地成为一个几乎左右了两个国家命运的女人。

在这段烽火硝烟,亦伴随着风花雪月的乱世风云里——

美丽的夜上海,有她深爱思念着的男人。

六朝古都、十里秦淮的南京,盯着墙上一幅字画的男人眉心紧拢。

雄倨淮北的紫禁城中,拿着精致锦缎的大将军神思不蜀。

远在南方的台岛上,有人对着一双漂亮的荷兰木鞋,痴痴发呆。

在烟水缭绕的江南临水精舍中,刚刚看诊完的白衣大夫看着自己掌心深深的伤痕,微微失了神。

而在遥远的东晁帝国一艘刚刚从军港出发的战舰上,一个怀揣着激情和梦想的少年,正向大上海驶来,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即将给亚国这个满目疮痍、四处分裂的国家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命运。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人可以抗拒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乱世,爱情是最让人无法期待,却又无限期待的奢侈品。

------题外话------

今天大暴发,四万字,秋写了5天啊喂!

亲们有木有特别暴发一下下,小花小石头红包滴,至少留个瓜印儿啊喂!

新卷《帝国奢爱》即将拉开精彩一幕,敬请期待!

轻悠即将和亚夫团聚,咳,介部分估计会有免费赠送滴好果子哟喂!

林雪忆这个幕后浮出水面啦,终于轮到收拾介个坏卡——下卷看轻悠如何斗倒林雪忆,一个一个拨掉林雪忆所有的依靠和爪牙:向家,林家,名誉,地位,美貌……(大家还觉得该怎么虐这坏女人啊,提点建议哟?)

大总统如何帮弟弟抢回轻悠?(貌似大总统也有点青睐我们家宝宝了咧!歼笑~)

最重要滴:咱们轻悠终于又要怀宝宝了,一个还是双胞胎,大家投票决定吧!有附赠名字滴就更好了。

1-3

正文 01.为了爱1

终于成功升空,再也听不到地面的枪炮声时,轻悠稍稍松了口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将方向盘扔给了锦业,往外跑去。

“小七,你搞什么啊?咱们到底往哪里飞啊这是?喂喂,你急什么?”

“你先帮我稳着,我必须看看大家去,这飞行的时候还有很多注意事项呢?他们都不知道有啥副作用,我得去解释一下啦!”

轻悠跑掉了,小八一屁股坐上副驾驶位,得瑟得不得了,话说这也是两个大小男人第一次坐飞机,危机一过也没什么害怕顾及的,开始捣弄起来。

轻悠跑到机舱,发现情况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也多亏了大哥宝仁在,给众多从来没坐过飞机的族人们解释了起飞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譬如耳鸣耳涨、呼吸困难等等。虽然着实惊吓了一番,众人倒也迅速适应过来。

不过,还是有几个族人因为流弹而丧生,也幸得旁人安慰,慢慢稳定了情绪。

轻悠来到父母身边,三娘忙拉着女儿打量上下,摸了摸染了血的地方,确定都不是女儿的,才大大松了口气。

轻悠看着父亲硬梆梆的表情,垂着脑袋,跪在一边先认了错。

轩辕瑞德扭过头,故意露出那块被女儿砍乌了的脖子,冷哼了一声,道,“在外面混久了,有点小靠山了,有点小本事了,居然连爹也敢下手了。”

轻悠头埋得更低了,攥住父亲的衣袖子,将身子赖了上去,低低的叫了一声“爹”,故意腻了声气儿。

听得三娘捂嘴直笑,想到轻悠小时候,倒真是丈夫的掌中宝,宠得不行,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没有一丝半点儿的重男轻女。

每次轻悠犯了事儿,就像这样腻歪在丈夫怀里,撒娇耍赖,无所不能,几乎每次都无网不利,绝对管用。

轩辕瑞德被女儿腻得没法,恰时被安全救出的族人们由黄叔做代表,上前向他们道谢,格外佩服轻悠在这一连串事件中表现出的勇气、能耐和机智,格外觉得有面子,这脸自然也就再拉不下去了。

“老黄,别夸她了,再夸下去,还不知她要往哪儿飘了!”

“老爷子,不是咱夸七小姐,实在是这段时间以来,若没有她帮劝着、开导咱们这些老迂腐,咱也没今天啊!”

长辈们看着轻悠都露出慈爱而认同的笑容,眼神温和。

轻悠仍有些内疚,“黄叔,这次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害大家……”

黄叔立即挥手打断了轻悠的话,“这事儿早前就已经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了,跟七小姐你并无关系,都是有心之人趁火打劫。现在人死债清,就此揭过。咱们以后就别再提了,重要的还是眼前和未来。”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不知谁带头鼓掌,机舱内响起一片喝彩声,若轻悠是男孩儿,怕早被族男们抛上天,这就被女人们围住各种赞美和羡慕,询问起她开飞机的事儿,还想开开眼界,看看驾驶室。

轻悠被众人捧得有些飘飘然,“那个,这都是我在东晁的时候学会的。其实也不难啦!哦,你们要看看啊,那个……”

机身突然一抖,吓得众人一个趔趄,轻悠才想起自己丢下了个什么大摊子,连忙向众人告歉,火烧屁股似地跑掉了。

乖乖的家伙,真给爹爹说对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这是往哪儿飞呢?!之前他们可是倒着从跑道上起飞的呀!

……

“四哥,你们在搞什么鬼啊!吓死人了,后面坐着三百多人,你们别乱搞啊!”

“小七,我们就是想试试转个方向,这也没什么难的。你别以为你四哥是小八啊,这跟开汽车也没差多少嘛!”

“姐,姐,刚才我们转了一点点哦,不过还没转过来,就有东西一直叫啊叫!”

“什么东西在叫?”轻悠问。

两个男人捣腾了半天,才指着一个仪表盘,上面的指针已经快走进红色区域,瞧着怪紧张的。

锦业说,“你瞧,所有盘子貌似都有起伏,只有这个一直往后走。我就奇怪了!可这玩艺儿到处都是些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的字母。小七,你瞧瞧,这是个啥盘子?不会是……”

他到嘴的那三个字,被轻悠叫了出来,“汽油表!”

“什么?”两男齐喝。

轻悠抚额,“老天,我们的汽油要不够了。一定是之前他们把油箱打坏了,没爆掉算我们运气,可是现在……”

“那还能开多久啊?”锦业蹭地一下站起身,被撞了个头昏眼花,抚额低叫,“这么大个铁坨坨,那得要多少油啊!小七,现在咋办?不会咱们开一半没油,就从天上掉下去吧?”

轻悠很想翻白眼,却怕给兄长压力,只得暗自沉住气。

这时,宝仁又敲门进来,面上明显有些尴尬,说族人们都好奇飞机是怎么开的,想趁这难得的机会参观了解一下。

轻悠也不想对自家人隐瞒,直接把没汽油,要紧急迫降的情况告诉了宝仁。

瞧着小妹镇定的模样,男人们也没慌乱,商量起处理细节。很快确定了他们飞行的方向基本正确,的确是朝着南京去的,同时估计了一下飞行的距离,心里也有了谱儿,分工之后,各行其事。

事实上,距离迫降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宝仁隐瞒了油箱没油的事实,做了一个降落时间通知。本来这就是逃亡,没有定点的机场可使用,众人也很快接受了这不确定的现实危机,还默契地给“临时飞行员”们鼓励打气。

其间,为缓和紧张气氛,轻悠又让族人们一一参观了驾驶室,讲解了飞行原理,和兄长们轮流驾驶。

休息时,轻悠又查看了宝月和十郎的伤势,安抚了二娘母女。窝在父母怀里小憩片刻,听到母亲意外地提起一件事。

“瑞德,我记得,当年清华从东晁留学回来,在海上遇险受伤,救助照顾他的好像就是林家的人,对不对?”

轩辕瑞德眸色沉下,“对。正是林家现在当家的两兄弟林伯源和林仲森。也因为他们的救命之恩,我们两家以前平平的关系就变得更好了。”

事实上,轩辕瑞德为人刚正不阿,以前同林家虽有往来,却不喜林家做事为人的方式,相交甚少。若非弟弟轩辕清华一事,之后他们也不会跟林家来往甚密,从而也影响到了小一辈之间的交往。

轻悠一听,就直觉有情况,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及地,直道,“那,以他们那么想谋夺我们家麒麟锦秘诀的迫切,会不会当年小叔受伤,也是他们害小叔的?”

别怪她现在以小人之心度之,实在是这林家前前后后背着人阴了他们轩辕家多少事,要让人不怀疑都难。特别是包叔一事,显然是早就预谋好的挖角,为验证麒麟锦真假而准备的人。

两位长辈同时敛眉肃眸,没有出声。

轻悠却感觉到父母不欲说出口的猜测和怒意。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在东晁时同林雪忆之间发生的事,以及之前在狩猎场时薄家小姐透露的真相,避重就轻地说了出来。

轩辕瑞德听完后,怒色即起,“真没想到,这个林雪忆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狠心。要不是她,你早就平安回国了,也不会碰到那个……哼,竟然还故意散播谣言,简直欺人太甚。

想我轩辕家早前对他们林家也不薄,还多加扶持。他们不但恩将仇报,始终恶性难改,唯利是图,就是朋友也照坑不误,恶毒已极。”

轻悠听父母没有责怪亚夫强囚她于荻宫,遂松了口气,轻声安慰父母。

轩辕瑞德又凝着眉问,“那个……你小叔现在上海吧?等到咱们在南京安置妥当了,若是医生允许,就尽快把你小叔接回来。”

轻悠为难,“爹,之前艾伯特说,小叔的病要没有个几年的将养,恐怕难于再像以前一样。”

轩辕瑞德就横了女儿一眼,“怎么,你还没嫁人,就有脸把你病重的小叔全权托给一个外人?”

“爹,那根本不是外人。亚夫他……”

“你说,你小叔到底是亚夫的什么人?”

父亲炯亮的目光直直射来,那里的敏锐和深沉,让轻悠着实一愣,打住了口。

可权衡再三,轻悠还是决定不能说出口。有些事,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不是那样,可只要一天不说明,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对于不知道的人反而是一种安全。

“还能是什么人啊!不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加上他又是小叔在东晁交好的朋友的徒弟,有同门师叔情份。”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爹!”

轩辕瑞德气得一把推开女儿,扭头侧背不睬人了。

三娘看着这父女俩的扮相,心下有些好笑,这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女儿呕气。有些事明摆着不说透最好,偏偏这做爹的就想争过女婿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唉!

遂给轻悠打了个手式,上前轻声细语安抚丈夫。

……

三个小时后,又经过一番惊心魂魄的冲击跌宕,亲夫号于天蒙蒙亮时,安全降落在了一片已经打完了麦子的空旷农田上。

众人正一筹莫展于当前所处何境时,轻悠竟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熟人。

当时情况是,巨大飞机降落造成的震动,想当然尔,早起的农人们从家中惊了出来,而距离降落地点最近的一个小茅舍里跑出来的大胡子一见到飞机,双眼精光一绽,故意将左邻右舍的农人都唤醒来,以寻找生还者、讨要些好处为借口,破除了农人们的恐惧,直奔向飞机。

机舱勉强打开后,众人出来看到满目粮田,没有枪炮弹药的军阀,也着实松了口气。

那帮农人们推了个老农做主,上前询问主事者,口音一听就是华中的。

于是,轩辕瑞德做为众望所归的族长,再一次承担起了这个交流责任。

大胡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突然就定在了晚一步和兄长们一起出来的轻悠身上,几步冲上前,就喊出一句所有人都没听懂的话。

啥话?

轻悠听到那声极正宗的港城口音,也非常疑惑。

当大胡子冲上前时,被紧张的锦业给挡住,大声喝问,两个男人一个疑惑一个着急,又**同鸭讲,谁也不让谁,差点动起手来。

轻悠瞧着大胡子半晌,终于认出人,差点叫出声,就被大胡子打断。

“爹,娘,你们放心。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其实是我在广州的武馆里同习四年多的师兄,姓屠,名少云。”

由于情况环境特殊,轻悠悄声跟父母解释。

轩辕夫妇在略微惊讶之下,也接受了女儿交游广阔的幸运机遇。

经屠少云介绍,他们这场迫降的地点也非常幸运,刚好就落在了距离江陵城最近的村落。由于这里比较贫瘠,土匪军阀都不怎么光顾,相对来说安全不成问题,只是物质特别缺乏。

在屠少云的帮助下,当地农人对这一大批突然到来的外乡人撤去了戒心。锦业立即跟屠少云打成一伙,支出些许银元和钱币,便顺顺当当地将族人们暂时安置了下来。

……

就在轻悠迫降到了江陵城时,轩辕家出事的消息也传到了远在上海,织田亚夫的耳中。

砰地一声,文件被男人重重拍在桌上。

眉目肃戾,杀气氤氲。

四下的空气仿佛瞬间降到零下,比起窗外的冬风还要寒心彻骨。

“这个百合子!”

十一郎即道,“少主,我立即派人将她抓来,任您处置。”

织田亚夫抿紧了唇,不语。

高桥道,“元帅,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先找到夫人的下落。按说,他们现在一家人,加上半个轩辕族三百多口,目标如此之大,很容易被人寻到。若让有心之人先我一步,唯恐危及夫人性命。”

十一郎,“少主,有十郎在,我再加派人手,定能在三日之内寻到夫人下落。”

织田亚夫看着桌上来自芙蓉城佐佐木的报告,心思暗转,眼底的怒火也慢慢按下,杀意却不曾稍减。

“马上找人。另外……”

他将文件夹一扣,目光冷直地看着高桥下令,“给龙村上将派一份报告,就说百合子没能稳住张大帅这颗最好的傀儡棋子,而给反东晁的杨坚以上位的机会,任务失败,必须受到军令处罚。

但鉴于她在前两年的出色表现,为参谋总部传递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功过相抵,暂不追究。

令其立即回参谋总部,接受新的任务。视其在新任务中的表现情况,予以奖惩。”

高桥应下,迅速记下了命令细则。

十一郎却非常不解,这按主子一惯的行事准则,伤了轻悠的人都必死无疑,哪还有什么功过相抵的说法,更莫说继续给受用的机会。

他对于百合子的为人,当真是非常厌恶。不仅仅因为佐佐木报告里,十郎为之受了伤。当年他也亲见百合子害轻悠几乎发疯,直觉这个女人的存在对主子是个极大的威胁,只想着早一日除去,早一日安生。

高桥离去,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十一郎焦急地看了织田亚夫一眼,欲言又止。

织田亚夫瞥了他一眼,道,“很担心十郎?”

十一郎立即跪下,“少主误会了,十郎身为夫人的死士,虽死尤荣。”

织田亚夫摇头,“十一郎,你错了。十郎跟着轻悠,比你跟着我要安全很多。以轻悠的性子,她是舍不得任何人为她涉险牺牲的。”

十一郎微微一愕,心下释然。

织田亚夫又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不立即杀了百合子,对不对?”

十一郎,“属下不敢揣度少主心意。只要是少主您的决定,一切都是正确的。”

织田亚夫轻叹一声,看向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眼底却一片沉晦之色,“轻悠这个仇,我迟早要报。百合子想看我痛苦,报复我当年的狠辣,我便给她机会。但是她也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十一郎目光一闪,心下震愕。

“还有,必须在轻悠到上海前,把轩辕清华找到!”

凝重填满男人的眼眸,一闭之间,再睁开时已是迫人的坚决。

“立即安排,去南京。”

十一郎急了,“少主,您若亲自出面上门要人,那会曝露身份的呀!”

抄起羊毛外套的男人,忽然一笑,冷傲,矜贵,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信服,道,“做下这一手的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何惧!我以轩辕家正牌女婿的身份登门,怎么也比姜恺之那不明不白的抢亲人好得多。”

男人的调侃,让十一郎差点掉下眼珠子。

……

江陵城外的小山村。

在略做休整后,轩辕族众人就开始计划离开小山村,到江陵城搭火车去南京。因为之前轻悠和父兄商量的结果,仍是决定到南京重振旗鼓。

南京,即是当前全亚国治安情况最好的政府中心,同时也是六朝古教,底蕴深厚,更是华南地区的经济文化中心,聚集了一些南方的知名绣坊,有丰富的资源,但又不像苏杭两地名家汇粹已经饱合,相对来说发展空间要好一些。

屠少云的存在,给了初至异地的轩辕家人不少宝贵的信息和意见。

不过,当轻悠询问屠少云为何衣衫褴褛地混迹于小山村时,屠少云的解释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当锦云和宝仁一起随老农至江陵城打探消息,购买车票分批送走族人时,带回了一些消息。那一日,屠少云都十分沉默,且愁眉深索。

轻悠直觉这个师兄有极重大的事瞒着自己,他不说,她也不好直问。当第一批族人被顺利送走后,她在一次午饭后问起他是否要跟他们一路时,他却一口回绝了。

锦业当时在场,听到后就嚷了起来,还不顾对方尴尬地打破沙锅问到底,甚至毫不避讳地将轩辕家在芙蓉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抖落出来。

轻悠也不明白为什么四哥格外喜欢跟师兄打交道,不过按她熟悉的两人性格,的确更容易打成一伙儿。

那之后,在他们陆续送走族人时,锦业还陪着屠少云进山里打过几次野味,两人之间的友谊迅速升温,几乎到了推心置腹的死党铁哥们儿阶段。于是,他们要离开的前两日,锦业再一次积极地说服屠少云跟他们一块儿走时,没想到屠少云竟然又拒绝了。

当晚,这对依依不舍的好哥们儿约定日后再会,大醉一场。

却不想,锦业竟然趁着罐酒的机会,逼着屠少云说出了他愁眉不展的真相。令轻悠大为吃惊!

“师兄,你,你竟然是屠大帅的幺子?!”

屠少云恨恨地看着眼前两个狼狈为奸的兄妹,尴尬又负气地哼了一声,“对。我本名叫屠云。当年,你到江陵转火车被当地混混扒了钱票时,刚好我路过,帮你解的围。”

“阿云,你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啊!”锦业毫不理会好友的白眼,亲热地直攀肩膀。

轻悠又问,“可是师兄,我离开港城已经四个多月了,那时候不是说屠大帅,呃,伯父病危,您现在怎么在这里……”

屠云叹息一声,终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吐实。

他本是要回华中探望父亲病情,因为父亲向来身体极好,又正值壮年,不过四十七八岁,怎么会在四年间就到了“病重”的阶段。他怀疑有人暗中算计父亲,回来就为了查探真情。

但没想到坐火车刚入华中境入,就遇到了士兵临检。说是捉拿通缉犯,画相上竟然是他的模样。这显然正是阻拦他北上,其中必有阴谋。

他本是幺子,上面还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从小聪明伶俐,一直是父亲心目中最中意的接班人。自然引得两位哥哥的妒嫉。当年离家出走,除了与父亲在政见上的不合外,也有不想引起家庭纷争的原因在内。

他东躲西藏,仍是中了暗算,性命垂危时被这小山村里的老农救回家,好不容易才将养回来,却不想这一耽搁就过去了三四个月。华中的局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最终掌权的却不是他那两个哥哥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父亲的心腹之一刘正强少将,现在自称刘大帅。

“……其实,之前我有向织田亚夫求助。呵,要的是我那四年照顾你这小师妹欠下的情,他说他会替你还。其实我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真的派了舰队来帮我。

可惜,当时我轻信了刘正强,中了他的奸计,险些丧命不说,还害了亚夫派来的舰队,被姜恺之一举成擒,现在还关押在江陵城大帅府中。”

轻悠惊讶不矣,她没想到,国民政府所谓的华中大战胜利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师兄,你之前一直不想告诉我们,是怕牵连我们家吗?”轻悠问,心下已了然。

这时,锦业从怀中拿出一张通缉令,轻轻一抖落,就显出了屠云未着胡子的模样,笑道,“阿云,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我和大哥一起进江陵城的第一天,就看到这通缉令了。”

“哼,那你还不知死活要跟我攀兄弟。不是想等我夺回大权,好趁机攀高枝儿吧!”

“唉唉,知我者,莫若阿云也!”

“去你的,少在那儿酸我。真看不出来,轻悠这么单纯可爱的妹妹,会有你这么个满肚子坏水的哥哥。”

“阿云,你怎么能这么乏底自己的生死至交呢!”

锦业夸张地叫着,还往屠云碗里斟酒,屠云嘴上骂着,手上却没客气地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轻悠暗笑,也没阻止哥哥。她觉得师兄似乎也憋屈了几月,由于被亲信出卖,还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身心受创,身边也没有值得依赖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能真心倾叙的,也需要好好发泄一番。

这一夜,锦业陪着屠云双双醉了个结实。

隔日。

即轻悠和父母要离开的前一日,锦业表示要和几个生死至交留下来帮屠云夺回大帅之位,拿回华中的掌控权。

具体男人们是怎么谈的,轻悠并不知道。但她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在大家刚逃出危机时,又让轩辕锦业涉入这样危险的事件中。

可让她在明知道故人有难时,就撒手离开也不可能。先不说这次族人们险降小山村中,多得屠少云帮忙才顺利离开。就是那四年里,屠少云做为师兄,也对她多有照拂,还在港城时帮了她不少忙。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袖手旁观,坐视朋友有难而只顾自己安危。

为此,锦业拜托轻悠说服父母再多停留几日。

轻悠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找借口,编说暂时没能买到火车票,要晚几日才能出发,让大哥宝仁先带父母进江陵城住几日,也好为还在病伤中的宝月和十郎调养身子。

当日,屠云便由轩辕家人做掩护,顺利回到了江陵城中。

经过几日的筹措侦擦,计划安排,男人们确定了行动时间。

轻悠给兄长送晚餐时,意外听到了他们的一个计划安排,“……嗯,七点钟正是刘正强用晚餐的时候。那也是一天中,他最为放松的时间。即时我去见他,他一定会非常惊讶……届时,听到我的信号后,你们就立即给罗副将的部队发信号……”

之前轻悠也想帮忙,却被男人们一口回绝了。

而且两个兄长的口迳一致说,怕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事后会被织田亚夫追杀!

不巧,这两人居然都对织田亚夫赞誉有嘉。

轻悠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这日,由于冬季天色黑得早,家人们不到六点就用完了晚餐,各自回屋休息。轻悠被父母留下说话,讨论到南京后重新建天锦坊的事。席间,锦业借口先溜掉了。轩辕瑞德还非常不满地骂了两句。

轻悠心里直打鼓,距离兄长的行动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她有些心神不宁地应付着父母的话,好不容易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七点来临时溜出了家门。

无独有偶,就给她撞见了十分惊险的一幕。

……

七点过一刻,轻悠躲在大帅府附近的一条小巷中,迟迟不见所谓的信号,或其他动静,心如擂鼓,直觉事情有变。

按摁不住心底的担忧,她僻着附近巡逻的士兵,想要侦察内部情况,悄悄摸进了守卫薄弱的后营。

之前听说刘正强的这个大帅府并非屠家主宅,而是临时建起,由兵营包围所成。如此铜墙铁壁似的堡垒,也不可不说这夺得帅位的人心里有鬼,怕人谋害。

“快走!别磨磨蹭蹭,早晚都是一个死,早死早点儿去投胎!”

刚摸到一个看起来相当偏僻的空地上时,听到喝骂声,轻悠吓了一跳,四下根本没有可躲避的地方,只得勉强掩在了墙体黑影里。幸而天色奇黑,院中一盏照明灯距离她的位置较远。

然而,当她看清被押到墙边,要被枪决的人时,吓了一跳。

其中两人,正是四哥的人,负责发信号给那罗副将的。再一看,她又发现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国民政府的外交官陆维新,曾在港城时帮助提点过她。

早已经过了四哥和师兄约定的发动时间,一切都不容轻悠多想,见招待枪决的人也不多,她一咬牙,就掏出了自己的小手枪,瞄准了人。

当士兵正举枪要射时,突然砰砰砰几枪,弹无虚发,纷纷倒下。

一见这情形,漏网的人还来不及喝叫,就被反应过来的受刑者们齐齐撞倒,轻悠冲上前补上一枪。

刚刚好,死掉的士兵数同受刑者一样,掩饰住了他们这方突生的意外。

“七小姐,太好了,幸好你来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哥和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轩辕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维新显然比轻悠更惊奇。

那两个执行任务的人才说,就因为陆维新的突然出现,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就是说,这计划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刻钟左右,现在才正是时间。

轻悠正要问陆维新缘由,就听到一声类似瓷器碎裂的声音,那两人立即称是信号来了,就去发信号,轻悠前去帮忙,等到信号发出后,再回头找陆维新,已经不见其人。

紧接着,整个大帅府陷入一片激烈的枪弹交织中,轻悠本想出去帮忙,却被两人按下了。

待到大事抵定时,枪声皆止,已是天明时分。

屠云终于成功夺回了大帅之位,却只能面对父亲和兄长们的灵位,默然无语。

锦业问起轻悠突然跑来的缘由,轻悠避重就轻地说起了陆维新的事。

屠云一听,立即喝问,“他现在哪里?这个该死的家伙,要我抓到他,一定将他大卸八块,以告我父亲在天之灵!”

轻悠一怔,想不出这位印象中亲切随和的儒雅绅士,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师兄如此愤怒,杀意立现?!

------题外话------

啊喂!下集就是重逢日哟!

繁华滴大上海啊,咱们悠悠马上就来征服你咯!

正文 02.为了爱2

屠云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整整四年的家园。

可惜,此时已是满堂缟素,白帐银纱。曾经热闹熙嚷的庭院,如今几无人烟,花草枯败,尘灰纳垢,这一般物是人非瞧来,着实让人唏嘘叹惋。

轻悠看着那站在灵堂中的男子,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髯须尽褪,面目清瘦却精神抖擞,眼神炯亮却隐有浮光轻掠,所有的悲怆似都束敛在那袖上的一截雪白素章上。

她想,自己也许能稍稍懂得这个男子,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们几乎都是一起离家,在异乡独立求生,偿尽了外世的人情冷暖。

不管曾经跟家里闹过多少不愉快,但在心深处,家之一词,始终是最温暖的存在,最具吸引力的归宿。

谁曾想,自己最信赖的这一角,会有彻底塌陷消失的一天。

才四年啊!

“师兄。”

轻悠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递上前。

此时,说什么节哀、保重,都是多余的。

屠云看轻悠一脸担忧,根本没心思喝什么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此时已是霜月寒冬,这一口暖热下肚,瞬间烫帖了整个心胸,让他一下红了眼眶,握着杯沿的手指都一片森白。

轻悠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在一旁陪伴。

此时灵堂中不断有人前来致辞,堂前烧香蜡纸钱的女人们嚎哭不迭,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良久,才听到男人深重踯躅的声音响起,说,“我爹,最喜欢在闲暇时抱一壶祁门红茶,随走随饮。”

说着,他低头又饮了一大口。

声音渐渐变得冷硬,“刘正强那个混蛋,就是深知我爹这个习惯,在爹惯用的宜兴紫砂茶壶里下了慢性蒙汉药,让我父亲致死都不知原是他这个最亲信的老部下害了他。他一直苦苦支撑,想要等我回来,我却……”

轻悠插口问,“师兄,那位外交官陆先生做了什么,让你想杀他?”

屠云冷哼一声,“陆维新名义上是国民政府的外交官,实际上,他四处从事的活动都是探听与姜家做对的敌方情报,且擅长挑唆人心,合纵联横。

刘正强就是受他鼓动,阴谋策划夺取我爹的大权。先害我爹病重不能理事,又挑唆我两位心思不齐的兄长内斗,互相残杀而死,从而气死了我爹。”

“我误信于他,以为一直以来封杀我的都是我的两位兄长。所以在听说兄长们已死,便去找他,哪知就中了他的埋伏。但事前我为以防万一,借了织田亚夫的舰队相护。不想陆维新竟然也搬来姜家三少的舰队助刘正强围杀于我……”

“我大难不死。却不敢再轻信于人,只能一直隐姓埋名于小山村中。幸好你和锦业来了……

破袭那晚,我和你四哥一起埋伏在刘正强屋外,就听到他跟陆维新争论跟国民政府合作的事。陆维新威逼利诱刘正强归顺姜家,刘正强深知旗下众多将士都与姜家的国民政府有世仇,根本不可能同意。他为了掩盖自己窜通陆维新害死我爹的秘密,就想杀陆维新灭口。”

轻悠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晚自己会碰到陆维新和四哥的人一起被拉出来枪决,被她救了后,立即就跑掉了。原来,不管是哪方得胜,他这个空降牌师爷都将小命不保。

“哼!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番筹谋,最终还是失败了。”

“该死的陆维新,该死的姜啸霖,还有那个姜恺之!”

屠云转头看着轻悠,目光中充斥着涛天的杀意,“轻悠,我知道你跟姜恺之有旧。但我不是姜家,我会用堂堂正正方法跟姜家大战一场,在战场上解决掉这些恩恩怨怨,你不用为难。”

轻悠伸手握住屠云泛白的拳头,轻声道,“师兄,我明白。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放眼未来。我想伯父看到你能夺回他的毕生基业,领导华中的百姓们走向更安定和平的未来,也会为你感到骄傲,在天之灵也能安歇了。”

屠云眼中闪过一抹极亮的光,微微一晃,反手握住轻悠,觉得本已经冰冻寒冷的心,因为女子温柔的劝慰终于温暖起来。

遂道,“轻悠,你轩辕家这次帮了我,大恩不言谢。稍后我就派人帮你们把那架大飞机给弄出来,我听锦业说,那还是亚夫送给你的订婚礼物。哈,这小子对你可真是没得说。你们有随行的机械师可以帮你们修好飞机,即时我再托关系帮你联络好南京的机场。”

“阿云,不用啦!机场的事儿,我已经找人联络好了。”

轩辕锦业从大门外大步走来,微笑着上前与屠云握手,重重的抱了抱,这般生死历下的兄弟情谊,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轻悠微叹,心想江陵城的事已经圆满地落下帷幕,他们这一夜未归,回头还得面对父母兄姐们的质问。大概爹爹又会气得好几天不跟她和四哥说话吧!

……

轩辕家的临时租屋里。

“轻悠,你这次和锦业私溜去帮屠少帅,真是太鲁莽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和我有多担心,当时听到那大帅府传来的激烈枪声,你爹抢了宝仁的枪就要往里冲,就怕你和锦业再出什么事儿,你们啊……”

三娘无奈地训斥着跪在地上的两兄妹。

两人将脑袋垂得极低,不狡辨,也不吭声儿。

刚从外面回来的宝仁回来,看到两人的模样,即好气又好笑,只说了句“你们两个现在可是咱们轩辕家典型的革命性人物了啊”,就进了屋跟父亲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就是这样。方才儿子出去,正是屠少帅的副官相请,他们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专列。牛师傅说,他留下来修好亲夫号,届时屠少帅会帮我们请飞行员将飞机开到南京。

另外,屠少帅为表达小妹和四弟的相助之谊,赠给我们十万两金条。儿子不敢收,但金条已经送到屋里,还请父亲定夺。”

轩辕瑞德背向外地侧躺着,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没睡,就是在生闷气。

宝仁等了许久,也不见父亲说话,便要起身离开。

突然,轩辕瑞德翻起身,重重一喝,“叫那两个孽子给我进来。”

“是,爹。”

于是,两个负“金”请罪的人进屋挨了父亲狠狠一顿训后,终于得释自由了。

事后,关于十万两金条的处理方式,都教众人跌了回眼镜儿。

按轩辕瑞德一惯傲气和硬脾气,定是不肯收要全部退还的。

哪知看到那一大箱子金条子后,轩辕瑞德大手一挥,叫专职管财的长子将金条点好数,存进了轻悠推荐的值得信赖的洋行中。

并说,“用我家两大宝贝的性命换来的金子,就是一百万两我也不嫌多。”

事后,锦业直乐呵,说,“咱爹这老八股终于开窍了。等咱家在南京安顿下来,哥哥我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轻悠疑惑,“哥,你不帮大哥重建天锦坊吗?你还想做什么事业?”

锦业掐了把妹妹的小脸,指了指屠云少帅府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说她到时候就知道了。

轻悠只劝锦业不要再搞得像这次帮忙夺权那么惊险,莫说爹心里舍不得儿女,到底老人家也经不起太多的惊吓了。

锦业立即转移话题,问轻悠,“咱们坐火车后天就到南京了。你说,你是先去见姜恺之,给咱家找个地头蛇好依靠呢?还是马不停蹄地去上海,会你的大元帅情郎?”

轻悠面上一涩,嚷嚷,“哼,我谁也不会。我……我去上海看小叔去!”

锦业大笑,“得得得,就说了女大不中留嘛,什么看小叔啊,不就是看你的亲亲情郎嘛!”

兄妹两在走廊上打做一团,玩得不亦乐乎。

远处花廊下,轩辕瑞德正逗弄着自己的小外孙儿,旁边二娘三娘一边织着娃娃衣,聊着娃娃经。锦纭陪着锦绣给孩子绣小鞋。大娘陪着宝月在廊下晒太阳。众人看着那两个跳蛋似的兄妹打闹来去,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一家和乐融融。

……

就在轩辕家坐上开往南京的专列时,织田亚夫刚刚结束私访姜啸霖的行程,连夜坐专列返回上海东晁租界。

“少主,姜啸霖矢口否认,难道是已经发现先生跟您的关系,故意扣押着来威胁遏止您的计划?”

“不,他不可能知道。”

“那是为什么?那毕竟是夫人的小叔,他如此扣押着,就不怕即时夫人知道了,坏了夫人和他弟弟的关系?

我知道了,也许他的目的就在于此。早年夫人被他从姜恺之身边赶走,其实他们姜家根本不像他所说的一样,欣赏欢迎夫人。这对少主您倒是有好处的。只是怕先生的病情拖不起……”

织田亚夫拧眉道,“他不会让人出事。”

虽然飞机上的两位专家被迷昏了,但相关的病情资料却全部被拿走。

十一郎恍悟,“您的意思是,姜啸霖其实是要利用轩辕清华引夫人上钩?那肯定是一钓一个准啊!少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织田亚夫不语,铿锒铿锒的车轮滚动声中,他看向窗外,视觉焦点落在不知明处,却是想起了当初陪轻悠回家时的情景。

事实上,他早前有推测到姜啸霖的用意,这一次至南京面谈,不过是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个国民大总统不愧是夺取了全亚国多数百姓的支持和认同的一流政客,而其培值自己势力的手腕也相当精彩狠辣,为了兄弟一心,敢于孤身深入敌人后方赢取弟弟的信赖。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一位好兄长。

这时,门被敲响,高桥拿着一纸电报进来报告。

“元帅,夫人已经找到了。”

待高桥颇有些兴奋地将轩辕一家的行迹一一说明后,和十一郎一样,都有些遗憾他们先走了一步,恰恰就跟轩辕家错过了。

织田亚夫听完后,道,“派人看好了,别再出什么意外。有任何动向,随时汇报。”

高桥诧异,“元帅,您不亲正去接夫人回来么?属下以为,姜啸霖是不可能阻止你去接自己的未婚妻的,就算姜恺之想阻拦,姜啸霖也不会同意。”

最重要的是,把人接回来,他们这上上下下一干高级将领和执勤警卫们,都不用整天战战兢兢的了。

大警报终于可以解除了,夫人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救星哪!

想当初,元帅大人为了跟夫人重逢,临时改变了亚国的作战登陆计划,弃上海而就港城,调了一个加强旅的装甲师团去圣玛丽学院啊!这一次,至少也是亲自去接吧!

“不用了。”

话一落,高桥的眼珠子差点儿惊掉下来。

织田亚夫不耐烦地挥挥手,高桥揣着一肚子疑惑不解退了出去。

十一郎却隐约有些明白主子的心意。

八成,这人还气着呢!

就是不知道夫人会不会亲自来见少主,哄少主开心呢?

可依夫人以往的心性,从来都是少主先低头认错去哄回来的。

这一次,有点儿悬啊!

……

轩辕家到达南京后,因为还有一大帮子族人,前后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算安置妥当。

这时候,轻悠早已经按捺不住心情,想要去上海见亚夫。

可惜总也抽不开身,只能依着十郎所给的电报号,给上海拍电报。

拍了整整十八天,却没收到一个回电。

别提她这心哪早就抓耳搔腮的受不了了,更加上南京报业非比寻常的发达,距离上海也不过四百公里,上流社会的八褂新闻多如牛毛,关于亚夫的各种花边绯闻层出不穷,更让她坐立不安,信心动摇。

轩辕瑞德自然知道女儿偶时在家庭会议上失神,是为了哪般。

看到那些负面新闻,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要有心,早就知道你已经到南京了。他不过来看你,你要是敢给我私自跑去见他,就别怪爹动用家法。”

轻悠委屈地嘀咕,“爹,当初你要女儿二选一,女儿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您也该理解亚夫的难处啊!”

轩辕瑞德气得冷哼,又几日不同女儿说话。

三娘在一旁打圆场,也聊胜于无。

其实,在织田亚夫要送轩辕清华离开前,曾深夜见过轩辕瑞德,说明事由。

轩辕瑞德也趁机,再次探问亚夫的真实身份,以及跟轩辕清华的关系。

亚夫和轻悠一样,没有据实以告。

此事,让老爷子很郁闷,很不甘,极不爽。

前儿被女婿忽略了就算了吧,之后还被女儿给忽悠了,这能不气嘛!

就算明知道有些事,其实不知道对自己更好,可偏偏就是拗不过这个脾气。

总之,就是妒嫉啊!

虽然他非常欣赏织田亚夫,甚至今日轩辕家终于能够全家一心团圆美满,也都亏了织田亚夫“先破再立”的果断手腕。可自家女儿都一心向外,不理解做父亲的心情,那怎么行?!

轩辕瑞德始终没松口,轻悠最终决定瞒着父亲,偷偷跟四哥锦业天不亮就出门“办天锦坊的事”,坐近六个小时的火车到上海,晚上还得赶着回南京。

到达上海时,天色大亮。

这是轻悠第一次到上海,清晨的火车站已经人潮如织,卖报的,卖早点的,热闹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坐上最新型的后蹬式洋包车,一路前往东晁租界,所见全是童话般的圆顶俄式建筑,因为早前这块租界正是东晁帝国在北平的大战中,从俄国人手里赢来的战利品,路上不乏穿着东晁和服走动的男男女女,一幢幢东晁屋舍也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

无形之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锦业忍不住打趣她,她也没多少心思应付,一双眼眸望眼欲穿般地瞄着远处那幢亲王宅砥。

心里幻想着和男人见面的各种情景,想说的许多许多话,想得小脸绯红发烧,教哥哥调侃得不行。

终于到达目的地,她兴冲冲地就要往里走,立即被大门前口气严肃的门卫给拦下了。

“亲王殿下岂是你等可以说见就见的。”

“那你帮我通传一下。”

士兵打量了轻悠一番,就赶人,“走走走,你们这些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凭你这相貌身材也想勾引亲王殿下,痴人说梦,再不走,我们就以搔乱大使馆秩序,抓你进大牢了啊!”

“我才不是那些女人。我认识亲王的副官,高桥上校,你跟他报我的姓名,他自然知道。”

锦业立即拿出了一片金叶子,士兵才勉强哼哼一声接下了。

轻悠恨恨地嘀咕,“哥,回头我一定要告诉亚夫,他的兵,收受贿赂,欺负他的未婚妻!”

锦业哧笑,“得了吧,小妹。你都当着国民大总统的面,把人家抛弃了,还想以亲王未婚亲的尊贵身份仗势欺人,做梦啊你!”

气得轻悠狠跺哥呵呵一脚,锦业夸张的跳起来躲开。

可两人打闹了好一会儿,又吹了三个多小时牛,士兵才回来说高桥上校在开重要的军事会议,没空见两人,让他们赶紧离开。

锦业气得就要要回金叶子,差点跟警卫干起架来,轻悠急忙拉着哥哥离开了。暂时跑到待对面的东晁寿司馆里,守株待兔。

“瞧,我没说错吧!织田亚夫那小子可是个记恨的啊,之前那个来抢亲的黄婆子一家后来都从芙蓉城彻底消失了,你不知道吧!就算当日你们有默契,可是他那心性儿、傲气儿,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诺,这不就拿乔了。”

轻悠苦着脸,“我知道他的脾气,当年,他的醋劲儿好大,好可怕,几乎毁了向大哥的一双手。”

兄妹俩便有一句没句一聊起过往,时间也不知不觉就走去半天。却总也等不到认识的人从亲王府里出来或进去,眼见着天色暗下,距离她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轻悠气坏了,拍桌子就要走人。可一看到路上穿着和服的人,心里又不甘得很。

本来之前十郎要跟来,可她伤到心脉必须休养,否则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照当初在港城时一样,硬撞?

这里的守卫可比港城严密不只数倍了,而且当初多数警卫还认识她,这里没半个。

一筹莫展——

直到天色将晚,轻悠终于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高桥上校,立即冲上前相认。

高桥惊讶地看着轻悠,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随即想起之前在百乐门时,男人突然支他回来取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这背后的用意了。

遂按下几分好奇,引轻悠进了亲王府,其实只是像征性的一个存在,平日织田亚夫几乎并不住在这里。

锦业一见终于把到了一个能说话的大官,立即告状把金叶子给要了回来,那个兵从此就再没出现在轻悠面前了。

……

“高桥,亚夫现在哪里?我要见他。”

“元帅现在百乐门。”

轻悠惊叫,“什么?他又在那里。”

高桥咳嗽一声,“是,今日白莺莺小姐发布新歌,元帅一早就去捧场了。”

唉,元帅大人哪,属下可不敢对夫人说假话。

轻悠气得七窍生烟,蹭地一下站起身,喝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到南京了,还有,我今天来找他,他八成也知道的,对不对?”

高桥尴尬地别脸直咳嗽。

得,稍有些脑子的人,谁不知道这就是默认了啊!

好哇,那个臭男人居然真给她闹这出——幼稚!

轻悠瞬间淑女风度全失,踢开椅子,就往外冲,边走边挥手叫,“你回去告诉他,他有空玩女人没空见我,以后都别想见到我了。哼!哥,咱们走。咱们再不济,也不屑去受这份折辱。”

织田亚夫,你混蛋!

那个时候,百乐门最豪华的贵宾包厢里,刚刚接过白莺莺递来的威士忌的织田亚夫,突然别脸打了个喷嚏。

白莺莺忙关怀询问,织田亚夫推开白莺莺递来的手帕,从左胸口的衣兜里掏出白色手帕擦了擦,垂眸不语。

派高桥去接应,估计跟上次的总督宴会一样,也会发火吧!

“殿下,您真的没事儿?您平日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身体啊!不若,让莺莺给您做个精油推拿吧,就是有些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瞧着男人唇角隐约的一抹愉悦,白莺莺更为殷情,想要趋前为男人接住用过的手帕,不料男人将手帕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里,她伸出的手僵硬地收了回来。

织田亚夫又看了眼壁钟上的时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动作优雅,侧脸的完美轮廓在漾动的光影中,美得让人心颤,偏偏又不敢靠近。

无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他就想看看,那小家伙到底对自己有多大的决心,是听到他在百乐门,就直接气走掉,还是……

……

“啊,那个混蛋!”

已经冲出房间的轻悠气得一跺脚,站住了。

高桥追上前,解释,“夫人,其实元帅自打到上海后,一直都不开心。几乎……都没有真正笑过……那个,吃饭也极少,都瘦了好大一截……还有,每次属下提醒元帅吃药,就必须提起夫人,元帅才会吃药……”

这避重就轻的“掩饰”,也不算是欺骗了啊!

夹心饼干可不好做。

轻悠立即转回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高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瘦了?他不按时吃饭吃药?他……还拿你们出气儿来着?”

高桥连忙点头,苦着脸补充他们一干高级将领最近的悲苦生活,完全用一种看“救世主”般的表情看着轻悠。

轻悠的怒火稍稍压下,“我就知道,他最爱玩苦肉计。”

高桥哆嗦,“夫人,其实元帅大人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您!相信只要您一出面,那些什么莺莺燕燕,通通靠边站,元帅眼里只有您一个。”

“那他明知道我来了,还故意跑去捧那个什么白莺莺莺的台,什么意思嘛?”

高桥哑口。

锦业噗嗤噗嗤地直喷笑。

轻悠咬着下唇,小脸上一片涩然。

最后,傲胸一挺,目光一凝,道,“高桥上校,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百乐门。”

……

百乐门,上海滩最大、最豪华、最富盛名的高级夜总会。

这里有最昂贵的美酒,最漂亮的女人,最诱人的歌声,最激情的表演,是整个华南最销魂的去处。

当轻悠下车站在在百乐门的大门前,耀眼闪烁的霓虹灯,楼上不断绽放的烟花,楼里隐约飘出的莺歌燕舞,比起港城的娱乐城,更添了几分江南烟雨的情致和韵味儿。

门里门外,往来的多是身着精美旗袍的高佻女子,连高大丰腴的俄国妞儿也多穿旗袍,借机展露自己傲人的身材,勾引过往的公子哥儿们。

衣香鬓影之间,暗藏着数不尽的暧昧盈糜,物欲横流。

轻悠心下不屑地哼哼,这里的女人,一个个跟竹竿似的,胸前没有三两肉,有什么好看的,一张张锥子脸,这要放在皇家,都入不了选妃者的眼,要鹅蛋圆脸、丰腴肥臀,那才是好生养的。

一边腹诽着,她忍不住挺了挺胸。

锦业有些惨不忍睹地对她低语,“小妹,你忘了,你现在扮的是男人!”

轻悠尴尬地一愣,立即躬回了丰满的胸脯,瞪了哥哥一眼。

走在后方,护送二人进场的高桥侧脸咳嗽了两声。

话说这百乐门也不是随便哪个人能进的,若没有高桥这位光德亲王跟前的第一随从在,凭他们兄妹两的生面孔,就算穿着光鲜亮丽,也是不让进的。

此时此刻,当他们两张生面孔出现时,也暗中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在众人眼里,走在最前方的轩辕锦业,俊郎潇洒,举止之间不失大家公子的风范,但好奇打量的模样又添一分小城人的土气,唇边叼着一抹坏坏的笑容,又土又邪的调调儿,倒让女士们颇有些兴奋。

于是,在频频收到美人们的秋波暗传时,锦业有些心猿意马,想要独自去偷欢了。

“小妹,你去找妹婿。哥哥就自己解决啦!”

心动不如行动,锦业瞅准了一个红衣美人儿,就飘了过去。离开时,高桥指了两个前去护卫。

轻悠嘴上不满,可也没办法,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呢!

今晚,出于负气,她故意穿了一身白色男士西装,戴着一顶同色的帽子,头发都被藏了起来。脚下踩着专门被垫高的皮鞋,鞋跟儿藏在长长的裤管子里,虽然身形娇小了一些,但模样清秀,皮肤白皙,眉眼清灵,比起锦业更扎眼儿。

她还故意在小嘴儿边上帖了两撇不伦不类的小胡子,看起来更显得娇俏可爱。

女扮男装,在百乐门这样的场所,并不少见。不少前朝遗留下来的名门贵女们,也喜好骑装,扮相俊美的还在圈子里流为佳话。

“哟,这是哪家的小娇娃,长得可真嫩啊!”

“好像冠生园最近新出品的大白兔奶糖。”

“得,虽然这身西装不错,我觉得要是她换上旗袍,这小身板儿可有看头了。”

男人们的风流谈话,不期然地就飘进了包箱里,织田亚夫的耳朵。

他立即放下了酒店,起身将围帘拉开,唰啦一声脆响,瞬间惊动四下方原百米范围,附近所有包厢的人都朝他这方看了过来,惊讶地看着那身着黑色军服,俊美得宛如天神降临的男人,瞬间都失了声。

“呀,他怎么会在这里。”

平日,织田亚夫都在二、三楼的包厢,他喜静,不爱被打扰。非身份足够者,都无法受到邀请。

现在一楼的包厢,相对楼上的就开敞多了,先前织田亚夫还闭着帘幕,这会儿一拉开,几乎整个大厅的人都能看到他。

“乖乖,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真不愧是与日月同辉的男人。”

“这还是男人么?我看,就是女人也没他漂亮吧!”

“嘘,别瞎说。”

织田亚夫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那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家伙,目光危险地眯了起来,唇角已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白莺莺莺不解,想要上前探看,却突然被男人伸手揽进了怀里,目光对上男人精光湛然的眼眸,心跳瞬间失速,红了脸颊。

那时,轻悠正在问大堂经理,“我想跟你们的红歌星——白莺莺莺小姐坐坐。听说她今天发表新歌,我是专门来捧她场子的。”

大堂经理惶恐,当然不是因为轻悠口气够叼,完全是看到她身后高桥上校的身份。

点头哈腰道,“这位小,呃,公子,现在白小姐正在招呼光德亲王殿下,暂时走不开。不若公子您先小坐片刻,我去跟白小姐说说。”

这情况是诡异滴,亲王的副官竟然陪护着这个小丫头,大堂经理不敢直接拒绝。

轻悠心急火燎,只想立马见到人,哪有心情陪经理打太极,立马变了脸色,“什么光蛋亲王,皇朝都灭了,哪来的亲王啊!”

那四个字一出,周人全歪了嘴。

心说,今儿晚上可来了个粗脖子——不怕死的啊!

这方距离也不远,白莺莺听到,忙道,“殿下,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现在上海滩的女人谁不巴望着受这位亲王的垂青,得一段风流韵事,白莺莺也没料到自己会成为那个雀屏中选的幸运儿,自然紧张得很,不希望横生枝节。

“不用。”

男人没有松手,仍将她搂在怀中,她心中高兴不矣,彼此之前终于从单纯的陪伴,上升到这样亲密的接触,遂腆言说了几句担忧,男人的目光却穿过了人群,落在那个白西装的小人儿身上,一动不动。

恰时,大堂经典哆嗦地指过来。

轻悠顺着看过来,一眼接上了织田亚夫的目光。

隔着大厅来往穿梭的人头,还有闪烁明昧的灯光,四目交接的瞬间,仿佛只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砰,好像就在耳边。

亚夫,亚夫,亚夫……

这一次只分离了一个月,轻悠从来没感觉如此……

久得度日如年,熬心废神。

突然,经理的话钻进耳里,“那位,咳,被亲王殿下抱在怀中的桃色旗袍女子,就是白小姐。”

竟然真的左拥右抱,好不快乐。

好哇,织田亚夫,你真行!

“小姐,您等等……”经理一看轻悠直直就冲了过去,吓坏了。

“夫人。”高桥一叫,经理和周人听到,都愣了一愣。

这夫人的称呼,是从何来?

轻悠可什么都管不了,只觉得那个白莺莺扎眼得不得了,现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女人从男人的怀里挖出来,再给男人一个大耳巴子。

可恶,我叫你偷人!

------题外话------

看轻悠和亚夫的后世恋--《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

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正文 03.信不信我当场把你办了

轻悠冲到一半路时,就被人给截了。

众人眼光齐齐打了个拐儿,登时全亮了三分。

今晚,可是奸夫、情妇、小三儿,一齐亮相,有好戏看了。

“喂喂,放手,放手啊你!”

来者何人?

“我说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又笨回去了?”

轻悠甩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红艳蔻丹指,撸平衣服上的皱褶子,那小模样配上她此时不伦不类的白西装加小胡子,真是一看一个好玩儿。

那人噗嗤一下就笑了个前仰后合,丰腴高挑的身段儿,宛如帖着美人鱼鳞般,黑色晶片迤地长裙,在她身后散开一个魅惑力十足的孔雀尾,可谓艳压全场。

“瑟琳娜,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三八。”

美丽傲气依旧的公爵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轻悠美眸一转,突然拉开了一个再见故友的笑容,抱了抱瑟琳娜,顺势将人拉近,附耳问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你的地儿。”

“算你转过性儿了。”瑟琳娜挽上轻悠支起的手臂,朝织田亚夫那方走了过去,边走边低声说,“就算咱心里再巴望着,也不能失了淑女的体面,懂么?”

轻悠挑衅地瞪了织田亚夫一眼,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口气非常不屑,“幸好你来了。他连你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那种莺莺燕燕。”

瑟琳娜挑眉,“你这是恭维吗?”

轻悠一样挑眉,“这难道不是恭维吗?”

瑟琳娜乐呵得伸手掐了把那涂得粉白粉白的小圆脸,“小样儿。就知道你这抗打击能力是一流的。”

轻悠哼哼,“本姑娘的反弹回攻能力更是一流中的一流。”

两人亲亲蜜蜜,耳语娇笑着,就从织田亚夫和白莺莺面前走了过去,走得近了,都没看那两抱在一起的男女,施施然地,从其面前走过,就走进了他们旁边刚刚清了场子的包厢里。

待到焦点人物们于相邻的包厢一落座,场面似乎终于恢复了,可那暗藏在表相下的汹涌浮动,让众人的眼光和嗅觉都敏感了不少,八褂之心开始悄悄沸腾。

“亲王殿下真是艳福不浅呐,这身边小美人儿还热呼着,绯闻女友就风光登场了。”

“瑟琳娜小姐好歹还是英国公爵夫人吧?亲王殿下都不避讳一下?”

“您是没瞧见,公爵夫人傲气,亲王殿下可更傲气。”

“那当然,这西洋妞儿见了咱们东方的帅哥,也得伏低做小,乖乖从了不是,入乡随俗嘛!”

众人发出一阵儿哄笑。

又有人冒头道,“我说刚才那扮男装的小娇娃,又是个啥角色?”

“听刚才那口气,说着找白莺莺,明摆着就是冲着亲王殿下来的嘛!”

便有女人哼哼了,“不就是扮了个西洋男装,有点儿打眼罢了,要真换上旗装,一准被那两位比下去,哪能进亲王殿下的贵眼呐!”

“得,你丫的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有胆子,你也到台上喊一嗓子光蛋亲王看看是啥光景儿!”

这抵话的正是摸进人群里的轩辕锦业,他一闹,那满口妒嫉的女人就不依了,大概也是仗着身边有几位世家公子,丰腰一扭就给这杠上了。

“你什么意思?凭本小姐的身份,用得着妒嫉那不伦不类的东西嘛!”

锦业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狠盯向那女人,“身份?你们这里的身份就是拿来泡男人的,还是被男人上的?”

那女人一下臊了脸,捏着包包想要上前跳腾的模样,却碍于轩辕锦业突然舒展身子时,身后那站得笔挺挺的两个黑衣保镖。百乐门虽在公共租界区,可当前上海的老大是东晁帝国,她也不敢在老虎嘴上拨毛。

女人身边的公子哥就按捺不住出头了,“小子,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儿。这十里洋场也不是你们山里来的土包子好淌的地儿!”

轩辕锦业挖挖耳朵,“小子,我也奉劝你的女人一句,小心祸从口出。我小妹怎么不伦不类了,你丫的有本事也换套男装,瞧瞧光德亲王会不会看上一眼?”

那女人更不甘,“亲王殿下怎么就不会看我一眼了?”

锦业吹吹手指尖儿,“要不要,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男人女人齐喝一声。

锦业整整衣领,“俺也不黑你,就赌我小妹能不能让亲王殿下亲自动手,请她跳舞?你嘛,只要让亲王殿下看你一眼,就算你赢。”

那动作,那口气,自负得让人吐血。

瞬间刺激得男人们齐声吆喝着就接下了这个赌局,那女人心下有些不安,但在这一片支持叫好的吆喝声中也挺着胸口傲气巴啦地应下了。

旁边的好事者又问,“那这赌本是什么?”

锦业绅士地朝那女人点点下巴,表示女士优先。

女人想了想,冷笑道,“如果你小妹输了,亲王殿下看了我一眼,那么,我就要你这个自以为是哥哥在百乐门前面——爬洞,我身边有多少个男人,你就得爬多少个裤裆!”

靠,上海的女人不但尖嘴猴腮,还够他妈小**肚肠的。要照他在西南三省时的脾气,敢骂他的宝贝妹妹,先就赏她两大耳刮子了。

锦业笑着,却让人心底泛寒,“好,要是我输了,爷就钻裤裆。怕就怕你输不起!”

女人被那眼光盯得有些心虚,可身后男人吆喝声大,给她壮了胆儿。

“你说你的条件。”

“现在你仗着人多势众,万一输不起,要赖帐,我可怎么办?我可是穷山沟里来的土包子,怕得很哟!”

锦业故做低小的模样,逗乐了观战的少爷小姐们,慢慢的竟然有不少人站到他这边看好戏。

立即有义气的哥们儿出主意了,“那就请一位够身份的见证人啊!”

锦业嚷嚷了,“你们百乐门,谁是最有身份的人?”

接口者多了,“那边包厢的方爷,最好打报不平,在上海滩有好几家大酒店。黑白两道的人都得敬他三分。”

“那位也行,警备厅厅长的蒋公子,咱们这一圈儿人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觉得漕帮的凤帮主也不错,女中豪杰。哪哪,就那位,她最喜欢中性化装扮了,跟你小妹有得一拼呢!”

锦业瞄了一眼,心下哧了一声,得了呗!我家宝宝的扮相比那蛮婆子可爱多了,根本不具可比性。

众人说了一溜儿,锦业都没表态。

那热心的义气哥们儿见状,似乎瞄出了什么,就近附耳低语道,“这位哥们儿,你不是想请咱上海滩最传奇的那位爷做见证人吧?”

锦业一听,眼中大亮,立即收回了搭在玻璃几面上的双腿,问了句“谁”。

那人声音压得更低,目光朝三楼上最好的那间包厢挑了一眼,“诺!咱百乐门的幕后超级大老板,上海滩的地下无冕之王,整个华南地界上数一数二的爷——向大少。”

“他?”

“你知道黑龙组么?”

“知道一些。”

“那你知道咱们国民政府的第一夫人,姓什么?”

“好像是,姓向吧!”

那哥们扔来一副你还算有些见识的眼神儿,“他们说的那什么方爷,厅长公子,堂主,只能算是这个。”竖起一根幺指,“而咱们向大少,可是这个。”一根大拇指。

“有向大少做保,哥不是瞎吹的,就是国民大总统也不敢赖帐的。”

“好!就他了。”

锦业兴奋得后颈毛儿都立起来了,一拍大腿吆喝了一声。

可就这劲儿,又惹了一堆嘲笑声。

那哥们摇头,望空兴叹,“兄弟,不是咱哥们儿不帮你,要请动那人做保,就前面一圈儿加起来也不够格哦!您哪,就这小赌摊子,将就凑合着吧!”

锦业一拍桌子,抄起一杯酒干到了底,就吼,“不行。哥们儿要就要最好的,绝对不将就!”

众人纷纷摇头,直觉这爷们真是刚从山里出来的,脑门子缺根弦儿。

那女人这会儿就按捺不住了,因为场上的交谊舞音乐已经响了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下场,而公爵夫人那边已经开始有了动静,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她这可急着去得胜,待会儿好看人穿裤裆呢!

“急什么啊!我又不会跑。”

锦业抚着下巴,双眼凝着那三楼的豪华包厢就不动了。

正在周人推攘起哄时,突然来了一位西装革覆,模样普通已极,但目光却精锐如箭的男人,众人立即息了声,瞠大了眼,仿佛看到奇迹般。

“轩辕公子。”

锦业立即站了起来,“我是。”

“我家先生知您远到而来,周车劳顿,特送上一瓶上好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希望您今晚玩得愉快。一切开销,都由我百乐门负担。”

锦业接过递上前的红酒,问,“谢谢。请问您家先生是?”

那人微微一笑,并没回答,“轩辕公子若不嫌,由在下给你们的赌局做个见证,可否?”

那义气的哥们儿这方回了神儿,提醒道,“快答应呀!这位就是向大少身边的第一把交椅——豹哥。”

锦业心中一亮,立即从善如流。

周人一片低嘘暗叹,心说竟然给他们撞上个深藏不漏的土包子啊!

锦业牛气冲天地朝那女人大喝道,“如果你输了,就给我身后这两位爷消遣一夜。”

那女人脸色大变,却已是骑虎难下。

此时,华丽的舞场内,灯光旋转,霓虹艳影纷纷,纸醉金迷的夜上海,才刚刚拉开它神秘面纱的一角。

……

在锦业闹起赌局时,女人们这边也正在酝酿一场华丽的角逐。

瑟琳娜将织田亚夫搞“婚外情”的前后始末说完后,口气里不乏兴灾乐祸状,调侃道,“幸好你刚才没冲过去。不然,以后这泼妇的名头就落头上了。”

轻悠睥睨道,“哼,之前咱俩在港城公开决斗时,早就坐实这泼妇的名头了,现在还扭扭捏捏的,装什么装!”

瑟琳娜眼底绽出一抹佩服的光,但口气又委婉了,“傻妞儿,你才来上海,根本不了解这鬼地方的作劲儿。”

“作?什么作劲儿?”

瑟琳娜摆了摆手,将闲人赶走,半拢了帘帷,立即撤掉了一脸的傲气儿,露出只有闺中蜜友才得见的真性情,“你是不知道这淮南的女人啊,那些大家千金,名媛淑女,一个比一个小鼻子小眼,造作得不得了。”

“哦!”

“在港城咱们比武,那叫帼国不让虚眉。你知道这里叫什么?”

“叫什么?”

“逞凶斗狠、跟男人比肩的女人,那叫男人婆!”

“没什么啊!”

“这还叫没什么?这里的男人一个个都瞎了狗眼,就喜欢那种捏着个小帕子,笑不露齿,走路一步三摇的怪物。”

轻悠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瑟琳娜急了,“瞧瞧,就你这样笑,一准被他们在背后给埋汰死!一群造作狂,无聊透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够爽快!”

轻悠算是听明白了,瑟琳娜跑来上海,八成是没交到什么知心的名媛做朋友,今儿就抓她吐苦水了。和朋友这一闹一笑,一吹牛,之前等不着人的郁闷和着急也没了。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我刚才冲出去,就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可不是。”

轻悠摇头,“瑟琳娜,你说过,情场如战场。甭管这架势美不美,能赢,那就是好架势。不能赢,那就是花架子,顶个屁用!”

瑟琳娜一下眼眸大亮,眼底里的欣赏更多了。

“轻悠,你是想……”

“当然,你说入乡随俗,咱也不是不会。”

“嗯。可要玩那套作,你肯定不如他们江南女人。”

“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弱项,跟人家的强项拼哪?”

“那你想怎么样?”瑟琳娜感觉自己的气场马上就要找回来了。

“听卿一席话,姑娘有妙计。”

轻悠扬起小下巴,抹了抹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笑得宛如狡猾的狐狸。

……

而正被着两方人马算计的光德亲王殿下,已经没抱着白莺莺“作”了。

他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那里本来一直是白莺莺坐的。

一向喜欢紧闭的帘帷被大打开。

可惜。

对方的帘帷被密实地关上了。

这在往常,是绝没有的情况。

话说这光德亲王,可与日月同辉的男人啊,谁不想亲眼见见,就是碰不上,也能赏个眼鲜不是。

可惜。

对于那两关在帘帷里的两个女人来说,他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殿下,您尝尝这水晶糕,厨房里刚做的,用的是上剩的黑芝麻、黑米、赤豆……”

白莺莺端着盘子,殷情地趋前讨好。经历刚才一番亲昵之举,她有了些信心。

“行了。”

哪知男人伸手挡开,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不耐烦。

白莺莺尴尬地僵了僵,退了回去。

很快,又有人送吃食过来,“白小姐,寿司来了。还有这您要的樱花糕!”

小厮口气极为讨好,显是为了给小费。

白莺莺直觉男人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沮丧之下,将一腔闷火发在了小厮头上,摆摆手,低喝道,“都拿走,殿下现在不要这些东西。连这盘水晶糕,也一并拿走。你们做的是什么东西,没一样讨喜的。”

“慢着!”

哪知男人突然就回了头,盯着那盘子上的寿司,叫拿过去,并打赏了小厮一百块。

小厮高兴地抖着眉毛离开了,白莺莺垮着脸看着男人竟然拿起筷子,将寿司上的生鱼片一一剔除掉,将米团子端端地放在盘子里,配上一块樱花糕,做得就像一朵染井吉野樱一样可爱。

“送过去。”

接盘子的自然是高桥,送去哪里,不问自明。

白莺莺看得莫名其妙,又心惊胆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男人吃掉了剩下的樱花糕,并说,味道不错,还要了酸甜的泡蒜头,另外还要配上酱汤,都送到隔壁去。

这俨然就是一道极普通,又有些稀奇的东西式餐点。

亲王殿下在为隔壁的女人布菜吗?

白莺莺意识到这一点,一张清妍的脸蛋刹时皱成了个苦字,双手几乎绞断了丝帕。

正在这时,旁边边的帘子被哗啦一声打开,沉寂酝酿许久的风暴即将到来,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聚了过来。

包括,正在三楼上,专门换了观战位置的那位传奇式的大人物。

“大少,一切都办妥了。”

“这个轩辕小四,倒有些意思。”男人抚着下巴,轻笑。

“呵,他这分明是稳赢的买卖,却非要摊上您的面子,倒不是个一般的土包子。”

“告诉织田亚夫,他介绍的这个人,我要了。之前一直给他备着的豪华套房,祝他今晚小别胜新婚。”

男子的话声还未落尽,楼下便传来一声娇斥。

“白小姐,本公子想请你跳一支舞,不知可否赏光?”

……

在向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亲王包厢前,站着一个白衣粉面、八字胡的小公子,那气场可真不小,不管她能不能成,至少人家敢上阵啊!

就凭这一点,众人心下都很佩服,又羡慕妒嫉恨!

“这,这位小,呃,公子,莺莺只会唱几首小曲,不会跳舞。”

白莺莺没想到轻悠会来这一招,是想借此招把她从亲王身边引走,然后方便公爵夫人出手吗?

还是想私下里跟她摊牌,挑衅?威胁?

轻悠怪叫,“白小姐,我没听错吧?不是说百乐门的姑娘,个个都能歌善舞,精通十八般武艺嘛?”

白莺莺心说,这该是个泼皮,口气傲骄了,“这位小公子,莺莺今日多有不便,不若让我介绍咱们百乐门最好的舞女,陪您一曲?”

也没等轻悠答应,就朝侍应招了招手,把人请了来。这人显是由她罩着的,顺势就攀上了轻悠的肩头,撒娇讨好。

那腻人的香水味熏得轻悠一个喷嚏打出,把女人给推开了。

“殿下!”

白莺莺低叫出声,原来那个喷嚏把织田亚夫打了起来,脸色还相当不好地看着轻悠。

可白大小姐并不知道织田亚夫的心思,以为他真生气了,连忙扑上前安慰,“殿下您息怒,我这就让人将她打发走。”

那头,瑟琳娜连忙上前递纸巾,轻悠撸着鼻子,翁声翁气地说,“娜娜,你没说错,上海这鬼地方,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连个像样儿的暖气都没有,冷死人了!”

瑟琳娜噗嗤一声笑了开,攘了轻悠一把,“得了,别贫嘴了!你没把人钓上,要不要我出手啊!”

“去,本姑娘才没那么草包。”

楼上,那位传奇式地人物抚着下巴问,“阿豹,咱们百乐门的暖气很差吗?”

阿豹抽了抽嘴角,即道,“属下这就让人升级暖气通道。”

楼下,轻悠再接再励。

“白小姐,我远从千里之外的蜀地芙蓉城而来,久慕白小姐美名,今生今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邀白小姐一舞。如若白小姐不能成全在下这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心愿,在下真是……只有跳黄浦江一死了之!”

瑟琳娜距离最近,再次忍不住背转身,维护自己的颜面。

锦业那头刚刚喝进一口酒,听到最后一句,一口喷出,正中某哥们儿脸门。

做为当事人的白大小姐,额角不可克制地抽了抽。

织田亚夫的脸色更沉了,这小白痴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楼上那位大人物听完,放下手上酒杯,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心说织田亚夫竟然惹上这么号人物,难怪夜夜跑到他这里来“买醉”。

“白小姐,你就成全在下我这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

轻悠接到了男人杀人似的眼光,冷冷地扭开,继续磨叽。

“心愿吧!”

她边说边上前,突然一躬身,背后的右手竟然伸出一支红玫瑰来,身子一矮,竟然就要跪下去。

男人眼眸一道厉光闪去,就狠狠推了把看得发愣的白莺莺,低声命令,“去!”

白莺莺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朝前扑去,为了稳住自己不跌个颜面尽失,只得伸手架住了轻悠,双双晃了一晃,才稳住了下跌的姿势。

轻悠立马大叫,“呀,白小姐,太好了,你终于答应我了吗?谢谢你,谢谢你。”

一把将人死死抱住,心里腹诽着,瘦得跟排骨精似的,有什么好的呀!真没眼光。

被腹诽的那个“没眼光”的男人,看着紧帖的两副身子,差点儿就冲出去把两人分开。虽然是女人,可这独一无二的旺盛占有欲,煎熬得他直揣大拳头。

这小笨蛋到底想搞什么?

高桥感觉有些惨不忍睹滴别开了眼,心说,元帅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自作孽,不可活啊!

“音乐,音乐,坦戈儿,坦戈儿。”瑟琳娜大叫。

轻悠回头瞪她一眼,手上却没松,拉着白莺莺就顺进了舞池里。

瑟琳娜就摇到了织田亚夫跟前,以手挡嘴,说,“光蛋亲王殿下,你的女人被抢了啊,还不快想想办法?”

这女人,当然指的是白莺莺。

织田亚夫扫来两道冷光,一把攥过瑟琳娜,唇角上勾,“多谢公爵夫人提醒,不若就劳你大驾,上阵一回!”

“喂喂,我才不要淌你们俩的混水,织田亚夫,你松手。”

瑟琳娜用德语叫着,听懂的也没几个。可她还是被拉了进去,很快就绕到了轻悠和白莺莺身边,她还没看清情况,虽然她也很好奇轻悠要怎么折腾这个男人,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哦!啊!”

叫的不是瑟琳娜。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咱山沟里来的土包子没跳过舞,对不起啊白小姐。”

当然,这道歉的也不是织田亚夫。

“白小姐,听说你今天发表新歌,不知道哪里能买到你的唱片呢?哦,虽然我家还没用过留声机,不过为了你,我立马就买一台最好的。”

“我,我的唱片,很快就灌出来了。”

很不巧,白莺莺今天说发布新歌,也就是为了吸引大老板,借机谋求灌录的机会,成为真正的歌手,而非娱乐场卖唱卖笑的歌女。这其中的差距,等级的分野,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她脸上的尴尬,教轻悠尽数收进眼里。

踩人家的伤疤的确有些缺德,不过叫轻悠放弃挑逗男人的机会,也万万不能。

她瞄了眼壁钟的时间,当即转换策略,不再欺负白莺莺,转为暧昧大战。

于是,织田亚夫的目光瞬间厉了三分。

就听,“白小姐,你这袍子真漂亮啊!”

女人就对着白莺莺上下其手,那动作在旁人看来要换是个男人,够得上猥琐的等级了。

“哦,你的小手是用什么东西保养得,哎呀,又细又白。哦,这个手指甲修得真好,呀,这指甲油也好漂亮啊!嗯,连手感和触感都很好,又凉又滑的……”

就抓着别人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滑呀滑,抚呀抚,变成了好像“被非礼”的状态。

男人的眉头抖了抖,一脚又踩上了公爵夫人。

瑟琳娜正偷笑,就痛得叫了一声,嚷嚷,“织田亚夫,你够了啊你,你自己折腾成这样儿的。早前不在府里乖乖等着人家送上门,非要跑这儿演大戏,你活该!”

“闭嘴!”

眼见轻悠又攥着人溜开,织田亚夫急忙追上。

就听到,“白小姐,你这香水味儿也好好闻?是哪个牌子,在哪家店买的呀!哦,真香……什么,你没抹香水?这是自然体香么?再让我闻闻。”

更看到,小女人竟然扒拉着别人的衣领子,整个身子都帖挂了上去,脑袋搁在人家的细颈弯儿里,像狗似地嗅来嗅去。

当然,这是男人愤怒的情绪下加工成了极碍眼的感觉。

在旁人眼里,就觉得那对拥舞的女人,一个高挑清妍,一个丰腴娇小,也十分养眼儿。最重要的是那丰腴娇小的女人,一双八字小胡子随着她生动的表情,变幻不定,加上她暧昧的小动作,不出格,却在明昧不定的灯光和人影掩护下,更显得暧昧挑情。

当然,这不是说两个女人之间有暧昧。而是两个各有千秋的女人,在这一舞之间,通过这种奇妙的搭配,而呈现出的一种奇特、有趣,又暧昧诱人的风情,神秘感。

男人的目光,直接落在小女人紧紧搂着某物,一个劲儿地乱磨,那双丰腴傲人的双胸,在别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就是个同性,也十分碍眼,碍眼得让他越来越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织田亚夫,你轻点儿啊!人家手疼了死啦!啊,喂,你干什么……”

男人终于甩下舞伴,朝轻悠那方大步冲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突然从侧方冲上前,佯似脚步不稳就要朝下倒去,立即伸手向路过的织田亚夫招手求救。

“哎,哎,亲王殿下,喂,喂,您……啊……”

女人最终震惊地垮下了一张漂亮脸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走掉的男人,竟然连半个眼神儿都没给她,简直当她是中边的小花小草,不,说她是花草都是侮辱花草了,那是连路边的破石子儿都不如啊。

锦业跟着走过来,非常绅士地将她扶了起来,因为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雪中送碳的一举,立即赢得女人无限好感,甚至还委身相依。

锦业连忙闪了开,嘻嘻一笑,道,“大小姐,你可是赌输了啊!按刚才咱们说好的,你得好好伺候俺这两位兄弟一整夜哦!”

女人装委屈的脸揪然变色,惊愕颤抖中,就被高桥留给锦业的那两黑衣男人托下去了,留下一串尖叫声。

没人敢救。

不仅因为那女人身份一般,更因为这赌庄可是全上海滩最顶尖最权势的男人做的,谁敢出头不给面子,那就别想在上海滩混。

……

“啊,你干嘛?放手,光蛋,放手啊,你神精啊你!”

白莺莺突然被推开,轻悠扑了空,就被织田亚夫抓着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尖叫起来。

“救命啊,非礼啊——”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眼角抽搐。

织田亚夫健臂一收,将轻悠提进了怀里,掐着一劲儿乱晃的小脑袋,低喝:

“轩辕轻悠,你玩够了!”

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四目相对,火辣辣的气息在空气和眼神中流窜,跳跃,激烈冲撞。

哼,够了才怪!

“保安,保安,这个光蛋欺负人,欺负人啊——唔!”

女人的小嘴立即被堵住了,工具就是男人的嘴。

场子上随时候命的保安打手们全紧张地看着场上的男女,眼神儿都落在了被叫出来的大堂经理头上,经理不明究理,在案发现场犹豫徘徊,各种愁苦,进退两难啊!

轩辕锦业还凑上来,“喂,你还不叫人救我小妹。你没看到,那个光德亲王居然当场非礼一个男人!”

周人立即丢来一堆鄙视的眼神。

“我们在你们百乐门消费娱乐,居然还被恶霸欺负,这说出去像话嘛!喂喂,你快叫人上去把他们两拉开啊!这太丢人现眼了啊!”

旁边走出一个男人,“这位兄弟,你即是人家的大哥,为什么不舍身相救?”

“唉,你没见他身边站着带枪的人嘛?我也怕死的好不好!”

立即又一堆鄙视的眼神扔过来。

男人一手端着一杯威士忌,一手夹着支雪茄,轻吸一口,吐出烟云缭绕,懒懒地说,“如果说,我身上也有枪,让你上,你上是不上?”

锦业这才回头,看清男人的模样,心头暗惊: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

只此一眼,不需要谁再报名号,那慵懒中暗藏锋机的强大气场,除了那传说中的黑龙组第一把交椅向大少,还有谁!

“唔唔唔,王八蛋,你住手,你混蛋——”

轻悠好不容易挣开脑袋,扬手就挥巴掌,然而目光在触上男人深晦而微颤的眼神时,她的手臂徒然失力,巴掌落在了男人完美的侧脸上,却是轻轻地碰上了,就没再挪开。

这一瞬间的失力,在旁人看起来,非常诡异。

要是再看不出小胡子和光蛋亲王之间,暗藏的种种j情,那他们以后就别提自己是百乐门的常客了,从来没混济过烟花风月场。

“我混蛋?”

男人的声音绷得死紧,眼神更暗。

“那个,你动作也太……好吓人!”

“我吓人?”

男人的眼睫毛都快要撞上她的,她用力后仰,想躲开那迫人的气场,却被那熟悉的男性气息,紧紧圈绕,再难逃开。

“哎呀,你先放手,攥得好痛。”

他心软,放了。

她转身就溜,还大叫,“我七点的火车,必须走了。”

“该死的,你还敢给我逃!”

男人大吼一声,当众上演举世睹目的追女大戏,看得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位,高傲矜贵,冷若冰霜,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俊美亲王吗?

轻悠一边在人群里钻躲,一边叫,“人家已经看过白小姐,也见识过光蛋亲王了,人家要回家了,拜拜,不用送了!”

“来人,给我拦住!”

织田亚夫被气得不行,扬声大喝,可惜保安们被那突然下楼的大老板给喝止了。

向大少悠闲地吐出一口烟,“今晚能看到光德亲王失仪慌乱的模样,也不虚此行了。”

锦业碰了碰递来的杯子,“大少,我刚才说的事儿?”

“上三楼。”

转身就走。

锦业发现,随着男人的移动,远近上下至少有三十来人之多跟随。

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还布置着如此滴水不漏的保护网,可真不是普通人。

但他又担忧地朝妹妹那方望了一眼,向大少见人没跟上,回头哼笑一声道,“你还不放心?”

锦业看着妹妹已经冲出了视线,而织田亚夫还没追上,有些担心,“亲王殿下不会失手吧?我妹妹可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个两枪就杀死两头老虎,带着你们轩辕一族三百多口人,开飞机逃出升天,还毙掉了西南三大军阀之一的张大帅,又帮助华中的屠少帅夺回帅位的女人,只是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

锦业闻言不由僵硬了脸色。

乖乖的,原来他家的小七宝儿竟然这么有名了。

还是该惊叹一下,黑龙组对整个亚国局势的关注力度,完全不亚于任何一个军事力量?!

向大少仍懒懒地吐着烟圈儿,“兄弟,要我说你真不够实诚,还是说你们轩辕家的人都太谦虚了。”

这时候,一声尖叫传来。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

轻悠已经被织田亚夫扛了回来,一头长长的发丝在空中飘来荡去,画出惑人的弦度,刹时让全场的男人女人都看得移不开眼儿。

一巴掌落在肩头的小屁股上。

“再叫,信不信我当场把你办了!”

“你敢,你敢!回头我就告小叔去!”

“你看我敢不敢。”

最终,男人扛着挣扎叫骂的女人上了电梯,消失在眼中,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浮想联翩的背影。

……

一进电梯,叫嚷的小女人就被放了下来,可双脚没能沾地,就被重重抵在了铁墙上,屁屁坐在了扶手上,小嘴儿被男人灼热的唇舌彻底攻占,身子被坚硬的胸膛重重挤压。

野火,欲望,申吟喘息,在窄小阴暗的小电梯里,火热窜烧。

------题外话------

哦哦哦,俺一写到向老大就觉得特别兴奋。大家要喜欢黑帮故事滴亲,可以去看秋秋的另一本现代完结文《总结好强大》,讲滴就是百年后,向家出现的一位传奇性黑道老大退休后的爱情故事哦!

向家,他们这个家族,以及黑龙组,是秋秋现代故事大背影下的一个重要角色啦!不管是古代,近代,现代,都有哈!同时,这个世界里,还会出现很多新的家族,在不同的时期,成为世界的引领性人物。

4-5

正文 04.亚夫,我错了

“你这个小混球!”

男人重重一哼,那是忍耐到极限已经无法再忍下去的愤怒和暴躁,终于暴发的恨、恼、怨、愤,不甘,寂寞。

还有深深的思念,交缠冲撞而出的复杂情感。

狠狠的渲泄!

“啊,好痛!”

怀里的小美人儿娇娇地嘤叫一声,扭着小身子闪躲,却躲不开男人狂野放浪的索取。

他噬咬着她柔嫩的肤,埋在那温热柔腻的颈弯里。

低喝,“现在知道痛了!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杀了你!”

她睁开眼,眼底氤氲着媚惑至极的流光,轻轻一转,意态横生,故意嗯嗯啊啊了两声,惹得男人更加使力。

喝着气儿吐呐,“好吧,如果杀了我,你才解气儿,我让你杀。”

他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儿,粉红的小脸上布满细密密的香汗,额角帖着一缕湿漉漉的发,配上故意眨巴眨巴的无辜眼神,一副待宰小鹿、任君品尝的模样,简直让人想气又气不起来。

最终,只能被她俘获,深深沉沦。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有些负气于她分明吃定自己的坏相儿,大手狠掐了一把翘屁股。

她昂起下巴一哼,“咱们新时代女性,敢说敢当,一言即出,十匹马也追不上。”

那小眼神儿一垂,一只小手爬上他坚硬的胸膛,在熨烫得平整如新的黑色军服领上,来回滑动,挑逗味儿十足。

“很好。”

他的眼神顺着那只纤纤小手,缓缓移动,酝酿着一场涛天欲火。

“今晚,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抚上想往已久的俊脸,感觉那条条血脉下的火热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手心的博起,双手一下缠上脖子,小脸爱怜地轻轻蹭了蹭男人已经汗湿一片的脸颊。

轻声吐呐,“我是不是应该再加上一句,欲仙欲死呵?!”

此时,电梯铃响。

他将她重重一抱,托着小圆屁股,以面对面双腿缠腰的放浪至极的姿势,走出了电梯。

当走廊上明亮的灯光一照进眼里时,她的羞耻心又冒了出来。

嚷嚷,“亚夫,放我下来啦,会被人看到的。”

他不以为然地冷哼,“现在才知道害羞,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个女人磨磨蹭蹭,你不觉得丢脸?!”

她嘟嘴反驳,“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

他一用力,她就撞上了……

欲势待发!

“就是女人也不行!”

他恶狠狠地,力气大得快要把她捏碎了似的。

森亮的眼神宛如尖刀,迸射出炙烈的火焰。

好像她再反驳一句,他就会吃了她似的。

她哼哼一声,也不跟他拌嘴了,小脑袋一埋,拱进他怀里藏起来,掩耳盗铃好歹还知道一点点羞耻吧,寥胜一无咯!

相处这么久,她越来越清楚他的脾气,其实他对她,永远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纸老虎。

砰,男人一脚踢开了大门。

女人吓得抬起头,只看到印度门房的红色包包头一晃而过。

心说,看样子真的气坏了。

好可怕,新仇加旧恨,这要算到什么时候呢!

走进客厅时,她瞄了眼古老的德国式壁钟,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已经过了她预定的火车回程时间。

要是告诉男人说,她必须在明天早上五点前赶回家,他会不会直接剖了她皮,吃了她的肉啊!

“亚夫,啊——”

身子蓦然失重,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重重摔在了厚厚的床垫上,弹了一弹。

哐哐的钢铁摇晃声中,罩顶的紫红色蕾丝纱帷,摇曳颤抖,水晶帘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激烈的碰撞,仿佛她瞬间加速的心跳。

更像

他一贯坚持的速度。

她的脸一下如火烧,在他缓慢而利落动作中,整个身子都似浸在了大火中,内心深处埋藏许久的欲念也同时爆发。

“亚夫……”

她的声音发颤,喘息得厉害。

她的娇情媚态,深深印入他眼里,勾引出一种极疯狂的冲动。

他不说话。

每跨进一步,就甩掉身上的一件赘物。

黑色武装带。

黑色的皮枪带。

黑色的元帅服。

黑色的军长裤。

黑色的长筒军靴。

当他跨上大床时,她的灵魂也仿佛沉进了那两湾黑潭中,无可自拨。

白色衫衣飘下大床。

宽阔厚实的胸膛呈现在眼前,左肩头上一道白色刀疤,让她心神俱颤,指尖滑过每一个凹凸起伏。

宛如,描绘着两人从相识、相知、相恋、相爱,一路走来的坎坷之路。

他低下头,目光紧锁着她。

突然一个倾身,将她推回大床。

壮硕的胸膛压下来

如山岳般厚实有力

密致柔韧的肌肤相帖,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的心,深深叹息着。

这就是她要的——

汗水,男麝,清草,泥尘,混和起来的男人味儿。

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带给她这个感觉。

激动,雀跃。

安心,踏实。

不枉她翻山越岭,飞越茫茫大陆,度越重重难关,来到他的身边。

“亚夫……”

他埋进她的温暖中,长长地喘出一口气,“悠悠,宝宝,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妖精!该死的,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小磨人精!”

罗帷深深中,一场热情缠绵的大战正式打响。

织花的墙纸上,映出一浪浪翻涌起伏的情潮欲浪,大帐中传出一道道高低粗浅的喘息和吟哦。

壁钟的黑针走过一格又一格,绕过一圈又一圈,咚咚咚咚的撞击声,悠悠回荡在室内。

夜色深浓,激情的火焰也越烧越炙,魅惑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不休不止。

有情之人,有情之夜,爱欲未央。

……

当亚夫与轻悠激情重逢离开后,楼下大厅里的公子小姐们再按捺不住旺盛的八褂之心,朝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瑟琳娜靠拢。

来泸城这么久,瑟琳娜终于有了众星拱月的满足感。

某名媛问出所有人的心声,“夫人,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瑟琳娜翘着兰花指,摇一摇,“秘密,恕不奉告。”

某女不死心,开始旁敲侧击,“夫人,听侍应说,亲王殿下带着那女人到了楼上的禁区呢!”

众男女都爆出低呼。

话说这百乐门进来也不容易,但就算你进来了,允许活动的范围也分了等级,受了限制。那“禁区”,便是三六九等里,最高的等级。就是那位地位一流的厅长公子,也没资格上去。

瑟琳娜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他可是亲王,不是某些自以为是的阿猫阿狗。”

这一句话就挑了八成以上人的脸面儿,有人心下不爽了。

“夫人,您不是亲王殿下的女朋友么?怎么您心胸就那么开阔,看着自己男人脚踏两只船,还能喝得下。”

瑟琳娜朝那酸气十足的方向一看,笑了,“白小姐,真不好意思,我自认不是那两只船中的任何一只。不过,以白小姐这般姿质,倒是巴不得成为其一很久了吧?”

白莺莺被明褒暗损得立即涨红了脸,却又咬牙不愿就此示弱。

“亲王殿下向来彬彬有礼,温文尔儒。我相信,今晚的一切只是个误会罢了。说不定,他抓住的那个女人,正是对他们东晁帝国有害的危险份子。”

瑟琳娜古怪地看过去,问,“白小姐,你这是在辱骂自己的同胞呢?还是在侮辱同样身为亚国人的你自己?”

白莺莺登时失了声。

周围的低议声一下高扬,众人纷纷投来了不赞同的眼光。

就算众多名媛喜好追逐帅哥英雄,可国界的分野,也让她们多数只站在一旁围观,并没那个真胆子敢产身涉入那个圈子。

所以说,玫瑰虽美,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去摘。若是摘不到还被扎了手,流了血,得不偿失啊!

眼前的众人,再不济,也是富商之子,政员之女。可以凑凑热闹,却是不敢真的越过那道“国家和民族”的政治底限。

白莺莺气苦,自知今晚其实是被当枪使,闷闷地哼了一声,“我当然没有辱骂自己和同胞。但有些人,已经与人狼狈为奸,也不是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事。”便转身要走。

瑟琳娜这一听不得了,放下手中杯,喝问,“什么叫狼狈为奸?你自己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本事,也让亚夫带你上禁区里去溜溜啊!”

都说表子无情,倒真应了这话。

她前一句拿“国家民族”吓唬白莺莺,这女人下一秒就把自己别干净了,讽刺轻悠。但跟轻悠比,这女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好祸色。

说的什么清清白白的雏儿身,实际上他们早就调查出,这女人只是个从没落大户逃出来的小妾,身子早破了。

白莺莺脸色僵硬地站在原地,仍嘴硬,“夫人这么说,就有失公允了。禁区可是谁能随便进的么?就算是夫人您,也不行吧!”

瑟琳娜脸色扭曲了一下,就吼,“谁说我不行,我现在就进给你们看看。有胆子的,就跟我一起来。”

事实上,瑟琳娜的确不行。

且她还一直为之努力中……

之前她好几次死皮赖脸地到海景别墅,也就是为了说服织田亚夫为她牵线搭桥,想认识黑龙组的向大少,都没成。

虽然向家与英国、美国和法国的关系都非常密切,可对方就是不理睬她。她不想托国内的关系,就想以自己的手腕跟人交上朋友,所以常常泡在这百乐门里,希翼能有机会碰上。

然而,这场子里她能去的地方比跟前这些少爷小姐自是多了不少,却仍然无法靠近那个传奇似的男人一步。

现在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她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去撞上一撞。

那时,向大少正跟锦业在三楼的全封闭式包厢里,啖酒谈事。

接到阿豹的报告,向大少玩味儿地摇了摇酒杯。

阿豹说,“少爷,我去打发走她。”

锦业奇怪,“我家小七好像跟这位公爵夫人很熟。”

向大少有趣地瞥了一眼,“怎么,四少想要英雄救美?”

锦业摇头一笑,“如果大少看得起小四,不如卖个面子。毕竟,人家是姑娘家,都主动这么多次了,咱们做男人的至少也绅士一下,不吃亏。”

向大少对此并没多大意向,遂摆了摆手,阿豹立即明白了意思,出去报告这个难得的好消息。

瑟琳娜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没想到竟然让她蒙上,忍不住呼喊上帝画十字感恩。

心说,轩辕轻悠果然是个大福星呐!

五分钟后。

在激烈交战的大门外,多了一群帖壁听墙角的男人和女人。

“……啊啊啊,不,不要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此时的泸城最流行的就是楼板屋,虽然百乐门这片禁区是实打实的欧式水泥石板制,可也喜欢包木装饰,隔着墙体传来的声音也格外的大。

众人一听,登时就忍不住红脸喷鼻血了。

“老天,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瑟琳娜只听了一下,就立即闪开了,见众人不信的模样,气定神闲地娇笑,“怎么不是了?你们不知道,光德亲王平日看起来穿得周正硬派,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可是个百分百的禁欲系。一但剖了衣服……”

“……亚夫,人家要死了啦!”

“小东西,之前是谁大言不惭,说还要欲仙欲死的?”

“……呜呜,不要不要,太多了……我错了……”

“现在认错,太晚了!”

众人眼眸大张。

突然一声重响隔着墙壁重重地传来,吓得众人立即从撤了耳朵。

可还是听到墙那边,传来一下一下的重击,撞得墙面上的西洋画都微微晃动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难以想像——里面的战况有多么激烈,那画面会是多么令人血脉喷张。

“现在,你们懂了吧?”

男人捂鼻子,女人捂着脸,纷纷点头,想要遁走,却又忍不住驻住聆听。

全部深刻地了解到了什么叫“禁欲系”?!

于是现场开始讨论起了相关知识,说得不亦乐呼。

突然,房间里的声响消失了。

众人还没回过味儿时,那大门就被拉了开,俊美如神的男人只套了一件厚重的黑色及踝浴袍出来,头发上还滴着小水珠,可以想见这是暂时休战,入浴更衣了。

看到众人搔墙帖耳的模样,再看到那个始作怂恿者,一张俊脸瞬间沉到底。

“瑟琳娜,你是不是觉得在泸城的日子太清闲了?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儿有趣儿的事做做?”

这样威胁气十足的话,谁还敢接。

瑟琳娜一边往后缩,一边朝那喊,“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悠悠好不好?我们姐妹这么久没见面,都没说几句话,你就把人给我劫了去。

人家担心一下朋友,难道也错了吗?你还是堂堂男子汉,有必要,必要那么欺负一个女孩子吗?你不丢脸,我都替你丢人!”

这话未完,她就跳上电梯跑掉了。

丢下一堆被抓了现行跑不掉的炮灰,面对男人勃发的怒火。

……

天光微亮时,轻悠已经陷入沉沉的黑香甜梦中。

这一夜,对于她来说,即漫长,却又短暂。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饿得难受了,口也渴得不行,她无力地闭着眼哼哼,很快就有人给她喂水喂吃食。

这感觉啊,真像幼时隆冬懒在热炕上,母亲就会把煮好的糖心蛋端到床边,一口口喂懒床的她。

不过以前母亲喂完后,就会轻斥她一声“小懒鬼”,拍拍她的脑袋让她继续睡,就离开了。

现在,那个伺候的家伙趁机揩去她许多油,甚至又变本加厉地折腾她两三回。

等到她再醒来时,又不知身在何处。

有时,是在帖满古典花纹的浴池里,被热呼呼的水泡得身子都发皱了,还有一只可恶的狼爪在她像被车轮辗过的身子上爬来爬去,肆意点火。

有时,是在阳台边的贵妃椅上,柔软的垫地被两人的重量压到底,她明明嚷嚷着要小睡一下,还是被某人给撞醒。她骂他是永动“**”,他就狠咬她的脖子,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印记,动给她看。

甚至有时,在大大的西洋衣柜里,他也能开辟战场。她骂他神经,他就会凶狠得触到她的神经底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负她,折腾她,把满衣柜的架子都给做断了。

于是,这个疯狂的男人,从大床,沙发,伯爵椅,公主榻,浴室,阳台,客厅的阿拉伯地毯,一直到每一间房的大床,甚至是门板儿,都没有放过。

这次他发明的那些古怪体味,新战场,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承受底限。

等到她终于有力气询问,今昔何昔时,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布满了他的爱痕。

“你这个色鬼,色狼,永动**!”

“悠悠,”已经魇足的男人挑起小下巴,目光中是慵懒的笑意,“还有力气骂人,是不是还想再吃一次**肉大餐?”

“啊,讨厌,不要脸!”

她郁愤地推开人,将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

他精准地一巴掌拍在翘一臀上,呵笑道,“时候不早了,再不起来,你哥就要拿冲锋枪进来抢人了。”

“呀,这几点了?”

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朝壁钟方向望过去。

男人好心告之,“五点。”

就被扔了一块大毛巾,轰出房间。

轻悠一边穿衣服,早备好的毛衣和呢子长裙,还有一件奢华至极的白色貂毛大衣,一边盘算着,才五点,这时候赶回应天,下午到家,应该可以让大哥帮忙唬弄过去吧!

待她穿好衣服出来时,男人也已经换上了一套全新的黑色军装,笔挺如松的身姿线条,衬出军人特有的刚毅气质,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帅气逼人。

他正在整武装带,她上前接过手,将皮带穿进皮扣里,固定好,再从肩头到腰间略做调整,黑色武装带泛着皮革特有的光泽,服帖在男人的身上。

雪白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皮纹,黑与白的对比,让男人垂下的眼眸,慢慢变深。

他俯身将人儿托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问,“现在就走?”

“嗯。”

她懒懒地回应,小脸和眼底,都有着浓浓的不舍。

“几点的火车?”

“最迟,七点吧!”她轻轻捋着他微湿的发梢,都开始不适应要分开的事实了,“咱上要六个多小时,到家能赶上晚饭,估计爹爹会少罚我和四哥跪一会大院。”

“如果我不放你走呢?”

“好啊!”

她抱着他的脖子,嘻嘻笑起来。

那是许久不见,心熬过了种种的不确定,和满天飞的绯闻之后,终于拥回渴望的幸福的安心和满足。

他抚抚粉红的小脸,心底微叹,“七点,我送你。”

“亚夫,亚夫,亚夫……”笑容一点点褪去。

此时,她就像孩子一样粘呼,抱着他撒娇,不住地用嫩嫩的小脸蹭着他有些青髯的俊脸。

“嗯,我在。”

这一夜,她似乎比平常更喜欢叫他,一直叫一直叫,就是在最累,累得连喘气都快没了的时候,她也一直唤着他,在听到他回应时,就会变得格外热情主动。

这是他从来没有尝到过的感觉。

他该死的爱死了这种滋味儿。

难怪之前向大少会说祝他小别胜新婚,先前分离时积蓄的所有不满不甘和痛恨,都在小东西这爱懒爱娇爱腻呼的亲热劲儿里,烟消云散了。

他轻笑着,抱着她出了房间,禁区的走廊里基本没人走动,进了电梯也是专用的直达电梯,她竟然就乖乖地任他像抱孩子一般抱在怀里,偶偶私语。

“亚夫,你不生气了?”

确定彼此感情基础牢靠,就是解决情绪问题的时候了。

有时候,其实两人是相爱的,只不过还是会因为很多事很多人,而吵嘴生气。但也不能仗着爱,就有恃无恐,不思反省。

爱情本生是非常脆弱的,需要更多的信任,支持,和细心呵护,两人才走得远。

因为在两人相处的那么多那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能保证绝对不误会,绝对不争吵,然而,这些生活中的嗑嗑绊绊,可以让爱分崩离析,也可以让爱历久弥坚,端看当事人如何看待,处理了。

轻悠觉得,眼下非常有必要好好交流一下。

“还好。”

悄悄松了口气,“那,你是不是还怪我啊?”

“怪你什么?”

她磨着他领口的小手指一顿,眨着小鹿般单纯的大眼看他,“怪我当时选了爹爹。”

像是怕他说出什么难过的话,她急忙抚着他的脸,认错,“当时,我真的吓坏了,爹都气得吐血了。要是他……我好怕,那段时间,家里接二连三地发事儿,都凑一块儿了,简直让人没得安宁。哦,你别误会,我没怪你的意思啦!”

“后来洪叔被找到了,洗刷了娘和我的清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麒麟锦的事不怪咱俩。咱们只是刚巧碰上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替我爹,跟你道歉。好不好?”

终于到了餐厅,因为时间还早,几乎也没什么人。

他放下她,她立即缠上他的大手,左右望望没旁人,继续讨好。

“亚夫,其实我爹他知道不是你的错。亲夫号还救了我们一家人和三百多个族人的性命呢!虽然大家不说,我知道他们心里是感激你的。”

他为她拉开坐椅,她坐下后,他坐到对面。

她小脸明显瘪了一下,立即起身转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又拖住他的手。

“亚夫!”

“嗯。”

“你有没听人家说啊?”

“有。”

公众场合上,男人向来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表情,虽然早习惯了,可此时她心虚得很,就觉得这帅脸看起来有些怕怕。

“还有,我来泸城,我娘是知道的。”表示,丈母娘其实一直还是很理解女婿的。

“嗯,我准备了一盒适合伯母绣花保养手关节的药膏,你走时带上。”

“那我爹呢?”

男人给女人倒热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直视女人眼睛。

说,“你啰嗦了一堆,全在说别人,你自己呢?”

口气不善。

她立即明白,男人最讨厌她一心念着外人,把自己给漏了。当年,为了这事儿没少骂她蠢。

“我,我想……可是目前可能,不太可能……那个,可以天天看到你就好了……唉,我知道不可能的啦!

家里刚到应天,还要帮大哥把天锦坊重新建起来。我想等家里稳定了,再来泸城陪你。”她的口气即委屈又遗憾,不敢看他,只有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大手,揉来揉去,“亚夫,你可不可以,再等一下下?”

“不行。”

他一下抽回手,俊脸绷得冷梆梆的,非常吓人。

“亚……”

她嗲声要唤,想利用撒娇讨好男人,哪知侍应端着早餐就过来了,让她不得不暂时收敛神情,端做淑女姿态,一双大眼又焦又急地看着男人优雅地铺展开餐巾,喝口浓汤,左手刀右手叉,开始割牛肉。

她心慌了。

“亚夫,我爱你。”

噗嗤一声,优雅的男人破了功。

轻悠吓了一跳,急忙拿过餐巾给男人擦嘴,男人气得一把抢过餐巾,别开脸去擦了一把,将餐巾甩在桌上。

黑亮的双眼瞪着她傻笑的小脸,喷火。

“吃饭的时候,不要胡说八道!”

她在心底偷偷吐舌头,忙道,“亚夫,我知道你没生气了。之前咱俩回家时就约定好的,要彼此信任的。所以我相信你,就算绯闻满天飞,在芙蓉城看得我心堵得要命,可是我还是相信你。”

这算不算明面上道歉,其实私下里还是在埋怨!

“而且,你肯定也知道,我当时选爹爹都是顾全家里的面子。其实,我心里早就打定主义,等家里的事完后,立马来找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叉子,叉上一块他已经割好的牛排,送到他嘴边,他紧抿着嘴不动,她讨好地傻笑,将牛排喂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味道好极了,叫他也吃一块。

他冷哼一声,自己叉了牛排吃。

然后,她就没声儿了。

这时候,餐厅又多了一位用餐的客人,正是向大少。

两桌都安置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繁忙的黄浦江,囊括了整个泸城滩全部的繁华,随着太阳高升,一点点从那处扩散到整个泸城,照亮了这颗东方明珠。

向大少举起一杯牛奶,朝织田亚夫举了举。

织田亚夫这才转头拿起饮料杯子,突然发现小女人在揩眼角儿。

向大少好笑地收回杯子,开始进餐。

织田亚夫眉头一蹙,放下了杯子。

“轩辕宝宝。”

“唔?”

她立即转回头,却是双手捂着眼睛。心说他还从来没这样叫过她,听口气不坏。

“我是个男人,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

“嗯。然后……”

她眼睛太亮,看得他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别了别眼。

“过去的事就算了,你要是再来一次,我保证立即打包把你带回东晁。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乖乖给我做老婆生孩子!”

“啊?”

“你还有异议?”

“唔,不敢不敢,嫁夫随夫嘛!”

她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讨好地给男人送菜上汤。

这一次,男人接受了。

另外,还将切好的牛肉盘子跟她的做了交换,继续和她切牛肉。

她乐得见牙不见眼,吃得十分香甜痛快。

心说,就知道是只纸老虎嘛!

完胜!

……

直到轩辕锦业的到来,打破了宁静。

“小七儿,你终于出来见天日了啊!

来来来,给哥哥瞧瞧,这零件儿没少一块吧?

啧啧啧,瘦了,这才两天两夜就被折腾成这样儿。哎哟,这到么大一印儿……

遮什么遮啊,现在才知道掩耳盗铃已经晚啦!全泸城滩都知道了,光德亲王被个扮男装主的小丫头拘在屋里几天几夜都没出门儿,那叫一个……唔,乱啊……”

轩辕锦业被织田亚夫拿面包塞了嘴。

轻悠狠狠一怔,尖叫一声:

“啊,四哥,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两天两夜?我们难道不是昨天到泸城的吗?”

那时候,三个男人,反应虽不尽相同,却都异曲同工。

总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对男女歼情汹涌地躲在屋里好几日,干尽了苟且之事才出来,就某个脑子缺根筋的女人完全不知道。

于是有人感叹,那传闻中杀虎又爆熊的帼国女英雄,不是吹的吧?

------题外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秋做个更名说明。

南京,改为应天府。(其实古代有叫过应天。)

泸城,改名为泸城。

都是为了防止被和谐,大家知道这个地方就成啦!

正文 05.这是委屈,也是一种幸福

轩辕锦业用力嚼着面包,被噎了个半死,一听这话,再看妹妹那傻不楞登的表情,立即喷了个干净,完全没半点儿名门公子的样子,抱着肚子笑一塌糊涂。

轻悠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某只腹黑狼唬弄了。

瞪过去,织田亚夫别过脸,正端着一杯牛奶喝得津津有味儿。

难怪从出门到现在,他就让她自说自话,一边看好戏,压根儿不提醒她这个事实。

立马,没食欲了。

瘪脸了。

“亚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已经过去两天了啊?

爹一定气死了。娘和大哥他们肯定会帮我掩饰的,可是我居然托了两天,爹一定连他们也怪上了。完了完了啦,等我今天回去,会把膝盖头儿给跪肿的!”

“我陪你回去。”

男人非常义气,非常镇定地回答。

女人抱着脑袋,郁闷得只想遁地远逃,再也不出来了。

等到一餐完,时间已经快七点。

轻悠索性就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哼道,“反正都成现刑犯了。回去也是死,不如现在去看看小叔,到时候见了爹,也多个借口好挡一挡。”

事实上,她本计划见了织田亚夫,解解相思之愁,就回的。

小叔这借口,等下次要来时再用。

再下次,估计坊址该选好了,多半大哥会来泸城进货或谈生意合作,找贷款什么的,她也好再借口过来。

总之,她来之前做了很多计划,设想。

偏偏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一见着男人,那通通都是浮云啊!

织田亚夫收敛了神色,将小女人搂进怀里哄了哄,才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不过你已经问起来,我也不想骗你,轩辕清华现在不在我这里。”

轻悠不解,“什么叫,不在你这里?”

亚夫眼神沉了下去,“他的飞机在江陵被劫,现在,应该在姜家的人手上。”

轻悠想到,他们轩辕家到应天后,虽然行事相当低调,可是以姜恺之关注自己的程度,以及之前被自家大哥暗算强行带回应天的情况,应该会很急着查自己的所在。

可他们在应天待了半个多月了,并不见任何相关人士来骚扰。

这其中,除了大总统姜啸霖从中做的手脚,不做二人想。

想通一层,她说,“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和爹商量,把小叔接回来。”

织田亚夫抚抚满是信任的小脸,说,“他们接走人时,把轩辕清华的病历资料也拿走了,应该请了专业的医生和看护。姜啸霖为了他弟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小叔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亚夫。”

轻悠轻轻帖上男人的胸口,听着那节奏有力的心跳声,感觉更踏实了几分时。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纠缠于姜恺之的事,经历芙蓉城这一遭后,心底对彼此的信任感又深了几分,关于这一点,似乎已经不用再解释说明或者保证什么。

行动,已经说明一切。

轻悠想了想,也没再藏私,就将林家的事全盘托出。

关于林家幕后操纵,在芙蓉城抢夺麒麟锦的情况。

关于轩辕清华当年从东晁回来时,途遇海难失了忆,为林家兄弟所救的事。

织田亚夫听着这一切,脸色也越来越沉。

他真没想到,那个从来不被他看在眼里的林家,前前后后竟然折腾了这么多事。

如果教他查出二十六年前的真相——林伯源,包叔,林仲森,林雪忆!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定要他们血债血偿,碎尸万段,教整个林家为母亲陪葬!

轻悠感觉到男人掩不住的怒意和杀气,担忧地说道,“亚夫,我知道你很生气。事实上,当我听爹和娘谈到这些事,那样的可能时,都恨不能将林家的人全部沉塘。”

织田亚夫咬牙道,“不,沉塘这死法儿太便宜他们。你们亚国从古至今最流行的处罚大逆不道之徒的刑法,凌迟!我要……”

小手堵住了他的嘴。

“亚夫,我明白你的感受。你要怎么惩罚林家,我都没异议。但是,能不能在我们详细调查完一切之后,确定当年小叔失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行动?”

织田亚夫闭了闭眼,才道,“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不动林家的其他人。但这几个人,我不会让他们在泸城过得太舒服。等到一切事情都查清楚,我再收了他们的小命!”

那眼里的狠辣杀意,浑身暴发的深恶痛绝,宛如地狱阎罗,让人不寒而栗。

轻悠却一点儿不怕,她知道,在这些可怕的表相下,男人心底那深深的遗憾,一家人永远无法团圆的痛楚,就是用多少人的鲜血也无法挽回。

她伸手紧紧抱着他,感觉他因为隐忍着不立即动手报复,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轻轻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抚。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情绪似乎已经平覆了。

才道,“林家的总部在泸城,他们的事我会处理。应天那边,我不便出面,但有十郎在你身边,可居中策应。若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派电报。”

她小嘴一嘟,佯装不快道,“人家之前给你派了那么多电报,你都不回。”

他舒展了眉峰,捏了捏那翘翘的小鼻尖儿,“以后不会了。”

“真的?”

“煮的!”

“哼!”

两人又腻呼了半晌,才终于坐车去了火车站。

一路上,也是说不完的情话。

轩辕锦业坐在副驾位上,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掉了一层又一层的**母皮。

一到车站就跳下了车,临前哆嗦着扔下一句,“亚夫,我现在才知道这女人撒起娇来,是个人都要脱三层皮啊!太可怕了,亏你受得了。啧啧,要哥哥我可受不了。”

亚夫道,“四哥,真要到那时候没的腻,恐怕你比谁都急!”

轩辕锦业不以为然地哼了一鼻子,关门走人。

回头,轻悠爬在亚夫胸口,情绪低落下来了。

“亚夫。”

“嗯。”

“亚夫。”

“我在。”

“亚夫……”

“宝宝,”他轻叹,“我会来看你的。”

“真的?”

他淡笑不语,有种惑人的魅力。

她心动,又心忧,“我要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见得到,我好担心,我一走,又有什么白莺莺,红莺莺,或者黑莺莺冒出来。泸城的漂亮女人那么多,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温柔,一个比一个……”

“你现在知道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温柔了?”

“讨厌!”

她这正担心呢,他就这样说,男人真是缺心眼。

他低低地笑出声。

这个时候,她担心忧愁的事,都是小女人似的烦恼,与家无由,与国无关。

这样的她,便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心醉心疼,她却不懂自己有多么吸引人么?

如果可以抛开一切,他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到天荒地老。

“亚夫,你那么忙,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不用来看我了,我一定多找时间、找借口,来看你。免得日后给人知道,我老害你耽搁公务,我还得担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

“好吧,随你。”

哦,为什么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她立马就会后悔呢?

轩辕轻悠,你真蠢啊蠢!

呜呜——

长长的火车汽笛声响起,催促着站台上未上车的旅客,行色匆匆。

必须走了啊!

车上的男女依依不舍地深吻,所有的不舍和思念,都化在这一刻亲密的相濡以沫。

“亚夫,我爱你。”

“不管在哪里,我的心里只有你。”

“亚夫,你等我,很快我就来看你。”

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许下一个新的希望,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推开人,跳下车,关上门,跑向已经缓缓开动的火车。

一口气冲上火车,被哥哥抱住,却忙着回头。

为了她和她的家人好,他隐忍了一惯的脾气,说暂时不公开他们的关系。他开着朋友的车,送她和哥哥到车站,也没有公开露面,就是为给他们一个平安。

因为当前亚国和东晁的关系,已经开始尖锐化。

前程茫茫,却已经可以预知,两个人的未来依然困难重重。

可是,她却看到在站台上挥手的人群里,那抹高大沉俊的身影,静静屹立,面向着她。

风扬起他长长的黑色军大衣,衣带翩飞,那双融情的眼眸,已经深深刻在午夜梦回中。

她在心里重重地许下承诺,不管未来有多少风波,她必不让他再那么孤单。

她要尽快处理好家里的事,不让他等太久,不让他再受这样的委屈。

……

火车已经消失在铁轨尽头,站台上送行的人也纷纷离去。

男人依然望着车开走的方向,久久不动。

这个傻丫头,临到最后,还在替他担心他的安危问题。不管过了多少年,经历多少事,她总是为自己想的少,为别人想的多。

现在他终于得到。

却再不像当年那般,洋洋得意。

她告诉了他离开后发生的许多事,却偏偏没有再提起百合子的事,甚至连一句责问也没有。

是她忘了么?

他很清楚,绝不是。

她说相信他,她对他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轻悠,你这个小傻瓜!”

男人低声呢喃,唇角微微勾起,心底却一片苦涩。

只有真正爱上的人,才会心甘情愿为对方受委屈。

这是委屈,也是一种幸福。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懂得品鉴这种滋味儿。

这时,高桥上前,“元帅,九点钟的会议,人已经到齐。”

男人双眉一皱,收敛了所有外溢的情绪,收回眼,大步走回车上,离开。

待到汽车驶离,一条鬼祟的人影才从墙角走了出来,埋了埋了帽子,迅速奔入人群中,消失了。

汽车上,织田亚夫听着高桥的军报,闭目沉思。

当汽车缓缓停在了亲王府前,其实是东晁远征军在亚国设定的秘密军事联络处。

睁开的双眼中,杀气秉射,尖锐逼人。

紧抿的薄唇掀了掀,吐出,“立即收集林家的所有情况资料,家族成员,家族企业,每个人的习性喜好……”

“是。”

“不方便出面的,让十一郎去安排。”

十一郎立即应声。

高桥疑问,“元帅,据属下了解,这林家托了向家小公子的关系,与各大租界领事的关系都非常好。要扳倒他们家,并不容易。恐怕,会跟向家对上,向大公子那里……”

男人的唇角逸出一丝轻笑,却邪气得让人心底发毛。

说,“现在让他们风光无限,等到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痛不欲生!太快,太容易就被玩死了,如何解我多年之恨!”

较于男人向来不轻易泄露的情绪和情感来说,除了对轩辕轻悠的爱,浓烈如火,势不可挡外,对于这林家的憎恶厌恨,确是极为少见。

就连当年暗算过男人的姜恺之,男人见了面也未曾露出这样的情绪。

十一郎和高桥都意识到,男人已经动了大开杀界的心思,谁也阻拦不了。

后果只有一个:林家会很惨!

……

与此同时,应天,林家别菀。

仆人捧着紧急电报跑进大厅。

厅堂的设计是时下流行的欧式宫廷风格,白色的巴洛克沙发上,镶嵌着金色的条纹,正在擦拭灰尘的女佣都十分小心,因为那涂的可是真正的金漆。

“先生,大小姐,芙蓉城的急电。”

白玉大理石桌前,林仲森叼着汗烟,坐在红色真皮的白色橡木椅上,翻看着报纸。

他抬起头,正要开口,坐在他对面的林雪忆先出了声。

“杨管家,拿来给我吧!”遂朝对面的林仲森一笑,“叔,小事儿,我来处理就好。”

林仲森点点头,继续看报。

杨管家恭恭敬敬地双手托着电报,送到林雪忆手中。

而今,林雪忆在林家的地位可谓一日千里,自打她策划实施的“雪忆洋服店”在亚国各地取得空前的成功后,林仲森便将华南的许多生意交给她打点。对她的信任程度,已经超越了对自己亲生儿子林少穆。

看完电报,林雪忆修饰精美的面容,一点点沉了下去。

林仲森抖了拌报纸,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雪忆一扫阴霾,翘起唇角,道,“叔,包叔已经把麒麟锦的制作工艺精研成熟,我们可以马上投入正式生产了。”

林仲森立即坐直身,不掩兴奋,“当真?”

林雪忆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仲森抚胸叹息,“小包真是个能人。竟然真把麒麟锦的秘诀给弄到手了,呵呵呵!太好了,现在开始,咱们锦笙可谓如虎添翼,迟早能成为亚国,甚至全球,最好的织造坊。”

林雪忆跟着讨好,“二叔,这也多亏了您和大伯当年收留包叔,才能给咱家留下这么棒一条内线呢!”

林仲森大笑,“雪忆啊,其实这件事里最大的功臣可是你。你说,这回教大伯二叔怎么奖励你,你想要什么?法国巴黎最新出的钻石项琏,或者德国最新款的梅赛德斯汽车?或者到美国去旅游一番?带上你母亲和弟妹们?”

“只要你喜欢的,咱们都帮你实现。”

林雪忆美眸一转,单手拢了拢鬓边烫卷的秀发,面上浮出了一抹羞涩,垂眸轻语道,“叔,你还逗我。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人家今年都二十二了。像表姐他们在这年纪,宝宝都能走路了。”

林仲森笑不可抑,“哈哈哈,对对对。现在第一件大事儿,可就是给你许个好人家。要再耽搁下去,我那小妹一准儿埋怨为了家族事业,把她宝贝女儿都给耽搁成老姑娘了。”

“二叔,人家哪有老啊!”

林雪忆撒起娇来,这叔侄二人的和乐融融,看在仆人们眼里也都是羡慕得不得了。

但同刚刚走进屋里的女人相较,便大不一样了。

川岛静子身着传统的东晁和服,颜色再不似当年那般艳丽出尘,灰暗的色调将她本来有些苍素的面色衬得更为萧瑟。

她双臂下的大袖被绳子挽起,揽在腋下,胸前还扎着一块颜色已经完全洗褪掉的抹布似的围兜,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木筒,里面全是脏旧衣物。

她蓬头垢面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是林家的大少奶奶,连大厅里伺侯的身着亮丽西洋佣人服的女佣也及不上,比某些大户人家低等的粗使丫环还不如。

她进屋后,走到相谈正欢的叔侄二人面前,距离还有三五米远就不再上前,直等到那两个说得起劲的人停下,才开口说,“雪忆,我已经帮你把那套新洋裙洗干净,晾在楼上了。”

林雪忆回头,笑道,“谢谢嫂子了。我那套洋裙可精贵得很,教给别的佣人洗,我真怕弄坏了。还是你洗,我最放心了。啊,对了,你没晒在太阳下吧?那颜色很淡的,晒多了怕会褪色呢!”

川岛静子忙道,“没,我没。我把裙子晒在阴凉处,不会褪色的。”

“那就好。”林雪忆松口气,低头喝咖啡。

林仲森看到人时,眉心微微夹了一下,“静子,你到低是咱家的大少奶奶,也稍微为少穆注重一下形象,别整天一副佣人似的。

前儿你小姑子不是帮你添了那么多洋装吗?怎么也不试着穿穿看?

女人的第一大要务还是抓住男人的心,你别老让少穆跟放野马似的,整天地不见人影,花天酒地,就知道找外面的野女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他。懂么?”

“是,公公。”

“你已经嫁到我们林家了,就是半个亚国人,这都四年多了,也该学会入乡随俗了。”

“是,媳妇知道了。”

川岛静子的柔顺听话,让林仲森总有种力气打在棉花里的不爽利,训了几句后就没什么兴致了,摆摆手让人离开。

这时,林雪忆才又抬起头,道,“二叔,轩辕家现在逃到应天来安身立命,您打算怎么办?”

林仲森拧起眉,“还是你有心,知道我最近担心的是什么。少穆那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唉!”

林雪忆宽慰道,“二叔,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您瞧,现在麒麟锦在咱们手上,当前只要我们能早轩辕家一步先发表出来,抢占名声和市场。

先他们一步注册专利权,即时,按国民政府新颁发的《专利权保护法》,他们要是再敢弄一个出来,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到时候,穿着咱们家麒麟锦的大法官太太,也会站在咱们林家这边的。”

林仲森立即展颜舒眉,“好好好,雪忆啊,你真是咱们家的宝!这回和兰溪订婚,大伯和二叔一定让你成为全应天城、全泸城滩,最风光的新娘子!”

林雪忆眼底也掩不住骄傲之色,又道,“轩辕家这次在应天扎根,重振东风,我想就是怕在泸城跟我们直接对上,对他们不利。

不过,以他们家当前的情况,想要平白无故地就获得当地名流贵族们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动动小手脚,就可以让他们疲于奔命,一事无成!”

轩辕轻悠,就算你把你们全家和半个族都救出来,又如何?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这里,也不是那个男人可以为所欲为的东晁京都城了。

应天和泸城,都是我的天下。

就算织田亚夫现在还护着你,那也要看看姜家人肯不肯,向家老爷子愿不愿意。

你想来分一杯羹,做梦!

林雪忆眼底眉梢都透露出矜傲和自负,虽然穿着一身雪白的蕾丝纱裙,宛如天使般的清纯形象,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一切,看在楼梯拐角的川岛静子眼里,份外骇人。她摇摇头,上了楼,并无心参和林家的那些阴谋勾当和争权夺利。

可是,当她回到屋里,打开那放置着满满一橱纱裙的衣柜时,又拧起了眉。

不是她不想穿,而是因为,她太过瘦弱的身子,根本穿不上。

头年流产,她的身子一直没养回来。

林少穆回屋的时间虽不多,可是一回来就可劲地折腾她,老是弄得她出血,她很害怕。

她很想要一个孩子,却一直怀不上。

她看着柜子角落里的那个小小的包覆,眼神一点点变深。

……

轻悠心情忐忑地回到家中,一直躲在哥哥身后。

一路上,都垂着脑袋,咬着手指,想着借口,怎么解释。

快到时,在最后一个月洞门拉着锦业停下,急慌慌地询问,要对口供。

锦业一个大男人,早就成了老油条,对于家中的什么戒条规矩,根本没看在眼里,瞧着小妹那做了坏事儿怕被抓包前的模样,心里好笑得很。

还故意逗弄打趣儿,“小七儿,你跟亚夫欲仙俗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啊?这临到到了,才来抱佛脚,有啥意思。”

轻悠攥着哥哥衣袖不衣,“四哥,你就听我的说嘛,求你了,求你了啦!爹之前为咱们的事操了多少心,生了多少气啊!你就依人家这一回嘛,好不好啦!”

锦业被这娇嗲得直哆嗦,一把拨了妹妹的小手跳到一边搓手臂,“哎哟喂,我的小宝儿,求求我饶了你四哥我吧!我不是亚夫,可受不了你那套。”

轻悠左右不依,又要上前拉同谋。

锦业边叫边逃,“得了呐你,这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反正爹那气着气着就习惯了。再说了,现在爹有你娘天天陪着腻着热呼着,怕啥!求我还不如求你……”

他这一拐子就撞上了人,回头一看,唬了一大跳。

“爹,三娘,娘……”

立马息了声气儿,退到石阶下立正站好。

跟上来的轻悠一见,吓得差点儿腿软倒地,被哥哥一手提住才没当着长辈丢丑。

话说,其实她的腿的确还酸疼得很,只瞄了一眼父亲的眼神儿,就吓得冷汗直下。

不管这人在外面是多么的呼风唤寸,称王称霸,这回到家中,还是得乖乖地伏低做小,当人家儿女。

就是刚刚结交到华南最有势力的男人的轩辕锦业,也不能免俗。

“哼,在外面野够了,疯够了,丢脸丢够了,知道回家了!”

兄妹两同时垂头,不语。

三娘低声在轩辕瑞德耳边说了什么,轩辕瑞德沉下脸,似乎是忍下了到嘴的气话,咬了咬牙,喝斥两人进屋谈大事。

兄妹两同是垮下肩头,大松口气。

待父母转身走掉时,两人才互递一个庆幸的眼神,差点儿笑开。

“臭小子,老实说,你这几天到底带着你妹妹跑哪儿鬼混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现在是咱们家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啊?你个不学好的,也带着你妹妹乱跑?你要把咱家的宝儿给弄丢了,看我不给……”

“啊啊啊,娘啊,耳朵要掉了。我这不是把人给你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嘛,再说了,你怎么就说是我拐了小宝儿,不是她……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

轻悠吐了舌头做鬼脸,完全见“死”不救,溜掉了。

锦业直叹,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轩辕家新筑的堂屋,跟着入乡随俗,不再是西南的矮梁样子,屋顶被高高挑起,四方天窗大开,采光极好,屋内没有一丝阴角,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也是极好的宅砥式样。

神翕上依然青烟缭绕,上面供奉的不再是祖宗牌位,因为那一切都遗落了,连同那块前朝御赐的遍额,也没有了。

如今,那里也同样悬着一块黑色大翩,上书:家和万事兴。

此时已是午后,华南的天色比芙蓉城黑得更早,堂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大桌上饭菜陆续摆好,浓浓的食物香气让人十指大动。

轻悠小心翼翼蹭到母亲身边,嘀咕,“坐了一天的火车,屁股都疼了,肚子好饿啊!呀,还有糍粑粑!”

说着就开始分泌口水,背着人时就伸手偷嘴,立即被三娘打了手。

喝斥去饭前洗手。

轩辕瑞德看着女儿傻气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还得绷着张老脸端着。

终于正式开饭了,轻悠可不客气,先给父母孝敬了爱吃的菜,赶紧埋头赶饭,好像许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似的,格外地香。

自打全家搬到应天后,四房的人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用餐了。

这是三娘提的议,说是一家人,各用各的感情容易生份。既然要贯彻轩辕家的新家训,那从轩辕瑞德就得以身做责,带起头来。

故而,现在的用餐气氛同三个月前,不可同日而语。

席间有兄弟姐妹间的打闹调侃,也有父母儿女之间的轻声交流,更有小奶娃不时啼哭叫闹两声,增添的无穷乐趣。

轩辕瑞德看着秀娘给自己布菜的模样,心底那一点儿气,早就散了。

饭后,女人们回房的回房,负责主要事务的人都留了下来,商量要务。

“什么?定金都交了,突然要反悔?大哥,你之前不是说这家卖地的人急等着用钱,人也实诚吗?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变卦了呢?”

原来,近日宝仁已经找好了厂址,跟人家已经签好了购买合约,就等着最后付尾款交地契了。哪知对方在最后这一步,突然变了卦。

宝仁一脸愁色,“我也觉得奇怪,我以为他们是又想提价,就又加了一些钱。哪知道,对方就死咬了不卖,即不说原因,也不透半点儿口风。早前,爹,我和黄叔一块儿,看了好几块地,就他们那里最合适。

因为,国民政府对城市规划得很严格。这纺织厂就必须开在那个区,也就那家距离河道近,取水方便,架设电缆也方便。牛师傅也说那地方不错。我们还请了风水先生相看过,当真是个聚宝敛财的好地方。可惜啊……”

黄叔也被请来了,说,“实在没法儿,咱也挨不下去,这两天咱们又寻了几处,都没这家理想。本想将就签买下一家,先把坊子开起来,这样大家有事儿做,也不会生乱子。以后,再从长计议,哪里料到……”

他一摇头,轻悠直觉问题还没这么简单。

轩辕瑞德最后说,“宝仁去找另一家谈,那一家也拒绝。所以我让他们随便又问了几家,一听我们姓轩辕,就都摇头不干,就算加倍的钱,也不做咱们家的生意。”

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这背后定然有人故意给轩辕家使绊子,让他们买不到地,开不了厂,封杀他们。

至于背后主使者,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明了,却也不说破。

因为不管怎样,众人都铁了心,破除万难,也一定要把天锦坊开起来,这才是给那幕后黑手最重的迎头痛击!

“爹,明天我和四哥去探探情况。”轻悠立即请缨。

轩辕瑞德看了女儿一眼,目光就落在儿子身上,“小四,你路子多,可以的话,先去探下情况。看看咱们到底能从哪方面下手?”

锦业立即扬声应下,面上从头到尾都没半分凝重,眼底却多了几分狠色。众人看他都没什么异议,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觉得连日来笼罩在家里的低气压,都消散了不少。

要不怎么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呢!

锦业和轻悠的威信,在轩辕家这屡屡克服各种困难时一步步建立起来。

不但带着众人翻山越岭,平安脱险,还铤而走险为族人们谋到了一大箱子金条。这威信力已经在众人心里扎了根,只要他们俩表示没问题,那就是给众人都打了一剂强心剂,吃了一颗定心丸。

会议很快结束,轩辕瑞德宣布散场。

可轻悠从头到尾都没被父亲大人点到名,窝了一肚子怨怼,在母亲扶父亲回房时,乖乖地尾随而至。

屁颠颠儿地跟着端茶送水,递热水帕,伏低做小,各种谄眉讨好,无所不用其极,终于让父亲大人开了口,就立即顺杆儿爬地腻进父亲怀里,讨任务了。

轩辕瑞德口气酸溜溜地拧了下女儿的小鼻尖儿,哼道,“有了男人就忘了爹。这两天玩高兴了,连个电报也不派一个回来。一天不让人操心都不行!”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嘛!爹,明天我也跟四哥一起探情况去。”

“随你。总之,注意点儿安全。现在咱们在别人的地盘上,万事低调,小心为上!”

“遵命!”

轻悠从母亲那里了解到,父亲为什么要选在应天重新安家,而没有接受屠云的建议,安居在应天。

一来,父亲讨厌军阀,在经历过张大帅一事后,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感冒,根本不可能接受屠云的好意。

二来,父亲的硬气,让他不愿意完全避开林家躲起来,只求安身立命。选在应天距离现在林家的总部泸城不远不近,有个敌人树立在面前,更有奋斗的动力。同时也是一种示威——他们轩辕家并没被打倒。

三来,应天的地势、纺织业的实际情况,早些年他经常到此出差,非常熟悉,还筑下了一些不错的人脉和基础。

对于父亲的这些考量,轻悠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被逼着背景离乡的仇,一定要报!

他们轩辕家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报还这个仇,就在纺织行业打败林家,才是对自己,也是对所有族人有个完整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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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vip章节 06.出师大捷,林家的野心

“看过你小叔了吗?”

这一问,轻悠心头一个咯噔。

“看过了。小叔情况已经相当稳定,泸城的大医院就是不一样。亚……咳,他把小叔照顾得很好,连特护都派了三个,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还有啊……”

滔滔不绝就被打断,轩辕瑞德似乎很放心,说,“唉,要不是这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我早就想去看看。清华为这个家耗费了一辈子心血,半点不比我这个族长少。”

轻悠忙宽慰父亲,“爹,小叔最明白爹您的心意,叫咱们先打好天锦坊的基础,不用担心他。”

轩辕瑞德哼了一声,“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我就更不放心。他这毛病现在这么严重,不都是他一直说没问题给藏的?居然瞒了我们十几二十年。他啊……

行了,等这地契一签,我就跟你去泸城看看。到时候,他也安心。省得你们这些小狐狸,在我们之间唬弄过来,忽悠过去。”

心里又一个咯噔,“爹,女儿哪敢啊!”

轩辕瑞德揪了揪女儿的小脸,“不敢?!三天前说跟你大哥选厂址,你娘和你大哥,一屋子的人帮你打掩护,全家人说慌骗我。还敢说不敢?

搞得我现在不但是个暴君,更是个昏君。和计着手下最能干的第一大将,爹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得耍着这些小伎俩欺上瞒下着去见个男人。哼!”

“爹,女儿错了,女儿以后都不敢了。”

“哼,还有以后。你这些保证,不知道啥时候打水漂。天天跟着你四哥跑,都不知道是你把他带坏了,还是他把你给教坏了。你们这两个小猾头啊!”

轻悠嘿嘿傻笑着,任父亲教训埋怨。

心里却是甜蜜又安心的。

因为只有真爱你的的亲人,才会训斥你,才会指说你的不是。这里没有丝毫的私心,一切都是为你好。

那四年离家在外,轻悠才渐渐懂得,能听着这些唠叨话儿是多么大的幸福呵!

……

隔日,轻悠和锦业按计划前去探情况。

不过,两人一出门,轻悠就拉着兄长咬了会儿耳朵。

锦业听完轻悠的话后,乐得直捏妹妹的脸蛋儿,笑骂着“小狐狸精”,惹得轻悠跺了他一脚跑掉。

稍后,在轩辕家意向购买的那家人大门前,开来了一辆超豪华的白色大轿车,逗弄得附近邻里的小孩子们,追前跑后,又叫又笑。

屋里的人听得这大动静,门房连忙开门去看,就见那从没见过的豪华轿车上走下一对打扮得极为奢华的男女。

男的一身挺刮刮的白色西装,披着一件黑色毛料大衣,头油梳得叫一个油光水滑,大阴天地还戴着个黑镜片儿。最夸张的是他拿着雪茄的右手上,五个手指头戴满了大个头儿的宝石玛瑙戒指,简直晃得人眼花。

再一看,这长得也是一副油头粉面,完全一副世家贵公子派头,从头到尾都在炫富。

门房立即断定,此人必是个二世主,败家的,没脑子的,自负得不得了的。

再看男人身边挽着的女人,先不说模样有多美,身段有多靓,光是那一溜身儿的水貂毛大衣,雪白的毛针子在这样的阴天就像打着一层蜡光,那叫一个奢华啊!美女的纤纤小手白得像青葱,从头到脚,珠光宝气,不仅晃花人眼,简直美翻了天儿。

这两人朝着门房面前一站,男人就先吞云吐雾了一番,扭着脑袋把他家大屋打量了一圈儿。

女人美眸转来转去,明显对这有些脏乱的地方不满,立即拿包包掩着小脸,嗲着声儿叫着,“爷,臭死了啦!什么时候弄好,我今天约好了方家私房菜馆给你炖了……鞭呢!”

众人耸着耳朵想听那到底是什么“鞭”,但心里已经自动补上了熊?虎?豹?心说这些有钱人哪,真是饱暖思淫欲哟!当众就说这种事儿,真不要脸。

要是不狠宰他们,真真对不起自己!

男人呵呵笑着,掐了掐女人水嫩的小脸,“乖啦!等我买了这块地,以后给你做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保准咱们家小莺莺成为全泸城滩最靓的名媛淑女!”

“讨厌,人家才不要当什么名媛淑女,人家就做爹你一人儿的小莺莺啦!”

男人女人当众打情骂俏,听得周人一阵唏嘘,这有钱公子哥还真没脑子,买块地就为了做件衣服,真是有钱没处败了啊!这女人也是个贱的,不做淑女,做人家的小,整个就一小表子嘛!

这会儿,众人心里是羡慕妒嫉恨哪!把这对男女就看成了专出来玩砸钱游戏的纨绔子弟了。

“那啥,这家主人在不在啊?我家爷要买你们家的地,找个管事的出来谈。”

男人的小厮昂着脖子上前叫唤,那一身横气也完全承袭自家主人,自负得不得了,就是个欠宰的相儿。

门房连忙上前说好,进了门请了主人出来,家主人一看这排场,还真有些傻眼了。

当男人一吆喝,家主人连忙躬身相邀,打发佣人去备置上好的茶点。

进门时,女人又惊叫着脏啊臭啊,男人心肝宝贝似地哄着,搂着女人往屋里走。

嘴里说着,“小莺莺,很快爷只消大笔一挥,这地就是咱家的了。”

女人嗲声哼哼,“你都不相看一下,不怕老爷子骂你办事不牢么?我瞧着这地儿也不怎么样嘛,居然要花三根金条。”

家主人一听这话儿,脚下差点儿打偏儿,幸好门房及时扶住了。

财富的魅力有多强大,只要是个凡人就抵挡不住。

故而,便也没人瞧见,从这对人儿进门时,女人那挽在男人胳膊上的小手,就悄悄探下去狠拧了男人腰眼儿好几下,男人不断以抽雪茄掩饰自己抽搐的俊脸。借机抱女人过脏水洼子,搂女人的手臂都紧了几紧。

“得,我家老爷子早就跟洪五叔打探过这一带的情况了。洪五叔你知道么?”

“人家一个妇道人家,哪认识这些小人物啊!”

“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我老爷子特别服他,说好像是什么黑龙组,黑龙组知道不?其实就是黑社会啦!他们这些地头蛇,整天就是做这些玩地皮、收保护费的破事儿……”

家主人又差点儿跌下去,因为对他们来说,黑龙组,洪五叔,那在这一带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名头。这纨绔当真是个小白,连这都不知道,简直让人顿足啊!

到此,家主人也没把这两人跟早前想要买地的轩辕家联系在一块儿。

……

“行了,大小就是我爹说的那个数儿。你是想要金条子,还是国民新币,或者洋行资票?瞧,爷也是个顺心的主儿不是,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咱还赶着去方家菜馆喝……嘿嘿,喝汤呢!”

男人边说边揪着女人的小脸,惹得一声声的娇嗲,酥得众人头皮直发麻。

黑色长条桌上,一头放着地契,一头放着一大一小两黑皮箱。

地契这方,家主人看着对面箱子里的票子和金条,心情叫一个忐忑啊。

遂问,“这位爷,敢问您祖上是哪位?姓什么?”

之前,他们就是得了洪五爷座下一位香主的令,这地绝对不能卖给轩辕家,卖前必须打招呼,还要派人来看着当场交易。

他们家卖了这块地后,都要举家迁回湖北老家,做祖家的生意,大概再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大概您要说了,反正要走了那卖了地就闪人,关这些黑社会什么事儿。难不成你一个小小黑社会还成了国民政府,走了人还能跑到我老家搞事儿?!

那您还真不了解这黑龙组的势力,据江湖资深人士透露,那恐怕比国民政府还要广阔。不说像国民政府势力那样,一跺脚,全国震三震吧!至少,黑龙组一发威,亚国大小势力举凡黑白两道,那都得给七分面子。

要是家主人真不按洪五叔这堂口说的办了,就算躲回了老家也过不上安生日子。

你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敢跟这种庞大的黑势力死嗑么?!

所以,就算家主人感觉这回的买主很稳妥,还得先问明白了再说。

男人似乎真急着办完事开溜,完全没心机地回了话。

“山西,乔家!”

家主人心头一亮。

话说这山西都是产煤大户,那里的煤老板一个个均是家缠万贯,绝对是爆发户中的爆发户,同时,也是盛产这类有头有脸就是没脑子的二世主的宝地。

于是,心下担忧又去掉大半。

男人嚷嚷道,“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呢?难不成咱真金白银买你地,还骗你不成。”

家主人忙解释,“乔大少,您有所不知,咱们在这地界营生总是要守些规矩的。前儿地主就说过,不能卖给任何一家做纺织厂生意的。”

男人的墨镜一下掉了,“你说什么?俺就是买来做衣服的,你不卖?你脑子是不是抽了啊,这么多金条你不要?”

“不不不,”家主人看着那两大箱子东西,哪能不动心,立即摆手,“其实只要不卖给姓轩辕的,都成!”

男人脸色一下凝重了,问,“姓轩辕?可是有个叫轩辕锦业的那个轩辕家?”

家主人一愣,其实他也不知,可眼下这到嘴的肥肉要飞了,说知道又怕惹事,索性来了个囫囵吞枣,“这个……咳咳,就是叫轩辕的,他们有个少爷叫轩辕宝仁。”

男人立马一拍膝盖站了起来,满脸的怒气喝叫,“靠!老头子,你这可长眼儿了啊!就是不能卖给那个轩辕锦业。这小子坏啊,早前到俺家买煤,骗了我家老爷子一大笔辛苦费啊!还骗了我的兄弟情谊。我靠!俺这回来买这破地儿,就是瞅准了他家在这里,爷们偏就买了这地,让他家开不得厂,织不了布,做不成衣服,全家打光胴胴。哈哈哈哈——”

由于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了那插腰狂笑的男人身上,都没注意旁边的女人捂嘴娇笑时,一只小手掩在大衣下,将男人的腰肉拧了个圈儿。

以至于男人笑到后来,脸颊抽得厉害,急忙搂住女人重新坐好,心底啮着牙把那小手给抓回手里狠揉了两巴。

这时候,家主人心里踏实了,彻底踏实了。

话说这敌人的敌人啊,就是自己的朋友。要是这次这么好的价钱还不卖了地,那可真是浪费了老天给的大福气啊!

“那个,这签下地契还要乔少您签字,画押,盖指印儿。”

“这不是废话嘛!你当爷们儿没做过生意,吃屎长大的啊!拿爷的印章来!”

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印章被托了出来,竟然有婴儿巴掌大,看得家主人这方一个个都差点儿合不拢下巴。

“土包子。没看过帝王绿的翡翠印章吧!哈哈哈,还有啥问题,一次说完。赶紧弄好了,爷们还有大事儿要办呢!唉,还真有点儿饿了。”

男人一揉肚子,女人嗲着声儿偎上去讨好地送点心给男人吃,惹得众人头皮一阵儿发麻。

“好好,没问题,没问题了,立即签约。”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那亲昵相对的男女,眼底同时松了口气。

可当契约写好时,家主人被老婆提醒了一句什么,惊醒似地叫起来,说,“这,乔大少,真不好意思,按咱们这里交易的规矩,地契成约必须有个见证人。您看,大概还得耽搁你……”

男人一听就火了,大吼大叫了起来,把家主人急得又哄又劝又解释,后来还是女人的一张甜嘴起了作用。

男人坐下后一拍桌子骂,“他爷爷的,你们这江南人做事儿真他们不爽快。快快快,叫那什么证人赶紧的,不就是想吃点儿中间回扣嘛!那,这五万块够你交差了。”

男人从黑皮箱里拿出厚厚一叠票子,甩在家主人面前,那不知深浅的傻气举动,惹得家主人这方又哭又好笑。可到底看到那大金条的面子上,都忍气吞下了。

要知道,这买地的价钱比起之前轩辕家的可多出了整整一倍啊!他们就是再给黑龙组面子,家人也不能不吃饭的不是。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早就急着出手。这一次,怎么也得把这爷们儿哄着买下了,好早点儿回老家呀!

很快,见证人给请来了。

家主人又惊又疑,“马香主,怎么是您来这?这块不是谭香主在管吗?”

那马香主冷哼一声,“怎么,你卖个地找见证人,还他妈当进夜总会点小姐啊?爷们儿是你能点的嘛!”

这话一落,家主人这方吓得连忙噤声致歉。

坐得四仰八叉的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地跟人家香主打嗑儿拉近乎。看在他出手大方,又是上等雪茄,又是厚厚一撂大票子的份上,这马香主也没为难,利落地盖上了见证人的章,闪人了。

最后,男人将地契揣进怀里,掐着女人的小脸,乐呵呵地拍屁股走人。

家主人抱着金条和国民新币,都笑开了话,心说终于把这烫手山芋处理掉,可以安心回家了。

总之,今儿这笔生意那是三方满意,人人欢喜,正式落幕了。

……

晚上,轩辕家大堂屋中。

众人看着那到手的地契,都瞠大了眼。

他们前后忙活了好些天,愁得眉毛胡子都快白了,这兄妹俩一出手,就搞定了,能不惊奇嘛!

钻到最前方的小八嚷嚷了,“四哥,七姐,这上面写的不是咱们轩辕家的名字啊?”

小八虽小,倒是个精灵鬼儿,一句话就抓住了所有人此刻欲语还休的症点儿。

锦业这会儿还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模样,对小八的问话笑得神秘莫测,偏就不给众人解惑,让众人瞧得心里直跟猫在抓。

小八立即扑向轻悠。

轻悠瞪了锦业一眼,心说这位爷还真是扮山西爆发户扮上瘾了啊!遂兜回众人注意力,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今儿那对招人眼儿的有头无脑的纨绔男女,正是他们兄妹两扮的。

“……多亏了四哥跟黑龙组的当家有些交情,趁那谭香主不在时,请来一位马香主做证。把地卖给了咱们!现在,只需要爹爹出印章,咱们乔少把地再转给爹爹,就成啦!”

至于这所谓的山西乔少,确有其人。也是跟锦业有些交情,借个名头来用用,无伤大雅。就算事后有心人不爽,要察,也赖不到那家主人头上。那黑手更不可能找乔家算这笔帐了,这一山更有一山高,他家就算再有底子,也不可能去招人不快,胡乱树敌。

大哥宝仁仍有些担心,“我们耍这手段拿到地,恐怕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这以后坊子要开起来了,恐怕还有霉头找上咱们……”

众人听得,也是一阵烦躁。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吼道,“怕什么!想当年,咱们轩辕家的祖宗白手起家,不也一样淌过来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们那种小人。”

“哼,小四小七做得很好。兵不厌诈!咱们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也无可厚非。”

“总之,这坊子总算可以开起来。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再说。”

轻悠笑应,“嗯,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锦业跳了起来,“大哥,你只要管好坊子里的事。其他的,交给我和小七就行了。”

宝仁展眉而笑。

小八急叫,“我,我也要帮忙家里。”

在家和万事兴的大堂屋里,又是一片笑声传出。

……

稍后,轻悠找上锦业。

“哥,你有没托那位马香主打探,是不是林家在背后捣鬼呢?”

“八九不离十。马香主跟那谭香主向来不对盘,都想争堂主位。他说,并没看到谭香主跟林家直接有什么来往,不过,谭香主的女人最喜欢光顾雪忆洋服店,跟林家的几位姨太太都是非常要好的牌搭子。”

轻悠点头,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事实了。

“哥,坊子里的事你先帮看着。”

锦业心思一转,问,“你明天要去姜府?那可是大总统府,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还是哥陪你去,至少要扎个人场。”

轻悠摇头,“不行。爹以为小叔在亚夫那里,你要去了,容易打草惊蛇。”

锦业弹了下妹妹的头,“你把爹当蛇妖啊你!不孝女!我真替爹难过啊啊啊啊!”

夸张地捧心倒下。

轻悠知道哥哥其实是宽自己的心,笑道,“人家就是不想爹再多心。现在家里事情这么多,咱们能私下里解决的就不要捅到他们那里,让他们瞎担心。”

锦业抚了抚轻悠的头,应下了。但硬把自己的心腹小厮派给了轻悠,因为十郎还在养伤中,没法保护轻悠。虽然轻悠有功夫,到底还是个女孩子,不能掉以轻心。

……

隔日,天光明媚。

可北风却呼呼地刮得人直打哆嗦,比起芙蓉城有山脉遮挡,这应天城的深冬不是大雪,就是北风,冻人得很。

轻悠包得跟粽子差不多,还是觉得冷得慌。出门时,母姐们给她煨的小怀炉,早已经在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中,冷掉了。

她实在受不了,跳下车在雪地里跺脚。双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十米外的那幢西式大洋宅,四周都站满了荷枪实枪的警卫,黑色雕花大铁门前,更是并列两排士兵,严密得仿佛苍蝇也飞不进去。

她计划的是见姜恺之,比起大总统的城府和难测,姜恺之至少在她面前有时候是藏不住的,应该更容易打听到小叔的情况。

就亚夫之前透露的消息,她直觉也许姜恺之根本不知情,这只是姜啸霖自作主张想要以此引她前来,借机给弟弟创造机会罢了。

可惜她没有任何眼线关系,不知道姜恺之现在是否在军队,只能傻傻地等在姜府门口。

将近正午时,终一有汽车驶来。

她听到门卫叫了一声“将军”,立即冲了过去。

在姜家,姜啸霖应该是叫总统,那么将军就只有姜恺之啦!

轻悠立即冲了过去,中途差点儿被雪滑倒,吓得紧跟的小厮直叫“七小姐小心”。

那时,车里的人听到这声“七小姐”,便没让司机立即开车,回头朝后望了过去,看得那穿一身厚厚胡桃色绵袄裙的球状物,就像是滚过来似的窘迫样儿,漂亮的薄唇绽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戴着雪白手套的指,轻轻点了点,便打开门下了车,他的副官紧张地唤了一声,被他举手打断,同时压下了门前警卫们的阵式,迈步朝滚来的棉球儿走去。

嘎吱嘎吱的脚跳进一寸厚的雪地里,轻悠跑得叫一个惊险,临到近处,她人也没看清,叫着“恺之,等等我”,身子一歪,差点儿就要扑向大地。

那身着深青色军服的男人急忙上前,展臂接住了滚来的大棉球,趁机用力抱了抱。

暗忖,看不出来,这包得厚厚的里面,还挺有料的呀!

轻悠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弄错了人,急忙扭着身子挣开了怀抱。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找姜恺之,请问您是?”

男人颇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挑眉一笑,桃花眼也笑得份外明媚,那浑身的倜傥气质,不太像一位军人,倒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我的名字就跟你要找的姜恺之差两个字哦!”

连声音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尾音故意托出一股逗弄的味儿。

轻悠觉得男人的五官轮廓十分眼熟,但一时真想不出认识这号人。

“你是?”

“少言”

“恺之的二哥。”

“没错。你可以叫我二哥,或者,少言更亲切一些。”

姜少言说着,伸手就要去皮捻轻悠的小脸,那红红粉粉塞在雪白围巾里的样子,实在太招人,他手痒极了。

“少言,你在这干什么?”这时,又一辆轿车开来,车窗摇下后,姜啸霖的传了出来,“轩辕七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轻悠郁闷得想撞墙,今天真是出帅不利,想见的没见到,不想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跳出来了。

……

姜府,大总统书房。

对面的男人虽然进屋后,就脱掉了厚实的外套,穿着黑色马甲,身形高大,精壮,大手捏着小勺根,轻轻搅动着咖啡,一副似乎很放松的模样。

可对轻悠来说,仍然压迫感十足,让她极不自在,偏偏要硬着头皮面对。

“要糖么?”

“两颗,谢谢。”

他没加糖,直接喝了。

轻悠虽然很冷,还有些渴,可看着自己面前黑漆漆的咖啡,就觉得苦得要命,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索性心一横,直问,“大总统,我不想打什么诓语。请您告诉我,我小叔轩辕清华是不是在这里?”

姜啸霖眉毛也没抬一下,“七小姐,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可恶,就会装!

“字面意思。我小叔的飞机被劫,听说被送到这里来了。他重病在身,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我想请大总统高抬贵手,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不要折腾老人家。”

“七小姐,你认为我抓了令叔?谁给你这消息?我抓一个病重的老人做什么?轩辕清华曾是我亲自邀请过的内阁大臣候选人之一,我十分敬重他,我有什么理由要抓他?”

哼,不愧政客啊,三两下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

要是你说他是为了某某私利,好像还折辱了他。

可偏偏人家的身份地位在好里,她又没有真凭实据,跑来要人,倒成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啊,骑虎难下。

轻悠绕开这一步,直接道,“大总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全亚国百姓也不会把统一亚国的希望都放在您身上。”

姜啸霖在心里好笑,这倒会给他扣大帽子,想让他良心发现,承认真劫了人?!轩辕轻悠,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谢谢七小姐寥赞。但姜某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必要的阴谋诡计也无伤大雅。不过,就你小叔这件事,恕在下碍莫能助。既然你那位线人能帮你查到这么多消息,再让他帮你把人找回来,岂不更好。”

“你根本就是……”

轻悠被激得差点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对上姜啸霖深沉如寒潭的眼眸,倏地熄了火儿。

她气得站起身,椅子被磨得嘎吱响,“对不起,大总统,看来今天我冒昧来访让您很不愉快,说出的某些话我可以不当真。不过,小女子相信,邪不能胜正。我小叔确有先见之明,没跟某些小人狼狈为奸。再见,不用送了!”

她转身就走。

错过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甩门出来,就撞上了那个姜家最赫赫有名的花花大少。

曾经姜恺之最羞于启齿的二哥姜少言,正端着杯咖啡,半靠在墙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模样潇洒不羁,看过来时,戏谑的眼神,邪气撩人。

轻悠正在气头上,看到他这副模样,想到之前的轻薄之举,恨恨地哼了声,错走就走掉。

“你想找到清华先生,或许我能给你点儿小小的线索哦?”

轻悠的脚在楼阶前打住,虽然极不愿,还是转过了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你,你们姜家的人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姜少言无辜地挑眉,“小棉花,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大哥的确很让人讨厌,可好歹你跟我三弟青梅竹马,现在有了新欢就嫌弃旧爱了。唉,我那可怜的三弟啊,真是……”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少言弯弯唇角,朝她勾勾手指。

轻悠真想掐死人,还是走了回去。

如果说姜啸霖的眼光让她觉得压力十足,姜少言的眼神就让人感觉像粘了油腥上的苍蝇,各种不自在。

“快说,不说我走了。”

“别说二哥不够意气。你要想在我大哥那里套到有用信息,那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废话少说,麻烦你快点。”

“你尿急!”

“姜少言!”

“嗯,叫得真好听。再叫一遍……”

轻悠气得直翻白眼,姜少言直觉逗弄得差不多了,才说。

“二哥可以透个信儿给你,这事儿多半是大狐狸干的。至于目的嘛,肯定是为了他的宝贝小弟弟,国民军一号战将,绝对心腹左右手。所以,这突破口不用二哥提,小棉花你也懂……嗷!你……”

轻悠踢了姜少言一脚,哼道,“真是感谢二哥您提供的宝贵意见!拜拜,不用送。”

姜少言哀哀地叫着,还追着那抹圆球似的身影,说,“小棉花,不客气。希望咱们早日成为一家人。”

啧啧,叫小棉花都不合调儿,应该叫小钢球儿吧!这么睚眦必报,难怪三小子折腾了四年都没把人拿下,还弄得个头破血流的。

下楼的轻悠脚一个趔趄,只听到楼上男人毫无顾及的笑声。

气得一握拳头,就往外冲,只想立即离开,却在大门口被人一把抓住。

“放手!王八蛋!”

“轻悠,是我,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你啊?这么大的雪!”

这回,终于等到正主儿回来了。

……

与此同时,林家别菀。

“雪忆,这地还是被轩辕家的人使诈买到了。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让谭香主的人去……”

“二叔,对不起,这事儿怪我没给盯牢。不过您也不用担心,下面的人没把事儿办好,出了这样的漏子,有的是人去教训该教训的人。倒用不着咱们再出面!”

林仲森却放不下心,毕竟被轩辕家这天下第一坊的名头压了半个多世纪,就算已经拿到了人家的秘密技术,仍然觉得不踏实。

这不仅仅是轩辕家多年的盛名,更有窃贼贯常的心虚作用。

只要一日自家坊子没将麒麟锦坐实正名,得到专利法的保护,恐怕他一天都睡不安稳。

“我是怕万一他们早我们一步生产出麒麟锦,到时候专利给他们抢注了,咱们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嘛。毕竟,这麒麟锦的名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在他们轩辕家的手上捏着。”

林雪忆心下却有些看不起叔父的懦弱,笑道,“二叔,你考虑得没错。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林仲森双眼一亮,“雪儿,你快说说看,是个啥法子?”

林雪忆道,“我们锦笙坊当然不可能生产出前朝的天下第一锦——麒麟锦,可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研制出来的凤凰锦。专注抢注的就是制作工艺,而不是名字。我们先以凤凰锦为名,抢注工艺技术。”

“到时候,我倒巴不得轩辕家赶紧把他们的麒麟锦给生产出来,那么他们用的就是我们的工艺技术,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一来,我们可以告他们偷用我们的专利,要是他们跟我们打官司,肯定是我们赢。这官司一打下来,各大报社上的最佳主角就是咱们锦笙坊。咱们根本不用做广告,到时候大待小巷整个应天城乃至泸城,谁会不知道咱们的凤凰锦。

二来,他们生产得越多,全都是为咱们家的凤凰锦打广告,我们何乐而不为。若他们放弃了,咱们林家一家独大。天下第一坊的牌子,便是我们林家的。即时,我再跟我公公求个情,让他给大总统说项,给咱家颁一个‘国民时代第一坊’的大扁,咱们林家就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坊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家获利稳赢!”

“从此以后,他天锦坊、麒麟锦,通通成为一去不返的历史!”

------题外话------

林雪忆是满聪明滴女配角哟!

当然,她也是来衬托咱们家轻悠更聪明滴!

这部分剧情单元的主旨,就是她俩正式斗法。同时,也是亚国各方主要势力纷纷登场,亮相,明争暗斗的开始啦!

vip章节 07.这一场相聚,谁也无法阻挡!

此时,屋外飘起了大雪,漫天漫地,很快连车轮印儿都被抹掉了。

轻悠被两个姜大公子给气着,愤愤地甩开姜恺之的手,就往外冲。

姜恺之这也是因为下大雪了,才从训练营地上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了魂牵梦萦的人儿亲自登门来找他。

正要追时,姜啸霖下楼来,“恺之。”

“大哥,轻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哎,回头再说。”

姜少言已经走到楼下,丢出一句,“三小子,大哥叫你必是有话说,你急什么。”他一边掐着打火机,口气轻佻。

姜恺之跟这二哥向来不对盘,哪里肯听话,就往外冲。

“你那小钢球滚不远的。之前,她租的那辆马车见着这大雪天,欺她一个女人只带了一个小厮,跑掉了。等她的小厮给她找车来,估计也要好大会儿去了。”

姜恺之愣了一下,姜啸霖已经走了下来。

“恺之,你又忘了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了?”

姜恺之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咬了咬牙,退了回来。

“大哥,你是故意让轻悠碰了钉子,把她气走!”看两个哥哥的态度,他已经很肯定了。

姜少言趁机就埋怨了一番,姜恺之听得眉头直皱,完全不理这个种马哥哥。

姜啸霖瞥了眼大弟,不置可否,只说,“以前你为她好,为她着想,她有为你想过你的难处?如果她的注意力都不在你身上,你怎么夺回她的心?”

姜少言突然打了个口哨儿,拱手一拜,“大哥,我现在才发现,你不但在政治手腕上是一等一的天才,原来在爱情这门功课上,也是个老手啊!啧啧,二弟我彻底拜服!”

两个男人都没理睬他。

姜恺之蹙眉不语。大哥说的他都懂,可是要他真看着轻悠受苦烦恼,他就是舍不得,做不到。

早前被大哥敲昏,他也跟听从了大哥的意思——等。

好不容易等到轩辕家能平安到达应天,他就想第一时间冲到轻悠面前。现在织田亚夫的身份被彻底揭穿,以轩辕伯父的观念,肯定不会允许轻悠再继续跟织田亚夫在一起。那么,他只要帮助轩辕家在应天站稳脚,还怕轩辕伯父不把轻悠嫁给他么!

可是,这又遭到了大哥的阻拦。

“这都过了半个多月,她才来找你,你知道这意谓着什么?就在此前三天,她去了泸城,你知道吗?”

姜恺之心神一震,气得冲上前抓着姜啸霖,吼,“大哥,你为什么不早让我去见她?如果我早一步,她就不会去泸城!她去见了那个男人,是不是?该死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转身又要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

那力道之大,两人的脚步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姜啸霖攥着姜恺之的大掌,青筋跳突,关节泛白,显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纵然天天练兵的大将军,却也挣他不开。

做为兄长,更是国民政府第一任大总统的姜啸霖,此时眉目重压,一身重权在握的上位者魄力惊人,不怒而威。

“恺之,你太沉不住气了。织田亚夫当年可以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讳,脱身为皇室婚姻的束缚。

他都敢放手让轩辕轻悠和家人在一起,独自面对张大帅那些穷凶极恶的军阀头子,你为什么不敢放手?

他都有耐心等,等着轩辕轻悠主动去找他。你为什就等不得?

光这一点,你就不如织田亚夫,如何跟他争?”

姜恺之愣住,脑子才慢慢醒转过来。

“现在她终于主动来找你,跟你求情,你又倒回去追她。那么之前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将赴之流水。”

这时,姜啸霖终于松开了弟弟的手,退后一步。

“如果这样,你还要去追,那么这件事,大哥从此以后不会再插手。轩辕清华所在的医院你也知道,随便你怎么处置。”

说完,姜啸霖转身上楼,回了书房。

坐回椅后,他看到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小口就被放下的杯子,轻轻摇了摇坐椅,便探身将杯子拿回。

雪白的描花古瓷杯口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口脂印。

看她把自己包得跟颗球似的,半张脸都几乎埋在白色围巾里,的确像大弟说的,整个人像颗球似的臃肿可笑。

可是,那双怒瞪着他的眼眸,亮得惊人,也美得夺魂。

就着那印记,他仰首一口喝掉了咖啡。

似乎,连人也这样甜蜜苦涩。

……

楼下,姜恺之看着屋外茫茫大雪,没有再冲动地去寻人。

可是眉头却皱出两座小山,双拳在身侧握得死紧。

姜少言翘着二郎腿坐在西洋长沙发里,啪啪啪地不断打着火,笑侃道,“三小子,你可真听大哥的话,不愧是好弟弟。要不,咱俩来打个赌,看看你的小钢球会不会自动滚回来?”

姜恺之根本不理姜少言,迳自走到吧台边,开了瓶红酒,咕咚咚地喝了起来。

姜少言不住地挑衅弟弟,都被当成了耳边风,最后实在没劲儿,改为调戏家中的小女佣,没一会儿就勾搭上了一个新来的,上楼快活去了。

那时候,姜家大宅外,茫茫风雪中的轻悠,在发现雇佣的马车已经不在时,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但这时候,她被姜啸霖侮辱欺瞒,被姜少言挑戏逗弄的气愤情绪,已经冷静下来。

她到底是来求人的,为了这种无谓的事放掉大好机会,实在划不来。

小女子能屈能伸,有什么了不起的。

果断回头。

这一看,来时的脚印已经被雪埋没了。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回走。

将近大门时,被门槛上新结的坚冰一滑,就重重坐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瞬,姜恺之放下酒瓶子就冲了出来。

楼上,正在看文件的姜啸霖抬了抬头,目光在手边的空杯子处扫了一眼,又落回文件。

“轻悠,你摔疼了没?”

“还用问嘛,疼死了。你来试试!你们总统府的石阶都狗眼看人低!”

听着这熟悉的娇气抱怨,姜恺之积蓄了好半天的不忿,一下就烟消云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恺之,你笑什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客人都走了老远了,也不派个司机来送送。你知道你们家有多霸道,把方园十里都给占了,车都不好雇。真是眼高于顶的高门大阀啊!”

“是是,我家的门槛欺负小姐您了。明天我就叫人铲掉,行了不?”

其实,他爱死了现在两人相处的气氛,发现还是大哥说得对。

要是自己主动找上去,她一定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难受得要死。

“还是上楼去我房间,我让女佣给你揉些药油。不然,要是真肿起来,有你疼的。

轻悠想想,也着实不想委屈自己,便由姜恺之扶着上了楼。

女佣似乎是得了主子意,一直帮着姜恺之说好话,”……我们三少爷啊,可是这兄弟里最温柔体贴、专情深情的了。老爷和夫人也都最喜欢三少!要是小姐嫁进来,那就是最受宠的三少奶奶。不用像大少奶奶一样,管这些家里家外的事儿。想做啥都成。“

轻悠本不想搭理,也忍不住问,”做啥都成?那,做生意呢?“

女佣也有把年纪,应是在姜家服伺过数年的,有几分眼力界,”做生意啊,那好啊!小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夫人就是商家出身,现在还帮娘家管着几间大公司。那可巴不得能娶进个懂经商的媳妇儿,帮忙分分忧呢!您瞧,大少奶奶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管家还成,要出去跟人谈生意,肯定没戏。“

轻悠奇怪,”那,二少爷应该成亲了吧?“

女佣动作明显一僵,啧嚅了半响,”那个,二少奶奶没住姜家,一直身子不好住在娘家养病,她家里是中药世家。呵,您瞧,这不正盼着小姐您……“

突然,墙壁震动了一下。

轻悠看到大床前挂的西洋画好像有点晃儿,眯眼想要看清楚时,隔壁传来阵阵有节奏的撞击声,间或伴着高高低低的哼嘤声,女人的尖叫,甚至男人的调笑。

女佣的脸色尴尬充血,想要解释,却编不出话儿来了。

更夸张的是,那震动竟然从正墙后,发生了位移,往窗外阳台处飘去,更音更响亮。

”啊啊……少爷,求求您……“

”小南瓜,你想求少爷什么啊?“

砰砰砰——

”哦,哦……求少爷您,轻点……轻……啊……“

”这样,够轻了吧?“

”呜呜……少爷,你坏死了!“

”少爷我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砰砰,砰砰——

”别,别再过去了,教人听见呢!“

”怕什么。我三弟一天到晚装纯情处男,我这做哥哥的必须得开导开导他,不然为了一个小钢球儿,天天打飞一机,多肾亏啊!“

”打飞一机?怎么会?三少看起来……啊哦,二少,你别,别这样,人家好羞的!“

砰砰砰,砰砰砰——

”小妖精,上了爷的床,就得照爷的水准来啊!乖,小腿儿再张开点儿……“

轻悠已经满头掉黑线了。

女佣急忙收拾了东西出去找主子。

其实姜恺之早发现了动静不对,猛拍大门大吼,心里是又急又气啊!

事实上他的卧房本来离姜少言的很远,不知道怎么的姜少言竟然就挑到隔壁小会议室寻欢作乐,毫无顾及。

这是吃准了这段应天最冷的天,父母都去南部避寒,要春节才会回来,没人管得着他姜二少胡搞瞎搞。

最后实在没法儿,轻悠出来,两人到楼下的小花厅里谈事。

……

”恺之,我知道,我小叔就在你们手上。“

”我也不想追究小叔为什么会在去泸城的医院路上,被你们劫了去。“

”恺之,我只想求你,把小叔还给我。小叔他长了脑瘤,情况非常危险。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前后请了不少医生。才勉强控制住他的病情。最近家里又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一定很着急。“

”恺之,求求你了。“

还是要感谢姜少言的提示,让轻悠肯定了轩辕清华的所在,不想再周旋,直接开门见山。

当然,她这样直来直往,也是因为够了解姜恺之的脾气。

姜恺之心下有片刻的动摇,可脑海里立即跳出先前大哥的话,抑了抑心底的歉疚,回道,”轻悠,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不过,你别着急。等我问问我大哥,如果这真是事实,我一定帮你。“

轻悠心下一个咯噔,没料到姜恺之真给她打太极。

”恺之,你真不愿意帮我吗?“

”轻悠,我,我真的不清楚这件事。等我问了大哥……那你在这等下,我现在就去问。“

可不巧的是,姜恺之刚到大厅,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姜大总统有事出门去了。

轻悠跟来,心头更沉,”恺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今天我……“

姜恺之被轻悠失落的表情吓住,一把拉住她的手截过话,”轻悠,你相信我。只要我找到你小叔,我一定马上告诉你。你把家里电话留给我吧?来,这是我家和我办公室的电话,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留话。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轻悠咽下了到嘴的话,拿着指条,离开了。

姜恺之只派了车送他,而按捺下了亲自送她的冲动。

离开时,轻悠望着已经一片银妆素裹的大总统府,心里很失落,也更愧疚。

……

接下来几日,轻悠帮着家里建新厂。

但每天也是早中晚三通电话打去找姜恺之,然而,情况与她初时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通常她轮着几个号地打,说不在府上,就打到军训处。终于找到了人,还没说两句,话题就被姜恺之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由于姜啸霖突然出差,归期未定,暂时问不到情况。

事情便被拖了下来。

好在建厂事多,轩辕瑞德这段时间身子养好了不少,也亲自忙着坊子里的事,没急着要去泸城。

大约一周后,工厂场地已经初步被清理出来,轩辕家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奠基礼,邀请了当地的一些关系较好的同行,总算正式踏出了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在众人都大大松口气时,轻悠只觉得火快烧到眉毛,再等不下去。

这日一大早就寻了个借口,听说姜恺之在校场,又雇了车去军队直接找人。

那时,负责接了电话的副官立即报告了姜恺之。

姜恺之正烦不胜烦地躲回屋里喝水、烤火,听到轻悠要来,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在衣冠镜前正了正制服、军帽,看得副官暗笑,又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他这一出来,校场边上便发出一片雀跃的欢呼声。

原来,今天国民军事学院的学生到校场参观,身为大总统弟弟的姜恺之,新出炉的大将军,立马成为全场女学生的焦点。

其中,便有一位跟姜家关系极为亲密的宋家小姐——宋美晴,不住地夸赞着姜恺之的辉煌事迹,并沾沾自喜地说,”每年元旦的新年晚会,我都陪爹地妈咪参加姜家的晚宴。你们可不知道,姜家的宴会厅好大,上的洋酒,外面的一般人都喝不到的。“

有女孩羡慕地问,”美晴,今年你也会参加么?能不能给咱们说个情,让我们也去见识见识见呢?“

宋美晴扬着下巴,浑身都是生为富家子弟的优越感,眼梢将身边的同学扫了一圈儿,似乎很大方地说,”这个也不难,我帮你们问问姜伯母。姜伯母很喜欢接交年轻又有人生报复的女孩子。“

女孩们激动了,”我们当然年轻又有抱复啦!咱们可是新亚国未来的一流飞行员呢!“

众人高兴地笑起来,互相吹捧,仿佛已经飞上蓝天了。

跟宋美晴要好的女孩调侃道,”晴晴,我听说姜伯母很喜欢你呢,是不是今年的新年晚会,就是你和恺之哥哥……“

”呀呀,快看,你的恺之哥哥看过来了。“

”以后你们可就是海阔天空,任遨游了!“

顿时,众女生欢叫出声,推来攘去,闹得好不欢馨。

正在这时,轻悠雇的马车到了,姜恺之看到人群后的大门口,下马车走来的娇小身影,感觉自己浑身热血都在沸腾。

这个时候,他是万分感谢大哥姜啸霖的提点,感觉距离自己最终的目标似乎又近了一步。

不想让校场里污七八糟的男人冲撞了他的宝贝,立即跳下校台,跑了过去。

”晴晴,你的恺之哥哥来了呀!“

”真让人羡慕,晴学姐,你家将军真是越看越帅呢!“

”来了来了,快过去啊!“

宋美晴脾气虽直率,这时候也扭捍起来,”讨厌,你们别闹了了。“

当姜恺之跑近时,她急忙上前,”恺之哥……“

刚刚扬手打招呼,姜恺之的身影却从她身边一下错过,连眼神儿都没偏一下。

只听到他雀跃高扬的声音,叫着,”轻悠,这里!“

众人惊讶回头,就看到姜恺之跑到一个浑身裹得像棉球、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面前,拖了那女人的手就往不远处的营房去。

”晴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恰时,轻悠挣不开男人的大手,瞄了眼学生这堆,问,”恺之,你是不是有人要招待啊?不如你先去处理一下,我自己去营房你办公室等你。“

姜恺之连看也没看那方,更没看到宋美晴朝他跑来,就大声说,”跟我没关系!都是些学校的小鬼,跑来参观的,有督导员接待他们。“

宋美晴当场僵在原地,到嘴的话都似冻在了嘴里。

”轻悠,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唉,这段时间,因为那个屠少帅,华中跟我们这里的局势更紧张了。一直忙着练兵,也没空联系你。

你别生我的气啊!

瞧你,怎么冻成这样?带暖炉了么?哦,我忘了,已经凉了吧?你拿来我叫人给你煨热了,一会儿回去也可以暖着身子。

应天的天比芙蓉城的可冷多了,你不知道,当初我放假到你们那儿,其实也是为了避暑避寒的……“

姜恺之絮絮叨叨一堆,殷情备致的模样,教刚才还在大赞少将冷酷英武的学生们,大跌眼镜。

宋美晴又嫉又妒,差点咬破嘴,将轻悠这个情敌的模样狠狠刻在了心里。

……

进屋后,姜恺之将副官、勤务兵都通通赶了出去。

一边忙着帮轻悠煨炉子,一边絮叨着最近自己忙碌的军事生活,同时还打趣儿地说起一些军中秩事,完全没将轻悠此行的目的放在心上。

轻悠心下焦急,立即截断了姜恺之的话,进入主题。

”轻悠,大哥一直没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他。这事恐怕……“

”恺之,“轻悠咬了咬牙,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难道,我们真不能做回朋友么?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一辈子啊!“

姜恺之面色一僵,低头不语。

轻悠上前拿过暖炉,看着男人沉下的俊脸,又故意转开的眼。

”恺之,算我求你,把小叔还给我,好不好?“

”轻悠,你是怪我故意把清华先生藏起来么?“

”不,我不怪你。“她逸出一丝苦笑,”我知道,情难自禁,情不由己的那种感觉。因为,我对亚夫就是这样。他明明那么坏,当初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可是……可是,看到他为我受伤,吃苦,甚至冒险孤身陪我回家,我就舍不得……“

姜恺之紧握的手心泛出阵阵疼痛,”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恺之,我求你了。求你不要让我们的关系,真的走到尽头。我想有你这个哥哥,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但节日时可以互道问好,可以大方骄傲地跟人说,姜少将也是我的哥哥。恺之……“

她想握着他颤抖的拳头,可是上前只扑了空。

他看着她的眼,充斥着愤怒又难过的红潮,一波波地几乎要将她埋掉。

”恺之,求求你!“

他蓦地大吼,”你的亚夫那么能干,为什么不让他帮你找叔叔?为什么又要跑来扰乱我的心?你知不知道,要我忘了你,只做什么破哥哥,根本做不到!“

他扣住她双臂,用力地摇晃,”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我的女人,做我孩子的母亲。你懂不懂啊?我爱了你整整七年,难道还抵不过他短短几个月吗?!“

她泪如雨下。

他只觉得那怜悯的眼神,快要让他发疯。

不甘,妒嫉,后悔,愤恨,疯狂地撞击着他的心胸,他再也克制不住思念成灾,重重咬上她的唇,她的回避闪躲勾起他更大的怒火和恨意。

他将她推进身后的沙发,狂野地掠夺。

她痛苦地挣尖叫着,踢翻了桌椅。

屋内激烈的响动,让门口待立的副官和勤务兵只敢面面相窥,根本不敢越进一步。

这时候,宋美晴跑来,听到响声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的情形,她尖叫一声。

轻悠趁机推开了姜恺之,红着眼看了他一眼,跑了出去。

”轻悠——“

姜恺之要追,就被宋美晴拉扯住。

”恺之哥哥,她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一定是那女人勾引你的,对不对?啊,恺之……“

姜恺之哪里管得宋美晴说什么,推开人就追了出去。

可追出来时,轻悠已经跳上了马车,锦业的小厮得了上次的教训,狠狠一甩马鞭,马车冲了出去。

姜恺之抓着车门直叫直唤,轻悠背身揩着眼泪,没有回头。

那一声声的”对不起“,最终被辗压在长长的车轱辘下,远远地消失在地平线下。

姜恺之愤恨地跪落在地,用拳头猛捶冰面。

不断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要靠着耍阴谋,玩手段,说一堆又一堆言不由衷的谎言,才能留得住对方的眼神?!

……

不想隔日,大事突变。

”什么?政府发公告,要征收那一片土地,修建兵工厂?这,怎么会这样?“

宝仁将一张刚刚收到的红头文件放在众人面前,上面白底黑字,还印有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格外地刺目。

”除了我们一家,周围的好几家手工作坊,寻常的住家户,也都收到了警备厅签下的这个通告函。限我们在一个月内,去国土局办理转让手续。我塞了些钱给一个内部秘书,打听到这是大总统亲自签署的文件。说是国民政府军要自己生产飞机,造机场就要建在那里!“

一时间,轩辕家再次陷入阴霾中。

足足沉寂了好半晌,轩辕瑞德才说,这是天运不济,也不是他们轩辕家能控制的。便让宝仁去办手续,自己和四子再去找新的厂址。

轻悠听完后,却完全不相信这是什么天运,也不像父亲和兄长们接受现实。

她紧咬着唇,脸色也一片空白。

没有告诉一声,就跑了出去。

三娘看到女儿的脸色不对劲儿,急忙追了出去。做母亲的总是更了解女儿,似乎自打那日轻悠出门去到很晚才回来后,女儿的情况就不怎么对劲儿了。总是跟着父兄忙到老晚,甚至熬夜,连丈夫也劝不回,还非得让哥哥们押回来。

”轻悠,你要去哪?“

”娘,我,我想出去散散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娘,我怎么会知道,我,我……“

眼眶一红,她别开眼,抱着脑袋蹲在墙角边,对着地上厚厚的雪堆直打。

三娘轻叹一声,上前抓住女儿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拿帕子一边擦着,一边说,”轻悠,不着急的。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一个坡儿一个坎儿,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还有爹和哥哥们,还有娘和姐姐们。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现在发生这些,未必就是坏事儿。福兮祸兮,说不定,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就像之前……“

轻悠难过地扑回母亲怀里,”不,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招了不该招的人,才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灾难。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运,也不是什么意外。

就算大家不怪我,可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惹祸精,我就是祸水。要不是我,爹也不会被族姥们欺负,大家敢不会背景离乡,被赶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受累,处处被人排挤……都是我,都是我……“

”轻悠……“三娘愕然,不知道原来女儿心里一直有这么多愧疚。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突然,轻悠抬起头,一抹眼泪,眼底都是不服输的倔气,”娘,我不能让爹爹和哥哥们的心血又被人糟蹋。我要去想办法!“

”轻悠,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找可以解决这一切的人!“

轻悠跳上一辆黄包车,只朝母亲挥了挥手,心底充斥着破釜沉舟的悍勇之气。

……

再至姜府。

姜恺之没去练兵,正在屋中。

看到轻悠来,他似乎已经没了当初的雀跃和期待,脸色很糟糕,满脸青髯儿,眼下大片的阴影,好似几日未曾好眠。

他没有再那么殷情地招呼她,而是迳自又坐到吧台边,打开一瓶红酒,不要命地往嘴里灌。

叮地一声,打燃火,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这样颓废的姜恺之,是轻悠平生仅见。

可她已经没有心思管他的颓废是否都为了自己,直言道,”恺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小叔?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家,让你哥撤消那一纸搬迁公告?你说!“

他吐出一口烟,神色都藏在了朦胧的青烟后。

”做我的女人!“

”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不语,抽得更凶。

”姜恺之,你一定要这样吗?你这样开心吗?你一定要把我逼到什么样你才满意?“

他突然呵呵笑起来,”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事,从你离开去东晁前,还有之后救你回来,那四年里我们相依为命,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她皱眉不语。

他将烟头捏捏熄在指间,眼底阴沉得像黯了多年的天,”要是当初我也像织田亚夫那样强了你,迫你就范,直接把你肚子搞大了,凭咱们七年的青梅竹马,我一定能赢过他!“

”你,你疯了!“

他摇头,笑容都透露着一股阴狠,”不,我没疯。我是说真的!“

他站起来,一脚辗上烟头,走过来,伸手撩了撩她颊边的青丝,她立即跳开,一把抓到从进门时就看到的那把尖尖的水果刀,抵在喉间。

大叫,”好。我答应你!我生前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我已经答应过亚夫了。但是死后,我可以留给你。“

”轩辕轻悠——“

姜恺之大喝一声,劈手打掉刀,抓着轻悠的手都在打抖。

”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恺之哥哥,“她跌倒在地上,声声如泣,”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紧紧掐着她的脸,”如果要耍阴谋玩手段,才能得到你,我不介意被你骂无耻卑鄙!如果一定要强了你,你才会转变心思,我也不介意学织田亚夫那一套。“

”不,你不是他,你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轻悠,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

他轻轻抚过她的泪颜,眼底渗出丝丝缕缕的痛苦不甘。

”我早就中了你的毒,戒不掉了!“

……

轻悠跑出姜宅时,天空又飘起了大雪。

——想要轩辕清华回来,就拿你自己做交换。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至于他的病,我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但这效果有没有你的亚夫安排的医生好,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轻悠,你小叔的命,还有轩辕家的命运,都握在你的手上。

——孰轻孰重,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她躲在树丛后,看着姜恺之带着几个警卫员气急败坏的跑过去。

心里觉得很好笑,眼里却结出了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冻得像冰块儿时,她才钻出树笼子,往外走。

身上掉下厚厚一层积雪,整个人儿都恍恍惚惚。

天已经很黑了,距离她离家时已经很久,再不回去,爹娘都会着急的。

她加快了脚步,却觉得每迈一步脚都似灌了铅,越来越重。

她怎么有脸再回家!

她突然失力地跌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心里一遍遍地唤着:亚夫,亚夫,亚夫……

茫茫大雪中,那抹娇小的身影很快没被淹没在风雪中,再不得见,连路上的脚印儿,也很快被风雪抹去。

就在轻悠刚刚转过路的尽头时,轩辕锦业找上了姜家。

姜恺之被轩辕锦业拦住,他刚唤了一声”四哥“,不想轩辕锦业冲上前就给了他一拳,打得他连连的后退数步才被警卫员扶住。

警卫员紧张地连声呼叫,立即将轩辕锦业团团围住,枪口直抵脑门儿。

”别开枪!“

”姜恺之,我他妈真看错你了。你这样欺负小七儿,心里就痛快了吗?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了。你个大男人连这点儿志气都没有,拿不起放不下,就知道逼迫一个弱女子。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说着也不管警卫的枪杆子,冲上前就跟姜恺之打成一团。

那时,路的尽头驶过了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轿车。

长长的车灯,穿过了风雪,也只能投出五米远。

车前的风雪刷啪啪啪地不断扫动着,车头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显是已经在风雪中驶过不短的时间。

汽车一路前行,开得并不快。

车里的人不断擦着左右车窗上的蒸气水,保持左右两方的视野清晰。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主人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目标,前方五米处,一个隆起的雪包。

事实上,那雪包跟周围许多的突起物差异不是特别大。

车主人一把抚开雪包的头顶,立即看到了一颗黑色小脑袋,心头重重一跳,双手用力地扒开面上的雪层。

他沉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幻成一团团雪白的雾气。

终于把埋在雪堆里的小人儿挖出来时,他捧着那张已经被凑得乌紫的小脸,一阵用力猛搓,气得狂吼:

”轩辕轻悠,你这笨蛋,你敢给我睡着看看,该死的,给我醒过来。

你这个小混球儿,谁准你在雪地里睡觉的!

听到没有,轩辕宝宝,你再不醒,我就抽你屁股了!“

他一把将人抱起,觉得抱了满怀的水。

可以想见这丫头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全身都被雪浸湿了,连一把遮雪的伞都不打。

他又气又恨,将人儿身上的外套都给扒掉,甩在了雪地上,才将人抱回车。

车上虽有暖气,可她身子冻得跟冰棍似的,也等于无。

昏昏噩噩中,轻悠似乎听到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不敢相信,更止不住心底的急切像破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催促着她。

睁开眼,一个人影在她面前晃动。

脸颊似乎被用力搓着,可是她毫无感觉。

随着目光渐渐清晰,她终于看到了心底一直想念着的人,怒瞪着她,又骂又吼,那双黑眸仿佛着了火,都是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投入她眼底,冰冷无助的灵魂终于回了温。

”呀……咕……“

她连嗓子都冻哑了。

瞬间滑下两串热泪,一头撞进男人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他被她撞得整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这时候,对面驶来的汽车车灯打过,那车里看来的姜啸霖,眯起眼,眉间深陷下去。

后方,寻来的姜恺之一把被锦业拉住,僵立在原地。

所有人的眼里,都印着车内紧紧相拥的两人,面色各异,心思杂陈,俱都无言。

就像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呼啸的北风肆不可挡。

这一场相聚,谁也无法阻挡!

------题外话------

吼吼吼,亚夫来啦,吼吼吼,亚夫终于来啦!

为了这一场不可阻挡的相聚,筒子们撒花欢呼吧!

哎哟,可怜滴恺之哥哥,瞧你奸诈了半天,也没讨着好就算了嘛,结果又给亚夫做嫁了不是!呜呜呜,泪奔……

8-9

vip章节 08.美妙幽会夜1-真疼,真好!

轻悠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难过,痛苦,矛盾,内疚。

就像一根绞紧的绳子,已经绷到了极点,再也绞不动了。

当看到那个人

那个她一直当做心理支撑

用来鼓励自己的人时

再也忍不住,彻彻底底地宣泄了出来。

她紧紧抱着那副胸膛,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了男人的黑色毛料大衣上,咿咿呜呜地叙说着自己的委屈。

“……呀咕,呀咕……”

“宝宝,乖,我在这里。”他一边哄着,一边利落地脱掉她身上的湿衣、湿裤、湿鞋,通通扔出车外,迅速关上车门,同时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呜呜,呀们……呀们都……气咕我……呀们消厌死了……”

“谁欺负你,告诉我,回头我就让他们死无全尸,诛他九族!”他从车背椅后取出一条厚实的羊毛毯子,将白生生小冰棍子裹起来。

可是她还是冻得牙齿咯咯直响,没半点儿血色。

听到他的话,她觉得心里特解气儿,一股脑儿地就把坏蛋的名单都列出来了,“呐个……什么达猪筒,根,根本就素……素个大骗子!”

“国民大总统姜啸霖吗?当骗子的家伙,割舌头,断手指,看他以后还怎么骗咱们宝宝。”

他从车载酒柜里拿出一杯烈性伏特加,含了一大口,拖起小冰棍儿的脑袋喂了下去。

她乖乖吞下,被浓烈的酒气呛得猛咳,顿时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一抹酡色,教男人微微松了口气,又接着灌了她好几口。

她觉得辣得难受,嚷嚷着不要,急得逼出一脸泪水,他舔干她满脸的水珠,觉得都带着酒气儿,大手不断摩挲着她的脸颊、手臂、腰背、腿脚,给她升暖。

“呀咕,你坏,你也坏,坏死了!呜呜……”

“你这个小磨人精,天塌下来还有你爹、你大哥四哥顶着,你急什么。今儿个你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多久?行,回头我再跟你算帐。”

他安在轩辕家的内线报告说,她中午没吃午饭就跑出门了,跟她到姜家大宅就失了踪迹,他在这附近兜了几个小时都没见她出来,越找越心惊,生怕她又遭遇不测。要不是很肯定姜家不会害她性命,他怕自己真会忍不住带枪冲进姜府去要人!

没想到竟然在雪堆里瞧见她露出的一截衣服,她要不叫出那一声来,他真会立马拿枪把姜啸霖和姜恺之两兄弟给毙了。

“……呜呜,都是我不好……恺之哥哥怎么能那样……呜呜,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大家……我不好,我是坏女人……呜呜……是我害了轩辕家……我是,我是祸水……”

他心里一揪,眉眼间却闪过一抹戾色,“谁敢说你不好,我就毙了谁。姜恺之那混蛋心胸就这么狭窄,亏我还以为将你放在他这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乖,别哭了,轩辕家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你爹娘他们不会怪你,相信我!”

“亚夫,亚夫……”

“唉,哭吧!就算你是祸水,我也甘愿被淹死在你里面!”

他轻轻叹息,解了自己的衣服,将她冰冷的小脚塞进怀里,整个人儿紧紧帖在他热烫起伏的胸膛上,一下下地搓着冻僵掉的小脚趾头儿。

此时,小小的车厢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在昏黄的灯光下,相拥的人儿被染上一层温暖的金光,看在车外跑来的人眼里,刺得眼眸发酸。

而男人那一句指责的话,也隐隐约约地飘出。

四目相对,虽然隔着车窗,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姜恺之依然在那双深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浓重的鄙视和杀意。

扬起想拍车门的手,僵在半空。

轩辕锦业跑上来,猛拍车门,询问妹妹的情况。

织田亚夫看了看油表,开暖气的消耗太大,已经快用完,便指掇着锦业将尾车箱里的汽油拿出来加上。在这样深寒的天里,引擎绝不能熄火,否则机油一冻住,汽车根本就发动不起来。

锦业一边忙活着,一边骂道,“姜恺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你要真喜欢我们小七儿,心胸就得放宽敞些。织田亚夫都敢把她留在应天府,没像当初一样抢她走。你就不能男人点儿,接受小七做你妹子?!”

好不容易撬开了汽油洞子,他眼神瞄了下旁边停下的那辆汽车,又叹了口气,勾上把姜恺之的肩头,“说真的,兄弟,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说过,要小七儿不是我亲妹子,我一准儿也跟你一样,猛追不舍。不追到手,咱就不姓轩辕。

可是,她到底是咱的妹子,做不成爱人,做兄妹也是三生修来的缘份啊!”

“诺诺,我就听说过那么一句,哪个大才女写的,咳咳,”他一挺胸,似模似样的朗诵出来,“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瞧瞧,咱们今生能做兄妹,那得要几万年的缘份啊!你还不珍惜?”

不得不说,轩辕锦业这家伙脑子够灵,眼神够毒,嘴巴也够坏,舌头够活儿!

织田亚夫听到他在那跟姜恺之胡吹乱侃,也忍不住盯了他两眼儿,他立即谄媚地道了谢,接着又埋怨织田亚夫的“行为”不够礼数,要接妹妹回家。

总之,在应对这半个亲人、大将军,以及虎视在后的大总统,等几方人马时,灵活机动,舌璨莲花,即顾着了自己人,也没损着对方的面子,还给彼此未来的交往留下了十足的转换余地。

……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已经慢慢回暖,身子也没那么抖时,织田亚夫叫锦业上了车,负责当司机。

可轻悠恍惚之中听到要回家,立即哭嚷起来,“不,不要回家……亚夫,亚夫,你别走。”

刚刚关住的泪水,又溢了出来。

他看着脆弱得一塌糊涂的人儿,真恨不能将人直接打包回自己的海景别墅。

却深知,不能。

姜恺之急忙敲了车门,“让轻悠去我家,我们有家庭医生,她冻了这么久一定会发高烧,不能拖了。”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亚夫,亚夫……”

他这一说,轻悠就叫着更凶了,手臂紧紧揽着亚夫的脖子,把人拱得直往后仰,只想远离姜恺之那个声源。

姜恺之脸色变得更为苍白,整个人僵在风雪中,虽然有他的副官为他撑伞,他仍染了满脸满身的雪花,落在湿发后的眼眸,凝着紧紧裹在黑色大衣里的小脸,渗出颤抖的浮光。

织田亚夫蔼声安抚着人儿,好半晌,人儿终是昏了过去,微张着一小嘴儿呼气,小脸上染上了不自然的红潮,显是已经有发烧的征兆。

而他们没立即将车开走,车外的人也固执地站在风雪中,不要任何人管。

连大哥姜啸霖连唤三声,也充耳不闻。

车窗微微摇下了一公分,传出织田亚夫低沉的声音。

“姜恺之,你知道四年前我最后悔的是什么?”

姜恺之上前一步,挡住了往细小车缝里钻的风雪。

织田亚夫也没有给他回话的余地,迳自说着,“当年她性子比现在倔多了。她口口声声说在家乡已经有了要好的青梅竹马,未婚夫,我妒嫉,我曾想过若教我查到这个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让轻悠永远也见不到他。”

“那么,她的身体,她的眼里,都只有我。”

“呵,你不觉得这种想法愚蠢幼稚得可笑么?”

亚夫抚了抚怀中的小脸,露出一丝苦笑,却是常人从未见过的温柔如水,毫无掩饰。

姜恺之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织田亚夫,心中刚刚升起的不甘也滞在胸口。

“后来,我好不容易哄得她回心转意,却栽在了出云的头上。为此我失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终生后悔,甚至差点付出所有。”

“可我还是没能挽回她,她喂我喝下你给的毒酒,不管我怎么求她,她还是选择跟你走了。”

那两道沉黯的目光,仿佛一下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姜恺之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终是咬牙未动分毫。

“姜恺之,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为伤害她而付出多少代价?”

“你会不会后悔?”

“你舍得么?”

漫天的风雪重压下,天地已经糊涂了本来面目。

男人沉缓有力的声音,似也飘散在风雪中,再不可寻。

车窗紧闭。

汽车引擎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辗压着厚厚的积雪,缓缓开走,只余下两道笔直的车尾灯光。

矗立在风雪中的人,肩头,脚下,都积满了厚厚一层雪。

雪花糊涂了他的面目,眼睫下,却慢慢滑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了一颗冰珠,砸在细水堆里,再不得见。

……

嗅着熟悉的气息,轻悠睡得很沉。

可是当织田亚夫一动时,她抱着他腰的手,就会紧张地收紧,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

驾驶座前的锦业看得又心疼,又头皮发麻。

他没直接开回轩辕宅,而是在织田亚夫的指示下,先开到了一家西医院,由织田亚夫抱着人送进医院的急诊室里,给轻悠降温。

整个过程,三个小时十五分,轻悠几乎都腻在织田亚夫身上。

物理降温时,亚夫给轻悠擦酒精,锦业就在一旁装冰袋。

两个男人忙到零晨两点,轻悠的情况才恢复过来。

亚夫看了时间,说,“我必须回泸城。这里交给你了,最好让伯母过来。”

锦业不解,“你不再留会儿,等她醒了再走。我怕她待会儿闹起床气,再哭下去,非把水都挤干了,你舍得?”

亚夫深深看了怀里的人,“今天我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

锦业立即明白,接过了亚夫的手。

亚夫又看着轻悠粉红湿润的小脸半晌,眸底都是不舍,终是不得不起身离开。

并说,“如果她闹得凶,你就告诉她,我晚上会再来,让她多吃点东西,不准再乱跑。”

他转身走到门边,又回过身,“小叔的事,和开厂的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这段时间,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

锦业点点头,知道这是在宽他们家人的心,让亚夫快走,别耽搁了正事。

对于男人的保证,其实他们已经不在意会不会真的兑现,光是这份千里送鹅毛的心意,已经难能可贵了。何况,他承诺的事,也从来没有失信过。

当亚夫一走,昏睡中的轻悠就皱了眉头,身子挣了挣,似乎仍是在药效的作用下,投了降,眼角却又渗出两颗水珠来。

看得锦业直叹气,又于心不忍。

小妹,你知不知道你选了这样一个男人,要吃多少苦?

……

那个时候,林家别菀。

林仲森拿着新出的报告,高兴地跑进大厅大叫。

“雪儿,快来看,大新闻哪!”

林雪忆正在做脸,听到这叫声,也不得不揭下面膜,匆忙下楼来。

“二叔,什么大新闻?”

林仲森抖着手上的报告,将套红大字的头版头条递到林雪忆面前,指着那粗黑体的标题,兴奋得眉开眼笑,“看到没,轩辕家买的那片地,全部都要被征收去建飞机制造厂。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林家啊,我林家这回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坊,谁也拦不住。”

林雪忆拿过报纸,仔细一看,也惊讶得不行。

“二叔,恭喜您了。”

“什么恭喜我啊,恭喜咱们林家好事将成啊!哈哈哈——”

林雪忆捧着报纸也松了口大气。

林仲森立即说道,“今晚去悦福楼订一桌,咱们好好庆祝庆祝,你也把兰溪叫上,他这天天都埋在书堆里也该出来透透气了。顺便,咱们也把订婚细则商量商量!”

“是,二叔,我马上去打电话。”

轩辕轻悠,回了亚国你就别想斗赢我。

哼,我一定会比你更幸福!

……

再醒来时,轻悠嚷着口渴,就有暖甜的蜂蜜水被喂进嘴里。

轻声细语在耳边响起,她模模糊糊地听着,突然心头一跳,挣扎着醒了过来。

“亚夫……”

她这一叫,让满屋子见她终于醒来的人,都齐齐变了脸。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转身走掉。

二娘低叫着忙去追。

锦纭欺上前,轻声询问情况。

坐在床边喂水的是三娘,她扶起女儿,拿帕子擦了擦女儿的嘴,声音里有一丝怨责,“你这孩子,大白天出去,整夜都找不着人,知不知道大家为你担心了整整一夜啊?这一张嘴儿,就掏人心窝子,该打!”

手疼了一下。

轻悠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心底的愧疚又满满溢出,湿了一张脸。

锦纭见了忙讨好地劝说,“三娘,您别这么说。小七还是为了咱们大家好,才会去姜家求情的。哪知道那个姜恺之,真是过份叫!居然威胁小七。

小七,你别难过了,四哥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咱们说了,咱们哪会怪自家人啊!明明就是他们得不到,还耍下流手段,这是他们的错,咱们都是受害者。怎么能为别人的错,伤自己的身子,那多划不来啊!”

锦纭一番话,倒真是说得有情有理,听得人周身舒畅。

锦绣这会儿放下孩子,也跑来劝说。

宝月还端着炖好的汤药过来。

几个姐姐说说笑笑,低压的气氛才终于好了起来。

轻悠吃了药后,又犯了困,怎么也不睡。

攥着母亲的手,痴痴地望着,却不敢出声儿,看得三娘心里又软又疼,直骂痴儿。

“是亚夫给我们打电话,去洋医馆接你回来的。他是一国元帅,要忙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天天陪着你。叫你以后不准再那么任性胡来,赶紧养好病。要是不养好,他就不来看你了。”

“娘,你说真的?他真的还会来看我?”

三娘叹气,说了一大堆,这孩子就只掂着这个,遂点了点头。

可轻悠还是睡不下,问起家里的情况,父兄是不是还在找新厂址。

三娘为了宽慰女儿,随便编了个谎儿,轻悠终于睡下了。

却不想,这个谎儿竟然在几日后就成了真。

……

心里装着盼儿,轻悠这一觉睡到黄昏就被饿醒了。

她一嚷着想吃东西,丫环婆子们就高兴得不得了,二娘亲自给她炖了药汤送来,三娘连声直谢。

“出去走走?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才褪了高烧,见不得见。外面风雪还大得很呢!唉,我说这什么六朝古都,十朝金粉的应天府,还是比不上咱们芙蓉城啊!冻死人了。这一懒在坑上,人是连动也不想动,还巴不得一直不起床呢!”

二娘听得轻悠想出去走走,就嘀咕了一大堆。

轻悠只得耐着性子,说要下床练练脚劲儿。

三娘便也顺着她了。

没想这脚刚一沾地儿,就倒了下去,虚弱得不得了。把一屋子的女人都给吓坏了,连说带劝地把她拉回炕上躺着,弄得她哭笑不得。

轩辕瑞德只在门口望了一眼,看到女儿气色已然大好,便转身离开了。

天色全黑下来时,轻悠也没能等到想等的人,心里失落得不得了,只能强颜欢笑地跟着姐妹们唠话儿。

她时不时望向窗外的样子,看在母亲眼里,也只能叹息摇头。

“呀,三娘,这些都是你画的,还是轻悠画的呢?好漂亮啊!要是做成咱们家的新绣样,一定能卖疯掉。”锦纭发现了书桌上的许多图案。

锦绣也好奇地跑过去,举起一张,啧啧称赞。宝月也按捺不住好奇,跟了过来。

二娘又送点心过来,看到三个女孩围着书店,急忙上前将小手们打掉,斥道,“叫什么叫?这可是咱家的大秘密。这些图纸都是三娘熬更受夜弄出来的,等厂子一投产了就用来织咱们天锦坊的新布。

哎呀,三娘,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放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随便扔桌上,快快快,好生收起来。这可事关咱们天锦坊的生死存亡,出不得大漏子了!”

三娘笑说自家人,没关系。

二娘却不答应,紧慌慌地将东西收了起来,还特意背过宝月绕到里屋去。

宝月心下自明,便立即告辞了。

锦绣和锦纭本还想陪轻悠说话,就被母亲以让病人多休息为名拉走了。

轻悠才问母亲,“娘,现在大家愿意让你插手坊子里的事了?”

她最近一直掂着小叔的事,母亲这边倒是疏忽了。

三娘笑道,“你爹让我画的。本来我也担心大家不同意,没想到宝仁和黄叔都来求我帮忙,我,我就……”便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轻悠眼底大亮,连声恭喜母亲守得云开见月明,前又叫着要看母亲的大作。

看完后,好话说个不停,“娘啊,原来小叔屋里有一些样式,其实是你画的,对不对啊?”

三娘抿着唇儿,点了点头。

“娘,你真棒!”

“傻孩子。”

轻悠赖在母亲怀里撒娇,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咳嗽声。

朝那方一望,才道是轩辕瑞德又过来了。

“爹……”

“哼!”

轩辕瑞德冷着脸坐在三娘身旁,不看轻悠,就拿起三娘取来的绘样看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三娘聊着工事。

轻悠爬在母亲怀里,不时打岔,故意惹了父亲的白眼就偷笑,享受着一家三口难得的天伦之乐。

直到夜深,父亲故意将母亲攥走了,留她一人在自己屋里,因为已经睡了整天,根本睡不着,只得躺在床头上读外文书。

书都是大哥和四哥怕她无聊,给她从外文书店里买来的,可是读着读着,她就走神儿了。

她回头将端端叠放在床头里的那件黑色大衣和羊毛毯子拿了出来,披上毯子,又穿上黑色大衣,抱在怀里用力地嗅上面的味道。

干净,清爽,有淡淡的樱花香。

在之前被冻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就是嗅到这个味道,才回了神儿。

天知道,她每天都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一千遍,一万遍,一亿遍……

她傻得开始怀念以前在东晁时,几乎每天,两人都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说闲话,没有人管三管四,自由自在极了。

“亚夫,亚夫,亚夫……”

她裹着毯子,穿着完全拖地的黑色大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边走边用学过的洋文念叨织田亚夫的名字,让守夜的佣人奇怪得不得了,想要听清楚时,就被突然到来的轩辕锦业给叫走了。

唉!要是早知道他会来,她就不会傻得在冰天雪地里浪费那么多时间,找他吐吐苦水就行了,还弄得自己又生病,连门也出不得,真划不来。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说会再来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总之,在她好想见他的现在,肯定不可能的。

可是之前被埋在雪堆里时,她就一直在祈祷,希望他也能像当年一样,漂洋过海找到她。

那是多么大的一个奇迹!

这辈子经历一次,她都怕折福呢。

没想到,那晚他真的会出现,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织田亚夫——”

她用东晁语狂吼一声,双手举天,那模样透过玻璃窗映在人眼里,还真像巫婆降临。

屋外刚刚行来的人听到那一声叫,都齐齐一怔。

轩辕锦业低声道,“乖乖的,你要再不来,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儿。”

那人眉头一皱,大步进了屋。

“亚夫——亚夫……亚夫~”

轻悠抱着衣服,游魂儿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边走边用不同的怪调儿叫着“亚夫”,听得人浑身直起**皮疙瘩(主要指门外的锦业)。

“咳!”

织田亚夫进门来,就看到那个小神经抱着自己的衣服,一副傻样儿,心底又好笑又可气。

笑她此时的傻气,又气她穿着太单薄就在屋里乱晃,虽然屋里暖气十足,升了三四个火盆子,到底是病人应该多躺床上才对。

他的低咳声,被沉浸在鬼叫中的小女人彻底忽略了。

轻悠从外屋走到内屋,来回也有个一二十米了,相较来说,现在她在家中分到的屋子算所有子女里最大的,还有独立的小院落。而母亲现在都跟父亲住在隔壁的院子时,这里完全成了她自己的独立空间。

织田亚夫跟在小女人身后,亦步亦趋,盯着她脚下,拖得长长的布摆,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栽倒?

别怪亚夫会有这“坏心思”,以前轻悠住荻宫时,常常因为穿和服摔倒,她的衣服都精贵又漂亮,每每被她摔掉一次后就弃掉了。她就想用这种方式败他的财,让他倾家荡产。

她那种无聊的小心思,他会不知道?!

很可笑不是,要是几件衣服就能败了他的企业王国,他还配得上亲王尊号?!

不怪他常骂她小笨蛋,小混球!

她屡次上奏说不喜欢穿和服,要穿亚国的旗袍。为此两人也绊过嘴,吵过架,冷战过。

当然,最终都被他用“非常手段”给灭掉了。

穿和服对他来说,各种行事方便,他可没那么蠢得会毁掉自己的福利。

不过今晚,小女人走到屋里尽头,居然还没倒,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亚夫,夫夫夫……亚亚亚亚,夫……”

她终于转过身,却是闭着眼,捧着脸,发怪音儿。

他站动,让她自己撞上来。

她只走了五步,一头撞上了肉墙,心下一异,睁眼就看到一片黑色中闪烁的华丽军章,那熟悉的黯金色镂菊瓣纹的钮扣,蛰得她瞬间呼吸一窒。

再一抬头,迎上了那双森亮的黑眸。

“啊——”

一激动,踩到布,身子就朝后仰倒去。

男人伸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手臂将人揽住,心说:就知道会这样!

“小笨蛋?!”

他用力揪了下她的鼻头,她大张的嘴终于收了回来,还眨了眨眼,才伸出手,一下抱住抱住他的脸,还捏了捏,他皱起眉,小手立即抚过去。

“亚夫?”惊讶得直挑高音。

“嗯。”

“亚夫?”得到回音,音调低了点。

“嗯。”

“亚夫。”正常了。

“嗯。”

她重重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用力地箍紧了他的怀抱,高兴得咯咯直笑。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那你掐掐我?哎哟,好痛。”

“你让我掐的。”

“真疼,”她皱起小脸,忽又笑得开怀得像个孩子,“真好!”

他在心里轻轻一叹,俯身将她连着毛毯大衣抱了起来,走回卧室,要将她放进被窝里。

“不要!”

她腻呼得不行,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了,看着他的大眼睛都是固执,认真得像掬了两湾天水,照得他心里也一片轻波荡漾,暖意融融。

他叹口气,将她置在怀里,拉过被子把两人都包了起来,执起她已经冰凉的小手捂在唇边喝气搓暖。

“亚夫,我好想你,昨晚我都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现在呢?”

她傻傻一笑,“还是像做梦。”

他揪了她小脸一把,她嗷地叫了一声疼。

“做梦?”他哑哑地笑出声。

她爱娇地将脸蛋往他青髯髯的俊脸上蹭,喃喃着他的名字,满足,却又极没有安全感似的让他心疼得收紧了手臂。

“轻悠,你还是个宝宝啊!”

他长叹一声,捧起小脸深深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舌缠绵不休,相濡以沫的感觉甜蜜得教人忘了呼吸,真想就这样抛弃一切,和眼前的人儿厮守不离。

她迫不及待似的,拱着身子直往他身上钻,一下触到敏感处,那火辣硬实的触感教她爱娇地哼哼起来,小手竟然就抚了上去……

他抑着急促的呼吸,一把将她拉开,重哼一声,“小怪物,你不想活了!”

“亚夫,你不想我嘛?”

她又欺上来,仰起小脸巴巴地望着他。

沿着那雪白的小劲儿一溜下去,微微开敞的里衣,雪白柔腻的起伏,像烫了他的眼,让他立即转开脸。

可她立即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躲。

“不要胡闹。你的高烧早上才褪,有没有多吃东西?”他就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她来。

“人家今天喝了几大罐子汤药,还吃了一只**,一只猪蹄,猪屁股……”

她扳起手指数起来,教他按下。

“胡说八道。”

“我哪有,不信,你试试。”

她嘟起嘴又凑上来,可一只小手却按上他汹涌的欲望,恶意地压了压。

更爆了!

“轩辕宝宝,上次还没‘死够?”他危险地眯起眼,瞪着她。

“亚夫……”她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竟然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分腿坐上他的腰。

扭了一下。

他被刺激得低喘一声,骂了句小混球,翻身将人压进了被窝里。

那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大,风声更响了,屋内暖光莹莹,仿佛所有的俗世悲欢都离他们远去,只留下浓情蜜意叙不尽,交颈缠绵爱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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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vip章节 09.美妙幽会夜2

那个时候,轩辕锦业在屋外偷听到两人发出暧昧声响后,本还想窥个“现场表演”,就被提着热炉子烧酒的李叔叫住,唬了一跳。

没能捞到别人的好戏,自己先暴露了丑态,加上屋外着实冷得慌,虽然廊上都挂了挡风遮雪的帘幕,他也冻得直哆嗦,在亚夫发威前,自动溜回了偏厅。

刚灌下一盅酒,就听到了父亲大人的喝问声,吓得他慌急之下学了几声狗叫,就冲出去拦人。

“小四,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跑到小七这儿搞什么鬼?”

轩辕瑞德一看四子,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

锦业一本正经道,“爹,三娘,你们怎么来了?我在外跑了一整天,晚上就想过来看看小七儿的情况。”

轩辕瑞德弊了眼儿子一身风雪,眼神变软,“刚才我听小七院里的佣人来报,说她精神状态有些古怪,就来看看。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大呼小叫,到底在搞什么?”

锐目扫了四下一圈儿,口气更重,“怎么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不在了,就老李一个在这儿伺候你了?”

锦业忙道,“爹,不瞒你说,刚才我来就听到小七在怪叫。您别担心,我看过了,她那是在看我和大哥买的洋文书呢,直接给读出来了,那些没见识的下人哪里听过洋文。其实,小七儿念的都是著名的洋诗,咳咳,你听我给你念一句,龙龙啊狗……”

“去去去,少给我贫,我去看看再说。你们俩兄妹,还少给我惹麻烦了,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轩辕锦业心下急啊,忙追上父亲的脚步,放声儿叫着爹,拿着四不像的洋文说话,转过廊回就到主屋,看到主屋竟然已经熄了灯,才大大松了口气儿。

轩辕瑞德停下脚步,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宝宝,睡了?”

腻了一会儿,才隐约传来,“唔,睡了啦!”

再一下,声音清楚了,“爹,你来干嘛啊?”

带着明显的哈欠声儿。

接着就是翻被子,趿拉鞋子的声音。

轩辕瑞德忙道,“别下来了,接着睡,接着睡。方才听说你在鬼,咳,朗诵洋诗,教那些没见识的佣人给误解了,以为你心情不好,就来看看。没啥事儿,你快回去躺着,别出来了,外面风大,爹回去了。”

“哦,爹,你快回去吧,好冷哦!”

“好好,爹走了,你好好休息。”

回头,轩辕瑞德瞪了一脸偷笑的儿子,拉着人一起离开了。

黑洞洞的屋里,穿衣穿到一半的轻悠一动身儿,就给满床凌乱绊倒,一下跌进一副精壮滚烫的男性胸膛中,男人的衣裤军靴全掉下了床,惹得男人闷笑不迭。

“讨厌,你笑什么?”

“古语有训,举头三尺有神明,坐奸犯科必得诛。宝宝,偷人也是不对的。”

“哼,刚才不知道谁最享受呢!”

“哦?那你告诉我,现在谁最享受?”

“讨厌啦,坏蛋!”

“好了,别乱扭。你这才褪烧,别瞎折腾了。”

他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将她置在怀里,用被子包好了,轻轻抚着发丝,平息体内的热潮。

……

她知道他这是疼惜她,不会像当年年少时,起了性儿就没完没了的做。

她也不再作乱,乖乖伏在他的心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享受这难得的一刻温馨相拥,聊起彼此最近的情况来。

“他们明明把小叔藏起来了,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讨厌死了!”

“举凡政客,尽皆如此。”

轻悠不爽地瘪瘪嘴,“你不知道啊,那天跟那个大总统谈,他一边说这事与他无关,一边又暗示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说,他抓了人家的小叔爹爹,就为了给他弟弟铺路,这叫什么‘行大事’,哼,真不害臊。”

亚夫轻笑,“要做政客,首先就得脸皮厚。一边说着仁义道德,一边举着大刀枪杆屠杀同类。”

轻悠惊讶地张大小嘴,半晌,才低叫出声,“亚夫,你说得太精准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亚夫揪了把那小鼻头,“因为,我也是政客。”

轻悠:“……”

“怎么,害怕了?”

轻悠垂下头,“你是你,他是他啦!我才不怕你。”

他点头,“嗯,宝宝双重标准。”

她嚷嚷,“双重标准又怎样啦?”

他弯唇一笑,“我喜欢。”

抚了抚她高兴的小脸,没有让她看到眼底闪过的一丝无奈,换了话题。

“姜二少?”

“以前恺之从不爱谈起他这个二哥,只评说姜少言是他们姜家的异类,标准的种马男。亚夫,什么叫种马男啊?”

他耐心地抚着她的头,“乖,这么肮脏的名词,你不知道最好。”

“讨厌啦,你又笑人家笨,我要知道,你必须解释!”

“咳,知道种猪么?”

她啊了长长一声,噗嗤一声笑了。

他突然问起,“姜恺之来看过你了?”

她闷声不响了。

他没有再问,话题又转到了轩辕家的工厂建设情况,她立即精神抖擞,滔滔不绝地说着家里的变化,还有母亲藏了许多年的秘密,言语间都是幸福和得意。

他耐心地听着,偶时插问两句。

“哦,这扮外地人买地的想法,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四哥的?”

“主意是我出的,不过具体承办都是四哥解决的,尤其是这个纨绔败家少的身份,当时我还真有些担心呢!”

亚夫在之前已经从锦业那里获知了一些实情,但轻悠的讲叙更细腻生动。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早一步得到消息。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向大少还主动找上他,说起兄妹俩自导自演的这出“趣事儿”,不乏津津乐道之意。

——亚夫,你介绍的这个轩辕锦业,脑子确实灵活。若他不是有轩辕家那么大一家子人要照顾,我倒真想招他进黑龙组,培养成我的骨干力量。

他很清楚,最近这两年,黑龙组的换位大战也愈演愈烈,向大少跟自家二弟的明争暗斗也渐渐演变到台面上,两方人马都在努力培植自己的忠诚力量。像锦业这种,脑子活,学习能力哟,应变能力好,拳脚功夫也不错,心思够狠辣的,正是最佳的骨干种子。

——呵,还有你的掌中宝儿。不愧是杀虎女英雄出身。听说那法子还是她想出来的,脑子够灵。难怪她能把你这头没良心的恶狼也给驯服了!不过,她的心地太善良,恐怕会在这上面吃些亏。

那时,他说,坏蛋由他来当就够了,他的女人只需要做喜欢的事,开心就好。

对此,两个男人的观念不谋而和。

聊着聊着,时间已经跨入新的一天。

轻悠舍不得睡,打着哈欠,揉着鼻子,强撑着跟男人聊天。

男人却不忍了,“乖,闭上眼睡觉。”

“不要,人家舍不得嘛!”

“傻瓜,来日方长。”

他抚上她的眉眼,将她的眼睛轻轻瞌上。

“亚夫,明天,我还能见到你么?”

明知很任性,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想,这该是她生病的特权吧!

“如果,你够想我的话。”

“就像那天在雪地里,我一直念着你,好想见到你,你就找到我啦?”

“嗯。”

“亚夫……”

“我在。”

“亚夫。”

“嗯。”

“亚夫?”

“乖,睡了。”

她絮絮地唤着,直唤到声音渐渐息弱,爬在他身上沉沉睡去,很快就睡得像小猪似的,握着他大手的小手,也松了开。

恰时,门外传来轩辕锦业的叩门声。

亚夫低头吻了吻娇嫩的睡靥,轻轻退出身,将人儿挪进被窝里,掖好了被子,深深看了一眼,才离开。

这个时候,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夜里的寒风刮得人眼都睁不开,更不可能有人在这种撒泡尿,就立即结溜儿冰的时候,在外面走动。

轩辕锦业打着大伞,将织田亚夫送到自家大宅的后巷中。

“你快回去!”坐上车,亚夫朝锦业摆了摆手。

锦业无所谓地笑笑,“得了,你路上可得小心,听说今儿的雪是一年中最大最猛的,路上不知道还积了多少冰。就算你这是全球最好的车,那也还是个铁疙瘩,要是半路趴窝子,麻烦就大了。”

“我知道!”

织田亚夫只是点点头,踩下了油门儿。

锦业忍不住问,“明晚你不是还要来吧?”

亚夫侧头一笑。

锦业抚额大叹,“我说七妹夫,你犯得着为了那个小懒猪这么折腾嘛!我说你一天能睡……”

“走了,四哥!”

男人却只是摆摆手,车子缓缓驶了出去。

锦业突然觉得心窝子都烫得厉害,这个男人,简直让人没话可说了!

直看到汽车完全消失在眼帘中,才转身回了家。

……

一连数日,轻悠在家养病,总会在深夜等到织田亚夫来会。

于是,每日夜里,便是她最期待兴奋的时间,为此她白日故意睡大懒觉,睡完半天,下午时间就耗在了厨房里。

开始众人还以为七小姐转性儿了,要做贤妻良母,锻炼自己的厨艺了。

哪知道她忙活了半天,就只做一样东西。

——樱花糕。

她托了轩辕锦业从泸城的东晁租界里,买来最新鲜的樱花糕原料,挖空心思地试验各式口味的樱花糕,从味道到造型,都达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新水平。

甚至某日轩辕瑞德奇怪,跑厨房来探试,想要偷偿一块,都被女儿打了手。

对此,父亲大人又妒嫉了。

三娘连忙给父女两打圆场,轻悠才又增加了一样新的糕点。

父亲喜欢吃的——玉米馍馍。

当然,这卖相就没有亚夫的樱花糕好看好吃了。

为此,父亲大人少不得冒冒酸气儿,埋汰女儿两句。

樱花糕是很美味呀,可到了夜里,这小笨蛋老不睡,亚夫就没法安心离开,以致命某一日在回程的路上出了意外。

第二天夜里,轻悠奇怪地问,“亚夫,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操练的时候,出了意外呀?”

“嗯,是意外。”其实是车不小心开撞上大树,撞了头,破了相。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察看伤口,帮忙换药。

“咦,这好像是撞伤的?你跟人打擂台了么?你是元帅,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嘛!就像我爹现在,整天都陪我娘了,坊子里的事全交给哥哥他们打理。现在连小八都会帮忙看帐了呢。”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却禁不住困意上涌,跟轻悠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轻悠却巴不得他睡着了,能多陪自己一会儿,不若偶时半夜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这可就苦了轩辕锦业这位“神仙教母”啊,有几次叫亚夫时,差点被妹妹发现,真是各种纠结矛盾啊!

这一夜,轻悠早早将做好的樱花糕暖在屋里的小炉子上,还备了几式新学会的小菜,以及一盅熬了一天一夜的羊肉汤,等着盼着心上人到来。

同时,她还在朗读亚夫给她带来的外语书,积极热情地准备着亚夫头晚布置好的作业,美滋滋地等着被夸奖。

天全黑时,轻悠望着玻璃窗外的雪花发呆,佣人突然跑来说,有人要见她。

她奇怪,心想还没到以往的那个时间哪。

“亚夫来了么?”

佣人是新雇的,并不认识这位曾经正过名的新姑爷,只摇头,说来人年青俊秀,气质不凡,十分气派,带着身着国民军军服的副官。

“不见。”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低头继续大声读书。

正在画绣样的三娘摇头轻笑,出了房。

又背完一篇文章,喝口茶休息,便听到窗棂上传来敲击声。

“轻悠。”

她唬了一跳,立即放下茶杯,跑进了里屋,关紧房门,帖着门蹲下,想要捂耳朵时,就听到一串压抑的咳嗽声。

窗棂又被敲响,隐隐传来了姜恺之的声音。

“轻悠,本来我想早点来看你的,队里突然有事……咳,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咳咳。”那声音听起来非常吵哑,仿佛大病初愈的人,中气也有些不足似的。

“我必须来看看你,你娘说你已经奶了烧,我带了家庭医生开的一些补身子的药。你就是生我的气,也别亏了自个儿身子。应天府这段时间是最冷,你,就多在家里好好养着……”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轻悠听得胸口直发闷。

她很想叫他别再说了,却又怕一出声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轻悠,你小叔在国民大医馆的住院部,病房号是……你随时可以去看他,或者……听主治大夫说,他的病情暂时被控制得比较好,但是必须随时观察着。之前我一直骗他说你们家里正忙着重建天锦坊,暂时还抽不出时间来看他……”

“如果你要替他转院去泸城,我,我可以安排飞机,这样对他的身子也好。”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好像窗外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她分明能听到,风声中传来压抑的低咳。

终于,她探出头,望向声源处。

屋里温暖的灯光,只幻出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挺得笔直地站在那里,侧对着屋内。

“轻悠,你好好保重身子,我……”

那身影终于动了,却是侧身离去,黑影从窗外彻底消失。

轻悠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想要下床,却半天找不着鞋子。

正在这时,那声音又从风雪中传来。

“对不起……”

脚步声很急促,似乎是在逃避什么,很快消失了。

她叫了一声,那人也没听到。

她跑出门,只看到一道飘飞的绿色衣角没入月洞门,再不得见。

她沉沉一叹,跌坐在门槛上,久久失神。

而这一夜,织田亚夫意外地,没有如时赴约。

……

知道了小叔的所在地,隔日天一亮,轻悠少见地早起,让一家子人都诧异了一番。

她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姐妹们打趣儿问起有什么好事儿,她都神秘地笑笑,不说。

这事儿当然不能说了,要真说出来,立马就得挨批。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食不言,寝不语,都吃饭!”

锦纭挨着轻悠,悄声问,“小七儿,你今儿不是要提前做了樱花糕,送到泸城去?”

早前,为了掩盖“暗通曲款”的事实,轻悠哄众人说樱花糕做了是托人送到泸城去给织田亚夫吃的,众人信以为真。

轻悠抿唇摇摇头,“六姐,不如今天你陪我一起去,就知道啦!”

立马引发一片起哄声。

“七姐,我也要去,人家好久没见周大哥了。”小八至今都如此唤亚夫,亚夫俨然成为他心目中的大将军形象代言人了。

“小七,我们可以去么?我想带鹏鹏出去走走。”锦绣紧张地问。

宝月欲言又止,大娘鼓起勇气帮女儿求了个情。

二娘则训斥女儿,不准女儿们去耽搁轻悠办正事儿,在她眼里,轻悠和三娘现在就是轩辕家的顶梁柱兼摇钱树,必须好好伺候着。

最后,轻悠宣布说自己买的股票终于发了年终分红,请姐姐侄儿姨母们上街采买新年礼物,裁布制衣,顺便,打探市场行情。

女人们一片欢呼,压倒了男人们的呼喝声。

莫怪女人们这么激动,自打背景离乡,举家逃亡至今,除去基本花销吃食,如添购衣饰这等奢侈的活动已经很久没有了,眼见着临近年关,谁不眼馋别人家大肆采买年货、制办新裳。

恰巧那晚亚夫来时,给她带来了股票分红的好消息,她就开始琢磨这事儿。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家人们开心一下,也算对自己给家里带来大灾的一些心理补偿吧!

用过早饭,轩辕家的一大伙女人们比平常还要迅速的整理好仪容,跟着大金主儿轻悠出了门儿。

难得这又是一个大睛天,冬日的太阳格外耀眼,映得满街满巷,银妆素裹,美不胜收,比起芙蓉城冬季的阴沉脸,别有一番风情。

正所谓,福兮,祸兮,只要你有眼光,就会发现改变后的生活,也并非那么糟糕,处处都有美好等着你去发现。

轻悠带着女人们来到最繁华的十里长街,沿街有许多西洋百货店。为了女人们能逛得舒心,轻悠取出十万块国民新币,一人一份,便自由活动。

同时,还早早让已经病好能活动的十郎提前订好了中西式餐馆,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便开溜走人了。

这时候,满眼都是新奇货的女人们非常识趣儿,说回头一定帮她在轩辕瑞德面前打圆场。

轻悠由十郎陪着,立即去了国民大医馆,当她问到要看轩辕清华时,闻讯赶来一位医师,殷情地指引她前去病房,一路上将轩辕清华近日来的病况一一做了详细的说明。

轻悠知道,这必是姜恺之为她早安排好的。

再见小叔,看着人气色依旧,似乎跟分离时没有多大变化时,轻悠大大松了口气。

待轩辕清华醒来,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轻悠也是避重就轻,不敢多说。

轩辕清华笑道,“知道你瞒了小叔很多事,小叔这就不逼问你了。等回家,小叔自有办法套到一手消息。”

当初醒来时,突然就换了一拨人,十天半个月没一个熟悉认识的人来看他,他岂会不知道出了大事。只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他见着这边的医生护士也是尽心尽力在帮他稳定病情,便没多问。

即来之,则安之。

“叔,瞧你说的。现在大家都好好的,现在咱们天锦坊又重新建起来了,新厂房的地基都打好了呢!回头,你就能瞧瞧,保准不比芙蓉城的差。”

轩辕清华笑应着,也终是放下了悬了许久的心。

叔侄两又聊了半晌,临到午间用餐时,轩辕清华催促,轻悠说已经通知了亚夫,会尽快接他到泸城治疗,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没想到她回到为母姐们订好的餐馆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喂,你们太过份了啊,明明是我们小妹提前三天就订好了位置。你们非说人家先到,我们来晚了。我们明明卡着时间,提前十分钟到的啊!这里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有证人的。”

锦纭和宝月围着大堂经理,指着旁边的壁钟,距离预定时间,还有一分钟。

大堂经理赔着笑脸说,“真是抱怨,我们餐馆的钟前不久坏了,慢了十分钟。”

锦纭和宝月登时气得瞪大眼,居然有人这样睁眼说瞎话,当众唬弄人,立马不满了。

“不行,你必须把那些人清出来,咱们小妹连订金都付了。”

大堂经理忙道,“几位小姐,真的不好意思,先到的客人身份特殊,人家已经上菜开始用餐了。您瞧,这时候叫人家换,也顶不礼貌的呀!要不这样,订金我们退给你们。这一餐,我们给你们打个八八折。”

说着就要把人赶到大厅里的位置,那里位置小,坐位也偏少,还得拼一桌,比不得包厢里的舒服自在。这会儿女人们都逛累了,还还着孩子,二娘便也顺着这台阶下,趁机要求再打到七七折。

大堂经理为难地表示已经打到最低。

锦纭和宝月更不依了,拖了二娘回来,就往他们之前预定的包厢去,说不管多大身份,先来后到是华夏千年礼节,懂礼有身份的人都知道,怎么也要让店家丢这个丑。

不想包厢门一开,几张熟悉的人脸出现在女人们面前。

“好哇,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个自私黑心、靠出卖朋友傍上大款的贱女人啊!”锦纭当场开骂。

原来,包厢里的人正是林家人,林仲森为林雪忆的婚事,约向兰溪出来会餐谈细节。

宝月看到这叔侄两,冷笑,“我还奇怪谁这么有身份,原来却是林二叔,和林大小姐啊!难怪呢,抢别人的东西都成瘾了,到哪儿都是一副土匪强盗相儿。”

这姐妹两一搭一唱,气得包厢里的叔侄二人脸色一截比一截难看。

大堂经理要赶人,也被轩辕家随行的小厮给挡住。

林雪忆将餐巾一扔,蹭地站了起来,“轩辕宝月,轩辕锦纭,有像你们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哗喧争吵,影响别人用餐的吗?自己没家教,还恶人先告状。”

侧头就对大堂经理说,“叫保安!跟这群泼妇有什么好说的。”

林仲森做为长辈,呵笑着劝了两句,就被两女联合攻击为“老不羞”,气得一屁股坐下也不管了。

向兰溪本不想理睬,但听到两人的姓氏,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

两女跟前来的保安碰了手脚,登时就骂得更难听更损人了,言语之间都是对林家人的不屑,同时也顺带嘲讽了林雪忆找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吃个饭还装模作样戴着白手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手上有什么怪病呢!

这吵架的时候,当然是口不择言。

向兰溪再好的脾气,也火了。

尤其是戳到他手上的隐伤。

他突然甩了筷子,瞪了过去。

众人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都唬了一跳,一时失了声。

“兰溪,对不起。这事我来处理,很快就好。”

林雪忆朝保安们一打眼色,起身就要将两人推出包厢,场面立即混乱起来,连林仲森也不得不起身拦人。

包厢门终于关上了,向兰溪却已经没了胃口,直到突然在争吵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娇美声音。

“姐,姐,行了。既然人家都开始吃了,咱们就换个位置吧!”虽然气,可轻悠不想节外生枝。

“那怎么行!这种不要脸的臭女人,就该让她知道咱们轩辕家绝不是好惹的。今儿不让出来,咱们就闹臭了这家店,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让整个应天府的人都来看好戏!还什么林家大小姐呢,连一点儿最基本的公共道德都没有,我呸!”

锦纭这一叫,确有不少亚国人、洋人朝他们这里望,甚至遣了服务生来询问情况,让他们赶紧给人家处理好了。

于是,轩辕家众人存了心的得理不饶人,放声半整件事宣传了出去,就要当众让林家丢丑。

“既然如此,那咱们换一家馆子好了。这应天路上的餐馆多的是,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家不错的西餐馆,也有小八喜欢的曲奇饼干。更有为儿童专设的位置呢,鹏鹏小,正好去试坐坐看,回头咱家也给他弄一个。总之嘛,那里比这里棒得多。”

轻悠忙给二娘打眼色,二娘也道,“对对,我记起那家了。那家的装潢可比这里有格调多了,不过,好像很贵的样子啊!”

轻悠笑,“咱们难得出来一次嘛,打牙祭当然要够有档次才行啊!三姐,六姐,你们说,对不对?”

两姐妹齐声应好,小八的声音响彻全店。

这不是明摆着在嘲讽林家一行人吃不起高级馆子嘛!

两姐妹稍稍按下气儿,顺着轻悠的话又狠狠埋汰林家人只吃得起这种杂牌儿餐馆,配得上他们的土匪强盗气质。

于是,一家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临走时,二娘硬是逼着大堂经理兑现承认,将订金给退了。

他们一出门儿,无独有偶,餐馆厅堂中那彩色琉璃鱼缸哗啦一下碎掉了,一万块大洋一条的招财锦鲤全蹦了出来,咱得食客们一大跳,刚进门的都退了出去。

门外,小八拿着一个超大的弹弓,掂着钢球制的子弹,笑得像狡猾的小狐狸。

包厢前,轻悠做扫尾,“雪忆,真抱歉。我们家最近撞小鬼,走霉运,家里人难免火气大了些,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雪忆气得冷哼,“轩辕轻悠,你们也太过份了。这里不是芙蓉城,更不是东晁帝国,你以为你们能横到几时。”

轻悠没想到林雪忆这就撑不住威胁起来,笑容不改,“林雪忆,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母姐们逛了大半天,想要好好休息吃个饭,订好的位置被人抢了,会生气,也是情理所至。到是有人一来就抢人家的位置,这于情于理来说,都不怎么礼貌哦!”

正有客人从旁经过,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林雪忆气得提高音调,“有你们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吗?人家餐馆的人已经说了给你们找新位置,你们还在这里大吼大叫,你们又有多礼貌!”

“要不是某人明明错了还不认错,还要仗着什么身份赶人,我家人也不是那么不好相与劝说的。”

“轩辕轻悠,你……”

“林雪忆,看在咱们两家到底相交一场,虽然那着实是一场孽缘,今儿的事就此揭过吧!我肚子也饿了,咱就不奉陪了。再,哦不,最好不要见了,省得把姐姐您气得满脸皱纹,要嫁不出去就罪过了。”

轻悠吐吐舌头,做了个鬼怪,拧身走人。

林雪忆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再见面,记忆中的小白痴会有这么强悍的应变攻击能力,她心下不满,恶从胆生,瞥见左右无人时,抬脚就想踢轻悠的小腿肚子。

哪知,包厢门突然打开,向兰溪大喝一声,“雪忆,你干什么!”

林雪忆吓得一脚踩空,就崴了脚,被林仲森扶住。

轻悠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林雪忆的样子,扯了扯唇角,“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现实报。”

林雪忆气得表情狰狞。

轻悠不理她,抬头迎上向兰溪闪烁的又眸,她低讶一声。

“向大哥!”

她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故人,还是她心中愧疚多年的人。

她刚往回走了一步,就被林雪忆挡住。

林雪忆硬撑着不适,可惜兮兮地叫了声“兰溪”。

这一唤,便似拉回了向兰溪怔愣的神情,林雪忆立即扑进向兰溪怀中,阻止了他上前的身形,心底里的恨意和妒嫉如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向兰溪抑了抑心底的情绪,还是伸手扶住了林雪忆。

轻悠见此情不便相叙,遂口头留下了自家的电话号码,点了点头,退身离去。

向兰溪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收回了眼。

林雪忆的埋怨和难过,似乎都不能打动他。

他蔼声安慰了两句,便借口医学院还有事,先离开了,将筹备订婚典礼的事全部交给雪忆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对此,林雪忆几乎咬破红唇,愤愤地将高跟鞋砸掉。

赌咒发誓般恨道,“轩辕轻悠,我一定会让你像当年一样,也爬在地上像条狗似地求我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林仲森安抚道,“雪儿啊,刚才你真不该那么做。兰溪向来为人死硬正派得很,该是最见不得人耍奸使小手段的。虽然他没说什么,就是这样更让人担心。你还是多花些心思陪陪他,别让到嘴的肥鸭给飞了。

我瞧着,兰溪是不是也对轩辕家的小七有点儿那啥,你可千万把细点了。”

林雪忆恨得大吼,“不可能!向兰溪是我一手救回来的,他绝不可能背叛我。连向老爷子都认同我了。轩辕轻悠她休想!”

林仲森被侄女儿这一吼,也变了脸色,“唉!雪儿,女人还是不要太要强的好。再说,现在轩辕家的厂房还没找着,拿什么跟咱们争啊!”

林雪忆稍稍收敛了脾气,跟着林仲森离开了。

……

这日,女人们的购物热情也没有被这出小小的意外打击到,轻悠陪着姨姐们走得脚快软掉,替父母也添置了不少东西。

在陪着弟弟吃东西,逗着小侄儿休息时,突然碰到了锦业身边的心腹小厮来找。

“七小姐,总算找到你们了。四少让我来接你们,说家里有大喜事儿宣布!”

瞧小厮的模样,轻悠直觉是件大事儿。

于是忙让小八将姨姐们唤了回来,众人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听到家里有大事宣布,也急不可待了。

一进大堂屋,就听到了轩辕瑞德高兴的笑声。

轩辕锦业看到轻悠,托了她的人上前,笑道,“事情都解决了!”

“什么事啊?”

看着父兄们喜气洋洋的笑脸,轻悠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就是厂址的事儿!大总统已经撤消了那道改迁令,咱们可以继续在那里建厂了,今儿一得消息,黄叔就带着族人们过去整地了。

而且,大总统为了表示歉意,还减免了当地所有商户一年的营业税收,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好运哪!”

锦业声音高扬,两条浓毛都似要飞起来。

女人们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

轻悠愣在原地,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她记得亚夫说过,她只要好好养病,过几日,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此时看着家人们高兴的笑脸,她第一个想的就是想跟他分享这天大的喜事!

而那个时候,林家别菀里的人,却陷入了新一轮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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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滴同类完结文-重口-深情不悔--《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

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10-11

vip章节 10.美妙幽会夜3

“这,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林仲森气得一巴掌将报纸拍在大理石桌上,白底黑字的报纸上,那几个粗大的套红大字“飞机制造厂计划暂时告停,大总统为表歉意免税收”,气得七窍生烟。

林雪忆拿过报纸的手,都在发颤,她心底没由来地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那就像天生的宿命似的,狠狠扯着她狂跳难抑的心。

“一定是轩辕轻悠托了姜家的关系!她还好意思骂我,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干净货色,一只脚踏几只船。

我就知道,她早就爬上姜家三少的大床,不然怎么会有这等好事儿。不然这好好的通告,怎么说改就改了。”

林仲森急得在屋里团团转,“雪忆啊,不行啊!这事儿绝对不成,绝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我怕这真是夜长梦多啊!”

到底是盗来的人家的祖传宝贝,稍有些风吹草动,波浪起伏,这贼心就得发虚。

林雪忆见不得林仲森现在动辙草木皆兵的模样,这一下子这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她身上。

“二叔,咱们必须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林仲森一听,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做为半个当家人,在小辈面前这些慌乱急躁,着实不怎么上脸,又坐了回去。

“雪忆,你说得对。凭咱们锦笙织造坊这些年在大江南北积累下来的声誉地位,还会怕一个已经破落的家族。应天府、泸城是咱们的天下,江浙苏也有我们的基础。爷就不信,这从头做起的轩辕家难道还会超过咱们。”

“二叔,现今之计,咱们让包叔加紧赶制出咱们的凤凰锦样品,先去国民政府的专利局把这凤凰锦的专利给申请下来。事不迟疑,我这就去办!”

林雪忆也来不及换衣服,拿起包包就要走,心里盘算着在万不得矣时,向家的关系也必须动用上几分,尤其是向老爷子那里。

林仲森又叫住林雪忆,说,“雪忆,这事儿让二叔去办。你就快要订婚了,多陪陪向兰溪,把向家那条路子给铺好。咱俩双管齐下,定能事半功备。”

这叔侄俩到底是从当年东晁遇难后,一起走来的,心思之间,也十分默契,如此一说,林雪忆笑了,神色间也有几分放松,点了点头,出行的脚步便也轻松了几分。

轩辕轻悠,你等着瞧!

也许,只消她一推波助漾,根本不用林家动手或出面,轩辕轻悠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了。

谁叫她才是害向兰溪几乎失去双手的罪魁祸手呢!

……

话说轩辕家得了这天大的好消息,一扫往日忙碌的紧张气氛,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还请了戏班子入宅庆祝,闹得挺晚才散场。

散场时,轩辕瑞德找到轻悠说,等几天就要收拾收拾去泸城看轩辕清华,叫轻悠准备准备。

言谈之间,似乎早料到轻悠和亚夫藕断丝连的暧昧关系。

轻悠立即畅畅快快地应下了,心下吐了吐舌头,就想得赶紧联系亚夫,把轩辕清华接走才是。

随即,便又想到姜恺之。

她能猜到,能让手腕高杆的大总统姜啸霖取消通告还赔礼道歉,这其中姜恺之一定出了大力气。

按礼节,她也应该出面表示谢意。

可是,她心里还膈应着,拉不下那个脸再去姜家找人。

姜家现在对她来说,成了龙潭虎穴。

琢磨来去,她决定干脆写封致谢信教人送去,再适当准备一些谢礼,走走形势,免得失了轩辕家的脸面。

可是想想似乎仍然有些欠儿。

她烦恼得直揉脑袋,抱着洋文小说在摇椅里颠啊颠,不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睡着睡着,就感觉似乎有什么在自己脸上滑来滑去,突然含住了她的嘴,用力一咂,一根火辣的长舌探了进来,缠住她的小丁香,直入喉底。

她惊得睁开眼,坠入一片美丽的星河湖海,水波荡漾中,似掬了一簇簇火苗儿,烧得她心儿咚地跳漏一拍。

“亚夫……”

“小懒猪,困了也不上床,还想着凉不是!”

他一把抱起人,大步进了里屋,轻悠再看周围,之前陪着她的母亲和佣人们,早已经不见踪影,时间已近十二点——正是织田亚夫来幽会的时间。

“亚夫,你昨晚没来。”

“兴师问罪?”

“不是,我是想你那么忙,也不用天天来,我病都好了。而且,”她一下兴奋地坐起身,眨巴着大眼眸宣布了白天的喜讯,“咱家的事儿都解决了。谢谢你,亚夫!”

热情地送上一个大抱抱,赖在那怀里就舍不得起来了。

“谢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怎么会?以姜啸霖那满腹算计的性子,要没你出手,他怎么还会至歉给咱们免税呢!”

他笑了笑,没接这话头,反问,“见过姜恺之了?”

她立即瘪着小嘴儿退了回去,揽着被角看他,“你现在不吃醋了,居然主动问起情敌的动向了?”

他探臂将人揽进怀里,捋过她鬓边的发丝,说,“姜啸霖有多疼爱这个弟弟,不用我说。他当初为了姜恺之敢于孤身入西南,也不是一般人的勇气能做到的。否则,也不会在十日未满就更改政令,如此朝令夕改,要是在古代,可是会被御史台大臣冠以‘昏君’之名,来场朝堂大战。”

她一歪鼻子,“哼,这有什么了不起,谁叫他要当大总统。”

这完全就是兴灾乐祸的心理啊!

“同去说了,你不也孤身陪我回娘家了嘛,你还是一国大元帅呢!他当初带着秘书和几个保镖来着,我看得很清楚。要不是我帮忙,他早就game-over了。比起你,他差远了。”

看着女人翘着小嘴儿,一副绝对维护偏坦的模样,他一路奔来的所有疲惫似乎都消失了,喃喃着“宝宝真可爱”,翻身就将小人儿压进了热被窝里,交颈缠绵之间,不知不觉便又擦枪走火,不可收拾。

“亚夫,嗯……好痒哦……”

他冰凉的鼻尖擦过颈侧,弄得她浑身战栗,小身子不自觉地蜷起来。

“宝宝,你今天吃了多少大蒜?”

一吻罢,他喘着气咬上她的小耳肉。

她又尴尬又害涩地嘤嘤一声,攘他,“讨厌,谁叫你来得这么突然,人家还没吃香片呢!臭死你……”

他一巴掌拍上她拱起来的小屁股,翻身让她压在了自己身上,开始上下其手。

哑哑地笑出声,“你得加油了!要是臭不死我,待会儿,就得被我弄死!”

“啊,讨厌!”

她作作地娇笑一声,拍开他罩上胸口的大狼爪,胡乱拉扯他的军服。

武装带,黑色常服,白色衬衣,一件件被小狼爪子剖落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至交融为一处。

“……嗯,啊,疼……”

他急忙停下动作,亲吻她的小嘴儿,坏坏地说,“宝宝,这亩田有多久没耕过了?”

她羞得咿呀直叫,小手捶上他健硕黝黑的胸膛,那里有身为男人拼杀疆场的累累痕迹,用小手指搔着他的动情之处。

“讨厌,不准说。”

他一边干活,一边吻过她汗湿的小脸,逗上了瘾,“现在爷给你松松土,一会儿就舒服了啊!乖乖的,把小腿再张开点儿……”

“唔,啊——”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尖叫一声,又急忙捂住小嘴。

他被她的动作逗得低声直笑,行动间更加恶劣,让她防不甚防,每每被弄出声音来。

“宝宝,放松一点儿。”

“呜呜……讨厌,你,你坏死了……”

“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干……”

“啊,不准说。”

“嗯,也对,隔、墙、有、耳!”

他突然坏坏一笑,竟然将她抱起在怀里,走下了床,一边逗弄她,一边在匿大的屋里走来走去,寻找全新刺激的战场,将那欲仙欲死的感觉推至极点,整夜不休。

……

这一做,便做到了最后时间。

她几次被他弄得昏死过去,又被他吻醒过来,发现不是从椅子上换到她的梳妆台上,就是从墙角换到了门上,再不就是从柱子上换到地毯上。

总之,这一夜他仿佛将蓄了许久的火气都发泄了出来,直做到她眼皮子再也睁不开,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也没感觉到他离开的动静。

只在隔日,于枕畔发现了他送的一件小礼物,用粉红水晶雕刻的一朵精致到不可思议的芙蓉花。

突然,她忆起一件遗忘许久的事,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就往母亲屋里跑,一不小心撞上父亲还在母亲床上,事后被父亲骂了个臭头。

三娘瞧着女儿粉嫩嫩,满是幸福光彩的小脸,心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不说破,问明来意。

“娘,教我绣荷包。”

轩辕瑞德换好衣服同来,一听说,嘲笑道,“哟,新时代女性现在要重操落后的老古板针线活儿,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轻悠嘟嘴哼哼,挨到母亲身边,托手撒娇,

三娘笑看父女两斗嘴,一边拿出了针线盒,帮轻悠挑布料和针线,母女俩商商量量地就定下了样式和花型。

这武器都准备好了,轻悠一捏小拳头说,“我要在新年前做好。”

轩辕瑞德立即给女儿泼凉水,两人又斗了起来。

后来突然说到“轩辕清华”,轻悠又急惊风似地说要去打个电报,又丢下一摊子东西跑掉了。

轩辕瑞德摇头直叹,“你瞧瞧,你瞧瞧她像什么样儿。这要说出去是什么打虎英雄,谁信。连针线活儿都做不好,以后要嫁过去,还不招人笑话死。就会做几个樱花糕,难道人家是吃那种玩艺长大的,丢人现眼。”

三娘说,“她就只在咱们面前这么随便,傻冒儿,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她不对着你撒娇耍赖,还对着谁来?!”

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不管你是一国之君,还是手掌万千生杀大权的大元帅。

轩辕瑞德叹息,“我还不是怕她傻里傻气的尽吃亏!”

三娘笑了,“那你可不懂了,咱们家宝宝,傻人有傻福呢!”

织田亚夫,姜恺之,这些,哪个不是呢!

轩辕瑞德喝口茶,神色又重了几分,“那个孩子,的确没得说。可就是这身份实在太……唉!要是他是个普通人……”

三娘难得截了他的话,“要是普通人,你会舍得把你的宝贝疙瘩嫁过去吃苦受累,做小市民?就像锦绣那样?”

轩辕瑞德不吭气儿了,但心头这块大石,就那么一直压着了。

……

轻悠心慌慌地跑出去,叫上十郎出了门。

先到电报局去发电报,没想到,电报局的人说,没有这个波段号,发不出去,拒绝为他们服务。

轻悠想理论,就被十郎拉住了。

悄声告诉她说,“当前两国关系紧张,亚国方的电报电话局已经进行了严格的监控,这个号码已经不太安全。联络的事,属下有渠道可以解决。现在小姐可以先安排清华先生,直接去泸城。”

“这,如果坐火车要六个小时,可是我没法陪小叔啊!”

昨晚做得昏头转向,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哦,真是郁闷死了。

不,这事儿也要怪织田亚夫那个大色狼,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在她的腿都酸得要命。

“我怕亚夫万一今晚过来,跟小叔错过了怎么办?爹说就这几日要去泸城,又没说具体时间。要是临时起义,穿梆了的话我就死定了!”

小女人急得团团转,十郎看着心下有些好笑。

想到当初小女人单枪匹马地就敢跟疯老虎对阵,那时可没半点儿犹豫,连害怕的表情也没有,这会儿就为这点儿小事急得跟什么似的。

“夫人放心,这里的情况,全在元帅的掌握之下,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元帅的耳目。如果您不放心的话,由我亲自护送清华先生去泸城。”

“那个,只有这样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

就在轻悠忙着送轩辕清华去泸城时,林仲森和包叔拿着准备好的一应材料,走进了国民政府新近成立的《专利局》,申请名为凤凰锦的祖传工艺技术的独家专利权。

专利局长听说是近几年在华南一代十分有名的蜀绣名家,特地亲自出门迎接,场面搞得有些隆重,让林仲森小小吃惊了一遭。

因为想当初他们初入江浙苏时,没多少人脉和关系,当地人特别排外,别说商人,像这些官老爷你是连面儿都够不上见的,几时会像今天这样热情。

其实,由于专利局刚刚成立,民间对于《专利权》的认识十分薄弱,要进行知识普及和推广,也十分吃力。

所以,对于像林家这样的老字号竟然主动登门申请专利,让局长大人十分欣喜,而且一来就拿出了家族的古老专业技术,级别高,料子足,立即成为专利局成立以来的一件重大案子。

他新官上任,一直没什么撑手有意义的专利申请项目上门儿,连柴都没有还搞什么三把火。现在好不容易撞上一个,当然要好生伺候着,弄出点政绩才好把位置坐稳啊!

专利局上下人等都十分兴奋,积极主动得甚至亲自要到林家的锦笙坊里做调研,同时立即给国民政府下属的几家大报社打了电话,要对此事进行一个跟踪报道,做成一个典型的案例,进行表扬宣传。

这官家自然有官家的一派行事作风,看得林仲森颇有些意外,随便听出局长大人的意图之后,心里高兴得差点儿翻天。

正所谓福兮祸,他们林家的凤凰锦这就是搭上了政府的专列啊,不仅审批程序又快又便捷,还有免费宣传让他们赚,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儿。

林仲森心里得瑟得不得了。

看着局长和众人的殷情笑脸,他再没之前看到报纸时的着急害怕了,挺直了腰杆儿,信心十足地跟众人交流具体的操作事项,心下为林雪忆之前的这个提议,高兴不矣。

……

话说轻悠心情忐忑地将轩辕清华送上包下的专列后,在站台上看着火车都开得没影儿了,才离开。

心想,要是晚上亚夫来了,他们父子俩刚刚错过,怎么办?

她揉着脑袋暗自郁闷着,往回家的路上走。

报童挥舞着新出的号外,嚷嚷着从她身边跑过,“国民大总统换届选举,即将开锣!各方势力况相角逐大总统之位!”

轻悠一听,愣了下,立即掏钱买了一份。

看完后,心头有些兴灾乐祸。

戳着姜啸霖的照片哼道,“政政天才是吧你!说不定明年你就下台,好事轮别家了。哼,到时候看你学怎么虚伪假讪!”

夜里,没料到织亚夫竟然又如期而至,让轻悠又惊又喜,就把白天买的报纸拿出来现,小人得志地唠嗑了一番。

看着小女人那模样,男人在心里微微叹息。

哪壶不开又提哪壶,问,“你就给姜恺之送了酒和糕点当谢礼?”

轻悠被问住,半晌才嘀咕,“人家忙嘛!”

“忙着想我,还是根本没找着解决姜恺之问题的办法,干脆采取逃避政策?”

她奇怪,“亚夫,你现在不忌讳恺之了?”

以前还说查到人就要把人杀掉呢!

他笑,“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的,我怕他做什么。”

“呀,你现在就那么笃定我忠心不二,绝不会被拐跑?”说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立马改口,“讨厌,人家不跟你说这个。”

“我也不想说,不过,现在你家在应天府生活,若能跟姜家搞好关系,凡事对你们都事半功备。尤其是林家这个大敌,你们家现在的实力,还不易跟他们硬碰硬。”

“真的?”

“难道我说错了。”

“也不是啦,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变了好多似的。”她抚着下巴看着他优闲地喝她的茶杯。

“我信任你不会背着我出轨,不好么?”他挑眉看她一眼,都别有一番风情。

她立即红了脸。

心说在挑情方面,她总是落下风啊。

“轻悠,”他放下杯子,将她托进怀里,“你不喜欢这样?还是想我像以前一样,干脆把你拘在身边最放心。那我就进军应天府,把你夺过来。”

她被逗笑了,“才没有。”

他抚抚她的头,“宝宝现在长大了,变成能独当一面的新时代女强人。我若不做些改变,迟早被比下去,那就太丢脸。以后教我怎么在家里树立夫威!”

他一本正经的宣言,被她笑倒在怀里。

“亚夫,”她眨眨眼,爬在他胸口,“我突然想到,其实在荻宫的日子,并不是那么痛苦。现在想来,的确像你和小叔曾说过的,是我自己太倔,才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兮兮。当然,你也干了不少坏事儿。哼哼!”

似乎,这是第一次她这样轻松的口气说起那段往事。

“你不知道,刚回家那会儿,我下床老是撞到东西。因为,你知道嘛,我那屋子好小的……”

“我一直想种豪斯登堡那种郁金香,在港城时还想过做郁金香生意,不过……我在杨叔杨姨院子里种了好多,都死掉了,唉,我想我大概没这方面的天赋……”

“亚夫,有时候好想抛掉这里的一切,去你说的郁金香之国的荷兰看看。只有我们两,再没有这些俗杂之事……”

他静静地听着,渐渐明白她的心思。

不管有再高的鸿鹄之志,也总有感到疲备的这一天。

想要逃避现实,享受生活,也不奇怪。

“哎,我只是说说罢了,肯定不可能。”

她为人子女,丢不下自己的爱人。

而他贵为人臣,就算在万人之上,也依然不能任性妄为。肩头的责任重大,想放也不可能放下。

她抱着他的手臂,叹息,“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笑看着她讨好的小脸,“轻悠,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你开心就好。”

她急问,“亚夫,你开心么?”

“开心。”

她的笑脸,在他弯弯的眉眼里,化成了一朵世上最美的郁金香。

随即话题转到轩辕清华身上。

“小叔我已经让人接到泸城最好的英国教会医院,专家们已经开始会诊。

也许等你爹到上海时,他的检察报告刚出来。即时,我会立即安排他去美国治疗。

你若不想再待在亚国,可以趁这个机会到美国转转。要是想在美国定居,我让人安排。那里没有战乱,地域辽阔,物资也相当丰富,对轩辕清华的后期疗养也会非常有利。”

轻悠没想到他立即就给她指了条自由大道,可现在就要她放下一切,远走他乡,逃避这些烦恼,也不现实。

见她抿着小嘴,一副为难相,他笑出声。

“罢了,先帮你父兄把天锦坊建起来,其他的事,一步步来吧!”

她乖乖地应了声,埋进他怀里,说,“亚夫,人家不想跟你离得那么远啦!就算有点不安全,也没关系。半个地球的距离,真的好远,好远哦!”

他轻轻揉揉她的耳机,笑了。

她说着不舍,很快睡着了,没有发现男人眼底渐渐深重的担忧神色。

……

隔日,轻悠满足地从睡梦中醒来,又在枕畔发现了男人留下的小礼物。

接下来的一整日,她都渲染在甜蜜的恋爱气氛中,整个人儿由内向外散发着恋爱中女人特有的光彩。

跟着父兄到新厂址看进度,锦业趁机调侃妹妹的春风得意,兄妹两直绊嘴。

到了新厂,轻悠看到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的气向,欣慰又感动。

不少族人都主动朝她打招呼,似乎并没有受先前那些困难影响,还主动上前找她攀谈,请教一些与外文有关的事。

轻悠深深感觉到一族之人同患难同甘苦后的情谊,同时也更理解了父亲当初在面对族人和妻女时,那种进退两难的心情。

她默默在心里祈祷,一定要让天锦坊重振雄风,更甚当年,回报族人们对自己的认可和包容。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

锦业突然大步走到临时搭起休息用的工棚下。

轻悠跟上来,就看到几个壮男浑身带伤,正在抹金创药。

“四爷,这,没啥,都是自己摔的。”

锦业的目光一下变得冷凛,表情骇人,“胡说八道。你当你四爷我是瞎子,没打过架。这,这这这,这些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给打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你们又没事儿惹事儿了?这坊子开工时就说过了,要是谁哪个不长眼儿的还敢胡乱来,坏我轩辕族的名声儿,咱这不养坏心眼儿的种!立马给老子我滚回家吃个儿去!”

“四,四爷,不是的,您别误会。我们没……”

锦业突然哎叫一声,捂着脑袋闪到一边。

“臭小子,你老爹我还没死,这儿还轮不到你称老子。”

轩辕锦业瘪瘪嘴,退到轻悠身后,跟父亲挤眉弄眼的惹得轻悠捂嘴直笑。

那几人在轩辕瑞德的询问下,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吐了实。

原来,当初他们使计买地时落下了一个大大的后遗症,便是让那两香主对上火了。负责管理这片儿的马香主事后知道被谭香主坏了自己的事后,就时常派人过来骚扰。

故意放火,幸好雪大,自动灭了。

偷建材,给黄叔立即组建起的施工巡逻队给逮了,本来要送交当地警察局,为免恶化两方关系,给放了。

这偶时头疼脑热的小杂碎,他们想忍忍就算了,不想再给老板寻事儿操心。

哪知道马香主收了些钱后,不但不收手,更变本加厉直接上门兹事儿,族里的年轻小伙子们实在忍不下那口窝囊气了,就打了起来。

这话还没落,他们就听到了叫嚷声。

那叙说的人浑身一震,“糟糕,他们又来了。”说着就往外冲去,却被轩辕锦业一把拦住。

“四哥!”轻悠忙追上去。

“他爷爷的,这些地痞小流氓也敢在爷的地盘上耍横胡闹,爷爷我今儿就让他们瞧瞧厉害!”锦业撸起袖子,抓住一个踢翻了族人挑的水泥担子的小混混,狠狠送上一拳。

顿时,施工现场一片混乱,许多压抑太久的男人们也挥起扁旦锄头,冲了上来,众人战成一片。

轻悠没法阻止,只能护在父亲和大哥身边。

这时,那主事人马香主竟然跑来,气得大声威胁,手上还挥舞着枪。

轻悠一看就怕伤着哥哥和族人们,立即偷边儿摸上前,先下手为强,趁机夺了对方的枪,不想这争抢之间,手机走火,打中一小混混。

马香主一见就火了,大骂着“臭表子”,就要开枪乱射。

轻悠一咬牙,跟马香主打了起来。

可她到底是女孩子,身手够灵巧,但力气上欠缺就大了,这碰上有武力的男人就落了下风,一脚被踢掉在一堆木头堆里,嗑出了血。

轩辕瑞德一见就吓住了,大叫着冲过来要保护女儿。

宝仁急忙拦住父亲,上前去挡马香主的枪子儿。

锦业一见这方情形,大骇之下拨了随身的枪,就朝马香主开了一枪。

砰——

马香主翻着白眼儿,倒下了。

却不想,今天这场争斗,在一夜之间撬动了亚国最大的几股势力。

……

泸城,向家大宅。

林雪忆端庄素丽地坐在白皮西洋大沙发前,手上熟练而优雅地暖杯、巡水、洗茶,功夫茶的一番漂亮手艺,由她做来,真真赏心悦目。

让坐在对面一边和林仲森谈着订婚事仪的向老爷子,连连微笑点头。

当香茶奉上时,他接过一饮,便是满脸的满意。

“雪忆这手功夫茶,比起乌龙馆里的丝毫不差,好,好极了!”

林雪忆谦虚地应下,小心陪伺着。

恰时,向大少和小弟向兰溪一起下来。

向大少接过林雪忆的茶时,也不乏溢美之词,言辞间还颇为羡慕向兰溪,就被老爷子啐了句,“你还好意思说,就知道养情妇,也不正经找个大家闺秀早点让我抱孙子。现在兰溪都要订亲了,你这当大哥的连个影儿也没有,也不嫌丢人。”

父子俩呛来呛去,火药味儿十足,听得旁人心惊胆颤,忙要打圆场。

向兰溪却见惯不经,坐下迳自喝茶。

正在这时,向老爷子的心腹左右手黑叔进来,附耳一语后,老爷子微微变了脸色,冲着向大少就冷哼一声,“老大,你这手脚也伸得太远了,连应天府的小街小巷都少不得你的人揽事儿。”

向大少表情不变,仍闲闲地饮着茶,“爹,儿子不懂,请明白示下。”

老爷子打了手式,黑叔立即将事情一一叙出。

本还在喝茶的向兰溪,也不由抬起了头。

向老爷子突然问,“你说那家人姓轩辕,该不是有个叫轩辕轻悠的那个轩辕家吧?”

本埋头倒茶的林雪忆也抬起了头。

黑叔点头应是,“线人报说,正是这位小姐和其兄长使诈弄到了那片地。马香主才会耿耿于怀,便闹出这样的结果。”

老爷子面容一抖,啪地狠狠拍下桌子喝骂,“这小娘们儿简直就是个祸水,当年害了溪儿,我没找上她家的门儿算帐,她竟然先上来踢馆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

向大少目色阴沉下去。

向兰溪眼神划过一抹诧异,却没有任何表示,一如既往对家中帮派的事,漠不关心。

林雪忆表面错愕,心下却乐开了花。没想到得来全不废功夫,轩辕轻悠自己撞上了老爷子的枪口,这回不死都难了!

哈哈哈——

------题外话------

咳,一直没空给向大少取名字,人家在上卷开头就出过场了,还有向二少。

艾玛,下章争取给他俩安个名字,有名字滴筒子,有戏份儿哈!

难怪,皇帝们都喜欢翻名牌儿哟!(捂嘴……。)

vip章节 11.织田亚夫,你够狠!

向大少得了父亲的命令,立即起身要去应天府处理此事。

但眼角瞥到弟弟握着茶杯的手,身形顿了一下,问,“小六,这事儿你怎么说?既然那轩辕小七是当年害你的罪魁祸首,那大哥就把她抓来,任你处置,如何?”

向兰溪漠然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烦躁。

他放下茶杯,起身整了整衣褶,淡声道,“帮派的事与我无关,要怎么处置,随你们。”

向大少唇角一翘,似乎早有所料。

向兰溪转向父亲道,“爹,我实验试还有事要忙,就让雪忆陪你们喝茶吧!”说完,转身就走,那一身漠离的气质,完全不像向家人,更像个远来做客的客人。

这模样,瞧得向老爷子心头直哽,跺了跺龙头杖,哼道,“瞧瞧,一个好好的人儿,自打四年前回来就一直这模样了。要不是轩辕家那小祸水害的,我的溪儿怎么会从一个开朗的娃子,变得这么冷漠阴沉!老大,这事儿你必须给我办好了,可大就绝不能小了!听明白了吗?”

向大少抱拳施了个大礼,应了一声,“是,爹。”

眼角余光窥见林雪忆眉梢的兴色。

林雪忆忽觉一阵寒意,发现自己未来大伯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心下一阵慌恐,忙道,“伯父,我,我想去看看兰溪。”

向老爷子一听,颇觉满意,说还是林雪忆有心,心疼兰溪,不愧是未婚妻,够默契,摆摆手就让林雪忆离开了。

林雪忆才走出大屋,向大少就追了上来。

错身时,还丢下一句,“弟妹,我们家小六就辛苦你了。”

林雪忆干巴巴地笑应,“大少您客气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向大少笑得和煦,眼神却极为深锐,“弟妹不愧是咱们泸城永不凋弊的雪绒花儿。”

林雪忆快要撑不住,“大少过奖了,那都是些虚名,您慢走。”

她停在岔路口上,端端地施了一个淑女礼仪,男人勾起一抹极邪气的笑,大步上了车。

汽车驶了老远,林雪忆拍拍胸口暗自嘘气。

对于这位气场强大、性格难测的未来大伯,其实在见向兰溪家长前,两人有过意外的相遇,当时情形,至今想来都令她冷汗直下。比起向老爷子的霸气外露,这个男人深藏不露的城府,着实让人心惊。

因为,向北皇表面上敬重向老爷子,其实很多时候都喜欢阴奉阴违,且在被揭发后还能气定神闲地跟向老爷子呛过去,也毫不怕老爷子狂嚣的霸气。

外面传言现在黑龙组是两少争天下的时代,其实,二少向南廷的实力远在向北皇之下,黑龙组早就在向北皇的全权掌握之下,而今只少了黑龙令正身,他已经是未冕之王了。

……

汽车上,向北皇在行出一段路时,突然说,“不去火车站。”

阿豹问,“大少,还是去百乐门?”

向北皇轻拍着大腿,咧嘴一笑,“不。先去一个地方讨个人情。”

阿豹心下明白了,让司机开去一家寻常的酒楼。

但汽车在驶向那家酒楼时,经过了百乐门,稍做停留时,从大堂经理处得到了一个消息,向北皇听后又不得不改了目的。

他下了车,拢了拢黑皮大衣,低笑道,“先瞧瞧这臭小子是个什么落破德性,到时候兴许可以要个高价人情!”

阿豹闻言,目底闪过一丝精光。

那个时候,在百乐门的一间极僻静的包厢里,轩辕家的人正焦急紧张地等待着向北皇的到来。

在这紧张的气氛下,少不得口角频起。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上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这里是黑龙组的大总坛,你也敢胡乱往里闯。

你要不想活,那就给我死远些,免得你娘回头找我撒泼要儿子,我跟谁要去!”

轩辕瑞德和儿子锦业是前后脚赶到百乐门。

生气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儿子为救妹妹,杀掉了那个马香主。

锦业在事发之后,一声不吭就跑掉了,还只留下一封信说,他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件意外伤人案,不会让黑龙组再危及家人。

轩辕瑞德当时想追,哪里知道儿子的办法和门道,只能让轻悠想办法。

轻悠也着急,可她也不知道轩辕锦业私下跟向北皇有来往,她只能想到找织田亚夫帮忙,或者实在不行只能再去求姜恺之。

家人的性命,怎么也比面子重要。

那时候轩辕家的女人们知道了这出意外,二娘吓得哭天抢地,要轩辕瑞德去追回儿子,还嚷着说大不了带着儿子逃出国去,怎么也不能让锦业依着黑道规矩:以牙还牙!断指还指,断腿还腿,杀人偿命!

这时候,还是十郎悄悄提醒了轻悠,轻悠才带着父亲和大哥一起到泸城百乐门来找人。

果然一问门卫,就说人刚到。

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面子,轻悠顺利找到了正在等向北皇的轩辕锦业。

轩辕瑞德看着儿子穿着一身单薄,脸色憔悴,还猛打喷嚏,显然这一路急赶来染了风害的狼狈样儿,又心疼,又不舍,又难过,又着急,最终出口的却都是责骂。

好在,还有人活生生地给他骂。

“轩辕公子,大少来了。”

正在这时,侍应前来通报。

轩辕瑞德才住了口,轻悠忙给父亲递热水,抚胸口顺气儿,这会儿父亲发泄完了,才轻声安抚父亲。

一行人跟着侍应,坐专属电梯,上到楼上的禁区层,直入一间装饰宛如俄国皇宫般金壁辉煌的房间,静候。

这般气派的环境,确也让几人心思忐忑起伏。

一边,为泸城更胜于应天府的奢华豪贵,而暗自咋舌。

一边,他们又猜测着这个黑龙组的一把交椅,把他们请到这里来,是否故意借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一边,甚至紧张的大哥宝仁悄悄摸了摸兜里的唯一防身用口,一把瑞士军刀,轻悠送的。先前进门时,他们身上的枪支都被搜掉了,这让他非常不安,就怕事情若谈不成,他们一家性命就全落在这间宫殿式的屋子里,再难见天日。

当房门被打开,有人恭恭敬敬地唤“大少”时,屋内四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脖子抽紧,齐齐朝声源那处看去。

这也是轻悠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相较于父兄们的紧张和惶恐,她早被织田亚夫的气场和气势给训练得胆儿肥,紧张虽有,没那么害怕,更多的还有些好奇。

向北皇已经脱掉了黑色皮衣,换了一套西装,上身只着黑色马甲,马甲的制料十分精致,有阴纹祥瑞图,衬衣的钮扣嵌着钻石,这是他身上唯一最亮眼的华贵装饰,透露出一种低调奢华的风格。

他没有像轻悠之前见识的那些混混流氓,纹身,打ròu洞,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气质优雅,转眸间暗藏锋机,见到他们时,还非常礼貌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坐,来者是客,别客气。”

向北皇目光瞥过轻悠探询的眼神地,唇角裂了裂,先抽出了一竿雪茄,就着阿豹的火点燃,大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云,他整个人都笼在了一层青纱中,更教人看不清他面容眼底的神色,深不可测。

轩辕家的男人们被这般沉府至深的气场慑到,都僵硬地站着不动。

连轩辕锦业也有些摸不着边际,心下不安起来。

他上前一步,“大少,我是来负荆请罪的。我杀了你们在应天府的一个香主,姓马。我知道黑龙组的规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是我杀的,与我家人无关。

我不是来求情保命,我只求大少一件事,看在先前的一点情面上,这事儿我一人杠了,请大少高抬贵手,不要让事情牵连到我父亲兄妹身上。

若有来世,锦业就是做牛做马,亦当报还大少您的恩情!”

说完,他咚地一声跪落在地,用力地嗑下几个响头,落在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几可见血。

向北皇冷笑一声,“人都死了,我要你的来世干什么,还得花我的香油钱把你供着不成!”

闻言,锦业心头一跳,又连声求情。

轩辕瑞德推开了轻悠,跟着就要跪下去,“向大少。”

向北皇眼神一挑,阿豹一步上前在老人要落地时及时扶住了人。心说,这位爷可是那个人的老丈人,这要一下子跪下去,回头他怎么好意思讨大人情去。

“向大少,我家小四平日虽有些皮转狡诈,可那也讲情讲理的主儿。绝不是什么泼皮无赖!

老头子虽迂腐愚钝,可也听说过大少您的威名,尚传大少治下严谨,讲情讲义。

此遭纯属意外,均是当日小四为救我儿小七,情急慌乱之下才开的枪。当时,贵帮谭香主也射死我族一人伤三人。

若要论责,我们也死了一人,难道不可相抵吗?”

向大少笑容一收,气氛就冷下三分,锐利的目光直射向轩辕瑞德,“伯父的意思,现在大家都有死伤,这事情就算扯平了?”

轩辕瑞德身子颤了颤,抿唇不语。

他狠狠一吸,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清俊的面容更显得阴沉冷酷。

声音徒然一沉,“要是有这么便宜,你当我今天能坐在这里,请几位喝茶聊天么?您的大公子兜里还攥着一把瑞士军刀,是想自保呢?还是谈判不成想行凶威胁?”

他身子前倾,目光狠狠刮这了那父子俩,“现在我帮里去了个得力的香主,未来堂主的候选接班人之一,我们组里培养了近十年的骨干。你说是你那挑泥砌墙的族人命贵,还是我花了大把银子和精力培养出来的精英,命就贱了,活该遭此意外?”

刹时,轩辕家人脸色大变。

轩辕瑞德面容一抽,一撩袍角,在儿女们的惊呼声中,还是跪落了地。

“俗话说的好,养儿不教父之过。大少若要一命还一命,那就把老头子的这条命拿去抵换我儿,老头子命虽不贵,到底也是轩辕一族的族长,治下也有六百多口人讨生活。求大少网开一面,放过我儿一条性命。

再则,我轩辕族愿倾尽家财,换我家人平安。若要我们离开应天府,我们也无怨言。”

“爹——”轻悠抱着父亲的手臂,却阻止不了父亲向人叩头,顿时疾痛入心。

也就因此一面,轻悠从此就讨厌上了向北皇。以至于此后,两家同在花都荷兰安家成了邻里,也是大小争执互呛不断。

轩辕宝仁膝行到父亲身边,跟着叩下头叫道,“爹,这事儿是儿子不好,是我这做大哥的没有看好弟弟,是我的错。你还有姨娘他们要照顾,小四还没留下子裔。我已经有儿有女了,没什么牵挂了。要抵命,就拿我这个做大哥的命来抵!

小四,以后爹娘和妹妹们就靠你照顾了,哥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竟然突然掏出那把瑞士军刀,一寸多长的刀锋在空中划过刺目的银光。

众人呼喝声大起,夺刀的夺刀,抓手的抓手,压人的压人,顿时乱作一团,总算将人救下。

啪!

轩辕瑞德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眼眶充血般涨红,哽咽大骂,“混帐,谁让你跟老爹抢的。

老大,连你也忘了,什么叫长幼有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我还是轩辕家的当家人,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存心让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轩辕宝仁哽咽着唤着“父亲”,捂着脸,流下了男儿不轻弹的泪水。

轻悠拭去泪水,走到一脸阴沉的向北皇面前,并无畏惧地说道,“向公子,这件事全都因我而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轩辕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日才冒昧登门来求一条活命。”

“但我很不服,贵帮一句话,就要我四哥的命。我四哥只是为了自卫,意外伤人至死。那么,早前贵帮不断纵人兹扰使坏,若杀了我们的族人,是不是也要拿命来抵?!据我所知,你们黑龙组从前至今,似乎并非如此——公平公正。”

“贵帮无非仗着店大好欺人,才行此完全不公平的帮规。严惩外人,包庇自家匪类。”

“既然横竖都要一死,那我轩辕家就拼了这条命,跟你们打官司到底!”

向北皇表情明显一怔,心下诧异不矣,他真没想到这个轩辕小七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倒真是“一鸣惊人”哪!

难道她不知道,泸城的警察局长、最高法院院长、国民政府驻军司令部总司令,都是他向家老爷子的牌友、球友,或是内门弟子,各种节庆上的座上宾么,甚至有几家还沾亲带故。

“也许你们家关系广阔,可以支手遮天,但我相信跟我一样曾受害,或者正在受害的并不只我们一家。只要这冤情真实存在,总有昭雪的一天,总有正义得以伸张的一日!”

小女人口气强硬,义正严辞的表情,让人清晰感觉到她坚决的态度。

就算她这想法、说法,显得很不切实际,有勇无谋,甚至也不看看自己站在人家地头儿,要老大不爽直接给你一枪子儿灭了口,回头扔臭水沟里泡到烂,看你还怎么去上达天听,伸怨昭雪。

可向北皇还是打从心里佩服,何况,这女人的身份特殊,她也是有这个资格这样威胁他的。

等等,难道织田亚夫早就告诉过轩辕轻悠,他们的关系,她才会如此大胆妄为地当面威胁他?

轻悠当然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关系,她只是根据先前到百乐门时,对一些细节的推测。还有在离开百乐门时,无意中看到大堂经理殷情地向四哥示好。

以及,向北皇身边那位心腹左右手阿豹,当时还亲自送锦业出来,态度十分恭敬,并也送上了两瓶红酒。

若向北皇知道,原来是自己身边的人露了他的底,恐怕会极度后悔答应轩辕锦业那日讨酒喝的赖皮要求。

……

轻悠话音落时,向北皇没有回应,只是笑容更为高深莫测了。

锦业却低声苦笑起来,说,“小七儿,你想得太天真了。得了!大家都别折腾了。爹,你的不孝子小四以后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兄弟,总是帮我说话。”

“四哥,你胡说什么,你别说了。”

这简直就是在交待遗言啊!

轻悠大叫,想要扑上前抓人,却教轩辕锦业一下闪开。

“小七儿,四哥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和亚夫。要不是你们回家来帮忙,我想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拥有自己的梦想。

还有啊,必须跟你说件事儿。你也别老粘着人家,人家到底不是寻常人,天天这么两地折腾,来回开十几个小时的车,白天还得应付一堆大事,你想他一日能睡几个小时?男人再强,也有累的时候。”

轻悠闻言,神思一恍。

向北皇微微眯了眯眼。

轩辕锦业转身就冲向身后距离最近的那个半开的阳台,此处十八层楼高,已经算是当时泸城顶高的大厦,那摔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顿时,众人又是一处惊呼,人影沸动。

“够了!”

向北皇忍无可忍地抚了把额头,大喝一声。

锦业的身子已经悬出阳台一半,被身形最快的阿豹及时抱住了双腿,才没跌下去,这悬在半空嗷嗷直叫。

“妈的,把他给我绑了,拖回来!”

向北皇回头就给轩辕锦业一脚,吓得轩辕家人齐齐上前阻拦,都被保镖们给拦住了。

这时候,屋里增加了一轮保镖,把不安全的口子都堵上了。

“轩辕锦业,你能啊!你小妹还想着要跟咱对着干,借机会寻活路,你就一个劲儿寻死。你说你是纯爷们儿,你纯在哪里?!”

“你他妈连你个女人都不如!”

阿豹讶异地看了眼自家老大,连向老爷子的偏心和严厉都不曾让老大动容,今儿为了这个小小的轩辕家,竟然爆粗口了?!

闻言,轩辕锦业挣扎的动作一顿,身子慢慢蔫了下去,然而在他垂下的眼眸中,有一丝奸计得逞的狡诈一闪而过。

……

待安置好轩辕一家,向北皇仍然去了之前预定的那家酒店。

只在大厅上坐了不足五分钟,就有人上前请他上楼一叙。

不过,他带的三十多位明暗保镖都被挡在外,只留下了阿豹。

阿豹很不安。

他只说,“不入虎穴,焉得虚子。”

侍者带着他九弯十八拐地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将他们带到一个四面全封闭的房间,摆设极为简单,但四面都是石墙,绝对隔音。

很快,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的男人,进了屋。

向北皇讪然一笑,“亲王殿下,您这地方可够隐密的,连保密处的探子都查不到。”

织田亚夫褪掉手上的白手套,甩在漆亮的桌上,半身靠在桌前,道,“那也没你们黑龙组的千里眼顺风耳强,还是被向大少你找到了。怎么,你想来这里钓什么大鱼?”

向北皇端端坐在织田亚夫靠的桌子,正对面的一张斑驳的木椅上,手一摆,黑色皮衣落在椅背上,露出一身精致剪裁的西装。

从进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待客室,而是地地道道填满鲜血和怨命的审讯室。

“你。”

“凭什么?”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还有,你的岳丈大人,以及大舅子,小舅子。”

“怎么说?”

“老爷子要严惩。”

“你是执行人?”

“织田亚夫,你一点儿不担心?”

“你不是已经把他们安置好了,还派人保护起来了么?”

若说之前向北皇对轻悠的一番威胁,那是讶异的话,那么此时对织田亚夫的泰然自若,那就是震动了。

虽然两人私下有些来往,算得上点交情,可到底是不同的国家,还是彼此敌的。

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关系,随时也可以因为利益转向,而翻脸不认人。

织田亚夫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拿在他手上,就能安全无虞,竟然半点不担心?

织田亚夫接着说,“现在轩辕锦业欠你一条命,你还愁拿不住他的七寸,让他为你卖命?”

向北皇咳嗽一声,“你就这样算计你的小舅子?”

织田亚夫眼也不抬一下,吐出一片烟雾,“大家彼此彼此。你都不为你的亲弟弟报仇,来杀我了,我当然也要还点儿人情,这才合乎礼节。”

向北皇自嘲,“我可不是姜啸霖,需要培植亲弟弟做自己的爪牙才安心。若是个真男人,连女人的事情都处理不清,还要旁人为他报仇,那也太丢我们向家男人的脸了。”

向兰溪为织田亚夫所害一事,正是由向北皇故意拦下来的。故而,向老爷子一直以为是寻常人所为,起因都落在轻悠头上。

向北皇之所以能跟织田亚夫搭上关系,也起因于此。

当年的事,向兰溪也没有清楚跟父兄明说,显然是也不愿任何人提及。

也就是说,这件事并非向兰溪说出来,而是另有其人。

向老爷子疼爱幺子是出了名的,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子招惹来的,哪个外科大夫不重视自己的手,只有外人才会那么狠辣,断人掌心。

织田亚夫却丝毫不给这位泸城大人物面子,讽刺道,“说的没错。有本事,你就别把人拘在屋里,这种幼稚的举动,本王早在四年前就不干了。”

向北皇顿时脸色大变,那是一种从来不会在这位传奇大人物身上出现的表情,不甘,无措,心事被人揭穿的窘迫,甚至是妒嫉。

织田亚夫笑了笑,显然为这一次扳回一局,非常高兴。

向北皇恨道,“织田亚夫,我也不可能一直保着你的人。到时候老爷子要真动了怒,杀了轩辕家人,也不是你我可以完全防范得了的。”

亚夫哼道,“好啊!我现在倒巴不得谁来打破这个僵局,你家老头儿敢杀了我的未婚妻,正好给我个完美的借口,灭掉姜啸霖在上海的一只爪牙。你回去可以告诉他,要敢动我的女人,就让他准备好背上促动两国大战、百万死亡的历史骂名吧!”

向北皇眼眸一眯,阴狠杀意骤起。

亚夫冷冷相对。

四眸绞杀间,刑讯室里气氛紧绷得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两个男人宽阔的背肌都贲张隆起,仿佛一触即发要攻击猎物的猎豹。

阿豹的额头,在完全没有暖气的房里,渗出了一层厚厚的冷汗。

最后,织田亚夫一笑,“向北皇,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这个人情。我可以卖给你,不过在我离开泸城之后,你要能保住轩辕家安全无虞,黑龙组的位置便是你的!”

向北皇站起身,阿豹为他重新披上了黑色皮大衣,皮衣在微弱的亮光下,流动着细腻的流光。

“怎么办,我现在突然不想接你这个烫手人情了?”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你们南方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婆婆妈妈,一根肠子能打九九八十一个拐儿。随你!”

说完,也不打招呼,转身就从进来的那扇门离开了。

潇洒得仿佛刚才谈论的一切,根本不是他最在意的人和事。

向北皇站在原地默了一默,也转身离开。

心说,织田亚夫,你够狠!

……

其实,轻悠当时说出那种威胁的话,也觉得太过胆大妄为。要是她的估计错误,四哥跟向大少根本没什么交情和颜面,那么,她就只有抬出姜恺之这关系。

她也想过,把亚夫抬出来,毕竟现在东晁在泸城的势力最大。可她不了解向北皇的性格,不知道他是不是跟那杨坚一样,讨厌东晁人。到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正好让人抓个正着,得不偿失嘛!

总之,生死关头,万事只有赌!

若要她坐以待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结果是,她赌赢了。

向北皇离开时丢下一句话,说要解决这件事,就必须找一个在向老爷子面前说得起话,够身份、够地位、够面子的大人物,做中间人来说和。

到时候用的理由,轻悠之前说的都可以。

所以这世间的法则,不管你走到哪里,要能踏上巨人的肩膀办事儿,那才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塌下来也有有个儿高的帮你顶,事半功备。

轻悠当时问了句傻话,难道向大少本人就不行么?

向北皇瞪她一眼,说他没兴趣向辜负了别的男人的女人报复!

这一句话,让父兄都听得不清不楚。

轻悠心下却咯噔了一下,当年她意外地从姜恺之那里听说了向兰溪的身份。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对向家不甚了解,在之后的林家事件中,才真正了解到向老爷子对自己的偏见。

而经向北皇这一提醒,轻悠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埋下了一层说不出的隐忧。

“现在,我们去哪找,能让向老爷子也给面子的大人物啊?”宝仁愁苦地抱着脑袋,已经想了半天,还是不成。

听说向老爷子年轻时从一个码头小工,摸爬混打,成为今天泸城乃至整个亚国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那已经是顶尖中顶尖人物,还有谁能让他低头呢?

轩辕瑞德问,“这要放在芙蓉城,我还能找着几位江湖上的老乡绅来说话。但在泸城,实在是……小四,既然你跟向大少有交情,能不能直接问问,在泸城这地界上,谁能跟让向老爷子给面子?”

锦业把脑袋揉得一团乱,“这,这就算说出来,人家跟咱非亲非故,哪可能冒着跟向老爷子翻脸的份儿,帮咱说话?”

男人们陷入无奈的沉默中。

半晌,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同样索眉沉思的轻悠。

轻悠感觉到,抬头看向父兄,“爹,我想……”

锦业连忙摇头,“不,小七儿,这事儿咱们会想办法!”

轻悠气道,“四哥,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同林鸟。我是想说,小叔以前在江浙苏这一带的名声也不错,也许他认识那样的大人物呢?”

男人们一听,眼眸大亮,终于发现了一丝希望。

……

于是,当轻悠和父兄们坐着百乐门提供的专车,到达医院时,街对面停放的一辆黑色轿车中,织田亚夫便看着她扶着父兄,脸色焦急地进了医院。

高桥十分不解,“元帅,您真不见夫人么?”

织田亚夫摆摆手,示意开车,“不必了,她该懂。”

高桥更加不懂,很想找十一郎解惑。

十一郎一如既往,抱刀不语,如老僧入定。

亚夫心里很清楚,事发之后,轻悠必然在第一时间想到过他,却没找他,不仅仅因为轩辕锦业在第一时间就从家里出跑到泸城来找向北皇帮忙,她根本来不及找他帮忙。

更因为他清楚她的性子,她越是渴望,越是不会第一个来麻烦他。

她知道,他刻意隐瞒两人的关系,就是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方便她的家人们能在应天府自在讨生活,不会再碰到像芙蓉城那样的事。

除非万不得矣,她一定会想办法,不去打破这个底线。

他也是知道锦业一定会找上向北皇,才让人将向北皇带进了他的秘密联络处,卖给他这个人情。

现在他们都想到了找轩辕清华,那必是连姜恺之一途都排除掉了。

有时候,他不佩服轩辕家的人都不行——一个个都是倔傲坚强得如顽石!

和轻悠一样,总是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宁原辛苦委屈了自己,也不给别人带来不便和麻烦,或欠下不必要的人情债。

看起来驽钝不知变通,其实,那才是真正令人赞赏的特质。若非如此,向北皇不会仅因为自己,而出手。因为帮了这样的人,日后必然会收获加倍的好处。

毕竟,轩辕一族对向北皇来说,绝对有利可图。

生存在这个乱世,若没有绝对的利益做交换,谁会无缘无由、没亲没故地帮助你?!

……

那时候,当轩辕家人看到轩辕清华得到了极好的治疗和看护后,也着实松了口气。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向一位病重者求救,男人们又犹豫了。

可没料到轩辕清华仿佛早知道了一切,给众人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主意:

“锦业立即去应天府警察局投案、自首!”

众人大惊。

轩辕清华却是一笑,“他杀了人,难道不该负刑事责任吗?”

众人瞬间又沉默了。

------题外话------

亚夫和轻悠的后世禁忌恋--《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

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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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12.冬养膘,春播种,秋天收个小宝宝

似乎在这件事上,除了轻悠,就没有人真正想到过找警察局。舒榒駑襻

对于做生意时间最久的轩辕瑞德,他走南闯北,遇到这种事儿,都晓得走偏门儿解决问题,即可节省钱财,也不用伤了和气。

而承袭父亲最多的宝仁也一样。

本来嘛,商人重利,凡事喜欢用钱解决。

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至于喜欢混江湖的锦业,更不用说了,他是深受黑社会习气影响,压根儿就把警察完全排除在意识外,他连经商这样相对自由的系统都看不上眼,更别说像政府和军队那样严谨的环境。

加上他心底一直挺崇拜老大式的人物,事发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向北皇说情。

所以之前在求情鸣死时,他故意借轻悠的事儿,间接刺激向北皇,或者说也同轻悠一样——赌一把!

这时候,轩辕清华一席话把众人打懵了。

在男人们还没想通时,轻悠已经想通了报警的好处。

“爹,大哥,四哥,我也觉得报案自首好。”

男人们纷纷看过来,轩辕瑞德让女儿说明理由。

“明面上,合情合理。”

“一来,咱们是平头小百姓,没有实力跟黑社会帮忙做对。”

“二来,我们是自卫杀人,不是他们黑龙组无故扰民,故意兹事,挑起争端。我们占理,更占情。”

“再来,应天府是国民政府的核心地带,黑龙组行事相对不会像在泸城大本营一样嚣张跋扈。”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见不得光的人,普通百姓虽十分忌惮他们,却也十分讨厌他们。只要这件事一见报,到时候若四哥在监狱里出了什么事,黑龙组必然会背上舆论的骂名。他们既然跟姜家是姻亲,必然不敢肆意妄为。”

说到这里时,男人们眼光大亮,纷纷露出佩服至极的神色。

锦业忍不住拍手叫好,“小七儿,你行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妈的!好,我这就回去投案自守,那一片儿的警察局我早就踏熟了。

刚好,我知道目前国民政府警示厅的当头老大丁家,刚好跟姜家有些不对盘,最近发起的国民大总统改选活动的正是丁家。”

轻悠心下小小惊讶了一下,记下了这个丁家。

“即时只要我透些风声出去,让丁家人知道向家老爷子的意向,丁家肯定会借这机会逮向家的把柄,那也就是在捉姜家的痛脚。丁家必然会偏向于保住我,而跟向家对上眼儿。到时候,就是他们几家人对打,不关咱们的事儿了。”

轩辕瑞德啐了一口,“你就想得美。神仙打仗,遭殃的都是咱们凡人。”

宝仁也赞同父亲的说法,叫弟弟不要着急。

轻悠也有些忐忑,说,“四哥,政客比商人更黑心肠。你没见近年来他们争权夺利,死掉的都是一般士兵和老百姓。到时候,要是你真没了,丁家必然大喜,借此弹骇姜家的砝码是最足的。

这一遭,只是为了给他们几方势力施加压力。在他们相恃不下时,你的安全暂时无虞。但是压力必不能过份,否则得不偿失。”

轩辕瑞德深深看了眼思虑愈发成熟细腻的女儿,目光中难掩欣慰,最后看病床上的兄弟,问,“清华,你觉得轻悠分析得可对?”

轩辕清华也有些惊讶轻悠能看到这么多,点了点,说,“轻悠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的目的就是利用江浙苏一带,最发达的新闻传统网络。

我常年在此走动,在文坛接触过不少思想先进份子,他们对于像黑龙组这样的社会组织,不怎么看得起。他们的眼睛广布国民政府周边,会紧盯着政府执行人。像锦业出的这种事,正是他们最喜欢大书特书的事儿。

而且,上流社会的人虽爱找那些江湖人办些不见光的事儿,可也有深受其害的,若是事情闹出来,多的是人私下趁火打劫,给黑龙组下绊子。”

众人听完后,都欣慰地点了点头,暗暗松下一口气。

不过众人心里都没说出,若是行此一招后,必然会拥有一大好处。

那就是姜家,姜恺之如此在乎轻悠,轻悠差点被射杀,事情闹得这么大,以他如此正直刚毅的性格,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突然,轻悠打了个响指,道,“爹,小叔,我还想到一件事儿,咱们可以趁此机会大力接受记者们的采访,把咱们从西南芙蓉城,逃亡到此,重振天下第一坊的事迹曝光出来。”

“这样,即可以博取普通人的同情心,又趁机宣传了咱们的麒麟锦。媒体关注得越多,我想,就是黑龙组趁机想对咱们新厂房搞什么坏事儿报复,也会忌惮个几分了。”

宝仁笑接道,“天锦坊,和咱们轩辕族人们,也会更安全了!”

众人心底大亮,齐声说好。

……

真所谓,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

当商量好初步的行动计划后,轩辕宝仁便陪着弟弟立即赶回应天府去自首。

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不得不跟向北皇雇佣了几名保镖。

向北皇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阿豹随行。

此一举,众人也不由感觉到了这位黑道老大在该事上的态度,应是相当看重轩辕锦业的这条命。

轻悠陪着父亲住在医院专门为轩辕清华准备的家属看护房里,这是一家英属医院,而在轩辕清华所在的楼层还加派了英国士兵,安全有保障。

余下的问题,就是寻找那位能让宋老爷子也不得不卖面子的大人物了。

轩辕清华听后,也拧起了眉头。

说他认识的文坛艺界的人物是不少,江湖人士却极少。只能先找几个跟江湖人士有交情的朋友,帮忙打探一下江浙苏一带是否有这样的人物。至于能不能请人家出山帮忙,那又是下一个仍待解决的难题了。

夜里,十郎悄悄推醒了轻悠。

见父亲已经睡得很沉,轻悠跟着十郎出了医院,上了一辆早备好的汽车,消失在繁华的夜色中。

却不知,在她踏出房门时,背向着女儿的轩辕瑞德翻过了身,眼眸似乎从未瞌上。

他看着空荡荡的沙发,轻轻叹了口气。

忆起妻子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凡事总有失有得。

若是不想失去女儿,就得慢慢学着去适应,去接受。

虽然家人没提过一句,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个男人背后为轩辕家做了多少事,已经不可尽数。

……

那时候,轻悠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闪过的一幕幕繁华夜景,开始细细咀嚼之前锦业警告她的那件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下车时,竟一脚踩进了沙地里,惊讶地低呼一声。

十郎轻笑,道,“夫人,主子在前面等您呢!”便躬身退离。

前方一片细细的白沙,远远铺展出去,接上一片流光鳞动的海面,潮汐声阵阵,淡淡的海风卷着湿咸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在深冬的季节里,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呃,诡异。

可此时,延着火把点燃的沙路行来,她深深体会到了那个男人的用心良苦。

她有一晚提到了豪斯登堡时的生活,他早知道她喜欢看大海,喜欢听潮汐声,喜欢海边的一切,竟然就在今晚为她再一次实现美梦。

当走过一弯大岩石时,她看到了一方用浮士绘樱花屏风围起的小榻,小榻上置小几、软垫,一盏琉璃小灯放射出晕黄的温暖光芒,罩住小小一方天地。

那案前正挽袖倒茶的男人,完美的侧脸仿佛融化在温暖的灯光中,不似凡人。

这样的情景,突然让人鼻酸。

轻悠感觉自己就像画外人,仿佛瞬间回到了两人初时。

他在画内,美得让人窒息,不忍靠近,生恐打破了这道美景。

她傻傻地愣在原地,海风刮疼了小脸也不自觉。

亚夫抬头看到女人前来,立即跳下小榻,手上拿着一张大大的毛毯,也不管沙子弄脏了他的白木屐,大步朝她走来。

临近时,抖开毯子将本来穿得像颗棉球的她给牢牢裹住,在她唤出声时,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亚夫,我能走的,你快放我下来啦!”

“让我看看,这冬日正是养膘的时候,你有没有重一点儿?”

她不满了,嚷嚷,“什么呀,人家又不是猪,养什么膘。”

他大笑着将她抱上小榻,坐进温暖的围炉中,然后动手脱她的鞋,她不好意思地要阻止,也被他拍开手。

他深深看她一眼,说,“冬天养肥一些,春天才好播种。秋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收一个小宝宝。”

“啊,你不要脸!”

她不好意思扭身要跑,被他捉回怀里,脸儿红得快要烧起来。

他一边揉着她冰凉的小脚丫子,一边欣赏不管过了多久依然会害羞的小人儿。

两人一起将脚煨进了暖和的桌下,抱着热呼呼的香茶,笑看着彼此,喝下这一杯浓情蜜意。

“亚夫,你之前是不是每天都开十二个多小时的车,到应天府来看我?陪我睡着觉,又开回泸城来?”

“轩辕锦业说的?”

男人的脸色没一丝变化,正把十一郎刚刚烤好的羊肉串给她装盘,然后用戳上竹笺送进她小嘴里。

“对啊!之前我们去找向北皇时,他突然跟我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她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凑近了看,发现男人眼底的红血丝特别重,眼下青影极深。

“他胡说的!”他拿开她的手,又喂她吃了一片青菜叶儿。

她也不管他的否认,已经百分百肯定自己的猜想,心疼得不得了。

“亚夫,你开车回泸城多危险啊,我记得那段时间,是应天府最冷风雪最大的时候啊!你是不是一回泸城就直接工作么?那你白天能睡几个小时,你都瘦了!”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估计肉都跑你身上去了,这样好,咱们家小宝宝生下来,营养有保障。”

她好笑地捶他一拳,“讨厌啦,人家说认真的。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害怕……”

她想起某一晚他脑袋打着白绷带来,自己居然傻傻地以为是他训练时受的伤,觉得自己真是太疏忽了,连这么大的事都一无所觉,还要旁人提醒,更加自责,鼻头一酸,眼底摇出一片波光来。

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他手上的烤羊肉坨坨掉进了盘子里。

正在进来的十一郎也退了出去。

他拍拍她的肩背,“乖,没事儿的。我是男人!”

她吸吸鼻子,“可是,人家就是心疼嘛!”

他唇角差点儿弯到耳后,一使力将小屁屁托进了怀里。

“有多心疼,我瞧瞧?”

大手就往她领口探去,她被搔到痒处咯咯直笑,又闪又躲,被他弄得没了气儿,爬在他怀里,红红的小脸水嫩嫩的帖着他的颈弯,轻轻地呼吸。

柔软的身子这样搁在怀里,想要坐怀不乱,那是很困难的。

“亚夫,辛苦了,谢谢你!”

她仰起小脸,轻轻吻了下他冒着青髯儿的下巴。

心说,都忙得没空打理仪容,那该有多累啊!

记得以前在东晁时,这男人可是超有洁癖的,每天换一套和服那是不用说的,有时候打理门面儿比她花的时间还多。

外人看着他似是一溜的黑色和服,其实内里门道多得很。内衬衣的颜色经常有变化,以红、白、藏青为主,腰带的颜色和款式也是十分华贵多样化,她曾经意外发现有一整间屋子堆满了男人扔掉的衣服,吓死人。

所以她才知道,自己想要借弄破几件衣服败掉他的家产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啊,就那以后才放弃了。

现在,他为了自己,放弃了那么多,怎能不教她感动,心疼?!

男人轻笑出声,勾起她的小下巴,“光说谢谢,可不够!”

一个火辣辣的深吻罩下来,柔软的小身子被大掌紧紧压在怀中,仿佛要融为一体,密实得让人呼吸绷紧,心跳加快,欲罢不能。

哐啷一声响,几案被踢开,吓得外间站岗的十一郎匆忙地跑进来看情况。

轻悠羞得急忙坐好,欲盖弥彰地整理衣物,恨不能钻到暖桌下躲起来。

织田亚夫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儿,瞪了眼坏人好事儿的十一郎,十一郎抿着唇急忙退了出去,一把拦住了往这边跑来的十郎。

“出什么事儿了?刚才声音好大啊!”

“没事,回去。”

十郎好奇地探头,小姑娘还不谙男女事儿。

十一郎不耐烦地提起她的衣领,将人拎走掉。

十郎个头本来就娇小,教十郎这样拎着大煞气势,气得哇哇直叫。

十一郎烦不胜烦,一把将人扔在沙地上,喝道,“别以为主子认你叫十郎,你就真比我大了。”

十郎气得大嚷,“我现在是夫人的死卫,我有责任义务保护夫人安全,你管不着我,我偏要去看。”

十一郎只觉得这小东西愚钝得要死,一掌将人推开,“小十二,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十郎立即咋了毛似的,一蹦而起,跳上去就又叫又打,完全没有平日身为忍者的风度和做派,“不准叫我小十二,我叫十郎,十郎。不准叫不准叫,改口改口,我要求你立即改口。笨十一,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改口啦,改口啦!”

完全是个小泼猴儿。

十一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失了平日稳重做派。

当背上骑着的小东西闹得实在太凶时,他反身一把将人抓下,这回没扔掉了,而是抓到跟前,对着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狠狠吻了下去。

那时,十郎瞪大了眼,半天不敢动,只看着天上一片星星闪烁,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十一郎把舌头收回来,意犹未尽地捻着她的小脸,直笑。

“笨蛋,你要去看主子跟夫人这样亲热,那你尽管去。”

“啊,讨厌!”

竟然捂着脸跑掉了。

十一郎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岩石阴影后,笑容慢慢落下。

本来不想的,可是,不知道这次离开后,还能不能再回来。

这样,至少不会太遗憾吧!

……

接着,织田亚夫问起锦业的事。

轻悠避重就轻地说,事情已经快解决了。

织田亚夫心下好笑又心疼,问,“让你四哥去坐牢?按国民政府当下的法律,至少也要坐五年。这五年进去后,有没有命再出来,那就是未知数了。就算你们轩辕家往牢里喂钱养着,出来时是不是完璧,也不好说。这就叫解决了?”

轻悠沉了脸,“我小叔他们能找到江湖上的大人物,帮我们说情的,事情没那么严重啦!”

亚夫默然不语,饮茶。

轻悠矛盾地不知该怎么说,纠结了半晌,才道,“亚夫,大不了我去求姜恺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的。”

亚夫放下茶杯,看视轻悠,说,“如果你又像上次一样,受不得气,跑到雪地里独自生闷气钻牛角尖儿,怎么办?”

轻悠不好意思地扭过小脸。

他扳回她的脸,口气重了一分,“轻悠,我是你的男人,你第一想到的不是向我求助,而是去找前男友?你以为,我会为你这份体贴有多高兴?”

“亚夫,对不起嘛!人家不想给你添麻烦,人家只是觉得你要插手,被人知道,恐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之前我和四哥就是诈了那马香主,才牵连坊子受难。我怕你……

跟你的正事比起来,我家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胡说。我现在也是轩辕家的半个人了,如何叫算不得什么。”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端着杯子侧转过身去。

她吓着了,急忙讨好道歉,撒娇耍赖。直瞧见他唇角一抹笑,才知自己又被他唬了。

两人闹了半晌,才又转回话题。

“你们的方法,不算最好,也有些优势。我可以不插手,但若有必要,我也会出手。你爹那里我会帮你瞒着,但你不能瞒着我,懂么?”

轻悠乖乖地点心,眼里都是感动得莹莹闪光。

亚夫心下好笑地揪揪那小脸,说起黑龙组的一些情况。就向老爷子的成长史,以及相关的一些家族的内幕和秘密,也一一尽叙,让轻悠对这个大家族有了一个更深入的了解。

此时轻悠当故事听着,根本没想到,这些看似不怎么起眼的东西,之后在向家大宅的应对中,帮了她大忙。

……

“啊,你要去北平打仗?”

“嗯,大概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三月,长则一年。”

“一年?”

刚刚还飞扬的小眉毛儿,这会儿全垮下来了。

他好笑地揉揉她的眉心,说,“俄国的红毛鬼在四年前被我东晁帝国打得一败涂地,当时也多亏他们皇室正在改朝换代,不过现在这位新登基的俄皇野心非常大。

对此一战,蓄谋已久。要是不一次狠狠击退他,就是对亚国本土,也将是一大威胁。

毕竟,当初姜啸霖答应交换俄国租借地给我们时,也算是打了他们一巴掌。

他们来势汹汹,利用俄国人天生耐寒的优势,于初冬时就在漠河以北驻军练兵,声势极大。”

发现小女人越听越是皱眉头,小脸皱成了一个大苦字,他不得不打住话题。

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说,“别担心,我东晁帝国的军队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我们装备了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人数方面也旗鼓相当。”

“哼!你别唬弄我,打仗都是要死人的。”

“我是指挥官,冲杀阵前的并不是我。”

“可是,万一人家想到擒贼先擒王,那你就是最危险的了。”

她与他争论的可爱模样,教他疼进了心坎儿里。

在校场时,所有士兵听着他的动援演讲时,全是信心百倍的看着他,全部誓死效忠,毫无二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仗,并不好打。

“宝宝,我是王,他们才是侵略他国的贼寇。我们是主场做战,优势很明显。而且,那里有龙村冶也守卫了整整四年,他的陆战能力,十分强。真要动,那也是动他。我只做为督战官前往督战罢了!”

她用着极其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真的?”

他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儿,“当然。”

俯身捧着小脸亲吻嫩嫩的唇儿,籍着身体的亲昵,以解除她的紧张和担忧。

而她的回应却令他惊讶,热情得像团小火球,很快就将两人推进了爱欲的融炉中,深陷其中,不可自拨。

“亚夫,亚夫……”

“宝宝,乖,别怕!”

高潮时,她紧紧抱着他,流下喜悦又痛苦的眼泪。

他一一吻去,一声声地哄着她。

那心中从来不敢说出口,从来都故意忽略,甚至刻意逃避的那些问题,都在这一刻变得鲜明而刺骨。

可不管再怎样,他们仍然保持着沉寂,只用更多的热情和爱怜交换对彼此的心安。

离开时,亚夫问:

“悠悠,你讨厌我做军人,更喜欢我当个贸易亲王?”

她回答说,“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不管你做什么,是什么身份,地位,什么职业,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天边正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一下亮得慑人,有道道流光从眼底划过,最终都化为深深的爱恋和感动,将她抱紧。

“悠悠……”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男人心中那个宏大的蓝图。

那时候,男人只想到,若是能成功统一两国,明仁帝就再束缚不了他。

在亚国,谁还敢指摘他的出身,说三道四让轩辕家陷入险境。到时候,恐怕所有人都巴不得轻悠嫁给他,好促进两国民族的融合。

他们俩,也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幽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相爱。

他要给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一个世纪婚礼,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

隔日,亚夫亲自送轻悠回英国教会医院。

车上,轻悠又依依不舍地腻歪了许久,像个小唠叨婆似地念了许多琐碎的事儿,才下车。

十一郎还送上了准备好做借口的早餐,轻悠知道这都是亚夫吩咐准备的,心底的不舍搅得难受。也不知这一别,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她加快了脚步跑回医院。

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想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想要跟他一起走了。

闻到医院的药水味儿时,她的心情才慢慢平息下来。

没有发现自己刚走进回廊时,一位衣着精致的老夫人盯着她瞧,甚至还跟了上来。

“轻悠?轩辕轻悠?”

那老夫人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轻悠奇怪地回转过身,看清来人时,惊讶地叫出声。

“宋夫人。”

原来,这们老夫人正是港城的那对末代亲王夫妇。

异地见故人,一老一少都颇为惊喜,便拉着手攀谈起来,说起彼此的近况。

宋夫人听说轻悠一家人因为受军阀迫害,背景离乡到应天府讨生活,同情之下,又佩服不矣,便说抽空要拜访轩辕瑞德。

轻悠说了此行和父亲来泸城的目的,问起宋夫人的来意。

才知道,原来宋先生身子有恙,特地到泸城最好的医院来检察身体。

宋夫人见轻悠端着食盒,知道她还要送早饭,也不耽搁,彼此留下了病房号,约好稍后有空再聚,便分了手。

轻悠回病房时,父亲正跟小叔聊着家中的近况,说到孩子们的变化成长时,两人口气都十分欣慰满足。

轻悠在门后听得直翘嘴角儿,心说等这事儿解决了,回头也让哥哥得意一下。

哪知道进屋后,两位长辈一看到她就换了口气。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狠狠训了轻悠一顿。

不检点,没有女孩该有的矜持,不知庄重,丢人现眼等等。

轻悠只能猛扯小叔的袖子求庇护。

轩辕清华淡笑不语,末了只帮说了一句,让轻悠一直抬不起头来。

而对于女儿端来的早餐,轩辕瑞德却赞不绝口。

轻悠这就开始叛逆了,说东西不是自己买的,是有心人特地准备好的。

轩辕瑞德立即被噎住,红了老脸,吱唔着端着美食绕到阳台上去吃。

轩辕清华这才轻声问,“见着人了?怎么样?”

轻悠知道小叔是想儿子了,估计为了避嫌,亚夫也不敢常来看,便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事儿,拣了些两人间的趣事儿说,逗笑了小叔。

三人这正聊着,就有人敲门。

清华说,“之前打了几个电话,可能是有江湖关系的朋友来看我了。快,轻悠,开门儿,给客人准备茶水。”

轻悠将门拉开,没料到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并不是小叔的朋友。

“轻悠,我是来看清华先生的。现在方便么?刚才我听护士说,先生已经醒了。”

姜恺之声音仍有些嘶哑,但面色尚算正常,只是看着轻悠的眼眸,微微有些黯淡。

“恺之,快,快进来。”

轻悠发愣时,轩辕清华已经热情地邀请来人了。

姜恺之将鲜花送给轻悠,提过副官手上的水果篮走了进去,见到轩辕瑞德,立即行了个礼。言行举止,亦是如往常熟悉时,大方有度。

轻悠仍觉得有些尴尬,借口没热水泡茶,溜出了屋子。

在茶水间里磨蹭老半天,才往回走,途经公共生卫房时,便又意外地碰到了正在做检察准备的宋家夫妇。

宋先生看到轻悠时,便又问起轻悠家里的情况,说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他帮忙。

“没想到港城一别,你这娃娃身上又发生这么多事儿。正好,我马上就检察完了。咱这来得早,还不如来得巧啊!我也好久没见过轩辕老弟了,正好过来坐坐。”

轻悠目送两老离开,心里有些惋惜宋家夫妇早丧儿女,晚年显得有些凄清,心想现在自己一家人能一个不拉地都在一起,就算有些不如意,也没那么难过了。

回到屋里,轻悠听到姜恺之说,“先生,您放心。这事儿本就是黑龙组的人不对。要是早让我知道,我绝不会坐视不管。虽然我是军队系统,但是维护国民百姓们的基本生存权益,这在我大哥就职后新颁布的《国民新宪法》里,也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恺之,有你这一句话,我们可就放心咯!”

“伯父,您别这么说。那些混混本来就是社会的害群之马,我六表弟虽尽得阿叔的喜欢,可是他从小就最讨厌帮派。因为,当年他母亲就是为了保护我阿叔才过逝的。”

轻悠暗叹,原来向兰溪竟有这样的过往,难怪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父亲,两人一起在东晁时,她说想娘时,他也告诉她不少母亲的事,两人常互相开解思乡之情。

“我大哥是与向家结亲,不过行事也极为低调。这件事,他也跟我表过态了,一切依法处置。你们让四哥去投案自首,真是做对了。”

轻悠松了口气,才敲了敲门。

姜恺之立即站了起来,仿佛是等了许久,给她开门。

并且主动接过托盘,还说了声谢谢,将茶递到两位长辈手上。

他们又聊了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房门便又响了。

轻悠才想到自己听得太入神,忘了说宋家夫妇的事,忙给小叔打了声招呼,去开门。

果然,门外正是来访的宋家夫妇。

轩辕清华一见,立即要下床行礼。

相较来说,宋家夫妇比起轩辕瑞德还要长上几岁,便是屋中最大的长辈。

宋先生完全没有一代亲王的派头,大手一挥就把众的客套给打掉了,坐下后,便问起轩辕家的事情,言谈间十分亲切,与轩辕清华都以兄弟相称。

听得逃难路上,轻悠的出奇表现,宋先生先前的那一丝担忧便淡了不少,瞧着轻悠也直夸奖,又跟轩辕两兄弟说起轻悠在港城时创出的风光名头。

轻悠听得直想打地洞。

回头不小心接到姜恺之有些黯淡伤怀的眼神,立即躲了开。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老弟,你怎么不早说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到了锦业的事。

宋先生声气一吼,十分激动,吓得宋夫人连忙警告他,说他血压一升就又要闹头痛。众人才知道,原来宋先生得了高血压,遂纷纷安抚说事情已经没那么严重,目前就差一个够身份的中间调停人。

这一细问之下,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担忧的最后一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不瞒你们说,刚好我当年跟小虎有些交情。当初打海战时,我担任泸城的海防总督三年,意外地救了他一命。

当时他还在码头讨生活,带着一帮年轻小伙子跟人家站了十年的老蛇头抢地盘。嘿,我一看这小子啊,就知道是个角儿。”

“当时,也算他运气。碰到那老蛇头私下里给我们海军舰队使绊子,还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横着牛鼻子不肯让步,更加上还私运鸦片,开鸦片馆子害咱们自己的国人。

我早就看他们不对眼儿,可他们跟当地官员勾结,势力颇大,我一时之间也拿他不下。恰巧那天碰到小虎带人,跟他们打得热闹,我就带人抄了他们的老巢。

当时那老蛇头拿出从洋人那里新得的火枪就要杀小虎,我一看来不及就替他挡了一枪。”

老人说起当年勇,那就有些滔滔不绝了。

当然,听众们激动的表情也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老人将衣领一拉,露出胸口一块白疤,明显是那年头火药伤处理得不够好,留下的印子。

“锦业这事儿,就包在老哥哥我的头上了。你们放心,小虎欠我一条人命,怎么着也得看我面子,把这气头儿给灭了。”

原来,他们一直要找的大人物,正是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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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13.大斗林雪忆(很爽很强大)

这一日,向家大宅中传出向老爷子暴怒的吼声。

满堂人低头噤声,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那个被骂被吼的男人,还捻着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美酒,仿佛老爷子的喷火对象根本不是自己。

“我让你办的事儿,你就是这样给我阳奉阴违的!啊,老大,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向北皇端着酒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身,“爹老子在上,儿子错了。”

向老爷子被这不痛不痒,明显毫无敬意的一招,气得一个倒仰,老脸抽了几抽才没立即蹦上前去抽长子耳刮子。

是的!

这屋里要是换了老二,或者三女、四女、五女,谁敢跟他对着杠,绝对少不了大耳刮子,甚至拳打脚踢。

向老爷子没啥文化,如今的地位又多是靠逞勇斗狠打出来的,也许在外人面前还要讲究几分薄面。但对家人行使大家长的权威时,常常附带着拳脚相加。不过近几年来他旧伤陈疴渐起,身子骨已大不如前,已是有心无力了。

“你,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保轩辕锦业?你别以为你在外面胡乱搞,就能逃得过我的眼目。我能给你插上翅膀,也能拆了你的骨头。”

话是这么说,可老爷子也只能隔桌大骂,要是真对这长子动手脚,那向北皇可不像其他子孙会让他打,绝对一溜儿不见影儿,连衣服边儿也别想碰着。

到时候没了人,他的怒气撒不出来,憋着更难受,两权相害取其轻,所以向北皇身旁多出了一些被砸碎的烟灰缸、小花盆等等物什。

“父亲在上,我之前已经说过,比起那死掉的马香主,轩辕锦业这人头脑灵活、交友广阔,待人处事儿都很有一套,很适合成为咱们的助力,而不是对手。

儿子一直谨记父亲教诲,将家族的生存放在第一位,若是能将他拉入咱们黑龙组,未来必有大利。”

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向老爷子一听,怒气稍减,却仍无法接受,吼道,“难道他轩辕家的人杀了我黑龙组的人,还可以逍遥自在地活着,那我黑龙组在道上的面子还往哪儿搁?这么容易就便宜了他们,以后咱们在应天府还怎么立威,管理下属的兄弟?”

说着就拿出几份新出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几个头版头条,火气更大。

“你瞧瞧,你好好给我瞧瞧。现在人家可没把咱当东家,进了警示厅的保护圈儿,还把记者媒体都拉了出来,指着咱们的鼻尖儿骂啊!

老子现在没看到什么利不利,就只看到这轩辕锦业显是个歪种儿,若是现在不除了他,日后还不知要给咱招多少臭名!”

向北皇心下有些烦躁,他也没想到轩辕锦业竟然真会去投案自首,他猜到这多半是那个轩辕小七出馊主意,现在让他都有些骑虎难下,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江湖上的人,喜欢私下解决问题,很忌讳将事情捅上明面。

说来,轩辕家这一招,倒是犯了向老爷子的忌讳了。

向北皇直接转了问题的聚集点,“父亲在上,轩辕锦业为什么会击毙马香主,我想你也该有些了解!儿子并不以为,那背后做跳梁小丑撺掇挑唆咱们自家人内斗的,就该听之任之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下楼角上,正在偷听情况的林雪忆。

林雪忆吓得立即缩了回去。

向老爷子极不甘,“你这个做大哥的,难道就一点儿不为自己的亲弟弟心疼吗?他差点儿双手就被毁了!”

向北皇又坐回了自己的高脚椅,悠哉悠哉地享受起来,显然比起刚才的咆哮,这问题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只道,“父亲在上,您常教育咱们说,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还做什么男人。尤其是咱们向家的男儿,要先齐家,才可治天下。家都治不好,谈何治理帮派里的事儿?!”

向老爷子被狠狠窒了一窒,还是不甘得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可你六弟不是咱帮派里的人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身子弱,性格又乖巧,早前出国时还挺开朗的一个好孩子,这回国后,精气神儿就一直不怎么好。我,我这不是寻思着替他出口气,也许他就能重新振作起来,有点儿男子气慨!”

向北皇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仍不咸不淡,“爹,难道六弟不姓向?”

向老爷子又被噎住。

向北皇的目光挑向不远处的一幢独立小洋房,那里正是为向兰溪专设的医学实验室。

“爹,你怎么就觉得六弟没男子气慨了。你不是一直说他性子像已故的兰姨,投你喜欢。再说,您这么多儿孙里有二弟最像您,有男子气慨也够了。再多几个,哪能衬托出您的伟岸霸气和独一无二啊!”

周围相继传出抽息声和压抑的噗嗤声儿。

向老爷子又被长子噎得直喘粗气儿,老脸扭曲,一时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后,他终于插着腰坐了下来,一拍桌子,吼道:

“老大,我不管你什么理由。这件事的结果要是不能让我满意,轩辕锦业照样得死!”

俗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

向老爷子虽已不掌大权,但真想灭了个把家族,如轩辕家这样儿的小小纺织商人,那也就是动动小手指的力气。

向北皇垂下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黯色。

……

正在这时,佣人跑来禀报,说有客人登门拜访,复姓轩辕。

向老爷子先是一怔,立马放声怒喝,“好个轩辕家,我没找上他们,他们倒仗着这势头送上门了啊!好,老头子多今儿就要瞧瞧,他们轩辕家的人到底有多少料子没甩出来。”

摆手叫人,屋内立即涌进一批黑衣肃面的保镖,气势十分骇人。

向北皇也愣了一下,心说,来得可真快!

向老爷子没从儿子的脸上看出动向,哼道,“老大,你留下,看看你相中的人才,到底有几把式。”

向北皇无所谓地笑笑,欠身行礼,“父亲在上,儿子遵命。”

楼梯上,靠着墙壁偷听的林雪忆心下杂乱不堪,因为她曾利用马香主的宠妾挑唆马香主去骚扰轩辕家的工地,若向老爷子要查,肯定逃不过。她深知向老爷子也忌讳外戚插手帮内事务,尤其是最近黑龙组当家的争夺之战,本就频繁。

这几年,她在向家下了不少功夫,几方讨好,尤其是对向兰溪的心意有目共睹。

幸而向老爷子还看上了这份情义,没有再将那个话题继续下去,多半也是为了给她留些颜面。

但以后若想利用向家的黑道势力,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同时,她也没料到轩辕轻悠竟然能想出这些应对之法,似乎连向北皇都站在他们那方,真是可恨可气,可恶至极。

不,她必须想想办法,绝不能让轩辕家逃脱向老爷子的惩罚。

怎么办?

林雪忆暗自咬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被众人一直忽略的一个重要的事实。

她冷笑一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迅速换了一套更为朴素的装扮,到阳台上张望时,刚好看到轻悠扶着父亲,朝大主屋走来。

轩辕轻悠,我今天就让你有脸进门,没命出门!

……

与此同时,轻悠陪同父亲,大哥宝仁推着轩辕清华,先行到了向家大宅。

宋家夫妇没有立即进屋来,宋先生表示虽然对宋老爷子有救命之恩,但他这个大王牌儿不能立即出场,说先前另外邀请了几位泸城有份量的人物,先帮忙做调停,压压宋老爷子的火气,等时机成熟时,再由他出面,更能事半功备。

虽然长辈们头晚周密地计议好了,连小叔都坚持要亲自出马,撑个人场。

可她心里却有种隐忧,因为她一直没给长辈们透露,自己跟向兰溪之间的那段渊源,可能才是造成今天这样严重态势的一大主因。

她是有私心的。

若是说出那段渊源,必然扯出亚夫这个真正的行凶人。

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她想尽量在四哥的这个层面把事情解决掉。

“宝宝,别担心,有咱们在,会没事儿的。”

轩辕瑞德感觉到女儿的紧张,拍了拍臂弯里的小手,轻声安抚。

轻悠迎上父亲疼惜的眼眸,又不自觉地内疚起来。

这时,轩辕清华也出声安慰轻悠,笑说,“像宋老说的,咱们都是半条腿跨进棺材板儿的老家伙了,还怕他这些阵仗。轻悠,再不济,咱们还有个大后援。”

轻悠知道,这指的是姜恺之。

不过当日姜恺之和众人商议时,轻悠并不在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

原来本不想让那些人卷进来,还是全都被她卷进来了。

“爹,小叔,我不怕。咱们还有一个大内线呢!那人可收了咱家的好处,要是他敢不帮忙,我立马拆他台子,让他们黑龙组内斗去。”

轻悠扬了扬了拳头,长辈们被她逗笑,倒也没初时的紧张担忧了。

那时,大屋里的某人打了个大喷嚏,还被自家老爹调侃了一句“不要整天泡在女人窝里丢了男人志气”。

一行人跟着佣人往大屋走,中途绕过一座一人多高,宽丈许的黑龙壁,气势十足。

佣人介绍说,这黑龙璧是黑龙组祖上传下来,已有百年历史了。

轩辕家人心下都有些惊讶,虽然都多少知道这黑龙组历史悠久,并非像军阀一般,趁着战乱兴起的小帮小派。可见着这般传承,还是暗暗赞叹。

当绕过黑龙壁时,一眼就瞧见前方大门前,负手而立的两排高壮打手,这寒冬腊月的天,一个个竟然胆着胸,只穿着一件蓝布绵褂子,个个虎眸黑脸地瞪着他们。

轻悠这小眼神儿一溜后,佯似惊讶地轻捂小嘴儿,道:

“哎呀,不是说黑龙组是亚国第一大黑帮吗?应该挺有钱的吧?怎么他们这里的门房,大冬天的都不给穿长褂子,还打赤膊,多冷啊!就算省钱也用不着这样吧,现在国民新时代,大总统说人人都有吃饱饭、穿暖衣的基本权益耶。”

在场的长辈们一个个听得直扯嘴角。

宝仁咳嗽一声,却说,“小妹,这兴许是人家的家族规矩,你别胡说八道。”

轻悠更讶异地抽了口气,“家族规矩?真可怜,这规矩可真不人道啊!难怪他们一个个都黑着脸。”

闻言,笔直挺立的“门房”们,不自觉地抖眼抽眼皮。

十郎附耳低语了一句,声音却故意放大,“小姐,这是人家故意使的排场,震人用的。”

“排场?”轻悠低叫,“原来他们黑龙组的讲排场,要大冬天的打赤膊、衣褂不整地给人看,这有什么好震人的,多丢脸啊!衣服都没穿齐全……”

最后一句压低了些声音。

可他们已经跨进了大门,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全飘进了正坐在大厅正上座的向老爷子耳中。

当时他正在喝茶,一句“衣服都没穿全”,一口全喷了出来,气得将茶杯一扔,抬头瞪向正跨进门的人。

一眼就瞅上了那围在正中,穿着厚厚的绵衣绵裤,没有半点儿女人纤柔美妙的身段,整个儿就跟农村大妈似的小丫头,还梳着两根粗粗的羊角辫儿。

两个字:寒糁!

但不管怎样,人家衣服是穿齐全了的。

向老爷子立马拍桌子大吼:

“哪里来的无知小辈,在我家信口雌黄?!”

轩辕瑞德佯似怪责地斥了女儿一句,先抱拳行礼,自谦教子不严。

向老爷子一动不动。

轩辕清华也上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就要行礼。

向老爷子面容抽了一下,挥手道,“清华先生不必多礼了,请坐。”

众人心下微讶,没想到这位清华先生竟然面子如此之大,连向老爷也要给几分薄面。

事实上,轩辕清华自谦说在江浙苏没什么威望,但实际上他的风骨人品,就是黑白两道的人都十分钦佩。若非如此,当初姜啸霖也不会亲自坐飞机到蓉城去请他出任内阁,就是想利用他的威望,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

当时,姜家和向家在家族发展方向上,发生了极大的分歧。

轩辕清华拒绝了出任内阁一事,没有站在国民政府一方,让向老爷子知道后,也非常佩服。

而且,向老爷子因为年轻时书读得少,对读书人都多了一分崇敬。偏偏江浙苏一带的文人心气儿极高,都不怎么待见他。有愿意交往的,都不乏谄媚之意,又让他不喜。

直到有一次跟轩辕清华偶遇,交流,不管是在知道他身份前还是身份后,都对他一视同仁,态度不卑不亢,可谓相识恨晚。

当然,这点求知的情谊远远还及不上让他放弃心头怒恨。

不过正如宋先生先前所料,缓压一下他的怒火,倒是立竿见影的。

然而,就在他们将将落座时,一道轻浅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伴着几分江南人特有的呢哝软语的调子,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托盘,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轻悠的心咯噔一下,先前的那股隐忧终于变为现实。

林雪忆真的在向家!

……

“伯父,不好意思,雪忆不请自来。”

林雪忆的美眸弯了弯,刻意描红的眼角看起来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楚楚可怜。

她只穿着一件极为修身的银色缠枝莲旗袍,将窈窕身段展露无遗,只有肩头披着一条华丽的黑色水貂毛披肩,随着她的款步轻移,黑色毛皮流光水滑般,说不出的美丽华贵。

总之,纵观大屋里的所有人,她穿得最少。连男人们至少都有一件厚实的外套,从头遮到脚。

当然,纵观大屋里的所有人,轻悠穿得最严实。因为头晚织田亚夫特别三申五令要她养好身子生宝宝,不准感冒。

她这身袄装,其实并不像向老爷子所认为的“丑村姑”。而是出门前,三娘特地为她准备的。

水滑的银底粉桃花缎子,掐腰,修身,肩口领口和袖口滚着雪白兔毛,托着一张粉嫩娇红的脸蛋儿,整个人儿看起来清纯俏丽,精神抖擞,倒是让满屋子看惯了弱风拂柳的江南女子的男人们,眼前一亮,加上之前她似是打趣实则贬损的淘气话儿,颇让人刮目相看。

林雪忆一亮相,轩辕家的人同时变了脸色。

宝仁扶着轩辕清华坐在了距离其最远的位置。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将女儿拉到另一边护着。

这情形让另一方的人看在眼里,心下也有了几分计较。

本来宋老爷子不太喜欢在处理帮派事的时候,有女人插足,但在轻悠说出那一番话后,林雪忆的风光登场,让他心下微微自豪了一把,这会儿见轩辕家似乎都有些忌惮自己这未来六儿媳妇儿,又添了几分得意。

便没吭声儿,静观其变。

“轩辕伯父,你们远到而来,辛苦了。”

林雪忆走到轩辕瑞德面前,亲手送上茶水,态度语气都落落大方。

“哼,我人低命薄,受不起你林雪忆一声伯父。”

轩辕瑞德一侧身,不接茶水。

这情形瞧起来,似乎轩辕家的人脾又臭又硬,不识抬举,更衬得林雪忆知识大体,行止有度。

轻悠却伸手接过了茶杯,笑道,“雪忆,我还以为你在应天府陪着向大哥,原来这么快就回来了。当日餐馆一见,本想跟你们叙叙旧,哪知道碰到个把儿不长眼的坏了兴致。对了,向大哥人呢?怎么今天不在这儿?”

轻悠的表情,立即让众人刮目相看。

先前都以为她小村姑不懂深浅,竟敢在门口胡言乱语;这会儿她一反轩辕家所有人的敌视态度,落落大方地应付林雪忆,愈发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雪忆没料到轻悠竟然主动提起此事,心下慌了一慌,又立即镇定下来。想到就算轻悠破釜沉舟,想反借向兰溪为自己和家人脱罪,她也不怕。

向老爷子再怎么也会相信自己,而不会相信一个害了儿子的外人。

而向兰溪此时并不在家中,要是知道有帮派纠纷更不可能回来,巴不得逃得远远的,更不可能救轩辕家。

想通这一层后,她报以一笑,“兰溪今有几个大手术,恐怕短时间内没法回来帮你们家说情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毕竟是同乡,又曾是一起留学东晁的同窗,当初要不是你牺牲自己做光德亲王的情妇,我和兰溪也不可能逃出升天了。这真是要谢谢你了!”

这话一落,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低呼,再看向轻悠的眼眸又是大不相同。

轻悠毫不示弱,直言道,“林雪忆,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心心念念着我家的祖传宝锦秘诀技法,我们轩辕家也不会背景离乡,被人追杀,巅沛流离到应天府重振旗鼓。”

刹时,两女当庭竞斗,谁也不让谁。

“轩辕轻悠,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们轩辕家自己招惹上东晁帝国,当汗奸走狗,卖国求荣,才会落得如今这副下场。那是你们罪有应得!”

“林雪忆,不要以为你们林家的那些偷**摸狗的坏事儿,没人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会招报应的。

你说我血口喷人,那我问你,你又有什么真材实据说我家卖国求荣,你要说不出来,就别怪我告你毁坏名誉,咱们法庭上见!”

林雪忆从没想过,那个曾经只能躲在自己背后的懦弱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强悍霸道的一天,也被唬了一跳。但她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在外来人最难融入的泸城和应天府都混得如鱼得水,很快就调整回了状态。

“这还需要什么真材实据吗?你和光德亲王苟且为奸的照片,早在港城的报刊上被登出来了,这要查的话容易得很。”

“呵!那么,你以为你借我轩辕家的麒麟锦巴结东晁帝国的龙村中将,就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了吗?你们林家跟东晁帝国的龙村织造坊、川岛织造坊,从几十年前就往来从密,甚至川岛静子还是你林二叔的大媳妇儿,这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儿。

要真说卖国求荣,当初你们趁着亚国皇朝沦陷时,趁机捞了多少好处。江浙苏的坊子都被赶的赶杀的杀,凭什么你们就能安然无恙。

现在你们林家在泸城和应天府的名气这么大,有没有借机会向要好的亲家投送咱们国民政府的秘密情报,还未可知呢!”

轻悠这话音一落,众人齐齐抽了口气,都不由在心底惊呼一声。

轩辕家的小丫头,当真不一般。

连初时完全不待见轻悠的向老太爷,也被这犀利到一针见血的激辨,给小小震了一把,看轻悠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向北皇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轻悠的灵机应变,但是,在百乐门时有织田亚夫亲自护航,宠让着她胡闹,确也没有真正强悍的对手。

此时却是大不同的。

他隐约有些明白,为何织田亚夫如此衷情于这个女人了。

这一刻,林雪忆偷**不成舍把米,就被轻悠反将一军,一时吓得嘎然失声,面上慌乱立现,她手上还端着两杯茶水,紧张之下一晃,才刚刚兑上的开水晃了出来,落在她手上,烫得她手一抖,连盘带杯子打落在地。

“呀,好烫。”

她凄凄楚楚地一叫,拍打身上的开水。哪知突然一泼冷水落在她身上,把她全身都浇了个透。

这一抬头,众人才见轻悠竟然拿着一个银制镇冰器,把里面的冰块加冰水都淋在了林雪忆身上。

同时好心地留了两块儿,递到林雪忆面前,“雪忆姐姐,以前我就说过,美丽冻人,那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你瞧,烫着了吧!

幸好这位帅哥雪中送碳得及时,诺,还有两块儿,你快敷敷,不然留下印子什么的,你损失就更大了。”

帅哥指的是向北皇,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顺手将手边用来镇威士忌的冰块筒子递给了她。让她能顺便为家里人出了口恶气!

“轩辕轻悠——”

轻悠回过身,将怒火中烧、形容狼狈的女人甩在身后,将一直捧在掌中的茶杯,递到父亲手中,一扫刚才的犀利冷冽,又恢复成了初时那个娇俏甜美的小村姑形象。

甜甜蜜蜜地说,“爹,这茶水已经不烫嘴了,您喝喝,暖暖身子。”

回头又朝正座上的宋老爷子施礼,对门口的“信口雌黄”表示歉意,并请再送几杯热茶,还说不用贵府未来的少奶奶亲自出马,以免再生意外云云。

揣着明白地又损了林雪忆一番,偏偏林雪忆碍于现场,敢怒不敢言。

这不彰不显的小女子,在一个漂亮的转身谈笑间,就将突如其来的对手击溃,教敌人暴跳如雷、恨不可遏,却莫可耐何了。

林雪忆还想说什么,就被宋老爷子喝斥下去,还被骂了句“丢人现眼”。气得她回屋之后,扯坏了几床羽绒被子,伺候的仆人都被她的泼妇相给吓到,从此温柔贤惠的美名,在向家也渐渐消失了。

……

其实,并不像外人见到的那样,这一番与林雪忆的争斗,也让轻悠几乎耗尽了大部力气,浑身都浸出一层冷汗来,掌心湿了一片。

她及时堵住了林雪忆的嘴,没让她在此时揭露织田亚夫才是伤向兰溪的真凶的事实。

她也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但眼下绝不能让林雪忆借此机会发难,对他们轩辕家火上烧油。

同时,她也赌胜了一个事实。

林雪忆并不敢就当年东晁的事,透露太多真相给向老太爷,更没有告诉向老爷子,伤向兰溪的真凶就是亚夫。

一来,林家当初毕竟是靠着亚夫的势力,才能在东晁自由行商。基于林雪忆的小心翼翼,肯定害怕向老爷子查到自己头上,故没有说出亚夫的名号。

她之所以能做此估计,全源于头晚亚夫告诉她的关于向老爷子的性格特色、为人脾性等等信息,以及对林雪忆的了解,而推测出的可能性。

所以说,她一直在赌。

但她不是盲目无根据的碰运气,而是更有心机计划地一步步。

从她刚进门时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试探向老爷子的脾气,是否如自己了解的那样。这一试,果然如此。她踩着了几分底子,才敢当着众人面,不去反驳林雪忆的那些指责,而是直接逮准了林雪忆最害怕的事,专劲儿猛打。

二来,以向兰溪的心性,虽不敢百分百保证不说,但轻悠直觉他不会透露这段令人痛恨的过往。

林雪忆主要的依恃便是自己借机救了向兰溪,还把人从死门关里救回来后,细心呵护到一起回到亚国。

所以在林雪忆刚刚出现时,她深知,与其逃避,不如主动出击,赌一把,看看林雪忆敢在向老爷子面前支漏多少“真相”。那么她就顺着她的话,来个恶人先告状。

看看谁更输不起!

果然,林雪忆比她想像的更怕失去向家的支持,不敢再在东晁问题上大作文章了。

其实这也是“小偷心理”,若不是他林家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会心虚成这样儿,更不会轻易就被轻悠的话给吓到。

若有心之人想朱事儿,林家和轩辕家都脱不了关系。谁人一辈子没个行差踏错的时候,若是问心无愧,又何怕他人言语诟陷。

所谓,无欲,则刚。

轻悠没有否认织田亚夫的事,林雪忆却为轻悠点拨了两句似是而非的事,就害怕到嘎然失声。从气势上就输了轻悠一大截,真是恶人无胆的最佳写照。

故,这一局,林雪忆看似王牌在握,却输了个狼狈下场。

……

林雪忆一走,轩辕家的人虽解了口恶气,却不敢松懈。

轩辕瑞德率先跟向老爷子提出,愿以钱财形式弥补黑龙组的损失,并对死者表示慰问,当场也让宝仁将提来的钱箱放到了桌上。

宋老爷子冷哼一声,道,“若是钱能解决问题,我们国民政府还要警察干嘛!既然轩辕锦业已经投案自首,要求开庭审理此案,那咱们就法庭上见。

老头子相信,大法官一定能还咱们两家一个公道。

即已如此行事,你们轩辕家何必跑来私下说和?

存心派个小女娃娃来嘲笑我向家无人吗?”

老爷子一探身,抬起手杖,对着桌上的黑木箱子用力一戳。

哐郎一声闷响,仿佛砸在轩辕家众人的心坎上,看着那装着百万国民新币的木箱,砸落在地毯上,红红绿绿的钞票全散落在地上。

轻悠想要说话时,被大哥拉了回来。

这时候是长辈和长辈之间的较量,她根本不够格跟宋老爷子对话,就算之前她的表现很让人惊喜。

轩辕瑞德被这激得脸色阵青阵白。

轩辕清华接过了话头,“向老您说得没错。锦业伤人性命,理应负责,他投案自首也是我的意思。

记得当年我有幸与您相交一二,对宋老您的义气风骨,至今记忆尤心。你说过,男子汉敢作敢当,是为大丈夫。我便是这样对锦业说……”

向老爷子没想到轩辕清华会拿当年自己的话,来反驳自己,佩服之余,就有些懊恼不甘,脸色更沉了。

负气道,“那先生也该知道,我宋笑虎这辈子最容不得两件事。”

“其一,痛恨洋人拿鸦片毒害我亚国同胞,终至我泱泱大国破败不堪,为外贼欺凌。更痛恨那些与洋人勾结成奸,欺负自己人的汗奸走狗。”

“其二,更容不得外人蔑视我黑龙组的尊严和荣誉。凡是触及组织利益的事,必须以组织规矩处置。”

“你们轩辕家倒是个个狡诈得很,前脚让人去投案,后脚又跑上来示好言和。利用国民政府的警示厅的力量,压制我黑龙组的实力,甚至还到处制造言论,让社会矛头全指向了我黑龙组。公然挑战我黑龙组的尊严!”

“想我让步,绝无可能!”

咚!

铁力木龙头杖跺在地毯上,沉闷的响声却直刺人心。

轻悠担心的一件事又发生了,公众舆论的利处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住四哥锦业的性命不假,但也可能激怒黑龙组。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还是赞同了小叔的提议。

可眼下这一举保命的举措,又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小虎,说得好。”

正当轩辕家人一筹莫展,几近词穷时,宋先生的声音响彻在大厅中。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惊讶地看到向老爷子竟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之色,连龙头杖也没要,就大步迎了出去。

“王爷,您怎么来了。哎,您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我好出来接您啊!那些不长眼的小东西没慢待您吧?

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到咱们寒舍来。真不好意思,家里正好有点儿小事处理,我马上让他们清场。”

向老爷子的殷情和恭敬,比轩辕家初时想像的还要超过三分。

顿时,终于是大松一口气。

毕竟,这世上敢直接把向老爷子叫“小虎”的,整个泸城乃至应天府也找不着一个,就是国民大总统的姜照啸霖见了老爷子,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阿叔”。

宋先生朝轩辕家众人点了点头,才道,“小虎,不瞒你说,今天我也是为了轩辕家的事,特地来跟你要个人情,就是不知道,你是允,还是不允?”

向老爷子一听,心头大讶,显是完全没料到轩辕家竟然能请动了他的救命恩人,且认真说来,还是他的引路人兼恩师。

------题外话------

吼吼,咱们家轻悠和林雪忆的又一次精彩对决,大家觉得爽不!

话说这坏蛋就是要慢慢虐,狠狠虐,才够爽。

秋秋保证,让林雪忆的坏心眼,最后都变成偷**不成舍把米。

下集还有更精彩的好戏,咱们悠悠即将大放光彩,风糜全上海滩和南京交际圈儿,彻底把林雪忆给t下去,哦哦哦!

14-15

vip章节 14.偷**不成舍了大把米(继续斗)

轩辕家人不知道的是,宋先生之前透露的和向老爷子的关系,远远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就当事人向老爷子来说,若是没有宋先生当年舍身一救,哪还有他的今天。

而且,在那事后,他为了报答宋先生的救命之恩,曾誓言要追随宋先生左右,终生为其效犬马之劳。

严格说来,那个时候的向老爷子还没有多么高远的志向和报复,就算在泸城码头混到头目的位置,他仍是个从山里跑出来的娃,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事故,钻营前途。

仅是凭着一份渴望吃饱穿暖、不再为生计发愁的基本生理需求,带着一帮苦难兄弟,拼死拼活。

宋先生身份尊贵,气度不凡,在当时皇朝的众多皇子皇孙里,名望最好,地位最高,权利极大,德行却最好的。是矣,向先生在打听到这位救命恩人的非凡背景后,就起了投靠之心。

毕竟,对于没读过书的向老爷子来说,靠着大树好乘凉嘛!

这是当时几乎所有苦力汉子们都有的普遍心态。

宋先生见他是可树之材,怕他走了歪路,有心培养他,就答应将他带在了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时局变化,宋先生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大的变革和起伏,让向老爷子不但没有被腐朽皇朝的奴隶文化所影响,反倒激发出了他性格深层那种霸主之气。

也正如宋先生初见时所言,向笑虎绝非池中物。

向笑虎虽一时为恩情和宋先生的身份气度所折服,那也仅是一时之势。总有一日,他会成为笑傲泸城市林的一代霸主。

果然,宋先生离开泸城去了南方还是小城的港城,决定留下的向笑虎在接下来的三十年中,风风火火地开创了自己的黑暗帝国。

所以,宋先生于向老爷子来说,即是救命恩人,更是再造恩师,有极深的知遇之情,甚至算是半个父亲长辈般的人物。

可以说,如果宋先生愿意,向老爷子更会把他当父亲一样供养在家中,教所有向家的子孙都尊称宋先生一声“姥爷”。

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外人都不知道的亲戚关系。

宋先生自然不愿去沾这份光,可是向老爷子深知宋家夫妇无子裔,心底里早就将宋先生当成了父亲一样的人。

话说,这父亲大人的要求,做儿子的敢不听么?

而且这么多年来,宋先生没有跟向老爷子提过任何要求,求办过任何事儿,此时这话一说出口,向老爷子心底的火气蹭地就消减得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根小火苗儿了。

……

向老爷子毕竟这面子搁在那里,没有立即应下,换口问了句缘由。

宋先生笑着看向了轩辕瑞德身旁的轻悠,轻悠窘迫地垂下了小脸,朝父亲身边靠了靠。

向老爷子忍不住在心底冷哼,装什么羞,刚才欺负他未来的六儿媳妇,又泼又凶,狡诈得跟小狐狸似的。

“你也知道,我和清华也是望年之交,这也有好些年没见着面了。当初国难降临时,彼此也失了音讯许久,还多亏轻悠这丫头,我们才又重新联系上。小虎,你是不知道轻悠这孩子的性子,她一闹起来,那阵势和气场,可跟你当年有得一拼。”

宋先生也没急着提要救人,先把在港城遇着轻悠时的情形,浓墨重彩地给众人讲了一番。

言表之间,全是长辈遇见成气的小辈时,那种欣慰和开怀。

口气上,更有明显的提携之意。

轻悠听得汗颜,小脸红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心下却十分感激宋先生,佩服宋先生海纳百川的宽阔胸襟,似乎并未因她当初离开时说的那些话,而耿耿于怀。现在又当着众人面如此夸奖提携她,那便是给轩辕家的大长脸面,以后对她家及天锦坊在泸城走动,只有利而无害。

“小虎,咱俗话说的好啊!这冤家易解不易结,你瞧瞧轻悠,她虽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倒真是深得清华的真传,胸襟广阔,聪明大方,懂得化干戈于玉帛。

我听说,她现在跟公爵夫人都是极要好的朋友。

你说说,这样出色的小辈,咱们怎么能不帮扶一把?”

在说到“冤家易解”时,宋先生的语气故意重了两分,听得向老爷子眼皮也跳了两跳。

虽然心里仍有不服气,可到底已经算是被说服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这一句落下时,他心下一叹,点头,“宋老,您说得对,咱们是该帮扶一把。”

此时,长辈们看着轻悠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宝仁瞧着自个儿这妹妹,眼神不禁又变了一变,以前在家时只是听说轻悠在港城做总经理,做得十分出色。现在,竟然还能攀上这样的大人物,救全家性命和前途于危难,真是了不得。

做哥哥并没觉得风光被妹妹抢走而不快,反而觉得特别自豪高兴,因为这也是为轩辕家添光长脸啊!

恰时,向北皇也插说了两句百乐门的见闻,说轻悠的外文也说得极好,有机会要向轻悠讨教一翻。

向老爷子向来最欣赏敬佩读书人,最近由于家族事业正积极朝海外发展,也特别需要翻译类人才。而且,之前就因为翻译不过关,谈坏了几笔大生气,气得他直跳脚儿。这会一听,看向轻悠的眼光又变了。

轻悠被众人夸奖得背心都湿了一片儿,从头到尾都不敢吭声儿了。

宋夫人攘了下丈夫,低声说了一句。

宋先生笑开,“好好,咱们不说轻悠了,再说下去她就变成你们的名菜――醉虾了。”

众人闻言,全笑了开。

这时候,哪还有轩辕家初到时,那种杀气腾腾、兴师问罪的紧张气氛,在宋先生的强大气场下,整个儿就像开起了茶话会,轻松得不得了。

话题转回到轩辕锦业事件上,宋先生接道,“小虎,我瞧着轩辕家上门请罪也是颇有诚意的。你看看,在他们家最难的时候,一下子拿出这上百万的国民新币,可不容易。你说,这事儿,现在怎么办最好?”

宋先生很聪明地将最终的话语权,又交还给向老爷子,丝毫没有逼迫的意思,更没有倚老卖老。

从头到尾,都是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这样大个台阶给下来,向老爷子也只能点头应下了。

“宋老您说的对,这怨家易解不易结。既然大家都各有死伤,轩辕先生又这么有诚意,老头子就收你份情,轩辕锦业的事儿,我可以不再追究。至于这些钱,你们就拿回去,也免得人家说我黑龙组欺人落难。

想当年,咱从北平落难来泸城,也曾得过好心人士的一碗粥,更承蒙宋老您的栽培之恩,小虎在此叩谢王爷您的知遇之情。”

轩辕瑞德本要推辞,但他还没起身,向老爷子突然就给宋先生跪下了。

一时间,几位老者又陷入了重叙旧情的感怀情绪中。

轻悠和大哥对看一眼,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便跟着父亲和小叔,先行离开,让那对父子般的故人一叙离情。

……

等到出来向家大宅后,轩辕瑞德给儿子打眼色。

轩辕宝仁立即托起黑皮箱,要送给陪同他们出来的向北皇。

并道,“大少,今日种种,大恩大德不言谢,轩辕家莫齿难忘,还请您收下这份薄礼,接了咱的心意。否则,咱们真不好意思再见面了。”

向北皇抽了一口雪茄,笑道,“大公子客气了。今儿要说谢,我看你们真正该谢的应该是你这个深藏不露,手眼通天的小七妹了。连我都想不到,她居然认识我们向家的大姥爷。

要是宋夫人认她做了干女儿,她的辈份还比我们高了一级,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了。”

轻悠憋了许久的气儿,立马被激了出来,“向北皇,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是你姑奶奶,人家有那么老嘛!”

众人齐笑出声,这时候,轩辕家的男人们才是真正放松了。

最后,向北皇还是收下了那一百万,却是心中已有一番安排。轩辕家人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无意之举,又为轩辕家的未来埋下了一个巨大的转机。

同时,他还故意向轩辕瑞德提了个请求。

“让我去当翻译?这个,你们向家不至于连好翻译都请不起吧?哦,我知道了。你们家的确有困难,连衣服都给买不起了,别说翻译了。”

轻悠小眼神儿斜斜地瞥了一眼正站在向北皇身侧,抱着钱箱的阿豹。

立马就被轩辕瑞德吼了一声,“没大没小。”

遂仔细问起情况。

向北皇说,“其实英文翻译我们很充足,只是最近跟德国和瑞士那边,合作制造机械表,在一些专业类的翻译文件上出了些差子,导致整个生产线停运。这两个月下来,已经损失两千多万。我爹最急的就是这件事,早前请的翻译都是半调子。

我听说,这德语是所有外语里最难学的,不知道轻悠懂不懂?”

轻悠立即兴灾乐祸地摆摆手,“我只会日常交流,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了啦!”

立马又被父亲吼了一声。

甚至下令,“既然日常交流没问题,那从现在开始就认真学习一下专业知识。免得一天到晚往外跑,没个女孩样儿。好,向大少你放心了,这事儿我应下了。”

轻悠的意见被众人一齐漠视了。

向北皇突然看着远处车道上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一眼就认出了那专属于国民军的军牌,便朝轩辕家人打了个眼色。

调侃道,“我那三表弟大概等急了,要是你们再晚点出现,恐怕他就带着他的舰队冲进我们黑龙组总部了。”

遂欠身一笑,告辞离开。

已经等了许久的姜恺之,终于从车上下来。

轩辕父子俩立即迎上前道谢,姜恺之歉言说也没帮上什么忙,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落后父兄一步的轻悠,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轩辕瑞德本要叫女儿上前,姜恺之却先一步说还有急事要赶回应天府,便上车离开了。

从车后镜上,他看轩辕父子对轻悠说什么,轻悠低着头,似乎也没回嘴。

他捏紧了拳头,僵硬地收回了眼。

他,和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么?

连最简单的,朋友关系,也不能自如面对了?

大哥说的对,他哪里斗得过那个男人。

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后悔了。

……

时值正午,难得雪色初停,娇阳高照。

这会儿,大事解决,众人浑身都解了气儿。

姜恺之离开后,轩辕父子也不忍多说轻悠,便说先打个牙祭,压压惊。

轻悠兴冲冲地叫了车来,将父兄们拉到了一家中餐馆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饭后,一脸讨好地说,“爹,大哥送你们回去。我先去电报厅给娘和姨娘他们发个电报,报告好消息,让她们宽宽心。另外,我再把火车票买好……”

轩辕瑞德哼一声,“又想趁机去做什么坏事儿?轩辕宝宝,你别以为今天宋先生为你在向家面前长了脸,现在就敢拿乔给我无法无天、没规没矩了。这些事儿,让你哥去办,你陪我们回医院就成。”

“爹……”轻悠挽着父亲的手臂又拉又摇,直撒娇。

惹得众人直笑。

在场的人,谁不明白她的心思。

轩辕瑞德声音一沉,“再叫十个百个爹也没用。你这才好的伤疤就忘了疼了?先前林雪忆的威胁你忘了,还有向老爷子那两大规矩。要是让他发现真相,就算是宋先生也保不住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老让人操心!”

轻悠见父亲沉了脸,便不也再耍赖了,默默地消声息气,埋头扒饭去了。

宝仁虽担心,但也舍不得妹妹失望,遂帮忙说话。

轩辕清华自然也是帮着轻悠的,因为他心里清楚,织田亚夫很快就会离开泸城去北平打仗了。

最后,轩辕瑞德皱着眉头松了口,“天黑前必须回来,否则,以后都给我关在屋里,哪儿也不准去。”

“遵命,爹爹!谢谢哥,小叔!”

轻悠乐得跟飞出笼子的小鸟儿般,欢欢喜喜地拉着十郎跑掉了。

长辈们看着,直叹“女大不中留”。

……

话说轩辕家人离开后,向老爷子便跟宋先生吐了实。

“宋老,您是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小六啊,才会迁怒轩辕家。”

宋先生心下一异,放下了茶杯,问,“兰溪怎么了?我听说他现在应该在泸城,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他也认识轩辕家?”

向老爷子才将儿子四年前留学东晁,因轻悠而双手被毁的事说了出来。

宋先生听得脸色也沉了下去,而宋夫人听得又悲从中来,直叹可怜的孩子。

向老爷子叹道,“您别怪我之前给轩辕家脸色看,实在是我气不过啊!我好好的溪儿,差点儿就成了残废。你们最清楚,他有多喜欢学医。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答应他离我那么远,跑去东洋鬼子那里学专业外科技术。

哪知道,回来后,不但手残了,整个人儿的精气神儿都没了。

以前斯斯文文,我就嫌他太安静,让老大老二常带他出去溜达,开开心胸,偶时还能跟老头子我唠嗑几句。自打伤了手后,那脾气就更古怪了,一天都打不半个字儿来。

他今年也才二十来岁,整个人儿比我这老头子还老头子,没点儿年青人的活气儿。”

宋先生点头,道,“是啊!小兰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她走得早,你当时又忙着事业,我和他姨奶奶也正忙着打鬼子。从小疏忽了他,没尽到做长辈的职责。咱是该为他多想想……”

原来,向兰溪的母亲却是宋先生的侄女,这沾亲带故,那关系更是亲上加亲。

也不奇怪外人走后,宋老爷子才忍不住向姨丈人吐槽叙苦。

当下,三位老人又为向兰溪的事儿泛起了愁。

“虽然宋老您欣赏轩辕家那丫头,可我怎么就觉得她那性子太跳蛋儿,天生就是个惹祸的主儿。哪里及得上雪忆,斯文静秀,知书答理,尊敬长辈啊!”

恰时,又在楼角上偷听林雪忆,着实松了口气。她就是怕自己今天的表现让向老爷子不喜,从此就冷落了她,或者对她起了猜疑,那麻烦就大了。

宋先生却说,“小虎,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这事儿还得扳开来看。照你那么说,轻悠并不是伤害兰溪的人。而且我清楚这丫头的性子,要是她做的,她绝不会否认。”

若非如此,当初那丫头也不敢直接告诉他,她爱那个东晁亲王,要跟敌国的权贵在一起了。

他虽不喜,可却是佩服轻悠敢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轻悠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不计后果,也是尊敬他的一种表现。同时也知道跟他小叔清华深交的人,绝不是肤浅狭隘之辈。

向老爷子瘪下嘴,“宋老,您说的也没错。可到底是因为她,我心里这个难受啊!这丫头就是一祸水!你不知道之前她还没进门,那个大言不惭啊……”

就把轻悠说他“穷得没钱给属下买棉衣”的事给抖落出来,顿时惹得满屋子大笑,宋先生更笑了个倒仰。

“小虎,可惜我膝下无子,不然,我就让儿子娶了这丫头。那日子,可比现在有趣儿多了。你信是不信?”

向老爷子微微一愕,忽然发现,好像真有那么点儿味儿。

此时,林雪忆吓得差点儿掉下楼去,出了一背的冷汗紧紧抓着楼手,心里恨得快要抓狂。

该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想利用向老头儿将轩辕家打击到再也站不起来,哪成想,最后竟然为轩辕家长了脸面,还让轩辕轻悠那小表子获得了老头儿的另眼相看!

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

轩辕轻悠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被她使计赶离家园,颠沛流离到南京时,她还施计让人调戏玩弄她,也让她成功逃脱,跑到港城那种小渔港,居然还能撞上向家最敬重的大姥爷——宋先生这样的大人物。

太可恨了!

她绝不认输,她明明比轻悠漂亮优秀,更聪明,怎么能被个以前成日花着脸跟在她屁股后跑的破丫头比过去!

不行!

绝对不行。

……

“小虎,既然兰溪都没有怪轻悠,你这又是何必。万一,兰溪心里还有个什么想法儿?你要拘了轩辕家,结了仇,说不定兰溪又会怪你草菅人命,跟你闹!你忘了当年的事儿啦?”

向老爷子心下一怔,最后那丝不平的怨气也消了。

想当年,兰溪十六岁之前都是满崇拜自家老爹的。可这青春少年郎,翩翩佳公子,追求的少女也多。加上那时候,老爷子大势初定,这品味面子都抬了起来。

有一次听说两个女同学为争夺幺子的宠爱,竟然大打出手,伤了幺子,一怒之下,就把两女孩家人给害得死得死,逃的逃。

那次兰溪就彻底失对他这父亲失望了,足有一个月没说话,半年不理他,这倔脾气的性子,跟他倒是十成十地像。

“宋老,依您这么说,我该让兰溪自己跟那丫头,搓合搓合,也许能治好他的心病?”

宋先生和宋夫人旦笑不语,又端起茶杯喝起来。

向老爷子心里迅速绕了一绕,将沉默寡言的儿子,分别跟斯文静秀的林雪忆,以及活泼俏丽的轻悠,做了一个对对碰儿。

碰完后的结果,一张鹤皮老脸突然光芒大涨,哈哈大笑起来。

拍得膝头直道,“宋老,您的慧眼真是宝刀未老啊!这么简单的理儿,我居然一直没想通。就您这一提醒,我想是想透了。就兰溪那性子,就得找个跳蛋儿似的来激他一激,说不定,被那丫头一刺儿,以毒攻毒,他就好了。”

宋先生忙说,“小虎,这儿女间的情情爱爱,咱们还是少插手的好。毕竟,这些喝了洋墨水的人,有些想法跟咱们老家伙可差得远。”

向老爷子忙点头,“我懂,我懂。咱不插手,咱……咱就给他俩创造点儿机会,搓合搓合儿……唉,等等,宋老,之前雪忆说轩辕小七做过光德亲王的情妇,这是真是假啊?”

宋先生僵了一下,便说,“港城报纸上的事,就发生在我家的沙龙上。你要看报纸,我也有一份。上面还有我们老俩口的合影,你说呢?”

向老爷子当然是百分百信任宋先生的,宋先生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心下已经认可轻悠的向老爷子再没什么担心,直交那报纸都当成了娱乐八卦的胡说八道。

恰时,向北皇送走轩辕家回来,便把聘请轻悠做德语翻译的事儿给说了。

向老爷子这正寻思着找什么借口,还担心之前自己态度太凶,吓着轻悠不敢再来向家。哪知听得长子这一说,当即就乐开了。

向北皇一听老爹这回头就翻了脸,竟然打上轻悠的主意,要让幺弟坐享齐人之福,心下打了个咯儿。

随即,笑了。

织田亚夫,可是你让我帮忙照看轩辕家的,我家老爷子想要趁机挖你墙角,可不关我的事儿。

接着,就把之前属下的探到的,轻悠在芙蓉城的一番作为,全透了出来,听得三个长辈赞叹连连。

向老爷子的那把希望之火,彻底点燃了。当即拍板儿,让长子去好好安排,给轻悠和向兰溪创造机会。完全把还住在家里的那位已经订好的儿媳妇儿——林氏雪忆,给忘到了大脑后。

相较于所有人的舒心开怀,林雪忆此时简直是心焦火燎,愤怒至极。

她在心里,把向老爷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透。

没长眼的死老头儿!

自私自利的老不死!

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为了保住她努力经营了整四年的风光生活,她只能靠自己了。

此时,林雪忆气得几乎咬烂十个手指甲,披头散发,脸色铁青,宛如地狱女罗刹,让从旁经过的佣人们都吓得不敢靠近。

……

那个时候,被挖了墙角的织田亚夫,正跟着一群高级将领招开作战会议。

轻悠到时,会议仍在进行中,且距离结束时间,有些遥遥无期的感觉。

本来勤务兵要报告,被轻悠拦住了。

后来高桥知道,便把她安在了一处可以看到织田亚夫的房间,隔着玻璃窗,十多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

她极少见他办正事的模样,但每一次,给她的印象都深刻得不得了。

记得——

被他协迫住在一间屋时,第一次看他批公文,跟人商谈商务,那严厉苛刻的模样,暗暗吓了她一跳。

她之前还以为,面对自己的时候,男人已经是最可怕的了。哪想到,原来他在面对下属时,才是最最可怕冷酷的。因为一个弄不好,革职是小,做为他的兵,没完成军令,是会掉脑袋的。

第一次看他操练军队,是在港城。

她本就知道他功夫好,但那仅限于防身,当时她还没把他和军人联系在一起。

当看到他在高台上,高声喝令,赤坦的胸膛面颊上,挥舞出晶莹的汗水,虎虎生威的模样,真是太有男人味儿了。

弄得她小心肝儿砰砰乱跳,暗暗唾弃自己竟然被男人所迷,根本回不过神儿来,一直憋着不上厕所,搞出后来那堆乌龙,窘死人了。

在心底默默地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天色就黯了下去。

会议终于有了一个小小休息时间。

高桥急忙上前报告,织田亚夫还在推演沙盘,一听报告,唰地变了脸色。

重重地扔下一句,“谁让现在才说的。以后她的事,不管我在干什么,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将尺鞭一扔,男人匆匆离去。

会议室里的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不明究理地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诧异:

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让他们的元帅大人如此紧张着急?

……

“你这个小笨蛋,来了怎么不早说!”

织田亚夫冲进门后,抱着轻悠就狠狠吻了一通,直吻得她快要休克,才松了开,骂道。

轻悠羞窘地捶他一下,“讨厌啦!有人?”

织田亚夫一横眼儿,守在一旁的勤务兵一下窜了出去。

“瞧你把人吓的。人家只是不想耽搁你的正事,才让他们没去叫你,你不要殃及无辜啊!”

“要是再晚一步,就不是无辜了!”

“亚夫,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她不跟他争,绕开了话题。

他眉锋一皱,还是说,“最晚,一周后。”

“啊?那么快。”

还是最晚呢!要是她不来,他是不是明天,不,今晚就走了?

“你现在知道之前的假好心,浪费了多少时间!”

他一边说着,拿过高桥送来的黑色披风,将她裹了起来,抱站她出了房间,直到地下停车室。

“对于商人来说,时间是以黄金计;而对于一军将领来说,争分夺秒,那是以人命来计。你说我该不该罚他们?”

高桥听得拉门的动作僵了一下。

轻悠咯咯笑了起来,车门一关,左右两窗都掩上了密实的黑布,她揽上他的脖子,撒娇讨好地为那些被她“祸害”的下属求情。

男人一边冷脸冷声地应着,一边却是极为舒服地享受着女人的讨好娇嗲。

两人亲亲密密地到了一处洋餐馆,轻悠想要大方走出来,还是被织田亚夫拒绝了。

“亚夫,我不怕!现在家里的事已经大定,现在又有宋先生替我们撑腰,向老爷子也摒弃陈见了。我想我可以放手了,我……”

他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深亮,“轻悠,我怕!”

她心下一沉,眼底浮出不安。

他抚抚她的脸,解释,“打仗太危险,子弹不长眼。这段时间,你跟着父母在一起,我才能安心。况且,你已经有几年没跟父母在一起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们,还有……你小叔。

届时,此战一结束。不管你家人是否反对,我都要娶你为妻。

到那时候,就算你想跟他们在一起,恐怕也没机会了。而轩辕清华在美国的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半个月,他也必须离开。

所以,你得抓紧时间了。”

“哦!”

她眼底的不安散走,钻进他怀里低低应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不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要相信他。

随即,她仰起脸,又笑了,“亚夫,我等着你把俄国鬼子都通通打跑,凯旋归来!”

面对她单纯的信任,他还给热烈的亲吻。

这又是一个浓情蜜意的浪漫夜晚,两人极尽全力地取悦对方,希望能借着这一刻的温柔缠绵,稍稍弥补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分离。

自然,轻悠又忘掉了父亲的警告,隔日清晨,才又由亚夫亲自送回。

另外,仍不忘又附上一份丰盛的早餐。

“亚夫,待会儿爹一定会骂死我的。”

“应该会。昨晚你至少打个电话,大概会好一些。现在,只有靠这个了。”

“啊,讨厌,怎么听你的口气,很兴灾乐祸似的。”

“我有吗?”

“如果你不在,我爹趁机给我安排了新的亲事,你要哭都来不及了!”

她挖着眼睛做鬼脸。

他冷哧,“谁敢对我的老婆动心思,那就等着我的装甲坦克和大炮轰平他老巢。把你抢回来后,我再好好教训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

两人都不知,今日打趣儿的事儿,戏语成真。在不久的将来,闹到满城风雨。乃至整个华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轻悠阴差阳错成了所有女人们都羡慕妒嫉的对象。

“哼,你休想,我才不会给你这么好的机会。我可是轩辕家最有名的新时代女性,我爹娘才不会给我包办婚姻呢!不然,我就跟他们急。你不知道哦,我爹现在可疼我娘了,我娘最疼我,所以啊……”

瞧着小女人扳着手指,在怀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女儿家的小算盘,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禁自叹,难怪古人总说,儿女情,英雄冢!

这还没分开,就舍不得了,真想把她变成个小小人儿,永远带在衣兜里。只要听着她傻乎乎的声音,也不会觉得孤独。

“里面的人,腻呼够了没,快给我出来!”

突然,窗外传来轩辕瑞德威严沉凝的喝声。

吓得轻悠低叫一声,一头撞上车顶。

完了,被抓了个现行,呜呜,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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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vip章节 15.老实交待,你在我之前

自然,被父亲大人抓个现行,轻悠少不得挨了狠狠一顿训。

父女两仿佛猫捉老鼠的模样,让已经放下大事的轩辕家人们,都当成了儿戏看,倒是喜乐。

一家人正闹得欢时,宋氏夫妇便来了。

轩辕清华直说不好意思,他们受了宋先生的大恩,理应亲自去道谢,却劳恩人屡次登门,实在惭愧。

宋先生为人豪气,不爱端架子,一挥手就半事情揭过,跟轩辕清华聊起书画学问来。这知音老友见面,总是份外投机,聊不完的话。

轻悠想到亚夫送了宋先生一张假字画,就汗颜得很,心下琢磨着什么时候送幅真的。便被宋夫人拉到一边,摆谈女人间的话题。

席间便问到了她和向兰溪的事儿。

轻悠心知之前没有透露实情,已是不该,现在宋先生让宋夫人出面来问,便不敢隐瞒,将当年的事,避重就轻地了说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当是只顾着自己,才给向大哥带来这样的灾难。他回国后,我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没法跟他道歉。

那几年生活变动大,竟然一直不知他和恺之也有亲戚关系……前些日子,我们才在应天府碰到,可惜当时林雪忆在场,我们没能交谈上。哪知道,后来我哥就……我也没想到向老爷子会因为此事……”

轻悠是真的很遗憾,没能在事发后好好跟向兰溪道歉,这会儿听宋夫人说向兰溪刚好也回了泸城,就想去找人,又给宋夫人拉住了。

宋夫人欣慰一笑,她没再问轻悠,关于织田亚夫的事儿,认为跟着父母待在一起的女孩子,不可能再像独自在外生活时那么任性。

在港城时,轻悠可能因为环境所迫,不得不屈从了那个东晁元帅。现在泸城,毕竟是国民政府的势力范围,相信轻悠已经脱离那男人的掌握了。

而且轻悠所不知道的是,她从宋家离开后,姜恺之有愧,在宋家夫妇面前替她掩饰,说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委身于织田亚夫。

现在,也许挖姜家墙角不太妥当,可宋家夫妇实在喜欢轻悠,在知道侄孙儿对轻悠有意,舍不得肥水落在外人田,便做起了这个中间媒人。

遂笑道,“算你这丫头苦尽甘来,是个有厚福的人。你要找的人哪,可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眼前?”

轻悠纳闷儿。

宋夫人便拉着她出了病房,顺着走廊拐了一个弯后来到医生办公区,在两个护士推车出来时,朝那间大办公室里指了指。

轻悠惊讶地抽了口气,捂着小嘴,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个颀长瘦高的身影,清俊的侧脸被窗外一抹薄薄的阳光打亮,一身雪白的医生白大褂,衬得他眉目更为清矍柔和。

那人正跟着护士们一起准备巡房用的医用品,她看到其他的护士都戴着透明的胶制手套,而他手上是一双白手套。

不由自主,鼻头发酸。

这一眼,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她最痛苦害怕的那段时日里,也是那双温柔的大手,低沉的声音,安慰她,鼓励她,排解她的心结,给她希望和自信。

如果没有向兰溪,她想,她不可能熬过初入荻宫时的那段痛苦时光。

而他却因她落下终生疾痛,她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偿还那段恩情了。

这时,向兰溪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就看到了轻悠。

但他并没有轻悠的惊讶和意外,而是迅速将手上的东西做完,跟护士交待了两句,便走了出来。

他先向宋夫人问了声好,又让轻悠一惊。

这两人竟然是姨婆婆和侄孙儿的关系!

进而一想到宋先生还是兰溪的姨姥爷,这无独有偶的关系,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宋夫人笑说,“兰溪,刚才我和轻悠聊到你,他还不知道你就在这家医院就职。呵呵,所以特地带她来看看。否则,她现在还不知道,你也是清华先生的主治大夫之一。”

轻悠又是一讶,突然觉得羞愧难当。

她在医院陪护小叔几日,只见过那两个亚夫请到的专家,以及一位德国大夫,从未见过向兰溪出现。当然,这其中也有她在医院待的时间并不长的原因。

向兰溪点了点头,面色始终极淡,“姨婆,我也不算什么主治大夫。我只是跟着学习脑科开颅的外科技术,平常跟清华先生接触的并不多,她没见到我也是正常。”

纵是不冷不热的表情,可他主动为她开脱,解除她的尴尬,她感觉心中的那个温柔男子,并没有变。

遂感激地笑了笑。

宋夫人瞧这情形,立即说要回去提醒宋先生吃药,让他们年青聊聊,就离开了。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一下冷寂。

轻悠不敢直视那双眸子,便也没看到向兰溪眼底烁动的光芒,迅速被一惯的沉寂掩去。

“你别介意,我姨婆她只是过于热心了一些。”

“不不不,”她立即摇头,“我不介意,我只是觉得太疏忽了,在医院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

“不奇怪。因为我只在给清华先生做骨骼扫描时,在机房里记录情况,并没有直接接触他,他也不知道。”

“哦。”她点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面的话,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就是说不出口。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去巡房了。你要询问清华先生的病情的话,旁边那间办公室,就是他的主治大夫会诊区,你可以找……”

向兰溪说了几个人名,便点点头,离开了。

轻悠张口无声,看着那雪白的背景,和那双白手套,心情渐渐低落下去。

……

话说这日长辈们行动之后,便立即私下透了信儿。

向兰溪回家后,就被自己那半退休,整日没事儿就对着家里人发泄无聊怒火,偶时跟孩子没两样的亲爹,缠上了。

“小六儿,今天怎么样啊?”

“爹,我要做实验,请你出去。”

“唉,我就问你几句话,又不打扰你做实验,你快说说,今儿在医院遇见那那,那谁?感觉怎么样?”

向老爷子这时候哪里还有半点世纪枭雄的样子,整个儿就一讨好儿子的普通老父形象,还带着几分顽气。

“姨姥爷的药已经到了,病情控制得不错,只要您别老约他喝酒,再活上三十年没问题。”

“唉,爹说的不是这事儿。爹知道你孝顺,可你也别想骗爹。你可是在你姨姥爷到泸城来看病之前就回来的。说是为了订婚的事,那也都是林雪忆在一头热。我看你这半天不来气儿的样子,多半也是因为人家姑娘等了你四年,你心里不安,也只有顺水推舟了。”

向老爷子凑过去,向兰溪拿着试管转身到了实验台前,有听当没听懂。

“起先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你把人往家里一扔,又钻进了英国教会医院,而不是你中医师傅开的同仁堂。不过现在嘛,哈哈哈,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了。你就直接承认了嘛,老爹我也是男人,老爹也年青过,很了解你这心思,不会笑话你的,哈哈哈!”

向兰溪突然回头,冷冷瞥了父亲满口金属大牙,哼道,“那你现在不是在笑,而是在哭!”

向老爷子立即闭上嘴,背过身噗嗤噗嗤直喷气。

心说这这臭小子嘴毒啊,跟老大一样,一剑就戳到他的要害上,憋死他了。

等到老爷子终于按捺下过于激动的心情,端出黑道老大的威严时,向兰溪手上的试液开始在玻璃试管里,冒起了小泡泡。

“兰溪,你别想否认,你早就知道轩辕清华是轩辕轻悠的小叔了,对不对?不然之前叫你回来过节,你非说有个重要的脑科病人要看护,死活不回来。现在轩辕清华到了泸城,你就立即跟着回来了。”

说完,立马捶心肝儿,“唉,想我向笑虎辛苦养大了儿子,竟然胳膊肘尽往外拐。兰儿啊,我对不起你,我没把儿子教好,让他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天天对着这些冷冰冰的试管小瓶瓶,也不愿意生个胖孙给我抱……”

向兰溪听得眉头直跳,玻璃棒一放,回头低喝,“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得到儿子的正眼相待,向老爹脸色一正,刚要开口,突然瞪大眼抖手指着向兰溪身后的试管,“小六儿,你那玩艺是不是要,要……”

砰——

一屋浓烟,喷嚏声连起。

向兰溪把抽风机开开后,向老爷子已经打得满眼流泪,直嚷嚷着儿子这做的是什么鬼试验。

“爹,我做实验的时候,请你不要打扰我!”

“我哪有打扰你,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的大事儿。”

“我马上要跟林雪忆结婚了,我这一生只娶一次妻,不需要你给我安排小妾或者通房丫头。如果你是要把轩辕轻悠推给我的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向老爷子看着儿子生气的脸,先是一愣,随即心花怒放了。

“小六儿,你有多久没跟我发过脾气,说过这么多话了?瞧瞧,我还没说出轩辕小七的名儿,你就这么激动。你还叫我死心?依我看,真正没死心的是你自己。”

向兰溪愤恨地回头收拾一桌子残渣,不吭声儿,眉头却揪得死紧。

“小六儿,你要不想娶林雪忆,爹也有的是办法。爹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真的开心。男人有事业心是好,可到底还是要回归家庭。爹不希望你娶个女人,像花瓶似地在家供着。”

“套你们国民新青年的说法,老婆是娶来给自己用的,不是娶来给父母做牛做马的。”

“儿子,你想想,你要娶了他们家小七儿,给你爹我生个小小六儿,那就是六六顺了。”

“而且我跟你姨婆都打听好了,轩辕家的小七,现在还没许配人家。好像姜家老三喜欢,可也没追上手。你当年好歹对她有救命恩情,她对你有疚。何不利用这种同情心,给自己创造机会?”

向兰溪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都不丝拉地落在了向老爷子精锐的眼牟中。

“谁说男人不需要同情心了!想当年,我就是利用这一点,才追到你娘的。只要同情多了,日夜相对,哪会不爱的。女人嘛,生了孩子就铁定跑不掉了。”

向兰溪冷哼一声,“我不是你,你少拿你那套强盗理论来胡说八道。”

向老爷子虽被儿子冲了,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这会儿的向兰溪就和当年一样,敢跟他呛,有精气儿了。便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遂一转身,负手往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随你怎么说吧!总之,你和林雪忆的事,暂时搁下。你大哥都帮你铺好路了,趁着轩辕小七在泸城照顾她小叔这段时间,她会到咱们向氏洋行做德语翻译。咱不逼你,要不要出手,就看你自己了。”

向兰溪失了神。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白日的情形,其实他也有满腹的疑问,却都问不出口,因为他自觉自己根本没资格。

父亲猜的没错。

当大表哥姜啸霖劫到轩辕清华的飞机,将人送到他所在的医院时,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果然,很快在医院看到了她。

后来在餐馆里遇到,是真的意外。她给他的电话号码,他一直记着,却是默了无数次,也没敢打过去。

而现在在泸城再遇,他已经不能自欺,这根本就是他的本意所为。

当年回来时,他就通过黑龙组无远弗届的消息网,将轻悠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他根本没有能力给她幸福和安稳。他决定带林雪忆回向家准备订婚,也是想斩断那羞耻的念想——她只当他是哥哥。

他也是个骄傲的男人,他本就讨厌自己黑道的家族背景,更不想靠家族力量得到她,也不想轻悠被卷进这样的环境。

他自欺欺人地过了昏昏噩噩的四年,以为时间可以帮助他淡化那些妄想。

没想到,见到她后,心头压抑的念想又开始蠢蠢欲动,再也瞒不住父亲。

他低下头,看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

然后慢慢褪去手套,露出满是伤疤的掌心。

他是不是应该像父亲说的一样,去争取一次?

……

轻悠没想到,头天发了电报,隔日轩辕家的女人们竟然全到了泸城。

接到医院电话通知时,吓了他们一跳。

她和大哥开着租借来的汽车,将母亲和姨娘姐姐们接到了医院。

一家人又渡过一次难观,再聚时都隐忍不禁,个个红了眼眶落了泪。

轩辕瑞德一声喝,众人才收敛了情绪,拿出给男人们制的新衣,亲手褒的汤食和家乡小吃,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餐一桌。

其间,轩辕清华特地将宋氏夫妇请来同聚,众人聊起这一段惊险过程时,轻悠少不得成为话题人物,被众人打趣儿个不停。

接下来几日,轻悠虽然很想找织田亚夫,却抽不出空,只能陪着母姐们逛泸城采办年货。

直到某日下午,陪姐姐们逛完街,在一家法国餐馆喝下午茶时,锦纭不知道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说想去百乐门见识一下。

锦绣和宝月不怎么赞同。

可轻悠一听就心动了,因为那样或许可以借机跟亚夫私会一下。

当天回去跟父母一说,轩辕瑞德意外地没有立即反对。

轩辕清华也说那里有不少商机,适合去结交朋友,交流商机。且也有不少泸城的名门闺秀,在及笄时,还会专门在那里包场,借百乐门的名望,进入上流社会,遴选夫婿,也提议让宝仁带着妹妹们去见识。

经小叔这股东风一吹,百乐门一游成行了。

……

“说好了,只能玩两个小时,时间一到就必须走人。”

宝仁拿着怀表,严肃地告戒几个妹妹。

女人们一看到车外那炫丽的霓虹灯,一个个兴奋得叽喳直叫,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他无奈一叹,打开了车门。

“喂喂,你们记好了没,只有两个小时。只能在舞池里玩,不准乱跑啊!里面有很多禁区,要被人抓到乱跑,会有大麻……”

哪知之前最反对的锦绣和宝月跑得最快,锦纭还紧紧跟着轻悠。

轻悠同情地拍了下哥哥,说,“哥,你持着三姐和五姐就好。我和锦纭一起,不会有事儿的。”

宝仁哼哼,“你还敢说,这里最不安全的就是你。她们顶多丢点儿丑,你要出事那一准儿……喂喂,我还没说完,你们这些女人啊!”

轻悠这次着女装有来,自然没有再引起什么大波动。她很快将锦纭交给瑟琳娜照顾,自己就溜去私会了。

“十郎,你真的通知到了么?”

“小姐,您放心。”

“可是我看了一楼的包厢都开着,没一个是他呀!”

“咳,小姐,我想大概少爷不在一楼吧。”

“啊,难道他一来就直奔楼上禁区,这也太不浪漫了!”

十郎偷笑,但眼珠子也动个不停。因为自从上次沙滩幽会,她也有好长时间没见着那个家伙了。

两人便要溜上楼去,但二楼也没寻着人,还惊起鸳鸯无数。

十郎为掩护轻悠,两人就走散了。

轻悠趁机窜上了三楼,还拍着胸口直喘,乖乖的家伙,刚才她居然看到“三个人”在那啥!这时候,她终于明白男人之前在瑟琳娜的那间房里说,那根本不算什么。原来还有这么重口味的。

哼,不行,他得问问,在她之前,他是不是也做过这种坏事儿。

回头发现三楼的格局,跟下面的都很不一样。

“喂,你是哪个包厢的?怎么没见过?”

突然,一个保镖出现,就要抓轻悠。

轻悠情急之下,一撩长发,风情万种地说,“我是你们向大少包厢里的。你没见过我,我还没见过你呢!”

保镖似乎被吓住,立即施礼。

轻悠突然叫,“啊,大少!”

保镖回头一看,没人儿啊!

轻悠已经跑掉了,可怜她今晚运气实在不好,一头撞上个白西装,抬头一看,又吓了一小跳。

“大……”

叫声立即被人截去,“轩辕小姐芳驾到,有失远迎。”

就被人一把拖离了那个白西装,而白西装的白帽子压得极低,藏在那片阴影里的眸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走掉了。

保镖这就追来了,大叫,“大哥,这妞儿骗人说,她是您的女人。我这就送她出去!”

口气中杀气腾腾。

向北皇好笑地看着轻悠,“原来,七小姐也对在下意有所想。”

“想,想你个头啦!放手。”

轻悠跳开向北皇的范围,“我是来找他的,他人呢?”

“他,谁啊?”向北皇明知故问,“七小姐何必害羞,这男欢女爱,畅意随性就好。”

说着,便敞开手臂要来抱人。

轻悠旋身躲开,却迎上保镖围堵,娇声一斥,高跟鞋一跺,身形灵巧地把两个保镖放倒。

向北皇虽非第一次见识轻悠的花拳绣腿,但对于她此时展露的攻击力,还是小小吃惊了一把,愈发觉得这女人有意思了。

眼神一甩,几个暗藏的保镖就跑了出来。

“向北皇,你无耻,欺负人!”

“小七,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呸,臭流氓,你休想。”

可惜这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得挨招子。

人数一多,虽都没动真格的,还是让轻悠疲于应付,十郎及时赶来,也还是四掌难敌十拳。

保镖被高跟鞋跺得吃痛,力道一个没控制好,就把轻悠摔了出去。

“夫人——”

十郎大叫着扑去接。

可距离还是远了。

此时旁边一扇包厢门突然打开,冲出的男人借着墙体力一蹬跃起,及时抱住了就要撞在身后玻璃花墙上的女人。

这冲力之大,踢断的一根木栏打在那玻璃花墙上,应声碎成片片,吓得楼下一阵惊呼。

“向北皇,这游戏可不好玩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织田亚夫将脚下的另一根断木用力一踢,倏地一下,插穿了向北皇身后一人高的青花瓷瓶。

包厢门,在他面前用力关上。

小女人趁机朝他做了个大鬼脸。

这个织田亚夫,大方到帮国民大总统去赶俄国鬼子,逗他女人一下几乎要人命,就这么护食。

向北皇的笑意不减,眼底却一片阴冷。

……

进屋后,轻悠埋怨了一堆男人不够绅士,应了女士的约,居然放任女士不管,也不派人引路接应,害女士差点儿被人欺负。

男人心下叹息,默默认下了这一堆罪状,最后用剔了精华的寿司面团子,勉强收揽回女人的心。

“亚夫,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刚才我走廊上碰到姜啸霖了。”

“哦!”

“你就哦一声啊?”男人的反应太不给力了,小女人很不满,扔了叉子不吃了。

男人耐着性子,“有什么奇怪的,男人逛夜总会,很正常。”

小女人更不满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以为,像他那种严肃兮兮的男人,跟这种声色犬马的环境应该不搭边的才对。再说,他还是向家的女婿,他在这撵花惹草,不怕被向老爷子砍吗?我瞧过第一夫人的照片,也是个大美人儿。真可怜……”

男人只还以一个“看傻瓜”似的笑容。

小女人爆了,“好哇!你就为你们男人说话。你老实交待,你,你在我之前,是不是也,也像那些男人一样,胡乱来的?刚才,我看到二楼居然有两个女的跟一个老头儿……”

男人终于知道女人的古怪联想从何而是为了,于是直接以行动封嘴,表示清白。

“我只有你一个。不准再怀疑!”

大眼眨呀眨,不联想怎么可能呢?

咱们女人最小心眼了嘛!

如果说,只有她一个的话,那不就是说……

“啊,你在跟我之前,也是一个……唔唔,坏蛋……亚夫,不要……”

“你要敢说出那个字,我会更坏给你看!”

在男人的“威胁”下,小女人很快投降,只剩下一片无助的哼吟声。

……

那时,姜啸霖离开百乐门上了回南京的车。

秘书长拧眉道,“大少,那个轩辕轻悠竟然在百乐门随意进出,还跟表少爷有勾缠。私以为,这样朝三慕四的女子,根本不适合三少啊!”

姜啸霖摆了摆手,秘书长没有再说。

其实,何止他人言说,他从头到尾就不希望弟弟再跟这个立场混乱的女人,再有任何瓜葛。

可一迳堵水,远不如疏导引流。

现在好歹恺之没有再心心念念着这个女人不放,开始学会接受现实了。

而向家这件事,他便也顺了弟弟的意。

今晚……

如果他够狠,就不该留着轩辕轻悠这个女人,就算她当初救过他。

像这种祸水似的女人,不如除掉更省心。

……

借着兄姐们的掩护,轻悠又偷到一次完美的幽会。

隔日还收到了一份电报,让轩辕家人又是一场大惊喜。

“亲夫号已经修好了。昨日晚上就已经降落在南京的民航机场。”

众人听闻,一阵惊呼。

“别急别急,我还没念完呢,还有一张。”轻悠满脸神秘笑容地朝众人压手。

小八弟激动得不行,嚷嚷着叫七姐快念,别卖官子。

轻悠的笑容拉得更大,眼神儿扫过在场所有人,才说出口:

“你们猜猜,亲夫号给咱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众人闻言瞬间息声,似乎都在猜想。

“咱们轩辕族剩下近一百多口人,还有咱们先前被迫留下的那套新厂设备,全部都被亲夫号运到应天府了!”

刹时间,轩辕瑞德等人都傻了眼。

女人小孩们发现一片激动的欢呼声,欢笑与泪水充盈着所有人的眼眸。

只要不放弃,总会苦尽甘来,幸福绽放。

轻悠拿出母亲特地为她带来的照相机,为众人拍下了这一刻的欢慰画面。

轩辕瑞德说,“等咱们天锦坊造好了,咱们一家人再好好照一张全家福!”

轻悠笑着应下,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遗憾,在这张全家福里,理应有亚夫的身影,可惜……

来不及感怀,她就被姐妹们拉去了医院的西洋花园里,拍了一整日。

那时候,医院宽大的走廊里,古希腊式的雪白石柱在光鉴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道道规则的长影。

冬日的阳光,格外明亮耀眼。

看在向兰溪的眼里,那花园里欢笑跑动的女子,就像花间精灵一样,俏丽可人,宛若当年。

“向大夫,清华先生的会诊时间到了。”

“好,我马上就来。”

向兰溪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同时,一辆黑色轿车从花园旁缓缓驶离,车里的男人看着桃花袄的小女人,上掇下跳着为别人拍照,目光久久不移。

做司机的南云卫故意刹了一脚,直到男人出声,才又踩下油门儿。

“元帅,不若我派人将夫人带来,你们也好叙叙。这一走,恐怕……”

“不必了。她现在很开心……”

要知道他马上离开了,大概要难过好一阵子,能减少一些离愁就少一些罢。

默了许久,才又道,“帮我好好看着她,绝不可出事。”

南云卫铿锵有力地应了声“是”。

并在心底补上了一句,殿下,您最爱的人我会帮您守好,就如同守护您的生命一样。

……

鉴于族人们都被带到了应天府,这安置住所、落户入册的事也十分紧要,轩辕宝仁当日就坐火车回去了。

隔日,轩辕瑞德也带着女人们坐上了回应天的火车。

独留下了三娘和轻悠,在泸城照顾轩辕清华。

对此安排,轻悠心下很清楚,不禁在车上又演了一父女情深图。

“爹,对不起,等小叔去了美国,宝宝就回来陪爹。”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似乎又有些哽不过什么,掐了女儿小脸一把。

说,“女大不中留。好好照顾你娘和你小叔,别尽往男人的地方钻,坏了我轩辕家的名声。”

“遵命,爹!”

轻悠调皮地行了个军礼,又抱着父亲念叨了一堆“养生”的注意事项,并特别告诉二娘等人要好好督促,听得轩辕瑞德皱眉大喝,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终于送走了家人,突然冷清的感觉,让轻悠莫名地有些失落。

三娘抚抚女儿的小脸,取笑道,“现在没人念着你,管着你了,要去看谁,就快去了。再憋下去,该怨人了!”

“娘,人家哪有啦!人家也好久没见你了,咱们今天去逛街吧!”

“顽皮!别忘了,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现在家里困难,你就得……”

听着母亲的唠叨,轻悠吐吐小舌头,乖乖应承着,心里觉得幸福不矣。

最后,轻悠在回医院的半路上跷掉。

可当她等在那间会客室时,等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南云卫。

“他走了?”

南云卫还未开口,轻悠已经问出。

同时满是忐忑的小脸上,光彩尽失,那遗憾的表情,让人心生不忍。

“元帅让我将这交给您。”

两个盒子。

一个两尺来长,一个四四方方。

她先打开了小方盒,是一把精致的金钥匙。

南云卫解释说,“海边那套别墅,是殿下知道您十分喜欢看大海,特地为您买下的。为了达到长崎的海景效果,泸城这里没有那么干净又漂亮的沙滩,那里的沙滩都是从长崎直接空运过来铺上的。”

轻悠惊讶地张大了小嘴,金钥匙的光芒,仿佛一下在掌心变得滚烫而灼热。

沉浸良久,她才蓄足了精神打开第二个盒子。

一个装裱得十分华贵精致的画卷。

她从盒子里取出画轴,徐徐展开,一个身着樱花和服的女子,跃然纸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细腻的笔法灵活生动地勾勒出女子的神彩,灵魂,自然,让人惊艳不矣。

画中人,正是她自己。

左上角的题词,是她熟悉的,颜体。

却是由他临摹她而写的:

——如果你不曾向我伸出小手

——如果你不曾转身回眸向我

——如果你不曾唤过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曾为我掉过眼泪

——我便不会

——紧握着你的手,不放

——为你饮下毒酒,不悔

——为你劈荆斩棘,不惧

——爱你成殇,此生不渝

我听见佛陀的叹息——

在这千丈软红,浊世流涛。

我只愿执你手,百首相携,不离不弃。

她抱着画卷,静静地滑下两串清泪。

也许,他们暂时不能在一起。

也许,像这样的分离,还会再发生。

也许,很难预计再一次相遇,是何时。

她知道,他们心意相通,就算天涯海角,千难万险,他们最终会回到彼此身边。

现在

他要为他的君王,祖国和人民,行使应尽的职责。

她也有她的家人和朋友,为人子女的责任和义务。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生活仍将继续。

……

虽说理智上很能理解,可实际行动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啊!

因为亚夫突然离开,连道别也没有一个,轻悠着实消沉了两日。

她本来专门打电报,让母亲把他送她的新式相机带来,想找机会给他和小叔拍几张照,等小叔去美国后,也好有个睹物思子的机会。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小叔离开前,回泸城一下?

男人真是一点不懂女人心哪。

为此,轻悠琢磨到第三天时,突然想到一个勉强的解决办法。

前线紧张,电报不能随便发,会被敌人窃取,电话更打不上,所以,只有一个通讯办法——写信。

在当时这个年代,还是非常流行的一种传达情感的办法,也不容易走漏秘密。

于是,轻悠连夜写了一封“讨伐信”,交给十郎,送去南云卫那里。

收到回话说,一定会及时送到元帅手中,最快三天就能送达手上。

毕竟嘛,每天也有很多各地的情报和战报送给他看,她这封小小的“讨伐信”,也会很快飞到他手上的。

忍不住,她便高兴地开始幻想,他看到她写的第一封信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也那么想她,一定会立即回信的吧?

看到她“讨伐”他的内容,会是啥反应呢?

于是,每天轻悠都会不自觉地期待一下,想像一下,在大惊没有、小惊不断的泸城生活里,痴痴地等待着亚夫的回信。

话说,这第一封信的命运会怎样呢?

------题外话------

如果大家觉得虐林还不够爽的,下面情节都接着虐哈!

16

vip章节 16.被“染指”了的机密文件

北平,紫禁城。

做为傀儡皇朝的总指挥部,设在这座拥有百年国祚的前皇朝宫殿,自然再适合不过。

织田亚夫乘坐东晁自行研发的最新型直升机,降落在太和殿前。

一片阔达的汉白玉石广庭,立定其中,环顾四周,依然能感受到前皇朝在盛世巅峰时,那种泱泱大国的宏伟气势。

可惜下一刻,从那曾经走过无数顶戴花翎的高官大员的玻璃瓦廊下,跑出的却是他们东晁帝国军容整齐、装备精良的士兵,这又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嘲讽。

是对现在住在这里的,沦为傀儡的末代皇孙?

还是对千百年来繁衍生息在这片大地上的亚国人?

更或者,其实是对欲望永无止境的人类?

贪婪,卑鄙,残虐,冷酷,劫掠。

他很清楚,历史是为胜利者书写的篇章。

即使是比谁都清楚,他亦只是一个身在局中的凡人,纵使拥有执掌千千万的生杀大权,也还是一个打中了心脏或者脑袋会死掉的普通人类。

“殿下,路上一切可顺利?”

龙村冶也,在这冰寒风劲的北地屯守已有四年,早褪去了当年的青涩莽撞,成为一名硬朗沉稳、心思狡密的优秀军事指挥官。

织田亚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神容俊秀,在外人面前,永远的冷漠,疏离,身为皇室的矜贵傲气,永远不变。

这是织田亚夫第一次亲自踏上这片土地。

故而随龙村冶也而来的部分官员,包括傀儡政府的亚国要员大臣,也都对这个容貌过于俊秀,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男人,产生了轻慢松懈之心。

多数人都不以为然,觉得光德亲王杀伐果断、残酷冷冽的传说,多少有些夸大了。

随即发生了一件事,让众人更肯定了这个想法。

一行人刚好踏上第一段白玉浮龙璧长阶,一个模样圆润喜乐的亚国大臣就带着一群穿着和服的女子从另一边奔了过来。

一见到龙村冶野,就索定了目标,直奔而来,朝着龙村身旁同样高大俊郎的男人就是深深一揖。

浑身的讨好谄媚劲儿,说,“亲王殿下,欢迎您远到而来,巡察咱们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北平皇都。小人知亲王殿下在亚国已经有些岁月,定然思乡情切,特为殿下和诸位将士们,安排了酒水歌舞祝兴,美酒佳肴,舒适殿寝,供殿下休息娱乐,以解疲乏。”

圆润大臣一边说着,一边自觉马屁拍得好,托过一个着和服、穿木屐明显跛脚的女孩,推上前,一边窥探男人的表情,殷情得就差跪下地去亲吻对方的黑皮军靴了。

可惜他完全没发现周人错愕的目光,和扭曲抽搐的表情。

他口中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他面向的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尴尬。

龙村冶也暴喝一声,“混帐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位是高桥上校,站在你身后的才是亲王殿下。

蠢祸!谁让你带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的,全都给我带走。亲王殿下是来督战,不是来吃喝玩乐。

周有福,你公然藐视我东晁帝国军人的尊严,拖出去杖责一百!”

龙村冶也身后着黑色军装的两个尉级军官立即出列,上前架起周有福就要走,周有福吓得哇哇大叫求饶,随行里的一些亚国官员也忍不住小声求情。

可惜龙村冶也治军也极严,向来说一不二,令行禁止。

他的话,在场无人敢反驳,就连此时坐在太和殿里等着“朝拜”的那位傀儡皇帝,也一样只能干瞪眼。

“慢着。”

织田亚夫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尤其是那些女孩们,早就盯着这俊美得宛如天神般的男子,失了神。

当织田亚夫缓步踱来时,他那高大伟岸的身形,不怒而威的气势,突然之间就让周人深深慑服。

他忽尔一笑,便让在场所有女子红了脸,眼眸如春水荡漾。

“这位周卿说的也没错。这些姑娘青春貌美,留予本王一人祝兴,有些浪费。不若等此次大战胜利后,用以犒赏三军,岂不物尽其用。”

闻言,女人们全吓得哭了起来,其中竟然有女孩朝周有福叫“爹”,正是刚才被他故意推出来给高桥的那个。

织田亚夫转眸看来,“龙村。”

龙村冶也双腿一并,躬身走来。

“周卿也是一片好意,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既然酒宴都备好了,就照你们的安排来罢!”

说着,他唇角又是一勾,朝一干傀儡官员大臣们点头致意。

众人心下大松口气的同时,便认定了这位亲王殿下的传闻真的是夸大了,其实本人比他们之前想像的更亲切和蔼,比龙村冶也看样子更好说话。于是一个个纷纷长了心思,想也许能从织田亚夫谋到更多有利于傀儡皇朝的好处。

而周有福的女儿,也破格儿被允许跟在了织田亚夫身边。

龙村冶也看着这一切,却丝毫没有一丝松懈。

因为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比起当年,那般城府,只有深无浅。

这些看不透真相的人,迟早会后悔末及。

……

当天,祝兴酒宴闹到极晚,席上可谓宾主尽欢,歌舞升平。

宴罢,织田亚夫大方接受了周有福送上的宝贝女儿,进到据说是到皇帝大婚时专门使用的婚房中,享尽温柔。

而余下的那些女孩只在表演了歌舞伎后,就被毫发无伤地送回到屋中。

龙村冶也站在北风呼啸的白玉栏前,看着那间大婚房里,熄灯之前,女人为男人宽衣解带的人影,眉头深蹙。

许久,直到副官提醒,才回了屋。

一连数日,白天,织田亚夫在众人眼里,都是一本正经地忙着考察作战地势,听当地军官将领们讨论制度作战策略,跟着龙村冶也巡视统治区的治安民生情况。

织田亚夫从来不置一词,偶时还会露出一两朵随和的浅笑,让初时紧张小心的治下众臣们,都放松了不少。

夜里,那周氏女都被招寝,眉梢眼角都抹上了一层为人妇的动人神韵,且还得了不少赏赐,其中竟然有贵过傀儡皇后的用度,教那些还没获得任何人青睐和宠溺的女人,开始羡慕妒嫉了。

于是,这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也开始上演。

在这不长不短的两周时间里,织田亚夫自然看了不少文件和报告,可不巧的是,他之前那位负责信件收发的小勤务兵,在一次出巡时,被敌人流弹击毙。高桥新抽调下来的勤务兵过于谨慎负责,竟然将轻悠署名“亚夫君亲启”的普通信件,给过滤掉了。

当然不是被扔掉,而是被放在了不紧急、不重要的那一撂里。这里面也不乏上流贵族女子,为图好玩,而差人写来的调情信或邀请函。

织田亚夫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看那一箱子东西。

按照以往的贯例,若他看到后,多半就是入炉成灰的时候了。

不知不觉,这堆从来被忽视的箱子里,竟然已经添了轻悠好几封信。而这些信能在变灰前被人拾掇出来,落回正主儿手里,还颇经历了一番小小曲折。

在这个漫长的等待中,远在南方的泸城,轻悠的生活亦是暗潮汹涌。

……

第十封信寄出。

“他还没有回信?”

“……呃,夫人,兴许元帅想要给您一个惊喜吧!”

轻悠的两条小细眉已经死死揪在一堆。

“南云将军,这个借口你已经用过一次了。”

将军额解冒汗,“我听说,俄国人新买了一批坦克装甲车,防线压力增大不少。殿下一定在跟将官们彻夜研究破敌之策,所以……”

轻悠瘪嘴,“上次是十万大军,上上次是新型轰炸机,这回是坦克装甲车的话,那下回是不是要开军舰了?”

南云卫快要被小女人灼灼的眼光烤得抬不起头了,“……军舰,大概暂时开不进去,不过要是西伯利亚冷空气提前结束,冰化掉的话,估计,有这个可能。”

啪!

小女人气得一拍桌子,随便拉过一个写着“绝密”二字的牛皮纸带子,在上面用毛笔写下了几个发泄的大字,写着写着,又把一堆文件都写上了那样的大字,可谓字字怨气,句句带恨啊!

看得南云卫眉头一阵狂跳,开始想像要是让北平的人看到这东西,会是啥表情。

“把这些通通都寄过去,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忙,花睡前一刻钟给人家回两个字都不行嘛!太可恨了,他是不是又被什么莺莺燕燕缠上了。可恶,可恶,织田亚夫,你这个没良心的臭流氓。”

话间,又有几份待寄的文件被“染指”。

这样的文件带当然不能直接寄去北平,可若要是换掉,事后被那男人发现可能还是会挨罚。

最后,南云卫非常头痛地让人将被“染指”的文件袋用纸又封了一次,算是将就遮掩一下门面儿。同时又给送信的人三申五令,一定要把那特殊的信送到元帅面前,亲启。

由于他吩咐转递的对象仍然是以前那位已经过逝了的勤务兵,令行传达上断了节,才至于轻悠一腔热情赴流水。

……

轻悠气冲冲地回到医院,三娘正帮她挑错针头儿。

也没见女儿神情,三娘边挑边调侃女儿三心二意,竟然弄错了好几次,直把芙蓉花绣成牡丹花了。

轻悠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看到那耗了自己极大精力的东西,冲上前抢过绣样儿,就往地上扔了猛踩几脚,边踩边骂。

“不做了,不做了。那个没良心的坏蛋,我才不要给他做了。可恶,可恶,人家都写了十封信了,他一封都不回。不知道又被什么妖精妖怪给缠上了。可恶可恶,我不做了!”

三娘和轩辕清华看到她这样孩子气,都忍不住笑了。边打趣儿,边劝着。

轻悠说着负气话儿,一会儿就红了眼眶,扑在母亲怀里,咕哝着,“娘,你说他是不是真被野女人迷了啊?

之前就有一个白莺莺。要不是我去激他,他还跟人家打得火热呢!可恶,姐姐说的对,漂亮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轩辕清华忙给儿子澄清,安慰轻悠,但还是用南云卫的那一套。

毕竟嘛,男人用的借口都是异曲同工的。

惹得轻悠呜呜直叫。

这时候,宋夫人刚好来窜门子。

进门就看到地上的绣包,笑问,“轻悠,你这绣包,可是绣给心上人儿的?哟,这线头子结得可真不错,完全看不出来呢!”

轻悠见了外人,当然不好意思再在母亲小叔怀里撒娇了,忙正了仪容。

心里恨着,嘴上却说,“才不是什么心上人。我这是,是,”她大眼一转,寻了个借口,“一直想答谢向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想绣一个做香包,好帮他去去身上的药水味儿。”

宋夫人一听,那双眼是一片雪亮,心花怒放。

轻悠怕被宋夫人看出端倪,问得深了,羞涩地笑笑,将绣包藏了起来,借口去准备午饭跑掉了。

却不知这无心的一个小慌儿,就惹来了一段情债。

……

向家

收换洗衣务的女佣,进了林雪忆的房间后,被骂了个臭头。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我说过我的这件真丝裙子只能手洗,瞧瞧你给我洗成了什么样子,简直就是烂盐菜。现在这样我还能穿吗?

你知不知道我要出席六少爷的一个学术聚会。那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要穿这身出去,人家不给笑话死我。”

“夫人,我真的是手洗的。也是按您说的,用的那种皂液,但是那皂液的脱色力太强,才会,才会变成……”

林雪忆越听越不喜,想她在林家时,哪个佣人敢顶嘴,这到了向家就是不一样了。

气恼之下,竟然失了平日的风度,对女佣又打又掐,将人攘出了房间。

女佣哭着下了楼,被正上楼的向北皇看到。

这时候,楼下,宋夫人正跟向兰溪说轻悠的事儿,言谈之间,都是喜上眉梢。

“兰溪,我瞧轻悠那丫头并不是对你没有一点儿感觉的。你之后都没好好跟人家约约?哎呀,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不都提倡自由恋爱,主动追求幸福吗?要喜欢,就去追啊!”

“你们现在可不像我们当年,都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向兰溪垂着眼眸,面上平静,心潮已动。

向北皇听到楼角边的动静,故意返回,接着宋夫人的话,给弟弟打气儿。

并说,“刚好这几日,我把德国那批翻译资料给她,她正在洋行里忙着。你之前要我帮你买的那批医药物资已经到了。小六,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向兰溪抬眼时,再掩不住那丝雀跃。

稍后,向兰溪要出门,林雪忆忙跑了出来。

林雪忆换了一身貂皮大衣,裹得比以前要严实多了,高耸的毛皮领子托着一张脸蛋,确也是欺霜赛雪的美。

“兰溪,今天我订的珠宝就到了,你难得有空,陪我去看看,好么?顺便,我听店员说,你喜欢的瑞士表也有新货。咱们订婚典礼上……”

向兰溪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不行。刚才大哥说我替医院订的医药物资到了,我必须亲自去验验货,没时间了。你还是让你的好姐妹陪你去吧,要买什么都算我帐上。”

也不管林雪忆再说什么,向兰溪大步走掉,上了向北皇开来的车。

林雪忆气得原地直踩脚,回头,便见大厅里,宋夫人正跟向老爷子笑嘻嘻地说着什么,隐约飘来的支字片语,都跟轻悠有关。

林雪忆瞬间如冷气倒灌,浑身一个机灵儿。

而今整个向家上下,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最可靠的大本营,竟然纷纷倒戈,全向着轩辕轻悠了?!

她气得脸颊铁青,扭头就跑出了向宅。

司机问她去哪里。

她几乎咬破红唇,吐出几个字,“去向氏洋行。”

……

这个时候,轻悠正对着密密麻麻的字母,一个头十个大。

之前被向北皇一个电话催来,扔了这一堆坚涩到死的德文专业资料,让她想办法翻译出来,给工厂里的车间经理进行技术讲解和培训。

撂下话说,什么时候那些工厂能顺利开工,生产出赚钱的东西来,什么时候她就可能大解放了,而且还将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

一想到当时那男人拽不拉稀的叼样儿,轻悠就气得直磨牙,发了狠地要把事情干漂亮了,狠诈向北皇一笔血本。

埋头苦翻砖头样的大词典,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天,到下午时,突然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饭。十郎被她留在母亲身边着遣,这种小事也只能靠自己了。

实在饿得不行了,本想叫那位向北皇安排给她的秘书帮买点儿饭菜来,哪知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正倚在窗边,甜甜蜜蜜地跟心上人煲电话粥。

刺激人啊!

这让她抬起的手,沮丧地落下了。

回头自己去找吃的,跑过衣冠镜时,看到镜里一脸弃妇表情的自己,心情又变得郁卒起来。

“轻悠。”

向兰溪一进门,就看到一身雪袄装的俏丽小女人,正对着大镜子做鬼脸,先前一路来时的忐忑,顿时就松了下去。

“向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医院放假么?不对啊,今天不是周末。”

看着轻悠傻乎乎地扳起手指算时间,向兰溪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向他讨教习字的小姑娘,认真又淘气的模样,着实可爱让人怦然心动。

他解释了一句,便问轻悠要去哪里,才知大哥布置的任务,竟然害人连午饭也没得吃,暗暗记下了这一记债,便说要请轻悠去吃饭,当感谢她帮大哥的忙。

轻悠当然不好意思接受,说不想耽搁向兰溪的正事。

向兰溪也自觉不能太激进,便给轻悠介绍了附近几家不错的馆子,并说报上向家名号就可以记帐,不用她付钱。

轻悠道过谢后,自然不敢真的吃饭记帐不付钱,却是收下了向兰溪这份好意,在吃到其介绍的可口饭菜时,也觉得心情舒畅起来。

这算是近期以来,让她最为高兴的一件事。

向兰溪似乎已经不怪她当年的事了,接受重新做她的大哥了吧!

却不知,她跟向兰溪这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接触,都落在了紧跟而至的林雪忆眼中。

林雪忆气得一手扯下身上的好几把貂毛,看得司机头皮直发麻。

“林小姐,您要进去找少爷么?”

“不,停在这里。”

林雪忆看到轻悠吃完饭回了向氏洋行的大楼,心头怒火加妒火疯狂翻腾,终于在想到向老爷子和宋夫人说话的模样时,破了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的洋服店看看。”

“是。”

司机完全不知,林雪忆进了洋服店,却是从商店的小侧门进了一条暗巷。

……

轻悠又回头伏案许久,不知不觉,天色见晚。

但还有好些专业名词,让她焦头烂额,寻不出妥帖的翻译法儿。

正愁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竟是已经验完货,寻来的向兰溪,问她怎么还没走。

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当年那么重的芥蒂,这会儿又是在自己地盘上,轻悠便吐了一槽苦水。

向兰溪听着,心下却有些汗颜。

其实,之前他听轻悠说时,已经给向北皇打了电话,叫大哥减免轻悠的翻译任务。

哪知道,向北皇在电话里调侃了他一顿不说,又训了他一通。

说,“要是我把问题都解决了,还需要你出马去英雄救美么?知道什么叫危难之时见真情,这难题,我还得不断帮你加码,才能让你这把爱火越烧越旺,你这近水楼台能不能捞到她这颗小月亮,就靠这一招了。”

他的手心还在冒汗。

以往极为不耻大哥二哥这种见不得光的流氓手段,现在,自己却不得不靠着这些小奸小诈,来亲近自己最心怡的女孩。

“可惜我对德文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我知道图书馆这两年进了不少洋文资料和大辞典,也许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是吗?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啊!那图书院在哪里,你给我说说地址,现在这时候还开着不?如果不远的话,我现在就去瞅瞅。”

轻悠觉得又找到了突破的希望,忙掏出笔纸做记录。

向兰溪一边报着地址,看着女孩认真的小脸,一缕柔软的发丝落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情不正禁伸手去揽。

轻悠抬起头,笑着捋过发丝,跟他确定地址。

向兰溪忙说时间太晚,图书馆早就关了,就要请轻悠去吃晚饭,算是答谢她帮自家的忙。

轻悠掂着一天未见的母亲和小叔,不好意思地挽拒了。而两人又约好隔日去图书馆,才互道再见。

向兰溪高兴地回了家,却不知,刚才那一幕幕,全落在了暗处一双妒嫉的眼眸中。

……

一路上,轻悠还拿着资料琢磨。

下车时,她说了声谢谢,就听到十郎的叫声。

此时,路边亮起了煤油灯,灯光明亮,进出医院的人亦不少。

十郎匆匆跑来要帮轻悠提文件,还差十来步距离时,就看到一辆隐在暗处的车突然冲了过来,轻悠身后租来的汽车已经开好,大开的空门儿正好给那车创造了绝佳的杀人环境。

“小姐,小心——”

尖锐的刹车声

慌乱的尖叫声

砰——

重物撞上墙壁灯柱,一股刺鼻的浓烟升腾而起。

“啊,糟糕,有人受伤了。”

“天哪,快,快送医院。”

“哎,这司机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开车,简直太不负责了。”

叫骂声,伴着哭声,乱成一片。

石阶上,十郎扶着扶着轻悠,脸色一片铁青,询问着轻悠的情况。

轻悠身上除了刚才闪开汽车时,有些小擦撞,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是在自以为完全处于安全环境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时,完全无法预料的恐慌和后怕。

看来,她还是把这世界想得太简单了点儿,竟然就这么失去警惕了。

若不是十郎警告得及时,她还有几分功夫,那就会变得跟石阶下的人一样,断腿破肚了。

……

百乐门

阿豹得了小弟消息,进门报告。

向北皇听完话后,问,“照片都拍下了?”

阿豹点头,“是,全拍下了,对方完全不知道。还以为转了几道手,完全不出面找来的人,不会暴露其行迹。”

“很好。”

“那这些照片,可要交给六少,还是老爷?”

“留着。”

阿豹不解,却也没问题。

向北皇听着楼下的新歌,心情很好地透了一句,“我也没料到,那女人竟然真敢在向家和织田亚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我就再卖织田亚夫一个人情,给她机会玩。”

要一下捏死一个这样的臭虫,对他们来说太容易。

可不够解气儿。

“洗一张精彩的,送给当事人。”

要玩,就得够尽兴,那才刺激!

……

隔日,向兰溪出门时,林雪忆又拦住他。

“兰溪,订婚是你我的事,你难道就不能主动一点点么?”她神情哀怨。

向兰溪心头一凛,说了声对不起,移开了眼神。

“兰溪,我知道你工作忙,忙的都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事儿,我总拿这些小事儿来烦你,倒显得不识大体。可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偎上身去,给男人理了理衣领褶子。

向兰溪下意识地闪躲开。

让女人的眼底滑过一抹浓重的阴暗。

以前她可以当他不习惯男女间的亲密,可现在,她知道根本不是这原因。

昨天她看得很清楚,他会那么温柔地为轩辕轻悠抚头发,却连让自己的未婚妻碰一下,都会不自在地躲开。

“我怕你太忙,忙坏了自个儿身子,我也不怕伯父说什么,就是怕……”

“雪忆,你别胡思乱想。我,我是真有急事儿,有什么回来再说吧!”

向兰溪并不擅长应付女人的事,眼神闪躲着推开了林雪忆的手。

林雪忆却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向兰溪,泣声说三个字。

“我爱你,兰溪,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怕。”

这话说得向兰溪一阵心惊肉跳,又忐忑不安,不得不蔼声劝了一劝,才离开。

林雪忆拭着眼泪,目送向兰溪离开。

回头就问帖身的小厮,情况如何。

“这,回信儿的人说,被保镖救了。”

该死!轩辕轻悠为什么运气就那么好?

……

那时候,轻悠在图书院门前久等向兰溪不到,就想先进屋去。

毕竟这临近春节,天寒地冻,站在外面等一会儿就被风雪刮得难受。

哪知对方竟然以她没有泸城身份证为由,拒绝她入内,只准她在屋檐下等着有身份证的朋友来。

言谈间,屋子里操着地道阿拉方言的女人们,几乎是拿眼角看人儿。

见着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一脸的巴结讨好,见到她穿得平常,正眼也没给一个。

这势利至极,极度本土主义的风俗,让轻悠打从心底里厌恶不矣。

十郎撑着伞给轻悠挡着风雪,自打头晚出事后,她就再不敢离开轻悠一步了。

终于等到向兰溪来,还没拿证件,那些女人差点儿没把脸上铜钱厚的粉给笑掉下来。

“这位是我朋友,特地来找些德文翻译的资料。”

女人们一听,立即大变脸,各种殷情积极地介绍德文书的位置。

十郎忍不住啐了一句,“狗眼看人低。就算你们不认识,也不该让人站在风雪里等,要我家小姐出了事儿,你们赔得起嘛!

向六少,你给评评理,这像话嘛!说的是国民图书院,人人都能看,就他们这样儿,一般人家孩子哪敢来看啊!这不是完全违背了当初大总统兴建图书馆的初衷,给国民读书长见识接受新式思想嘛?”

轻悠惊讶地发现,不爱说话的十郎,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她碍于向兰溪的面子,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倒是由十郎说出来正合适,不会坏了她和向兰溪的关系,又出了一口恶气啊!

向兰溪听后,本来的好脸色也没了。

他生平最敬重的便是这位大表哥,甚至立志追随,为亚国人民谋福旨。

当即就非常严厉地训斥了这看门的女人,女人们吓得个个点头如捣蒜,再没有初时的趾高气扬。

后来,轻悠再来图书院时便没看到那些女人了,门口不但设了遮风避雪的风雪亭,大厅里还留着坐椅,可以供人休息,来看书的普通人也增多不少。

也才知道,原来修建这公益图书院,还是向家出的大头,平日的营运费用也都是由向家负担,可以说这就是向家的产业之一,难怪向兰溪会发火。

只是这一日,向兰溪显得有些沉默,看着轻悠的眼神,总有些欲言又止。

轻悠急着查资料,没有太注意,倒让十郎瞧出了几分。

直到查完资料,离开图书馆时,没料到林雪忆竟然等在大门外,冻得一张脸青红泛紫,十分可怜的模样。

看到向兰溪时,立即跑了过来。

向兰溪尴尬地侧转过身,询问林雪忆。

林雪忆看了眼轻悠,低头说,“兰溪,我是来给好姐妹送邀请函,听她们说你在这里,所以就想来看看。但又怕打扰你查医学资料,没想到……是和轻悠在一起啊?”

她口气楚楚可怜,模样更委屈难言,颇招人心疼。

加上守门的女人们似乎知道林雪忆的身份,便纷纷朝轻悠投以同情的眼神儿。

毕竟嘛,这正室找上门儿了,哪还有小三的份儿。

轻悠脸色也变了一变,却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轩辕轻悠,有你这么过份的吗?你有什么不满不高兴的,尽管冲我来就好,你为什么要背后勾引我的未婚夫?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林雪忆却没给轻悠半分机会,当头就骂开了,立即引来一群人围观。

轻悠心下一咯,道,“林雪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向大哥是正当的男女关系。”

林雪忆立即夺了话,就嚷开了,趁着围观的人增多,就开始举三列四,让众人看轻悠的眼光都变了几变,竟有不少人开始为林雪忆打抱不平,朝轻悠吐口水。

向兰溪气得不轻,可他不知,自己越是维护,越是坐实轻悠的“小三”恶名。

最后,十郎护着轻悠离开了。

向兰溪拉着林雪忆离开,当走到无人处时,才甩开手,厉声喝斥林雪忆不知轻重,林雪忆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兰溪,你变心了,是不是?自从轻悠出现后,你就魂不守舍,要不是你这样,我,我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失态。兰溪,我爱你啊,我不想失去你,你知不知道?”

林雪忆抱着向兰溪,嘤嘤哭叙,不松手。

向兰溪却失去了将人推开的立场。

的确,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名义上都是林雪忆的未婚夫,跟轻悠走得太近,在世人眼里就只会污了轻悠的名声。

人家会说他人不风流妄少年,却会骂轻悠水性杨花破坏别人家庭。

……

接下来的几日,向兰溪再没找轻悠。

林雪忆终于松了口气,暗自高兴着,向兰溪终于乖乖陪她一起来试婚纱。

穿着刚从法国寄来的最新款蕾丝婚纱服,林雪忆在众多姐妹们充满羡慕的眼光中,走出试衣间,脖子、手腕、耳际,都是晶光闪烁的华丽珠宝。

头上一顶水晶打造的小皇冠,更将她衬得宛如女王般,美艳不可芳物。

“兰溪,好看吗?”

不管周人再多的羡慕,林雪忆还是渴望获得男人的赞美。

可是向兰溪的目光却痴痴地注视着窗外。

林雪忆还来不及看清那里有什么,女店员突然拿着一个牛皮袋进来,笑着说是她朋友送来的贺礼。

林雪忆很奇怪,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顿时吓得手一抖,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众人好奇询问。

她慌张打借口,溜回了试衣间,关上门后,整个人虚脱地跌坐在凳子上。

怎么会有这种照片,什么时候,谁给她拍的?

老天,怎么会这样?

照片上,正是她拿钱买通人去撞轩辕轻悠的一幕。

从这一晚开始,林雪忆开始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

北平,紫禁城。

夜色已重,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门窗紧闭,还是用最新的玻璃紧闭,再加上老式的厚棉布封盖,桌面上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尘沙。

东堂雅矢进屋来时,手一抹,受不了地直抱怨,说北平这地方简直就是名符其实的沙城,自然环境差得要命,哪里比得他北海道的老家,纬度比这里还高还冷,空气却是相当的好,一个月不擦桌子也没这里一个小时的灰尘厚。

对于他夸张的口气,案前的男人听而不闻。

他的骚扰毫无作用,只得东摸西挑地打趣儿,一眼看到了刚刚由勤务兵送进屋来的文件,其中有十几个竟然打着白皮儿。

仗着和织田亚夫的发小关系,东堂雅矢向来也没多少顾及,拿过一个,嘀咕着,“怎么你的情报局做事越来越古怪了啊,保密文件还打白皮,有多高的机密?”

拆开来一看,就“啊”了一声。

瞪着上面的毛笔大字,脸皮子直抽。看一眼男人,还没啥反应呢!

唇角歪歪一扯,邪恶的光芒在眼底闪烁。估计这人还不知道吧,不然怎么会是这一副表情,有意思。

“好家伙,谁敢在机密文件封皮上写大字骂亲王殿下,哟,光蛋!这骂得还压韵的呢!”

手上的东西立马被人夺了去。

织田亚夫反复一看,立即拆开文件袋看里面的东西,都是寻常的文件。

那边,东堂雅矢又拆开了一个,“混蛋,王八蛋,臭**蛋,烂包蛋……”

呃,又被抢了。这男人真是,自己碗里的不香,就专抢别人碗里的好啊!

“再不回信,就要你好看!”东堂雅矢继续念。

“雅矢,把东西都给我。”织田亚夫大吼。

终于拆掉了所有被“染指”的机密文件,再也按捺不住了。

东堂雅矢呵呵一笑,“亚夫,你的小野猫给你写情书了么?快拿出来,给哥们儿这孤家寡人分享分享。”

织田亚夫一听,懵了一下,立即朝门外大喝。

高桥和勤务兵同时跑进来,被质问有否收到来轻悠的信。

高桥自是一头雾水,摇头不知。

小小勤务兵说,“殿下,泸城的确送来不少女士信件,不过您之前说要都是求情示爱的通通不看,我就把它们都放在那个箱子里了。”

他手一指,那里是空的,哪有什么箱子。

织田亚夫急得大喝,“箱子呢?”

勤务兵叫道,“啊,早上又送来一批信,那箱子装满了,我问您说什么处理,您说……”

——通通烧掉!

男人俊美如雕像的脸瞬间裂皮,大喝,“你给我烧掉了?”

勤务兵还没见过亲王元帅殿下暴怒,被吓得直哆嗦,“没,我,我不知道……那个,我送去焚化炉了。”

话音没落,男人已经冲了出去。

……

轻悠可怜的小白鸽,不知已经化为飞灰,还是安好?

------题外话------

从心理上来说,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事,和承受已经发生的事,2者的恐惧感相比,前者更甚于后者。所以,俺决定这样虐她。如果大家仔细想想,也会发现这样虐更爽更销魂哦!杀头不过几秒钟,凌迟可是很长时间的。

先从精神上凌迟她,以后升级到肉体凌迟哦!

咳,这个还是有点儿重口了。纯洁滴娃娃恐怕会有恻隐之心。嗯,这是好事儿。不管好人坏人,都是人,对人有恻隐之心,说明亲还是个好孩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某些国家,没有死刑。本着对同类的同情,这也是身为人类的善良特质。这本跟国家、民族、种族等等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是人。

所以大家不要狭隘地看一面,就骂主角是圣母或者玛丽爹哦!

17-18

vip章节 17.亲王殿下放假了

满面尘灰的炉夫抱起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咋一眼看到,全是白花花的文件信封。舒榒駑襻

“住手,不准烧——”

织田亚夫大喝一声。

可炉夫一下将东西倒进汹汹火炉中,动作干脆利落得让所有人心跳停窒。

“混帐东西,谁让你烧的。滚开——”

一脚踢开炉夫,男人竟然陡手去火中捞信,甚至还打开炉匣,里面正在燃烧的东西全滚落出来。

“亚夫,别这样,不就是几封信。”

“滚开——”

“亚夫,你疯了!”东堂雅矢大叫。

“殿下,您的手受伤了,夫人会心疼的啊!”高桥惊呼。

两人合力拉住男人,却被男人扬臂一震,双双掀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士兵军官都被男人着魔似的举动,惊呆了。

话说这里多数人都不知道,男人来北平后的举止行为,一直都是优雅有余,尊贵无匹,从未有这般失态。

众人不禁纷纷奇怪,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引得男人这般疯狂无际地直接用肉手刨火堆?!

勤务兵冲来后,看着这情景吓得直哆嗦,直觉自己命不久矣,眼神闪躲间突然大瞠,定在那一大堆等待被烧的杂物前,一个正蹲在那里,也因为这一切吓得发呆的粗使小厮。

那小厮手上,正拿着一封装帧精美的信封。

其脚下,放着一篓子,里面收拣了不少从信封上摘下来的金箔帖,漂亮缎带等配饰,显然是在做“废物回收”。

而在他身前,也放着一个大纸箱,纸箱里端端地整理放着一撂撂的漂亮信件。

正是勤务兵早上搬来这里要让烧掉的。

在受重惩,或者受死的选择前,勤务兵不敢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一声大叫,终于结束了这场大乌龙。

……

“亚夫,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闭嘴,要包就快包!”

“你这家伙,受伤的可是你啊!要是再晚点处理,咱东晁帝国最完美无缺、如日月般光辉的光蛋亲王殿下,就没……唔!你——”

周丽侬端着上好的烫伤药奔来,隔窗便听到东堂雅矢的唠叨声,还有那位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低沉迷人的声音,心头没由来的一跳。

本来,依男人的习惯,工作时是不许她来打扰的,两人只在夜里相好。可今儿听说他进焚化炉抢救重要文件受了伤,实在心疼担忧,才大胆跑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大着胆子走向大门。

“站住,亲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门卫都是织田亚夫的亲兵,不是大院外那些早识得她身份、容易被收买的兵。

她立即拿出银钱,便遭到了如同当年林少穆一样的下场,银钱和药物都被打落在地,被威胁再不走就要没命。

她蔼声相求,便引来了高桥诚一。高桥脸上闪过为难和尴尬,甚至还有一抹不常见的不舍。

但不管怎样,高桥是不可能让这女人在这时候闯进去的,否则,必遭大祸。

他只能劝她离开,帮她拾了东西,将她送出大院儿。

“高桥上校,我不进去了,能不能请您帮我把这些药,都送给亲王殿下?求求您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亲王殿下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这,好吧!不过,以后你千万别到这里来。要是让殿下知道,他会非常不高兴。”

周丽侬应了是,心下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忍了又忍,又奔回追问。

高桥心下不忍,终于说出,“殿下已经订婚了。”

周丽侬身子一晃,却又咬牙忍住了,“这,这没关系。呵,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儿。我家也一样,我,我并不是爹爹嫡出的女儿。”

所以,才会毫无顾及地将她扔到这豺狼虎豹般的男人军营里来,自生自灭。

高桥多少知道亚国这方的习俗,心下更不忍。

劝说,“周姑娘,只要你不僭越,事后自会否极泰来。”

周丽侬默了一默,点点头,“谢谢您,高桥上校,您是好人。”她福了一福身,转身离去。

便没看见高桥眼底颤动的波光,久久无法平息。

……

这一日,亲王殿下竟然难得放了一天假,没有处理任何公文,更没跟将官们开作战会议,而是门房紧闭,直至深夜。

宽大的黑檀木大桌上,排放着一封封被拆开的信件,漂亮雅致的信纸,同那些被装帧得精美的求爱信不同,信封上拼帖的干花,信纸上手绘的美丽花纹,都显示出寄信者朴素而浪漫的情怀。

——亚夫,你一定很忙,对不对?俄国的红毛鬼是不是很难对付呢?人家都写了七封信了,你至少也该回一封吧?咱们亚国人说,事不过三,你都过了两倍多一封了。

看日期,那时他白日巡视整个北平城,堪察城市的防卫工事。夜里,挑灯设计更稳妥的防哨排布,几乎忙得没空沾枕头。

——亚夫,我要替小叔讨伐你!

你这个笨蛋,都不通知人家一声就跑掉了。

人家专门让娘带来的照相机,想给小叔拍张全家幅来着,小叔去了美国才好睹物思人,寥解思儿之苦啊,你竟然就跑掉了!

哼,你真是大不孝!

还有,我要为自己讨伐你这个不称职的未婚夫。

说了要互相信任的,你就怕我不开心,才不告诉人家的,对不对?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人家就那么脆弱,连这点儿小事都伤不起,那未来还怎么做堂堂大元帅亲王殿下的妻子。

哼,你这是大不敬!

亏心了吧?

夜里做梦别太想我哦!

信里夹上了好几张照片,有跟轩辕清华的和照,有独照,还有轩辕家的全家幅一张。照片背后都写上了日期,还有小女人快乐而感性的寄语。

第一封信,那时候他正坐在飞往北平的直升机上,翻阅最新的北平情报,思考行事策略。

而接下来的几封信,他的确忙得马不停蹄,只要躺下休息时,想着她入睡。大概真是太累了,夜里根本没空做梦,醒来后又是一堆虚与伪蛇的应酬。

北平的情势,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

龙村冶也的军事治理下,表面看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

内有傀儡皇朝的老臣派阻挠他们的同化政策,外有国民政府、黑河军阀虎视眈眈,而治下军队里的不良风气也在长久的养尊处优下,骄奢淫侈,漏习频出。

短短四年,就累积了这么多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

他也不能像在国内对待本国人一样,大刀阔斧。毕竟,两国文化底蕴不同,必须因地制夷。

——亚夫,你再不回信,我就绝笔啦!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这是全家人的不满。就算你没空理我,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小叔的病情吗?

事实上,轩辕清华的病情监护情况,是由他亲自下令,定期寄送而来,帖有特殊标志,没有被新上任的勤务兵给遗漏掉。

所以,比起轻悠天天陪护在侧,或许他比她更了解父亲的情况。

随信附上好几张轩辕清华的照片,照片后面还故意写上了这样的话:就不让你看我现在过得有多么滋润快乐,美丽大方。哼哼!谁让你不回信!坏蛋亚夫。

——织田亚夫,你滚蛋!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封信,你要是再不回,我就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一百万次方)绝笔啦!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想人家,亏人家还天天想你,一直练习做好吃的樱花糕,还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哼,你就一点儿不想人家。

亚夫是个大笨蛋!

这第十封信里,有不少照片,除去轩辕清华的,还有小女人故意做鬼脸的。

他不得不佩服她又提升不少的照像技巧,竟然能把自己拍得这样生动有趣儿,仿佛跃然纸上,比起他留给她的那副自画相,真实多了。

看完所有信,他掩卷轻笑。

被熏得香喷喷的信纸里,那一字一句,都深深烫帖于心,在这寒冷贫瘠的北方天下,就像在心口煨了一盅小暖炉一样,舒服得让人叹息,连日来的焦躁疲惫,都消失怠尽。

没有什么比心爱的女人,送来的支言片语更让男人感怀满足。

他立即磨墨,弃钢笔,而就毛笔,给她回了信。

当然,光是一封信,恐怕还不成。

小女人现在怨气十足,要是诚意不垒足了,那就是没敬意,不够想念,心里没她,失去信任感。

问题很严重,很紧急,很重要,必须第一个解决。

天一亮,高桥便接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任务。

“拍照?就在这里拍?”

男人看了看那一叠照片,摇了摇头。

于是,接下来一日,亲王殿下竟然又休假。

而这天休假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匿大的紫禁城里,拍下了不少照片。除去几张亲身照,余下的带上了傀儡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来了个紫禁城一日游,将一些重点具有游览潜力的景物拍了下来,并在照片后一一备注其相关典故。

可以想见,小女人收到这份独特的礼物,会多么高兴。

因为就整个亚国来说,她可是第一个获得前皇朝皇宫观光照片的亚国人。比起以后的那些到此一游的驴友们可早上了整整一个世纪呢!

为此,忠诚的总管大太监抱着他可怜的傀儡主子,痛哭流啼地说,东洋鬼子把他们老祖宗的精气神儿都给慑没了。

这还是在照相机发明了近一个世纪后,还有人如此愚昧无知,不得不让人唏嘘。

亚夫的回信在寄走前,还下了个特别命令。

“让南云卫按时间送信,不可早,亦不可晚。”

“是。”

高桥诚一拿着一撂信离开,心里不禁叹息:亲王殿下也挺浪漫的,居然想出这么个古怪有趣的送信法儿。

出得庭院来时,一个人影突然冲上前,信从公文包里掉出了一封。

那人急忙帮他拣了起来,目光也迅速抄过了信封上的几个字。

“高桥上校,您要出去办事儿吗?这些信是殿下的?”

高桥立即将信收进公文包里,谨慎地说是有急务,信不是亲王殿下的,问周丽侬的来意。

周丽侬仍是来送烧伤药的,可惜织田亚夫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东西,所有的药都被收在了高桥的屋里。

她悻悻然离开,心下却默默念着从信封上看到的几个遒劲有力的字:轻悠吾妻,亲启。

捏得发皱的丝帕,落地而不自知。

……

亚夫并不知,那个时候的轻悠,除了埋怨他不回信的小小烦恼,真正最烦恼的还是向北皇似是故意为难的那些翻译材料。

啪——

一叠翻译资料被甩在轻悠面前,力道之大,打掉了她正在书写的笔。

她一抬头正要骂谁这么无礼。

向北皇劈头盖脸地喝斥就冲了过来:

“轩辕轻悠,我真要怀疑你之前那些风光事迹,全都是胡说乱侃来的。你瞧瞧你弄的这些鬼东西,工厂里的管理人员根本没法用,根本就是胡乱写的鬼东西,比之前的那些翻译做的还要糟糕。”

轻悠气得直接反驳,“你胡说,怎么可能全都是错。就算我不是专业翻译,可是我也认真重学了一遍德语的书面语法,还去图书馆请教了老德语翻译家指正修改。这稿子我已经前后校对了五遍。”

向北皇眯着眼,满脸蔑视地看着轻悠,“我不管你怎么做的,我只要结果。工厂管理员说不行,就是不行。

现在,全部,必须,马上重做,周一就要。

还有,这个会你必须去参加,会上有德国专家,给你个机会向真正的德国人请教请教!别抱着半罐子水,敲着铜锣到处骗人。”

一张医学院的小型晚会邀请函,标志邀请了不少国外专家莅临,为庆祝亚国生物医学界的一种新型抗菌酶素研发成功。

轻悠气得没时间看清邀请函的内容,拿过向北皇扔回来的翻译资料,仔细看了十分钟,大叫,“该死的流氓头子,你有眼无珠啊,这根本不是我翻译的那份!”

向北皇早已走人。

恰时,女秘书款步轻摇地走过她的桌前,冷哼着,“靠爬男人床才混到的差事儿,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就说嘛,连正规院校的毕业证都没有,就想靠着笔杆子吃饭,穷酸家的土包子,真是不要脸。”

轻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明白,谁是靠男人才混到的差事儿?谁没毕业证书了?谁是土包子?”

那女秘书心下有依仗,倒也不怕,回头拿斜眼瞪人,骂得更难听了,“你,就你这小三儿。不仅爬上大少的床,还背地里勾引六少爷,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贱女人,土包子。”

轻悠冲上前反驳,“你别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爬男人床,勾引向大哥了。你要再胡说,我告你侮辱我的名誉。”

女秘书冷笑,“哟哟哟,你胆子倒是不小啊!你以为你大少还会宠着你,谁不知道大少向来公事公办,你办不好他交待的事儿,就是一个下场:滚蛋!我看你还能怎么横。”

轻悠还要争,女秘书扭身就走,十郎看不过上前要教训人,就给轻悠拦住。

南方人都是动口不动手的性子,这要真碰了女人,明明是侮辱诬陷也成真的了。

看着桌上明显被人调了包的资料,轻悠强按下了一腔怒火,一啪桌子吼道:

“重做就重做,真金不怕火炼,我就让你们看看姐有多少真本事。什么家世学历证事,那通通都是个屁!”

她没进过军校,也学会开枪打老虎了。

她没进过照相馆,也学会拍照洗片子了。

汽车飞机自行车,她都没有,可她也学会了呀!

她坚信,所有的流言蜚语,通通都会在事实真相面前一败涂地。

邪,不能胜正。

……

彼时,楼下,正坐在汽车里的向北皇听到阿豹的报告,点了点头。

阿豹说,“大少,不开除掉那个女秘书吗?她被林雪忆收买替换掉轩辕小姐的翻译资料,这已经违背了公司的保密制度,就是告她坐上三年牢,都绰绰有余了。”

向北皇摇了摇手指,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轻悠的那份真正的翻译资料。

“不急,把这些证据都收好,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回来。再说,本少当初只答应过看护,没说过要帮他的女人出头。这些英雄救美的事儿,就留给那男人回来自己处理。不然,咱可就真了人家嘴里的‘小三’儿,爷可担不起这么重的罪名。”

阿豹听着眼一瞪,低头深深喘了口气儿。

突然,向北皇又说了一句话。

“既然林雪忆这么不消停,咱也不能让轩辕七小姐白委屈了。”

一个眼神,阿豹立即明白了少爷的意思,躬身离开了。

……

距离周日,还有三天。

又要把上万字的资料,重新译一遍,着实有些吃力。

何况,还全是些专业性极强的资料。

可轻悠就是不服女秘书那种门缝儿里看人的眼光,鼓着一身牛气,死杠到底了。

几乎整天整夜地泡在图书馆里,而这次为防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盗,她也留了心眼儿,把十郎留在了身边,以防万一。

这一忙,似乎眨眼就到了晚会这天。

在十郎再三提醒催促下,轻悠才慌忙换上了礼服,披着亚夫专门给她准备的几件奢华至极的貂毛大衣里,显得最低调的一件,去了宴会。并不知,这一件看似低调,其实是价值最昂贵的。

刚下车,竟然有人来接她,态度十分殷情,让她有些羞涩尴尬。

“向少已经等您很久了,本来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轻悠一愣,“向少,是哪位向少?”

那人有些奇怪道,“向六少啊,兰溪公子。怎么,小姐您不知道?”

“不,不是的。当时给我发邀请函的是大公子,我还以为他也来了。”

轻悠就是再笨,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向北皇给她设的套儿,让她乖乖跳了进来。

后来问遍全场,的确有德国专家,可是人家对于工业生产上的专业用语也弄不太清楚,却是肯定了她拿出的翻译资料已经相当准确了。

再见到向兰溪时,他身边站着打扮得端庄大方的林雪忆,林雪忆的憎恶眼神被轻悠自动忽略,轻悠看到向兰溪明显惊讶的目光,心下也肯定了这是向北皇单方面的阴谋诡计——故意陷她于不义!

“让我们欢迎咱们新型抗菌酶的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发现者——向兰溪先生!”

“向兰溪先生虽然不是咱们生物医学界的专家,却是真正勤奋刻苦的后起之秀,且拥有极高的专业热情,让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自叹弗如啊!”

“让咱们为咱们医学界,有如此了不起的明日新星,欢呼,鼓掌!”

轻悠听着周人的低语,才知向兰溪相当有医学天赋,十六岁就掌握了中医学的精髓。在东晁留学四年,拥有了精湛的外科手术技能,可惜双手被废,不得不放弃了外科,转而又对新兴的细菌学感兴趣,在家中都建了一个专业的细菌研究室。

今天的这项发明,填补了亚国所有西医药品都必须靠进口的空白和窘境,从此开始,亚国人就有自己的抗菌药品了。批量生产后,就是普通老百姓都能用得上。昂贵的西医药品,再也不是有钱人的专利了。

轻悠很为向兰溪高兴,跟着众人用力鼓掌,接上向兰溪的目光时,故意眨了眨眼。

却不知,向兰溪对于她的到来,和鼓励,心潮翻涌,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

“兰溪,你要去哪里?”

林雪忆刚和朋友显摆身上的华贵服饰,回头就见向兰溪消失在门外。

她急忙追上去,却突然被一个侍者挡住,说有一封信要送给她。

看到信时,她吓得一脸应酬的笑容,都僵住了,急忙抢过信就转身走掉,没有再去追人。

在无人的角落里,打开信封一看,她吓得浑身冰凉。

又是一张照片。

内容正是她收买向氏洋行的女秘书,拿走轻悠翻译的德文原版资料的画面。

整晚的优越感,在这一瞬间,彻底崩盘。

……

向兰溪在玻璃琴房里找到了轻悠,轻悠正跟几个上年纪的洋医生交谈。

大概由于她是与会人员里,极少精通多国外语的女孩子,且口语流利,模样乖巧,言谈举止都十分亲切随和,大方不娇作,很受洋医生们的喜欢。

这情形,倒是把当地端庄有余、含蓄矜持的江南佳丽了,彻底比了下去。

一个较年轻的大胡子医生揭开琴盖,弹了几键,表示有女士愿意高歌一曲的话,就给伴奏。

可惜问了一圈儿翻译和在场的女士,竟然没一人能搭上这位大胡子医生的曲儿。

毕竟都是搞学问的,而且还是异国他乡,要匹配上也不容易。

大胡子医生很可惜地就要关上琴盖时,轻悠说了一首歌。

“我歌唱得不好,大家不要笑话我哦!我就给比尔先生配配琴音。”

她谦虚地朝众人行了个西洋女士礼,博得了众人的笑声和鼓励。

琴声响起时,轻悠的歌声清脆,配合的韵律十分和谐。正如她所说,她的唱功的确不怎么样,可是五音准确,配合上完美的琴声,互为补拙,第二遍唱下来时,就相当流畅自然了。

曲间,还有老夫妇跳起了舞,一时间,整个玻璃花厅都洋溢着和谐美好的交谊气氛。

一曲罢,众人意犹未尽地鼓掌道好,互相恭维,不亦乐乎。

轻悠成为了老外们十分喜欢攀谈的对象,让向兰溪心底即欣慰,又升起了一些小小的妒嫉。妒嫉屋里所有能获得轻悠笑脸相迎的人,他只想那笑容为自己收藏。

“向大哥?”

轻悠在旁人的示意下,才发现了站在门口许久的男人。

向兰溪跟专家们点头打招呼,便拉走了轻悠,两人来到了一处无人角落,轻悠直觉不妥,想要避闲,却被向兰溪拉住。

“轻悠,我有话问你。”

“向大哥,我们出去说也可以啊!我不想让人误会。”轻悠紧张地看着外面,生恐林雪忆又鬼使神差地跑来“捉奸”。

“就算误会也没关系了。”

“啊,你说什么。”

向兰溪紧握着轻悠的手不放,眼底的坚决更盛。

“轻悠,你说,同情和感激,是爱情么?”

轻悠不明白向兰溪的意图,只想尽快结束两人独处的时间,想也没想,直接说,“当然不是了。”

向兰溪心下松了口气,笑道,“所以,我决定取消和林雪忆的订婚典礼。”

“什么?”

“轻悠,你听我说,我根本不爱她。”

轻悠直觉不安,忙道,“向大哥。”

向兰溪口气很坚决,“不要叫我向大哥,叫我兰溪。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你都直接叫我大哥向北皇。”

“呃,这个,这个不一样啦!”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脸。

“哪里不一样。你叫向大哥时,我哥后来还问我,我是大哥,那他是什么,难不成是二哥。”他好笑地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里涨满了渴望。

“兰溪哥哥,你要想清楚!林雪忆当年救了你,也许那时候你们是同情,可你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也肯定有感情的。”

“对,正因为有感情,所以我才答应过娶她。可是我发现,我现在根本无法这样做。正因为有感情,我更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跟一个早就心有所属的男人,貌合神离地生活一辈子,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和伤害。你不觉得么?”

轻悠闻言,嘎然失神。

向兰溪的目光太亮,眸底滚动着一种她完全没见过的灼亮光彩,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她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光芒是自己根本无法承接的,转开了眼。

“轻悠,”向兰溪的心情呼之欲出,扳过女子的脸,四光紧紧相对,“其实,我一直喜欢的……”

“兰溪哥哥,其实我觉得,日久生情也是可能的。你,你先不要这样冲动,想清楚了再决定啊!我,我还有资料必须翻译,明天你大哥就要了,我必须离开了。对不起!”

轻悠扭身就要跑。

向兰溪哪里肯让她又逃掉,施了大力将人拉住。

“轻悠,我喜欢你!”

他竟然大叫出声,让刚刚走进这片无人角落的一对男女闻言惊退了出去。

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抓住她的双手,激动而认真地表白。

“从在荻宫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这四年,只要看到我这双手,我就会想起你。我恨过,痛过,后悔过,不甘过,但更多的却是妒嫉!

我妒嫉光德亲王可以拥有你,而我在东晁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也无法保护你。

我已经知道,我最恨的不是你,也不是伤了我手的织田亚夫,而是我自己——我的无能!

我以为时间可以消弥这一切混乱的情感,可是现在我知道,不能!”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感觉四年来所有被压抑的情感终于得到释放,所有的渴望在这一刻佳人盈怀时,被填得满满的,那么充实,那么美好,那么地令人激动。就算是在学术上取得重大的成就,也替代不了。

“轻悠,我爱你,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轻悠大骇,用全力推开了向兰溪。

“轻悠?”

“向大哥,你喝酒了,你现在思维不清楚,你说的话都没经大脑,没仔细考虑过。这是不对的,不可以,不能这样。你,林雪忆已经等了你四年,你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她才是你最佳的妻子人选。不是我!”

“不,我现在很清楚。”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我们不可能的。”

她转身就跑掉,向兰溪拨腿就追了上去,但在冲进大厅人群中时,向兰溪被涌上的女人堆拦住了,轻悠很快消失在大门外。

向兰溪追上去时,只看到开远的汽车。

身后,林雪忆慌张地追上来唤他,都被他置之脑后,听而不闻。

他招车要去追赶时,林雪忆死死抱着他的腰大叫痛哭起来。

最后,他不得不先解决林雪忆的问题。

……

轻悠被向兰溪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上车后,却不知要去哪里。

十郎看她这个样子,便提议,去那幢海景别墅。

轻悠立即应允。

到了别墅后,伺候的佣人们全出来迎接女主人的到来,模样挺隆重,让轻悠惶惑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她直接冲进了曾经两人颠鸳倒凤的大房间,扑上大床,用力嗅了嗅,却是清新的肥皂味儿。

弹起身,又冲进衣帽间,抱着男人留下的几件大衣猛嗅,居然还是跟床铺一个味道。

那种男人身上特有的烟草味混和着泥土香,几不可寻。

她郁闷地尖叫。

管家进来换铺新床单时,给吓了一跳。

“没洗的衣服?”

管家一听女主人的要求,愣了一愣,苦着脸解释,“夫人,真是抱歉。您和先生换下来的衣服,我们隔天就洗好了,晒在楼顶,现在都在衣柜里。这个没洗的脏衣服,实在是……”

轻悠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愚蠢,尴尬地道了歉。

管家却是个相当心细的,明白这相思之情一到,通常也是不可理喻的。

遂提议女主人去书房,那里有先生常坐的皮椅,和不少常用物品。

轻悠立即跑去了书房,却教她发现了书架上放着不少的德文书,还有绝版的大辞典,以及写满了男人批注的工业用的德文书。

这简直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翻译工具啊!

这会儿,她的心绪已经平静不少了,拿出了晚会时特地带上的翻译资料,开始挑灯夜战。

最好的忘记烦恼的办法,就是工作。

这一夜,她再一次完美了自己的工作成果。

最后摊睡在书桌上。

做了一个极美的梦,梦到那个大笨蛋亚夫终于给她写信了,而且,还写了不止一封,附送了好多浪漫的小礼物。

她在梦里呢喃

亚夫,我好想你啊!

亚夫,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亚夫,谢谢你。

……

彼方,北平,紫禁城。

“快看快看,他们东晁竟然有女人当兵呢!”

“呀,这女人真丑,瞧瞧她那张脸,要是晚上看了,不得被吓死哦!”

“呵呵呵,那到也是。这么丑的女人肯定没哪个男人敢要啦,所以只有靠当兵杀人,才能养活自己咯!”

那群被养在皇宫里,好吃好喝的女人们,对着正走在汉白玉广庭上的百合子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百合子听到了,冷冷一笑,瞥了眼那方的女人,大步走向前方宫殿。

因为,今天,就在那百官齐聚的宫殿里,她长藤百合子,即将为长藤家带来最光耀的尊荣。

“长藤百合子,”皇座上的傀儡皇帝,念着早由龙村冶野的参谋部拟好的诏书,“鉴你于西南工事上做出的卓越努力和贡献,朕册封你为滇西侯。”

“谢圣上隆恩。”

百合子站着上前接过了太监递上的册印,却看也不看,直接走到龙座阶下,正站在龙村冶也身边的男人面前。

“殿下!”

她立正行了个东晁军礼,躬身便跪下,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那样虔诚恭敬,比起刚才对着龙座上的人一个小小点头礼,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

这一幕,让刚才那些羡慕的傀儡皇朝臣子都瞪大了眼,眼底是惊愕,嘲讽,憎恶,还有妒嫉。

织田亚夫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朝龙村冶也那方点了下头。

龙村冶也立即上前,宣布了东晁帝国的任命,一枚鲜亮的军章被配戴在她胸前,肩头的军衔多了一颗金星。

这一刻,旁边的东晁士兵们看着女人那狰狞的面容时,却露出了羡慕敬佩的眼神。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在战场上,没有男人女人小孩子或老人,只有打胜仗受人佩服的战士。

退朝时,织田亚夫淡淡地扫了眼百合子,不置可否,离开了。

随后,百合子在龙村冶也的办公室里,接到了新的任务。

“亲王殿下非常满意你在西南地区的潜伏成果,所以这次对俄国的大战,还需要中尉你的全力相助。”

“是,属下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绝不会辜负将军您,和亲王殿下的期望,让我东晁帝国的天照大神之光,照遍整个亚洲大陆!”

百合子神情中的骄傲和自得,在面对龙村冶也时,再不掩饰。龙村当初是受野田澈之托,照顾她,给她一份差使做,并非她的直属上级。

而且,她知道龙村向织田亚夫发誓效忠,是织田亚夫的属臣,心底里便有一种痛恨不屑的情绪,看不起龙村。

这次她回营,带回风光无比的战功,当着这么多的人,那个男人也不得不依照东晁军规,给她晋级授衔,不得不承认她的重要性。就算明知道她所做的那些对轩辕家不利的事,也没有多加斥责,这说明了什么?

织田亚夫再强,也还是在一人之下,为人臣子。他不可能冒着被全东晁帝军怀疑的危险,处决她这个为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女人。

如此看来,芙蓉城里,男人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讨好轩辕轻悠。这人走茶凉,那女人当众抛弃了他,依他那么骄傲目中无人的性子,怎么还会姑息!

归根究底,对男人们更重要的是权利地位,而不是儿女情长。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讨回失去的一切。

龙村冶也看着女人眼底的狡色,心情复杂地将新任务的内容交给了百合子。

是夜,百合子穿着亚国传统的旗装,外罩黑色斗蓬,悄悄进了龙村冶也的房间。

昏黄的灯光下,一件件衣衫剖落,绽露出雪白迷人的肉体,从那血肉之躯里,迸流的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和激情。

灯光熄灭的前一刻,妖娆身姿宛如蔓生的藤罗,缠上男人健壮结实的躯干。

“啊……”

女人的声音仿佛断弦的琴,嘶哑地拉扯着,摇曳浪荡,仿佛窗外枝头上那片快要被大风卷走的枯叶儿。

粗重的喘息声中,那些嘲讽轻蔑的言语,都被吞吃下肚,男人有力的攻击让精贵的紫檀木大床都承受不住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一晌贪欢,满室糜乱。

“诺,给你的小礼物。”

女人从男人赤裸的胸膛上滑下,故意无视自己造成的光涌欲望再抬头,从层层叠叠的衣物里翻出一块小布,扔给男人。

男人将女人翻身压在下方,疯狂无忌地索取,对于那块不起眼的小布料,根本没放在眼里,接过之后,就扔在一边,继续变幻着各种古怪的姿势,榨取女人的柔软吞咽。

女人尖叫,狂笑,哭求,又嚷着,“不够,还要,用力……哦,龙村君,你真棒,比我死掉的男人还要棒上,啊……一万倍——”

男人和女人

就像两头欲望的野兽,疯狂地交苟,绝望地做。

女人离开时,几乎腿都要站不直,却依然骄傲轻蔑,丢下一句话,走掉。

“那小东西,可是天下第一坊的轩辕家用命护着的宝贝秘技。你别小看了啊,为了这玩艺儿,可死了不少人呢!听说,轩辕家极爱国,当年还拒绝给我们的皇帝陛下织造麒麟锦。”

龙村冶也虽不承袭祖业,走了一条自己的事业之路,却对家族事业也颇为了解。早就对麒麟锦的大名,如雷贯耳,这份秘技无疑是他送给家人最好的礼物。

可是,听到“轩辕”二字,他再没有半丝念头。

百合子一离开,他立即将那满床的淫一乱扔掉,把那块布拣了出来。

刚才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记得很清楚。他仔细看了看,细细抚过上面的小小方块字,叠好了收在心口内袋里,才重新躺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轻悠,你现在好么?

你还记得,龙村大哥么?

------题外话------

介个册封有啥子意义喃,大家别急,看后面就知道咯!

vip章节 18.吻你,我的宝宝(整坏女人咯)

向家大宅。

佣人们一惯利落的动作,今天都显得温吞了几分。

二楼上不断飘下的哭闹叹息声,让他们拉长了耳朵倾听,这大户人家的八卦和风流秘史,总是格外让人心痒痒。

向老爷子由二子向南廷陪着进屋来,听到楼上的响动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佣人们迅速消失掉。

很快,林雪忆捂着脸,奔下楼来。

在错过向老爷子时,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只是眼眸在两男人身上兜了一圈儿,把一身的委屈和楚楚可怜表达完全后,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向老爷子的表情,仍然八面不动,目光淡淡地瞥向楼上。

只在林雪忆初下楼时,向兰溪喊了一声林雪忆,就没动静了。

向南廷却盯着林雪忆纤侬合度,略显丰腴的身影,直到人都跑没了影儿,才有些不舍地收回眼光,眼珠子一溜儿,唇角逸出一丝浅笑。

两个男人落了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帮派里的事儿。

向南廷的性子最像向老爷子,但却是所有孩子里,最听向老爷子话,在父亲面前从不敢大小声,可转过背,立即真相毕露。

照外人的说法那就是,向南廷见了父亲就像老鼠见了猫。

两人聊了大约一个来钟头,临近用餐时间,壁钟敲得咚咚响时,楼上的男人终于下楼了。

向老爷子一看六子的沮丧模样,心里就不大乐意。

哼骂道,“没出息!不就一个女人,犯得着你摆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吗?!”

“爹,您快别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您一准活上百年,成咱向家一活菩萨。”向南廷的孝敬马屁,从来拍得滴水不漏,“小六,这男欢女爱的事儿,随性就好,别当真了哈!家里嘛,还是必须娶个稳重可靠,能持家管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窥探自个儿老爹的脸色。

向兰溪刚刚平息一点儿的心情,被父兄说得一个头两个大,眉头一皱,就要走人。

向老爷子斥声喝住他,问,“走哪儿去,都要开饭了。”

“我不吃了。我还有实验没做!”

“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你大哥不是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你又给我闹什么性儿!不准走,给我说清楚了。”

“爹,我的事儿不需要你们操心。”

向兰溪更是最不听话的那个,扭头就走。

向南廷眼珠子一转,急忙上前拉住弟弟劝说,门口保镖还给挡着门儿,软硬兼施,不在老爷子面前拾掇个明白结果,肯定走不了。

向兰溪鼓着一口气,就要甩手。

向南廷突然说了一句话,“小六,追女人这事儿你还得多请教请教爹和哥哥们。那可不是做实验,一步一个点儿,这也要讲究点儿方法和战术。”

说起来,向兰溪自幼都是被女生追求惯了,哪时需要他真正动手过。

除了轻悠,就连矜持为主的林雪忆能跟他在一起,也都是林雪忆主动。

但也只有轻悠,在知道他身份前后,对待他的态度始终如一,而且接近他也没有抱着任何攻利性的目的。

他对情感的事儿向来比较迟钝,慢热,却也不是傻子,分辨不出来。毕竟他生活在这样复杂的豪门大家庭里,心如明镜。

越是和轻悠接触,他越明白自己的情感,对身边围绕的那些异性也看得更清楚。

纠结一番后,向兰溪将学术晚会上发生的事,草草说了一遍。

向老爷子立即眉开眼笑的肯定,“很好,做男人就是要够胆量,明白示爱,是我向家的男子汉。”

向兰溪身在局中,根本没有父亲的乐观,他第一次示爱就被拒绝,打击很大,很沮丧。

“她说,我和她不可能。姨婆不是说她没订婚,也没跟什么异性有密切往来吗?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向老爷子跟二子相视而笑,向南廷接到父亲的指示,当起了爱情军师。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在夜总会追女人的经验和战绩。

最后却得弟弟一句,“轻悠不是你追求的那些烟花女子,冲着你是向家二少的身份,黑社会头子的威压,谁敢不从?!”

一句话把向南廷堵得脸色阵青阵红,很难看。

最后抵不住父亲的奚落和弟弟的白眼儿,竟然从怀里摸出一瓶绿幽幽的药水来,塞给弟弟,说,“拿去,哥儿最近才得的印度神油。就是教堂的圣女也得被它撂爬下!到时候修女也要变荡妇,尼姑都要抱着你叫好哥哥。”

“总之,甭管他是什么贞洁烈女,上了你向六少的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到时候直接上门提亲,把人娶回来,生了孩子那就是你的人,跑不掉。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圈在屋里还怕她三心二意了?!”

不愧是父子,这前后出的主意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向兰溪气得甩开二哥的手,“二哥,轻悠绝不是那种女人,不需要你的强盗手段。”对那瓶药水是看也没看一眼。

想当初,织田亚夫强迫她,她前后反抗得多厉害,受了多少伤?!他怎么舍得对她用那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他不能辜负了她那一声“向大哥”。

向老爷子觉得二子的办法,很有效率,值得参考。

三人正吵着,向北皇回来了,只听了两句话,心里就笑了。

“小六,后天我从德国请来的专家要到厂里去指教生产,到时候你开车去把轩辕小七接过来。”

所有争吵,都在这一句话后,彻底消声儿。

众人都进了饭厅时,那瓶被向兰溪弃置桌上的神油,被一个女佣悄悄拿走了。

……

话说那时候的轻悠,在海景别墅里吃过早餐后,又匆匆赶去找南云卫。

送上了第十一封信。

红着脸说,“那个,之前我在你的机密文件上乱写乱画,他,没有生气,害你受罚吧?对不起哦,我当时太冲动了。以后你碰到这种情况,把我晾一下,我冷静了一定不会乱来的。要是他怪你,我帮你说话。”

南云卫刚刚接到一个糟糕消息的心情,便因为小女子这个歉意讨好的笑容,好了起来,直说没有关系,并未受罚。

在收好了第十一只小信鸽时,从箱里拿出了一封棕色的牛皮纸信,交到女子手中。

“这是殿下刚寄到的回信,其实昨晚就到了,本来想亲自送您手上,不想您去参加重要的晚会一夜未归。”

轻悠没想到一夜醒来,竟然美梦成真了!

她拿着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轻悠吾妻,亲启”,激动得呆了十秒钟,一蹦而起,高兴得抱了一下南云卫,嚷着“哇,我的回信”,抱着信在原地打了两个圈儿,快乐得像个孩子。

女孩说了好多谢谢,还说下次回信一定在信里大大夸奖他,让织田亚夫给他升官。

南云卫会心微笑,突然明白,莫说那个冷硬至极的男人会心动爱上,就是他这般看着女孩,也觉得温暖又幸福,想要亲近。

轻悠将信藏在心口,乐颠颠地离开了。

一路上,她都舍不得拆看信件,看着信封一遍又一遍,光是那“吾妻”两字,就让她笑得合不拢嘴,像个傻瓜,被十郎打趣了。

直到回了医院,跟母亲和小叔请了安,神秘兮兮地跟小叔透了信儿说终于收到第一封回信,才钻到角落里,偷着掖着,看自己的第一封情书。

一路上,她都在想。

他会写什么呢?

他一定看了她的讨伐信了吧,会乖乖认错吧?

她还弄脏了他重要的机密文件,他会不会又想打她屁股?

不会满篇都是教训她的话吧?

这一堆杂乱无章、古里古怪的念头,比她送出信时,还要多得多。

女孩子对于第一封情书的期待,有时候执念深重得让人难以理解。

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奇妙的念头,在这个过程里,那些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才会变得特别珍贵而难忘,就算时过经年,也不会在记忆中褪色。

这一段时光,只属于那个时候的,他,和她。

……

吾妻呢!

他叫她妻子。

指腹轻轻划过那力透纸背的遒劲墨字,她心潮澎湃,甜蜜又酸涩。

如果不是因为彼此敌对的国家关系,那些复杂而沉重的立场,也许她早就嫁给他,天南海北,都跟他在一起,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可惜……

立即放下那些纷杂的思绪,又深深嗅了嗅信封,似乎有他淡淡的烟草味儿和铁腥味儿,红色的封泥上,烙印着他专有的亲王徽印,同他的军旗一样的狼图腾。

抽出信纸,也是非常寻常的普通纸,而上面透纸的笔记,浑圆狂洒,飘逸劲媚,见字如见人,一笔一划,仿佛都镂刻在她心底,看得她小心肝儿砰砰直跳。

——轻悠,吾妻:见信安好!

哼,一点儿都不好,现在才回信,才短短一张纸。

回头,必须要求加写!

——北平酷冷,风沙极大,白日出门均必掩帽遮脸。妻在泸城,亦必不忘做好保暖,别冻着我们的小宝儿。

切,不要脸。

都还没有小宝儿呢,就胡说八道。

——皇宫御厨的手艺了了,尤不及妻的樱花糕好吃。

真的,假的?

吹牛的吧!

皇家御厨呢,皇帝吃的饭菜还有差的了。

不过,回头能不能送樱花糕给他吃呢?

哦,又要拜托南云卫,真不好意思了。

——思妻若渴,唯望早日胜利归来!

——望妻好身保重身体,照顾好咱们的小宝儿。顺代为夫问侯小叔,伯父伯母,和大家。

——庚已年霜月初十夜于案前灯下

完了?!

翻过信背面,真的没有了。

全篇内容,只可用两个字形容:平凡无奇!

完全没提他迟迟不回信的罪过和理由。

连解释一句,都没有。

不是说吃,就是说睡,再不就叫她好吃好睡,嘱咐还没出现的孩子好吃好睡。

“可恶,他就把人家当母猪看嘛!”

轻悠将信一啪,托着气鼓鼓的腮帮子瞪着龙飞凤舞,却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大字儿,三个字:失望极了!

“啊啊啊,笨蛋亚夫!”

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就拿“吃喝拉撒”打发人家寄了十封信的热情啊!

过份!

在一堆怨念下,第十二封“讨伐”信光荣诞生了。

……

隔日,轻悠亲自去送信。

虽说不大满意,能收到回信,心情还是挺好的。

信封里后来又抖落出一张男人的照片,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在碧云高旷的天空下,宽大广阔的白玉大理石广庭中,显得尤为醒目,伟岸绰绝,俊美不凡。

给小叔和母亲读了信,长辈们都觉得写得很好,让人很安心。

还说,这信里至少说明了一件事,男人现在一切安好。

毕竟这打仗不是在外旅游,能有时间让你写一封家书,已属不易。听说有的士兵离家后,从此就音讯全无了。

所以,初时那些小女人般的不满,也在现实的打磨下,化为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号外,号外,东晁帝国军黑河大战一败涂地,俄国红毛鬼子一日突进三百里,东晁帝军撤出紫禁城。”

“俄国的新式远程大炮竟然轰塌了紫禁城的一座塔楼,东晁帝军的指挥中心遭袭,高级将领死伤过半,我国境内安全堪忧……”

报童清亮的声音,一下钻进轻悠耳中。

“号外,号外,据称东晁帝军失败皆系内奸所为,该内奸竟然是一名丑陋的女间谍,昨日伪皇早朝,判女内奸凌迟之刑。据闻,今日女内奸将游街示众,围观者可谓万人空巷啊!”

轻悠急喝停车,朝那方一望,报童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人人都叫着“来一份”。

十郎不让她下车,怕她被人撞到。

她坐在车上心焦火燎,听到那些买到报纸的人的议论声,更是坐立不安。

“嘿,瞧这女间谍长得也不丑嘛,可怜脸上多了条大蜈蚣!”

“真本事儿啊!一个女人就能让装备最精良的东晁帝军大败,真的假的啊?”

“这有啥,想当年,镇西王爷还不是为了一个陈圆圆就怒发冲冠,毁了一个大明朝嘛!”

“啧啧啧,连紫禁城都给撤了,那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打到咱南方来了啊?”

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十郎一回来,轻悠展开报纸,一眼便看到了百合子被五花大绑着,走在一众囚犯最前方,铁枷和锁链套住了她的手和脚,头上还插着一个写着“斩立决”的木头牌子,这是前朝一直流行的死刑犯形象。

然而,相较于百合子周围所有神情木然的死刑犯,百合子却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对着一个方向怒喝叫骂,仿佛那里有她此生最憎恨的人。

轻悠一时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恶毒的女人终于被正法,理应觉得高兴才是。

因为百合子,她和家人们屡屡遭遇生死危机,比起那些不明究理的民众,她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该欢呼高兴的。

但,除了终于松口气的解脱,知道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这个女人使阴招受害,家人朋友们也不会再遭其毒手,她也没有什么雀跃和兴奋的感觉。

毕竟,大家都同为女人。

毕竟,百合子和她,都当过母亲。百合子一死,小粟子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日子,她比谁都清楚,那有多苦,不仅是生活,更多时候是心无所依,孤独寂寞。

毕竟,你我,都身而为人。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事情没有演变到今天这样。

可,这就是现实。

“夫人,您别为这种恶毒的女人难过。她是罪有应得,活该!”

十郎很单纯,立场也简单,一切为了主子好,绝不渗杂太多杂念,便也没有轻悠那么多的担忧和不安。

轻悠安慰地笑笑,点了点头。

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在这个事世难料的乱世里,唯愿自己深爱的人们,一切安好。

现在她最担心的便是织田亚夫的安危。

赶到南云卫所在的秘密联络处,看到这里的人仍有条不紊地各行其职,丝毫没有因为那个“大败”的战报而有半分惊慌,轻悠莫名地就觉得心安了不少。

“夫人,元帅一切安好。您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们控制中。”

“真的么?可我听说,他们都撤出紫禁城了,我怕万一……”

南云卫笑笑,又从那箱子里取出了一封信来。

说,“刚好,我们又收到元帅的一封回信,今天零晨刚到,您先看看。”

轻悠太惊讶了,接过信,见真是男人的笔记,立即拆了开。

厚厚的一叠呢,她心下紧了紧。

不想一倒出来,全是黑白照片,只有两三张有他的人,其他的照片全是紫禁城中的景色,照片后都有景点说明。

字句轻盈,典故溢趣,洋溢着一股轻松灰谐的调调,让人感觉不到战场厮杀的残酷,和,生死交割的紧迫压力。

这封信里,没有信。

只有一张小纸笺,男人用钢笔写下了一句话:

——它承载百年历史,它曾经无比奢华,它像征一个时代的盛世巅峰,却永不及你的一个笑容,美丽精彩,于心永存。想你,我的悠悠;吻你,我的宝宝!

字迹略显潦草,可见应是在匆忙之下,写下的心情寄语。

没有留下时间。

也许跟昨天那封信,只是前后天的关系。

可是这里面留存着他的气息,也让她焦急不安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南云将军,谢谢你。”

她匆匆在第十二封要寄出的信上,留下了两个字:保重,等你!

便赶着回医院去安抚小叔。

南云卫看着那个忙碌离开的身影,淡笑渐渐从脸上消失。

突然回头的十郎,看到这位上将的表情,心也悄悄沉了下去。

兵者,凶器也。

从古至今,哪有不流血,不牺牲的战争!

……

北平失利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亚国势力阶层,一直暗中较劲儿的争斗似乎已经开始浮出水面,大战将至的气息,使得朝野震荡,人心惶惶。

应天府。

全亚国人心中较为正统的第一权利中心。

在东晁帝国失利的消息传出的第二周,就传出“大总统改选”议案已经正式进入议会审核流程,将在近日举行投票决定,是否举行改选。

已经有四年任期的国民第一大总统——姜啸霖,面临其政治生涯的第一次重大考验。

姜家似乎有些着急了,私下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邀请了不少亲信家族同宴。

其中,最为娱乐报记者津津乐道的便是,至今仍未婚配的姜三公子——姜恺之。

早在四年前,大家以为叶家肯拿出北伐军资,支持姜家时,姜恺之与叶家大小姐叶雪兰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事儿了。

哪知道,在传出八卦后,就以姜恺之突然调至南方小渔村港城,而不了了之,从此石沉大海。

这一次家庭聚会,又传出姜恺之即将和宋家三小姐宋美晴誉成好事儿。

宋家乃美籍华人,祖辈早在百年前的美洲大淘金时代,就去了美国扎根,在那里拥有极为深厚的关系。听说这次姜啸霖想要建立国民空军飞行队,就是托请宋家的关系,才终于买到了最新式的战斗机。

同一时间,泸城,向家。

向老爷子听完了属下读的报纸,冷哼道,“这个姜老大,把自己卖了赚尽我向家的势力支持,还把亲弟弟也一个一个卖掉。我还说恺之这孩子有骨气,比他大哥好,不受他大哥摆布呢,这会儿就败给个天上飞的小鸟。唉……”

哪知他这一回头,就瞧见属下们正指着报纸上的娱乐版,低声交流那人是不是向大少,一把扯来,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老大,一天到晚尽给我搞这些五四三,就不会正经给我找一个清白女儿家。真是……”

向南廷立即接话,“爹,这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儿媳妇挑什么的样的当然要看您喜欢,未来娶了也是拿来孝敬您的嘛!你指家姑娘,儿子我立即给您娶回来!”

向老爷子双眼一瞪,一巴掌挥过去,狠狠呸了一声,“放你娘的屁!媳妇娶来是给你自己用的,什么给我用,你吃屎了说的什么混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舞女歌女比你大哥还多,没事儿还喜欢跟属下抢女人,欺负良家妇女。你他妈在背后给老子我抹了多少黑脸——”

得,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踢了。

父子俩闹得正起劲儿,没注意向兰溪刚踏进门的脚就缩了回去。

他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也没做出什么东西,满脑子都是轻悠说的那句“不可能”。

刚才父兄一争,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许轻悠拒绝他,正是因为三表哥。

那四年,三表哥陪着她,两人却一直没成好事儿,这多半也是因为姑父姑母不答应,看不起轩辕家的门弟,更忌讳轻悠不是清白之身。可对于他们向家而言,父亲并没有那么严重的门弟观念,还鼓励他追求所爱,没那么在意所谓清白。

他越想越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点!

转身就跑掉了出去。

现在他首要做的就是,找林雪忆说清楚,解除订婚仪式,消除掉这个后顾之忧。

之前都是他考虑不周,没想到自己有未婚妻的事实,会让多少人误解轻悠的清白,难怪那晚表白,她会落慌而逃。

……

而这个时候,轻悠更多想的是安抚轩辕清华,等待织田亚夫彻底安全的消息,将向氏洋行和向兰溪的事,都抛之脑后。

直到这天向北皇派人通知她,到工厂来给德国专家做翻译,看到向兰溪开车过来,才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窘迫不矣。

“轻悠,上车啊!”

女子绞着手,愣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模样,让向兰溪有些好笑。

“听说德国人很有时间观念,特别讨厌迟到的人。最近街上流行演讲的人可能有点多,万一被咱们撞上,恐怕会耽搁不少时间。”

轻悠一听,也没空纠结自己的心情了,急忙上了车,故意坐到了车后座,十郎代替她坐到了前坐。

向兰溪也没说什么,立即发动引擎驶离医院。

就在他们离开后,街角一辆洋包车跟着驶了出来,车上戴着黑色面纱帽的女人,眼底都是浓重的妒嫉和恨意。

轩辕轻悠,你这个小贱人,你有姜恺之,又有织田亚夫,你还来跟我抢兰溪,你该死,你真该死。

想当初在东晁,我根本就不该从那些人手里救你,让你跟素素她们一样,被东晁兵给活活糟蹋死,就不会有今天了!

林雪忆没想到,之前和向兰溪争吵时,向兰溪还颇为犹豫着要不要解除婚约,对她也很愧疚。

可是才隔了几天,向兰溪就下定了决心,转眼就来主动追求轻悠。

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全泸城最大的笑话。

她已经失去了下辈子可依靠的一切,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雪忆紧紧按着膝头的皮包,里面正装着一瓶闪着幽蓝光芒的液体。

……

这一天,对轻悠来说可谓非常顺利。

他们当然没有迟到,接到德国专家后,对方也非常亲切友好,翻译人员除了轻悠,向北皇也也带了两位资深翻译随行,全程上并不需要她参与。

轻悠只在工厂管理跟德国专家交流时,派上了一些用场,就专业方面的知识给予资深翻译们一些提点和解释。

不过由于她的翻译水准也不差,德国专家为人亲切,也非常耐心地跟她交流起来。

只是当专家提议看看她的翻译资料时,工厂管理员就拿出了一份资料来,轻悠也忙从包里翻出她最新校对翻译的资料。

她看着管理员手里的资料,忍不住指责向北皇,“我之前翻译的就是这份,你怎么把一份错误的丢给我。向北皇,这帐咱俩稍后再算!”

她气哼哼地瞪过去一眼,向北皇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但她的这般大胆言辞,倒让周人刮目相看。毕竟敢当着那么多人面指责向大少的女人,她算是第一人了。

随后,德国专家看了两份,直说第二份比第一份译得更好,非常完美,可以做双译员了。

轻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心里想到这也都是托了亚夫的福,那种共同享有了同一件事物的感觉,甜蜜地洋溢在心口,久久不散。

等到接待完毕,轻悠就想再回海景别墅,去那间书房寻寻宝。

顺便,再给男人写一封答谢信。

然而,向兰溪的汽车却没有开回医院,停在了一家西餐馆前。

轻悠想拒绝,要离开,向兰溪异常地坚持。

“轻悠,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向大哥,我娘和小叔等我一天了,我要再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十郎打掉了向兰溪的手,却不想突然有暗中的保镖跑出来,与十郎交上了手。

向兰溪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轻悠就进了餐馆,十郎被挡在了屋外。

进到无人的包厢后,向兰溪抚着她的肩,认真说,“轻悠,你是不是因为姜恺之是我三表哥,所以才拒绝我的?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他?”

她要开口说不是,却被他急切地截断了。

“不管你心里还有没有他,他现在已经跟宋美晴订婚了,这一次,我大表哥面临改选危机,恺之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忘了他吧!让我照顾你,我发誓,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我爱你,绝不会比他少半分。”

“不,不是的,兰溪,我和姜恺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轻悠,不管是怎样都不重要了,他快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你们两,已经不可能了,你要偿试放下他,不要再等他了。”

轻悠微微错愕。

向兰溪以为说中了轻悠的心事,抚上她的脸,“轻悠,我是真心的,我已经跟林雪忆取消订婚典礼了。我们向家没有姜家那样的门弟观念,我爹和哥哥们都很欣赏你。”

轻悠摇头,“不不,兰溪哥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恺之早就不是恋人了,我……”

向兰溪一听就更高兴,一把将人紧紧搂进怀里,“轻悠,既然如此,你就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捧起她的脸,就要吻下去。

“不,兰溪。”

她大叫一声,不得不使了功夫,将他重重推开,两人都撞在了身后的桌椅上。

向兰溪对于这突然的激烈反对,愣了一愣,眼底刚起的兴色一下黯淡下去,看着女孩惊惶的脸色,沉声问,“轻悠,你,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双手有疾的残废?”

这是他心底极重的伤疤,就是在林雪忆面前,也从不暴露,可现在面对自己最心怡的女子,他也毫不犹豫地亲手撕开了。

“不,当然不是,兰溪哥哥,其实,其实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是现在情势不允许,我……”

“不是我三表哥吗?那是谁?什么样的情势让他不能给你名自言顺的身份?这样的男人能给你幸福吗?轻悠,这只是你的借口,对不对?”

他激怒之下,一把扯掉了白手套,露出疤痕狰狞的双手摊在她面前,十根手指的形状都极不正常,虽然能正常使用,却远不如正常人那么灵活自如,而且没有强大的抓握力量。

对于从小都是师长眼里的完美孩子来说,这便成了向兰溪生命中最严重的残缺。

“你看看这双手,是不是很丑陋,很无用,它连你的脸都捧不住,连你的手也牵不牢。你会嫌弃恶心,不要,我可以理解。”

“可是轻悠,就算我有这不完美,我也会给你一个完美幸福的生活。你不相信吗?”

残缺扭曲的手指,轻轻抚上女子已经泪流满面的小脸。

轻悠的内疚,在这一刻都无法掩饰。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不会再那么幼稚莽撞地只顾着自己逃跑,而害了他终生遗憾。

他是为了自己,天才的光环才蒙了尘,失了色。

她怎么忍心去打击这么好的男子?!

“对不起,兰溪哥哥,我一直很后悔当年害你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轻悠,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就算你现在不爱我,只是同情我,也没关系。让我照顾你一生,好不好?”

她摇头。

“轻悠!”

“兰溪哥哥,其实我爱的人是……”

砰地一声大响,房门被人撞开,跑进来的竟然是突破重围的十郎。

“夫人,快跟我走。”

十郎也不管轻悠还有话没说完,抓起人就朝外冲,两人身形娇小,冲进人群里,绕了几条巷子,终于甩掉了那群追兵。

可还不及喘气,竟然又掉进狼嘴里。

“那个小个子,是个女的。给你!”

“这个漂亮的丫头,就留给我照顾了。”

“哥,我想要那个,白白泡泡的,又那么可爱。”

“去,等哥玩完了,咱俩交换。哪一次落了你的好,先绑了再说。”

两个不知打哪蹦出来的男人,神情猥琐,堵住了她们的出路,手上甩着银闪闪的小刀片儿。

十郎挡在轻悠面前说,“这两渣碎交给我,夫人你靠边。”

便冲了上去。

轻悠想这种街头小混混应该不难对付,便也没放在心上,哪知道十郎一连跟两人过了十数招,两人竟然毫不落下风,显然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她不得不加入战局,让两个变态男竟然越打越兴奋,边打边说着猥亵至极的话,甚至还划开了十郎的衣服,气得十郎急躁之下中了对方的激将法,一脚被踢飞出去,撞在墙上,引发了旧伤,吐出一口鲜血。

变态弟弟走了过去,竟然开始宽衣解带。

“十郎——”

轻悠被变态哥哥抓住,就要轻薄她,她竖起双指就狠叉对方眼睛,被避过。两人交起手来,轻悠勉强能应付,可因为冬季衣服穿得实在太手,拳脚施展不开,很快就败下阵来。

正当呢势紧急时,脚步声从巷头追来,听得一声“那里”,黑龙组的人就冲了进来,带头的正是向兰溪。

向兰溪一看轻悠被男人压在地上,衣衫不整,从来没生过如此大的怒火,就连当年母亲因为父亲而死,也没有这画面让他肝胆欲裂,他毫不顾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就冲了上去。

“六少,不要啊!”

保镖们大叫。

只见变态哥哥回手一划,那亮闪闪的小刀子横过向兰溪闪躲不及的胸口,鲜血蹦裂而出。

“嗷——”

一声惨叫从小巷中飘出。

……

轻悠用力压着向兰溪胸口的伤,直问疼不疼。

向兰溪握住她的手,目光微闪,“轻悠,这一次,我总算救了你。”

变态哥哥划了向兰溪一刀,但向兰溪一脚掉了那把小刀,狠狠给了一拳,一脚踩在那人命一根儿上,顺便给去了势。

其实自打从东晁回来,他也跟着兄长一起习武强身,有些自保的功夫。

“兰溪哥哥,我……”

轻悠难过又尴尬地垂下脸,不知该说什么。

向兰溪抬起她的脸,认真道,“你说林雪忆救了我,我就该照顾她一生么?想当初,要不是你在斗兽场里,主动反击,一把小刀就杀掉那么多凶猛的土佐犬,我和其他同胞早就命丧犬牙之下了。”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时候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要比恩情,连林雪忆也是为你所救。”

“你说,我是不是更该以身相许,报答你这一生?”

闻言,轻悠愕然。

向兰溪露出一丝苦笑。

林雪忆这些年利用向家的关系,为林家谋了多少利益,他自不是瞎子,看得很明白。也许当初初时遇难,难免心理软弱。

可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

比起林雪忆屡次挟恩以求回报,轻悠却从来没想过那些,她是真正将他当哥哥,当共患难的朋友,更多想到的是他的得失荣辱、心情感受,而不是她自己。

两人一较,人品、德行,立见高下。

不怪父亲和姨姥爷姨婆他们,见了轻悠,都对她青睐有佳。就算她曾有那样不堪的过去,也没有丝毫减弱她一丝一毫的迷人光彩。

这样好的女子,谁不会心动呢?

……

“什么,又失手了?”

“大小姐,我们没想到六少的人会那么快找到他们,本来差一点就成功了。”

“那,那些人会不会供出我们?”

“应该不会,交易的时候他们也根本看不到我。”

“那,那就好……”

林雪忆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但还没进屋时,就被站了整整一个走廊的黑衣保镖吓得钥匙掉落在地。

向北皇走上前,接过属下拣起的门钥匙,轻轻放还林雪忆手上。

说道,“六弟妹,女人妒嫉并无妨,那也是说明这女人够爱那个男人。

但你也知道,若是这妒嫉之火烧过了头,只会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要是这把嫉火无端端地烧到了我亲兄弟的头上,我这做大哥的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至于老爷子那里……”

他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喃,眼神却冷得像刀子,他目光一挑,阿豹甩出一叠照片,全是林雪忆买凶杀人的过程,凶手拍得很模糊,倒是把林雪忆拍得非常上相。

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林雪忆吓得脚一软,跌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爬在地上跟向北皇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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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的完结文=同样重口深情绝对=《魔帝的爱宠》

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讲述一代星空大帝的传奇爱情。

19-20

vip章节 19.奔赴战场找情郎

轻悠陪受了伤的向兰溪回了家。

一路上,向兰溪抓着轻悠的手不放,仿佛怕她再跑掉,又碰到那样可怕的意外,他承受不起。

现在他势力可及的范围内,他只想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当年斗兽场情形再出现。

轻悠心里很矛盾,可向兰溪又为她受了伤,她不可能无情无义地说走就走掉。而且十郎又受了伤,她们俩要这样子回医院,还会吓到两位长辈,也只能按捺下离开的心思,再寻机会。

不一会儿,被踢昏的十郎醒了,捂着伤口对轻悠说,没关系,她可以送她回海景别墅。

轻悠考虑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十郎心知轻悠的心思,下车时,忙扶着轻悠,将向兰溪推给了保镖。

向兰溪甩开保镖的手就要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轻悠。”

一道人影从大门前的阴影里跑来,一把扶住了轻悠。

看清人,轻悠心头又是一个咯噔。

哎,怎么,这人都撞一块儿了啊!

她尴尬地急忙抽回手,叫了一声,“恺之哥哥,你怎么来了?”

姜恺之深吸了口气,“我来泸城出差,听大表哥说你和兰溪……去吃晚饭了还没回来,后来阿叔的人又报告说你们出了事儿,我就想出来找你们。”

呃,的确是出了件大事儿。

比起刺杀暗杀,意外巧合,还要让她头疼的大事儿。

向兰溪一个,她都有些受不了,这会儿又来个姜恺之。

轻悠很愁苦,这明明年关将至,还没到桃花开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招上这么多桃花运的啊?

亚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宝宝很烦躁啊!

再进向家大宅门时,十郎扶着轻悠,低声说,“夫人,别担心,待会儿一有机会我就带你走。咱们回别墅,那里有的是医生和换洗衣物,不用他们向家人。”

轻悠点了点头,幸好有个知心人陪着,也没那么纠结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

“简直反了天了!”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我就剖了他的皮!”

还没进大门儿,就听到向老爷子气势十足的喝骂声,那一代黑暗帝王的凶戾霸气,就是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强劲的压迫感。

轻悠和十郎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念头。

向兰溪进屋后,还没出声,向老爷子就奔过来,追问事件细节。

向兰溪却斥了父亲一句,“爹,家里有客人,请你收敛一点儿。别让人家以为,咱家客厅就是一屠宰场!”

向老爷子被儿子这话给冲得,脸色一阵混乱精彩,抬头看到轻悠乖乖巧巧地给自己行礼问好,说了事发的详细情况,摆了个漂亮的台阶给他下,才吐出一肚子混气儿。

唤了家庭医生给儿子上药,又询问下属查探的情况。

这心腹附耳一语后,向老爷子的脸色又复杂了。

“小六啊,你先房去休息。”

“那轩辕家的小七,这时候不早了,又出了这等事儿,我已经让人去医院告知你母亲小叔,今晚你就在这儿歇下。幕后主使还没查出来,省得又出事。”

轻悠一听就要反驳,但有人似乎比他更急。

“阿叔,不用了。我来,就是得了清华先生的请托,特地来接轻悠回去的。短期内我都要在泸城办事,轻悠的安全我可以全权负责。”

当即,这叔侄两就板上脸了。

向兰溪叫了一声轻悠。

轻悠回头,歉然一笑,“向大哥,今晚还是我不好,不该乱跑,又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对不起!”

她明显疏离的语气,蛰得向兰溪眼眸一跳,想要强求,却又不忍。

姜恺之接口,“兰溪,你放心,有我在,轻悠不会有事儿的。你知道,英国教会医院也有国民政府入资,我会加派巡楼的士兵,宵小之徒定不敢再乱来。”

这话说得众人脸色都有些难堪。

姜家老大虽娶了向家的女儿,实际上那也是向家的旁支,涉黑成份少,基本上早就洗白成了泸城的上流商人,跟真正的向氏本家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利益成份居多。

姜恺之又跟大哥一个鼻孔出气,话说“宵小之徒”便意有所指,责怪是向家招来的麻烦才害轻悠遭此意外袭击,若再留在向家,当然不妥。

他年轻气盛,面子功夫便没有大哥姜啸霖做得好,这般直接冲撞了向老爷子,向老爷子心下气恨,却也只能端着长辈的威严,不与小辈一般计较,最后把目光丢给了幺子。

姜恺之在向兰溪开口前,拉着轻悠一起道了别,转身就出大门。

轻悠很尴尬,因为自己真成了祸水,害人家两亲戚都变脸了。

“恺之,你等等。”

“怎么,你真想留在向家?跟我六表弟在一起?”

掷来的目光,扎得轻悠脸颊一阵烧辣,本来心胸坦荡,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还是被瞧得心虚不快,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才没有,我巴不得闪得远远的。可是,你刚才的口气,会不会太冲了点儿,向老爷毕竟是你阿叔。我怕……”

“怕什么。他是我阿叔,连这点儿气量都没有,当什么泸城老大。”

“啊?”

“你很担心我们亲戚不睦,玩倪墙?”

她揪起眉,“我只是觉得,一百句好话,也抵不过一句坏话。”

他停下脚步,伸手弹了下她皱起的鼻头。

“就你最善良!”

“我知道,你这是在骂我蠢。你们男人都这样,哼!”

他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我不是织田亚夫。”

她哽了一下,轻轻开口,“我知道,你是你,我的恺之哥哥。”

回应的她是,他轻轻收紧了握她的手。

他拖着她走,大风扬起他长长的毛料大衣,雪花沾上他侧廓上翘起的眉睫,好像有冬的精灵在上面跳舞。

他的背景依然让她觉得很安心,宛如初见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垂下头,手指轻轻回扣他的大手。

心想,做哥哥,也是一辈子的呵!

他们也许回不到过去了,但是,他们也将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时,一辆刚驶来的汽车停下了。

对方只摇开了车窗,朝他们打招呼。

“恺之,你怎么来了?”

向北皇的声音,慵懒依旧,却不难听出一丝调侃味儿。

姜恺之拿之前的借口,随便应付了几句。

瞧得出,他也是不怎么待见这位泸城传奇的大表哥,估计将之归类于向老爷一派了。

轻悠目光冷冷地扫了眼向北皇笑得极奸诈的嘴脸,抿唇不语。

却突然发现了坐在向北皇身旁的女人,林雪忆。

林雪忆朝他们这方看了一眼,立即就收回了身。

轻悠看不清她的表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随即脑中灵光咋闪,脚步不自觉地迈出去。

“轻悠?”

姜恺之拉住轻悠,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轻悠咬下唇,低声说了句有点冷。

姜恺之立即结束了跟向北皇的互呛式寒喧,将轻悠送上了自己的车。

刚关上车门,又飘来向北皇不冷不热的调侃声,“恺之,那就麻烦你送小七儿回家了。我想咱们家小六也可以放心了,你这个少将大人应该比宵小之徒安全得多。”

姜恺之拧眉看了眼向北皇。

向北皇已经关上了窗户,汽车唰地一下从他们身旁开过,溅起一泼脏污的雪水,扫在姜恺之脚下。

轻悠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个向北皇真讨厌。”

姜恺之不以为意地抖了抖衣摆,跟着坐上车,回了一句,“你以后最好不要跟向家有来往。他们家,太复杂。”

轻悠扭头盯着他,好笑道,“恺之哥哥,你们姜家很简单咯?”

他唇角朝两边一扯,“如果你愿意嫁过来,我保证比他们家都简单。”

“切!”

“切什么?”

“切就切,还有什么。”

“你什么都不切,那叫什么。”

“我偏就叫,切切切切切,切切切切……”

“傻丫头。”

这个寒冷的夜,也有温暖的笑声,再次响起。

……

回到向家,林雪忆垂头缩肩地跟在向北皇身后。

临进门时,向北皇顿住脚步,朝林雪忆使了个眼神儿。

她吓得一缩,咬咬牙,越过了向北皇,进了大屋。

向老爷子正在埋怨向兰溪不够强势,不够男人,竟然在自家地盘让人把女人给抢走了,也不反抗一下,实在太窝囊。

向兰溪却默不吭声,脸色沉黯,手上还攥着轻悠为他止血的手帕。

“兰溪,你,你怎么受伤了?天哪,这么多血。”

林雪忆惊慌失措地跑上前,眼泪唰唰地就流了下来,凄凄哀哀地哭叙起来。

“兰溪,对不起,我,之前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使性子。你实验工作那么忙,我不该硬拖你去试婚纱……你原谅我,好不好?”

向老爷子目光一冷,就要开口,就被向北皇给截了。

他疑怪地瞪了眼儿子,向北皇勾着唇,说了一堆场面话,无非就是在外碰到林雪忆失忆买醉,怕出事儿,把人带回来,让这对未婚夫妻叙叙衷肠,解除误会。

“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俗话说,这床头打架床尾合。兰溪,你是男人,多少让着点儿雪忆。雪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识大体,懂分寸,又知退让,可不比那些喜欢将儿女放养得野马似的,招惹一堆麻烦事儿的女人。”

向北皇的意有所指,立即让向老爷子变了脸色。

本来嘛,林雪忆至今也没犯什么大错,也就是妒嫉心蒙蔽了眼,故意为难了下轩辕轻悠,这在大户人家也实属常见,不足为奇。

但好歹林雪忆知错能改,还会主动回来道歉认错,表忠心。

也许在情趣兴致方面,她不及轻悠有吸引力,但至少她懂得维护男人的面子,也没跟谁胡乱搞那么多绯闻和花边,男女关系很清白,至今还是干干净净的黄花大姑娘。对外的接人待物,可圈可点,让人也没话说,而且这几年帮他们向家也维护了不少好关系。

一直以来,向老爷子也觉得林雪忆堪当大任,适合做个当家主母。

至少,比起跳蛋似的轻悠,更适合不过了。

特别是今晚,前后一比较,两者立显高下。

儿子都为轩辕轻悠受伤了,这女娃也不要留下帮忙照看一下儿子。

向老爷子的心理天平,立即倾向了将林雪忆扶为正室的念头。

这方向兰溪被林雪忆闹得头痛,一把将人推开,喝道,“我早就说过了,我要取消订婚。对不起,我不能娶你。但你想要的其他一切,林家事业的支持,或者是赔偿青春损失费,你尽管开口,我都可以给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很累,我要休息了。”

说完,向兰溪推开所有人的扶持,捂着胸口仍在渗血的伤,一步一顿地上楼去了。

“兰溪,你听我说,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为你改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我们好歹有四年感情啊……”

林雪忆哭着爬倒在楼梯口,可向兰溪连头也不回,进屋就关上了门。

这一刻,向家上下全在看林雪忆。

她从未觉得有此这般受侮辱,她哭得声厮力歇,却也是心底真正在为自己的付出感到委屈。

虽然她早就感觉出,向兰溪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但她也觉得他该是全心扑在事业上,并没有第三者。

可现在明白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后,失望是无法形容的,更让她感觉难受的是,她又一次被轩辕轻悠给比下去了。

她骄傲的自尊和自信,都折在了轩辕轻悠身上,教她怎么受得了。

打从两家开始交往时,她印象中的轩辕轻悠就是个无知愚蠢,善良心好得没原则,只知道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捣蛋鬼。没脸蛋身材,更没气质,完全就是个野小子。拿女人的引以为傲的各种比,轩辕轻悠都不如她。

凭什么她会输在轩辕轻悠手下?

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付出,大家都看不到,就只看到轩辕轻悠的好呢?

不公平!

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今天掉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侮辱,总有一天要向轩辕轻悠加倍偿还!

……

向老爷子想通这一层后,打眼让佣人扶起了林雪忆。

说道,“雪忆,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本也是出身大户的千金小姐,应该知道事情轻重,有舍有得。”

“伯父,雪忆知道。之前,都是雪忆不对,我被妒嫉蒙蔽了,才会干出那种蠢事儿……可是我是真的爱兰溪,我不能没有他。我愿意放弃林家的一切,我不做雪忆洋服店了,伯父,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兰溪……”

她爬到向老爷子面前,苦苦哀求,将过往四年发生的点滴,一一叙尽,言语哀惋,情意绵绵,倒是颇为打动人心,连佣人们也忍不住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不管真假,她的积极诚意,和主动舍弃,让爱子心切的向老爷子非常满意。

竟然将之前发生的事,一笔勾消了。

给了她一个肯定,“这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总归这屋里做主的大奶奶,只有正室一个。兰溪他还小,不懂事。但你将来要做他的正室,就必须帮他把这些事儿都打理好。”

“伯父,您说的对,雪忆谨记在心。”

虽然林雪忆也非常痛恨男人朝三暮四,三妻四妾,可跟失去向家这棵好乘凉的大树相比,她也决定忍痛割舍。

反正只要占着这位置,等老头子一死,还怕没机会整治这个家么!

向老爷子很满意林雪忆的态度,“正室的位置,肯定是你的。至于兰溪喜欢轩辕家的小七,她进门顶多就是个侧室。你要想抓着兰溪的心思,这件事上,你得知进退。”

林雪忆咬下唇,道,“雪忆知道,其实雪忆跟轻悠从小也是青梅竹马,之前也是两家有些误会罢了。改日,雪忆一定登门去道歉,帮兰溪……誉成好事。”

“好好好,这才像一个当家人。”

向老爷子连呼三声,林雪忆心下已经恨得要死。

想当初要不是他亲身父亲在外养了小,母亲气得生病回了娘家,那外室竟然就登堂掌了家。母亲心气硬,偏就受不得这等侮辱,从此拒不回家了。让她也跟着没了父亲,从嫡女降成了表小姐,在林家名不正言不顺地熬着。

比起轻悠,也许林雪忆更恨男人的三妻四妾,也更恨上了向老爷子。

这表忠心的戏码演完后,林雪忆又被誉准上楼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至于这订婚的事,向老爷子大掌一挥说,如期举行。

林雪忆心头的大石一放,终于没有初时惶恐。

向北皇似乎没有透露太多真相出去,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向家对与姜家有染的轩辕轻悠,也不是真那么看重喜欢,不然不会都要留下她,应该是想让她成为轩辕轻悠的制肘,免得向兰溪在女人身上吃亏吧!

哼,不管他们向家父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之现在她是保住了这条路。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从包里拿出了那瓶印度神油时,心神一恍,五指捏紧。

不行,向兰溪虽看似软弱,其实固执得很。

光是向老爷子这一方保险栓还不够,她必须再加上一码。

是夜,林雪忆穿着轻薄的睡衣出了屋,悄悄溜进了向兰溪的房间。由于窗帘都被拉上了,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好几次差点儿撞上东西,疼得低声抽气。

却没吵醒睡梦中的人。

她猜想应是医生开的消炎药里的催眠作用,向兰溪才会睡得这么死。

反正也没关系了,只要躺到第二天,弄点血什么的,依向兰溪对男女事一窍不通的性子,想赖帐也没得赖了。

然而,当她摸上床,在男人身边躺好时。突然听到男人的呓语声,说热。

她有些担心,想要去倒水,可一动立即就被一只粗壮的手臂给抱住了。

她挣扎,却不敢太用力怕真地吵醒男人。

可不轻不重的蠕动,便挑起了男人的欲望,当她发现不对劲儿时,已经痛得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最终沉入肉体的欢愉中,后悔晚矣。

……

话说姜恺之送轻悠回家,轻悠仍要求他送去了海景别墅。

看着灯火通明、景色雅致的庭院,姜恺之的眸色又渐渐黯了下去。

说,“这就是他买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轻悠邀姜恺之进屋坐,被拒绝了。

便说,“我不知道。他离开前,把门钥匙给我了。”

他回头看她,眼中有一抹无奈,“也好,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有这么多佣人,就不用我**婆了。”

他转身要走。

轻悠追上两步,诺诺地叫了一声,“恺之哥哥,今晚,谢谢你。”

他顿下脚步,回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已经不在意了。

哼道,“既然是哥哥,还说什么谢。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

她认真地“嗯”了一声,眨眼看着他。

那太过可爱的模样,好像当年,让他移开了目光。

他又扫了眼华丽的别墅,“我今天来,想告诉你,我不会听我大哥的摆步,取一个不爱的女人。宋家的联姻,都是流言。”

“还有,如果那个家伙敢对你不好,我随时会来抢你走。只要你们还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你告诉织田亚夫,我随时盯着他的,叫他最好小心点儿。”

她讶异地低叫一声。

他唇角一扯,戳了下她的脑门儿,“傻瓜,你必须幸福开心。否则,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强盗。”

她低呼一声,“恺之哥哥,我一定会幸福的。”

她红着眼眶,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步下石阶,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走,又一边扬声说,“你告诉织田亚夫,我会比他更有耐心,七年我都等了,还怕这一时半会儿。他是我亚国最大的敌人,只要他退缩,你就是我的老婆!”

“好吧,我会告诉他的!”

轻悠站在石阶上,大声回应,用力挥手,看着男人的背景一点点消失在黑暮中。

那是,陪她走过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青春的男人。

那么那么那么好的人呵!

他也是不可替代的。

她想,这段缘份从来都没有断,它会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恺之哥哥,这一世能遇到你,真好!

……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得到。

我们感谢那个,曾经陪伴了我们一段美好时光的人。

就算不能时时见面,但在彼此心里,他(她)永远都在。

只要每次想起,我们能会心地微笑,感激,铭刻,永不忘记。

这便是,这一生最好的赐福。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管是曾经的爱人,还是朋友,亲人。

知此意,懂此情,更无憾。

……

这一夜,轻悠睡在两人曾经激情缠绵的大床上,很香。

几案上,放着那把爱的钥匙。

还有一封,刚刚写完的信。

——亚夫,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也许我失去了一些,但我又重新得到了很多。

我觉得,我很幸福。

——很想很想很想你的悠悠,亚夫的宝宝,于爱的少滩大房子,深夜留笔。

ps:附赠最近泸城最畅销的男女士通用滋润膏,呵护吾夫的脸皮。

……

日子如流水般,悄悄滑过,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对于亚国人来说,这只是洋历的新年,而不是传统意义的上春节,气氛有余,气势不足。

可对于东晁人来说,一月一日,便是传统意义上的春节。

按照他们的习俗,一月的头三天“三贺日”,要互相拜年,喝屠苏酒,吃青鱼子、黑豆。用酱油和糖煮的小干鱼,寓意子孙繁盛,身体健康。早餐,还要吃“杂煮”,即年糕汤,对此,轻悠很喜欢。

她从十郎嘴里了解到这些风俗,决定陪着小叔过一个东洋风味儿的上元节,拍下照片,让远在北平的织田亚夫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快乐。

两个女孩欢欢喜喜地抱着一大堆购买来的东西,边走边聊天。

“十郎,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你们家过年都有什么特殊节目?”

“我是孤儿。”

轻悠微讶,急忙换了口。

十郎却不以为意,“我是被十一郎拣回家的,后来就跟着师傅,就是十一郎的父亲,接受忍者训练。我记得,刚去他家那几年,家徒四壁,师傅都带着我们去偷别人家做好的年糕。”

轻悠差点栽个跟斗,“什么?去偷年货?”

这个过年节目倒是够特别的了。

两人笑了起来,曾经的苦难在回头看去时,已经褪去了那层黯色,化为生命中的一块值得珍藏的羽花石。小石头未经流水打磨前也许黯淡无色,却在岁月的冲洗下,慢慢散发出它独物的光彩。

轻悠在心里默默祈祷,过去的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生活几起波折,大家齐心协力都渡过了。

感谢上天给予的磨难,我们收获了很多。

“如果,能和亚夫他们一起过年,就好了。”

“夫人,下次一定会的。”

“十郎,你想十一郎吗?”

“呃……我想找他打架,手痒好久了。”

轻悠不理解,“打架,那多伤感情啊。要是我,我一定……嘻嘻!”

两个女孩都垂下了头,绯红着小脸。

也许方式不同,情况有异,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爱。

“你们也要守岁的吗?”

“当然。除夕的夜里,家家户户都要守岁,而且还要在午夜的时候到附近的神庙去祈福,聆听神社住持敲响除夕的钟声。那时候,几乎所有的神庙内外,人山人海,非常壮观。我记得,我唯一一次参加皇家的除夕钟声祭……”

轻悠听着十郎充满思念的叙说,心底有一个念头,开始悄悄萌芽。

……

此时,距离一月一日,还有五天。

回医院时,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些让轻悠觉得是不速之客的人。

“清华,这医院的条件那么好,刚才我来还看到有一些是好多人住一间房,你这一人就住这么大套病房,一天下来,要花不少钱吧?啧,你这里的护士都这么漂亮,啧啧啧,清华,你真是出息了。”

六姥爷背着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不住点评,一双贼眼老往人家护士的v领制服胸口上瞄。

轻悠进门看到这情势,心下不满,重重将一包东西重力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大声儿,将众人的注意全转了过去。

三娘摇头,上前帮女儿拣东西,询问街上的节日气氛,并轻声解释了六姥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其实,是五姥爷想念儿子,好不容易等到天色见晴,雪没那么大时,从应天赶来的。

先前亲夫号带来的族人里,便有他们两老家伙。

那一百多号族人能够安全脱险,这里也不乏老家伙们的先见之明,和积极组织。

同时,两姥头还带来了西南地区的最新局势发展。

在他们离开后,百合子没有再对付轩辕家,却不知怎么撬动了整个西南军阀大战。最终大战在屠云的干涉下结束,而华中的势力正式入驻西南的核心城镇。那些小军阀竟然一至认同了这位屠少帅,以其马首示瞻,与华南国民政府真正形成了两庭相抗的态势。

轻悠心下暗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势力的分割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细下一想,屠云把姜家视为不共待天的仇敌,绝不可能归顺姜家。如果要报仇,他必须壮大自己的势力,吃下西南军阀的力量,进行统筹布署,正是取胜的最佳战略。

而百合子……

她不敢多想,跟母亲商量做东晁的新年美食吃。

六姥爷一听就不乐意了,说没事儿学什么东洋鬼子吃年糕。

轻悠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自己的厌恶,跟六姥爷从头呛到尾。

当然,最终胜利者当然是拥有主场控制权的轻悠。

等到两位姥爷终于回了旅店,轻悠立即拿出买好的千代纸,陪着轩辕清华一起做贺卡,写贺词。

轩辕清华最近的记忆似乎在逐渐恢复,笑说,“我有些记得,东晁临近过新年的十二月,家家户户都要送贺卡。而且,稍有家传的世家,女主人还喜欢带着女眷们,一起动手做贺卡。”

十郎应称,“对,在我们那里,谁收到的贺卡越多,代表来年可以获得越多的福气和好运。这是非常喜庆吉祥的活动!”

轻悠接口,“就像男儿节时放鲤鱼风筝,女儿节时摆小人偶,乞巧节上可以写多许愿笺?”

三娘笑骂女儿就知道讨好处,占便宜。

一屋人聊着说着,不亦乐乎。

稍后,三娘却将女儿拉到屋外角落,说医院已经安排好轩辕清华在元旦前飞去美国,脑科手术安排在立春以后。想要女儿陪轩辕清华去美国,照顾左右,直到病情恢复。

“嗯,我陪小叔去。”轻悠没有想到这一年又无法同父母过春节,只想到亚夫现在不在小叔身边,她这个做儿媳又是徒弟的,当然不能放老人家一人前往异国他乡治病,独自一人面临生死考验。

三娘欲言又止,她并不知女儿真心思,只以为女儿是为孝敬轩辕清华多年来的知遇之恩,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回头丈夫那里恐怕会生顿闷气了,到时候再说吧!

然而,在这母女两悄悄决定赴美一事时,轩辕清华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

隔日,轻悠将头晚写好的信,不仅有自己的,还有轩辕清华写给儿子的家书,一并送去给南云卫。

“南云将军,这两封信都非常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寄到呢?”

“三天。”

“太好了。那,我做的樱花糕可不可以也一并寄过去?”

“当然,夫人请放心,一定直达元帅手上。”

南云卫接过了一堆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交给勤务兵后,他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东西。回头时,看着女子闪闪发亮的眼眸,不禁微笑。

现在轻悠一看到南云卫这动作,就觉得有好事儿发生,果不其然,亚夫的信又来了。

她急忙将早备好的新年贺卡送出,南云卫有些惊讶,欣然收下,立即教人也送了一张贺卡来,亲自写上祝福的贺词,还礼于轻悠。

众人互道新年祝福,轻悠感受到了浓浓的东晁新年气息,心情飞扬。

离开时,两女孩又碰到装卸货物,其中竟然有不少东晁过年的物品。

轻悠好奇地问南云卫,南云卫解释说东西都是东晁漂洋渡海来,专门送到前线战士过新年用的,以鼓舞士气。其中也有不少家眷送来的家书和新年礼物,同她们一样。

轻悠有了一种奇妙的惺惺之的感觉,想到除了自己还有这么多人没法跟亲人团聚,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也没有那么遗憾了。

“你们也是用火车送过去么?”

“物资是用飞机,不紧要的都用火车,大概刚刚能赶上三贺日吧!”

“哦,不紧要的是什么?”

轻悠觉得都很紧要啊。

南云卫顿了一下,笑道,“夫人的东西都很重要,也很紧急。”

轻悠觉得这位不苟言笑的上将,其实挺聪明知趣儿,也挺懂得讨好女士的。

又问,“你们用的都是像亲夫号一样大的运输机么?”

南云卫表示没错,招呼起搬货的人来。

轻悠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和十郎先行离开了。

只是心里的那个念头,还是被遗憾地搁下了。

回到医院,轻悠兴冲冲地跑进病房,叫着,“小叔,又有回信了,还是两封哦!”

哪知道,病房里空无一人,床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护士正在打扫房间,看到她跑进来都愣了一愣。

只有熟悉的护士长上前解释,“轩辕小姐,清华先生已经去机场,十点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已经起飞去美国了。”

“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决定……”

护士长拿出了一封信,说轩辕清华早就这么决定了,还让所有人都瞒着她们。

轻悠不及看信,转身就跑了出去,要往机场冲。

“十郎,我们去南云将军那里借速度最快的汽车。”

“好。”

可才跑出医院,就碰到了从机场回来的三娘等人,三娘急忙拉住女儿劝说人已经走了,他们亲自送走的,轩辕清华并不是一个人,有五姥爷和几个侄孙陪着,到了那里他们会照顾轩辕清华。

“娘,为什么小叔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亚夫都不在他身边……娘,我们怎么可以让小叔一个人去……”

面对手术的危险

面对病痛的折磨

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

却没有最亲的人陪在身边?!

那时,坐在专用飞机上的轩辕清华,看着碧蓝盈透的天空,微微笑着。

其实他比谁都更渴望,能和孩子们多待上一段时间,可是,他也怕成为他们的负担。

他想来想去,能为轻悠和儿子所做的,就是给他们更多的相聚时间,不要再步上他和紫樱的后尘,他希望在有生之年,他的孩子们是幸福的。

所以,他选择离开。

——我的小悠悠,终于长大了。

会管理公司,会说几国外语,还会打老虎斗黑熊,拯救自己的同胞,比小叔还了不起了。

我的小悠悠,你知道你最了不起的是什么吗?

你帮小叔找回了最最最重要的东西。

乖,不要哭。

小叔手里还拿着你爱笑的照片,小叔希望下次回来,我们身边能多两个人。他的怀里有你,我的怀里有个小小宝儿。我们一家人团聚了,照一张彩色的全家福。

小叔会努力跟病磨做斗争,我的小悠悠不要再哭鼻子了,快去找他吧,早日给咱们家添个小小宝儿。

……

因为没能陪轩辕清华去美国,轻悠哭了一夜的鼻子,自觉不孝。

三娘开导了女儿半日,也说连夜要赶回应天,那里还有一大家子的事,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上元节。

看着女儿愣怔的表情,三娘叹息,“算了,我就跟你爹说,你在向家的事还没做完,春节的时候才能回来。”

“娘……”

“别哭鼻子了,要给未来姑父瞧见,该笑话这轻悠这丫头怎么还没长大,老是哭鼻子。这上元节第一天就掉眼泪,未来一年都是个哭相儿,丑死了,谁喜欢。”

轻悠终于被母亲逗乐了,拉着十郎就跑。

本来以为那个计划已经搁下了,没想到小叔突然离开,故意要成全她,她当然不能辜负了大家的好意。

“夫人,这恐怕不行。”

未料到最不可能现出问题的环节,把她给卡死了。

南云卫对于提出要去北平的轻悠,表情非常严肃,死硬,就像偶时碰到他给下官下命令时一样,十分坚持,毫无妥协余地。

“现在北平局势不稳,间谍特工频频活动,。物资运送在每一个环节的总负责人,都实行了严格的保密,以保证没有任何势力和机构可以渗透进去。”

“紫禁城的确遭到了俄国最新式炮弹的攻击,虽然那是一小股潜伏者,故意混入城中作乱,已经被清理掉。但是不保证还有其他潜伏者,伺机而动。”

“夫人,北平不仅有保皇党,还有疯狂的军阀,在龙村将军的治理下一直相安无事,可最近这次大战,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不知还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您的安危是殿下亲自交拖给我的重责大任,我绝不能让您有可能处于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之前因为向家的事,让您差点被流氓伤害到,在下深表歉意。还希望夫人能静下心,体谅属下的难处,安心等待殿下凯旋归来。”

轻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问,“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答应我的要求了?”

南云卫紧抿着唇,深深看了一脸坚决的小女人,叹道:

“夫人,不是下官故意为难您。最重要的是,目前我们也不知道,殿下和龙村将军的总指挥部安在什么地方。您看了报纸也知道,之前由于内奸出卖……”

后面的话都被小女人甩在脑后,拉着十郎离开了。

南云卫抚着额头,心说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去北平呢?

那里正在打仗,不是在开新年party啊!

男人永远不会懂,对于恋爱中的女人来说,一切困难都只是让爱情之火汹汹燃烧的催化剂,困难越大,动力越大,根本拦不住想要与爱人团聚的决心。

一出来大楼,十郎就说,“夫人,我有办法混进他们的运输飞机,到了北平,跟着运输队走,还怕找不着殿下嘛!”

轻悠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个头儿虽小,胆子却很大的小女人,一拍即合,开始行动。

于是,在距离上元节的前三天夜里,两条娇小的人影包袱款款,混进了巨大的运输飞机里,踏上了奔赴情郎过新年的旅程。

……

这一路,她们又将碰到什么际遇呢?

------题外话------

轻悠的北平之行到来啦!哈哈哈!

会碰到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呢?大家拭目以待。

vip章节 20.一不小心,闯进战场

在一阵疾速的空气压力下,蓦然失重的感觉,让紧缩的心脏仿佛一下被抛到了半空,悬呼呼地连眼珠子都定住了。

轻悠和十郎紧紧抱着,虽都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可当下只有她们跟一堆货物在一块儿,这货物里还有鲜活的**鸭鱼狗猪,发出各种嘈杂的叫声,让人紧张得不得。

两人张大了嘴呼吸,耳边隆隆的轰鸣声终于渐渐消弱下去,耳膜也没再那么难受了,表示飞机终于升空,趋于平缓均速飞行。

十郎轻声安抚了下轻悠,慢慢揭开了木头盖子,摸出去察看了一番,表示运输机里除了货物就只有她们两女人。

随机的只有两名飞行员,和一名送货员。送货员在前舱里坐着,舒服地喝着热茶打盹儿,暂时不可能到这一片杂乱、臭气熏天的后货舱来。

爬出那个本来装酒的圆筒箱子,两个女人借着舱顶微弱的灯光,轻笑着给对方打理仪容。

这感觉,就好像突然回到了童年时代,背着大人捣乱似的,小小的兴奋雀跃里,又裹夹着十足的甜蜜。

轻悠想,要是男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会是什么反应呢?

爆跳如雷,还是欣喜若狂?

或者,两者都有吧!

也许过程稍稍有些曲折。

十郎在一堆纸箱边铺了一个小窝,扶轻悠坐下后,又不知打哪儿弄来了一盏煤油灯,灯光轻轻拧亮后,她们发现纸箱里竟然都是战士的家属们送来的贺卡。

正在无聊的两人,兴致勃勃地偷看起别人写的家信和情书来,看到趣处,交头接耳,捂嘴直乐。

当睡过一觉醒来时,小小的机窗外,透入一线明亮的阳光。

新的一天到来了,也预示着她们距离自己的心上人,又近了一步。

十郎说,“上机前我打听到,他们这批物资就是送给少主的直属亲卫队,估计夫人您送给少主的东西也在这里面。我想这么重要的信物,多半被那个送货员亲自保管着。到时候下了机,我们就跟着那送货员,应该就没问题啦!”

轻悠点头,十分信任十郎,便没有细思这其中存在的问题,几个要点,都是“估计”,而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殊不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运输机在飞行了十小时,于预定地点加油时,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突变。

机长接到了一个紧急电报,“又改航道了,这批货说要直接送到热河机场。”

副机长愣了下,脸上浮出一抹惊慌,“热河机场,上次不是说俄国鬼子把机场夺走了么?咱开去那儿,不会被高射炮轰掉吧?”

机长蹙眉,将电报条递过去。想到一周前送货时,那俄国鬼子新发明的高射炮弹居然擦着他们的侧翼打过去,把他们货机上方负责护航的战斗机都给轰掉一架,就浑身发凉。

“应该是已经被夺回来了,不然不会让咱们去那儿。”

送货员也走了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头,“我必须转机了。这位跟我换班,请两位多多照顾了。”

新来的送货员朝两位机师行了个礼,三人看着那送货员走向另一架小型飞机,机头上帖着两个最让人羡慕又崇敬的徽记,皇家专用的十六瓣菊纹印,以及织田亚夫亲卫军专属的狼头军徽。

如果轻悠和十郎能坐上这架小飞机,那就可以轻轻松松找到织田亚夫。

副机长疑惑,“这人带了什么贵重物品,居然可以坐亲王殿下的私人专机呢?”

机长摇头,“谁知道啊!瞧他手上提着包裹也不大,也许是从京都皇宫里送来的新年礼物吧!”

三人同时露出羡慕又敬佩的目光,当加油师傅吆喝着油已加满时,不得不撤回眼光,踏上那条属于自己的危机重重的道路。

那时候,十郎在运输机高高的机窗下搭了一叠箱子,扶着轻悠爬上了窗口,朝外张望着紧张忙碌的机场。

“呀,那架飞机身上好像有亚夫的军徽呢!”

“真的吗?”

“还有皇家徽记。好像亲悠号呢!”轻悠感叹,心里有些着急。

“飞走了?可惜,要是早看到,我就出去打探一下。”

“没关系的啦,咱们跟着这架飞机走,应该也能找到亚夫。”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宽慰对方。

“十郎,我都没看你准备什么礼物给十一郎呢?”

“咳,我,我有准备。”

“真的?那你放哪里了?全藏身上了吗?”

“夫人,您别开我玩笑了。我准备的是拳头啦!”

“哎,十郎,女孩子要温柔一点,男人好多时候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我给你说哦,啊——”

飞机突然一动,搭得不太实诚的木箱子晃了一晃,随着转道加速度,木箱重心一差,全掉了下去,两个抱成堆儿的女人摔了个一塌糊涂。

前舱,新送货员刚坐下系好安全带,又站了起来,朝驾驶室喊。

“机长,这机上还有别的人吗?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

回话的是副机长,笑道,“除了咱三儿,就没别人了。不过后面的**鸭鱼狗猫到是不少,你有兴趣,可以到后面去点点货啊,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可爱的小妞儿,专门到前线去慰问战士们!哈哈哈!”

送货员当然没兴趣去察看后面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他又是临时接到命令,收货的人都是普通士兵,不是什么大将军,便将帽沿子一拉,闭目打起瞌睡来。

轻悠和十郎终于爬出箱堆儿,抖掉身上一堆**毛鸭毛,紧张地朝前舱方向望了望,发现没人来察看,都吐舌头笑笑,忙把箱子重新垒好。

“南云将军说,东西送到亚夫手上,要三天呢!那这飞机难道还要停两次加油么?那咱们到的时候,能不能赶上除夕夜的钟声呢?”

十郎说,“应该不是的。这种运输机只要一天多时间就能飞到目的地,到了之后,货物重新装上车,又要搬好久去了,然后再由汽车送到驻军地,又需要些时间。”

轻悠双眼一亮,“太好了。也就是说,咱们至少有一天多的时间找到亚夫。应该够了!”

十郎点点头,心下却莫名地不安起来。

……

话说在轻悠乐观的期待着与亚夫见面时,泸城的南云卫已经急得火爆三丈,骂得一屋子的后勤军官都抬不起头来。

“该死,立即发电报给亲王殿下。”

副官“嗨”了一声转身就走,又立即被他唤住。

“算了,我亲自去发。”

南云卫抚了把额头,抬头时又狠狠扫了眼屋里的众人,众人吓得直缩脖子。

他喝道,“你们立马给我联络所有运输机的机长和送货员,让他们尽快清察货物,给我把人找出来。不准动粗,好好把人看着,等殿下派人去接。”

众人躬身应“是”,等将军大人离开,齐齐抹额哀叹。

唉,这两女人到底是谁的家眷啊,连亲王殿下的运输机都敢偷上,跑去前线不要命了嘛!

南云卫发了电报,背脊已经一片湿凉。

他怎么能想到,那个小女人竟然胆子那么大,拒绝不成,就敢往前线跑。

这也要怪他自己,常对着那张可爱温柔的笑脸,都忘了当年她那敢于跟亲王殿下死嗑的倔性子,上前线找人,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希望能尽快找到人,不然……

他自然不怕男人的惩罚,更怕的是男人若知道了这事,又会闹出像当年荻宫惨案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好像受伤的总是男人啊!

……

当轻悠和十郎迎来第二个太阳时,北平,东晁驻军总司令部的军官们,已经连续三天通宵达旦地运作,远方不时传来隆隆炮声,紧张的前线气氛攥着每一个人的心。

作战会议室里,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羊毛披风的男人,从案前抬起身,右手上握着铅笔,指头早被染黑。

除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一片充红,形容神秀依旧,被扒得有些凌乱的黑发落下几缕掩住沉黯的眼眸,唇角紧紧抿着,面上倏地闪过一抹狠戾。

冷声道,“传下令去,右翼部队必须保住热河机场,等待空军支援,绝对不准退后一米。凡是阵前退缩的人,通通当场处决,扣除所有家庭抚恤金。”

传令官重重一喝,转身跑了出去。

“龙村,时间一到就开始总攻。”

男人说着,将沙盘里的士兵和代表装甲车的小图标,一齐推过了一条白色的长河,那就是几年前东晁从俄国人手里夺回的亚国防线——黑河。

在多数亚国人心里,这也是一条用来抗击俄国红毛鬼子的最后心理防线。

可现在,那里在轻悠和十郎离开泸城的那天,就已经被俄国人占领,东晁帝军退后一百里驻守。

俄国人没有立即乘胜追击,倒是让东晁帝军有些意外。

这也不难推测,他们在渡河时损失了极大的兵力,勉强占领了黑河驻军地,却已无力展开大规模侵略,全源于他们的后勤支援远没跟上,已是强弩之末,何来争天夺地。

虽然他们的大批援军和粮草还在路上,但两岸都排布了那种新式的高射炮,射程范围在一百里之内。

东晁军此战也损失惨重,自不敢再以卵击石。

织田亚夫没有下令立即夺回阵地,失守的消息如西伯利亚不可抵挡的寒流,已经在亚国全境内扩散开来,以致于在这个亚国传统的元旦节里,整个华北都被笼罩在浓浓的阴霾中。

这种低气压,也同时影响了远在华中的应天府的执政者们。

国民政府的议会会场上,宛如菜市一般争吵不休,叫骂侮辱,层出不穷。

“姜恺之,你之前对华中屠家的策略已经彻底失败,如今华中和西南联合一致。这封屠云发来的挑战信,我想你应该好好看看了!”

姜啸霖最大的政敌——丁世琨,当着一干议员的面,将一封早被拆开的信扔到了长长的桌面上。

已有六十高龄的国务卿拿过信件,操着微颤的声音,读了出来,“……姜啸霖派国民外交官陆维新串谋刘正强毒害我父,又挑唆我兄长互相残害而亡,此杀兄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日不报,绝不言和!”

所有的讨伐,都直指姜啸霖一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有惊讶,有了然,有戏谑,也有憎恶不耻,更有维护者跳出来继续打口水战。

总之,现在华中的问题直指姜啸霖,众人对他在军事战略上的决策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和问责。

丁世琨胜追击,不依不饶,“姜大总统,听说你之前还专赴泸城找织田亚夫谈判,关于抵御俄国人侵略一事。

先不论此事真假,现在黑河已经失守,我们最后的一道防线是你当年送给东晁帝国的,这一事实绝没有假。

现在,黑河败在了他人之手,却陷我北方千万万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连这个上元节也不能安心团圆庆贺,你姜啸霖难辞其咎!”

年迈的国务卿转头询问一直冷沉着俊脸,一言不发的姜啸霖是否要对此事,向大家做个解释说明,好平息众人心中的疑虑,以免引起更多的误会和猜忌,不利于党内团结。

可姜啸霖半眯着眼,不置可否。

同时,做为被讨伐指责的同谋者,外交官陆维新拧眉看着自己追随的男人,唇角一抿,突然撑手要站起身。

“维新。”

姜啸霖按住了好友,目光深凝,让陆维新讶然的同时,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却松了下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男人的眼神。

姜啸霖率先站了起来,抚平黑色西装的褶子,环顾众人一圈儿。

嘈杂的声响立即熄灭了不少,众人全举眸端望着这位纵然在群情激愤的不信任眼光下,依然气定神闲的男人。

“对不起。我姜啸霖,就此前一系列行政策略以及军事策略的失利,向诸位先生以及全亚国百姓,表示最深的歉意。”

咔嚓一声,角落里突然爆出了闪光灯。

顿时又引起一片轰吵,警卫员立即将那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记者,撵了出去。

等一切平息后,丁世琨立即喝问,“姜啸霖,你难道就不为你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失败的后果吗?”

姜啸霖看过去,目光如奔雷疾电,让丁世琨心下一凛。

他一字一句说,“我姜啸霖是由亚国国民选举出来的大总统,我的功过,理应由国民们来评判。

至于议会要通过大总统改选一案,我绝不会反对。这个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我亦衷心希望,能选出一位更能领导我亚国走向安定团结、统一强大的好总统。”

说完,他不卑不亢地朝众人深深一鞠躬,便转身离开。

留下身后一片,不甘,愤恨,或敬佩,疑惑的眼神。

陆维新紧随其后,当走出议会大楼,坐上车时,他才开口,“啸霖,让我去华中吧!要平息屠云的恨意,让他归顺国民政府,只有……”

姜啸霖举手打断了话,“维新,我们会赢的。织田亚夫不可能输!”

陆维新神色依然凝重,“我相信你的赌注。可是欧美方面对于你私下跟东晁帝国联合,已经非常不满。恺之那孩子也不够体谅你的苦心。而织田亚夫答应帮你抵抗俄国势力入侵,那也无非是与虎谋皮……”

姜啸霖却笑了,“与虎谋皮又如何?只要我们有实力,老虎又何惧。那也不过是头畜牲,焉能胜过我华夏儿女众志成城。”

陆维新纵然有千言万语要劝,还是慑服在了男人坚毅璨亮眼神下。

……

这是轻悠离开泸城的第二天,元旦的前一天。

东晁总司机部

“总攻时间,定在黄昏时分。”

“是。”

传令兵领命后,转身就给身后一排负责联络的无线电收发员发布指令,屋里立即响起嘀嘀的电报声,和手摇电话的声音。

织田亚夫接过十一郎递上的热毛巾,洗了一把脸,才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时间,已过正午。

距离命令中的黄昏,只剩下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

如此短的时间内发布命令,自己这方战将们的神经可绷得死紧了,如果前部分的战略目标没有实现,部队没有到达计划总攻的地点,会直接影响接下来的成败。

这样的安排,给我方的将领和士兵带来的压力,非同凡想。

可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怨言,因为,这就是战场,生死交割之地。

然而,这样做的好处,却是立竿见影的。

不用担心无线电信号被敌方拦截后破译出他们的总攻时间,提前做好防战准备。因为时间太短,当你通告全军时,已经来不及行动。就算来得及行动,也不一定能周密布署好防战措施。

正所谓,兵贵神速。

争分夺秒,抢战先机,便是战场上最大的胜利法宝。

织田亚夫选择的总攻时间,正是俄国军队后援力量到来的前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在敌方眼里,已经非常短暂,且又在黄昏时分,饭后发动进攻。对于已经守卫驻地一整天已经相当疲惫的人来说,正是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了。他们想像不到,短短五个小时,敌人能干出些什么。

所以,只用再等五个小时,援军一到,不仅有战力支持,还有犒劳他们这些前方将士的美酒佳肴,以及新的晋级任命。

等待着美酒和奖励的心情,能不放松吗?

可是在他们放松的同时,东晁帝军的每一个士兵却绷紧了全身的弦,准备发动一场决定最终生死的大战。

织田亚夫咬了一口三明治,眼睛仍没有离开军事地图,眉头蹙得死紧。

即使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安排下,一步步成功实践,但不到最后胜利,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态势,都让人不能调以轻心。

龙村冶也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个情形。即使自己行军打仗四年多,似乎也没有男人如此拼命,旁人顶多三天不瞌眼,可是这个男人从黑河失势退守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休息过了。

说不佩服是不可能的!

“殿下。”

他身形一正,行了个点头礼。

织田亚夫抬头看来,目光中一抹冷芒闪过,似乎对于本该整理军队准备总攻的龙村,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那目光太尖锐,让龙村治也心下一凛,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浅薄浮躁的小军官,直言道,“她想见您。”

织田亚夫放下了三明治。

声音极冷,“龙村,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已经长了些脑子,不会干出这种蠢事。”

龙村治也耳根一热,本已黝黑的脸庞抹上一层黯红。

却不得不说,“殿下,属下愚昧,但……”

织田亚夫突然一挥手,断了话,“野田澈那里,我会帮你说和。”

遂站起了身。

龙村冶也见状,心头终于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出完,面前还高他几公分的男人身形明显一晃,他立即伸手去扶,却被男人挥手挡掉,一个强硬到极点的眼神,让他又收回了手。

心中不免叹息,这个男人真是太要强了,就算在最亲信的人面前,也不愿泄露丝毫脆弱。

不知道,在轻悠面前,是不是也一样?

一行人走出行军帐。

谁也料不到,大帐外面对的却是一片覆满冰霜的田野,若是再过三四个月,这里将是一片灿烂夺目的金黄色油菜田。

织田亚夫选择的总司令部,是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农家后院。

农家的屋舍被军方征用,那几间老旧的四合院里只住着两种人。

走进四合院,就听到一声声尊敬的“殿下”、“元帅”,织田亚夫轻轻点了点头,向迎上前来的医生询问伤员的情况。

受伤的士兵,便是第一种人。

男人将能遮风挡雪的屋瓦房让给了更需要避寒的伤病员,而住在简易的行军帐蓬中。

进到主屋,外进仍然住满了伤员。通往内进的主室,被一扇厚厚的铺了棉被子的木门挡住了。

门前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半残士兵,被警卫员一脚踢醒时,吓得跪地直叩头。

房门被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有药味儿,还有浓烈的男人汗臭味儿,混和着淫一乱的异香,撑和出的味道简直让人难以呼吸。

忽高忽低的申吟声,从那张占了整间大屋几乎一半的老旧雕花大木床上传来。

地上堆放着的衣物,一眼就能瞧出还不只一套。

一个士兵就从后门溜进来,完全没发现正大门走进了几位大人物,就急着脱裤子,嘿嘿笑着掀帘子要往那摇晃不定的大床上爬去。

屋子极黯,只点了两盏豆大的煤油灯,照得厚厚的床帐里一片人影闪动,那噗嗤噗嗤的皮肉交叠声,格外刺耳。

这便是第二种人——军妓!

龙村治也看得难以忍受,上前就要抓那小兵,却被织田亚夫抬手止住。

十一郎十分不满地瞪了眼龙村治也,对于这位总是给主子惹麻烦,还专门跑来打断主子两天唯一一顿的进餐的将军,实在讨厌得不行。

这个时候,十一郎特别怀念轻悠在,主子绝不会这样亏着自个儿的身子。

织田亚夫看了看手上的表,就那样负手而立,等着帐子里完事儿。

而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竟然还有人溜进来偷食,当即吓得傻了眼,抱着脑袋被警卫员押到墙角蹲下了,而从大床上获得满足后出来的男人,好几个被吓得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跪地直叩头。

其中,竟然还有织田亚夫的那位,差点把轻悠的信件给烧掉的小小勤务兵。

等到再没人进帐子时,里面的女人不耐烦地一哼哼,地下跪了一圈儿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弟,埋头直抽冷气儿。

帐帘子一挑,露出女人披头散发,在情欲的滋润下格外红光满面的半张完好的脸庞,见到帐外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时,咯咯一笑,伸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嗲声相邀:

“呵,龙村将军,你也想在送死之前来快活一下么?来啊,我保证这一次,比咱们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销魂噬骨,欲仙欲死哦!

呵呵呵,你要不信,可以问问这群死鬼,刚才有多爽!”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手舔着自己的蔻丹红指,将床帘一撩,一根白玉似的大腿滑落下来,朝这方大打开,露出一片沾满淫浊白液的腿根子。

刹时间,满屋子的男人眼角直抽。

龙村治也咬着牙,转开了眼,耳根却一片爆红。

唯有织田亚夫冷眼看着这一切,连日未进水米的薄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他转头看了眼垂首的将军,淡淡开口,“龙村冶也,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龙村冶也咚地一下跪落在地,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事实上,在北平城游街示众后,本来要立即杀掉百合子,但当时得到紧急军报,俄国军队正在整饬准备攻占北平城,便暂时交百合子给收监看管起来。

当时,男人下了条命令,说不要让这个卖国求荣的女奸细太好过。

龙村冶也很清楚,这个“奸细”的名义,只是男人为了报复百合子伤害轻悠和轩辕家的借口罢了。

那个新任务,让百合子带回了俄国少帝最新的军事情报和兵器秘密,本来以为,会跟战友们领个大功,获得更高的嘉奖,哪知道会是如此结果。

那个男人亲自将百合子推上了帝军荣耀的巅峰,又让这女人在瞬息之间摔落深渊,如此致命的打击,教百合子在面对一起逃回来的战友们的愤怒发泄时,就已经疯掉了。

但男人没开口要百合子死,那个响有医学天才的东堂家的少爷,竟然救回了百合子的性命,却让她神质不清,自甘坠落为浪荡淫一乱的妓女,供士兵们随意发泄——名符其实的公共厕所。

“百合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织田亚夫开口,声音冰冷至极,比起屋外零下四十度的严寒还要冻人。

百合子眨眨眼,似乎才看清龙村治也身边的男人。当看清后的下一秒,她一脸淫一糜的娇媚气息瞬间撤尽,宛如突然苏醒的母狮般咆哮地从床上弹起身,嘶吼着冲上来。

在男人身前一米时,百合子被十一郎和两个警卫员按压在地,雪艳的脸被沙石的地面擦破。

“织田亚夫,你这个没有心的魔鬼,魔鬼——你无限期,我要告上东晁帝国的军事法庭,你才是真正的卖国贼,你才是最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刽子手,你才是帝国最大的侮辱,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呜呜呜,你还我的光一郎,你还我的宝宝,你还我的幸福来……呜呜,亚夫哥哥,你怎么这么狠心……紫樱姑姑,你看到了吗?亚夫哥哥他有多残忍自私……

亚夫,亚夫,求求你,放我回家,我要和光一郎在一起,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她语无伦次地哭闹起来,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

织田亚夫扫了眼龙村冶也。

龙村冶也心下汗颜,之前他来见百合子最后一面,百合子百般求请他。他不过看在两人有段露水之缘的份上,且她又是野田澈大将托付他照顾的人,才答应帮她再见织田亚夫一面。

却没想到,这个用来关闸她,同时也是给她续命的房间早就变成了军队的一个慰安所。

男人的那道锐利的目光,仿佛早就看清了这一切真相,让他心虚汗颜,没有脸再多说什么。

织田亚夫下巴一扬,道,“百合子,如果你真的如此爱国爱你的丈夫,那么,就用你的鲜血和身躯,作为庆祝我帝军总攻胜利的最好祭品吧!”

百合子浑身一抖,混沌的泪眼立即迸出两道阴毒至极的光芒,嘶声大吼出,“织田亚夫,我诅咒你,你和轩辕……不得好死,碎尸……”

她的声音被十一郎直接辗进了沙石地里,却还是蹦出一两句来,让织田亚夫本来没有表情的俊脸,浮现一丝深重的厌恶。

“碎尸万断么?很好。我听说亚国有一种刑法,跟这个很像,我相信你会非常有兴趣享受享受。”

百合子又大声叫骂。

一个眼神闪过,十一郎拨出腰间的短武士刀,朝那嘴里一剜,一块肉团啪地落在那群士兵面前,吓得那个勤务兵失禁,鼻涕眼泪抹了几大把。

百合子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却突然张嘴嘎嘎地大笑,看向织田亚夫的眼神,也充满了兴灾乐祸的意谓。

这让已经一周没好好休息过的男人,火气上涌,甩手走掉。

同时下令,“这些违反军纪的士兵,通通送到校场,同俄国人一起,阵前煞血祭旗,以振我帝军士气!”

龙村冶也重重地喝应一声,跟着出了房间,再没回头看女人一眼。

没人发现,女人看着那小小勤务兵的眼神,淬了阴冷的暗笑。

这时候,更无人得知,一封写着机密二字的文件,已经安全地登上了到东晁帝国京都皇宫的大船,而收件人,正是那位在神庙中已经伺奉三年,终于回归皇宫的东晁第一美人——出云公主。

……

阵前誓军,参加的人除了东晁帝国全部驻北平将领士兵,还有傀儡皇帝等一干大臣官员。

当他们看到祭旗的死刑犯里,竟然多了一群衣衫不整的东晁士兵时,都呆了一呆。

然而,站在众人前方的那个身着笔挺黑色军服,容貌俊美得宛如天神般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有大臣打听得知这些人不过是违反了军纪,阵前逛了逛军妓发泄压力罢了,竟然就要同敌人一般上断头台,心下对于那光德亲王的认识,完全推翻了过往一切的美好猜想。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这些前朝遗老更吓得昏死了好几个,傀儡皇帝当场就吓得呕吐不止,被送回了营帐。

“魔鬼亲王”四个字,从此便不迳而走。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灰黯的天色下,鲜血一泼泼地染红了一地白雪。

七八个士兵,拿着尺长的武士刀,每在百合子身上割下一块肉,就高声呼喝一声“明仁帝万岁,东晁帝国万岁”。

有俄国士兵看不过去,叫着给百合子一个痛快,就立即被一起扒光了衣服,从舌头耳朵鼻子,到身体上所有突出的器官,被残忍地割去。

那些犯规的东晁士兵早吓得昏死的昏死,有想撞地求死的立马就得到同那俄国士兵一样的下场。

整个刑台简直就是惨不忍睹的修罗场,甚至,比修罗场还要可怖。

死亡,在这一刻,都是件奢侈的事儿。

那个时候,轻悠根本不知道最爱的男人会下达如此可怖的命令,仅仅是为了给她和她的家人们报仇出气。

“呀,夫人,好像下雪了呢!”

十郎从窗口上跳下来,身体轻盈柔软得不可思议,看得轻悠很羡慕忍术。

要是不十郎说了忍者的练习方法,真吓到她,她恐怕就会立即拜师求艺了。

“这里比应天和泸城还要冷好多,估计,有零下几十度了吧?”

出门前只带了一套衣服,现在全兜在身上,也止不住地打颤儿。

更不用说现在高空万米,温度更低得可怕。

要不是十郎想办法弄了个小火盆烤着,轻悠觉得自己肯定立马就变成人体冰棒了。

“夫人,飞机快降落了,到了地面就没这么冷了,您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联系殿下,他一定会派人来接您的。”

“嗯嗯,我没关系啦,我顶得住的。我也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娇弱。这里毕竟是战场前线,有危险的,咱们一起去找亚夫他们。”

十郎重重地点了点头,握住了轻悠伸来的手,心里温暖而满足。

能遇上这样好的主子,是她的幸运。

就如同,当年一头撞上十一郎,被师傅收养一样,更是她的幸福。

两个小女人聊着,机身突然抖了几下,开始下降了。

她们急忙抱成一团,大力呼气,随之而来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由于运输机的机体庞大,不比轻悠以前坐过的战斗机和小型飞机,空气的摩擦影响机体震动更为剧烈。

这时的驾驶舱,却发生了新情况。

机长正全神贯注地推动驾驶杆,保持飞机平衡下降。

此时天色几乎一片黑暗,当刚降到二千米时,突然一声尖哨擦过飞机而去。

副机长朝舱外一望,吓得大叫,“老天,又是高射炮。下面……下面机场正在打仗啊!机长,怎么办,我们没法降落啊!”

“该死,怎么会这样,叫我们来这送物资,难道他们还没夺回机场吗?”

轰——

一声爆响带着剧烈的震动,从机身下传来。

“机长,不好了,机轮被轰掉一个,咱们没法降落了。”

对于高速行驶的飞机,机轮要出了什么故障,或者不能保持平衡,那是致命的问题,毫厘之间,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呀,怎么回事儿?”

轻悠和十郎也感觉到了猛裂的震荡。

十郎忙安抚轻悠,迅速窜上机窗口探望,发现飞机已经飞得极低,远处一片战火交织的战场清晰可见,地面上飞射而来的弹药擦过机身,简直惊险万分。

“啊!”

机身又是一阵剧烈震荡。

“夫人,别害怕,我们会没事儿了。”

“十郎,我们是不是开错地方,跑到战场上来了。”

“这,这个……”

轰地又是一声剧响,头顶小小的灯光全部熄灭,漆黑一片的巨大机舱里,只有不断跌落的箱子,**呜,鸭叫,狗吠。

突然,一个剧震从身下传来,金属擦撞着坚硬地面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仿佛帖着女人们的脊背传来,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两人吓得同时眯上了眼,祈祷震动赶紧过去。

……

与此同时,东晁帝国北平驻军的总攻大战,正式打响。

“报告,龙村将军已经到达俄国高射炮有效射程内,正式发动攻击。”

“报告,左侧翼军成功突破俄军封锁线,朝黑河驻军地挺进中。”

“报告,龙村将军遭到俄国高射炮正面猛烈打击,损失惨重。”

“报告,左侧翼军也遭到打击,请求支援。”

“报告,右侧翼军的热河机场失守,请求支援。”

男人的声音始终冰冷无波,亦可说极致镇定,“叫他们必须挺住。发信给右侧翼军,叫他们必须抢回机场,否则就按违抗军令处罚。”

传令兵们脸色大变。

违抗军令同叛军无异,只有死路一条,做为领军的将领还必须剖腹自杀,以谢明仁帝。

这样的军令,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冷酷至极。

可没有人敢反驳,只能将命令全部发出去。

这时,穿着一身实验白大褂的东堂雅矢跑了进来,一把拉住织田亚夫的手,低声求说,“亚夫,你看我们的士兵打得多辛苦,你就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现在还来得及,我保证我这一弹投下去,不需要五小时拼命,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让俄国鬼子失去基本的行动力。”

织田亚夫推开好友的手,只说,“不行。未知因素太多,若是感染了我们的士兵,就是得不偿失。”

“亚夫,”东堂雅矢急着绕上前,“我已经研究这个整整六年了,你还信不过我的技术吗?你大概还不知道,你那位德国朋友的元首大人,一直在做这种试验。他们在三个小时内就占领了波兰,其中不乏生化武器的功劳。”

织田亚夫抬起头,突然一把抓住好友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雅矢,真正的武士应该在战场上与人正大光明地决一死战,而不是造这种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央求龙村冶也给你抓俄国人、亚国人,甚至还拿临死的同胞做实验。如果不是我教人拦着,你那些罪证早就被美国记者捅到联合国的红十字协会,成为历史罪人!

那位元首虽伟大,可是使用这种肮脏的东西就是不行。你知不知道,那些被病毒侵害的地方和人种,清理不干净的话,只能用燃烧弹处理,而且在未来的半个世纪,那里都会成为无人敢靠近的死亡之地。”

东堂雅矢惊讶之后,垂下了眼,眼底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亚夫,这都是你的借口是吧?你根本就是受了轩辕轻悠的影响,变得优柔寡断,打个仗还讲究什么光明手段,只要最后胜利的是我们就够了。”

“报告,龙村将军的前峰军已经全军伏没!”

织田亚夫问,“他没有请求支援吗?”

“没有。”

东堂雅矢心下一沉,“亚夫,龙村没请求支援,不会代表他已经……”

“不会,他没有死。他是战士,战士的第一要务就是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雅矢,你也别忘了,你也是战士,如果我够狠心的话,你早就没命了。现在,这里没你的事儿,出去!”

东堂雅矢再不甘心,还是被警卫员推了出去。

他刚一走,高桥就急匆匆地从外面回帐来,他手上拿着刚刚从泸城发来的电报。

“元帅,南云将军来电。”

电报条被一把抢过,下一秒,被烧成了灰烬!

男人瞬间铁青了脸,低咒,“这个愚蠢的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恰时,那个负责送信和礼物的送货员到了,可看到脸色糟糕至极的元帅大人,根本不敢靠近,抱着那个漂亮的竹篓子悄悄蹭到高桥上校身后询问缘由。

……

那一方,在经历一阵疯狂的震动,几乎整个机舱内都天翻地覆了。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

十郎和轻悠废了好大劲儿,才从纸箱和**笼子里爬了出来。

没来得及喘气儿,两人相扶着朝前舱跑去,可倾倒的货物却将两人隔了开。最终没得办法,两人只得撬开了侧舱门。

哐啷一声,舱门大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冷风夹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

可还没松口气,两个女人就被面前爆起的激烈枪炮声,震得傻了眼儿。

前方,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平线上,一下出现了数十辆装甲坦克车,还有手持长枪的士兵,朝她们开来。

密集的炮弹枪火交织成一片大网,铺天盖地而下。

老天,她们竟然真撞进了人家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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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面,咱们轻悠不得不帮忙杀杀红毛鬼子。

21-22

vip章节 21.女英雄诞生

倏——

一颗炮弹从天际飞来,划破空气的哨鸣声,让人浑身直起**皮疙瘩。

轻悠只瞥见一尾焰火从眼前划过,就被十郎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雪,冰冷的雪水滑进衣领子里,明明冰得刺骨。

却毫无感觉。

她只感觉到大地在震颤,仿佛要把她从这颗地球上经抖下去。

冰渣石子打在身上,隔着厚厚的绵衣还感觉到阵阵生疼,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恐惧感和后怕,在体内迅速漫延。

再抬头,眼前的一幕令轻悠毕生难忘。

她们刚刚逃出来的运输机,已经葬身火海,拦腰分成了两半,里面的**鸭猪狗陷在火海里,被烧得嗷嗷直叫,浓黑的烟尘中飘来阵阵皮脂沸腾的气味儿。

“救命啊,救救我——”

一声惨叫从大火里奔出来,轻悠立即弹起身就冲了过去,扒起地上的雪往那火人身上扑撒,十郎跟着她一块儿,迅速将火扑灭了。

烧得浑身血泡的男子,眼珠子都定住了,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轻悠觉得他已经死掉了,皮肉粘帖着烧焦的衣服的臭味儿,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在生命将逝的这一刻,她没有时间去考虑害不害怕,脑子里挤着有限的医护知识,只想尽力挽救这条被战争波及的无辜生命。

“夫人!”

十郎停下了手。

可轻悠还在努力。

这时,两个逃出来的机师相扶着跑过来,看了一眼,惋惜地摇头,“姑娘,他已经没救了,还是给他一枪痛快吧!”

机长拿出腰间的手枪,递上前。

“不不,应该还有救的。”轻悠坚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距离最近的战地医院还有多远。”

话间,“夺夺夺”的一堆子弹从空中射来,众人立即扑倒。

副机长郁闷地叫道,“这他妈就是个死人的地方。哪有什么战地医院啊!他们根本没把热河机场抢回来,还叫我们到这里送物资,简直就是让我们来送死的!”

“那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镇在哪个方向?”

轻悠仍然不死心。

机长却没回答,看着轻悠问,“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十郎警惕地接过话,“我们是龙村将军的家属,专门从东晁过来看他的,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我们背着南云将军上了你们的运输机。”

机长显然很忌惮十郎直呼两位将军的姓氏,态度恭敬了三分,询问了两人的名讳后,说,“不是我们不想救他,他这个样子就算救活了也是个残废。

而且,距离这里最近的村子都有几十里远,这里的亚国人十分排外,根本不会接纳救助我们东晁人。要是运气不好碰到有些猎户,恐怕我们都会被……”

轻悠微愕,心瞬间搅拧成一团。

“啊……”

突然,濒死的送货员抓住了她的袖子,眼神激动地转着,血肉模糊的脸上,两片已经没有外皮的唇开开合合。

她立即凑上前,当听清那几个字时,浑身都僵硬了,目光凝着远方红光爆闪的战场,视角的边缘都变得扭曲模糊,心里难受得想要吐。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十郎,”轻悠乞求地看着十郎,“让他……”

十郎立即明白了意思,一把夺过了机长手上递来的枪,挡住轻悠,毫不犹豫地“砰砰”两枪,彻底结束了送货员的痛苦。

轻悠抹了抹眼睛,目光清亮地看向机长,“我们现在往哪里逃?”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战火,副机长抢道,“四周都是平原,根本没什么好躲的地方,我看我们就在飞机残骇附近先躲过这阵战火。

机头还没毁,上面有无线电发报机,只要跟总部联系上,我们就有救了。”

十郎和副机长负责回机头去取无线电发报机。

机长在跳机时受了伤,轻悠给他包扎伤口,伤口几可见骨,也十分不乐观。难怪之前副机长说要在此等救援,机长的伤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夫人,您,不是东晁人吧?不过您的东晁话说得很好。”

轻悠没料到对方已经猜出自己身份,因为之前十郎只说了她的名,没有报姓氏。

遂也没有掩饰,说起自己与东晁这个国家结缘的经历。

机长感慨,“唉,要是不打仗就好了。咱们这么有缘,我请你吃我家老婆子做的黑鱼子酱,那味道可棒了。”

轻悠回过了神,“明天元旦,就是东晁的新年了。如果没有战争,我的家乡都喜欢在这天吃涮羊肉,一家围在火锅前可热闹得很……”

这一刻,漫天大雪,卷着隆隆的炮声,火光耀亮灰暗的天空,天上不断掉下弹片,和黑黑的硝灰。

但在这拥有不同国籍的一老一少的眼里,同样闪烁着渴望和平安康的光芒。

砰砰——

几块枪响瞬间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那完全听不懂的俄语传了过来。

机长一下将轻悠扑倒在地,轻悠的心坠到谷底。

她听到俄国兵跑来,军靴陷在厚厚的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宛如催命。

同时,耳边响起机长的低呼,“夫人,你别动,我去收拾,这两红毛鬼子。”

“可是你……”

不给轻悠反驳的机会,机长已经翻身跃起,扑了向了俄国大兵。

误入这一片飞机残骇的两个俄国兵,立即叫着抬起长枪,朝机长射击,机长连射三枪,打死一人,却被另一人击中两枪倒地。

当最后一声枪响时,另一个俄国兵额心中弹,倒下了。

轻悠冲上前扶住跪落在地的机长,机长胸口血水狂涌,却朝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嘶哑的声音,让轻悠难以释怀,“夫人,你的枪法,可,可真不错。”

“机长,你坚持住,十郎他们已经发出求救电报了,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你说你妻子的鱼子酱做得很好,咱们还要去你家吃呢!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纵然在心里呼喊着“不要死,不要死掉,不要再死人了”,可是机长的眼眸慢慢失焦,接着漫天的灰雪,黯淡了颜色。

“夫人,小心——”

十郎的叫声从十多米外传来。

轻悠只来得及扑倒,一排子弹“夺夺夺”地打落在她面前的雪地上,溅起冰冷的雪水。

刚才俄国兵们跑来的地方,一下出现了数个提枪的士兵,全部高头大马,满脸胡须,吆喝着轻悠完全听不懂的俄文,迅速朝她围拢。

织田亚夫送给她防身的手枪里,只有五颗子弹。

突然出现的敌人,不知有多少个。

……

与此同时,东晁总司令部。

漂亮的竹篓被轻轻放在桌上,一封装饰得极为精致漂亮的信,并贺卡,摆在了一起。

织田亚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物什,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底激烈而矛盾的冲撞搅得胸口阵阵发紧,十指紧扭,眼底赤潮翻涌,仿佛就要夺眶而出。

十一郎当即跪地,请求道,“少主,我去找夫人。若是找不回夫人,我绝不回来。”

高桥也站了出来,说要带一队人马去寻人。

织田亚夫一挥手,声音冷硬至极,“先查到人的大概位置!”

然后呢?

十一郎和高桥深深看着男人,却没有了下文。

他们最了解,此刻男人的心情,那绝对是恨不能插着翅膀去寻人。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军元帅,全军的总司令,整个战局的策划指挥官,更是手握着数十万人命的关键人物。

就是全军伏没了,做为统率的他也必须拿起枪杆子出去拼杀。

这是做为一个将军必须覆行的责任和义务。

这个时候,生命已经不仅仅属于他一人。

而是属于整个军队。

属于他为之忠诚效力的帝国和人民。

所以,他绝不能离开指挥中心一步,他必须坚守在他的位置。

纵使他已经心急如焚!

然而,战场的资源都是用在传达军令,第一时间获悉军情,不是用来找一个突然闯进战场的小女人的。

高桥立即跑出了总司令大帐,从秘书处调到了一台电报机和电话机,朝物资运输队的各个环节发送消息。

这是在北方战场上,从东晁大军里传出的唯一一个没有被加密的电报台。

寻人的信息,便不迳而走,让所有监视着这场大战的情报势力都大大困惑了一把。

这个被下令各方寻找的人,难道对整个战局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吗?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焦急的等待中,时间就像一把钝锉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织田亚夫心。

轩辕轻悠,你敢不给我好好的,回头我一定会狠狠打你屁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报告元帅,野田将军的部队已经成功登陆热河。”

“热河机场抢回来了?”

“报告,热河机场,驻地指挥官失踪了。”

“失踪?告诉他们当前最高的指挥官,如果谁敢临阵脱逃,不论军衔级别高低,一律就地处决,容后再报,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将机场控制在我军手中。谁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给他记一等功!”

没人知道,就在轻悠面对着十数个俄国兵,子弹打光,生命汲汲可危时,一小队东晁的侦察兵及时救下了轻悠,带着他们一行三人回到了热河的临时指挥所里。

“大人,有消息了。”

高桥跑进大帐,手上拿着一叠电报条子,十一郎冲上前问“人在哪里”。

“一共有五架送物资的运输机,其中只有三架运输机安全到达。

另外两架,都是临时接到改道命令,一架在飞往北平机场时,被俄军高射炮击毁,已经派人前去飞机残骇处确定;另一架,计划是降在前天被夺回的热河机场,但那里防守的俄国一个连长誓师说要夺回机场,目前这一架的具体情况已经失去消息。”

十一郎急道,“那怎么肯定夫人在这两架的哪架飞机上?”

高桥接道,“可以推测夫人多半坐的是失踪的那架飞机。因为,那上面的物资都是运送给元帅您派去镇守在那里的亲卫兵。夫人大概会以为,亲卫兵还跟元帅您在一起,跟着走就能见到您了。”

织田亚夫并无丝毫放松,“十一郎,你带上你的人去找。”

十一郎重重应下,就跑了出去。

高桥愣了一下,行了个礼就去追十一郎。

他把秘书处唯一一台无线电话送上了十一郎的越野车,说可以随时跟总司令部联系。

十一郎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心里一样焦急万分,暗暗祈祷着,臭丫头,一定要把夫人保护好,等着我来接你们。一定,也要把自己保护好啊!

当他们前脚刚走,一个电报台就收到了新消息。

“元帅,这里有个求救信号,是从热河机场附近传来的。上面说,龙村将军的家眷偷上运输机来探亲。”

织田亚夫拿过纸条,迅速扫过那几个字,目光便再深凝不动。

这应该是她为了掩饰真实身份,才故意这样说的。

她还活着!

“报告元帅,热河机场驻军发来求援,他们只剩下两个排不到的人。”

“报告元帅,野田澈将军正前往热河,距离到达机场还有半个小时。”

织田亚夫回头抓过了无线电话,大吼,“不管你们还剩多少人,必须给我拿下热河机场,支持飞行队安全起飞,这是命令!”

……

电话机里传来男人愤怒的嘶吼声,隔着嘈杂的人声,帐外隆隆的炮弹声,传进轻悠的耳中,让她低糜的心情为之一振。

亚夫……

此时,她和十郎,副机长,被一位侦察小队队长从俄国兵的枪口下救回了东晁的热河指挥所。

龙村冶也的名号很好用,加上副机长的佐证,让她能够享有了这暂时的安全。

可是指挥帐外越来越逼近的炮声,让人根本无法安下心。

“该死,这叫什么命令。要是龙村将军,绝不会下达这种纯让人送死的命令!这光德亲王算什么东西,老子的兄弟都要死光了。”

这位排长一直在请求支援,微胖的身形显得有些臃肿,脑袋抓得毛发都快没了。

一个小勤务兵送来热水,低声嘀咕,“亲王殿下的亲卫兵全去夺机场了,他手下这批人一直缩在后方不帮忙。要不是那晚他好大喜功,带头喝酒失了警惕,明明已经夺回来的机场怎么会又被红毛鬼子夺走!”

显然,这位勤务兵不敢反抗自己的上级,只能借机朝“龙村将军”的女人打打小报告,妄图轻悠有机会能给吹吹枕头风,严明奖惩。

轻悠捧着杯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那胖排长回头就说要派人将轻悠送去安全的大后方。

刚坐上车,轻悠看着同样挤上来的排长,疑惑,“您不去指挥您的军队作战吗?”

“有我的副官在,没问题的。夫人,我是龙村将军直属部下,怎么能让他的亲人处于这么危险的地方。这里可能很快就会失守,我必须先将您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才行啊!”

说着,就直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事实上,之前排长让通讯员谎报“失踪”消息,也是为了让总部派支援来,可惜没成功,现在碰到轻悠这个逃跑的借口,岂能放过。

轻悠和十郎、副机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和担忧。

引擎刚响,一道身影从旁边冲了上来,对着驾驶窗内的人大喊,“排长,您怎么能离开?您还要指挥我们战斗啊!”

“现在送夫人去安全的地方,更重要。荣泽,前方有你最崇拜的亲王殿下的亲卫兵抵着,怕什么!快让开——”

荣泽英杰,一位极年轻俊秀的青年军官,正是将轻悠从俄国兵手里救出来的侦察队队长,他激动拍打着车门,可是汽车以更快地速度调头,一下将他甩了开。

他气得大叫,“排长,您不能走,您才是这里的总指挥官,您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一个“逃”字,让车内众人都是一惊。

这遇敌不进而退,还找些五四三的借口离开战场指挥所,不是逃兵是什么?!

那是要被就地处决的死罪啊!

哪料排长竟然拨出枪,朝荣泽英杰射击,这显然就是要杀人灭口。

“不要——”

砰砰——

枪响的同时,汽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轻悠被十郎抱住,她的一只手伸出去要打掉排长执枪的手,却还是落了空。

再抬头,排长已经死在座椅上,连同旁边的司机一起。

透过车窗朝外望去,车灯打亮了前方那个站得笔直挺立的军人——荣泽英杰,他的手上握着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轻悠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年龄同自己相当的青年,这一刻翻涌的热血和愤怒。

战士们已经做好了为祖国和人民牺牲的准备,没有任何杂念和退缩。可领导他们的将军却出了大问题,这教人情何以堪?

在如此激烈的大战中,在死亡距离自己如此接近的分分秒秒里,只要有丝毫的动摇和犹豫,那将对整个战局有多么大的影响,不可姑量。

任何士兵和军官,只要退后一步,结果就是死!

荣泽英杰开了枪,也许拨枪时的那一刻,有过犹豫和踌躇,可是当这两枪射出后,再没有丝毫动摇。

“亲王殿下千岁,东晁帝国万岁!”

他大喝一声,让整个营地因为排队突然被队长杀掉而震惊失神的士兵们都回了神,跟着他举枪大喝,士气大震。

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轻悠在后来忆起这一幕时,也仍然没能料到,这个几乎挽救了这场黑河大战的俊秀青年,会成为日后万万亚国人恐惧唾骂的地狱恶鬼。

“下士,立即清点还活着的人。”

“亲王殿下有令,我们必须控制好热河机场,为野田大将的飞行队做好接应准备。”

“成败在此一举,男子汉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亲王殿下,为了我东晁帝国的尊严和荣耀,把俄国鬼子杀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十分钟不到,刚才还一片散沙的兵营,在这一刻被台上的青年团结在一起,高举着枪枝弹药,跳上了战地车,直奔战场。

在荣泽英杰要离开时,轻悠冲上前,“荣泽队长,那辆越野车给你们。”

“不用了,你们立刻离开。这里的战斗,跟女人伤员没有关系。”荣泽英杰看也没看她一眼,大步走向自己那辆战地车。

女人,自然是指她和十郎。伤员,就是副机长大叔了。

两辆车比较起来,当然是美国生产的防弹装甲越野车更安全。

“不用了,我们有办法离开的。那车就留给你们战士用!”

“女人,你少跟我废话,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滚——”

荣泽英杰攥着轻悠大吼一通,将人甩开,十郎急忙接住人,气愤地瞪了一眼过去,嘀咕“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荣泽英杰跳上车,大声呼喝众人,全部开向了战场。

转眼间,整个营地安静得一个不剩。

轻悠看到,饮事兵都提着菜刀跳上了战地车,还有拿着工兵铲子的工兵,甚至有做为慰安妇的女人们也都戴上了防弹头盔。

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夫人,你们要去哪儿啊?”

轻悠跑向弹药库时,十郎没有多说什么便跟上了,副机长大叔郁闷地甩甩头,也跟上了一块儿。

……

那个时候,负责搜救轻悠的十一郎队伍,刚好找到了失事的运输机残骇。

发回一条消息,“报告总司令部,飞机残骇已经找到。这里有俄国兵的尸首,总共二十一具。还有一名烧死的人,应该是送货员。机长已经找到,身中两弹,已经死亡。没有发现夫人的人,有一个蝴蝶结,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的。”

正坐在电话边的男人,听到十一郎模糊不清的声音,用力地抹了把脸。

“少主,我会继续找,夫人一定被咱们的人救走了。”

万一不是呢?

男人根本不敢深想,他重重地挂上电话,起身在大帐中来回走了又走。

帐内的电报电话员们都不由生出同情和担忧,一直以来,亲王殿下在他们面前都是无坚不摧的形象,就连紫禁城被炸,北平被攻陷,大败退走,都面不改色。

现在,他却显得那么焦躁不安,比起听闻前峰部队全军覆灭,还要紧张,甚至是害怕。

这位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让这个强悍至极的男人,也失了分寸?

织田亚夫脚步一顿,冲到了桌前,拿起那漂亮的小蒸笼里,已经变得冷硬的樱花糕,狠狠咬下几口,就咽了下去。

“元帅!”

高桥急忙送上一杯热茶,就被一手挥落在地上打得粉碎。

男人双手撑在桌上,重重地喘着气,低骂道,“轩辕轻悠,你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亚夫,小叔走了。

小叔说,不想拖累我们,叫我来找你,好好照顾你。

我觉得我真不孝,这么多年来,要没有小叔,就没有现在的轩辕轻悠。

我怎么会这么晚,才发现他的决定呢?

亚夫,我好难过,如果你能在就好了。你一定不会让小叔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治病的,对不对?

亚夫,我好想见你。

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你是瘦了还是胖了,你有没按时吃药啊?你不要老催人家长膘,你不知道你现在腰都快比我瘦了咧!记得多吃点饭啊,我要检察的。

这个小笨蛋,不知道战场就是坟场吗?竟敢偷跑来,简直不要命了。

不不,织田亚夫,你最近活得太舒服了,都忘了那个小混球当年胆子有多大,连最凶残的雌性土佐犬也敢拿个小小瑞士刀去对战。

她就是个有小脑、没大脑的蠢女人!

该死的,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个麻烦精!

“报告元帅,时间已到,野田将军还没有音讯。”

“二号三号机中断,全力联系野田!热河机场现在情况怎么样?”

“报告,热河机场的原指挥官已经就地处决,现在是一个侦察队的队长在带兵。”

织田亚夫微愕,“侦察队长?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荣泽英杰。”

“高桥,给我查查这个人的来历。”

……

激烈的战火,封锁了前进的所有道路,甚至有不断下压的趋势。

“时间已经到了,再不夺下信号发射台,我们就没脸见亲王殿下!”

“男子汉们,跟我冲——”

冲峰号吹响时,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中尉带着一群士兵冲向了前方敌人的阵地。

同时,数颗炮弹落下,不过眨眼功夫,人就像一颗颗田苗似地倒了下去。

另一方,荣泽英杰看着百米外的那个敌人指挥所,蹙眉索思,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干掉那个地方,他们在此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这是他之前在救轻悠时,侦察到的重要敌情,本来他要告诉排长,让排长组织人员进行歼灭,可排长却要借轻悠跑路,让他失望至极。

现在,这指挥所周围的火力封锁线是最猛烈的,根本无法靠近。

如果能有几架冲锋装甲或坦克,或许有机会。

可惜,装甲和坦克都在亲卫队那里的正面战场上,没人发现这里才是决胜的关键地点。

“队长,我上!”

背着炸药包的士兵扑到他身边,年轻的脸上是毫无畏惧的果敢。

三个士兵匍匐在子弹交织的火力网下,朝那方爬了过去。

可是对方的神枪手十分了得,每每在士兵刚爬出一二十米,就将人连炸弹包一起击爆。

“该死的!”

荣泽英杰咒骂一声,一把托过炸弹包就要自己上,立即被队友都拉住了。众人都叫着着,这里还需要他来做总指挥,不能让他去送死。

争吵间,荣泽英杰最要好的同乡兼战友三郎冲了出去。

“英杰,你小子可得帮我掩护好啊!”

这句话,成了三郎最后的遗言。

轰隆一声响,荣泽英杰看着自己二十年的好友,脑袋被炸飞出去,落在雪地上滚了三滚才停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还凝在脸上的从容赴死的笑容。

对方突然吹起了口哨歌,一根长长的木杆儿被伸了出来,竟然戳在了三郎的脑袋上,竖了起来,嘲弄叫骂声从那里传出。

“东洋鬼子,来啊来啊!快来送死啊!”

砰砰砰,几枪子弹打在人头上,血沫横飞,那样充满侮辱性的画面顿时让所有人都愤怒了。

“该死的,这些狗娘养的杂碎!”

荣泽英杰低吼一声,再忍不住好友的尸首被侮辱,提起机关枪就要冲出去。

“队长,不要啊——”

三四个兵个扑上前阻止。

恰时,一道沉闷的汽车引擎声从后方传来,同时伴着女人的叫声。

“荣泽队长,快上来!”

壕沟里的士兵们回头一看,就见一辆前后挂着铁板的越野战车开了过来,在露出来的一小溜儿车前镜里,正是开着车的轻悠。车顶上架着一挺机关枪,十郎正疯狂开动最大火力。当车开近时,侧门被打开,副机长大叔朝荣泽英杰大喊。

荣泽英杰及时伸出手,双脚一蹬窜上了车了,夺夺夺的一排子弹扫过来,打中了他的一只腿,他毫不在意,回头捞住了战友送上来的两个炸药包。

“你们怎么还跑回来?”

“要是我们不回来,你怎么去炸敌人的指挥所啊!”轻悠大叫。

“笨蛋,快低下头。”

哐哐,子弹从那一小溜的玻璃窗里射了进来。

幸好叫得及时,轻悠及时埋下了头,瞎着眼儿直往前冲。

“这枪法也太好了。”

“废话!那是指挥所,里面守卫的都是精兵。把车开稳了!”

“喂,你要干什么?”

十郎突然被拉了下来,荣泽英杰大叫着指挥车辆前行,机关枪直扫正挑着好友头颅的那个洞口,在头颅被甩出时接了回来,迅速用布包好,递给了副机长大叔,请求他帮他朋友收尸,便带着两个炸弹包跳出了车。

“你们快走。”

轻悠在打了一个大圈儿,却没有离开,却是故意去吸引火力,四处冲烽,看得壕沟里同样帮荣泽英杰分散火力的士兵们都是一头冷汗,心说这两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人居然也能打得这么飙悍。

如此,连女人都冲锋陷阵了,男人们还能甘居下位嘛!

当荣泽英杰终于成功炸掉了指挥所,那个神枪手再没能放出一枪。

一声令下,冲锋号吹了起来,所有人都拿起了自己仅剩的武器,刀枪,铲子锄头,甚至大刀的都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正面战场上的压力迅速减低到无,织田亚夫的亲卫兵终于完全控制了机场,向正在赶赴而来的野田澈发送了信号。

做为美国军事学院(西典军校)毕业的野田澈,终于有机会发挥他的飞行天份,数十架战斗机被大卡车拉到了热河机场。

因为这里使用的战斗机装载炸弹后的飞行里程有限,织田亚夫的反攻计划里,就是让野田澈从辽东半岛的海湾登陆,一路西行到距离最近的热河机场起飞,这里距离黑河驻军地大约两百里的距离。

结合战斗机当前的参数值设计的战术,必须争分夺秒,分毫不差。

当十一郎赶到热河机场时,所有的局面都被控制住了。

野田澈看着时间,喝斥着飞行员起航,看到十一郎的到来有些诧异,听清来意后,他心头也是一惊。

“你说什么?轩辕轻悠跑到这战场上来了?”

“这是意外。夫人乘坐的运输机被俄国人的高射炮击落,迫降在五十里外的一片田地上,刚才我从那里找过来,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恰时,织田亚夫的亲卫兵总指挥走了过来,行了个笔直的军礼,野田澈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大加赞赏,“辛苦你们了。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不过这批飞机的性能比之前报给亚夫的还要好,速度提升了,绝对可以在半个小时后把那群红毛小子炸个嗷嗷叫!”

总指挥点了点头,却说,“其实这次战斗多亏了龙村将军属下的一名侦察队长,是他发现了敌人的总指挥所,我们才能完成任务。不过,刚才我听到他们传来一个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有了个奇妙的预感。

“荣泽英杰队长炸掉了那个指挥所,但听说是两位女士开着改装过的越野战车给他做掩护。他们都说,要是没有那两位,我和诸位恐怕都得切腹自杀,无颜再见亲王殿下了。”

众人听得眼眸一瞪,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十一郎一步冲上前,“你说两位女士?是不是……”

他激动地说了一堆特征,指挥官茫然摇头说对方通讯员没有说明这些。

“快告诉我,现在她们人在哪里?”

“这个,必须问通讯员。我的通讯员在……”

指挥官刚抬起手,十一郎就冲了出去,抓住那个背着无线电话的人喝声急问,吓得那人急忙摇电话联络人。

“要见我们的队长吗?不是,那两位女士啊,她们回来了,等等,我让她们来接电话。”

那时,参与了一场胜利大作战的轻悠,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头跟十郎和副机长大叔拍手欢呼。

前方阵地上,有人朝他们猛挥手,都在为他们的胜利归来欢呼。

“十郎,大家都在欢迎咱们啦!”

“夫人,你们可是这场大胜仗的女英雄啊!”

“哈哈哈,什么英雄,大叔,你别笑话我们。”

“哎,我可不敢笑话你,瞧你把车开得多好。那俄国鬼子的子弹简直就像瞎了眼似的,一颗没打中。到时候让荣泽队长给你报个一等功,说不定亲王殿下会亲自给你颁奖章呢!”

轻悠咳嗽了一声,“什么奖章啊!要颁也要颁给大叔你,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咧。要不是你会改装汽车,把咱这车弄得这么结实,我也不敢开出来呀!”

原来,副机长大叔本职是个机械师,他是花了不少钱托了不关系,才终于捞了个肥差副机长来当。因为机长的薪水比机械师可高多了,而且也体面多了,而且还是光德亲王运输队的机长,在人前可牛b了许久。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这个谦虚机敏又坚强果敢的小女人,更加喜欢崇敬。

可朝他们挥手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朝他们上空望去。

倏的一声尖哨从天空落下,直直朝准了他们所在的这辆改装越野战车。

“老天,快躲开——”

刚刚回到阵地的荣泽英杰看到这一幕时,几乎目眦尽裂,冲出来喝声大叫,立即被战友扑倒在地,所有人都抱着脑袋一动不动。

彼时,十一郎这方的电话里传出通讯员沉痛的低喊:

“她,她们被高射炮击中了!”

……

一架架战斗机顺利升空,飞向了黑河主战场。

在那里,龙村冶也的军队终于在牺牲了一个冲峰队后,冲过了高射炮的范围,直逼驻军总部。

俄国驻军已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以为有高射炮阻拦,没想到东晁帝军此次大反攻的攻势如此狠辣凶猛。除去正面战场,竟然同时从左右两侧翼,两个根本不可能进攻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一边是大河,一边是峭壁。

大河这方,有泅渡冰河的士兵出人意料地跳上了岸。

峭壁这方,很快传来了呜鸣声,他们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一颗颗炮弹就已经他们的头顶、四周、身上、脚下炸开了花。

而在这一轮蓄谋已久的大反攻中,成功炸掉了俄国驻军地的高射炮后,野田澈的战斗机中队越过了黑河,直接深入俄国境内,沿着那条补给线路只飞行了大约一百公里,就看到了援军部队。

那时候,援军部队刚刚收到前线发来的“东晁战斗机群”奇袭的消息,刚刚架上机关枪和高射炮,却来不及发射,就被一排排炸弹炸了个头破血流,一败涂地。

在收到援军也遭到攻击损失过半的消息时,俄国驻军方不得不摇起了白旗,却已经无法阻拦杀红了眼的东晁帝军直冲进驻军部,一场报复性的大屠杀再无法阻拦。

驻军部外,高高的灰色护城楼上,挂着数颗士兵已经风干的头颅。

那都是之前东晁退败时的守军们,被俄国士兵残杀至死,而故意挂在城头以侮辱之前那些成功逃走的人。

血的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刷。

战场上的残杀虐杀,千古不变,永无止境。

……

直至夜晚十点,所有攻击、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总司令部大帐中,频频传来的都是各个战役地点的捷报,和胜利的欢呼声。

“我们赢了!”

“太棒了,赢了,终于赢了!”

“哦哦,咱们可以过新年了,明天就是新年了啊!”

然而,那个创造了这一切胜利神话的男人,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看着桌上的竹篓子,吃空了漂亮小瓷盘,还有已经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信,手上拿着的是小女人送上的什么润肤膏。

高桥从外面跑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急道,“元帅,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宛如石化的男人浑身一震,转身就冲出了大帐。

那一刹,所有人都看着那高大的背景,明显摇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却还是支撑着往前冲。

——少主,我找到夫人了。

十一郎的声音里竟然含着一抹沙哑的泣音。

——夫人的越野车被高射炮击中,幸好当时夫人手滑,车子打偏了几分,没有击中车身,车子被掀飞了出去……夫人她陷入昏迷,头上有伤,血已经止住了,可是一直没醒过来,目前无法确定是不是有弹片飞进她脑袋里。

难道是老天惩罚吗?

父亲的脑袋里生了颗脑瘤,他最爱的女人竟然也伤了脑子?

……

半个小时后,在临时搭起的小帐蓬时,织田亚夫终于看到了狠狠折腾他的心十数个小时的女人。

静静的,躲在行军床上,盖着脏兮兮的绵被,几个火盆架在一旁。

十郎跪在床边给女人擦手脸,搓脚暖身子。

十一郎一看人到,立即拉着人离开了。

帐内,仅剩下站得笔直僵硬的男人,和脸色苍白仿佛沉睡的小女人。

他动作迟缓地将她搂进怀里,紧咬着牙,腥咸的液体都滑进喉底,切齿地低吼,“你这个笨蛋!谁让你连一声都不吭就跑来北平的?”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战场是你可以随便乱闯的吗?”

“你闯进来就算了,你不会找个地方躲着等战事过了再来找我吗?”

“竟敢开车往枪林弹雨里冲,你这脑子没被炸弹轰掉,还能放在这肩膀算,算你走运了!”

“你别以为不醒过来,就能逃避被惩罚。现在爹不在这里,没人帮你求情,你别想谁来救你。”

“就算你哭肿眼睛,我也不会手软。”

“小混球,你听到没有?”

他声音又狠又厉,可是动作却轻柔得不得了,好像怕稍一用力,她就的会碎了破了不见了。

“轩辕轻悠,你这个麻烦精,我怎么会蠢得爱上你这个女人!”

渐渐的咒骂声微弱下去,夹杂着咳嗽声,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沉浸在将要失去爱人的辈痛中的男人,没有注意小女人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长时间紧张疲劳的作战,让他眼前阵黑阵白,也没看到小女人微微抖动的眼睫毛,以及眼睑下正在滚动的眼珠子。

当他背过身捂嘴咳嗽时,屋外的高桥担忧不矣,端着水和药悄悄掀帘子进来。

刚巧,一眼就看到虚开了眼的轻悠,轻悠也看到了他,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高桥的表情真可谓超级精彩,错愕,惊讶,喜悦,隐忍,抽搐,最终无声地又退了出去。

轻悠在心里哀嚎,她这是继续装昏迷博同情呢,还是醒过来安抚男人,等着挨屁股呢?

可是看着男人憔悴至极的那个模样,好像真的被她吓得很严重啊,她就装不下去了。

其实,她在十一郎向电话里的织田亚夫报告情况时,就已经醒了。

一想到自己惹了这么大堆麻烦出来,必然逃不掉男人的魔掌,害怕了,虽然怕得晚了点儿。

情急之下,就决定暂时装昏迷,等男人把气消得差不多了,再醒来讨好撒撒娇。

哎呀,糟糕了!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呢!

怎么办?

骑虎难下。

到底是挨一顿屁股,让他好好发泄一下?

还是等他彻底消了气儿,再佯装娇弱地醒过来?

一串猛烈的咳嗽声响起,男人突然放下她,就往外冲去。

她再没有思考得失的机会,急忙撑起身,大叫:

“亚夫……”

------题外话------

咳!接下来,轻悠会遭受什么样滴“惩罚”捏?

大家拭目以待哈!

vip章节 22.被宠坏(甜啊)

“亚夫。”

轻悠一叫,亚夫撩帘子的手只是顿了一下,还是出了帐。

她愣了愣,吓得一蹦而起,什么症状都没了,甚至忘了自己已经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掀被子跳下床,就朝帐外冲。

边冲边叫,“亚夫,你去哪儿?你别生气啊,人家其实也是刚刚才醒的,你又骂又说要打人家屁股,人家害怕才多眯了两下啦!”

这情急之下,她嚷嚷的都是汉语,让还守在帐的一干士兵将领都愣了一愣。

经历这一连串的变故下,此时她一身肮脏,蓬头垢面还打着白绷带,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多数人这时还不知道轻悠的身份,之前一起战斗的兵们还都以为轻悠是龙村冶也的夫人,见到光德亲王竟突然跑来,都奇怪着。

此时已是深夜,只有轻悠的帐前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黑漆漆一片。

男人走得太快,轻悠腿短,追出来一瞧,一堆黑色军服的军官,没吃饭的结果是脚步虚浮、头昏眼花得厉害,一时就瞄不太清谁是谁了。

看到个身高差不多的,就扑了上去。

“亚夫,对不起啦!”

呃,错了。

“夫人,我是荣泽英杰。”

俊秀的青年队长伸手扶住女子,之前因为轻悠导致排长逃跑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看着怀中女子仰起的急切小脸,心头一软。

“啊,对不起,荣泽队长。”

轻悠立即放开人,就朝另一方跑去,没有注意青年队长的目光一直追随。

“夫人,殿下在那儿呢!”十郎看不过眼,急忙过去指方向。

前方停着几辆车,灯光直亮,只看到高大的黑色背景被灯光划过,她也没看清人,继续朝前冲。

十一郎在旁边看着直摇头,心说少主这回可吓坏了,估计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消气儿的。恐怕夫人得折腾个几下,废废心思去讨好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将十郎拉了回来,询问两个女人来时都折腾了些什么事儿,也好适时为轻悠开脱一下。

“亚夫,你别生气啦,我错了。”

轻悠又一把抱住从车影里走出的男人,同样的黑色军服,但她没有注意自己抱着的人的手臂和大腿都包着白绷带,绷带上渗出的血还没干,连头上也包着绷带,形容颇为憔悴。

不过被她这一撞怀怀儿,男人垂下的沉黯眸子立即亮了三分。

她这会儿力气快用尽,喘得不行,也没想过自己又抱错了人,就开始认错求饶,各种借口层出不穷,外加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搞得周围的警卫兵,和知情者,一个个看眉毛直跳,眼角抽搐。

话说在紧张至极的大战之后,有这么个乌龙看也是种享受啊!

不过,对于当事人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东堂雅矢是织田亚夫上飞机后,才又命令跟上来的,所以晚到了一步,没想一来就看到这出好戏,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当然,现场除了他,也没有谁敢在光德亲王面前放肆。

“小笨瓜,你家男人在那儿呢!哟,抱得那么紧,真舍不得龙村,打算换窖做他家眷啦?”

轻悠一听这声音,立马松开了面前的人,可是脚下一绊,又被人扶住。

这才记得抬头确认,尴尬地“啊”了一声。

龙村冶也却笑得少见的温柔,“轻悠,好久不见了。上次在港城,匆匆一别,都来不及互道问好。你……”

轻悠还不及开口叫人,就被人从后面提着领子攥了回去,身子一转,对上一双精光湛亮的眼。

终于找对正主儿了,她啊啊地张了张口,愣没叫出声儿来。

东堂雅矢还继续调侃,“亚夫,既然你的女人没事儿,俺就回去睡大觉了。话说,今天可是咱们的除夕夜呢!仗打完了,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抱头走人,大牌得让周人恻目。但还没走到自己的车前,就被一人拦住了。那人请求他去帮忙看看一个战友的伤情,他回眸看到那对儿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也觉得再欣赏一下不错,便又调转了方向。

这时,竟然又有汽车开来,挂着大将的军旗。

跟着东堂雅矢要走的荣泽英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来人竟然是明明该在北平机场整饬战斗机中队的野田澈大将。

没想到,小小一个热河机场,竟然齐聚了东晁远征军的所有最高将领。

他们全围绕着那个如日月般光辉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的眼里似乎只有怀里正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小女人。

是因为光德亲王在此,所有大将才来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荣泽英杰有个奇妙的男人直觉,将军们看着小女人的目光,也并不陌生,原来他们早就认识的么?

难怪!

……

“亚夫,你咳嗽有没有好一点儿?”

轻悠发觉男人不是不理她,而是找高桥吃药,终于大松了口气。

织田亚夫的目光扫过走来的两个男人,野田澈和龙村冶也,眉峰微微一拢,暂时按下了想要狠揍女人一顿屁股的冲动,将人往怀里一揽,伸手接过了高桥递来的毛髦大衣,将女人一裹,帽子一扣,那些不干不净的视线都被挡掉了,才应了一声。

龙村冶也的脚步,徒然一顿。

野田澈笔直走来,嘴角不可抑地歪了一歪。

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轻悠想要拨下帽子,心说现在也没下雪了,正是晴空万里,还戴什么帽子呀,掩着弱弱的光线,黑漆漆地连人也看不清了。

手就被男人抓住,接上一个大瞪眼儿。

“亚夫……”

她故意装可怜,抓着男人的手指摇啊摇,完全没感觉到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野田澈走到亚夫身侧,行了个有力的军礼,先报告了一句战况的完美结果,就问,“亚夫,你没事儿吧?我以为你会回皇城,突然跑到热河,出什么事儿了?”

目光就往织田亚夫跟前飘,可惜只能看到一蓬乱糟糟的头发,连人儿的半片白皮也没捞着。

“过来慰问一下前线官兵。本来计划直接送到这里的物资被击毁,跑掉不少**鸭猪狗,不知道还能寻回多少,估计不少没脑子的母**肥猪迷了路就找不到了。”

这样明显的指桑骂愧,焉能忍受!

轻悠眉头一皱,抬脸瞪男人,就被男人的大手掐了把脸。

她低哼着抓着那只大手,两人就背着外人纠缠起来。

野田澈只看到两只小手跟一只大手扭来攥去,咳嗽一声,心下郁闷。

这光线不对劲儿,他的车灯射过来擦着男人的背过去,刚好把小人儿罩在了阴影里。

靠,捂得也太严实了。

龙村冶也才逮着机会上前报告,说话间还有血水滴落在雪地上,模样也相当狼狈,可见今日这场大战真是拼尽了他有史以来所有的兵力,比起当年亲身上阵打登陆战,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毕,织田亚夫也毫不吝啬地表示了赞扬和肯定,并直言说“一等功”非其莫属,并应下了等北平防御工事重新排布好后,再开庆功宴。

而东晁的新年活动一律取消,下层官兵只能聚餐,不可饮酒,战后的戒严和清理残余反抗力量,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总之,轻悠听出,虽然仗打胜了,可他们需要处理的事更多。

当下,她才真正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和无知,竟然挑这最危险紧张的节骨眼儿跑来,给男人添了大麻烦。

不斗了,也不缠了,乖乖握着那只指缝里有碳墨的大手,帖在脸上轻轻磨蹭,小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他低下头,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地冷酷模样,可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捏了下她的小脸。

当男人们的事都说得差不多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织田亚夫突然身形一挺,转身朝所有将领行了个军礼,声音掷地有声,说,“辛苦诸位了!”

众人立即回以军礼,齐声高喝,“为帝国效力,不辛苦。”

此时尘埃落定,如此有气势的一幕,在轻悠心里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转头看向所有人,神情凛然,目光坚毅,在经历了这样一场血与火的生死大战后,虽然身上还缠着血色绷带,脸上还污花着,眼神依然明亮通澈,真是令人佩服。

她想,也许正因为有这样的一群男子汉,东晁帝国才会如此强盛。

再看眼前,她最爱的男人,是这一切胜利果实的缔造者,心里便忍不住升起一股自豪感。

她的亚夫,真的很棒呢!

突然,脸颊又是一疼。

“发什么呆,走了。”

“哦!”

织田亚夫拉着轻悠要上直升机,身后传来报告声,打住了两人脚步。

回头,却见是荣泽英杰,他手上抱着一个小小的怀炉,递上前时,银金色的炉身上有阴纹暗走,银制的手提也琢磨得相当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物什。

“路上天寒,请夫人带着这怀炉,也好暖暖身子。”

轻悠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道了声谢谢,上前伸手接过了炉子。

手指不经意地碰触,轻悠并未有所觉。

荣泽英杰的眸子却深了一深。

轻悠接过暖暖的炉子,抱在怀里,觉得真是舒服了不少,转头就小小声地对织田亚夫说了之前在飞机迫降处被荣泽英杰从俄国大兵的手里救下的事。

织田亚夫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俊秀青年,亦有几分赞许之色,道,“荣泽英杰,我仅代表我自己,感谢你救了轻悠,我的未婚妻。”

男人用的是“我”,不是本王,亦非本帅。

这小小的一个不同,让荣泽英杰看轻悠的目光又有了变化。

“荣泽下士,本帅希望你在整顿好自己的部队后,尽快到紫禁城诉职。”

“属下遵命!”

荣泽英杰行着笔直的军礼,目送英姿俊挺的男人扶着小女人上了直升机,机门关上时,小女人又扭头好意地朝他挥了挥手。

那弯弯的笑容,在这样寒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轻悠?

原来,她叫轻悠。

……

轻悠本以为等回了男人的驻地,还有一顿好受的,因为一路上他轻轻咳嗽着,也没跟她说多少话,倒是瞪了她不只一眼。

为了减轻稍后的处罚,她说了不少讨好的话,又非常仔细认真地做了一回检讨,表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不会打扰他太久,会尽快回应天。

不想,刚下飞机,男人只拉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就倒下了。

吓得她抱着他直叫,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都彻底垮掉了。

幸好东堂雅矢跟着他们,忙将人送进了急救室。

事后,轻悠才从十一郎那里知道了全部实情。

“他,整整一周都没瞌眼休息过?”

她惊讶得低呼。

十一郎点头,将前因后果一一叙尽。

俄国人迫袭,东晁帝军不得不退出北平城,一百多里,躲避高射炮的有限轰炸范围,其实也不过是一周多前发生的事。

织田亚夫如此神速地就将一切重新夺回手,没有给敌人太多休养生息、熟悉当地环境的机会,这样的策略不能不说高明之致。

但为了取得胜利,在对方拥有了新式武器占有了相当大优势的情况下,在东晁驻军已经被俄国人的武器打得恐惧不矣士气大降的时候,在他仅仅带来了千人的亲卫队,却要进行一场这样配合紧密、规模庞大的反击战。

当前的胜利果实,不能不说,那是相当的得来不易。

大战胜利结束,总帅病倒。

虽不罕见,却也非常见的事。

早前驻守北平的人对于这位漂亮得过火的男人,执掌一切军政大权时的疑虑和不信任,在这场胜利的大战之后,也全部烟消云散了。

轻悠抱着那个暖炉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纵然身体已经累到极点,仍然无法安心,“亚夫这个笨蛋,就知道骂人家,他自己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混蛋,他怎么可以连休息一下也不允许自己,太可恶了,这个笨蛋,他才是大笨蛋!”

那些报平安的信,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他根本没好好照顾自己,就知道逞强,真是讨厌死了。

轻悠埋怨着,懊恼着,直到织田亚夫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听东堂雅矢说了已经没事,只是由于疲劳过度,又几天没正常进食,引起的体力不支而暂时性休克。

轻悠听完后,总算松了口气,脚一偏儿也差点儿昏倒。

十郎忙说,其实她们从偷上飞机开始,也有两天一夜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于是,在这个东晁的除夕夜,轻悠打着瞌睡勉强吃完两块糕点,陪着打葡萄糖点滴液的亚夫,沉沉睡去。

……

这一觉,便睡到了隔日午后。

元旦到来的鞭炮声,将她从梦中惊醒,一时今昔何昔分不清,陌生的环境让她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直到看到男人居然早醒过来,正靠在床头,翻阅着各方的战报资料和文件,神情专注得连她醒过来都不知道。

工作中的男人,总是特别帅。

可轻悠却没了心情去欣赏,只想到,原来他这么忙。

现在他还病着,输着液呢,就有这么多的文件需要他处理,那么多的事儿,门外站着好多人的样子,声音虽压得低,仔细听还是能听见。

原来,不是他不想给她写信,是他真的很忙。

那么多人的生死压在他肩上,他忘了回她的信,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连自己的事都不记得了,药不按时吃,饭也没认真写上一顿,她怎么能怪他呢?

在对自己幼稚不懂事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后,轻悠突然伸手去抢男人的文件。

哪知,男人手一移,就躲开了。

微微一眨的眼眸里,似沉着碎金,在昏黄的灯光下,迷人得让人忘了呼吸。

“刚醒就淘气?”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带着她熟悉的坏坏的味道,让她刚刚升起的一点儿气就消没了。

不得不佯装不满,“哼,你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就知道看文件,也不叫人家?”

他轻笑一下,迅速在那文件上勾了几下,她探脖子只瞄到疑似“批准”两字,抬头上似乎有一个认识的人名。

甩掉文件,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铃铛摇了摇,房门立即被人推开。

接着,就有丰盛的美食被送进屋,一室的药水味儿冲淡不少,食物的香气让满身起床气的女人一下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饼子很好吃?”

咔喀咔喀的咀嚼声,十分有劲儿。

“嗯嗯,好吃!真奇怪,好像就是一般的香葱油煎饼,可是就比家里做的好吃呢!不信,你偿偿。”

他摇头,她扔过去一个“真是不识货”的眼神儿。

他拿起清茶啜了几口,只就着模样看起来还算比较清淡的东西挑了几筷子,便很快又看起了文件。

她则把送来的所有小菜、点心、面点,一一尝了个遍。

偶时吃到味道特别来劲儿的,就会喂他吃一点,除掉太过油腻的重口味,他都听话地吃下了。

顺便,也偷咬了她的小手指几口,惹得屋里总是传出咯咯的笑声。

门外等着送文件的文书们,都不禁啧啧直叹。

那时,在大院外,周丽侬哭叫着想要见亲王殿下,亲卫兵拦下后差点被拖到屋外枪决。

高桥听到后,急忙出来解围。

周丽侬想为自己的家人求情,高桥也没有答应,只叫她回去等消息,情况会有好转。

那时,轻悠吃得犯撑了,扶着滚滚的小肚皮打嗝儿。

直叹,“听人说北方的面食好吃,以前跟小叔来北平时也没觉得。怎么这次这么好吃呢?难道是因为我饿了两天两夜,都没好好吃顿饭的缘故。”

说着,眼珠子还往餐桌上溜儿,烤得金黄酥脆的大饼,还有煎得油光水亮的酥肉,拼雕精致的纯蔬菜,连水果盘都做成了金凤凰。

可是,肚子真是撑不下了。

织田亚夫放下最后一份阅完的文件,道,“当然。这是皇帝才吃得到的美味儿,今日都被你吃完了,算你运气。”

鼻头被揪,她惊讶道,“皇帝才能吃,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御膳房的大厨做的?”

“不然,你以为一个面疙瘩,寻常谁能做得如此好吃。”

他抬手,揩去她嘴角还残留的一小块肉饼渣子,送进嘴里。

目光直凝着那油亮亮的小嘴儿,渐渐变深。

她羞红了脸嚷嚷,“亚夫,那碟子里还有呢,你干嘛吃人家的?”

他俯下头,一口气吹在她耳后,“吃你的又如何,我还想连人带骨头都吞下去。”

“啊,你……”

小嘴儿被吃了,接着就是耳朵,脖子,一寸寸往下。

屋里人声消失,只剩下低低地嘤吟,和沉沉的喘息。

稍顷,一声郁闷地低呼响起。

“啊,不要,人家肚子好涨,你起来啦!”

“谁教你吃那么多的?”

男人的声音更郁闷,但也有一些后力无继。

“谁教你给人家准备那么多的,老怪人家。啊!你还打我。”

“本王还没跟你算偷跑来的总帐,你……”

本来是做足了气势,要威胁别人乖乖就范,主动献身的,不过一个闷鸣从被窝里传出,某人故意将被子一掀,那气味儿别提有多精彩,而男人的表情更精彩得让女人尖叫。

“十一郎,去拿三个熏香铜炉来!”

“哪用得了三个,一个就够了啦!这屋里门窗封得那么严,三个会熏死人的啦!”

“你给我闭嘴!”

某人抗议的脑袋被男人一手压进了被窝里,十一郎应声离开时,觉得少主的眉毛抖得实在有点儿凶。

那大门一关,某人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男人绷着脸任她笑,也没再动手动脚,似乎怕打击过度让空气污染再加重。

后来,男人就下了道命令,不准吃超过一张葱油大饼,否则,处罚重重的。

至于是什么处罚,咱们以后再讲。

其实男人很想一逞兽欲,耐何之前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夜便也放过了捣蛋的小女人。

当屋外远远传来密集的鞭炮声时,轻悠吓得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身边的男人将她搂进怀里,问,“做噩梦了?”

大手抚抚她额上的冷汗。

她钻进他怀里,声音还有些哑,“我梦到,你,你被火烧了,好像那个送货员一样,我好怕,想帮你扑灭火,可是……”

“乖,那只是梦。”

也许是亲身经历了战场,她开始真的害怕起他会出什么意外。

战场上瞬息万变,难保没个万一。

“还在打仗么,怎么好像有枪声。”她凝神去听。

“不是枪声,是鞭炮声。”

看她还有些懵懂,他微微一笑,“傻丫头,你忘了,今天是亚国的元旦节,东晁的春节。”

她才忆起自己此行的一大目的,就是来陪他过新年的。

“亚夫,你们新年夜是不是要到神庙祭拜祈福,还要听新年钟声呢?”

“嗯。”

“那这里没有你们的神庙,怎么办?”

“这样办。”

男人唇角一邪,捧着女人一愣的小脸,吻了吻,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说她之前还寄了新年礼物给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宝宝,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他将人一抱,大掌下滑,在屁屁上掐了一把。

她低叫一声,攘他推他,两人就打闹起来。

“真可惜,大家在新年都没法回家跟家人团聚,还要宿夜值勤,之前送来的过年物资又被俄国人轰掉了……”

他解释了运输机的实际情况,她才一扫满脸的遗憾之色。

“想不想出去看看烟火?”

“现在?”

“北平城的城民大户为了庆祝元旦,自发组织了烟火表演。”

他一边说着,一边唤来了勤务兵准备。

她立即跳下床,说要自己动手。

他依然穿着他的黑色元帅服,笔挺的线条设计,衬得他格外精神,就算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也丝毫无损他英伟迷人的气质。

“亚夫,你真帅!”

终于将男人打扮出来,女人乐呵呵地抱着男人的腰,夸赞不迭。

他轻轻一笑,拿过大裘给女人披上,掐了把那红润的小脸,道,“宝宝,真可爱。”

女人立即笑得歪倒在男人怀里,两人手拉着手,出了房门。

这时,警卫队的人全部列队等候在屋外,刚走出来时,廊外传来叫唤声,定睛一看,是急着赶来的十一郎。

十一郎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再仔细一瞧,竟然是穿着和服的十郎,十郎扭捏地直扯十一郎的衣角就被甩开,尴尬的小脸上是又急又恼。

轻悠觉得这一幕太有趣儿了,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忍不住打趣了两人一句,竟然让两人同时露了馅儿,才惊呼出声。

“十一郎,你们都在同一层檐下了,你得对十郎负责呀!十郎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不能坏了她的名节。”

“夫人,我没有。”

“十一,你明明就有,你把我的口脂都吃没了。”

罪证确凿了。

“别胡说,你一个女孩子不嫌害臊。”

“哼,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也不嫌丢人么?”

这真是一团乱麻啊!

小女人还想参和几脚,做个煤婆什么的,就被织田亚夫拉走了。

这一路是坐着华丽的辇车到达目的地,大概当年就坐过更华丽的,所以轻悠也没把这本国前朝皇帝的辇车当一回事儿。

他们到了一座五层高的塔楼,才上三楼时,就能看到皇城外的炫丽烟火,带着响亮的鸣叫声,冲天而起,灿烂开放。

“真美。”

歪在男人的怀里,这一刻,只有满足的叹息。

温暖的大手扣着她的小手,将她紧紧笼在怀里,宽大的黑色披风为她挡着风雪。

她抬眸一笑,接上他垂下的深邃眼神,染上了星光焰火的眼眸里,闪烁着同样的满足和叹息。

世所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择腰。

而这一刻,方知江山之美,也都因身旁有他(她)相伴,才会如此璀璨夺目,令人望之迷醉。

突然,轻悠忆起了当年。

她骗男人说想看烟花,只是因为小叔和艾伯特制定好的计划,需要这重要的一环,借送烟花而进入亲王府,以便救她离开。

那一晚,他为她准备的烟花,比这里的不知美了多少倍。

可那时,她佯装不知他的情意,硬是将那本来是毒酒的麻醉剂给了他。

她问出口,“亚夫,当年,你早就知道了?”

小叔和艾伯特的计划?

那杯酒里有麻醉剂?

“是。”

他似乎很清楚她此刻问的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

明明知道,还故意放她走,以他那时的脾气和性子,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故意喝下那杯酒!

她一直不敢猜测缘由,却搁在心里四年,放不下,也忘不掉。

他低下头看她,“我想赌一把,看看那个有良心的笨蛋,会不会回心转意留在我身边。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为她改天换命,给她一切想要的。可惜,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赌输了。”

她轻轻抽了口气,抱着他说,“亚夫,你没输。我以为我很恨你,其实,我恨的是我自己,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没勇气接受那一切。我选择不信任你,那个孩子,也成了我逃避的借口。可是……”

他似乎并不在意当年的“真相”,拉着她又往楼上走。

她却很在意,怕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说,“我回亚国后,老是梦到你。我根本不敢看你给我换掉的那副樱花图……恺之哥哥在回来的路上就跟我求过婚了,我,我都拿自己配不上他做借口,拒绝了。那四年……我觉得我真的很自私!”

他停下脚步,回头抚抚她的头,声音掷地有声,“我织田亚夫的女人,当然有资格自私!”

她的心,哗啦一下都为他眼底的温柔闪动,融化成一汪春水。

“亚夫,怎么办?”

她只能扑进他怀里,叹息又感动。

“我会被你宠坏的,要是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傻瓜!”

他抱起她,一下将她放在了身后的石台上,在绚丽至极的烟火中,深深吻上她,用最炙烈的热情驱散她的恐惧不安,用最有力的怀抱给她希望。

他没有说,他有多么爱她,定不会让她孤单于世,先走的那一个一定不会是他,但若她先走一步,他也不会让她在黄泉路上等太久。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铛——

一声长长的钟鸣响起,像征着期望和梦想的新的一年开始了。

“呀,这里有钟?”

“嗯,听说有个不得母后喜爱的皇子,在登基为帝后,为了讨好母亲,知道母亲信佛,专门为母亲修建的这个塔楼。”

“我知道,听说那个皇帝也信佛,禅经讲得很好,他跟另外八个兄弟争夺皇位,就是靠这个信仰赢得父亲的赏识,才最终得到皇位的。”

男人敲了女人一下,笑斥,“不要胡乱编造历史事实。”

女人捂着脑袋,嚷嚷,“我这也是跟着小叔到北平时,在那位皇帝的八世孙亲王府里,听说来的啦!不算编造,算是一种推测。”

“都一样。”

“才不一样咧!你们男人,真是没一点儿浪漫主义细胞。”

男人眼神一闪,凑近,“我不浪漫?”

女人感觉到明显的危险气息,嘿嘿一笑,一缩身子就逃了开,抱着那大木桩子,撞起了钟。

铛铛铛的钟声里,伴着男人女人开怀的笑声,远远传开。

那时,有谁凭栏远眺塔楼,暗暗叹息,怀攥着一张缎帕。

那时,远在城外的驻军地,正和一帮飞行员喝酒划拳的男人,朝皇城的方向望来。

还有那藏在宫墙阴影里的女人,望着高塔上闪过的身影,指甲陷进了掌心中。

“亚夫,新年快乐。”

“宝宝,新年快乐。”

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再相遇,走到了新的一年。

“还有,咱们的小宝宝,新年快乐。”

“讨厌啦,现在还没有小宝宝。”

“还没有?”皱眉。

“那个……估计送子娘娘很忙,所以,暂时还送不到咱们家来吧!”小忐忑。

“不,不是送子娘娘忙。”

“……”

“是我太忙了,已经一个月没播种施肥。”一本正经。

“啊,讨厌,色狼。”尖叫,跑掉。

“宝宝,人类要不好色,早就绝种了。”

“色狼,不要脸,啊——”

“乖,先施肥,后播种。”

“讨厌,讨厌,亚夫大坏蛋。”

“宝宝,再叫,警卫会上来的。”

“呜呜……”

------题外话------

嗯,这里让大家小轻松小甜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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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4

vip章节 23.为了你,变得更好(更甜)

这个东晁新年,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钟声敲响时,轻悠默默地许了两个愿望。

她问男人,“亚夫,你许了什么愿?”

男人说,“希望快点打完仗,我们好专心施肥播种,多收点儿小小宝。”

她又羞又窘地捶了他好多下。

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在信里说,很歉疚不能陪爹去美国治病么?爹临走时的最大愿望就是抱孙子,如果你连这还不努力,不是更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她敢发誓,在男人一本正经的表情下,藏着一颗腹黑yd的心。

“哼!”

“轻悠,你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我们亚国的习惯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所以,我不能说。”

他笑笑,不再追问,抱着她就要“播种”。

结果,好戏被来换点滴瓶的东堂雅矢给打断了,他们同时被狠狠训了一顿。

因为他们都不是听话的病人,竟然在情况稍好转的深更半夜里溜出室外,顶着寒风冷雪玩浪漫,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就**婆这一点,轻悠觉得东堂雅矢和艾伯特有的拼。

可为了织田亚夫的健康,她立马墙头草倒向了东堂雅矢,开始当起男人的半个小小勤务兵。

接下来的日子,便从轻悠真地当上了织田亚夫的勤务兵开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

……

怎么当上勤务兵的,就要从三贺日说起。

东晁的新年是一月一日到一月七日。

头三天,叫“正月”,是不干活的。

当然,目前刚夺回黑河,在织田亚夫直接掌控北平的军政大权时,亚国人过元旦节的限制只在出行方面和夜间宵禁方面有告示,而做为东晁帝军,仍然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

军令如山,规定若节日期间,当值士兵玩忽职守,肆意饮酒作乐,一律以死刑论处,就算是在之前的大胜仗里做出过杰出贡献,获得过大军功的人也一视同仁。

虽然织田亚夫在之前的大战指挥中,其英明卓绝的军事指挥能力,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可不管多么严明的军队里,总有那么几匹害群之马,胆儿肥得没处使的来撞枪口。

那时候,轻悠正陪织田亚夫吃御厨做的美味佳肴——煎饼果子,据说是北方挺有名的小吃。

当然,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这也就是寻常吃食。

可是在触犯军法的人眼里,这一切就变成了寻衅辱骂借之攻击的最佳借口。

“啊?这个……煎饼果子,是大鱼大肉?”

被枪决的士兵们指责元帅大人吃大鱼大肉,有女人玩,住皇宫不说还四处溜达旅游观光,竟然不准他们“稍稍打个盹儿,喝两盅,太不仁道”。

织田亚夫伸手合起女人的掉下来的小下巴,懒得吭声,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又摆摆手,让报告情况的高桥走人。

轻悠觉得,男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毫不在意,于是吃煎饼果子的动作从大变小,从小变无,有些没了食欲,过意不去,为男人着急。

在接下来的两天,轻悠一直陪着亚夫,在屋里办公。

本来亚夫是要去巡视军营,探望伤员,都被东堂雅矢给禁止了。

为了男人的健康,轻悠心里虽着急军队的那些流言蜚语,两权相害取其轻,她还是决定继续自私一下,看好男人的身体。

是呀,她真是个很自私的小女人,她做不来像母亲那样的旧式女子,一切以夫为天,过于尊重丈夫的决定,那种古老的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根本不适合她和亚夫。

她以前跟在轩辕清华身边,学了不少养生之道,好的身体就得从小养成好的生活习惯,不能因为现在年轻就拼命透支,要是到了老年,你忽视的那些毛病都会找上门儿来。

不管旁人怎么看待她,说她是悍妇也罢,总之,他即唤她为“吾妻”,她就要担负起新时代妇女性好妻子的责任。

“亚夫,该吃药了。”

抢走正看到一半的文件。

结果是,被暗算吃了小嘴儿,满口都是男人的药汁味儿,苦得她直吐舌头。

“亚夫,该吃饭了。不能挑食,雅矢说你得多吃点儿肉,不然热量不够。”

他将她狠狠一揽,目光绿得发亮,“我最想吃的,就是这块叫宝宝的肉。”

“呀啊,讨厌,坏蛋!”

结果是,若非高桥敲门来报告,他差点儿就被她吃干抹尽不剩渣儿了。

不过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某人种下的草莓,以胸口两团肉肉为最多,害她这一日都羞于抬头见人。

“今天有一名士官和一名中尉,在值勤时间光顾了慰安所,现在正押在广场上。这两人在之前的大胜战中立了大功,又是家中独子。现在士兵情绪有些激动。殿下,您看……”

显然,高桥是来说情的。

事实上,这些天已经不只一次了。

轻悠对此倒是颇为奇怪,高桥上校显然是一位很有仁慈之心的军人,跟其他那些曾跟在织男亚夫身边的人很不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要安排这样一位副官帖身跟随,但心下也忍不住担心,想要劝说两句,却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

军队,战场,那是男人的世界。

她只是一个普通小女人,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军规军纪和军队管理,并没有资格为此置喙半句。

高桥诚一看了轻悠一眼,轻悠接到了,也没有多说一句。

因为这样的场合,她本不该出现,男人已经为她破了规矩,她要是再插手这些不该自己管的事,那就是越俎代庖,不知轻重了。

在外人面前,男人的尊严和荣誉,也是女人必须为之维护的。

不过她心里也有压力,毕竟,元帅大人都能在上班时间调戏自己,元帅大人的兵会想不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个内部矛盾,其实并没有轻悠想像的严重。

但所有深爱着自己男人的女人,都会把男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看得很重很重。

于是,轻悠私下里只有找同为女人的十郎,商量解决办法。

十郎说,“夫人根本不用介意那些蜚短流长的,做为我东晁帝军的合格军人,听从上级指令,这是军人最基本的职责,没有条件可谈。”

轻悠不安,“话是这么说,可是,军人也是人,为了国家安全百姓安康,抛头颅洒热血,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的心情,我觉得……应该适当考虑一下吧?”

十郎竟然斩钉截铁地说,“根本不用理会。我们东晁传承的武士道精神,强者为尊。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家伙,想要有大鱼大肉女人玩,那就得杀到龙村少将那样的位置才有资格放肆。

不知轻重的蠢材,竟敢跟我们殿下比,一个个的都死有余辜!”

轻悠立马黑线儿冰化了。

找十郎讨论这个问题,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在男人身边多待段时间,照顾好他的身子,距离春节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若给男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教她怎么好安心。

……

这日,为了增加节日气氛,又不影响士兵们执行自己应有的职责。

轻悠在得知新年物资又运到一批时,主动提出要帮忙布置,便和十郎一起,跟着后勤军官去营地慰问伤员,分发新年物资。

勤务官带着轻悠去的军营,正是跟轻悠有过一次生死之缘的荣泽英杰的营地。

士兵们再看到她,都啧啧称叹。

“夫人,您穿着咱们东晁的和服,可比亚国旗袄要漂亮多了呀!”

“是呀是呀,难怪连咱们最英明的亲王殿下都被您迷得神魂颠倒。”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儿,闹得轻悠小脸如火烧。

后来还是荣泽英杰过来喝了一声,众人都偷笑着散去。

轻悠拿出一把稻草绳和松枝,装饰在了大门上,荣泽英杰立即上前来帮忙。

“稻草绳要成三的倍数。”

“松枝是这样插在上面的,嗯,间距可以调成一样,看起来更漂亮一些。”

青年队长的手法十分熟练,而且经验老道,还讲了不少典故。

装饰松枝,也是东晁新年必备的活动之一,寓有“插上树木迎接神灵降临”的意思。一般装饰松枝的日子,是从一月一日到一月七日。这一期间,也叫“松之内”。

“难怪,以前我在东晁留学的时候,看他们在大树上缠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是给大树穿衣过冬呢!不过只有几根草绳,过冬也太寒糁了点儿。”

轻悠汗颜地说出自己的浅薄见识,荣泽英杰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

“唉,人家不知道,也用不着这样嘲笑人家吧?我知道我是半罐水啦,你能不能别笑那么大声,大家都看过来了啦!”

荣泽英杰轻咳几声忍住笑,看着小女人瘪嘴埋怨的模样,心里柔软而温暖。

女人不知,就在她来的前一刻钟,他和战友们一起将儿时的好友火化,装入骨灰翁中,送上了回东晁的飞机。

那种痛失好友的沉痛感,在女人到来后,都慢慢消散了。

真的很奇妙,好像每次轻悠出现,都会带来希望和欢笑,她就像一个幸福的发光体,吸引着人不自觉地靠近。

有她在的地方,好像就没有压力了,会让人格外地放松自在。

难怪,连那个高高在上的东晁之王,都为之放下尊驾,深夜急行来寻她。

慰问行动进行得很顺利,但在下午到了荣泽英杰隔壁的一个营地时,就出了状况。

本来轻悠的行程只在荣泽英杰这处结束,但勤务官没料到两个女人的手脚那么麻利,很快就把这一营的物资给分发完毕了。

两人还说军人行事自然要更有效率,这样就能帮勤务官多走几个军营,让更多的战士能更快地领到新年物资,享受一下家乡来的新年问候。

勤务官心里直叫苦,又不忍拒绝女人们的好意,只得继续行程。

不想这隔壁的军营从荣泽英杰的营地听说了轻悠的身份,那看来的目光就各不相同,意谓深长了。

当轻悠进到一处有些偏的营舍时,三个不怀好意的兵就扑了出来,抓着轻悠的手脚就要把她往屋里拉,边拉边露出淫一亵的笑语。

“妈的,今儿老子们就要偿偿亲王殿下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儿。”

“***家伙,凭什么我们嫖女人就要处死,他天天抱着女人就能高枕无忧。”

“靠,上阵杀敌的都是咱们,死的都是咱的兄弟,他到好,舒舒服服地躲在后方玩女人。”

“就是,太他妈不公平了!”

“今儿咱就玩死这女人!”

轻悠听着这些不公的抱怨,和恶毒的诅咒,心下大惊,尖叫求救。

“嗷,妈的,插老子眼睛,老子非叉死你妹的,哦——”

轻悠故意停止挣扎,让三人放松了一下后,逮着机会狠叉一人眼睛。

她身上的腰带已经被解开,那是用来束紧和服的唯一的束件,整件衣服就散了开,男人们被她这一反击刺激得更如野兽般,个个红了眼地扑上来。

“你们住手。有本事的就上战场上建功立业,争取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在这里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军人!”

“混帐东西,哥儿几个已经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哥都不是男人了,还做什么军人。”

“扒衣服,上了她,废什么话!”

冲来扒衣服的人一攥,轻悠顺势就脱掉了衣服,三个兵瞪大了眼等着看无限春光,却不料这脱出厚重和服的女人,却着了一件轻盈靓丽的桃花旗袍,高高的开岔里,露出一双粉白如玉的腿弯儿。

一个抬脚,厚厚的木屐踢中一人鼻头,顿时鲜血狂涌,倒地不起。

这样的衣着其实是轻悠的习惯。

本来她想着既然来给东晁战士们分发物资,那么穿上和服更有亲切感。可是她向来不喜欢穿和服里面什么都不穿的着装习惯,实在没安全感。当时并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却是想到防止某个色狼男人又动不动借机偷袭吃她豆腐。

眼前,这厚重的装束一脱身,她身形更灵敏,拳脚力量都被使了出来。

也许由于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危情,已经锻炼出了她的临危不乱,虽然是三对一,也没有多少恐慌,躲避还击,不能做到百分百完美,也将就能混个自保无虞。

等到十郎和带着几个警卫员的勤务官赶到时,打斗基本已经告一段落。

轻悠觉得,这完全就是对方轻敌的结果。

所以说,在战场上,绝对不能小看女人!

而同时赶到的,还有荣泽英杰。他本以为女人已经跟着勤务官回宫去了,不料他巡完营地回来,听自己的勤务兵说人去了隔壁的军营,就直觉不好赶来了。

当他看到被甩在屋外的漂亮和服和束腰带时,荣泽英杰登时心火激窜,怒气狂涌,第一个冲进屋里,见到一个兵,提住后衣领,右臂绕前箍住对方脖子,左手掌上脑袋,往一边狠狠一折。

咔嚓一声,那清脆无比的断骨响,刺得另两人立即僵死在原地,瞪着惊恐的大眼看着同伴无力地软倒在地。

这比他们刚才发现小女人竟然会亚国武术,而且功夫还不错带来的惊讶,更甚三分。

毕竟,这杀他们的,竟然是同样身为东晁人的士兵。

“混帐东西!”

啪啪啪,数个巴掌狠狠落下。

荣泽英杰满脸狰狞疾怒,发冠直立,森黑的眼底杀意腾腾,喝声震天。

“你们还配称为我东晁帝军的战士吗?竟然三个人对一个女人出手!先不管你们要动手的对象是谁,看看你们这副孬样儿,竟然连个女人也打不赢,你们还配活在这世上吗?”

随后跑来的该营营长见状,本想上前喝止夺回自己的权利,可一听到后半句,再看轻悠的模样,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是啊!

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连这么娇小的女人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要放在五十年前,做武士的非得剖腹自杀不可。

“村上营长,我杀了这个胆敢冒犯元帅夫人的兵,我会亲自跟龙村少将领罪。至于这剩下的两个,我想您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在下的逾越,也请营上如实上报,我荣泽英杰,绝不会推诿半分。”

荣泽英杰朝村上营长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表示歉意,言辞之间俨然一派坦荡荡的武士作风,让人根本寻不到半点不是,还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如此光明磊落,让轻悠有些慌乱的心,也安定下来,生出几分佩服来。

这个时候,轻悠对荣泽英杰的印象更好了。

但同时,也对自己的存在为织田亚夫声誉造成的不良影响,更忧心忡忡。

在回程的路上,也一声不吭。

荣泽英杰似乎感觉到小女人的不安,说道,“夫人不用介怀,像这种违反军纪的事情况,在任何军队里都时有发生。

元帅大人治军严谨,才会有我东晁远征军的强大和无敌战绩。

处决那些违返军纪的士兵,正是立威立信的最好办法。”

轻悠低喃,“难道不能不用死,就重罚一下不好么?”

荣泽英杰心下感叹小女人过于善良的本性,口上却十分冷硬现实,“不能。军人必须完全服从命令,如果他们可以在这个时候违返军令,就仗着元帅心慈仁善网开一面的话,那么未来上了战场,他们同样可以借口做逃兵。到时候,谁来承担战争失败的后果?”

轻悠默然,知道荣泽英杰说的都没错,这是军队,她虽是好心,却更可能是“姑息养奸”。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想努力将自己的不良影响,降低到最低。

……

荣泽英杰送轻悠进了宫,才前往龙村冶也的指挥部请罪。

其实,做为男人,他觉得自己都没有胸襟像那个男人,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抛头露面,面对这样可能的危险,就算知道她有一定自保的能力。

在轻悠来之前,他就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要好好招待这位娇客。便明白,像这样的慰问任务并不适合由女人来做,何况现在军营里还有些人心里对织田亚夫不服。

织田亚夫能答应轻悠前来慰问,大概也是因为他和他的兵当初和轻悠一起共同作战,有过接触,且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不为流言所影响。

再加上他本人被临时越级委派为营级将领,治下严谨不下于织田亚夫本人,营内的人都十分守纪律,从未有人违规受罚,风纪极好。

可惜计划总没有变化快,百命总有一疏。

相信等这事儿传上去,那两个兵必死无疑,至于那个营长大概也会被重处。

……

对于那个兵的下场,以及营长的处罚结果,轻悠没有追问,也没有再多想。

不过,她不多想,并不代表别的人就不多想了。

第一个闻讯赶来的便是龙村冶也,表示已经将两个兵枪决,弃尸荒野,同时将那治下不严的营长降成了列兵。

轻悠虽不懂,也感觉得出,这样的处罚已经相当重了。之前她听十郎说过,一般人从士兵升到营级军官,至少是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也许在战乱时的机遇更快,但也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更需要有能一直活下来的运气。

龙村冶也又故意找了机会,私下向轻悠致歉。

轻悠摇头,“龙村大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如果我的存在,一直让大家不满,以后是不是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样……”

龙村冶也立即否认,说会严格要求士兵,杜绝这种无聊的流言和风气。

“可是,我真不想再让亚夫为我的存在,背负这种侮辱和骂名。他们都知道,我不是东晁人。”

龙村冶也一时无言。

这个身份的分野,在平民身上有时候并不重要,但对高位者往往显得格外惹眼,会成为别人中伤的话柄,却也是无法避免的。

轻悠待在军营里越久,越直接地感受到了,当初亚夫因为是东晁人就被家人全盘否认的无奈和不甘,气愤和难过。

理解得越深刻,不舍就更多。

她该怎么办?

龙村冶也自然想不出办法,他摸了摸了一直放在怀中的那块锦帕,不想小女人再皱眉苦恼,终于拿了出来。

“这个,怎么会在您这里?”轻悠不解。

龙村冶也犹豫了一下,才将百合子的事提了一下。

听到百合子最后凄惨无比的死法,轻悠心下也大为震动。

龙村冶也急忙解释,“轻悠,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当初我真不知道你家就是亚国有名的天下第一坊,若早知道我定不会允许百合子那样做。这麒麟锦现在还给你们,也算是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

本来是想让小女人开心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这让少将大人十分苦恼,一时又言拙不知该如何解围。

“龙村将军的好意,本帅代夫人收下了。希望将军能在这段时间迅速提高治下士兵和将领的综合军事素质,类似的事,本帅不希望再看到,更不希望对将军的治军能力产生怀疑。”

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把夺过了那块锦帕。

“属下遵命。”

然后将女人拉回身后,“这次反攻大战上,表现突出的将领倒是不少。近日我看管理处统计出来的一等功人数,算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其中,以你帐下获得越级提升的士兵,十分优秀。”

“是。这都是元帅您领导有方,更是我东晁帝国之幸。”

织田亚夫转过身,拥着轻悠就走,“本帅是否有方,还论不到你来评说。本帅只是听说最近流行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前浪会不会死在沙滩上,哼,就要将军你自求多福了。”

轻悠讶然,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她总算听懂男人在冷嘲热讽的警告威胁。

唉,在人家那么担心他的名誉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吃干醋。

这个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可真大啊!

回头碰到匆匆赶来的野田澈,这男人似乎一激动起来,还跟当年一样爆躁凶悍,大吼着,“亚夫,只是降级管个鸟儿用。应该来个杀一儆百,一了百了。

妈的,这些小兔崽子真是一天不抽,皮痒胆儿肥,连元帅的女人也敢动,什么东西,枪决都是便宜了,要我……”

织田亚夫一上巴掌封了野田澈的大嘴巴。

“阿澈,有女士在场,文明点儿。”

顿时这憋得野田澈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倒是惹笑了轻悠,也算功德圆满了。

不过,小女人是没注意男人们的明争暗斗并不止这一两件。

野田澈是看到龙村冶也给轻悠送东西,被织田亚夫给抓了个现行,没收掉了。唯恐自己也马失前蹄,悄悄把随身带着的礼物给收了回去,心想这东西只有趁着某人不在,悄悄送才有意义!

最后,也只能趁难得一次机会,蹭了顿晚饭,才走人。

走前,他听到了轻悠跟十郎说出的苦恼,立即一哼,喝道,“笨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亚夫的名誉早在当年荻宫惨案时,就已经坏掉了。哈哈哈,这点儿军队里的小事儿,根本不够看!当年那骂他的人,那是十里长街啊,现在这就几个不长眼儿的傻兵蛋子嚷嚷,算个……”

后面的糙话儿自然被织田亚夫给灭了,踢出大门,没机会了。

轻悠锁着眉毛,叹气。

这根本没有安慰到人,让人家更郁闷了。

“别想了,陪我出去走走。”

织田亚夫牵起轻悠,慢步朝庭院中走去,他们现在住的正是那位为母亲修造过佛塔的皇帝的宫殿,这里的装饰和布景,处处自然随性,清简朴素,小处可见大气。倒是同荻宫中崇拜自然、清新、和谐的调子,十分相近。

难怪男人会选在此处,原是跟那位也有几分相同的品味,连敬爱怀念母亲的心意,跨越时空,亦不谋而合。

“军中的事,你不用在意。”

走出一截,他突然开口。

“我就知道你人这么说。”

她低着头,小嘴噘起。

他轻哧一声,回头看她,“忘了我当初说过的话,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必须面对这些蜚短流长。如果你现在受不了,可以回应天府,等我回来。”

她抬头,目光坚定,“不要。我才不要当逃兵!”

他眉头一挑,眼底一闪,“逃兵?不,这叫趋利避害,伺机而行。”

她更不满了,“才不是,你,你不能这么双重标准。”

他倾身,唇角微弯,“宝宝,我偏要双重标准,又如何?”

她垂下头绞手,“你是元帅,当然没人敢反对你啦!可是……”

她握住伸来的大手,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我是元帅的女人,不是一般人的女人,我想做得更好一些,你,不支持我么?”

我渴望,变得更配得上你。

我渴望,在你奋勇向前的时候,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而是你的助力。

我渴望,也和你并肩前行,共同进步。

我渴望,为了你,变得更好。

他微笑,点了点她翘翘的鼻头。

她扑进他怀里,撒娇似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一刻,再多的解释说明,都不需要了。

……

之后,轻悠想到那个折中的解决办法,还是多亏了东堂雅矢。

那天轻悠按时跑去拿织田亚夫的药,不小心瞄到东堂雅矢正在残害可怜的小白鼠,询问其实验的目标,东堂雅矢解释说,“亚夫一直在北平实行同化政策,可惜效果不明显,毕竟这才四年时间。”

“你瞧,同样是老鼠,这家鼠和田鼠习性就大不一样,仅仅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造成的不同本能呢,还是其中也有一定的心理因素?”

“人类可比普通动物复杂多了。”

“所以我就把这只形态与家鼠相近的田鼠,放进家鼠群里,强迫圈养上几个月,再注射这种转基因药物,现在田鼠居然在习性上也有了些改变,开始慢慢接近家鼠了……”

轻悠灵光一闪,问,“那你的意思是,外在伪装可以从心理上获得异类的认可了?”

东堂雅矢觉得自己的专业问题竟然又有了共鸣人,非常兴奋地说了一堆更专业的名词,轻悠听得一头雾水。

“哎,你别说得这么复杂啦!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也穿上军装,当个军人,跟在亚夫身边,令行禁止,是不是更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可?”

东堂雅矢没想到小女人会想到这面儿上,没回神儿,小女人就欢呼一声跑掉了,丢下他独自对着吱吱叫的小白鼠,空叹天才果真是最寂寞的人。

轻悠跑出来后,看到十郎的模样,就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可行性。

因为十郎一直都做男子打扮,偶时也会被人误会认为男人,而放松了警惕心。

而且,她学常见十郎跟十一郎在院子里对打比式,周围的男人们又吆喝又喝彩,看十郎的眼光跟看自己的就不一样。

她觉得,那是一种认同和肯定。

如果军营里一定需要靠真实力说话,那么,她就有信心。

隔日,轻悠一出场,便令周人大为惊讶。

因为她再不是像往常一样,穿着和服或是亚国传统的大绵袄,而是一身草黄色的列兵服,肩头只有一个最低士兵级别的小红牌标志。

小小的身板儿,撑在一件偏大的军服里,加上几分严肃认真的表情,倒也有模有样。

她学着见惯的军姿,挺胸抬头,立正稍息,行军礼,给众人表演了一下。

眉毛飞扬,问,“怎么样?像不像个兵?”

一片低咳声中,男人们连声称好,有定力稍弱的年青士兵捂着鼻子尿遁跑掉,留下滴都觉得耳根子直发烫,不敢正眼看了。

众人心说,要是军队里多出这样几个兵,估计战士们冲烽陷阵时会更加勇猛热血吧!

怎么能把军服也穿得这么可爱呢,太罪过了!

届时,织田亚夫眉头一皱,喝令,“脱掉,换你原来的衣服。”

那脸色别提有多黑了。

轻悠闻到了浓浓的干醋味儿,心说这场着装革命,还得继续努力进行到底!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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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他邪魅一笑,墨玉般的眸子有着令人无法看透的深邃。“好吧,我会负责。”

她冰冷的仰视他,“你的责任是去坐牢,或者去死!”

他是名门公子,军三代,最年轻有为的市长。

她却莫名其妙“睡”了他……

vip章节 24.最棒的女人1-谁威胁谁

话说,轻悠的军服形象,跟织田亚夫完全是两个极端。

男人把黑色军服穿得笔挺俊帅,阳刚气十足,充满了男人味儿,连脸蛋过于漂亮的劣势也被掩盖。

堪称东晁军服的标准模特儿,全国青年男子的效仿对象。

但黄色军服穿在粉嫩可爱的女人身上,那味儿就很有些不同了。那本代代表着男性、阳刚、挺拨、强大的军服,似乎一下子变得柔软服帖,具有了一种全新的包容力。

而主要的对比效果在于,看惯了轻悠美丽可爱形象的人,一下看到她神色严肃地穿着军装,就有些接受无能。

特别是她这小胸脯一挺,本来就很丰满,又被男人“加持”过的硕果,稍稍显得有些惹眼了点儿。

那看在织田亚夫眼里,真是大大的刺眼极了。

可惜,这时候,轻悠还没意识到。

“报告元帅,从今开始,我就是你的勤务兵了。”

抚额,“谁,谁给你准备这套军服的!”

“他x的”三个字,被硬生生吞回去了。

“我自己,连夜赶制出来的。”

“放屁!”转向众人,大喝,“是谁?”

十郎瑟缩一下,就要站出来。

十一郎却立即挡在她面前,顶了罪。

在织田亚夫动杀手波及无辜时,轻悠又挡到十一郎面前,正气凛然地表态:

“亚夫,你如果不让我穿军服,做为军人名正言顺地待在你身边的话,那我马上就坐飞机回应天府,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劝说,还是威胁?

或者,两者都有。

黑沉的眸眼缩了缩,映着小女人坚决不移的表情。

似乎有些陌生,又有些奇怪的眼熟。如果现在在两人面前放面镜子,都会发现,他们两在气势和表情上,很有些相似了。

男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额头青影突突地跳,显是气得不清。

虽然周围都是熟悉的自己人,轻悠还是觉得有些超过,放下了手,垂下头。

走到男人身边,“亚夫,如果你真不喜欢,那我就脱下来好了。你别生气!”

于是,默默转过身,进了房门。

显是衰兵之策,打同情牌了。

当门轻轻一关上时,她立即听到男人大吼,“谁他妈出的馊主意,立即给我去校场罚跑十五公里,不跑完不准吃饭。”

她急忙转身要出去,男人就推门进来了,脸色还是很糟糕。

“亚夫,都是我不好,你别生他们的气啦!衣服是我和十郎一起改的,我只是想……”

男人的唇重重压下来,她瞪大了眼接住他眼底烈烈的火,紧帖的胸口处有重击相叩。

气息交换间,对方的纠结矛盾,不忍不舍,都清晰地烙印在心坎儿里。

他比谁都清楚,这几日来,她为那些人和事烦恼,想要为他做更多的心情。

她也很明白,其实她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影响彼此坚定在一起的心意。

有人说,真正值得那个让你为之哭泣的人,不会让你哭。

他越是不想让她担心,她却偏偏最是担心他。

因为他就是那种,天塌下来一人担着,也不会让她知道担心一下下。

正因为知道,懂得,她怎么会不担心呢?

真正相爱的人,就像是一体,会不自觉地感受到对方的细微心情。

他吮尽了她的申吟娇喘,掌握着她所愿的感官,她总是会给他带来惊奇,让他防不甚防,再刚强的毅志和决心,都会被她冲动又有些傻气的举动,击个粉碎。

轩辕轻悠,你教我该拿你怎么办?

“哦,好痛,你又咬我。”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碎碎了吞进肚子,就不会这么头痛了。”

“嘻嘻,亚夫,谢谢你。”

“谢我什么?没揍你一顿屁股,你就给我上房揭瓦。”

“好嘛,我让你揍。”

她蹭上来,丰满的胸脯挤压着他坚硬的胸口,红通通的小脸上,眼子水灵灵的诱惑着人,让他呼吸一紧,腰眼儿窜过一股电流,一把将人重重压在身上,顶上去。

她羞涩地低讶一声。

他恶狠狠地说,“本帅有的是时间收拾你这个小混球!”

脸蛋又被狠掐了一把。

男人转身就出房去。

女人的小脸上立马裂开一道亮弧儿。

但还没拉到最大,男人突然回头,盯着她的胸脯恨道,“挺什么胸,把你那两团东西给我束紧了再出来。”

“啊,你,你这也太不仁道了。你怎么不让总秘书处的女军官束胸啊!”

他唇角一裂,“她们不是我的女人,我管她们做什么。你要做本帅的勤务兵,就必须听本帅的。怎么,不愿意的话就给我脱了衣服回应天府去。”

她嘴角直抽。

这个小气鬼男人,现在就急着报复他,哼,她偏不让他得意。

“你出去,本小兵要换衣服了,就算是元帅大人也不能偷窥!”

她气哼哼地推他出去,关上大门。

他在外哼笑,“还用得着偷窥么,今儿晚上本帅光明正大地看。”

“呸,不要脸的臭色狼。”

男人走掉了。

女人革命成功了。

虽然有点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悲壮,好在结果开始朝着她渴望的方向发展了。

……

东晁的新年假日,七天,终于结束。

同时,织田亚夫也在获得东堂雅矢的批准后,可以出门巡察了。

轻悠终于正大光明地跟在了男人身边,比起之前两人偶时一起出门饭后散步,感觉似乎自在多了。

军装到底是比女装要低调多了,她专门挽起长发塞在帽子里,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除去脸蛋儿过于红润可爱,气势上受了男人的影响,看起来还似模似样。为之恻目的视线明显减少了,这让她觉得自在了不少。

这第一天的巡察倒是非常顺利,到了荣泽英杰的营地时,倒把认识她的兵都看呆愣住,多得荣泽英杰一声沉喝,众小兵才收回愕然的表情,整齐如一的军姿和严肃谨慎的军容,在众多营地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引人注目。

有织田亚夫在场,自然一切顺利,没有哪个不长眼儿的兵,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作乱。

到了吃药的时候,轻悠就同真正的勤务兵一样,不假他人手,出去找温热水。

十郎没有跟来,因为军队里哪有勤务兵还带着一个护卫的道理,在轻悠的强烈要求下,小休一日。其实,这也是她为了显示自己能够同其他人一样,胜任职责的一种坚持。

“小兄弟,你这才多大年纪啊,就跟着亲王殿下了,前途无量啊!”

饮事班的军大叔十分佩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轻悠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运气,急忙溜了。

出来饮事帐,她也不敢多停留,就怕碰到这类尴尬。

早上出门时,十郎凭着多年“做男人”的经验,又传授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她是做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可有时候被人问起,还是有些面浅。

走得太急,一不小心就碰到个突然打帐子后绕出来的人。

“哎呀!”

水打了。

那叫声又嗲又软,又造作,是个女人。

“谁这么不长眼啊!”

女人穿着十分妖艳春光,军营里,这种女人只会有一种用途。

“对不起。”

明明就是对方从岔路上绕出来,不看人才撞上的,竟然恶人先告状。

但本着息事宁人,同情弱者的情操,轻悠决定不跟其一般见识。

道了歉,转身就走人,重新打热水去。

不想那女人看清来人后,对着随后而来的同伴哧声笑讽,“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假男人,以为穿上军服就是军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嘘,你小声点儿,要给人听到那是要掉脑袋的。你不知道之前多少士兵为她掉了脑袋呀!”

“真是难以理解,亲王殿下那么英俊神武的男人,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小不点儿。”

“呵,万一人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咱们无法乞及的‘内在美’呢!”

“那倒也是啊,这床上功夫也是套牢男人的绝技呢!哎呀,刚才真应该跟她请教一下……”

轻悠没料以自己重新打水回来,便听到这堆闲言碎语,心说,这有女人的地方就是战场啊!

她都主动退让了,这些人还这么不依不饶,真让人讨厌。

“各位姐姐,刚好本人有空,如果各位真心想请教的话,本人一定不吝赐、教。”

女人们脸色一变,露出嫌恶的眼神,交换着“这女人果然是个浪货”的信息。

十分钟后……

织田亚夫了解完情况后,发现女人还没回来,便问起情况。

高桥附耳一语,织田亚夫眼底闪过一抹黯色,便起了身。

这帐帘子还未撩起,轻悠就回来了。

忙招呼男人吃了药,看模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事实上,十郎虽没跟来,织田亚夫的警卫员是一直有悄悄跟在轻悠身后保护的,事后将那场女人间的“战斗”详细做了报告。

他们离开那个营地时,在饮事帐前的空地上,几个女人被自己的腰带衣角相缠,摆出了好几个经典体位,甚至还有np大联合。

可惜当场观战的人只有饮事班的大叔,敲着锅底儿乐呵得不行,直赞亲王殿下身边果然人才济济啊,连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小勤务兵都有这般身手,真是了不得。

对此挑衅,轻悠完全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事后那几个妓女被送到环境更恶劣的战场去了。

……

经过半个多月的防御工事巡察,在西伯利亚的又一波寒流侵袭时,不死心的俄国人终于在野田澈的空军力量威吓下,打道回府避寒过年去了。

北平的警戒级别终于降了下来,东晁帝军迎来了一个正式的大休日。

准备许久的庆功宴,终于得以举行。

这个时候,轻悠做为织田亚夫勤务兵的形象已经深入军心,大家已经见怪不怪,那些针对性的流言也没再听到。

然而,在庆功宴前举行的军功晋级大会上,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虽然北平的大权是完全掌握在织田亚夫手里,不过为了他的同化政策,这次的军功晋级大会还是安排在了傀儡皇帝的早朝上。

轻悠知道后,本是不愿意参加的。

她到底是个亚国人,就算深爱着织田亚夫,还是无法直面这种耻辱性的场面,只能选择逃避。

然而,头晚十郎和十一郎的一段私人对话,让轻悠突然改变了主意。

十郎说了她的决定。

十一郎感叹,“夫人到底还是放不下的,毕竟她是亚国人,有很多事她就算再努力也无法完成。出身也许可以改变,可是根植在骨血里的民族归宿感,永远也变不了。”

十郎微惊,“你是说,夫人以后有可能会离开少主?”

十一郎没有回应,可是轻悠觉得那似乎是一种已经肯定的态度。

她突然就决定,要去参加那个早朝了。

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连那些沦为傀儡的亚国人都还在忍辱偷生地活着,她还怕什么。

她忽略了内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早起时就迅速穿好了军装。

织田亚夫有些诧异,“你也要去?”

昨天还瘪着脸说不去的。

轻悠对着镜子正衣冠,口气很坚定地说当然要去,做为元帅专属的勤务兵,怎么能缺席这种重大集会呢!

织田亚夫不置可否。

但这天早上,女人少吃了一张最爱的葱油饼。

……

“东晁帝国万岁,明仁帝万岁,光德亲王千岁!”

早朝上,众亚国朝臣叫的不是傀儡皇帝的称号,却是将东晁帝国放在最前位。

而在傀儡皇帝登上皇位前,先就向丹陛下的织田亚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率先表示了对其反攻大战胜利的赞美和肯定,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和气场。

反观身着一身黑色军服的男人,胸口铺满颜色鲜亮的军章和皇家徽章,形容冷峻,气质矜贵,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似乎更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轻悠心下暗暗感叹,就算当初面对明仁帝,织田亚夫也没有丝毫低人一等,高傲得目中无人理所当然,更何况是面对这个穿着华丽龙袍,却瘦骨伶仃,眼神都不敢直视对方的末代王侯。

只消这一眼,就被彻底比下去了。

轻悠兀自沉思。

却没注意傀儡皇帝在瞥见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憎恶。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是一脸孰不可忍的模样。

“龙村冶也少将,三级战伤,带领部队做正面冲锋吸引敌军火力,表现英勇,能力突出,战果卓然,特奖励黑河战役金质勋章一枚,帝国少将英勇勋章一枚,皇帝陛下加封其为和硕亲王,赏朝乾宫……”

“野田澈中将,带领飞行中队破袭敌军高射炮阵,成功完成拦截敌军增援部队的关键性战略任务,战果显著,特授予一枚明仁帝钦印的皇家纹徽战役纪念章一枚,帝国少将英勇勋章一枚……”

这些奖励和勋章有何区别,轻悠一无所知。

但丹陛下坐着的所有东晁高级将领,心如明镜。

就连跪了一地的亚国大臣们,也非常清楚其中的巨大分野。

比起傀儡皇帝的封赏,做为东晁帝军的高级将领,最渴望获得的奖励和肯定,当然是出自于自己国家最高领袖的认可。

所以,对于只获得了傀儡皇帝封赏,却没得到像野田澈那样来自于东晁帝国皇帝的嘉奖的龙村冶也,这就是一个明显的分野,也是一个非常有力的信号。

拼杀得那么辛苦,还受了不少伤的龙村少将的前途,看起来显然不及野田澈中将了。

这便成了之后庆功宴上,众人巴结讨好的风向标。

而那个插曲,就发生在傀儡皇帝的大太监宣布了要在亚国人里,征招兵员与东晁士兵进行混编,以组建一只全新的北平城防御部队。

这是织田亚夫近来巡视北平城的防御工事后,做出的一个最令人惊讶的决定。

轻悠并不知道,但听到这决定时,她很惊讶又忍不住有些佩服,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想当年,一个汉民族的融合成功,之前经历了多少朝代更叠和战火死亡,从尧舜禹,到夏商周,再到春秋和战国,最终才有了一个汉朝。

千百年形成的一个民族,在此后百年里,历经外族铁蹄践踏屠灭,至今仍然屹立于世。

这又岂是一个简单的“联合防御部队”的建立,可以解决的问题?!

“多罗郡王,请接旨。”

大太监念完了这一纸诏书后,那个本来负责傀儡皇帝禁卫军的多罗郡王,却站在原地不动。

看他的模样,也让轻悠十分惊讶,非常年青,显也是英雄出少年吧,不然怎么能掌握对皇帝来说最重要的禁卫军军权呢!

可多罗郡王一脸倨傲地站着,双手负立上前,面对织田亚夫质问,“光德亲王,你要招编我的人做你的联防队员,凭什么?就凭你打着帮助我亚国人的旗帜,其实是来侵略掠夺我亚国资源么?”

织田亚夫面无表情,不予回应。

旁边有人一步跨出,以野田澈为首,怒目喝斥多罗郡王,双方登时形成一片骂战。

可怜野田澈的汉语说得不溜儿,而且也不熟悉京片里的专业俚语,多罗郡王那方辨得哈哈大笑,他们这方却一无所知,急得个个杀敌时英勇无畏的大将军,憋成了红猪头。

轻悠心下微叹,不得不侧身低语,解释了一下。

野田澈登时暴跳如雷,指着亚国大臣们唰啦一下拨出剑来。

吓得轻悠急忙去拉。

多罗郡王一动不动,身边却有人附耳一语,那冷狭的眼递来一抹尖刻的冷光,刺得轻悠心头一跳。

“在下尚闻亲王殿下身边人才济济,不可貌相。若你那位娇小的勤务兵能打赢我的小厮,我就心服口服,我的人就任你挑选,您敢比吗?”

顿时,满堂皆静,众目皆瞠。

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聚到了轻悠身上。

她愕然,怎么这斗着斗着,斗到她身上了?!

“不行!”

织田亚夫突然打破平静,一改刚才的事不关己,踏步上前,挡在了轻悠面前,将她接到自己背后。

事实上,他从头到尾就觉得这个小小的郡王根本没资格跟自己直接叫板儿。

这一纸圣诏,是他的命令,没有置喙的余地。

但是现在闹到自己女人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多罗郡王冷笑,“怎么,殿下您如此爱才,连这个小小的比式也不敢应承。呵,我当东晁帝国有多么了不起,原来不过尔尔!”

他说完就背转过身哈哈大笑,完全没有那些亚国大臣,在面对东晁帝国将领时懦弱胆怯、敬畏恐惧。

轻悠虽惊,心下却忍不住佩服这位郡王爷。

至少,多罗郡王比起那些畏畏缩缩的人,更有骨气,更像个真正的亚国人。

而织田亚夫接下来的表现,再一次令众人惊呆掉。

“哼,本王偏就不应你这个比式又如何?

你服或不服,与我何干,你所效力的是你的君王,而不是我。

本帅向来不屑争这些虚名面子。

若是敢出面跟人斗殴那就叫能力的话,那么,何以本帅和旗下众将领,能位列贵国朝堂,左右尔等生死,你跪我坐,你得靠着激怒我,来为自己争取一点尊严。”

织田亚夫薄唇一勾,那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自信傲然,眼眸中冷冷释出的嘲讽蔑视,瞬间击溃多罗郡王及一众亚国大臣的自以为是。

“真是可笑!”

说完这一句,织田亚夫转回身,看着轻悠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轻悠心头莫名一跳,直坠谷底,迅速撤开了眼神,左手握着右手,直发凉。

多罗郡王突然一步冲出,喝声大骂,骂的是汉语。

可刚才织田亚夫却是用正尔八经,一字不差的汉语跟其对质的。

就是完全从一个旁观者来看,这都很落相儿了。

轻悠深深地觉得,一个封闭保守的国家,如此的自以为是,不知天有多高,不知地球是圆的有多么广大,仗着所谓的“祖宗的传统”,大放阙词的行为。

这不是自尊,而是自辱。

如果你想骂你的侵略者,比起用你自己的语言“自得其乐”,用他的语言才能给予他最直接最有效的还击。

“亚夫,我跟他比。”

这一句,轻悠说的是东晁话。

她越过他,不顾他眼神的阻止。

“王爷,我跟你的小厮比。”

这一句汉语,让正在冲突中的双方,都停下了动作。

轻悠沉着脸,对冲在正前的野田澈说,“野田将军,就算时为阶下囚,也总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自说的又是东晁话。

野田澈额头抽了一抽,心说这女人简直就是专生来克他的。看了眼织田亚夫拧眉不语,也没阻止,遂狠瞪了多罗郡王等人一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可惜,在场多数亚国朝臣,都不懂东晁话。

然而,多罗郡王惊讶地看来时,眼中轻蔑又多了分复杂之色,问,“你到底是亚国人,还是东晁人?”

轻悠皱了下眉,道,“王爷要我跟您的小厮比武,只是因为,我是光德亲王的人,不是么?跟我是亚国人还是东晁人,并没有直接关系,不是么?若我说我是亚国人,王爷就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么?”

三句问话,便让多罗郡王满腹的怒火,骤然消减。

再看轻悠的目光,又变了一变。

轻悠排开了驾势,“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开始吧!”

轻悠并不知道,她今日的一言一行,在后来被流言蜚语渲染成了多少个稀奇古怪的版本。

多罗郡王没有再多言,深深看着轻悠,退出了一方空地,让小太监将自己的小厮带了进来。

来者身着最常见的小厮粗布衣,模样也看起来稀松平常,长脸狭目,有些不起眼。

但轻悠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教导她的那位广州武馆师傅,其真实出身便曾是北方拳系大派的嫡传弟子,曾任过前皇朝朝廷武官,专职训练禁卫军。

轻悠左掌包右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对方目光微闪,也恭敬地回了一个礼,并排开右手,做了一个“请”示。

应是知道她是女子,故意表示谦让。

轻悠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承让了”,冲步上前,一拳直击其面门,对方仰身闪过,身子几乎与地面拉平,竟然踢腿直击她下盘。

她心中惊讶,深知这绝对是个高手,立即调稳呼吸全神以对,轻斥一声,翻身滚过这一击。

织田亚夫一看,立喝,“轻悠!”

就要出去阻拦,却被野田澈一把拉住。

周人心头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个“魔鬼亲王”竟然会为一个小厮如此动容,失了一贯以来的镇定,足可见这女扮男装的娃儿不是寻常身份了。

可越是如此,众人也更为兴奋。

想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就是织田亚夫的人,今儿要是能赢了,就是大大抄了织田亚夫的面子,那也是件值得夸耀的兴事儿。

于是,在轻悠狼狈躲过这一踢时,亚国人这方都忍不住喝彩。

东晁人这一方,也着急了,冲上前开始对喝。

这情景出现在一向庄严的皇廷大殿上,着实有些唏嘘。

而接下来的对比,也是险相环生,惊彩不减,让人看得一处一个惊呼叹息。

那小厮本也有些看不起为东晁人做事的轻悠,可轻悠的表现,让他有些诧异。他发现轻悠所使的拳法路数,皆系亚国北方拳系,其中亦有融合了东晁的空手道等招式,流畅自如,可圈可点,让人惊艳。

轻悠也发现,小厮是拳法高手,却是故意让了她几分,没有完全出力。这让她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最后保证自己略输一层,不受大伤即可。她很清楚,织田亚夫不看重这种输赢,只在意她有没有受伤。

而她,在这里确实又做了一回猪八戒,不想两边对立,又无法旁观不理置身事外,总之里外不是人,什么结果她都必须承担。

在接过大概五十多招时,轻悠就体力和技术方面,已经明显落下风。

这时候就算不用看,也知道赢家是谁了。

多罗郡王终于丢出一个结束的眼神。

织田亚夫眉眼一动,浑身绷紧。

这时,小厮一个灵活多变的动作,推出一掌时正中轻悠心口,轻悠急忙去挡,勉强挡住了,身子便摔了出去。

小厮又心生怜意,伸手想将其攥回时,织田亚夫突然冲了出来,一手揽住轻悠,回掌就朝小厮狠狠击出。

“不要,亚夫!”

轻悠转而去抱亚夫挥出的一掌,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让人防不甚防,轻悠就被一个惯性给甩了出去。亚夫又伸手去拉,便一把拉住她胸口,砰砰地几声响,竟然将军装胸口的钮扣都给震掉了。

轻悠吓得身子一缩,捂着胸口又跌了回去。

那小厮愕然后退,手上尤有三分斥力,心下血气翻涌,对织田亚夫的这一手,着实后怕。

若不是女子及时出声又及时阻止,他恐怕也要休养个好几天吧!

与主子交换过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钦佩和不安。

这样强悍的男子,莫怪乎能如此骄傲了!

“啊,讨厌,你……”

“笨蛋,给我闭嘴!”

当下没有多余的衣物,男人只能将女人抱在怀里。

轻悠尴尬得没脸见人,只能乖乖埋着脸不动了,更不敢去看周围都是些什么反应。

可是心里还是牵挂着事态发展,小小声地求了男人一句。

男人冷哼一声,道,“如此结果,王爷可满意了?”

多罗郡王道,“此为平手。但,这位,咳,年轻尚幼,能与比她长过五六载的人过五十多招而不露败相,已实属不易。似胜实败,本王……接旨!”

众人皆知,这年幼不过是一句托词。

总比说他们一堆男人,硬欺负一个小女子好听些。

这样的结果,虽不尽如人意,也好过真为此起争执流血。

轻悠总算松了口气。

……

但在其他人眼中,却完全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了。

早朝退下后,侧殿里,傀儡皇帝狠狠斥责了多罗郡王。

“明明就是我们赢了,为什么你还要认输,你这般是置朕于何地?”

“臣……无能!”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汗奸走狗,你莫不是连这种女人也看上眼了,简直就是我亚国的奇耻大辱。”

“陛下,她会说东晁话,她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护我们的面子。正如织田亚夫所说,他接不接受挑战,这件事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他对自己手下的兵,就因为违令喝酒全部枪决,没有放过一个。军令如此严苛,言出必行,若是他真要下狠手,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放肆,你就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陛下,如今之计,其实借机让我们的人进入他们的军队,更有利于……”

“够了,你不是说他挟兵力威胁我们,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么,那你还废话什么。哼!”

年轻的傀儡皇帝,拂袖远走,徒留臣子一声无奈沉叹。

……

另一方,轻悠以一女子身份“赢”了禁卫军的人,这可是大大的给东晁人,给织田亚夫长脸了。

其声名一下在东晁大军中不迳而走,早前对其身份有置疑的人,都闭了嘴,再没人敢说轻悠的不是了,众人都觉得能把东晁话说得那么好,还能将亚国的练家子打“败”的轻悠,就是他们的自己人。

而且,轻悠的名字还是四个字,跟东晁人的传统姓名相近,也被众人自动划归为自己人的一个特征了。

当轻悠以女子之姿出席东晁庆功宴时,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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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25.最棒的女人2-关于小三

“荣泽英杰,鉴于你在反攻大战中的杰出表现,于长官失职的情况下,积极组织战士们执行总司令下达的命令,并圆满完成任务,为反攻的总胜利提供了关键性的支持,机智勇猛,特别嘉奖你帝国武士勋章一枚。”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荣泽下士虽入伍仅一年,且还是从海军调职入陆军部,在反攻大战时杰出的组织领导能力,参谋本部十分激赏这样有勇有谋的战士。

根据商议决定,破格提升荣泽英杰为第三集团军第1082陆军装甲师五团七连连长,军衔至中尉。”

下级将官的新任命,就在那个早朝的第二天,汉白玉广庭上列席千名东晁帝军的初中级指挥官中,正式宣布下来。

这些任命里,有晋升,也有降级。

在所有的这些升降里,要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荣泽英杰。

他仅是入武才一年的新兵,竟然连跳三级,军衔一下从一个小小下士成了中尉,军职从带领一个五人小组的侦察小队队长,一跃成为指挥百人的连长。

仅一次战役,就走完了别人必须拼杀至少五年左右的路子,能不教人羡慕么!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

荣泽英杰领到了勋章和新的军服,面上并无太多激动表示,目光依旧沉定,言行稳重内敛。

朝他看来的目光里,羡慕妒嫉恨的不少,敬佩或不以为然的也有,主动道贺交好的更多。

大会结束后,很多都忍不住兴奋之情的人,相邀一起喝酒玩乐,大肆庆祝。

因为总参部终于解除禁令,允许暂时没有值勤任务的军官们放松两日。

“英杰,一块儿去喝酒!最近城里新开了烤肉店,那里的烧酒味道棒极了,而且,隔壁街的姑娘也很可口哦!即有俄国妞儿,还有韩国妞儿。”

“就是嘛,英杰,这都散会了,别那么严肃,咱们一起玩玩,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提携,到底都是同乡。”

荣泽英杰却一一回拒了,说有要事处理。

有人就不满冒了酸水,“荣泽,这次就你升的级别最多最快。看得出,总参部可把你当最佳潜力大将培养着,你还怕什么。”

“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该好好放松一下,难不成你又要回去巡营,做够了全军标兵,现在又赶着做全军将领的楷模不成,犯得着嘛!”

“英杰君该是要去跟将军们献礼,”献礼即讨好巴结,“看不起咱们这些才升了一级半级的小将官儿吧!”

荣泽英杰不怒不喜,目光淡淡瞥过众人,只道,“多谢各位好意。但这次晋升授衔,荣泽深觉受之有愧。

诸们应多少听说过,当日若非有元帅夫人突出奇招,助我炸掉敌人总指挥所,夺回了机场为野田大将的空军奇袭创造了充足的条件,才能让元帅大人的反攻计划获得最终胜利。”

“这里面,还有元帅夫人的大功。荣泽不敢独居,必要向夫人表示敬意!”

说完,他朝众人行了一个军礼,表情和言辞都十分诚恳而厚重,让众人十分惊讶,也再不好强留。

此前众人虽听说过轻悠的事迹,但都觉得过于夸张,认为是有人故意维持元帅夫人形象而编造的故事。如今听得荣泽英杰如此认真表态,以及昨日从高级将领们那里传出的流言,才终于确信一切属实。

……

荣泽英杰换上新的军服,别上了那枚由两把武士刀交叉构成的银制勋章,去见轻悠。

经过一番周折,他终于在早朝大殿外的游廊中,见到了又重新恢复为女儿身,穿着亚国传统服饰的轻悠。

滚着雪白兔毛的素色袄子,即不出众,也不华贵,完全突显不出女人在外人眼里的那种尊贵身份——亲王殿下的女人,元帅夫人。

可是,在黯淡的天光下,那张雪色小脸隐隐散发的光彩,就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当她回眸望来,大大的水眸里,惊讶一闪而过,自然粉红而没有涂抹任何脂粉的唇儿,弯起的笑容,仿佛大地回春,能让任何钢铁般坚硬的心都为之熔化了。

“荣泽队长,你这身新军服,真俊!”

“夫人过奖了,若没有夫人的奇招和过人的智勇,荣泽今日恐怕同儿时好友一样,早就埋尸沙场了。”

年青俊秀的中尉身形一挺,立正,行礼,眼神笔直明亮地看来,那一身的荣光,似乎让这昏黯斑驳的末日皇庭也变得敞亮起来。

“荣泽英杰中尉,向夫人致敬,并送上在下最崇高的敬意。”

轻悠心里很矛盾,面上却只予微笑祝贺。

“中尉?真是恭喜你了。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我那天也是碰巧罢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有机会帮到大家了。这个,算是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大家扯平了。就别再敬来谢去了,多生疏啊!”

荣泽英杰目光闪了下,依然坚定,“夫人太谦虚了。您的勇气和毅志,比起军中许多男儿郎都要坚定,强大,令人敬佩。”

说着,突然单膝落地,执起了轻悠的手。

轻悠有些慌乱地想要抽回手,中尉先生却使上了几分力,让她退缩不得,仰视而来的目光中,有让人惊讶的坚持。

“夫人,请您接受我的敬意,否则,我只能长跪于此。

我身上的军装军章以及军衔,我都无法再继续穿戴于身,因为,我都是托了夫人的福,才有今日。荣泽惶恐,分秒不敢惑忘夫人的赐予。”

“荣泽中尉?!”

轻悠尴尬又为难,她觉得那只是一个巧合或意外,做那一切,不过是时势所趋,她觉得任何人碰到类似情况,大概都会尽力帮忙。

她解释,把十郎拉出来,又提了副机长大叔。可年轻的中尉似乎是吃了称坨铁了心,她不接受,就真跪着不起来了。

最终,轻悠叹息一声,接受了荣泽英杰的敬意。

“我以为,荣泽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咱们算是患难与共的战友,朋友了呢!”

荣泽英杰心下宛尔,却道,“夫人,在下愿为您奉上所有的忠诚和敬意。若夫人真当在下是朋友,可否直唤在下名讳。”

俊秀的男子正在向女子宣誓效忠,但这个时候,女子毫无所觉,只以为那是一个寻常的骑士礼仪,只以为对方确实将她当做了朋友。

“那个,英杰,咱们私下互唤名讳无妨,只要别被那个家伙听到就好。”

“英杰明白。”

中尉宛尔一笑,一下冲淡了严肃的气氛。

“英杰,你怎么不跟其他人去喝酒玩玩?你今这模样,一定能迷倒不少女孩子。”

“可是对我来说,这辈子能迷死一个就够了。”

在那双清亮坦荡的眼眸里,渐渐混入一抹难以言说的痴迷。

轻悠完全没发现,转开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落寞。

“英杰,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我听说,有的人家中有妻,还会去逛,咳,其实打仗那么辛苦,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压力那么大,更需要放松。”

“我以为,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了,谈何建功立业,抱效国家。我有洁癖,我不喜欢让不干净的女人碰我。况且,这世上也不只我一人如此。”

“怎么会呢?我觉得好少……好像东堂那个怪医生,都拉着龙村大哥,还有野田澈那个暴龙出去喝花酒了呢!他们把亚夫也拉上了……男人都一个样儿。”

中尉身形突然一震,侧身瞥见廊外情形,直道,“夫人多虑了。元帅大人是一位十分自律的将领。

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一直渴望能成为像他那样的男子汉,振兴我东晁帝国。从海军上尉调至陆军下士从头做起,我从未后悔过这个决定。”

他躬身行下一个大礼,身形也故意侧退让出了走廊。

轻悠看着廊外愈渐昏黯的天色,低喃,“我知道他很自律,应该也不会出轨,我也知道他很优秀,可……”

轩辕轻悠,不要胡思乱想。

你已经得到那么多,怎么还能自私苛求?!

贪心不足,会遭天打雷劈的。

“你可以在这里交新朋友,我陪陪我的老朋友,你就不乐意了?”

不轻不重的声音里,若教旁人听来,定然紧张惶恐不矣。

可轻悠瞥了眼走来的男人,轻哼一声,朝荣泽英杰道了别,就朝外走去。

织田亚夫走过时,淡淡地瞥了一眼年轻中尉。

荣泽英杰立即向他行了一个标准军礼,立定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

“轻悠。”

女人听而不闻,脚步加快了。

男人眉峰一紧,却没有再出声,跟着女人漫无目标似地沿着宫道。

两侧高高的红墙,将匿大的皇宫分割成一个个独立似的院落宫殿。

抬头间,仿佛只有头顶小小一方天地。

轻悠不知道,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妃嫔们,到底如何排遣生活的寂寞,和岁月青春流逝的无奈。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也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困局,越陷越深,就要走不出来,而她也舍不得走出来,一个声音又说她必须出来,她却感觉自己根本出不来了。

矛盾,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院落,却见满院子的女人,有洗衣服的,有劈柴正升火做饭的,还有穿着较好坐在庭院里闲聊,或埋头刺绣的。

总之,这里的气氛有些与众不同。

轻悠就像个突然从异世界撞入的入侵者,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元帅夫人,您怎么来这里了?这……”

一个刚从屋里出来的女人,衣着算是满院女人里最为华贵的,看到轻悠忙迎了上来,却在见到落在门外几米的黑衣男人,立即变了脸色,停住了脚步。

这女人正是轻悠见过一两次面的贵妃,傀儡皇帝拥有的品阶最高的女人。

她这一叫,轻悠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跑到皇帝的后宫来了,忙尴尬地应承了一句,调头就跑掉了。

“轻悠!”

织田亚夫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大喝着追上小女人。

轻悠一听身后的脚步声,竟然还越跑越快了,一下就钻进了一处茂叶繁盛的花园,在覆了厚厚一层雪的藤萝下钻来钻去。

织田亚夫暗咒一声,挥手阻止了其他人,独自追入。

在一处拐角时,他伸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臂,将人用力拖回来。

喝问,“你到底要生气……”

她竟然挂上他的脖子,就用力吻了上来,操着生涩又有几分熟练的吻技,咂磨着他的唇舌,急促的呼吸喷上来,微凉的小脸摩擦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立即化被动为主动,环上帖来的柔软腰身。

一个用力,她被他压在身后的红漆木柱上,头顶缠绕的藤枝花扑簌簌地落下一片雪花。

一点点冰花落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里,似乎有点甜,带着淡而得曛的酒香,让人禁不住想一偿再偿,留恋不去。

“亚夫……”

“小妖精,你想把我逼疯么?”

小人儿不断磨蹭着他的身体,即使两人陪着军装和厚绵袄子,那一下一下挤压着的寸寸曲线,凹凸起伏,熟悉的淡淡馨香,立即勾引起他对她所有的旖旎想法。

“亚夫,我没来北平前,你有没有寂寞难耐,找女人解决……”

他盯着她垂下的小脸,从刚才开始似乎就不怎么高兴,原来就为了这个?

“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荣泽英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凭男人的直觉,似乎所有靠近女人的异性都不值得信任。

她抬头皱着眉头掐他的脸,“你别逃避人家的问题,你有没有出轨跟英杰没关系。”

他逮过她的小手,“英杰?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眼神危险。

她哼哼一声,扭过头,“我们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才不像某人吃着嘴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心里还不知道掂着……”

下巴被捏了起来。

他盯着她酸溜溜儿的表情,心里却很舒畅。

“你还敢问我心里想着谁?!大战在即,你竟敢瞒着我跑来前线,仗着会开车就上阵杀敌,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最想干什么?”

她怯怯地缩了缩脖子。

“你不也没来马上找我,继续指挥你的战斗了嘛!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可帮了你的大忙,我也算是未冕女英雄,你这还要跟我抱回头怨,你不怕被大家的口水淹死!”

女人那蹭鼻子上脸的小样儿,让男人胸口升腾而起的怒火嘎嘣一下打了个折,堵得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终只有用自己的办法,狠狠惩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球儿。

“轩辕轻悠,当时我不仅想抓你回来狠抽你的屁股,就想像现在这样,狠狠……”

三个字,撞进耳朵里激出一阵尖叫。

“啊,不要,你这个流氓——”

刹时间,那羞掩低垂的花笼,细雪纷纷而下,溅起层层白雾,如梦似幻。

沙沙的花叶摩擦声中,女人的低嘤,男人的沉喝,分分惹人心乱,不休不止,似那扯不清理不清的藤蔓,牵牵绕绕地荡漾了整个小小庭院。

……

那天,为了安抚女人的小醋坛子,男人十分卖力地表示了自己的清白。

并称他后宫虚空,只她一人伺侯,旦凡招寝,绝不可以任何借口拒绝,否则,就要算旧帐——至少一百个屁股,绝不打折!

“十郎,你说,你们家少主子是不是很流氓,很强盗啊?”

轻悠揉着侧腰,靠在炕头上,一边喝着英式红茶,一边打小报告。

十郎抿唇笑,不敢多说。

“少主子最疼夫人,大概是希望夫人能尽快诞下小嗣子,在少主不在的时候,夫人也好有个依托。”

没料到这无心的一个话题被揭起,轻悠又垮下小脸,抚着肚子叹息。

“我们在一起都七八个月了,那个……也不少次了,他很卖力啊,怎么就没消息呢?”

可以肯定,男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当年就中过标,女人嘛,应该也没问题,怀过。

可是两人又有个问题,当年一个中过剧毒差点去了,一个流产严重身心受损。

虽然医生们都说他们已经康复,却不再是命运的宠儿。

她会号喜脉。

就在轩辕清华离开前,她特意请教过,还在医院的妇产科小小实践了一下,基本算是出了师。

“难道还是我的问题?”

“夫人,之前清华先生都没说是你的问题,我想这也该是缘份未到吧?”

“十郎,你别安慰我了。什么缘份哪,你们武士道精神宣扬的是天道,难道我想生个小宝宝,是天道不容么?”

“那怎么可能!夫人,您千万别这么想啊!”

十郎一听“天道”二字可吓到了,她从小被当成忍者训练,师门里把“天道”看得和皇帝一样重要、神圣,绝不可轻易亵渎。

“夫人,您这样胡思乱想,反而不好。还不如,让东堂少爷来看看,他的西医术是咱们东晁帝国的第一。万一你已经……”

轻悠很清楚自己这会儿还没有什么万一,心下也有些想法,便接纳了十郎的建议,去了东堂雅矢的实验所。

“啊啊啊,救救……”

刚一进实验所,就听到一阵可怕的嚎叫,吓得两个女人同时住了脚,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因为那嚎叫声听起来太过惨烈,仿佛被人扒皮剔骨抽了筋。

轻悠辨着声儿,就朝实验室里走,却被十郎拉住,说也许东堂雅矢正忙着给什么伤员冶病,那场面血腥可怖,还是先等等再说了。

轻悠想想觉得有理儿,可那叫声似乎又传出,像在叫“救命”,她忍不住朝里面望了一眼,看到里面的某个窗口内,有挣扎的人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摁下去,戴着口罩的人手上有长长一管疑似血液的红色液体,一下被扎下去,那医生有点像东堂雅矢。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想倒回进屋里去,就被十郎拉住,突然唤了一声。

“龙村大将。”

轻悠回头,就见一脸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龙村冶也。

黑色披风被风拂开,将男子高大的身形衬得更加伟岸绝伦,他俊朗的面容上染着风霜,肩头和帽沿上,都簇着雪花。

可是,他同所有其他东晁的高极将领大不相同的是,他的军服是黄色的,而不是黑色。

这种巨大的分野,轻悠心下明白缘由,接到他明显一亮的眼眸时,便有些复杂不安。

“轻悠,你怎么来这儿了?哦,是给元帅拿药么?东堂他是不是在做实验不方便?我帮你叫他吧!”

一听到屋里的嘶叫声,龙村冶也眼眸一闪,回头解释,“看来他最近排的大手术不少,这场面不适合你们女孩子在场。不若你们在外稍待,我去帮你拿药,很快就出来。”

轻悠忙摇了摇手,说其实是自己来检察身子,并无要事,改天再来也没关系。

龙村冶也一听,就提出送她们回去。

看着轻悠的目光,显是渴望能单独聊聊。

轻悠本是不愿,又觉得一直回避也不好,没有再拒绝。

两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周围的护卫警卫都被驱离二十米之外。

“轻悠,你,很看不起我吧?”

许久,龙村冶也才挤出这一句,话中的苦涩无奈,让轻悠绞了绞手。

“龙村大哥,你想多了,其实,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佩服我虽为东晁人却得不到自己君主的认可和嘉奖,连穿的军装都跟自己的战友不一样。看起来是风光无比的什么摄政王,其实在自己国人眼里一文不值,而在亚国人眼里更是赤裸裸的侵略者。呵,真是讽刺!”

“龙村大哥,你别这么说,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

连轻悠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劝说毫无说服力。

说完后,她立即咬着唇不语。

龙村冶也叹息,“不,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值。我后悔了!”

他的脚步突然打住。

她愣愣地僵在原地,却没抬头看他。

他的声音里满是自嘲,“轻悠,我后悔当初在校场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故意把林雪忆认成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和面子,放弃了你。”

她愕然抬头看他,“龙村大哥,不是的,那只是时势所迫,你已经尽力力,你并没有……”

“错”字未出,他冲上前握住她的肩头,情难自禁。

那一刻,十郎代表的一方与龙村冶也的警卫员都对上了。

“轻悠,你虽然说着理解的话,可为什么你连我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对不对?在你眼里,我只是侵略你的祖国,杀害奴役你同胞的刽子手,对不对?”

“龙村大哥,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轻悠,你知道我有多后悔么?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名誉和地位,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这辈子只能守着个小布坊……”

“不——”

轻悠用力推开了情绪失控的男子,同时也打住了周围想要冲上前解围的人。

“龙村大哥,当初你若不救林雪忆,我也不可能接受你。”

不仅仅因为,那时候她心里还有一个姜恺之。

更因为,林雪忆那时是明摆着喜欢龙村冶也。

那时的她,将林雪忆当做患难好友,怎么可能与好友喜欢的男子纠缠不清。

“为什么?你连光德亲王都愿意,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在他之前就认识你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在你来之前,为了搜罗当地亚国官员的漏陋,故意跟一个官员献上的女儿打得火热,一连数日都睡在……”

话被冲过来阻拦的十郎打断,十郎拉着轻悠就走,狠狠警告了龙村冶也。

轻悠早放下的不安,又被生生挑起。

因为就在此前的某个下午,她还是织田亚夫勤务兵的身份时,在他们所住的宫殿下,碰到了一个女人。

——夫人,我与元帅已经有夫妻之实。

——夫人,我知道元帅心里只有您,从您出现后,他就再没有招寝过我了。

——夫人,我求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亚国人的份上,求你让我见见元帅,我想求他放过我父亲,我父亲他都是身不由己,为时势所迫才不得不顺应大流,贪了些军资。

——夫人,我保证绝不与您争宠,我只求能服伺在您和元帅左右,为奴为婢,以报答元帅和夫人的救命之恩。

周丽侬私下找到轻悠的事,轻悠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也没有第三者在场。

轻悠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周丽侬的话,可心里还是多少不舒服。

就像当初在芙蓉城看到那些从泸城和应天传来的报纸绯闻一样,没有女人喜欢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闹些暧昧不明的消息。

她直觉,或许这也跟男人的公务有关。

要发脾气,就太显得自己小心眼儿,故而那一气之下就换回了女装,不想再当勤务兵了。

那日东堂雅矢故意跑来找织田亚夫喝酒,她心里就憋着股不痛快。

可他毕竟在几个小时后,就回来找她。

两人又玩了一次野仗不说,晚上还被他折腾得够呛,现在身子上还都是印儿。这些天可是夜夜欢畅,好像要把之前欠的债都补齐似的,如饥似渴。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瞧不出男人有出轨的可能啊!

——难道,他其实是做了亏心事儿,才故意对我这么好,好弥补他心理上的亏欠么?

这个想法,轻悠早在之前就听三姐宝月说过。

她的活动范围和环境,一直在他的保护下,或者也可以算是监视下,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是绝对效忠于她,要瞒她什么事,也是易如反掌的。

除了龙村冶也,似乎再没有谁也直言他的过失。

她虽知道他魅力无穷,引无数女子恻目宵想,但鉴于他从来不会对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任何温柔的表现,她真没将周丽侬当一回事儿。

除了当年的百合子,可百合子已经死了。

他身边连秘书都是男人。

越是对他百分百放心,当真正遇到这种“小三事件”时,她一下就没了主意。

……

“轻悠,你不吃了?”

这晚,女人的食欲不振,精神委顿。

织田亚夫特意提前完成工作回来相陪,看女人的模样,有些担忧。

轻悠早早上了床,背对着男人侧躺着,沉沉的叹息,听得织田亚夫开始疑惑。

当他爬上床从后方抱着她时,立即被她打掉了手。

“昨天你也做了好多次,今天早也没放过人家,人家好累。”

他扳过她,揉了下她突起的眉头,“真的是累的,没发生什么别的事?”

他自然已经知道龙村冶也的事,回来的路上,就暗暗决定得给这个贼心不死的下属长长记性。

“没有。”

“轻悠?”

“龙村大哥的事,你别迁怒。”

“刚才谁说没事的?”不迁怒才怪!

“我累了。”

“轻悠?”

从什么时候,这无奈求唤人的对象变了?

男人和女人这会儿没功夫计较这些,都琢磨着自己的心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织田亚夫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女人眼下的青影不浅,心下不忍,便也依了,搂着人睡下。

半夜,女人从他怀里挣了出去。

他暗自咬牙。

这长记性儿的事,绝不能太轻松了。

隔日,龙村冶也突然被任命为那个联防队的总教官,负责训练整合东晁和亚国两方的人员。

任命下达时,所有高级将领都对其抱以同情的眼光。

私下里,想要攀结关系的人迅速减少。

而“小三事件”的真正爆发,就在庆功宴的前一天。

……

“不要,我不想参加什么庆功宴!”

一件华丽的和服被送到,女婢们羡慕地看着光滑如斯的面料,小心翼翼地抚着褶子,对于女主人的嚷嚷毫无所觉。

织田亚夫黑沉着脸,看着故意无理取闹的小女人,抚在黑色武装带上的十指,关节发白。

“你是我的女人,你不陪我参加,难道要别的女人陪我参加?”

“好哇!你之前说你没有别的女人,现在就威胁我。织田亚夫,你这个大骗子!”

轻悠大吼一声,一把扯掉衣架上的华丽和服,砸在男人身上,转身就跑掉。

这一次,织田亚夫没有追。

他抚着额,对着屋里的所有人大吼,甚至还踢飞掉两个小厮,甩手走人。

后来,他在伤员疗养地,碰到正在给人做截肢手术的东堂雅矢。

那边痛苦惨叫,一片血淋淋。

这边,东堂雅矢一脸诡笑,仿佛切的不是腿而是猪肉,一边调侃织田亚夫。

“我说,前几天不是还春风得意,故意打探女人的安全期么?”

“我已经两天没碰她了。”

东堂雅矢的眉毛差点儿飞起来,“两天?这么快,她家亲戚就来了?”

“什么亲戚?没有。”

“大姨妈啊!”

织田亚夫认真地回忆,“轻悠没有大姨妈。”

东堂雅矢立即爆笑给他看,咔嚓一声响,那士兵的腿落盘子里了。

织田亚夫受不了地转身走人,直骂“变态”。

他没有注意,东堂雅矢在他一离开,就让助手拿出了一个装着疑似血液般的红色液体的试管,给那被截肢的士兵注射进去,很快,士兵停止了痛苦挣扎,昏迷过去。

那时,轻悠在屋外徘徊,一直没等到男人来追自己,做解释说明,心里呕得不行。

小脚一跺,就跑出了庭院。

一个人帖着墙根儿,边走边嘀咕。

保护她的警卫员都被她吼得远远地跟着。

当周丽侬再一次突然出现时,让轻悠也防不甚防。

“夫人,求求你。”

“周姑娘,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女人的模样比起初见时,更憔悴了几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下青影深重。

她的姿势也有些怪异,双手紧紧抱着小腹,仿佛像护着什么贵重的东西,还偏偏坚持要跪在积着污雪还一片潮湿的泥地上。

轻悠去扶她,她也坚持不起。

一下便泪流满面,嚷道,“夫人,您若不答应,贱妇今日只能死在这里了。”

“周姑娘,有什么事,你说便是,如果能帮得上忙的,我……”

话说到此时,轻悠还是有些心虚。

她并不大度,其实很自私,谁教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粒呢!

说她不妒嫉是不可能的,说她不吃醋那更是鬼扯。

她当初没跟织田亚夫说周的事,一方面是拉不下那个脸,不想这种“不信任事件”坏了两人感情,二是也怕说了,以织田亚夫的性子,周丽侬家的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她索性就当从来没遇到过。

可是那些天,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若是周丽侬从此不再找她,说明问题已经解决,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周丽侬终于自己找上亚夫解决了问题?

或者说,其实是被亚夫解决掉了?

可是不管哪一种,只要亚夫不跟她提,也许就代表男人心里有猫腻,怕她知道了真相,就故意毁灭证据,一了百了,当从没发生什么。

如此,这个“疑似小三”就搅得她心情起起伏伏,万般纠结,进退两难,不知不觉竟然影响到了两人的和谐“生活”。

周丽侬一听轻悠心软了,扑抱着轻悠的双腿,哭得更可怜。

“夫人,求您行行好,让我见元帅一面吧?我,我已经怀了元帅的孩子,一个半月了……”

一道惊雷直直砸在轻悠脑门儿上,她一下失了神。

孩子?

亚夫的?

他们一直期待盼望的小小宝,竟然是从别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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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26.最棒的女人3-只有她,值得

一抹遽痛从胸口涌出。

轻悠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心底压抑的那些担忧和悔恨,终于破了闸。

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呼吸发颤,唇动了动,声音却含混不清,牙齿咯咯响。

周丽侬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拼了命地求,那种悬于生死线上的激动,让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大骨骼的北方女人。

她抱着轻悠的腿一摇,身为南方人的轻悠脚下一滑,就朝脏雪堆里倒下去。

“夫人——”

刚刚闻讯追来的十郎远远一看,吓了一大跳。

可惜警卫们都被轻悠喝远,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全吓了一步。

这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路的前方冲来,及时扶住了倒下的轻悠。

轻悠这方回神,就听到一声“啊”的痛叫,仿佛拉破了风箱,让心里更难受,面前的黑色军服似乎给了她一丝心安,她埋着头没有回眼。

“混蛋东西,谁准你对夫人动手动脚的!你是哪个宫的,竟敢私撞到这里来,鬼鬼祟祟,该不是那傀儡皇帝派来的细作,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荣泽英杰刚才一脚踹在周丽侬的心窝子上,疼得周丽侬一张脸由白变青,涨成肝紫色,半天吭不出一个字儿,捂着胸口直喘大气。

当抓人的命令一下,周丽侬挣扎着嘶声叫轻悠救命。

就被冲上前来的十郎甩了几个大耳刮子,斥骂她不懂规矩,让警卫将人拖走,刑审之后等待处罚。

“夫人,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啊,你就算厌恶我,可我肚子里怀的到底是元帅大人的孩子,这是元帅的亲骨肉啊,您行行好,放过这孩子吧!”

周丽侬哇地大叫大吼起来,疯狂挣扎着就爬过来。

十郎这一听,眼底冷光一闪,朝警卫使了个眼神。

这些警卫一个个都跟在织田亚夫身边多年,又从东晁来到亚国,早已经熟悉了主子等人的行事风格,立即会意,一个个抬脚就要朝周丽侬的肚子踢过去。

恰时,轻悠回头一看,控制不住地大吼,“住手,不要伤她!”

警卫们不甘地收回腿脚。

周丽侬抱着肚子缩成了一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嘴里喃喃着都是,可怜的孩子,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宝宝。

听得轻悠瞳孔直缩,心底的妒嫉和恨意,再也坚持不了。

十郎忙上前,想要推开荣泽英杰,却被那冷酷煞气的眼神骇到,转而去扶住了轻悠。

荣泽英杰看着轻悠痛苦隐忍的面容,心下疾怒,却仍是压低了声音,劝道,“夫人,为了这种下贱女人生气不值的。她们这些女人,都是选给那个傀儡皇帝的妃妾,整日关在这深宫大院里,寂寞难耐。定是见着元帅大人年少英俊,就想勾引诱惑。

这种拿孩子说事的小伎俩,根本不足为奇。直接将她扔给刑部,自然能处理得妥妥当当,您大可不必介怀。”

说着,他就朝那些警卫打了个眼色,警卫们立即又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要往刑部走,周丽侬疯狂挣扎起来,模样如鬼似魅。

“等等。”

轻悠深吸了口气,才出声阻止,“带她去见织田亚夫。孩子是他的,该怎么处置,得由他说了算,我还没有那个说话的资格。”

“夫人?”十郎叫道,心下为轻悠的妄自菲薄而不安。

轻悠看着十郎,更坚持,“十郎,其实我和他还没有正式成亲,我还不是他的夫人呢!”

说着,她拉开了两个人的手,拍了拍腿上的雪泥,转身朝回走。

十郎担忧地追上去。

荣泽英杰担忧的目光一直紧随,当初这娇小的人儿冲向战场时,是那么刚强坚毅,机智敏捷,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柔弱娇小了。

可刚才他扶住她时,她那模样像一击即倒,让人担忧不矣。

他回过头再看周丽侬时,眼底的黯色都是杀意。

他相信织田亚夫绝不会舍得伤害小女人,可其他人却不一定了,如果可以,他必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

……

回到院里,门卫说织田亚夫还未回来。

轻悠便差人去请,“你们就告诉他,他的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他了,让他速速归来做个决断,免得一尸两命。”

门卫听得浑身一震,惶惶跑掉。

轻悠觉得浑身虚得凶,蜷上炕头,蔫着就不想动了。

十郎忙端上热茶热点,劝着她吃点儿缓缓气儿,都被她无力地摆摆手推开。

回头看到周丽侬捂着胸口直咳嗽,轻悠心里又矛盾,又无奈,终于还是唤人给周丽侬上了热茶糕点。

十郎瞧着,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也看过不少这种大户人家里,复杂的妻妾斗。其中,装可怜博同情这一招,最为阴险害人。

她心里认轻悠为女主子,就更担心要是孩子真是少主的,若认了这个女人和那肚子里的孩子,以轻悠善良的性子,很容易被欺了去。

因为不管在亚国还是东晁,都是十分重视子嗣的。

而且,东晁不像亚国有那么严格的嫡庶制,更重视子裔的能力。

若是能力强悍,都能得到破格提拔。正如织田亚夫自己,虽父亲不明,但有公主这样的母亲,凭着卓绝的能力和手腕,也能获得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利地位。

“周姑娘,你过来。”

轻悠喝了茶,缓了缓心绪,突然朝周丽侬招了招手。

周丽侬心下紧了紧,未敢动。

十郎气道,“夫人叫你过来,你没听到吗?”

周丽侬垂下头,“婢妾不敢。夫人有话请讲!”

轻悠心底冷笑,她会不知道这些女人的心思么,轩辕家那一大家子的事,她从小看得还少,经历得还少么。

“若我要害你,早在你见我第一面就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我让你过来,只是想帮你看看脉,刚才荣泽中尉出手并不轻,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得不偿失了。”

周丽侬惊讶地看向轻悠,又立即缩回眼,默了一下,才一步一顿地走上前。

轻悠没有看女人防备的模样,搭上了女人的脉搏。

她一直牢记在心底里的感觉,这时候鲜明得让她口中泛苦。

其实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这孩子应该不会是织田亚夫的,可是,心里的妒嫉还是忍不住。

她有多想要个宝宝,没人能理解的。不仅因为当年痛失了那个孩子,若有了宝宝,父母们应该就不会再阻拦她和亚夫在一起,她就不用再跟他分开了。这样一个可爱的牵系的存在,她会觉得两人的关系更深一层,就不会害怕会失去他了。

号完脉后,轻悠就让人熬些保胎的白芷**汤来。

周丽侬更讶异。

把十郎给急坏了。

这时候,门帘响动,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轻悠还没抬头看向来人,就听到周丽侬娇娇柔柔地唤了声“元帅”,那楚楚可怜,无限委屈的模样,真仿佛是寻到了大救星,连刚才掩在面前的散乱发丝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给揽好的。

织田亚夫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走到轻悠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慢悠悠将茶杯放回桌,喝声问,“你跟我闹了两日的别扭,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呵,她还没开口呢,他就来兴师问罪了。

一巴掌拍掉男人的手,轻悠冷哼一声,转身爬到另一边。

织田亚夫要动怒,但在看到小女人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及十郎一直打眼色摇头的惶急模样,给硬生生压下了。

“笨蛋!”

他斥骂一声,但任谁也听得出这话里的宠溺和无奈。

男人立即将身上带着寒气的披风褪下,用热水洗了手脸,又喝了口热茶,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周丽侬一个正眼儿。

他直接上了炕头,将轻悠抓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说,“你要的真相,我马上就给你。但你必须收回那句话!”

她瘪着小嘴儿,扭过头。

他又抓她回来,“我问你,雅矢说你大姨妈来了才爱闹别扭,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下小脸爆红,“讨厌,你胡说什么,不准说。”

他直觉有内幕,更不放开,一迳追问。

她就躲给他看,其实,这心里已经不难受了,对于他显而易见的态度,还有些小甜蜜。

男人问了半天没个确切答案,也烦了,回头就吼,“高桥人呢?怎么还不过来!”

轻悠也奇怪,以前一直跟在男人身边的副官,最近好像都不怎么见得到人。

忍不住问了一句。

织田亚夫便以牙还牙地,也不睬她。

“喂,人家问你呢?你扭什么脸?你还一大男人呢,丢人。”

两人呛来呛去,女人就罢了,一向严肃冷酷的男人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儿。

屋里只留下十郎和十一郎两个亲信家臣,早见惯不怪了。

唯一的外人周丽侬,早已经看傻了眼儿,先前能进得院子的自信,在男女亲昵无间的相处中,垮塌得一丝不剩。

在感觉到快要无法挽救时,她鼓足一口气,跪落在地,急道,“元帅大人,婢妾真的怀了您的孩子啊!婢妾绝不敢骗您,刚才夫人已经给婢妾号了脉,绝无虚假。婢妾敢以性命为证,婢妾跟您时仍是清白之身,婢妾只有您一个男人。若婢妾有一句慌言,定教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轻悠突然觉得,周丽侬真的很可怜。

敢发如此重的誓,在当前的这个时代,对一个女人,且还是怀着孩子的母亲来说,相当不易。

自己的不忍,也都是因为孩子,和曾经拥有过类似遭遇的自己。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善良,有时候这种心情只是感同身受,对曾经的自己的一种求赎和安慰吧!

织田亚夫没有理睬周丽侬,只看着轻悠问,“你们亚国皇宫里的规矩,都是这样奴颜婢膝么?怎么当初你见了本王,只会指着本王的鼻子骂本王是光蛋亲王?”

“我又不是宫里的女人,我家也不是皇帝的亲僚大臣,本姑娘是新时代女性,才不是小脚女人。”

她一脸傲气,小眼神儿杀得霍霍发亮。

他不禁宛尔,伸手掐了把那脸蛋儿。

“就你得瑟。”

“这都怪你!

”怪我?“

她一扬下巴,”是你把我宠坏的。“

”你这个小妖怪!“

他笑骂一声,俯身就要吃,但碍于当下有个不怎么上眼的外人,又被轻悠打住了动作。

终于等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高桥诚一上校,赶来时一脸惶恐,立即跟周丽侬跪在了一起,还拉过周丽侬的手,朝织田亚夫和轻悠行了一个大礼。

轻悠很疑惑。

高桥诚一立即为众人解惑。

”夫人,丽侬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其实,一直与她有关系的是在下。元帅大人从未碰过丽侬。“

……

真相便是,织田亚夫为了获取亚国傀儡皇权最真实的情报,借势利用了周家来探听情况。床弟之间,便是最好的探听场所。

当然,这事儿绝不可能由亲王殿下亲自去做。

织田亚夫治下能人无数,弄些什么让人意乱情迷产生幻觉的迷烟来诱供,那自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事情说完后,周丽侬仿佛大受打击,扑上前叫着否认一切,非说孩子是织田亚夫的。

高桥诚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周丽侬身上几处私密特点,两人还对质了只有床弟间说过的亲蜜话儿,顿时让周丽侬僵立当场。

轻悠心里同情,也知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能回头瞪织田亚夫。

周丽侬不知是打击过重,还是怎么的,尖叫一声跑出了屋子。

高桥诚一急忙向织田亚夫请示,”殿下,属下想,想要这个孩子,请殿下网开一面。对周家的事,能否,从轻发落?毕竟丽侬她当初也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消息,虽然她并不知道。求殿下,属下愿意承担任何责罚!“

轻悠看着织田亚夫瞬间冰冷的眼神。

便听他说,”高桥,你忘了你在东晁的家中,已有妻儿了么?“

她心头一跳,更为惊讶地看向地上以头叩地的高桥诚一。

一时间,百味杂陈。

”你真愿意为了一个异国女子,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愿意。“

高桥诚一头也不抬地说着,声音坚定。

”你们高桥家还是先皇的开国元勋,你妻家也是一代大员,声名显赫。你要想明白,你放弃的都是些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不用了,殿下。这件事,从我,主动求取那个任务开始,我就已经在考虑了。“初到紫禁城的那一天,周有福将他错认为织田亚夫,将周丽侬推到了他怀里时,他看着那惊惶羞怯的女孩,心里仿佛也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丽侬她一直回避我,连有了孩子也不愿意告诉我。若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让她惊拢到夫人。这都是我的过失,我做为一个男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理应受罚!“

”那么,你在东晁的妻儿呢?“

轻悠有些不解,为何织田亚夫要问得这样详细,这似乎不像他一惯的作风。

”我,我不会告诉他们,我会对他们负责。但我只想待在这里陪着丽侬,和我们的孩子。求元帅和夫人成全!“

最终,织田亚夫允了高桥诚一。

高桥诚一并没有失去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反而因为跟在织田亚夫身边五年之久,积累了相当不错的军事指挥和管理经验,直接下放到军队里,成为一个先锋团的团长,荣光更添三分。

若是能在大战上显露头角,立下战功,很快就能晋升为一军少将。

事后,轻悠问织田亚夫,”你是因为高桥诚一跟你一样爱上了敌国女子,才这样帮他的么?“

男人不置可否,”当初让他跟在我身边做副官的目,就是为了培养他成为我的心腹战将。我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废掉我好不容易培养成的一名将领。“

她不满,”可是你也为我来亚国了。“

他挑眉,”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你双重标准,不怕引起你下属的不满么?“

”谁敢不满,本王就灭了他!“

他霸道至极的态度,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又不得不屈服。

因为他真的有那个实力,睥睨一切。

”那,出云公主,你真的拒绝她了?“她终于说出心底里一直最担心的事。

”我和她的订婚早就取消了。“

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她抱着头嚷嚷着跑回了屋。

他没有告诉她,高桥做下那种决定时,更多地考虑了他的喜好,这里面远没有女人想像的那么单纯浪漫。

男人要想随心所欲,就必须拥有一定的实力,同时也要懂得取舍,敢于赌博。

就此一点,比起龙村冶也,他也更欣赏高桥诚一的这点城府。

当然,在男人眼里看来,一个女人自身的价值,也是男人赌博的原因之一。

高桥诚一选择了隐瞒,估计也会一直隐瞒周丽侬他在东晁早有妻儿的事实,未来若回东晁,肯定不会带上周丽侬,只会带走孩子。

于他来说,轻悠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

不仅仅因为他自己的实力,更因为,没有哪个女人敢像轩辕轻悠一样,会偷偷上飞机,会开车就敢到战场上冲杀敌人,救助伤员,深入战线,只为了来看他一眼,陪他过新年,一起听除夕夜的钟声。

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么棒!

只有她,值得他为之付出一切,或,放弃一切。

……

这个认子风波刚停,男人和女人还没腻呼起劲儿,又生了口角。

原因还是从周丽侬身上套情报的事。

轻悠觉得织田亚夫行事过于不择手段,说要是以后还遇到这事儿,是不是连十一郎都要上阵帮他做”床替“?!

织田亚夫当然不会理睬小女人的无稽之谈,说兵不厌诈,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轻悠就不满了,说周丽侬是她的同胞,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因为,女人本来就是弱者,男人不该仗着天生实力强就将女人玩弄在手掌之间。

这一场关于国家民族和男人女人问题的争执,到后来又演变成了不欢而散。

轻悠气愤之下说不参加那庆功宴了。

”随你参不参加!总之,你的飞机后天就出发。“

好家伙,竟然一言不和,就要赶人家走了!

男人甩下这句话,就甩门走掉。

女人气得差点儿摔桌子,想到全是老古董,舍不得,憋着气冲到院子里大骂”光蛋亲王“嗯句。

打算坚决不参加所谓的”庆功宴“了。

回屋就开始打包,拉着十郎说,”十郎,咱们既然能靠自己来,咱就自己走,犯不着等人来赶咱们!“

说着,扛起小包包就要走人。

吓得十郎和十一郎一起拉劝,整一个”乱“字了得。

……

那时候,又被活活气跑掉的织田亚夫,其实只是过了一个跨院儿,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继续看公文和新到的情报资料。

一张来自应天府的最新报纸被摊开,上面最惹眼的头版大标题,霍霍写着:国民议会正式通过大总统改选议案,通告全国总统任期每四年一换,人人都有机会参选。

还写着:大总统姜啸霖笑对总统改选议案,私下频与议员会晤,同时积极触进国民政府与宋家及美国方面的飞机制造交流活动。

一张鲜艳的彩照被打了出来,画面正是飞机制造所正式投入研发制造的剪彩场面。

画面里除了姜啸霖和宋家大家长,还多了一位中年女士站在两人之间。

多数人都认得,这位女士便是姜啸霖的母亲,袁氏集团的女董事长。

袁氏集团是亚国近五十年来兴起的最大的医药公司,在前皇朝时代末期,整个亚国的所有洋药进口都由袁家垄断。目前为止,亚国百分之七十的药品生产,都来自于袁氏集团。

而今,姜母为了支持长子的政治事业,竟然公开亮相,一扫多年来的低调,高调投资飞机制造所,也暗示了姜啸霖的政治生涯遭遇到了真正的大寒流。

野田澈叩门进屋。

见织田亚夫真在书房里,没去享受温柔乡,心下有些兴灾乐祸,立马调侃了几句。

织田亚夫没理会,反将手上的报纸扔到好友面前,端起茶杯,问,”这个,你怎么看?“

野田澈嘀咕着”在轩辕轻悠面前做男人就是这么辛苦“,心不在焉地晃着报纸。

事实上,织田亚夫让他派飞机送轻悠回应天府时,他就一直盘算着找时间过来送”礼物“,哪知刚才就在门外吃了闭门羹,跑来这里趁机吐苦水。

”哈哈,姜啸霖这个蠢材,终于轮到他吃鳖了。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拣渔翁之利呀!“

”看来,我还是应该把清木调来给我做个参谋长,这样我会少一堆麻烦事儿。“

这分明就是说某人”有头无脑“,没有战略分析眼光嘛!

野田澈的性子,虽然平时打仗干正事儿时从不落相儿,有勇有谋,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发小时,尤其是喜欢从小比到大的亚夫,就容易受刺激。

而且,织田亚夫老是变成他永远也打不败的宿命”情敌“。

他一哼鼻子,”清木可是咱们最有力的后方支援,你要把他调回来了看谁帮你压着明仁帝和后宫里的那堆烂事儿。得,哥们儿就给你分析分析。“

他戳着报纸上的彩照,”我一直觉得,姜啸霖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百合子带回来情报就是最好的证明。“

提到百合子,野田澈心里仍是纠结了一下。

织田亚夫看过来,目光明澈,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在听好友分析的模样,还点了点头。

野田澈心下一叹,接着说,”之前,他让人挑唆屠家内乱,想要借机统一华中不成。现在又挑唆俄国新皇来攻打北平,许下那些龌龊承诺,无非是想借俄皇的力量消弱我们在亚国的军事行动力量。

可惜啊,他现在是偷**不成舍把米,被自家人给阴了。“

织田亚夫说,”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对?“

野田澈眼中有傲气和不屑,”哼,我们完全可以静坐壁上观,看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如果有必要,咱们大可以给他们添把柴薪,给丁家一些好处,让他们打得更精彩些。然后让我们的特派记者给他们都上上相儿,让全亚国人民瞧瞧他们拥护的大总统,大将军,是张什么嘴脸。“

”然后?“

”然后咱们就以救世主的形象开去拯救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宣扬咱们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便不战而屈其之兵!“

几个巴掌捧场地响起。

野田澈扯了扯嘴角,”得了呗,我知道你心里早有主意,听咱说也就是讨个趣儿。“

”阿澈,你这法子,大概姜啸霖早就料到了。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后招来应付?“

野田澈先是一愣,捋了捋下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毕竟是职业军人,不是职业政客,能想到这一层已经不错了。

他试探性地问,”亚夫,你认为,要是咱们转而支持丁家,姜啸霖会不会又故计重施,再挑唆俄皇在春暖花开时又往这儿投炮弹?!靠,那真是没完没了了。到时候,咱国内恐怕又有人骂你野心太大,能力太弱,吞不下**蛋还硬要哽。“

这里指的是占领了韩朝半岛,当起土皇帝的那位左大将军。左大将军这些年拼命压榨那些岛民,给东晁皇廷贡献了不少好东西,其政治影响力在东晁议院里不断升级,隐隐有与织田亚夫一派的清木义政相抗衡之势。

织田亚夫勾了勾唇角,眼底却并无笑意,”左大将军要跳就让他跳腾一下,这样明仁才会觉得有安全感。至于这个姜啸霖……“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你说,要是咱们继续给他抛橄榄枝,支撑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野田澈的第一反应是,瞪大眼,无法理解男人的心思了。

男人的笑容更深了,眉下的阴影里,寒光骤闪。

……

话说,当东晁大胜俄国人,成功夺回北平和紫禁城时,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回各大势力耳中。

恰巧碰到亚国传统佳节元旦,普通老百姓都大大松了口气,特别是华北各省。虽然恨痛傀儡政府和东晁远征军,但也不希望生活又发生大变动,迫于战火流离失所。

这个元旦,总算过得还得安心。

可对于国民政府的核心领导人们,那就是一次大震动了。

亚国的北方危机解除,老百姓能过上一个舒心的新年,对于能力受到置疑的姜啸霖来说,无疑打了针强心剂,虽然改选总统的议案已经通过还登报通告了全国,但在元旦晚会上,聚于古城墙下欢呼”大总统万岁“的民众,只有增无减。

丁世琨在议会上的反对声音,也明显弱下去不少,附合者少了。

姜家

姜啸霖的书房里,早已经吵开了锅。

几个心腹幕僚互不相让,各执己见,就北平战局的影响扳烂了摊在桌面上,每一件,都让人忧心忡忡,绝没有坊间老百姓们的简单乐观。

”若是俄军能牵制织田亚夫半年以上,那么对于我们集结力量收复华中只有好处没坏处。“

”可惜啊,现在织田亚夫亲自到北平才花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俄国佬打回了老家,还赢得了北方部分势力的支持。这对我们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当初我们就应该跟俄国人打个联合,前后夹击织田亚夫,将他彻底消灭在北平。他是东晁帝国远征军的第一大将,杀了他,东晁帝军立即就会溃不成军了!“

”不,我反对。要是你杀不了他,那不正好给东晁帝军光明正大地入侵我亚国的借口吗?之前在泸城租界的事,你们难道还没吸取教训。“

两年前,泸城租界一位东晁商人,因为当地黑社会与英法大使馆相勾结,一家人惨死于黄浦江,从而引发一起租界大动乱。东晁帝军的最新式战斗机登陆泸城,进行定点投弹报复行动,甚至差点就提前引发大战。

最后还是织田亚夫出面,解决了这起争端,以赔偿巨额的钱款收拾结尾。

当时的亚国政府就为没有战斗机而苦恼过,可惜,英美法等国对战斗机技术的控制十分严格,出口更是少之又少,而且都存在不少问题,被淘汰的发动机用一次就报废了。

国内目前最多的还是民航用运输机,但那也都是由国外大型公司垄断控制,亚国自己根本没有飞机制造厂,更别提技术力量了。

众人并不知道,在织田亚夫去北平之前,姜啸霖私下到泸城与之约见。

互相试探了关于北方战略的意向,织田亚夫也询问过姜啸霖是否需要战斗机的技术。

东晁早在半个世纪前的维新时期,就已经开始着手研发。东晁的观念,第一批全部进口,第二批全部自主研发生产。

织田亚夫言明,在他掌握东晁进出口贸易和技术交流时,东晁的战斗机已经跃居世界领先水平,绝不差于欧美大国。

这一点,在当初的那场泸城租界事变时,东晁地零式战斗机以一架,击毁两架英机,一架法机的战绩,让世界兵器界震惊不矣。

姜啸霖心下暗惊,也明白那男人根本就是在暗示两年前零式战斗机轰炸泸城租界的事,根本就是由其主导策划,向英法美等国示威的同时,更向亚国人展示其武力之强大,达到极好的威慑作用。

这一招果然有效,后来再没有谁敢对取代了俄国人的东晁租界,有不敬挑衅之举了。

即利诱,又威慑,那男人是双管齐下,让他恨极不甘。

除了一个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更甭提什么组织暗杀行动了。

那个男人太狡猾,耳目仿佛无处不在,稍有风吹草动,若不成功就可能为其利用,让你损失更多到损失不起。

他至今也摸不准,为什么织田亚夫明明在利用屠家对姜家的恨意,支持屠云搞大联合,回头又说要卖给他飞机制造技术?

难道织田亚夫不知道,他组织飞行队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回华中地区,除掉屠云么?以华中的地势,利用飞机进行轰炸是最好的战术手段。

这行为,太矛盾,完全让他拿捏不准织田亚夫的行事目的。

那真是个极不好对付的敌人!

……

总秘书长打断了众人的争执,说,”各位,过去发生的事应此以为戒。但现在咱们应该全力关注的是眼下,屠云的背后支撑者其实是织田亚夫。

要不是东晁人给屠云提供了最新式的无线电台收发器,以及二十台电报电信机,屠云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了整个西南。“

闻此,众人声息尽灭。

”俗话说,要想攘外,必先安内。“

众人面面相窥,愁眉深锁,也没有对这句话有何反驳。

秘书长又道,”对外宣战,我们国民政府的实力不够,且亚国还未团结统一,实难在国际上掌握最优的话语权。我以为,咱们目前最应该把力量和视点放在华中,积极促进华中和华南的统一,才是第一要务。“

这次的集会,直至天色黄昏才散尽。

得到新的任务指派后,众人连姜家准备的晚餐也不及吃,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姜啸霖接过妻子送上的参茶,就摆摆手,让人走。

事实上,秘书长没有言明的隐忧便是:

华中成为东晁的附庸,华北集结了东晁帝军最精锐的力量,而做为亚国南大门的重要港口港城停泊着东晁最精良的舰队力量,就连如今的泸城,也因为织田亚夫本人的魅力,掀起了一潮东晁热,这个属于东晁的新年元旦日,不少亚国人竟然都穿上了和服在街上走动喊”万岁“。

织田亚夫竟然在短短四年时间,就完成了如此精彩战略布署。

从西南华中,从北平华北,从东面的泸城,从南方的港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国民政府团团围住,成了名符其实的翁中之鳖。

怎不厉害?

怎不教人惊愕?

怎么教他能安心吃喝睡下去?!

这样的敌手太可怕,从四年前初次交手时,他就知道,现在更如芒刺在背,让人痛极恨极,又无可耐何!

妻子劝说他下楼用餐,都等着了,还说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

姜啸霖多听得几句,就烦躁不矣,大声斥喝不想应酬任何人。

女人大受打击,掩面出了书房,半晌才下了楼。

那时候,楼下的餐厅里,姜夫人殷情地招呼着新到的客人,亦即宋家父女。

见媳妇独自一人下来,心下暗叹,瞧瞧席间冷落,该上场的主角都躲在自己房中,简直怡笑大方,不得矣只能让丈夫先应酬着,自己上楼去叫人。

她先到了三子门前,敲门进了屋后,发现儿子站在一幅水墨画前发呆。

那一袭深青色的笔挺军服,衬着男儿郎是多么俊伟迷人,他没有摆弄任何枪枝或研看深奥的军书,却对画着花花草蝴蝶的水墨画儿,兀自发呆。

姜母上前,与儿子并立,询问,”恺之,妈妈也反省过这几年了。以前一直因为那女孩的清白问题,而反对你们,实在有些偏见了。“

”妈?“

姜母拍拍儿子记记的肩头,”如果你要真喜欢,有机会就带回家让我瞧瞧。让我和你爸,了解一下。我倒真是有些兴趣,想知道把我儿子迷得如此神魂巅倒的女孩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姜恺之揪眉,眼底是思念和疼痛交织的不甘,遗憾,”妈,已经太晚了。“

姜母不解,却也没深问。

她是前皇朝时期,洋务运动时至海外留学的第一批亚国游子,自认思想观念并不迂腐,从小给孩子们的成长空间也十分足。加之长子稳重早熟,她便将另两个儿子的成长交予长子,自己忙于家族事业而疏忽了儿子们的感情发展。

现在,二子的婚姻,名存实亡。

三子的归宿,遥遥无期。

让她这做母亲的,也不得不开始着急起来,今日才邀来了宋家父女。

想着若三子能与宋家结为亲好关系,也能帮到长子。

……

书房里,姜啸霖将一纸情报焚于灰烬。

那是关于轻悠私撞北平战场,阴差阳错地帮助织田亚夫打了大胜仗的消息。

一惯平静的面容,在这一刻彻底扭曲。

那个女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竟然连这种乌龙巧合,也能被她撞上。

若早知今日,当初他是不是就该派人杀了她,即可打乱织田亚夫的心,就不会有今日的北平大胜。

他所有的计划,都被她破坏掉了。

真该死!

轩辕轻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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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嚯,姜大哥动杀心了呀,轻悠危险了咧!

秋滴完结文--轻悠和亚夫的后世恋哦--《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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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27.最棒的女人4-轩辕轻悠!

入夜,北平又下起大雪,呼呼的北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

轻悠将自己裹在被窝里,两个煨炉环身,还是觉得冷得慌。

在泸城和应天时,觉得已经很冷了,她也慢慢适应了,到北平后,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冰天雪地,酷寒交迫。

加上这又跟亚夫闹了矛盾,心里憋得慌,更觉得又难受,又冷。

其实可以不用睡大床,就在炕上煨着。

可她体质还未适合,上了炕就容易上火,一上火就便秘,一便秘就打臭屁。之前没少被男人瞪过,她也乐在其中。

教亲王殿下闻臭屁耶,这是多么臭屁的事儿哟!

呃……

总之,当你习惯一个人的存在时,他突然不在了,那种感受真的很难形容。

于是在床上蹭了半天睡不着,她就撑不下去了。

裹着织田亚夫从来没穿过的配置大军袄,那长度是从头包到脚,吸拉着一双看起来很丑,其实很暖和的抱**婆绵鞋,到外面晃悠。

晃悠着,晃悠着,就溜达到了那还亮着灯的办公室门前。

歪歪嘴。

果然在这里。

探身推开一道门缝儿,瞧见案头前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

一个人呢,也没跑去花天酒地。

其实心里美得很。

她窥着门缝儿,挤眉弄眼,一会儿瘪嘴,一会儿笑的怪样儿,看在守门人的眼里,真是各种滋味儿啊!

若是不明究理的人见到,还以为元帅大人门前爬着一只迷路的小棕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专跑人家里来偷蜜吃了。

元帅大人的兵那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自然不会因为眼前这只拙熊的蠢样子,而有丝毫动摇。

于是在某熊磨蹭了好半晌,门里的男人有些受不了时,故意挥手摔了杯子。

哗啦一声响,惊了轻悠一跳,就冲进了门。

一看到男人手指上的血线直往地下掉,急了。

“哎呀,东西打了就打了,你让人来拣不就得了。”

她忙抓过那只大手,将手指喂进嘴里含着,消毒止血。

一边吱唔着,埋怨,“这么多血,那得吃多少个**蛋才养得回来哦!明明最讨厌吃**蛋的,也不知道好好……”

口里的手指头突然动了下,压了压她的舌头。

她立即卷住手指,不让动。

哪知那东西一下深入,刮过舌根时,窜起一股酥痒的战栗感,她受不了地哇地一声将手指吐掉。

长长的漂亮手指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液体,还拖迤着一条长长的津线,滑出来。

她捂着嘴,羞红了脸瞪他。

他斜勾着唇角,取过消过毒的热毛巾,慢条斯里地拭掉手指上的液体。

边擦,边说,“效果不错。”

呃。

呃。

呃…

一一一指的是止血的效果!

她听得头皮直发麻,轻哼一声,抱着大大的军衣蜷成一团,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儿,坐在圈椅里的模样,真像一只小棕熊。(著名的泰迪熊!)

他见她不语,将帕子一扔,言归正传,问,“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来男人房里,想干什么?”

她登时差点儿眼珠子掉出来。

这臭流氓,明明就是该睡觉的时候跑来办公装可怜,居然恶人先告状,太不要脸了。

……

应天府,姜家。

一顿与初衷完全背离的晚餐终于在平淡得有些冷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姜家夫妇先回了房。

姜少言立即称在要务,冒着大雪出了门。

根本不用猜,多半也是去夜总会或酒店约会,玩女人。

这要放在平时父母都在时,姜啸霖一定会喝斥老二,不准他出外溜达。

亚国人有传统,父母在,不远游。

做为孝道的忠实信徒,姜啸霖严掌家规戒尺,在这一点上对弟弟们的要求一向十分严格。

可今晚,他仿佛完全没听到似的,往楼上走去,仍是一副同吃饭时一样,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姜恺之跟着上了楼,当书房门一关上时,便道,“我要去北平。”

还在忧思疾虑的姜啸霖一听,瞬即变了脸色,“你去干什么?”

姜恺之目光直亮,“就面子上来说,东晁还是咱们的盟友,他帮咱们守住了亚国的北大门,做为国民政府,至少得表示一下诚意,前去祝贺。”

姜啸霖气道,“诚意?我看你是想去看你的小情人,才是真正目的吧!”

姜恺之不以为然,“大哥,你不必如此。你当初也说过,织田亚夫是个相当厉害的对手,败在他手上,我心服口服,虽败尤荣。”

姜啸霖忍不住咆哮,“臭小子,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国民政府有多危险?先是北平傀儡皇权,接着就泸城租界和近海制海权,再然后是港城屯驻军舰,现在连华中西南都被屠云掌握。

我们已经被人家圈起来了,要是再不打破这种局势,迟早有一天,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国民政府就会沦为第二个被列强吞吃掉的亚国皇朝。英美之所以不愿意卖战斗机给我们,就是不想看到我们亚国再实现统一。

对他们来说,只有统一的国家主权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他们巴不得我们一直四分五裂,好瓜分我们的领土资源,奴役我们的老百姓,让咱们这个千年大国再也直不起腰杆儿,只能沦为他们的擦鞋匠!”

昂贵的水晶烟灰缸应声碎裂,水晶渣子溅在男子脸上,划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血珠滑过俊俏的脸部线条,滴落在地。

他没有抬手擦一下,目光仍然平直无波的看着自己敬爱的兄长,任其发泄压抑的怒火,和过量的压力。

说,“大哥,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让丁世琨那帮子毫无战略眼光的迂腐之辈,抢走属于你的权利和地位。

我们必须先一步稳住织田亚夫,让他找不到理由对国民政府开战。我们主动示好,以防丁家与之勾结,只是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收复华中。让屠家人心服口服的归顺咱们国民政府。”

“您说我想去见轻悠,我不否认。可是你难道不认为,若是轻悠知道了这一切,做为亚国人的她,她也有重要的亲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以她的善良,她会允许那一切发生么?”

“哥,让我去吧!我觉得,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出使北平。”

声音未落时,姜啸霖表情微震。

他万万没想到,总认为太过孩子气,太过冲动不懂事的三弟,已经能将当前局势看得如此透彻,还帮他想出了一个燃眉之急的应对之策。

虽然他实在不想弟弟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现在,似乎也别无选择了。

……

北平,元帅的办公室。

半空中,两道小眼神兹啦啦炸起小火花。

突然,男人一声咳嗽,就灭掉了灿烂小火花。

“亚夫,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忘了吃药啊?”

小女人完全是不战自败,回头就帮着张罗温水药丸,服伺男人喝下。

“艾伯特之前都说过,你平常生活习惯不好,又劳累奔波,环境气候多变,不能断药。你偏不听……”

啪啦啪啦一大堆,哪还像在生气的模样。

男人放下杯子,冷冷地看着那张小嘴张张合合。

女人被看得心里隐隐不对劲儿,终于停止了啰嗦,以眼神询问。

男人回头端起茶水要喝,立即被抢下。

“这都要睡觉了,你还喝什么浓茶啊!顶多喝一口牛奶。”

男人眉心夹了一下,才道,“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东管西?”

说着,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对于被话刺得僵掉的女人,完全视若无睹。

“亚夫……”

一句话,瘪下了小脸,眼神落寞。

“难道我说错了。是谁之前说,没成亲,没关系,没资格管。还要本帅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面,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人,兴师动众地从重要的军事会议上赶回来。”

头埋得更低了。

“什么叫本王的女人,什么叫一尸两命?嗯,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否则,这药,水,牛奶,以后也不用准备了。”

他一挥手,刚刚送东西进屋来的勤务兵就缩了回去。

轻悠急忙喝住,将东西端了回来。

目光哀怨地看着男人,“我收回还不行么!人家那时候就是不痛快,不乐意,使使小性子,吃点醋也不行嘛!谁让你事先都不跟人家说的……”

“我不说?是你不问,还是我不说?”

咄咄逼人了。

“我不管,明明就是你不说,这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怪我,你这么大个男子汉,你应该心胸宽广地让着我们女生的,女人天生就小心眼,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粒,你知道的嘛,你怎么可以怪人家……”

啪啦啪啦又是一堆,总之,女人眼里,脸上,都写着一句话:都怪你把我宠坏了!

男人心头暗叹。

面上还绷着,“以后不准过问我的政务和军事,记住了?”

轻悠默了一默,“好吧!听你的。”

后来又侧过身,委委屈屈的嘀咕,“谁让你是一家之主,你就得承担这种责任。”

男人立即端起水杯,掩饰上翘的唇角。

家人是什么样的?

不管吵得再厉害,回头你碰到不适时,他(她)一定会回头来就你。

不管分隔得多远,只要你需要,他(她)就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难也会想办法帮助你,甚至,冲过枪林弹雨地来看你。

家人就是这样的呵!

他的目光温柔地抚过女子的模样,还没哪个女人敢在他面前保持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

也只有那个最让你放心的家人,才能让你在他(她)面前展现他(她)最真实的一面。

“宝宝,”他终于抱她入怀,轻声哄着,“别着急,我们的小宝宝迟早有一天会来找我们的。”

“嗯。”

这就是家人。

“亚夫,我后天就走了,那,你呢?”

还没离开,思念就让人受不了了。

“你想我陪你回应天过新年?”

“难道你不想哦?”

瘪嘴,委屈了。

他帮了家里那么多忙,她想父母应该不会再反对了,趁着万家团圆的时候回去热热脸儿,不正好可以提亲事么?

况且,现在刚好打了大胜仗,就名义上来说,他也替亚国守住了北大门,道义上也能说得过去吧!

“还不行。我必须将整顿到底,如果我离开,如周有福那样的毒虫害蚁又会浮出,损害这个早已经面止疮痍的架构。如多罗郡王一类的人,并非少数。”

轻悠不敢深想他话里的含义,只是觉得惋惜。

“哦,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回去养好身子,再来,直到你肚子里有种子发芽了。”

他好笑地吻了吻她的小脸,大掌钻进大绵衣里揉了揉某人的小肚皮。

听到还可以现来,她眼角绽开了一丝笑痕。

又问,“亚夫,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去美国看爹?”

她自动将轩辕清华称谓改了,让他听了十分舒畅。

他从一堆文件夹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打开给她看,那全是关于轩辕清华冶疗的情况,和每日病例记录,详细得不得了。

她看得惊讶低呼,“原来你知道得比我还详细呢!”

他宛尔一笑,“爹目前的情况很好,美国那边就他的特殊情况,组织了一个课题研究小组,安德森大夫也是组员之一。等到亚国的春节后,我可以抽时间去美国一趟。”

她的目光立即大亮,高兴地抱着他的脖子。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宝宝,到时候,我们就在教堂里结婚吧?”

她欢快地应下,“好。”

心想,没有什么新年礼物比这个更棒了啊!

轩辕轻悠,你会幸福的!

彼时,窗外风雪大作,屋内却一片暖意融融。

相拥的人儿仿佛合为一体,灯光熄灭,一室春光羞掩,一夜缠绵悱恻。

……

隔日,应天府。

火车站

向兰溪提着皮箱,匆匆下了火车,立即招手唤来一辆洋包车。

“姜家,大总统府。”

拉车的人都着实一愣,说,“这位爷们儿,咱只能拉到警戒区外,到不了门口的啊!”

向兰溪目光执拗,“我知道,你走吧!”

洋包车驶出车站,很快就消失不见。

车上人也没注意后方追来的一条窈窕身影,在半路狠狠摔了一跤,气得摔掉手上的皮包。

林雪忆捂着脚踝子,疼得呲牙裂嘴,修饰精美的容颜上,全是不甘和愤恨。

“该死!”

要不是向老爷子发了话,她怎么会这么狼狈地追到应天府来。

向兰溪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年她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险把他从荻宫门前托走。她几天几夜守在床边,为他洗手做羹汤,当煮妇,她堂堂林家的大小姐从来十指不沾杨春水,却拉下所有骄傲矜持对他讨好他,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四年了啊!

就算没有爱情,至少也该有些感情吧!

“可恶,向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突然,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落在她面前,戏谑无比的轻笑从头顶穿来。

“哦,真没一个好东西么?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上我的车,视而不见地直接走掉呢?”

林雪忆心头一跳,抬头接上向南廷邪谑的笑脸,那双眼眸子十分不规矩地就往她胸口溜去,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胸,想要掩饰气愤,又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

向南廷笑得更为暧昧,仿佛已经剖掉了她的衣服,让她再无处躲藏。

……

向兰溪的运气不错,刚下车,就碰到了出来的姜恺之。

“兰溪,你怎么来了?医学院那里有事儿?”

“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

姜恺之抖出胸衣口袋里的帕子,给向兰溪擦头脸肩头的雪花沫子,就被拦住了。

两人都是姜啸霖的铁杆粉丝,又一起长大。姜恺之仗着自己大上几岁,又听大哥的话说要多照顾这个小表弟,养成了这种亲切的习惯。

可此时,向兰溪的表情动作,都透着浓烈的拒绝和敌意。

姜恺之收回手,在心里微微叹息。

“我想知道轻悠的去处。我已经找人打扮过了,她并没回家跟家人过元旦。”

“兰溪,你有没想过,轻悠没有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去找她。”

向兰溪蹙紧眉头,脸色更为敌视,“恺之,轻悠愿不愿意见我,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放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着一个荷花绣包,这是轻悠在离开前,托人转交给他的。说是元旦礼物,借以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清华先生的照顾,以及对轩辕家的帮助。

他觉得轻悠对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之前的示爱,轻悠虽拒绝了,可是言语之间似乎仍有极大的隐情。

此次赶来,他就是为了弄清楚了那些不明不白,将自己的心意和决定,传达给轻悠以及轻悠的家人。

所以对于任何人的阻挠,他都绝不接受,就算是对自己一如既往好的表哥也一样。

姜恺之不得不加重了两分口气,“兰溪,我听阿叔说,你就快跟林雪忆订婚了,不是么?”

向兰溪仿佛被蛰了一下,脸色蓦然爆红地喝吼出,“不,我不会娶林雪忆。我,我爱的是轻悠,我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妻子。”

姜恺之愣住。

向兰溪冲上前抓着对方的军服,喝问,“告诉我,轻悠现在哪里?我要见她。我已经取消了同林雪忆的订婚典礼,谁也不能阻拦我。”

姜恺之蹙眉,“兰溪,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去不了。”

向兰溪更生气,“什么去不了,难不成那里是龙潭虎穴?凭我黑龙组的力量,亚国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了的?”

姜恺之没料到向兰溪竟然如此激动,似乎比他想像的还要急切。

虽然之前知道这个六表弟的心意,他吃惊,觉得有些凑巧,可现在亲眼看到,还是免不得心里不适。

“她在北平,紫禁城。”

“她怎么会在那里?”

姜恺之没回答,“如果你去得了,那就去吧?不过,我想阿叔是应该不会再让你涉险去那种地方。”

向兰溪还想问,姜恺之说还有军务在身,先行离开了。

气得向兰溪狠狠出一脚的雪花,负气地朝姜家大宅而去。

姜恺之从车后镜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能猜到向兰溪的意图,找他的总统大哥帮忙。恐怕其结果只有一个,大哥现在似乎对轻悠的观感更差了,只会大怒,直接让阿叔派人来带走向兰溪。

……

豪华大酒店,总统套房。

大大的四铜柱国王大床上,男人和女人巅鸳倒凤,淫声浪语不迭。

此时已是下午,开房的时间表上,写着早晨。

暖气氤氲的房间里,飘荡着浓烈的酒香,异香,还有交苟的糜烂淫香。

“啊,不要了,够了!”

激烈的肉体撞击声中,女人爬出雪白的被单,又被攥了回去。

“小浪货,叫着不要还咬我咬得那么用力,你可真是天生的表子命。”

男人的动作狂野无比,狠攥着女人凌乱的长发,将之压成不同形状,无所不用其极地冲击着女人的极限,那肆意玩弄的姿态,在女人的眼底化为一种可怕又诱惑的姿态。

到最后,只能臣服。

“啊……”

林雪忆羞耻地紧紧用被单捂着身子,感觉浊热的液体从双腿间滑落。

男人戏谑地笑着,坦着身子起床,在她面前换穿衣服。

她应该尖叫,痛哭,或者直接扑上去杀了那个男人。

可偏偏,她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脸红,自厌,身体里竟然因为男人的挑逗眼神,面是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这一次他没给她用药,她竟然已经开始……食髓知味儿。

“雪儿,舒服么?”

“……”

“宝贝儿,我知道你很舒服。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实情……”

“什么?”

女人紧张的模样,似乎让男人很享受。

他跨过大床,一掌直抚上女人光裸的美背,将人攥进怀里揉捏,长指直往下探。

“你也让我很舒服,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那张小嘴儿,本少爷都很满意。”

“你……”

“乖,女人撒娇是可爱,要是过了,就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了。”

“你什么意思?”

她咬紧唇,忍受那只作乱的手指挑起的可耻情欲。

向南廷的目光里却没有情欲,只道,“我可以帮你拿回大哥手上的那些照片证据。”

“真的?”

“我也可以帮你实践心愿,嫁给我六弟,做我的六弟妹。”

“你,为什么?”

这男人果然是个魔鬼,丝毫不比向北皇干净。

可是他愿意帮她,那么她就在向家多了一个有力的支持者。可是……

“因为,我就喜欢偷别人的东西,够刺激。”

“你明明知道我跟兰溪根本没有……”

“我六弟跟着姜家兄弟混太久,就是个古板的老式男人,你要真想抓住他,就得学会用这种下流法子。”

“你,唔,别……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怀上了……啊,兰溪的孩子,他就算反对,向老爷子也不会……不会放任向家子孙流落,流落在外,对不……唔……”

林雪忆蜷曲着身子,躲不开,只能落在男人掌中成为玩物,肆意揉捏。

“雪儿,你很聪明。只要你放得开一些,别整天端着一张贞洁烈女的脸儿,该深入的时间,呵,就深入……瞧瞧,”突然抽出的手指上,晶莹流动,男人的眼神更为邪虐无情,“多美!”

却有着一种危险的致命吸引力,让女人迷惑沉沦。

“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帮我。”

林雪忆再忍不住体内叫嚣的渴望,主动扑进了男人的怀里,盘上那挺健的腰身,彻底放纵了自己。

……

北平,鹿鸣馆。

做为东晁帝国百年维新的一个历史代表性建筑,鹿鸣馆,从东晁帝国搬到了北平。

听说这也是傀儡皇帝为了讨好织田亚夫,而故意派人将曾经的俄国公馆改造而成的。

华丽的西式壁画,精致的对称图案,十二层奢侈水晶灯,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用飞机运输来的海鲜,品着失败者的国度最有名的伏特加,厅里那一个个身着东晁军服的年青脸庞,个个神彩飞扬,得意自傲,仿佛已经将整个世界踩在了脚下。

无疑,这里是胜利者的殿堂。

做为被统治者,或者低人一等的合作者,在这里待久了都会感觉到那种令人格格不入的讳和感,而退居一侧。

轻悠白日起得晚,织田亚夫说她可以不用参加这庆功宴,但想着男人的身份,和头晚两人说过的甜蜜话儿,她就不想让男人失望。

悄悄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一件薄旗袍,打扮了许久,才坐上了轿撵前来。

本来是想给亚夫一个惊喜,没料到又撞了个乌龙。

“什么?他去机场接国民政府的大使?我以为他已经来了……”

十郎帮她找来了早早到场负责组织宴会的高桥诚一,一问才知。

轻悠沮丧不矣,摆摆手说不想太惹人眼,找个后门儿低调入场便是。

高桥有些好笑,亲自带轻悠从后侧门进了馆内,大概介绍了一下馆内构造。

轻悠好静,第一眼就对馆内的西洋浮雕花样儿产生了浓厚兴趣,听高桥介绍说是用俄国公馆改造的,就兴致勃勃地上楼去观看。

还抱怨,早知道就该把照相机带来,惹得十郎直笑。

“夫人,您这么喜欢,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相机。”

“这个,比较麻烦吧?算了,下次还有机会来呢,我带上我那个理光来拍,效果一定很好。”

“不麻烦,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给您办好。”

轻悠想阻止,但见十郎那么热心,便在原处等上。

这里是一个廊道尽头的半球形内陷阳台,阳台上放着漂亮的花卉,欧式的洛可可花纹由雪白的玉石浮雕而成,高雅又美丽,只是少了些实用性。

轻悠琢磨着,这种花纹和式样是否可以做在衣服上。

她一手支肘,轻轻抚着下巴,兀自沉思。

没有注意到这片宁静的小空间,忽然撞入了一个外人。

……

那个时候,荣泽英杰正和一群军官在一起,但他的目光频频光顾大门口,对于军官们讨论晚会的吃食,评论身边走过的女人的装扮外貌,谈论当下亚国的局势,以及未来北平的战略情势等等,似乎都不感兴趣。

一个口才最好的将官端着刚刚送来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品上一口后,满脸的享受。

叹道,“各位,人生在世,能喝到最好的酒,吃到最美味的寿司,身着咱们东晁帝国最有武士精神的黑色军装,跟最漂亮可爱的女人们跳舞,那真是最享受的事了。”

众人纷纷举杯相碰,表示赞同。

有人见荣泽英杰意兴阑珊的模样,不由打趣,“英杰君,你整晚都在瞄大门,这是看上哪家漂亮姑娘,想要上前追求啊?”

众人立即玩笑起来。

有人说,“今晚的女侍者,高桥上校说可以随便领出门的。”

“呵,那些亚国女人都是那个没用的傀儡皇帝孝敬咱们元帅大人的。”

“亚国人就是愚蠢至极,美人计对咱们元帅大人根本没用。”

“行了,我还是觉得咱们东晁的女人最可爱,瞧,那和服多漂亮,多端庄,找老婆就得找这样的。”

“哈哈哈,对,为咱们漂亮可爱的女人们干杯!”

那位有点文艺细胞的人接过了话题,“哥们儿,咱今儿就比比,看谁能和最漂亮的女人跳舞,赢的人咱就送鹿鸣馆顶楼的豪华包间享受一夜激情,怎么样?”

喝了酒的男人们立即兴奋吆喝,双眼放着绿光开始寻找对象了。

荣泽英杰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离开前道,“在下以为,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太多,但最棒的女人,却只此一个,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男人们奇怪,“最棒的女人?!”

“谁是最棒的女人?”

众人面面相窥时,荣泽英杰已经追着芳踪,没入人群中。

那个文艺将官喃喃,“最棒的男人,当配最棒的女人了!”

众人恍然大悟,目光齐向门口看去。

大门口在这这短短一刻间就聚集了大厅中所有校级以上的高级将官,齐齐向那大步走来的俊美男人,行礼致敬,高呼“万岁”。

谁还能否认,那个万人之上的人不是最棒的男人呢!

可此时,男人身边并未有女伴相陪,不免让人疑惑?

……

荣泽英杰悄悄跟随其后,远远听到那甜美婉转的声音,心里不自觉地砰砰直跳。

其实,他并非从未碰过女人。

但自从见到她,他才知道,只是肉体的满足根本无法疏解内心的空虚寂寞,原来只是远远看着,看她笑,看她幸福,仿佛就获得一切——那是纯肉体的宣泄完全无法替代的。

那一方小小天地中,深棕色的木地板,雪白的大理石阳台雕栏前,柔和的橘色灯光轻轻笼罩着那抹窈窕的娇小身影。

银色的旗袍服帖地勾勒出她性感丰腴的身体曲线,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那样娇小的人儿,竟然有如此迷人的身缎儿。

黑色的狐毛坎肩搭在纤细的肩头上,那光滑柔亮的皮毛,同她披垂而下的秀发,交相辉映,美不盛收。

她轻拢发鬓的动作,也是那么优雅迷人,徐徐转身的一刹那,美丽的侧影仿佛在光影中留下虚幻的浅影,浅浅含笑的俏丽容颜,深深烙在他的眼底,心中,久久不散。

这一幕,在荣泽英杰心中,毕生难忘。

原来,她也有如此美丽的一面。

轩辕轻悠。

你就是最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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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杰君这是2见钟情啊,第1见时是讨厌哈,俺特别申明一下。

英杰君崇拜强者!

帝国奢爱 28.最棒的男人!(浪漫高潮)

这一处角落太安静,轻悠全神贯注于眼前少见的浮雕花纹,没有感觉到正被人关注。

她换了好几个角度观察,心里隐隐有些兴奋,琢磨着要是十郎能拿来照相机,将这雕饰花纹照下来,拿回去给母亲做参考,一定是个相当不错的灵感。

已经许久不曾摸过画杆子,她也技痒得不行,暗自思考着这样的纹饰是否适合做今年的春装花纹。

荣泽英杰瞧着小女人那专注的模样,直觉她是乎需要某种帮忙,按捺不住心底急欲亲近的渴望,缓步踱来,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提醒对方。

“十郎,照相机拿来了么?这花纹真特别,跟荷兰英国那里的都有些不同呢!我在想……”

她一边说着,眼角只挂了个人影儿,根本没注意对方身着黄色军服,反手一把拉住伸来的手臂,兴奋地说着一堆衣料花纹设计的灵感。

可说了半天,对方也没回应,有些奇怪地回头一看,惊讶地低叫了一声。

“荣泽中尉,怎么是你?真抱歉,我还以为是十郎回来了。”

匆忙收回的小手,莹洁如玉,但指节上还有之前大战时留下的伤口包着绷带。

想到小女人那日英雄冲峰的模样,和现在绯红着小脸尴尬地吐小舌头的纤丽柔美,真是让人打从心底里赞叹不矣。

荣泽英杰疏冷的眼眸中,缓缓淬起浓浓的暖意,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道,“夫人对这些雕花很有兴趣?”

他故意避开女人的尴尬,转换了话题。

轻悠没料到,这位当初感觉很有些固执偏激的青年会有如此休帖的一面,遂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提到了家族事业和家人的情况。

荣泽英杰问,“夫人有一个非常温暖的家,真是让人羡慕。”

轻悠又摇头,说起家中在芙蓉城时发生的一些事,让荣泽英杰感觉诧异,且为她鸣不平。

“你三姐如此自私,害你们全族背景离乡,你们还让她继续留在家中?”

“都是一家嘛!而且,现在三姐改变很多了,之前我听娘说三姐的珠算功夫十分了得,她帮着大哥管帐……”

荣泽英杰摇头,目底渐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若在战场上,出卖同伴,或者调头逃跑的兵,都必须就地枪决。

你们亚国有句老话,我觉得非常正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像这种背叛整个家族的人,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最轻都不可能再让她待在家中,那将是对下一代的一个最糟糕的榜样,影响家族更长远的发展。”

轻悠听得一愣,随即笑了,摇了摇头,说,“英杰君,你那是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当然无可厚非。可是对待自己的家人,就不太适合了呀!

在外,三姐被沈百通伤害抛弃,她也为了我们大家差点死掉,她已经认识到了她的错误,并且在努力改变。”

男子的声音十分冷硬,“改变又如何?伤害已经造成,任何弥补都是多余的。”

轻悠点头,“没错。身体的伤疤会愈合,心里的伤也许永远好不了,而且我们会一直记得那些伤害和过错。

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过去,就完全否定一个人的未来啊!

而且,我们是家人。就算外面的人再怎么看不起她,唾弃她,讨厌她,不理解她,做为家人的我们,还是会尽量去包容她,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个世上,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当初我为家里惹了麻烦,我爹和我娘还是原谅了我,很疼我……”

荣泽英杰沉默了,眉头深皱,目光微闪。

轻悠看着窗外燃起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有感而发。

“因为我们是家人,我们不仅有共同生活的记忆,还有无法割断的血脉之情。”

她抬手指向那片绚烂,“英杰君,你看,黑夜寒冷,带给人们诸多不便。可烟花之所以那么美,都因为有黑夜做陪衬。三姐只是糊涂了五年,但我们相信在未来五十年里,她会变得更好,不仅为她自己,更为家人带来更多幸福。”

年轻的中尉终于转过头,漆黑的眼底似乎深藏着某个坚定的决定。

“那么,夫人能否接受英杰做您的家人?”

轻悠讶然,正要开口询问缘由,就被一人截断。

“不可能。”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轻悠就被一只手拉住,身子撞进了一幅胸膛,冰冷的钻石钮扣咯着脸,气息并非她熟悉的男人所有,有股刚刚从冰雪寒风中而来的味道。

“你是什么人?”

她听到荣泽英杰喝问,用的是汉语。

刚才两人一直用东晁话交流,来人喝斥的是汉语,原来荣泽的汉语也说得这么好,几乎听不出多少口语。

来人冷笑一声,“我是轻悠的大哥,轻悠的正牌家人。”

荣泽英杰的目光冷锐逼人,“你是轩辕宝仁大哥?”

来人只道,“我是谁与你无关,但我要告诉你,凭你,绝不可能成为轻悠的家人。”

轻悠抬起头,“恺之哥哥,你怎么来了?这里都是东晁人,你一个人……”她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就要拉着姜恺之走。

姜恺之低头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暖意,“放心,我不是偷溜进来的。我是正大光明,跟着你们的元帅大人,一起从正大门进来的。”

对于轻悠的关心和急切,十分受用,深觉不虚此行。

轻悠微张小嘴。

她不知道,织田亚夫之所以来晚了,正是因为接到消息,姜啸霖派姜恺之前来道贺。基于一些政治因素的考量,织田亚夫亲自去迎接,算是给了姜啸霖一个大大的面子。

自然,这些事,姜恺之是不会对轻悠解释的。

他没料到自己刚找到人,又碰到个挖墙角的,当即也不管场合和对方身份,直接拒绝。

至少,他现在是轻悠不能否认的“哥哥”了,做哥哥的当然有资格管管“妹妹”的交友问题。特别是像这种没什么血缘的“哥哥”,他觉得有他一个就够了,绝不接受再多一个。

“恺之,你来,亚夫都知道?”轻悠注意力分散,被姜恺之半揽着往楼下去。

“那当然。我大哥给他发了电报,他亲正来接,表示极高的重视程度。”

姜恺之一边说着,一边扔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追来的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目光一沉,欺身掌袭,想要拉回轻悠,就被姜恺之早已经预料到,一手挡掉。

“英杰,别……哎呀,恺之哥哥,你们不要打啦!”

两个男人醋意狂涌,哪里听得女人的话,刚才就憋着股劲儿,这会儿全发了出来,就在走廊上打得拳声霍霍,急得女人直叫。

恰时,十郎终于回来了。

轻悠拿过照相机,要十郎帮忙阻止两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国际纠纷”。

可十郎双拳也难敌四掌,两个男人实力不弱,没几下就把她从战场里推了出来,轻悠及时接住十郎,就听哐啷一声响。

“哎呀,雕花坏了啦!”

原来是她一直想要拍的那个浮雕,顿时一阵心疼,火气上涌。

“恺之,英杰,你们再不住手,我以后都不理你们了!”

她愤愤大叫,冲进了两人中间。

正要对掌的两人吓了一跳,马上收掌,可已经有点晚,一口气骇得顶在胸口,双双瞠目大叫。

一道人影在这千钧一发时冲来,以身体挡住了荣泽英杰的出掌,将女人卷进怀里,与姜恺之对上了一拳。

……

轻悠只觉得浑身一震,听到仿佛骨骼错响的声音,当身后人一稳住脚步,就吓得低叫出声,“亚夫,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织田亚夫勾着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迟缓而凝重,垂下的眼眸接上轻悠担忧的目光,黑眸底跳动的暗焰,吓得轻悠心砰砰乱跳。

她感觉到男人的怒火,腰间的手臂像要勒断她似的,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不敢再轻举妄动。

苦嗷,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呢!

“少主,您和夫人先进屋休息一下。”

十一郎忙上前,却不敢伸手相扶。

织田亚夫将身体重量都压在轻悠身上,狠瞪了她一眼,回头看向那两个惹祸的男人。

两人见没伤着女人,都着实松了口气。

“荣泽英杰!”

这一喝,预示着绝不轻松。

荣泽英杰双腿一并,立正应声。

织田亚夫脸色黑了下去,“这位是国民政府大总统派来的大使,特为祝贺我帝军大战胜利,谁准你对大使如此不敬,竟敢公然动手动脚,简直混帐!”

“是,这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知这位先生是国民政府大使,他突然出来,还对夫人不敬,属下以为是混入馆内的奸细贼人,故而失礼动手,还请大使先生原谅。”

众人目光都闪了闪。

都听出了荣泽英杰话里的嘲讽之意。

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荣泽英杰已经主动表示歉意,还承认错误,就其态度和道理上都占了个先儿,倒将姜恺之置于“不名誉”之处。

人家是为了保护元帅夫人的名节和安全,才跟你大打出手的,要想脱这个嫌,你也得拿出个合理的理由来,不然回头还不知被多少人嘲讽国民政府竟然派个登徒子来参加东晁的庆功会,那面子就丢大了。

姜恺之脸色难看至极,眼神狠狠刮过了仍垂头认错的荣泽英杰。

轻悠不安,瞧着亚夫的脸色,鼓了口气小小声为姜恺之和荣泽英杰都说了好话,直称这只是一场“误会”,别因为误会而伤了和气,楼下的人还等着元帅大人开香槟庆祝呢!

织田亚夫也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花废太多功夫。

却也有些头痛小女人的魅力太过,惹得两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

轻悠感觉出男人的不快,更加卖力地软声相求,轻声相慰,也让他不好发作,毕竟当下场合环境都不适应将事情再闹大,男人最终也只好就着轻悠这个台阶下了。

“荣泽中尉,你做为一个优秀的侦察员而晋升为现在的职位,今天却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大打出手,本帅以为你应该回去好好冷静地反省一下今日的冲动之举。

现在,卸下你的军装和配枪,到军法处去领罚。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就什么时候领回你的军装。”

轻悠觉得这惩罚有些重了,卸下军装,那就是对一个军人最大的侮辱了。这就像叫武士扔掉第二生命的武士刀,让渔夫不准再打鱼为生一样。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男人脸色更冷。

男从回头看向姜恺之,道,“三少,对于本帅下属的不敬,本帅亦表示深刻的歉意,希望三少不要介意,今晚的宴会大可尽情玩乐。”

姜恺之心底冷哼一声,面上笑道,“元帅您太客气了,不过是小事一桩,正像轻悠所说,其实这只是误会。不过元帅都这么盛情相邀,那恺之就不客气了。

不知道能不能请轻悠跳第一支舞,若元帅愿意割爱,恺之不盛荣幸!”

这一瞬间,那眼神交汇处,火花兹兹崩闪。

轻悠毫不怀疑,要是场合不对,这两人也会打上一场。

她深刻地自省,自己明明没有招峰引蝶来着,为什么这些男人见面就一定要吃上一大桶的干醋呢!

真苦恼啊!

织田亚夫正要开口,却从喉底涌出一声咳嗽来。

轻悠吓到,忙说,“恺之哥哥,我陪亚夫去歇歇,他今天好像还没吃药呢!”

姜恺之暗恨,臭小子,就你会装!

织田亚夫由着轻悠扶去房里休息,比起刚才两男人大打出手,可谓不战而胜。

然而,在与姜恺之错身走过时,姜恺之又不咸不淡的扔下一句话来。

“其实,我也不想一来就惹大家不痛快。可我也没料到,在亲王殿下您出了名的严厉治军下,居然还有人敢公然觊觎轻悠,提出想要做轻悠的家人,这种痴心妄想的要求,真让我这个做哥哥替你们担心啊!”

织田亚夫迅即转头看向姜恺之,眼底有奔雷闪过,厉色骇人。

轻悠又恼又无奈,急得直跺脚,“恺之哥哥,你别说了。亚夫,你先听我解释啦!”

织田亚夫抓着女人肩头一按,却释出一抹极冷的笑。

说,“多谢三少提醒。亚夫定当严加教管麾下士官。轻悠这性子向来软善好欺,被一些不知趣儿的家伙哄骗着认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亲戚,我也宠着她由着她。

不过,谁想自恃特殊,在本帅面前拿乔,断不可能!”

轻悠直扯亚夫袖角,就被大力一扯,进了屋。

房门被甩得大响。

姜恺之看着紧闭的门扉,揉了揉额头。

回首时,看到戴着红色袖章的宪兵前来带走了那个容貌俊秀,十分年轻的中尉。

好像是叫,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转头扔来的最后一个眼神,让姜恺之心头一跳。

阴沉,煞气,让人极不舒服。

他直觉这是个不好相与的家伙,回头必须提醒下那个善良过度的丫头。

……

“啊,好痛,痛痛痛,痛啦!”

“不够痛,你就不会给我长记性儿!”

“织田亚夫,你欺负人,回头我告爹去。”

“轩辕轻悠,本帅随你告,公道自在人心。”

轻悠气得直嚷嚷,亚夫冷眼冷面冷声,怒气不减。

“这明明就是意外,你犯得着嘛?”

她将温水和药丸塞进他手里,他冷眼钉她,仰头吞下药,灌掉所有水。

重重地将杯子嗑桌上,哼道,“犯不着?”

伸手就掐住了她的小脸。

她疼得嗷嗷直叫。

这情形要给外人看到,该会笑掉大牙了。

两人私下相处,都很孩子气,基本没什么尊严架子可说。

她也不拍他的手了,伸手去掐他的脸,两人当空就打起了手把式,一来一往,倒也解气儿。

边打,还边斗嘴儿。

“你这个小妖精!”

“你才是老妖怪!”

一个双手捏着对方的脸蛋和鼻子,一个双手只能够着下巴和脖子。

“轩辕轻悠,你平日穿个破军袄到处转悠,突然今天就给我穿得这么妖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恺之会来,故意打扮成这样,想要红杏出墙?”

“知道才有鬼呢!明明就是你自己来晚了,我才会碰到这种倒霉事儿的。还说谁居心不良呢,这狼明明就是你自己给迎进家的。哼!”

彼时,姜恺之重重地打了个大喷嚏。

这方男人一下扭曲了俊脸。

“之前我叫你穿和服,你偏不穿。你是故意藐视为夫的尊严!”

“呸,你偷跑去接人也不说一声,你轻视为妻我的尊严呢!再说了,人家正值青春靓丽,吸引到个把儿年轻俊帅的军官,很正常,有你醋劲儿这么大的嘛!小**肚肠。”

小**肚肠,江南俚语。

轻悠在泸城和应天待了些时候,可拣着不少精彩话来呛亚夫了。

“你这个小混球,还不知悔改。一个姜恺之不够,你还要跟荣泽英杰攀亲戚,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没你,没你没你没你,我眼里就没你,我现在跟一头智商为零的猪头说话呢!”

她啊啊叫着,拍掉脸上的大手,一头撞进男人怀里,将男人推倒在大大的沙发上,一屁股骑上男人的腰身,双手卡着男人的脖子——反攻成功了!

她上,他下。

“你,咳咳……”

他突然咳嗽一声,让她想要继续“肆虐”的动作顿了一下。

担忧地唤,“亚夫,你又难受了,没事儿吧?”

他以手掩着脸,侧向一边。

她更不安,俯身凑近,伸手去拉他的手想要看情况,哪知他突然抓住她的身,另一只大掌扣住她的腰,就是一个大翻身,瞬间逆转情势。

她下,他上了。

“啊,你又骗人家!唔唔唔……”

男人一顿猛攻,吻得女人娇喘连连,气息大乱,力气全无,只能翻小白眼儿投降,嚷嚷着客人要等急了。

“轩辕轻悠,你要再敢给我到处撒桃花,本帅不会这么轻松放过你。”

她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那你要怎么样嘛?”

他脸色黑沉,“灭掉所有靠近你的男人!”

“我们未来的儿子也一样?”

他愣了一下,口气依然坚定,“你是我老婆,没有男人可以分享,就算是儿子也一样。”

“啊?”

……

未来的小小宝必须表示一下抗议了。

皱小眉头,瘪小嘴儿,黑溜溜的大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儿。

突然张嘴哇啦一声大哭。

惊天地,泣鬼神。

全家大乱。

包括小小宝他娘。

最后气走的只能是一人——小小宝他爹。

……

当然,这距离父子斗法,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面对男人的醋戏儿,轻悠不得不表示安慰。

“亚夫,荣泽英杰家里是什么情况呢?我只是跟她讲了一下三姐的事,他才突然提那个要求?”

织田亚夫目光黯了一下,说,“他是孤儿。家在长崎,母亲是老华族的后代。但因为跟异国人有染,生下荣泽英杰后,不受族人保护,英年早逝。荣泽英杰在八岁前的生活,都居无定所,倍受族人歧视。”

“呀,那不是……”

轻悠看着织田亚夫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同时也理解到,荣泽英杰之前说最崇拜织田亚夫,也许正是因为两人有些类似的家庭,和成长经历吧!

“给我打住你的同情心,我和他,不一样。”

“人家没说你们是一样的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轩辕轻悠!”大喝。

“亚夫,人家知道了啦!以后就打扮得丑丑的,像个老姑婆似地出席你的公开宴会,这样谁也招不来惹不到,行了吧?”故意别开脸嘀咕,“到时候别又说人家丑了,丢谁谁谁的脸了。”

亚夫抚着额角,长叹一声,还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亚夫……”

“他的父亲,可能也是亚国人。”

“他来亚夫,也是想找自己的生父么?”

“不是。总之,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知道啦!”

轻悠以为男人是吃醋,但织田亚夫却是以男人的直觉,认为荣泽英杰骨子里种谁也无法驯服的骄傲偏执。

荣泽英杰十分聪明,虽然从海军中尉跳到陆军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却也屡建奇功。

但为什么他的长官没有提拔他?只让他做一个小小的侦察队队长,一做就是一年呢?

他没有告诉女人,荣泽英杰在杀敌时,令同僚都恐惧的残忍手段,且还存在着虐囚的变态喜好。对于逃跑的同袍,也一样不容情。

这在军中,让身为同伴的人也十分惧怕的性情,相较于他那样俊秀的外形造成的巨大反差,实在让人骇异。

之前那位被狙杀的排长,就是害怕这一点,一直将他冷冻在边缘地带。

但这些情况,似乎在荣泽英杰被提拔之后,渐渐得到好转了。

所以,对于荣泽英杰会对姜恺之出手,他也并不奇怪,却有隐忧。

他还得到消息,称荣泽英杰离开长崎时,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及其家人,都在一夜之间赴之一炬,案情牵连人数达到了三百人之多。

可这主嫌犯已经离开,而且有完全不在场证据,没有人能指证他。

比起自己当年犯下的荻宫惨案,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当年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对荣泽英杰来说,不过是幼年的一点不愉快的回忆。

如此旺盛可怖的报复心,不得不令人担忧。

……

接下来的晚宴,也没再发生什么大问题。

只是在跳第一舞的问题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姜恺之当众说织田亚夫已经答应,让轻悠陪他跳第一只舞,以示两国友好。

轻悠怕两人再起争执,便安抚了亚夫一下,跟姜恺之跳了。

入舞池时,亚夫凉凉地丢了一句,“踩够了再回来!”

姜恺之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一曲最简单的华尔兹被女人踩了无数脚,终于大彻大悟了。

“那个,恺之哥哥,你知道人家不太会跳舞的。”

姜恺之满头青影,“你武功都练得那么好,这舞步跟武功也差不太远,你是故意的吧?”

“没没没,我发誓,我真的不太会跳这个。又转圈儿,又走步,真的很麻烦啦!”

轻悠被斥得冷汗直落,连忙逃回织田亚夫身边。

接着两人跳了一曲几乎不走路的舞,就原地跺点儿,男士紧搂女士腰,女士双手挂男士脖子上,很简单,很浪漫,很亲昵,很有料,很享受。

总之,姜恺之一边喝酒,一边盯着两人的身影,悔得肠子都青了。

该死,早知道就不跳第一支舞,选这支跳才够本啊!

大哥说的没错,织田亚夫这家伙,真是狡猾狡猾滴!

……

离别的这一晚,这对无名有实的夫妻自然大大缠绵了一番。

隔日,轻悠打着哈欠,被织田亚夫抱上了汽车,前往飞机场。

这一下车,又见姜恺之。

姜恺之沉着脸,看着埋在织田亚夫怀里的小女人,脸色酡红,迷迷糊糊的模样,就知道昨晚又干了什么好事儿。

口气酸腾腾地喝道,“元帅大人可以放一百万个心,轻悠跟我回应天府过新年,一路安全绝对有保障,不会迷路又闯到战场上去瞎折腾。”

织田亚夫不冷不热地呛回去。

轻悠一听,就给惊回了神儿,立即尴尬地红了脸,呐呐地为织田亚夫开脱,让姜恺之不要怪错了人。

总之,这两男人见面是不熄火的,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绝不冷场。

轻悠没法,只能视而不见,拉着男人道别,唠叨了一堆家常,“亚夫,要记得吃药啊,不能断的,这里气候那么差,你可千万别再感冒了。瞧你,现在还在咳嗽……

我回去就给你做樱花糕哦,你等着……

还有,如果实在没时间的话,就不用给我回信了,呃,当然啦,偶尔也要回一个,让人家知道你很好……另外……”

织田亚夫听得津津有味儿,以高傲得意的眼神,挑衅又恼又醋得直磨牙的姜恺之。

姜恺之到后面忍无可忍,大声吆喝,时间到。

织田亚夫不以为然,抚着女人的小脸,又反向一条条地叮嘱了一番。

最后气得姜恺之冷哼一声,调头走人。

唉,谁叫他自做多情,自告奋勇说要陪小女人回应天。

看到姜恺之走掉,轻悠不好意思地急忙做了结束语,就要去追。

哪知道才踏出一步,侧方就有人跑了过来。

“夫人!”

来人正是本应该在关禁闭反省的荣泽英杰。

轻悠很惊奇,却是感激地看了眼脸色紧绷的织田亚夫,迎上荣泽英杰,互相道别。

“夫人,祝您一路顺风,保重。”

“英杰,以后你别再那么冲动了,谢谢你来送我。”

“夫人,英杰那天的请求,都是认真的,请您认真考虑一下,下次见面,希望能听到您的好消息。”

“啊?”

轻悠傻眼儿。

可俊秀的中尉先生表情认真,态度十分诚恳,让人不忍立即拒绝。

“走了走了,还啰嗦什么。我刚才给你家发了电报,锦业哥应该会来接你,你再拖下去该让家人都着急了。”

姜恺之一见荣泽英杰居然跑来,也不撑面子了,回头拉了轻悠就走。

轻悠忙给男人们摆手道别,心里还在为荣泽英杰的坚持,砰砰直跳。

姜恺之的专机,是从美国进口来的豪华私人飞机,且同美国总统的专机空军一号产自同一个生产厂家,内部布置十分舒适。

不过轻悠没时间赞叹,十一郎突然就追了过来,送上了一份刚刚收到的紧急电报,来自轩辕家。

轻悠看完后,惊讶之下变了脸色。

“四哥说家里又有新麻烦了,叫我赶紧回去。”

姜恺之立即安慰她,说有什么麻烦都会帮她解决。

十一郎说,“少主嘱咐夫人,不用担心四爷发的电报,说四爷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轻悠想到当初跟锦业扮纨绔骗买地的情形,翻了个白眼儿,稍稍放下心来。

这说着,又送上一个文件袋和一个用布包好的盒子,说少主子嘱咐轻悠在路上看,便转身离开了。

十郎立即上前攥住了十一郎的袖子,目光痴直。

十一郎轻叹一声,揉了揉十郎的小脑袋。

说,“照顾好夫人,不准再乱来了。”

“嗯。”目光微颤,盈盈欲滴。

“自己保重。”

“嗯。”

要走,可袖上的小手攥得更紧了。

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十一郎仰天一叹,迅速俯身吻了下十郎的额头,闪身跳下了飞机。

十郎捂着额头,痴痴地笑开花。

……

飞机起飞后,轻悠拿出文件袋,没想到落出一叠照片来,包括她之前想拍的漂亮雕花。

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拍下来的。

甚至还有被窝里,打着酣儿,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样,这必然是男人亲自为她拍的。

照片背后,都有一句短短的留注。

——宝宝睡得像只猪。庚辰年,正月,一日晚。

——小小宝儿笑了…

——宝宝的熊样儿也很可爱。

——太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真想收进兜里,谁也不给看!

——宝宝,我爱你。

照片是黑白的,可是画面、人物、角度、采光等等细节,都被处理得恰到好处。

也正因为是黑白照片,更突显了照相的人的高超手艺。

可是照片再美,她觉得,也没有后面由他亲书的一字一句,来得美!

她亲吻着照片上正吻着睡梦中的自己的男人。

在心里默念出那三个字。

想想,她学会摄影,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呢!

看来,她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技术,早日追上他的水准啦!

“什么东西,我瞧瞧。”

“恺之哥哥,别!”

姜恺之一看,立马脸色铁青,一边嚷嚷着技术差,一边又舍不得松手。

轻悠只能放弃,打开了那个用漂亮的东晁式印花布包起的盒子。

让人微惊。

没有精致的雕花,也没有光亮的漆面,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木纹全部裸露,连木头结巴都能摸出来,做得可谓粗糙。

但是,很真实。

就像那个男人在面对她时,会露出最真实无伪的一面,让她十分安心。

打开盒子,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咦,这是鞋子么?”

好奇地空乘问。

轻悠却激动地拿出了那双标准的荷兰手工木鞋,目光中有水色莹动。

盒子里还有一封小小的纸笺,她急忙拿起来,打开看,忍不住捂住了小嘴,泪水夺眶而出。

至吾妻:

迟到的订婚礼物,希望宝宝喜欢。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最爱你的亚夫敬上

……

荷兰的传说:若小伙儿中意哪家姑娘,就会亲手为姑娘制作一双木鞋,做为订情礼物。在荷兰,几乎每对夫妻的新房里都会有这样一双木鞋,它像征着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

……

轻悠一边给众人解释着,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木鞋的花纹,周人羡慕地啧啧直叹。

木鞋上刷了一层乳白的漆料,上面浮雕着精致漂亮的樱花,繁复的连枝花纹,显示雕刻者定然要费大功夫才能完成。

他能在行军打仗那么忙碌紧张的生活里,为她雕刻出这么漂亮的一双鞋,那该是要花费多少心思呢!

在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像他一样浪漫啊!

亚夫,对我来说,你就是最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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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29-30

帝国奢爱 29.做大做小,不是你说了算

飞机缓缓启动,机场上的大风夹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就像下起了小雨。

穿着黑色军服的俊美男了,漆黑的瞳仁随着白色小飞机移动,虽然表情依然不变,可是从他紧抿的唇,和紧握在身侧的双拳,悄然泄露了他心底的不舍。

寒风扬起黑色披风,仿佛展开的翼。

白色飞机一下冲入云宵,很快便不见了。

这时候,一个嚷嚷的人声从后方奔来,可怜最后只追到个飞机屁股,和一嘴的冷雪渣子,气得来人哼哧哼哧直喷气儿。

看到织田亚夫,就通通发泄了出来,“亚夫,你也太大肚了吧?让那丫头的前未婚夫陪着她回家,你不怕姜恺之挖你墙角,转脸就带你女人回家过新年,见父母,强迫成亲嘛!”

野田澈在亚国待了几年,对于亚国新颁布的《婚姻法》实施过程中的诸多新闻,真是耳染目濡,感觉这国家太封建了。

目前七成以上的男女,都没有恋爱婚姻自由,被强迫嫁娶的惨案是一桩又一桩,经常有为爱殉情的新闻见之于报,以及为了逃避包办婚姻而自杀明志的。

织田亚夫瞥了见好友手上已经露了馅儿的礼物,哼道,“反正放在我身边,也有一堆挖墙角的,不若让她回家更安全。

至少,在那里还有父母兄弟看着,有人想挖,还得过父母那一关,没这么容易。”

野田澈打起结巴了,“啊,亚夫,你,你可真想得开啊!既然如此,我就……”

亡羊补牢地将东西背到身后,直搔脑门子,懊恼不矣。

妈的,要不是头晚庆功宴喝得太多,睡过了头,他也不会又悔个四年啊!

像亚夫这样跟防贼似的,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这东西送出去?真想干脆扔掉不送了,那人那心都是兄弟的了,自己瞎跳腾干嘛?可是,真要扔出去,又实在舍不得。

织田亚夫没心情管好友的小心思,回头一看荣泽英杰,目光阴冷至极。

“荣泽中尉,看来本帅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

竟敢私正逃出禁闭室,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更严厉的惩罚?

还是打算就此放弃你所有的功勋,在这北平机场做个打扫机场卫生的扫地工一辈子?”

荣泽英杰头一低,慎重地认了错,没有任何辩解和推脱。

织田亚夫冷冷看着青年,目光微缩,接着就把追来的看人不周的军法部人员训斥了一顿,荣泽英杰的惩罚没有加重,却是加长了。

上车后,十一郎将另一个跟着轻悠那电报一起到达的文件袋,递给了织田亚夫。

打开袋子,里面倒出数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都是一个人——林雪忆。

但是与其有染的男人,似乎竟不只一位。

画面拍的角度非常好,将林雪忆的面目和表情拍得惟妙惟肖,且完全巅覆了她在大众面前端庄高雅的形象,整个就一荡妇,颇有些不堪入目,十足下贱。

织田亚夫满意地勾起唇,让十一郎将东西收好。

十指轻点膝头,暗暗琢磨。

北方的事很快就能结束,等到他回泸城时,就是林家彻底覆灭的时候。

至于这段时间,就让轻悠陪林雪忆玩玩。

他相信自己的女人,绝不会输给这种贱货。

……

一下飞机,轻悠被锦业抱了个满怀,小脸也被狠揪了几把,疼得她呲牙裂嘴直嚷嚷,哥哥也没松手,还一个紧赶着一个地调侃个不停。

“哎呀呀,咱们轩辕家的心头宝可终于回来了。”

“让四哥瞧瞧,啧啧,瞧这小脸儿圆得,都生出双福下巴了。想必这在泸城时,可被向老爷子和向大少关照着,日子过得舒服吧?这大鱼大肉地伺侯着,真比待在家里强多了哈!”

“难怪啊,亲娘都离开了一个多月,连一点儿思亲之情都没有,即不给家里打电话,更没一个电报回来,还得咱东拖关系西借道儿地把人给骗回来。”

“唉,俗话真没说错,这女大不由娘,留儿留成愁,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就这么被个臭男人给拐……”

轻悠听得直翻白眼儿,最后忍不住抓了旁边小贩的包子,一把给轩辕锦业的大嘴巴堵上。

锦业三下五去二吞下包子,跟姜恺之打了个谢,回头拉开汽车门,躬身做了个请示。

他今天特别穿了件最新式的改良西装,别致的衣角剪裁,和咖啡白条纹布料,配上他那嘻皮笑脸的模样,颇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刚才下机时,把姜恺之都看愣了神儿,直说要是给家里二哥姜少言看到,他们这喜好追求新奇时髦的品味儿,多半能聊到一块儿去。

轩辕锦业那小眼神儿亮得,就把这充满了商机的随口一句给牢牢记下了。

轻悠的目光却落在了汽车上,新崭崭的,漆色锃亮,车头是劳斯莱斯的银制飞天女神标志,流线型的车身,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回眸。

“四哥,这车,你从哪租来的?”

轩辕锦业嘴一瘪,这动作教两人同时做出来,让人暗叹不愧是兄妹范儿。

“什么租的,你哥哥我就这么没本事,连代步的车都买不起了嘛?行了行了,别寒糁人了,快上车,家里人都等着呢!”

回头又热情无比地邀请姜恺之,姜恺之也有些小诧异,本以为因为之前芙蓉城的事没帮上轩辕家的忙而生了嫌隙,这会儿受到这样的邀请,也不撑面子,爽快地应下了,立即坐到了后座,轻悠的身边。

车门一关,轩辕锦业歪着唇角,绕到前副驾位坐下了。

轻悠却因为轩辕锦业的真相,瞠了眼,立即爬到前座椅上询问。

“四哥,这车不会是爹批准,大哥拿钱让你买的吧?”

太奢侈了!

这很不符合爹和大哥的性子,他们都是相当节俭,喜欢低调的人。

就算天锦坊需要汽车代步撑撑门面,他们最可能的就是买个目前全亚国销量最好、经济适用、产自于美国的福特轿车,要性能再好点、耐用且更有些面子的就德国的梅塞德斯奔驰。

像这个产自英国的顶级豪华轿车——劳斯莱斯,光一辆,价格至少在三百万到一千五百万,就可以买十几二十辆福特,三四辆梅塞德斯了。

这些都是闲了没事儿时,轻悠跟亚夫吹牛,无意中知道的。

男人们对于这种钢铁速度的怪物,总是情有独衷,且一说起来就涛涛不绝。

所以轻悠才会特别惊奇,惊奇之后,就开始怀疑,小担忧了。

因为这车的价格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劳斯莱斯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车。

售车前,你必须提供你的个人信息,劳斯莱斯公司会调查你的资产状况,你的固定资产必须超过1000万美元,年收入至少要在100万美元以上,他们才会把汽车卖给你。

当时知道这个奇特的售车规矩时,轻悠才意识到被四哥卖掉的那辆汽车是什么价格,嚷嚷着回头要跟锦业要卖车利息,不然真是亏大了啊!

想到这里,轻悠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推测。

轩辕锦业眉毛快飞上了天,“切,那两个一毛都舍不得拨的铁公**,你就别想了。这车,是哥哥我托关系才买到了。想咱们兄妹俩之前多折腾啊,差点儿把小命都搭上了。好歹现在哥哥我能赚点儿小钱了,也得犒劳咱自个儿,好好享受一下。”

这一边说着,锦业一边用袖口轻轻蹭了蹭自己才买到不足一月的宝贝爱车,这里子面子可都得瑟得不得了。

轻悠心下一个咯噔,“四哥,你该不是真跟着向北皇干……”

意识到车上还有外人,她及时打住了口,心里却更担心起来。

姜恺之从看到车时,就惊讶不矣了,这会儿听到兄妹俩的交谈,也不禁多想了几分,却佯装完全没听到似的,也没插嘴。

锦业的心思也转了一转,忙把这话题岔了开。

“什么?林雪忆找上门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话题自然就转到了轩辕家。

锦业口气极不屑,“那女人每次来都问你回来没,还故意透露出你不在泸城的消息。爹起了疑,就让我到泸城去接你回来,说你一大姑娘独自留在泸城,没个亲人在身边照看着也不妥。

三娘私下里就来找我,说你多半是去找亚夫了,没在泸城。我好不容易,东拖四请的,才把那电报发出去。”

姜恺之不由又看了眼轩辕锦业。

锦业自不会纠结在如何发电报上,话里直揪着林雪忆的各种恶心嘴脸,大加抨击,让轻悠做好战斗准备。

姜恺之才接了话,“四哥您不用担心,林家在泸城的关系的确牢靠,仗着是我六表弟的未婚妻,有向家罩着横行惯了。但在应天府,还是得按规矩来。”

锦业立即点头称道,“三少说的是。咱们天锦坊,轩辕家,从来做事都是凭良心,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竞争,绝对不屑那些偷**摸狗的下三烂手段。”

两个男人似乎一拍即合,你捧我夸,哥俩好起来了。

轻悠却拧着眉,思索着,林家和轩辕家在芙蓉城时,早已经撕破了脸,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雪忆在这个时候跑来,分明就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

幸好她及时回来了。

只是不知,林雪忆这趟跑来,又想算计些什么?

……

劳斯莱斯一路平安驶回轩辕大宅,看到似乎阔别已久的家,轻悠鼻头微酸。

一下车,就听到弟弟小八欢快的叫声。

“七姐回来啦,爹,娘,七姐回来了。”

随即,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大门里迎出一群人来,张张都是熟悉亲切的笑脸,让轻悠情不自禁,直接扑进了双亲张开的怀抱。

看着大门上帖着的大大的红福字,轻悠才有了真实的过年感觉。

回家,真好!

“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宝宝回来了。”

三娘仍然是慈母形象,直说回来了就好。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颇不是滋味地说道,“还知道回来!要不是让你四哥去打电报,恐怕玩得乐不思蜀,根本就不想回这个家了。”

“爹……”

轻悠娇嗲一声缠上父亲的手臂,开始了又一轮的撒娇讨好,还厚着脸皮问要压岁钱。

这父女俩呛来呛去的模样,让众人看得直发笑。

正要进门时,又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轻悠,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突然冲到面前的男子,面目憔悴,满面青髯,声音略略沙哑,眼球里布满了血丝,都显示着为这一刻相聚已经熬了不少时日。

“兰溪大哥,你怎么?”

轻悠话还没说完,姜恺之立即插上前,挡在她面前,扶住向兰溪的肩头就问。

向兰溪的目光一缩,挥开了姜恺之的出现,表面上的不满远不及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轻悠明明说跟姜恺之没关系,为什么他们还会一起回来?

她之前说的不能接受自己,难道都是托辞吗?

她是不是都知道姜恺之不会跟宋家联姻,又回心转意要在一起了?

这些问题搅得向兰溪脸色越来越苍白,恐惧,和积累已久的失而复得般的情绪一下爆发,一把抓着轻悠的手,急切的模样吓了众人一跳。

“轻悠,你听我说,我已经跟林雪忆取消订婚典礼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轩辕家众人顿时愕然满面,面面相窥。

锦纭忙上前给轻悠耳语,说这几日常见到向兰溪在附近出没,本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来着,轩辕瑞德还让人加紧了大门看守,就怕这临近春节了又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没想到竟然又是轻悠的爱慕者。

说话间,女孩们直给轻悠打趣儿,暧昧的眼神儿直在两位殷情的男士上打转儿。

轻悠尴尬不矣。

“兰溪大哥,有什么事咱们改天再约时间谈,好么?这天那么冷,你这样早该好好休息一下,别在这儿等了。”

轻悠向姜恺之求助,姜恺之便要带向兰溪走。

向兰溪突然发怒,甩开了姜恺之的手,大喝,“不要你假好心。”

轻悠急道,“兰溪大哥,你别这样。恺之他都是为你好,你要怪就怪我,别怪他。”

向兰溪目色赤亮,精神状态似乎也有崩溃的趋势。

姜恺之不由朝轩辕锦业使了个眼色,轩辕锦业立即上前打圆场,说远到是客,既然都是轻悠的朋友,就先进屋叙叙,又说轻悠周车劳顿,得先歇歇脚。

向兰溪这才点了点头,可是手仍紧抓着轻悠,便要往屋里走,哪知脖劲后突然一疼,眼前发黑就倒下了地。

昏迷前,他回头瞪向姜恺之的方向,愤怒地吼了一句“姜恺之”。

那样激烈的愤怒和恨意,吓得众人半晌没吭声儿,直到姜恺之歉然一句,抱着向兰溪离开,才松了口气。

回头,轩辕瑞德就戳了女儿一脑门儿,斥道,“瞧瞧你,一回来就惹一屁股的桃花债,都快把咱轩辕家门儿给淹没了。这少公子听说还是向老爷子最宠爱的幺子,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到底又是怎么搭上他的?”

轻悠郁闷地吐吐舌头,连忙狗腿地扶着父亲,边走边将当年的事,避重就轻地交待了个干净。

女人们拉长了耳朵,兴致勃勃地听八褂。

小八绕在姐姐腿边,讨要礼物。

等到进了大厅,轻悠刚好说完前尘旧事儿。

立马的,众人就表示出完全不同的几种态度,让人哭笑不得。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搞了半天,又是林家人弄出的坏事儿。这明明就是林雪忆惹上的债,居然又扔咱家头上,可恶!”

二娘代表了一票姨娘们,凑上前嘀咕,“我说轻悠啊,这向六公子听说可是向老爷最疼爱的儿子,要是攀上这门亲事,咱们家也不亏啊!”

锦纭等人激动地附合,“对呀,小七。林雪忆那女人可恶极了,这些天竟往咱家跑,不知道这肚子里又埋着什么坏水儿。你就抢了她男人,让她以后在泸城都没机会混下去,气死她活该。”

“就是就是,她让人抢了咱家的麒麟锦秘技,咱们就抢了她男人和她下辈子的依靠,看她以后还敢拿什么在咱们面前得瑟。”

“小七,你做得太好了。那向六公子不是说已经取消订婚典礼了么?之前咱们看报纸上还说这事儿突然延迟了。原来,林雪忆已经被男人抛弃了,成了泸城和应天上流社会的大笑柄!哈哈哈……”

锦业急忙插嘴,“说对了!林雪忆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失了向家的支持,那就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哼,丢不死脸他们林家,活该!”

轩辕宝仁看弟妹们一唱一喝,同仇敌忾的模样,直摇头,中恳地对轻悠说,“小七,之前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儿。现在看来,这林雪忆突然又找上门儿,多半跟这事儿有关,你可要拿准了立场,别让林雪忆又钻了什么空子,让自己受伤啊!”

轻悠很感激家人们的理解,点了点头,很慎重地说,“爹,娘,哥,姐,这事儿是我疏忽了。晚点我就跟恺之联系一下,尽早跟向大哥解释清这个误会,也免得……误人误己,波及家里。”

轩辕瑞德点了点头,“不要误了别人才是正事儿。至于家里,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遂吩咐下人上菜,早早吃完了,轻悠好回房好生休息。

对于父亲和兄姐们的包容,轻悠只觉得无以为报,想着改日再带女人们上待血拼一番,准备过个快乐的春节。

……

夜里,轻悠将雕花的照片拿给母亲,三娘看了也十分喜欢,母女俩便讨论起改良雕花造型,设计新春布料的花样儿,聊得不亦乐乎。

话间,三娘又悄声问起亚夫的事儿,轻悠咬着母亲耳朵说了两人要去美国看轩辕清华的计划。

“娘,到时候你说服爹和我们一起去吧!亚夫说,我们可以在教堂举行婚礼,我想你和爹都能看着女儿出嫁。好不好嘛?”

三娘看着女儿渴望的目光,微微湿了眼框。

好像一转眼,以前赖在怀里撒娇的小娃娃,现在竟然就要嫁做他人妇了,真有些舍不得。

可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突然进屋的轩辕瑞德给抢了话。

“不好!休想!”

“爹——”

轻悠一下蹦起身,扑进父亲怀里,开始无所不用其极的耍赖撒娇求答应。

“这织田亚夫,连个声气儿都不打,就把我女儿拐跑了。现在又想没声没气儿地把人娶进门儿,绝对不行。”

“爹,什么叫没声没气儿的?之前你不都大张旗鼓地举行了订婚宴了嘛!”

父亲大人很不甘,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要没了,哪能那么便宜了“别的”男人啊!

“那算什么大张旗鼓。你三姐出嫁时,这送嫁的队伍可是上了芙蓉城的头版头条!我轩辕瑞德嫁女儿,就得风风光光,人尽皆知。

更何况,还是咱们轩辕家一宝。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出嫁连个娘家人都没几个,这门面不给你撑好了,未来你到了夫家就会被人看不起,平白受了欺负怎么行?!”

“爹啦,现在是新社会了,哪要那么多的面子主义,只要女儿幸福就够了嘛!这花样照片还是亚夫给我拍的,他为咱们家做的还少?他还不是咱轩辕家正式的姑父呢。

当年沈百通没娶三姐时,做的也没亚夫好啊!而且,沈百通迎娶三姐时排场够大够面子,可结果又如何?他内里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大坏蛋,面子哪有里子实在啊!沈百通哪能跟亚夫比,我敢拿我的脑袋跟爹您打赌,亚夫绝对绝对绝对会对我和咱轩辕家好,永远都不会变。”

那是当然。敢不好嘛,小叔可是他亲爹呢!

父女两呛了半天,各自抱着茶水呷下一大口,互瞪着眼珠子就不说话了。

三娘看得直摇头,起身就要走人。

轩辕瑞德嚷嚷了两声,三娘朝他打了眼神儿,也只能暂时做罢,起身走人。

路上,拿过那照片,不满地哼哼,“都是偏心眼儿。就知道给丈母娘孝敬好东西,把我这个老丈人完全置之脑后。你瞧瞧,现在这人还没正式过门儿,就这么偏心,哼!”

三娘捂嘴轻笑。

哪能不同意呢,根本就是父亲吃女婿的干醋。

这女儿一颗心都系在别人身上,大过年的没打电报就不记得回家。

“儿大不由娘,小心留儿留成仇。”

“哼,你们女人啊,都是……”

“瑞德,当年为了跟你走,我跟家人绝裂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女儿也走到这一步。”

轩辕瑞德目光一凝,终于软下。

叹息,“好吧,就依你们女人这一次。”

三娘握着男人的手,轻轻地笑了。

……

轻悠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杆还不想起床。

可惜有人就睡不太好,一大早就跑到了轩辕家蹲点儿。

锦纭跑来找轻悠,透了消息。

轻悠正细心地做脸部保养,想着也许很快自己就能做新嫁娘了,提前做做脸,也好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这一听姐姐带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什么?林雪忆来了?”

是不是在她家安插了间谍呢?

消息这么灵通?

轻悠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家的总部在泸城,并不在应天。

林雪忆找她找得这么急,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向兰溪的事吧!

“小七,我看林雪忆那模样,完全没有做了亏心事儿的愧疚。这脸皮子真是修练得比城墙导拐还要厚,你可千万小心别着了她的道儿啊!”

轻悠应下,安抚了姐姐两句,迅速洗掉了脸上的洗面泥,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又挑了身精致大方的衣裙,再罩上那件白貂毛大衣,在锦纭激赏又兴奋的目光中,隆重登场了。

当林雪忆看到轻悠时,眼里立即克制不住地迸出浓浓的羡慕妒嫉恨。

话说,她前后跑了轩辕家已经不下三次。

昨天听向南廷的人说轩辕轻悠已经回家,她一大早就来了。

轩辕家的人竟然让她一直等在这大厅里,故意把大门大窗都开着,美其名曰,通风散霉气,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

她说冷,就只上一杯半温的茶,才喝了一口,她就看到茶叶里浮出一只死蟑螂,吓得她尖叫着将茶杯给甩掉了。

哪知道一个长得又丑又难看的丫环跑来,指着她鼻子骂她破坏“公物”,疯疯巅巅地拉着她就要她赔钱,否则就要告到当地的警察所。

她叫人,根本没人理她。

万般无耐,又不甘心浪费了好不容易等到的这次机会,她只得自掏腰包儿赔了那茶杯,还被疯丫头讹诈了十倍有余的钱。

那丫头竟然一脚跨出门儿,故意放嗓子嘲笑,“之前大家不都说蛇蝎心肠,狡诈如狼嘛!这么容易就被俺骗到二十块国民新币,哈,真是个没脑子的蠢女人。”

差点呕死她!

当然,林雪忆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轩辕锦业故意指使家中下人为之,目的就是要呕得她吐血。

谁叫你丫的自动送上门来让人扁,让你喝口蟑螂水,没上毒药,算是给面子的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林雪忆有求于人,现在落得个被丫环欺负也没法还手的地步,背地里可被轩辕家看好戏的女人们笑话惨了。

现在,林雪忆看到轻悠一身华贵至极的白貂毛大衣,心里极不平衡。

那团在雪毛里的一张小脸,更被滋养得白里透红,泛着水润的光泽。看得出只施了薄薄一层淡妆,那气色好得简直就像被娇养着的富家少奶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雍容华贵,幸福美满的气息。

反教她自己,这几夜都被占南廷折腾得面目腊黄,眼下泛青,打了厚厚一层粉才敢出门,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形象与之相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能不教正处于水深火热、名誉几乎尽毁的她,痛恨妒嫉嘛!

如果可以的话,林雪忆真想扑上去,撕掉轩辕轻悠那张幸福得能滴下蜜来的漂亮小脸。

可恨,为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落在轩辕轻悠头上?

她不甘啊,真的不甘!

……

轻悠落坐,也不招呼林雪忆,更没叫林雪忆也坐。

而是接过十郎递上的一杯上品大红袍,美美地喝上一口,那掀盖即出的缈缈香气,让林雪忆顿时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

刚才那疯丫头还说家里没好茶,现在轩辕轻悠手里的大红袍一闻就知道是上品。

真是欺人太甚!

“轩辕,轻悠。”

林雪忆忍不住要发作,可是在叫出名字后,又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硬生生压下了满肚子的怨气,打转了声调儿,听得旁人都直皱眉头。

轻悠放下茶杯,扯了扯唇角,并无笑意,道,“林大小姐,你这一大早的就来我家,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本来林雪忆还想虚与伪蛇一番,一听轻悠这般开门见山,心下冷哼一声,就不信待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

遂道,“不瞒轻悠你说,的确是为了一件要紧事儿。而且,对你们轩辕家来说,也该是一件大喜事儿。”

林雪忆一笑,轻悠拧了下眉。

十郎直觉不安,而藏在屋后的众人也同时心头一个咯噔。有冲动的人就想出场给轻悠撑人场,便被拉住说静观其变。

林雪忆见轻悠终于变了脸色,脸上笑容更炽,眼神中都蓄着不怀好意。

说道,“其实,我是来替你兰溪大哥求亲的。”

暗房里,激动的人一蹦而起,撞得脑袋嗷嗷叫。

轻悠却不动声色,仿佛完全不惊奇,问,“此话怎讲?”

林雪忆说,“我很爱兰溪,从当年我们一起共患难……”

轻悠斥声打断,“林雪忆,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演什么苦情大戏,啰嗦你那套无聊的仁义道德,直接说你的来意!”

林雪忆被哽了一道,一下涨红了脸,声音立即变得强硬高傲,“好,我也不废话,咱实话就直说了。

这都是向老爷子的意思。你该知道,向老爷子最疼爱的儿子就是向兰溪,现在向兰溪为了你这个女人神不思蜀,整日萎靡不振,连他最喜欢的医学研究都丢掉了。

之前更为了跟你在一起,他坚持要取消和我的婚礼,让我们林向两家都成了泸城上流社会的笑柄。

可是向老爷子不允许这样的丑事再发生,希望你能做出一些让步,先进向家大门安抚兰溪。等我和兰溪举行了正式婚礼后,必以重金大礼迎娶你进门,不会落了你们轩辕家的面子。

向家不管是在泸城,还是在整个亚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就算你进门做小,也绝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正室差。这要是富家太太小姐们一起聚会,个个都会羡慕你以非清白之身还能嫁得如此好呢!”

说到这里,林雪忆的笑意更浓重,那眼底淬着恶毒的光,教躲在暗处的众人一个个都气得恨不能奔上前撕了她这张臭脸。

轻悠说,“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去给向兰溪做小,以后都得叫你一声姐姐,大太太了?”

林雪忆冷笑,“这都是向老爷子的意思。毕竟,向家也是大户人家,能容忍一个不干净的姨太太已属不易了。至于正室的位置嘛,怎么说也得是个黄花闺女来做。轩辕轻悠,你不会还想做向兰溪的正室吧?你觉得凭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够资格么?”

哗啦——

一声重响,青花瓷杯应声碎地,雪白的瓷渣飞溅而起,吓得林雪忆连退三步,眼底的轻蔑,一身的骄傲,立即撤换成惊惶不安。

轻悠站起身,冷眼瞥来,道,“林雪忆,我够不够资格做向兰溪的正室,不是你说了算。在轩辕家的大厅里可以大放阙词的人,是我,绝不是你!”

抬手一指,林雪忆脸颊一抽,刹时铁青了脸色,骇然无语。

------题外话------

吼吼,这第一轮啊,才开始,下面咱还接着斗哟!

帝国奢爱 30.忍无可忍,必须爆发!

早就知道林雪忆找上门准没好事儿,可谁能想到,这女人做起为自己未婚夫求婚的丢脸事儿,竟然也能这么理直气壮、骄横霸道。

轻悠见着那模样,心口的气就一拱一拱的想要发作,可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连枪林弹雨大炮仗都玩过了,她也不想立马就撕破脸。

可这话怎么就听着左右不顺耳呢?

谁是最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

竟然跑到她家来恶人先告状,指着鼻子骂!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必须爆发!

轻悠走下三级黑木阶,这一身腾腾的怒火被家中主座高于厅面的设计衬得气势十足,居高临下而来,吓得距离五步远的林雪忆又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她的眼神和表情,都不自觉地调校成了织田亚夫训人时的模样,声音故意压低,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道,“林雪忆,你不要以为仗着向老爷子,就可以在我家胡说八道,拿着**毛当令箭乱使。提亲这么大件事儿,豪门大户的向家会交给你一个姓林的来操持,你这是在侮辱我们轩辕家呢,还是在侮辱堂堂泸城豪门的向家,连个像样的提亲人都站不出来,需要你一个外姓人在这里当跳梁小狗,汪汪乱叫!”

暗室里,数声喷笑响起。

数双小眼神儿乱飞时,都传递着同一个信息:他们家小七根本不需要外援,这单枪匹马地就能把林雪忆杀个屁滚尿流,一败涂地。

林雪忆被狠狠咽住,咬了咬牙叫出,“轩辕轻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向老爷子亲口许下的六儿媳妇儿,没有人可以代替。”

轻悠不怒反笑,“哦,六儿媳妇儿。真要恭喜你林雪忆三声了啊!可是我怎么在泸城待了这么久,从来只听到你在我面前吠叫要跟向兰溪订婚,这连报纸新闻、电视广播,就没一处传来这大好消息呢?”

她又进一步,林雪忆浑身抖了抖,“你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为什么我们就从来没听说过一声半句,就连最近应天府的报纸上连个边角小广告的位置都没有呢!

林雪忆,向老爷子是多么重视你这个儿媳妇儿,大家的眼光可是雪亮雪亮的,你别以为吐两口口水,就能无中生有,嘴上生花了。”

“轩辕轻悠,你就不怕我告到向老爷子面前,让你们一家吃不完兜着走?!”

轻悠低头抚抚修剪得漂亮的手指甲,低笑出声,“好呀,你尽管去告呀,别到时候又被人耻笑你林家总喜欢自做多情,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脸可就丢大了!做为同乡,我就好心提醒你在前。到时候真给人背后阴了,可别说我跟你是认识的姐妹淘,我轩辕轻悠丢不起那个脸。”

林雪忆银牙狠咬,面容几近扭曲,所有的厌恶憎恨都爆露出来。

“好,轩辕轻悠,你们轩辕家有种,竟然敢如此侮辱向老爷子的面子,看我回去……”

“林雪忆,”轻悠怒喝一声,直接冲到面前,四目直对,“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拿向老爷子来威胁我和我的家人。今天在这里乱吠乱叫的是你林雪忆,你姓林,不姓向,你没资格代表向家的人来我家胡说八道。你要再敢提向老爷子一句,侮辱他老人家的清名,别怪我拿大扫帚请你出大门儿!”

轻悠横手一指大厅门口,有家仆正好拿着鬃须大扫帚要打扫门廊。

她这一喝,那拿扫帚的仆人都吓得愣在原地。

暗室里的小八急忙窜了出来,拿了那大扫帚朝林雪忆一挥,吓得林雪忆啊地大叫一声躲到圈椅背后去了。

“臭八婆,你敢欺负我七姐,我跟你拼了。”

小八这段时间跟着锦业特地为他请的武师学了些把式,这一挥一挑,颇有些气势了,几扫帚打下去,吓得林雪忆抱头逃窜,惹得暗室里的人一个个笑不可抑,总算大出一口恶气了。

话说这恶人无胆,真不假。

林雪忆被这强霸阵仗吓得不轻,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撑着最后一口气,嚷了几句,“轩辕轻悠,你现在得意吧!别以为你有姜恺之给你撑腰,你们轩辕家就万事大吉了。现在大总统也要改选了,姜家势危,更需要向家支持。到时候,看谁来求谁!”

“我呸——”

锦业这会儿从暗示出来,一听这话就狠狠啐了一口,冷眉肃脸地瞪着林雪忆,林雪忆一吓往门口退去,又被小八的扫帚一挥,闪躲时没控制好平衡就摔倒在了门槛子上。

双脚在内,屁股在外,那叫摔了个四爷八叉,连小内内都走了光,惹得两男人插腰狂笑,完全不讲绅士风度。

“林雪忆,你他妈有本事就把向老爷子拉到咱轩辕家来,当面对质说话。没那本事,你他妈就给我夹着尾巴滚出我轩辕大宅,以后见着咱爷们儿,最好绕道走。否则,被疯狗咬了别怪咱爷们儿没提醒你:内有狂犬,专咬小贼!”

众人哈哈在笑着从暗室里走了出来。

轻悠上前道,“林雪忆,我们轩辕家不是你们林家,需要到处抱人大腿为生,处处使阴耐诈地欺负别人。我告诉你,咱们轩辕家的人,个个行得自站得直,咱们凭真本事求生存,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你别想拿你那自以为是的一套来威胁我们!”

众人鼓掌称好。

摔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林雪忆,早气得脸红脖子粗,她被拦在门廊外的小丫环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将她扶起。

“轩辕轻悠,轩辕锦业,你们……你们别得意,向老爷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东洋人,当年的事……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才该好、自、为、知!”

没想到这女人还能吠!

众人先是一愕,可小八听不懂那话里话,见女人又起横,三五不管挥起扫帚就朝人狠狠拍过去,吓得林雪忆尖叫一声,跟着丫环就朝外跑去。

小八提着扫帚狂追,却只到月洞门上,就碰着前来大厅的轩辕瑞德和三娘,被吼了一声,才极不甘地鸣金收兵。

还嘀咕了一句,“爹,对这种不要脸的臭女人,就应该直接动条子!”

轩辕瑞德一喝,“你说的什么话,这是谁教你的?”

小八低垂着脑袋,就朝锦业那方瞥了眼。

轩辕瑞德一看,瞪了眼四子,喝呼众人回大厅聚会,讨论林雪忆的事。

……

轻悠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轩辕瑞德听完,也是气愤不矣。

其他人则大啖林雪忆被整的倒霉样儿,最后讨论在笑声中结束。

“俗话说,这百毒之虫,死而不僵。林家到底在华南这方根基比咱们深,人脉比咱们硬,还是不能把对方逼急了,反咬咱们一口。现在,天锦坊才刚刚开工,咱们要的是稳中求升,而不是又来个大‘变’。”

轩辕瑞德做了总结,众小辈立即点头称是,纷纷拿出了应急之策,目的都为保证家里和坊子里的安全。

“宝宝,今天你做得很好。咱们轩辕家的人,绝不怕强权!”

轻悠笑着点点头应下。

“爹,爹,人家今天也有帮七姐打臭女人!”

小八一嚷嚷,众人都笑了。

轻悠心下里却有些担忧,因为林雪忆在离开前的最后那句威胁。

至今,向老爷子似乎都不知道当年伤害向兰溪的人是织田亚夫,林雪忆扔出这最后一招,兴许只是为了找回些人场和面子,可是正如父亲所说,狗逼急了就会反咬人一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下来后,轩辕瑞德对女儿说,“你赶紧联系恺之,问问他,昨天那个向六公子的情况。让你哥和你姐陪你去找那人,把该说清楚的事给了了。别再拖下去,反生害。”

轻悠点头,“嗯。爹,女儿也是这样打算,我会跟兰溪大哥说清楚,尽快把这事解决了。不会让林雪忆的龌龊心思得逞。”

父母欣慰地舒了口气。

锦业便跑来接轻悠,说车子已经备好了。

轩辕瑞德一听,就忍不住骂儿子败家,不准他开那辆骚包的豪华轿车出去。

锦业愁眉苦脸,宛如孩童般别扭。

“你那像什么样子。连国民大总统开的车都没你花俏,你送妹妹过去大总统府,这是存心去耀武扬威,还是让你妹妹丢脸?”

轻悠汗颜,只得劝兄长改换一辆低调一些的车,太过招摇容易惹人口舌。

无奈,锦业只能憋着气儿换了辆车。

可上车时,轻悠还是忍不住惊叹,“哥,你,你到底赚了多少钱,这辆梅塞德斯,应该也不便宜吧?”

车体比起寻常的车都要大上不少,而且漆色十分地与众不同,金属的车罩和门框处,全是金闪闪的,华丽得让人炫目,更别提这车内的真皮坐椅,新式收音机,后座还设有饮料箱。可谓集当时轿车技术和人性化享受于一身的豪华之作了!

锦业被妹妹这一夸,先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开始涛涛不绝地啰嗦起自己为购此车,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完全不提银子花了多少的事儿。

“小七儿,怎么样?哥哥我专门订制的,不错吧?”

锦业一边挑眉,一边将烟斗放在了前座上一个特制的烟斗架上,那竟然是用金子打造的美女雕像,这当然是为车主人的习惯而专门设计的。

轻悠别眼,“奢侈!”

锦业瞪眼,“这叫什么奢侈啊!你家男人当初为了天天跟你幽会,开着劳斯莱斯在又烂又破的公路上来回奔波,把豪华轿车当成越野车来开,那才叫奢侈,浪费!

切,我就不信,以亚夫的亲王品级和品味,你跟他在一起,条件会差了去。逮不定,比咱还不知奢侈成什么样儿。难怪一月两月地不沾家儿,在外跟人家享大福呢!非得哥哥催才回来,坐的还是私人小飞机。”

“你别胡说。我是去看人,才不是去享受的。你不知道,北平的情况才没你想的那么好,亚夫的办公室连暖气片都没有,全靠碳……”

锦业突然靠近前,一脸谄笑,让轻悠看得发毛直往后缩,直觉不安。

“轻悠,姜恺之那私人小飞机怎么样?啥型号的知道不?有多大,能坐几个人?”这小眼神儿里放射的都是道道金光,一边抚着光洁的下巴,一脸的垂涎相儿。

轻悠忍不住低叫,“哥,你疯了么?你还想买私人飞机,咱们家怎么养得起啊!”

锦业别别嘴,一脸痞笑,伸手掐了把妹妹的脸蛋儿,眉毛高挑着十足的得意,“小七儿,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总之,哥哥这要飞黄腾达了,绝对少不了咱家的好处。等你出嫁,一定给你包个超级大红包。”

轻悠只觉得不安,正所谓事反常态必有妖。

“哥,你,你是不是还在跟屠云联系?他现在跟国民政府是大敌,你别……”

哪知锦业无所谓地摆摆手,“咱是商人,不是战争犯。你别瞎想!我想买飞机,也是想你要到美国去结婚的话,哪能没娘家人扎场子,咱要开着自己买的飞机去,这门面儿才够撑得起。

就算亚夫对你再好,可他毕竟是一国亲王,外人看这事儿就不是那个味儿。咱们就算是有点儿高攀了,也得显示咱就是高攀得起!我家小七儿,可是轩辕家一宝,绝不比那些什么公主公爵夫人差。”

轻悠听得感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哥哥几句,车刚好到了姜家大宅前。

姜恺之早接到电话,在大门口等着他们兄妹两。

一见汽车到,就跑了过来,脸色似乎有些不妥。

“回泸城了?”

“嗯。昨天我把他打昏,在家歇了一夜。这一早睁眼就嚷着说要来找你,连我大哥也劝不住。结果刚出门,阿叔的大总管就带人到了,强把兰溪带走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上专列了。”

……

火车站,蒸气腾腾的车头缓缓启动,站台上送行的人不少,但在末尾的两截豪华专列里,却有大吼大叫声传出,激烈异常。

“少爷,您听老奴说啊!”

向家的大管家已近六十,给向家待了近五十年,深习旧式大家族传统,此次得向老爷委派前来带回六公子,对于这个打小疼到大的孩子,为情所伤,心头也有几分不舍心疼,一直谆谆相教。

“豪叔,你放我回去,要是我再不努把力,轻悠就会被恺之抢走了。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昨儿个夜里我就听姨母说不反对恺之和轻悠交往了。”

“少爷啊!你清醒清醒,这轩辕轻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如此不俭点的女子,有什么好的。她那些把式,咱们黑龙组好几个女堂主,当年混出名时比她还风光。你别被癞蛤蟆糊了眼,真当她是个什么宝。”

“不,豪叔,你根本不了解轻悠,你不能这么说她。”

“好好好,豪叔错了,豪叔不说。你先把这参汤喝了,瞧瞧你这模样,要是已故的夫人瞧见,该多心疼啊!”

还要再拗的向兰溪一听母亲的名号,气势便弱了下去。

想他这一早起来就折腾个不停,还没好好吃早饭,力气精神都不怎么好,想到轻悠当日回家时与姜恺之有说有笑的模样,心头的妒嫉之火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却也感到说不出的沮丧和无力。

这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以前大哥和二哥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自己的能力和实力,都显示得那么柔弱无力,完全拿不上台。

不管是以前在东晁被织田亚夫囚禁,还是现在受制于姜家,连自家的管家都能阻止他的行动。

他这个人人羡慕,看似风光的向六少,根本就是个窝囊废!

“豪叔,我不会放弃的!”

喝完汤,有了力气,感觉身子暖和了,向兰溪精神一振握拳皱眉表态。

豪叔叹息一声,道,“少爷,老奴知道你的心意,老奴也是过来人。这看着心爱的姑娘,都想努力争取一回,娶回家里。当年老爷为了娶到你娘,也是费了很大功夫。为此,老爷还断了两根勒骨,又请出你舅姥爷说情,才让当年的泸城总督将你娘嫁给你爹。”

向兰溪一听,眼光大亮看来,“豪叔,你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以前老爹常在他面前大肆吹嘘“想当年”,可是他从来不相信,觉得父亲和哥哥们一个样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能吹破了天。但现在,他心里需要这样的鼓励,便认真又听了豪叔说了一遍。

话毕,豪叔趁热打铁出主意,“少爷,老爷既然已经同意你娶轩辕家的七小姐入门,你也要给你爹面子,别急于一时啊!”

向兰溪却不依,“爹要我娶林雪忆做正室,把轻悠当侧室。这不可能的!当年我和轻悠在一起,她就说过,这一生绝不像她母亲一样,给人做小受气。她是新时代的女性,不是旧式女子。”

豪叔心里不满,就拿轻悠的“小**肚肠”,和林雪忆的“大度”做对比,妄图说服兰溪接受向老爷子的决定。

可惜向兰溪是铁了心,根本不接受。

最后,豪叔没得法,只能说,“少爷,如果你一定要娶轩辕轻悠为正妻,就必须靠老爷的力量。虽然这样有些仗势欺人,可你要是有信心,就先把人娶到手,断了别人家的念头。以后就是关起门来,一家人的事儿,好办得多。”

向兰溪面露不安,他虽打心里有些排斥逼迫的手段,可现在情敌强势,也许真得用用非常手段才行了,遂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反对了。

豪叔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向兰溪的原则已经动摇,接道,“自古这婚姻嫁娶,都是要媒酌之言,喜燕大聘。你之前独自一人去,人家当然不会给你面子。你想想,当时轩辕家的大家长有没有请你进门去坐。”

向兰溪汗颜,低头默认了。

“所以,这事儿咱们还得按习俗规矩来。咱们走正了,就不怕影子斜了,被别人家看不起。咱们向家到底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到时候三媒六聘拿出来,还怕他们不问清红皂就赶咱们出门。”

“这只要有了相谈的机会,就不怕轩辕家的不给咱向家面子。你又是想娶他家姑娘做正妻,而不是做小。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们家的人也应该懂,咱们已经拉下面子来求娶,凭他家的条件,已经是大大的有面子了。到时候,你再好好表个诚心,与七小姐说和说和,这件事儿就大成了。”

“这关键就在于,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先回去把事准备足了,回头再来,一定事倍功半!”

向兰溪听得还有大机会,心头一动,便也依了豪叔的意思,不再大吵大闹,商量起要送什么样的聘礼了。这在给林家下聘时,他都没亲力亲为。

豪叔一边建议,一边暗自叹息。

……

话说林雪忆被轩辕家侮辱奚落了一番,狼狈逃出轩辕家后,就直接回了跟向南廷住的豪华大酒店。

对着电话里的男人大肆抱怨了一番,还又哭又闹又砸东西。

向南廷回到酒店时,已近深夜。

林雪忆泡在豪华大浴卸里洗去了一身的狼狈和疲惫,见了人却没吵闹,而是是先殷情无比地献上香吻,主动热情得让男人差点儿招架不住。

在一番疯狂交苟之后,林雪忆才可怜兮兮地叙说了白日的委屈,故意将事实扭曲了不少,夸张地听得向南廷直皱眉头。

“没想到,这轩辕家的小七也是个泼辣货。这要是以后进了咱们家的门,以小六那软善的性子,哪镇得住。”

林雪忆一边拭着眼角,一边附合不停。

“行了,别哭了,哭得爷们儿心情都糟了。这事儿就交给爷,回头就给轩辕家一顿排骨吃吃,欺负了爷的女人,只能吃不着兜着走。”

林雪忆立即高兴地偎去,小手轻轻撩拨着男人的敏感处,软声相求,言语之间却都是狠毒报复,又将轩辕锦业给编排了一堆不是。

向南廷听到轩辕锦业的名字,心下也咯噔了一下,“轩辕锦业?!这小子最近似乎跟我大哥打得火热,之前还让我大哥帮他进了两辆豪华轿车。不过是我向家的一条狗!得了几两好处就得瑟了。”

“南廷,你是没见过轩辕锦业开着他那辆劳斯莱斯有多招摇,故意跑到我家店门前占道不让客人进出,真是气死人了。他还仗着姜家的关系,收买当地的警务所干员,害我们去投诉时,人家都不理睬咱们家了。我家的生意都受了影响,可恶极了。”

“轩辕锦业,欺人太甚。这商人做生意,还得讲个诚信。既然如此,你别气,回头我就派人去收拾他一顿。他们轩辕家的天锦坊好像才开张,是吧?这些外地佬,还以为有点儿人撑腰,就看不起咱黑龙组了。之前让他们运气,碰上我舅姥爷来泸城。现在舅姥爷他们已经回港城了,我看他们现在找谁申怨去!”

向南廷心下打定了主意,林雪忆高兴得差点儿笑裂了嘴,心里将轩辕轻悠和轩辕家的人挨个儿诅咒了一通。

“小骚货,又起性了?”

“哼,就知道说别人,你还不是一样。”

“乖乖的,把爷伺侯好了,回头有你的好处。”

“爷,人家还要,用力……”

男人将女子往大床里一压,子弹上膛开火,操得一室淫声浪语不迭。

……

轻悠这方。

没想到向兰溪这就回泸城了,打乱了轻悠的计划和想法。

锦业说,“正好,这大麻烦被他们自己人解决了,咱们省事儿了。可以该干嘛干嘛去!”

他乐呵呵地说着,攀上姜恺之的肩头,就开始夸耀起自己新买的车,还怂恿其一起出去兜风。

姜恺之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说还有公职在身,必须去军营了。

他回头问轻悠安排,轻悠说要去天锦坊看看。

似乎也安了心,便先行离开了。

轻悠坐上锦业的车后,才道,“哥,我想去泸城。”

锦业奇怪,“不是吧,这麻烦自己走了,你还要去把人给追回来。”

“我是想去解决这麻烦。林雪忆之前在我家受了气,她心胸狭碍,一定会给咱们家找麻烦的。我想去泸城,在向老爷子面前,跟兰溪大哥把事情说明白。彻底解决这个误会,免得林雪忆又恶人先告状,跑到向老爷面前编排咱家的不是。”

锦业却不屑,“小七,你别担心了。现在咱家不用担心什么黑龙组,实话跟你直说了。泸城咱家这一片儿,就是你哥我的地盘。谁敢不问自取咱家一根烂柴棍子,那是吐也得给咱吐出来。”

轻悠大惊,“四哥,你……你加入帮派了?那爸妈大哥他们……”

锦业眉色也严肃了几分,“他们都不知道。哥哥我只告诉你,你不会告诉他们吧?”

轻悠叹息,“四哥,帮派里的都是亡命之徒啊!你这样,要让二娘五姐六姐他们多担心。”

锦业一笑,“难道你就不担心四哥了?”

轻悠拍掉哥哥的手,瞪去一眼,“要我早知道,绝对不让你加入帮派。哼!”

现在总算知道这个四哥这么得瑟哪来的钱了,帮派的那些生意,都是来钱快又狠,私下里都逃大税,鸦片和军火生意,简直就是日进斗金。能买上一辆劳斯莱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锦业抱头一靠车背,说,“小妹,哥也不是不爱惜生命。可是,现在这乱世要得一方安稳,就得付出一定代价,做出一些牺牲。你瞧,你已经把自己牺牲给东晁人了。要是以后东晁吃掉了咱亚国,咱们家也不用愁。”

轻悠气得掐了把哥哥,“哥,你胡说什么。”

锦业也知道这话题不好,又换,“好吧!远的不说,近的泸城和应天府,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地上是姜家皇朝,地下是向家帝国。要想在这里混得好,至少得巴结上一家,就能安生九成九了。”

“哥,如果可以,咱们一家移民出国,好不好?”轻悠认真地问。

锦业抚抚妹妹的头,“傻丫头。移民出国,那也是二等居民啊!哪比得上咱家乡好。向北皇的为人虽不厚道,但也有底线。目前来说,我们合作良好,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行了,你就别操那个心了,这都是男人的事儿。”

聊到这里,汽车已经到了火车站。

锦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就陪着轻悠到了泸城。

向北皇听说后,竟然还跑来接人。

轻悠见到这位腹黑的黑道大亨,仍是不假慈色。

“锦业,你是不是在你小妹面前又说了我坏话?她怎么看我像看大仇人似的。”

“北哥,我哪敢啊!这得你扪心自问,有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才会招咱们家宝宝不待见。”

轻悠受不了两男人的虚伪造作,哼声走在前。

可到了向家大宅,一堆打手守在大门口,就是不让轻悠和锦业进门儿。

连向北皇的面子也不给,直说是向老爷子的命令。

锦业跟向北皇打探,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轻悠让带话说要见向兰溪,之前表现得那么积极的人竟然也没回音。

最后,轻悠只能跟哥哥在泸城留宿一晚,考虑到情况突变必有妖,便打算隔日又到向家探情况。

然而,一夜过去,再到向家,情况依然不变。

锦业想找向北皇打听消息,向北皇却派人来说,轩辕家可能出事了,让他们赶紧回家,这里的事情大可放一放。

轻悠一听就待不住了,拉了锦业就回家。

两人匆匆赶回家,就听家中小厮说天锦坊有人闹事儿,好像是带了一大帮子人来砸场子,说坊里的染料水有毒,污染了附近的庄嫁,让农人新插的春苗全死了。

兄妹两人又赶到天锦坊,果然看到门外聚集了一堆拿着镰刀锄头的农人,大呼小叫,嚷嚷个不停。

不过情况并没有轻悠想像的糟糕。

因为,大门口不仅站着天锦坊自己的冶安维护员,前方拦住农人的还是拿着防爆铁板的警察。

大哥宝仁正跟农人们的领头人商量,看那模样,似乎除了这大呼小叫的让人紧张了一把,基本上这个事态已经被控制住了,没有恶性扩散。

她大大松了口气时,宝仁看到两人回来,急忙招了几个壮汉将两人护了进来。

“小七,这儿没什么大事,只是一场误会。很快就处理完了,你又跑来,万一伤到怎么办啊!”

“哥,我,我就是怕……”

“傻丫头。”

锦业立即跟着宝仁了解了情况,当一切处理妥当,农人们终于都各回各屋后,给轻悠讲了遍事由。

原来,那被毒死的春苗,只有一小片儿。但有人故意扩大事端,赖到天锦坊头上。还说以前别人家在此开染房也没出事儿,就他们家一来问题多多。非说他家带邪风,竟然要将他们赶走。

后来宝仁请来当地的警察镇住场子,及时请了医院化验科的人来做当场化验,才证明了事实真相,却是有人故意往那小片田里放毒药所至。而那毒药却不是纺织场用的任何一种原料,甚至还是相当罕有的。

如此,天锦坊脱了嫌疑,答应给当地农人们补偿一些损失,以德报怨,终于平息了这场突来的风波。

轻悠听完后说,“什么毒药?”

锦业说了一个名字。

轻悠说,“能查到哪里能拿到这东西吗?”

锦业点头,便去办了。

轻悠和宝仁一起回了家,轩辕瑞德问起泸城之行的结果,听后也有些生气。

三娘更为担心,“这是不是林雪忆又给咱家使的绊子?轻悠你和你四哥去泸城也没见着向六公子,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怕万一……”

轩辕瑞德安慰妻子,先回了房。

锦业随后回来,说那毒药是从国外进口而来的,渠道涉及到了亚国的医药进口,这个渠道正是由姜母所掌握。而向兰溪一直在姜家下属的医院里工作,轻悠还曾遇到他去洋行里查验进口药品。

“小七,这事儿,该不会是向兰溪求爱不成,叫人使的下招吧?”

轻悠脸色极沉,“我,不知道。我觉得兰溪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我想找他当面问清楚。”

锦业却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

轻悠却反驳,“不,当年兰溪被亚夫废掉手时,他也没求饶过。他还向亚夫求情,不要伤害我。他虽不像你们那样会武功,有力量。可是他的内心是骄傲的,干净的。”

锦业叹息,“小七,时过境迁,人心难测啊!你怎么又能肯定,他没有为当年的那种愚蠢的坚持而后悔过。

如果他真是正人君子,那么你都直接拒绝过他了,他还跑来家里堵人,这又是何必。正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他要能坚持,现在就不会来跟你求爱了。而会把你们当年患难的真情,心中的爱慕,一直放在心里,做兄妹。现在他避不见面,很显然他已经后悔了,他要重新来过,你还看不出来?”

轻悠默然,心里一边坚持相信着向兰溪,一边用力抗拒着哥哥的猜测。

兰溪大哥,你真的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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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31.咱家的家教就这样(斗林大爽)

接连几日,轩辕家人都在紧张不安中渡过。

轻悠陪着母姐留在家中,也不敢随便出门采买东西了,全列好了单子,或者请店家直接送上家中挑选。

轩辕瑞德带着两儿子,每天早出晚归,身边也都配了七八个保镖,行事比以往任何时候统计表谨慎小心。

每晚父兄回来,轻悠都会询问情况,搞得锦业常打趣她快成小管家婆了。

偶时姜恺之也会过来看轻悠,两人关系似乎恢复到以前。只是偶尔互相调侃时,姜恺之会说若织田亚夫再不回来,他就要下手了,还不经意地透露出母亲和父亲想要见见轻悠的意思。

轻悠心头挂念着家中的事,又担心林雪忆和林家背后搞阴谋,对于迟迟没有动静的向兰溪,也心有戚戚。

姜恺之暧昧的暗示和调侃,她都抱以打哈哈的态度,迅速揭过,并不深入。

姜恺之虽心有遗憾,倒也没有再强求什么。只是这跑轩辕家来蹭饭的时间多了,而且经常一坐就定下,赶也赶不走,不知不觉就跟轩辕家的其他人都打熟了关系。

有一次,锦业喝醉了酒被姜恺之送回,被轩辕瑞德斥骂时,竟然拿姜恺之做挡将牌获得了极佳的效果后,就怂恿姜恺之认父亲做干爹,以后来轩辕家绝对名自言顺,一家亲好。

当然,这种纯占便宜的提议,立即被轩辕瑞德狠狠喝斥了,回头还教训了锦业一顿。轻悠也很不乐意,跟哥哥吵了嘴儿。

这日子就在小打小闹,有惊无险中,匆匆过去。

眼看着时间一下就要到春节除夕夜,竟然一切安好,家中和天锦坊都没有再生意外,让众人有些意外,不由便放松了心情,准备过大年了。

……

——亚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娘偷偷告诉我说,爹已经答应咱们去美国结婚了。而且,四哥还说什么要买架飞机带大家都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呢!我想,小叔一定会非常高兴,病一定会愈合的。

——亚夫,我好想你,我和娘一起亲手做了糯米团子,特地为你包的虾仁玉米秋刀鱼馅儿,你要多吃点哦!

——再告诉你,我也打了个大胜仗。林雪忆到我家踢馆,我跟她单挑,主场作战,完胜。她被小八拿扫帚吓得摔了个大马叉,可惜我当时没带照相机,不然拍下来给你瞧瞧,太解气儿啦!

——亚夫,你要好好保重你的身体啊,宝宝和小小宝儿都好想你。

——吻你,我亲爱的相公大人!

灯前的男人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才重新叠好,收藏妥当。

十一郎将蒸好的糯米团子端进屋,棕色的蒸笼里,热腾腾的烟雾弥漫一室,蒸盖一揭,香喷喷的味道窜入人鼻中,让进屋报告的将官都忍不住叹息张望。

蒸笼里的米团子,白胖可爱,形态各异,真是五花八门得让人忍俊不禁。

将官瞧着,忍不住问,“元帅,这是哪家做的?真奇特。这看起来像十二生肖吧?中间这个……好像是山羊?”

有个不长心眼的突然冒出一句,“这山羊都被群兽相抱……该不是,元帅您属羊的吧?居然有头老虎蹭您大腿呢,这虎……”

啪啦一下,蒸盖给扣了回去。

男人脸色沉黑地喝了一声,报告完就将人踢了出去。

十一郎看着主子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下暗笑,这属虎的夫人给属羊的少主蹭大腿也只有夫人想得出来,显然是一种暧昧的讨好昵,不过被外人看到就有点儿那啥了。

再强的男人,也还是会害羞的。

男人迅速批完了文件,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再揭开蒸盖儿,眼眸微微一眯,精光直射那只傻头傻脑的小老虎,直接拿起来一口塞嘴里……呃,竟然是蜂蜜加大枣,真是甜得腻死人。

突然才忆起,信里女人说过,只做了一个甜的给他。

哐啷!

牙齿嗑到了硬东西,他皱眉将东西吐出来。

心里纳闷儿,那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做这一个甜的,竟然连石头也给包进去了,回头得教育教育了。

不想吐出来的东西,金闪闪、圆溜溜的,拿茶水洗干净了一看,竟然是个小小可爱的金元宝。

俊美冷肃的面容,仿佛一下被那金光流转的小元宝照得柔软了线条,温柔地牵起了唇角。

掂在他的手掌上,只有他的大拇指大小。

十分精巧,想必女人真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突然,他目光一凝,凑近,发现小元宝的宝身座下刻着字,正是他和她名字的缩写,中间并着一颗“心”。

轻轻抚着可爱的小元宝,他仿佛能看到女人腆着讨好的笑脸,眉眼弯弯亮亮地看着自己,娇媚的声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让人直想吃掉那张红滟滟的小嘴儿。

整个心,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柔软舒服。

隔日,织田亚夫给众将官开了一个大大的紧张会议,将最后阶段的整顿工作全部发下,并勒令在三个月内完成。

“东晁的课本将在亚国春节时运抵,文化部长及其师资力量半全面铺开,希望各位将领予以积极配合!”

众人惊愕,不敢相信竟然真的要实施如此深入的同化政策了。

织田亚夫不管众人的愕然,声音沉肃严厉,“诸位,这是命令,希望大家不要拿军令当儿戏,都明白了吗?”

众将官起立,喝声应是。

会后,野田澈找到亚夫,打趣好友,“亚夫,你这就把所有任务安排都发下来了,是急着想回应天府会你的小老婆吧?”

织田亚夫面上虽肃着,眼神却极亮,“亚国春节后,就由你当机师,送我们去美国结婚。”

野田澈惊叫,“什么?你有没搞错?爷可是一军准将,给你当机师,你……”

织田亚人转过头看他,“本帅让你当机师是看得起你,怎么?你还敢违抗军令!”

“哎哎,你这臭小子,你别忘了哥们我还比你大,你这元帅还是我们哥四个一起推你来做的,不然凭你的资历……”

“本帅凭的不是资历,是实际战功!如果你不答应,你那见不得光的礼物就搁你屋里,别想送给轻悠。”

“嘎,你你你你,你这家伙,那是轻悠的新婚礼物,关你什么事儿,你凭啥威胁人!”

“一个破木鞋做我老婆的礼物,亏你还是一军准将,还拿得出手。”

男人下巴一扬,目底闪过一丝好笑,“答不答应,一句话,不答应就拉倒。”

“拉倒,什么拉倒?!”

这可是男人跟他小老婆学会的芙蓉城方言。

“拉倒就是战败。”

野田澈立即愤了,哼着鼻子应下后,就直嚷嚷着织田亚夫不厚道,回头一定要攥上其他人狠闹其洞房花烛夜。

彼时,天光大亮,春色明媚,院中的迎春花,正开得娇俏可人儿。

廊下的元帅,将军,士官们,正沉浸在自己一手创造的胜利和圆满幸福中。

然而,从这个新春大年开始,整个北平的普通百姓渐渐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煎熬中……

……

那时,远在应天府的轩辕家,正忙碌地给大宅穿上新年装。

大红福字,红色窗花,金泥字春联,走廊上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红灯、宫灯,小孩子们在院子里骑着自行车,玩得不亦乐呼。

在数月前经历了举家迁徙的大灾大变之后,此时众人看着眼前欣欣向荣的一切,倍感欣慰,更加知足惜福。

轻悠穿着大红袄子,梳着两个羊角辫儿,辫子上和她的小九妹妹一样,插上了漂亮的迎春花儿,跟姨娘姐姐们一起,坐在暖亭里,有说有笑地做绣样儿。

端着新鲜瓜果过来的锦纭,一下就被孩子们给包围了。

“哎哎,别拿光了。这可是你们恺之哥哥专门送来给你们七姐、七姑姑的洋水果,别家没有的啊!”

轻悠笑着抬起头说了句没关系,锦绣就给妹妹送了一大块榴莲来。

轻悠接过咬了一口,就看到小九眼巴巴的目光,便把留下的都给了这个幺妹。

四娘忙说不好意思,要夺女儿手上的果子,就给其他人阻止了。

“小七儿,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绣这东西,怎么还没绣好啊?”

锦纭咬着一块哈密瓜,转着脑袋边看边调侃。

“啧啧,这回看着像朵芙蓉花了。好像花瓣颜色比上次配得好,真不容易啊,人家一周就绣好,你都折腾三个月了……”

“讨厌啦,六姐,人家又不是专业绣手,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啦!”

众人都笑了起来。

“对对对,你不是专业的,这么精工细作的才能体现那颗纯纯的爱心哪!”

小鬼们都跟着大笑起来。

轻悠被羞得没法,跺脚抱着绣篮子就要回屋。

正在这时,大门的门房就跑了进来,一脸急色,看到女眷们都在此,立即瞅准了轻悠,上前禀报。

众人一听,全站了起来。

“向家的人上门来提亲?”

轻悠心下一个咯噔,终于还是捺不住来了么?

门房直抹汗,“还来了七八辆货车,拉了几十箱聘礼,一个个的都这么高的礼箱啊!

光是媒婆就来了三位,有街坊说这些媒婆都是专门给豪门大户说亲的,一般请一位都了不得,更甭说请上三位了。

那带头的老爷子瞧着也有五六十好几,那少爷正是前些日子在咱们大门口常转悠等七小姐的……”

轻悠放下绣篮子,十郎靠上前,其他人都看向她,等着她拿主意。

现在,似乎轩辕家女人的主心骨都不知不觉落在了轻悠身上。

轻悠朝二娘点了点头,“二娘,现在爹和大哥他们都在外,就由您出面接待贵客吧!至于其他……”

扫了一眼姐妹们,众人都朝她聚拢,纷纷表示都站在自己家人这方,不怕谁又来强权霸道。

轻悠心里很感动,接道,“嗯,咱们轩辕家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他们仗势欺人,公道自在人心。待会儿就就劳烦姐姐们灵机应变了。不管怎样,我们轩辕家的地盘,不是任何小人贼人可以随意践踏的!”

众人齐声应下,便呼啦啦地排好阵势,一齐朝大门口迎接这不速之客。

话说这向家竟然挑中除夕前夜,上门提亲,可真是瞅准了在这大好日子里,轩辕家的不敢博他家的面子,坏了一年的风水气运。

轻悠想到此,愈发觉得当初到泸城向家时,碰到的拒不见面,都是向家人有意而为,向北皇自然也是帮凶之一。

至此,她对向家人的印象也越来越差了。

……

出来大门,虽然众人从门房嘴里都知道了向家的大派头,可亲眼所见,仍然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天哪,不愧是黑道世家啊,比上回恺之哥送聘礼的排场还要……哦!”

锦纭低叫出声,就立即被母亲背后狠瞅了一把。

正所谓,这输人不输阵,哪能在自家对手面前露出这种低人一等的言行。

锦纭立即息了声。

那方以豪叔为代表的提亲队几乎霸占了整条民巷,看热闹的人群将长长的车队和聘礼车围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让人不得不称道的是,向家带来的丫环婆子竟然就大张旗鼓地给那些街坊邻居们散起了喜饼喜糖,直说轩辕家马上就要把他们最宠爱的七小姐嫁给他们家六少爷了,还说什么到时候向家要大摆十天十夜流水席,意谓百年好合,所有人都可以来道贺,白吃白喝,兼带白拿。

这声势不消一刻钟,就被向家炒得沸沸扬扬。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似乎就变得十拿九稳,没得变了。

要是轩辕家反悔,那么就普通百姓来看,都会说轩辕轻悠不识好歹,连向家这样声望遍及泸城应天两地的豪门大户都看不上,那就是折寿不知惜福的傻子作为。

以时下的传统和民俗来说,轻悠的反常态做为,会变得格格不入,难容于世了。

没有人会傻得放弃这天降的好运,得罪亚国第一大黑帮世家。

对于一般小老百姓而言,那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姜,果然是老的辣!

不得不说豪叔的这一手,当真让人防不甚防。

“这位就是二夫人吧?蜀山蜀水之地,果真是人杰地灵,夫人和七小姐站在一起,真似姐妹一般。”

豪叔上前一个深深作揖,出口的话那叫一个顺溜儿端道,让众人心下都是暗暗一惊。

不愧是一代黑枭手下最得力的老管家,溜虚拍马的功夫,不动声色,又深入人心呐!

“幸会幸会,在下奉我家老爷之命,趁着咱们亚国万家团圆的新春佳节,特地上门来为我家六公子,向贵府聪颖明慧的七小姐,提亲!烦有打扰之处,还请二夫人和各位公子小姐们海函则个。”

这体面话人人会说,但能面不改色,喜笑颜开地将逼婚逼嫁的事说得这么顺理成章的,也需要些厚脸皮和胆色了。

轻悠听着二娘和豪叔虚与伪蛇,心头直恶。

遂别开眼,看向兰溪。

向兰溪迎上轻悠的眼眸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轻悠朝他走过来,他心下一阵激动,又有些心虚。

豪叔发现情况后,立即回头低语一句,“少爷,记住,兵不厌诈,唯胜尔!”

向兰溪立即精神一振,胸前挺直,迎上了轻悠。

轻悠对于豪叔的这一针强心剂似的存在,很是懊恼,也隐约察觉到一个可能,向兰溪的性子一向温厚亲善,从不为难人。如今这一番作为,难保不是在这个豪叔及向老爷子的授意下,才做出来的。

也许,向北皇那厮黑大头也出过馊主义。

轻悠从没忘,之前在泸城时,前后被向北皇摆了多少道儿。

向北皇同姜啸霖虽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爱惜自家弟弟的作为,都如出一辙。

哼,果然都是亲戚家的,做出的事儿都让人讨厌极了。

彼方,向大少的鼻子又在发痒了。

“兰溪,你今天……”

轻悠的话未说完,就立即被人抢了道,硬生生将她和向兰溪隔了开。

来人却是早前被她和家人吓跑掉的林雪忆。

而在林雪忆身旁,还有林仲森跟着,朝她直打笑脸。

轻悠心下冷哼一声,果然,这次的提亲事件又跟林家有关。

“兰溪,今儿正式提亲,按习俗是长辈们商议大事,你们小俩口儿也别急在这一时,让街坊邻居们笑话了去。”

林雪忆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看热闹的人正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约而同地笑话起这对“新人”来,有人还故意打趣儿说新郎倌儿和小新娘子已经急不可待,这就说起悄悄话儿来了。

轻悠瞬即沉了脸,“真没想到,前些日子被我家赶走的跳梁小狗,还有脸出现在我家大门口。”

林雪忆刚扬起的看笑话的脸,一下扭曲了表情。

正要开口反驳,轻悠已经旋身回到二娘身边,临了还故意丢下一句。

“今儿个再敢乱吠,咱家大扫帚照赶不误!”

林家叔侄立即黑了脸。

这方,二娘以轻悠的两位亲长都不在为由,没接下那一堆豪华聘礼,故做为难又不好意思等等惶恐姿态,让豪叔也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到底二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以前掌管轩辕家内务,一应事务也打理得妥妥帖帖,经验老道得很,不比豪叔这混迹江湖的大总管落下一分半毫。

一时间,豪叔见拿捏不下人,只得退一步先进屋。

便又借口说屋外人多混乱,先把聘礼移入宅内为妥。

二娘立即表示惶恐,说即未成好事就入聘礼的话,不符合他们蜀地的风俗,会坏了家宅风水云云,总之,就是仗着你不懂地方风俗拿乔。

豪叔到底是黑道第一门的大管家,脸上就透了丝不快出来。

向兰溪心虚,不忍为难,便应下了二娘的要求,让豪叔教人等在屋外便是。

豪叔郁闷,当下又不好劝说,只能依了少爷。

如此,二娘便借力使力地削掉了豪叔的一半阵仗气势,算是初战告捷。

回头,轻悠就向二娘道谢。

二娘拉着轻悠走在最前,悄声低语,“已经让人去叫你爹和哥哥们回来了,咱们撑过两刻钟就行了。这回,连林仲森都出动了,可见他们林家今儿是有备而来,咱们可千万把戏点儿。总之,绝不能让他们钻了咱家的空子,欺负人。”

轻悠重重应是,回头又跟几个姐姐递了几句口信儿,一行人正式跨入大厅,各自循位端坐。

……

主座空置,显是都等着轩辕瑞德回来主持大局,同时,也是给轻悠留足了回避亲事的机会。

轻悠和姨娘姐姐位坐在左下首位,豪叔向兰溪及林家叔侄在右下首位。

这一落坐,两两相对,俨然一副分庭相抗之势,光是那半空中激斗的小眼神,都打得满大厅的硝烟味儿。

上茶时,所有人的茶水都上了,才轮到了林家叔侄。

且上茶的居然还是当初那个丑丫头,林雪忆看到来人,顿时气是不打一处来,可一看对面的人全作无视状,低头别着茶叶沫子,她也没敢发作。

话说她之前在向老爷子面前得了亲令,今日随同豪叔而来,就是为了看轩辕家吃鳖倒霉的,哪料到这会儿就骑虎难下了。

做为长辈的豪叔都没开口,像她这样做小辈的自然不能起头,这是上流社会大户人家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她要在向家面前做好面子,就不得不从。

丑丫刚走上前,就嘻笑,“哟,这傻妞儿又上门找打来了。啧啧,真是脑子都长屁一眼儿上了,还什么大小姐……”

林仲森一听,当即喝声一吼,“放肆,主人家的客人是你个小丫环能够说三道四的么,这还有没有家教啊!”

他一拍桌子,吓得丑丫手一抖,就把两杯茶水扔了出去,幸而这次跟来的小厮丫环们手脚快帮两叔侄挡了水。

这声气还没消尽,四娘吆喝着跑了出来,拉起丑丫就道歉,说这丫头在逃难时伤了脑子又毁了容,脾气古怪不好,家里人可怜她父母双亡才安排她在府里做事儿。

林仲森冷哼一声,就说即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还让到大厅这等重要的见客之处给人奉茶,实在有失一家大户的门面。

二娘接过了话,“林二爷说的有礼。我也寻思着给丑丫安个其他的事儿,也免得她又闹这等丢脸的阵仗。毕竟,在自家大厅里丢脸,咱家还罩得住,回头打打说说骂骂也就罢了。

这要是像某些人,不知轻重,没头没脸地跑到别人家大呼小叫,逞凶斗狠地耍横闹事儿,把张脸皮丢到了外人面前,被别人家的大扫帚教训了,那才真是丢死人。”

这显然就是指桑骂槐。

“不得不让人怀疑,那家人的家教问题了。毕竟,这世上往人家家里放疯狗的缺德鬼,也并不多。”

“你……”

林仲森气得脸皮直抖,却在豪叔眼色下不得不硬吞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侄女之前在轩辕家受的辱,后来听说向兰溪一定要娶轻悠做小,这种娶妻又纳妾的事,在亚国仍是主流,为了给侄女儿撑个门面,先给轩辕轻悠一个下马威,便跟了来。

没想到,从一进门开始,似乎就诸事不顺。

同时,他们也没料到向家人如此重视轩辕家,那送的聘礼样样精致新鲜,比起当初送给林家的简直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下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偏偏还是不敢发作。

谁叫这高攀,你天生就是要矮别人一大截儿呢!

最终,林家叔侄的桌上,也没人给上茶了。

……

经过这一番大小斗,豪叔直觉轩辕家这骨头当真不好啃,便也不想再拖时间,想趁着主家人不在,就先把事情给说定。

于是,立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早闻二夫人持家有道,今日一见,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我这不都是托了我家小七儿的福,要不是她机灵勇敢,带着咱一大家子逃出死门关,和那一票小人的污陷垢害,咱也没这福气坐在这里接待贵客了。”

这番言辞,就是故意抬高轻悠在家中的地位,也隐约有了暗示。

豪叔有听当没懂,便说,“是呀,贵府的七小姐不仅人美,聪明漂亮,又知识大体,不仅咱们六公子的亲舅姥爷舅姥姥喜欢得紧,就连咱们老爷也是大加赞美。这不,一听说六公子早在四年前就恋慕上七小姐,前儿元旦的时候,咱们公子还收到七小姐的订情礼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给看着轻悠发怔的向兰溪打眼色,向兰溪才急忙从帖心的口袋里摸出了荷花绣包。

感动而殷情地说,“轻悠,我一直帖身带着,这荷包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一番配合打得好,豪叔立马趋热打铁,就说,“二夫人,您看,他们都私下都走到这一步了,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棒打鸳鸯。不如今日二夫人就先代为收下这聘礼,改日我家老爷会亲自登门拜访,商谈孩子们的婚期,早日玉成好事儿,沾沾这新年的喜气儿。”

二娘并不急,淡笑一声,回道,“豪叔,您这大概就不怎么了解情况了。像这种荷包啊,在我们家乡最常见不过了。及笄的女孩子送男士一两个香包,做为报答对方帮助家人的谢礼,多得很。

哟,您要不信,可以问问咱们街坊,早前有人扶了咱家小九一把没让她摔着,她五姐六姐就绣了荷包送去。之前咱们去泸城医院时,就见着向六少为咱们小叔子冶病,为答谢他的帮忙,本来小五小六要送荷包的,谁知轻悠已经在做了。”

二娘呵呵一笑,朝女儿们一打眼神,一排小厮兼带门房,甚至路过扫地的长工,都亮出了一大堆的荷包,差点儿没让那三人把眼珠子瞪下来。

众人纷纷笑说,这是他们芙蓉城的传统,都送习惯了,要是拿这做说亲的理儿,那整个轩辕府可就不得安宁了。

豪叔被堵得没法,回头向林家求救。

林雪忆心下不满于刚才豪叔不帮自家叔叔,闭嘴不语。

林仲森咳嗽一声,只说某些家族是有这个习惯。

于是,这个送荷包的理由,被华丽丽的白菜掉了。

向兰溪愕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一副很受打击的模样,欲言又止。

豪叔心下气堵,虽笑脸不变,声音立马沉了三分,“我听说七小姐今年也过双十,未有婚配传出,更无恋爱关系,与我们家六公子又是患难之交,这其中情谊自然深厚不容他人说。

凭七小姐的条件,这要嫁予我们六公子,那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的好事儿,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我想二夫人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当然没人会嫌福气太多,可是就怕自己无福消受。

可这“条件”一说,让人直觉是在暗指轻悠四年前的那个“不清白”的谣言。

二娘说,“豪叔您说的也有理。可是眼下……”

豪叔立即截了话,哼道,“二夫人这还要推三拖四的,难道是嫌咱六公子配不上你家七小姐了?还是看不上咱们向家?”

茶杯被重重叩在桌上,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僵硬。

话说这按规矩,长辈谈事儿时,小辈都不能随便插嘴,更何况是婚姻大事。

但向兰溪见这一番下来,自己这方不但没讨成好,反而越来越有逼婚讨人厌的嫌疑,心下本也虚得很,便立即出面打圆场。

“豪叔,您别这么说,我们是来求亲,不是来逼亲的。夫人,兰溪敢对天发誓,我是真心诚意想娶轻悠为妻,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当年我们同患难,其实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轻悠,不是我。若没有轻悠,恐怕我早就被……”

向兰溪竟然当众将四年前斗兽场的事说了出来,听得众人也是一阵咋舌,看轻悠的眼神儿又大大不同了。

姐妹们立即靠了过来,拉了拉轻悠的手,为她当年可怕的遭遇表示安慰。

轻悠心里却一阵尴尬,向兰溪没提荻宫光德亲王,但想要是众人知道那个养狗的人是织田亚夫,不知道大家会不人朝亚夫头上扔香蕉皮呢!

“兰溪,当年事已经过去了,你别说了。我想今儿个这事,咱们先单独聊聊,好不好?”

轻悠不忍太伤向兰溪的心,早在门口时就想趁着这机会,私下将事情说清楚,也免得再生事端。

哪知林雪忆立即打断了两人,“轻悠,之前都是我不对。不管你有多讨厌我,但兰溪的心意我很清楚。以前我是不知道,其实是你对他有恩,现在我知道了,也更理解他的心情。你可千万别因为我,而拒绝了兰溪,放弃了这难得的幸福啊!”

她说得字字恳切动情,若不是多数人都见识过她的真面目了,真会被她此时的苦情柔弱姿态给骗到。

“林雪忆!”

“轻悠,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我的气。我们都是多年的好姐妹,我实在不想因为那些误会伤了感情,未来咱们还要在向家一起做好姐妹,今儿长辈们都在,就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诚心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就原谅我那一次,咱们言归于好,行么?”

林雪忆说着,就上前要给轻悠作揖拜礼,已然不要什么面子,表面示好实为居心不良地要将轻悠推进那圈套里。

众人心下着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轻悠咬牙死瞪着造作娇情的林雪忆,想要上前,就被二娘提前起身给挡了回去。

二娘上前就朝豪叔福了福身子,故意一扭腰身,借着身边扶持的丫环,将林雪忆别到了一边儿。

这场上都是长辈对长辈,晚辈对晚辈地说话,林雪忆被扫了场面子,也不能发作,只能对着二娘干瞪眼。

二娘即道,“豪叔,您老别生气。我们家经历先前一场大灾之后,家风家规也不像以前那么老迂腐。对于孩子们的婚事,咱们做家长的当然要把好关,可真心嫁与不嫁,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了。”

豪叔拧眉,“夫人说的对,不过……”

二娘忙接口,“豪叔大概有所不知,我家七姑娘就是脾气最倔性的一个。打小就发过誓,绝不做小,更不做平妻。为了她这个愿意呢,我家老爷和小七她娘,都由着她,故而才会托到今日成了大姑娘,徒让您们看笑话了。

可这婚姻大事儿,到底关系着孩子们的终生幸福。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小七儿,而且小七儿又是新时代的女孩子,脑子聪明,能力强,咱家能有今也多亏了小七儿的好手段才有今日的东山再起。”

“豪叔,咱们哪里敢看不起向家。这问遍十里八乡的,泸城应天两地,谁不知道向家乃一等一的豪门大家,比这国民政府第一家姜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豪叔这会儿听得很舒服,笑着直点头,觉得对方八成已经服了软,才会殷情知礼起来。

“只是,之前我们在泸城和应天,都听说向六公子要跟林家大小姐林雪忆订婚了。这婚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现在也没听到退婚的消息传来。”

“您看,豪叔,想必向老爷子和荣先生荣夫人,都深知咱们家小七的心性儿。林大小姐与贵府六公子有婚约在先,这眼瞅着就要成就好事儿了,突然又跟咱们小七求婚,这于情于情都不太合适。”

豪叔却说,“这有何不太合适的,虽然现在提倡什么新文化运动,可那些过于散漫自由的混乱男女关系,根本就是不忠不孝。这大户人家娶妻纳妾,双喜临门的事儿多了去了,你们家七小姐还是高攀,这只会给你们家添光,焉有不适之说。”

二娘接道,“呵,豪叔,您说的没错。可惜,咱们家小七儿当初发的可是毒誓,哪能说违就违了。何况,前不久林雪忆还专门到我家,为她心心爱爱的未婚夫向咱们轻悠说媒,端的可是你们向家六少***身份。”

向兰溪并不知道林雪忆早就来过,这一听,脸色大变,看向林雪忆的目光变得又冷又直,甚至带了恨意。

林雪忆也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轩辕家的这个二娘嘴巴如此厉害,而豪叔说是什么大总管,却前后被轩辕家的人压着,根本没占到多少便宜,也没法将事情速战速绝。

“且不说轻悠同不同意了,就是老爷和我们,也断不可能答应轻悠跟林雪忆共伺一夫。这不仅是对咱们小七的侮辱,更是对咱们轩辕家的奇耻大辱!”

最后四个字,直直喷向了林家叔侄。

那两人立马脸色铁青,扭曲抽搐个不停。

二娘一说完,旋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女人们齐齐向二娘竖大拇指,轻悠心里感激得很,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佩服二娘了。不由也想到,若是自己离开家,有二娘帮着父母照看家人,也不用太担心了。

豪叔心下气愤,早知不该带林家前来,这会儿对方拿林家说事儿,他也不好直接回驳,只能给林家打眼色,让他们赶紧想办法说和。

林雪忆被向兰溪盯得背心发凉,虽心下不甘,却不得不上前,“轻悠,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就算我已经如此退让?可你就算恨我,至少也该看在兰溪这段时间为你做了这么多的心意上,也不能老是躲在母姐身后,给兰溪难堪吧?”

轻悠上前,“林雪忆,我也很想问你,是不是上次只摔了一摔,没招上我们家小八的扫帚神功,你现在一身皮又在犯痒了?”

林雪忆瞬间扭曲了脸,在小八吆喝着举扫帚过来时,硬绷着大家闺秀的门面,继续演苦情,“轻悠,你怎么能这么说。之前大家都是误会,说开了就算了。可你不能把对我的气恨都撒在兰溪头上,你还不知道,之前在应天时一直帮你照顾你小叔的就是兰溪。兰溪为了你,又离开医学院,跟你到了泸城,帮你照顾小叔。这几年来……”

啪啦啪啦一大堆,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她林雪忆多么大方得体,忍辱负重地为自己心爱的未婚夫讨小妾,这般无私,更无畏的举动,简直能成为《女德》的最佳榜样了。

轻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一扭身退回座位,拿起热茶喝了一大口。

等到林雪忆一换气儿,便丢下一句,“林雪忆,我轩辕轻悠真正佩服你如此容让大度,也只有你这般知识大礼,居功至伟,才能成为向家的少奶奶,享受那种双喜临门好运气。很抱歉,我让贤!预祝你和兰溪大哥,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这已然是轻悠最明确的态度:不嫁。

豪叔立即变脸,就要喝人。

向兰溪立即截了话,慎重表态,“豪叔,之前说好的,我只娶轻悠做妻子,我绝不会纳妾。夫人,我已经跟林雪忆取消了订婚关系,您要不放心,我可以马上叫人在报纸上发申明广告,绝不会让轻悠受一点点委屈。

我向兰溪说到做到,就算轻悠未来不想生子裔,我也绝不会纳妾或跟任何女人有染。”

登时,全场静默。

向兰溪紧紧看着轻悠,希望能获得青睐。

可轻悠却愁眉深锁,轻轻摇头。

林雪忆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几乎咬断银牙。

“兰溪,你怎么可以这样,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

“雪忆,对不起,我们早就说清楚了,你得向家的庇护,同意解除婚约。我相信你,才没有立字据,如果你现在要反悔,我也不会罢休!”

“兰溪!”

林仲森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并又向二娘表示愿两家重新修好,结为姻亲,还说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予还未婚配的轩辕锦业,希望大家互为体谅,互为扶持地在华南发展。

轻悠听得气急,也忘了长幼尊卑,喝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二娘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轩辕家不会愚蠢到再跟狼鼠辈为友!

什么修好,少来。什么结亲,做梦!

我们轩辕家不欢迎你们林家的人,请你们立即离开!”

林雪忆立即也撕破了脸,大叫,“轩辕轻悠,你不要欺人太甚。”

轻悠的声音更足,“林雪忆,你也不要狐假虎威。别以为你们偷盗我轩辕家的家传秘宝,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招报应的。凭你们这种小人作派,无耻作风,不配与我家为友,更不配脚踏我家的土地。”

“今儿个我就欺了你们,又如何!”

说完,小八就大喝一声,数个家丁就跟着他大举扫帚,要赶林家叔侄离开。

一时间,整个大厅乱成了一团。

林仲森气得大叫,“轩辕轻悠,你,你敢,这还有没有家教了,竟然对长辈动手,你们轩辕家也太……”

恰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从门外传来。

“我们轩辕家如何了?!对于一些失德背信的长辈,用不着尊重给面子。我轩辕瑞德就是这么教的,有何不满,冲着我来。”

这正是轩辕瑞德带着两子回来了。

女人们一看,立即叫父亲叫哥哥地迎了上去,都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这一场战局,又进入了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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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32.爱就爱了,我不后悔

轩辕瑞德一回来,众人立即有了底气。

垫高了三级木阶的上座位一落下,两位人中龙凤的儿子立于左右。

轩辕瑞德还将轻悠拉到身边,低声询问了几句,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眉心重重一皱,厉眸掠过林家叔侄时,林仲森却不自禁地抽了抽脸皮。

二娘拉着三娘咬耳朵,三娘听后,看了看向兰溪,心下微叹。

想到宝贝女儿这一趟出远门儿,竟然前后惹了这一桩桩的桃花债回来,心里也对家里人很过意不去。

锦纭等人便低声安抚,说都是自家姐妹,绝不会像那些居心叵测的外人仗着“姐妹”两字,就在背后陷害阴人,一定力挺轻悠,婚恋自主。

豪叔见这阵仗,直觉不妥,立即咳嗽几声,要导回众人的注意力。

“轩辕老爷,您看……”

轩辕瑞德突然站起身,走到豪叔面前,躬身作了个揖,态度倒是想像不到的恭敬认真,道,“豪叔,刚才真是让您见笑话了。并非瑞德无礼,实在是我们轩辕家与林家有莫大的仇怨,且他们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侮辱我的儿女,在下实在容忍不了这样的小人端于面前。望豪叔不嫌,等我处理了和林家的事,咱们再细谈。”

豪叔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一时心下就更后悔带林家来,坏了向老爷子安排的好事儿。

当下主人家先礼后兵,毕竟这是人家两人的矛盾,连自家少爷都说了要登报解除婚约,他要再帮林家说话,显然就没什么合适立场了。

遂只能点点头,说了句“请便”,忙将向兰溪给拉了回来。

林家叔侄俩一听这话,豪叔竟然当场就见死不救,各保各命的态度,顿时心寒了一大截。想他们俩今天敢来这里,无非仗着向老爷子的命令,有豪叔可以撑腰。

如今向家人当场撤台,不理他们,怎不教人气恨,简直把肠子都要气黑了。

“林仲森,林雪忆,我轩辕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即离开。否则……”

轩辕瑞德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小八就虎虎生威地挥着大扫帚跑出来了,叫着“臭八婆,臭老头,快快滚”,满扫帚的灰都朝两人头上兜来。

“轩辕瑞德,我们本是好心好意而来,你竟然,哎哟,我的头……别打别打……你们轩辕家这样,也太过份了,好歹大家还曾是同乡……”

“林仲森,你还敢大言不惭说是同乡。你把我们害得背景离乡,以为就没证据了么?还有当年你们到底是清华的救命恩人,还是真正的害人凶手,迟早有一天真相会大白。到时候谁该还谁的债,咱们走着瞧!”

林仲森被扫帚抽到了脸,疼得嗷嗷叫,这一听轩辕瑞德提轩辕清华的事,心下也虚得很,抱着脑袋急急窜出了大门,跑掉了。

林雪忆却没有立即走掉,而是先跑到豪叔面前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堆话,一边表示他们林家已经尽力,另一边表示不管兰溪怎么做,林家都尊重他的选择,最后还说,若向老爷子有什么怪罪起来,她一人担了。

说完之后,在小八冲过来之前,被丫环小厮护着,哭哭啼啼地跑掉了。

临别时,又十分哀怨地看了眼向兰溪,叫了一声,可惜向兰溪的眉头紧皱,别开了眼。

这一刻,林雪忆对向兰溪彻底死了心。

今日的屈辱,被牢牢刻在了心底。

轩辕轻悠,你给我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报还你今日对我的侮辱!

……

林家人一走,大厅里总算消停下来。

轩辕瑞德又向豪叔和向兰溪表示了歉意,重新让人奉了茶水点心,还教轻悠亲自上前送茶,算是给足了豪叔等人的面子。

豪叔本来心里有些不乐意,这一番施为下来,倒也灭了心里那点不快,重又打起精神谈婚事。

轩辕瑞德听完那一干不清不楚的缘由后,看着轻悠尴尬担忧的模样,宛尔一笑,“豪叔,不瞒您说,这前前后后跟我家宝宝提亲的青年才俊,已不下三位了。

我这个小淘气,也不知道她前生修了多少福气,让清华的得意门生,姜家的三少公子,青睐有佳,我都以为这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巧合罢了。哪得知,她又早和你们家六公子有了那么段难得的缘份……”

豪叔本来信心满满,但一听姜恺之也提过亲,也着实骇了一跳。

本来这提亲未成,并不是什么光采的事儿,姜家人当然不会四处宣传,且事情发生在芙蓉城,向家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当下被轩辕瑞德提出来,其威慑力也不容小窥。

豪叔接下来的言辞,便也没有初时那般以大欺小的傲慢了。

“轩辕老爷宝贝爱女,人之常情。不过女儿大了终究要嫁人,贵府七小姐已年届二十有一,正当嫁龄。只要七小姐点头,我们向家一定给七小姐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莫说泸城,就是整个应天的千金贵女们,也要羡慕上好些天。绝对不会落了你们轩辕府的面子,未来贵府名下的天锦坊,要凭着‘天下第一坊’的名头在华南两地打下一片声名,也绝不在话下了。”

“您瞧,这一荣俱荣,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大好事儿么?”

豪叔自觉说得完美无缺,情理兼备,同时又给向兰溪打了眼色,向兰溪得意又深情无比地表态只要轻悠一人,绝不让她受委屈。

轻悠听得直着急了,小手下直攥父亲的袖子。

锦业看得眼角直弯,伸手将妹妹攥回来,打眼色让她别着急。

轩辕瑞德笑容不变,便又起身,在原地施了一礼,道,“向六公子,听说你在泸城和应天都照料过我小弟清华,老头子我先在这里谢过了。这救命之恩,确难偿还。老头子我也不知,你究竟看上我家宝宝哪点儿好?”

向兰溪脸色蓦然一红,“我,我喜欢轻悠她活泼,善良,积极,进取。当年要不是她相陪,我想,我也熬不过那段被囚禁的日子。”

轩辕瑞德在心里遗憾轻叹,“承蒙六公子错爱。我这个女儿,即不够漂亮,也不够大方,从小就被我和她娘娇惯坏了,学了一脑子的叛逆新思想。说她活泼,其实调皮得不得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准给我惹事儿。善良倒是没错,但那也是讲原则看对象的。至于积极进取嘛,我还没看出来。让两位见笑了。”

向兰溪忙说,不管是调皮还是活泼,他都喜欢。

轻悠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心里其实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锦业故意小声调侃妹妹,“瞧你惹的烂桃花,简直灿烂得让人寒糁啊!”

轻悠狠瞪过去一眼。

锦业兴灾乐祸得不行,“要是被亚夫知道,你猜会怎样?”

轻悠抬脚就去踩,正中红心。

锦业抽了好长一口冷气背转身去揉脚,哪知一头又撞上颗脑袋,仔细一看又吓得他差点儿背过气去,原来是丑丫。

豪叔又说,“既然现在关于林家的误会,咱们都澄清了。老爷您看,这聘礼就先收下,正式的大礼待我回去禀报咱们家老爷,再择个吉日亲自登门……”

轩辕瑞德一摆手截了话,“且慢。豪叔,即是小儿女们的婚事,咱们家长说了也不能百分之百作数,毕竟过日子的还是他们小俩口。

我想,这场面上的话咱们也说完了,不如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单独再谈谈为好。不知向六公子,以为如何?”

这当下问的是少主子,豪叔明知不妥也不敢逾越了规矩,只得咬牙。

向兰溪觉得希望终于被他握在了手上,见轻悠渴望的眼神,也急忙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人便在众人眼光中,进了侧厅相叙。

大厅里的人就着时下的新闻时事,天气变化,纺织行业的新动态,等等杂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

那时,当小厮们一落帘子,向兰溪就忍不住上前握住了轻悠的手。

轻悠低叫一声,退后。

向兰溪急切,却被旁边丫环们发出的声音给打住了动作。

“轻悠,我是认真的。之前我说的话,绝不打诓语,你相信我!”

“兰溪大哥,我相信你。可是,我之前说过,我已经有深爱的人,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向兰溪的心瞬间就从天堂坠入地狱,双眸睁大,映着轻悠坚定不移的面容,听她一句一句地说出:

“不是姜恺之。”

“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应该是你今生最恨的仇人。”

“织田亚夫。”

“我爱他,我只想嫁给他。”

“对不起,兰溪哥哥。”

“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向兰溪难以忍受地大吼一声,扣住轻悠的肩头,“轻悠,你疯了吗?你怎么可能爱上那个魔鬼,他是魔鬼啊!”

轻悠的目光依然坚定,“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可没有办法,我爱他,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就无中救药地爱上他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差距太大,误会太深,我没有信心勇气接受他的感情,他为了我远涉重洋,不惜一切。”

向兰溪简直不敢置信会听到这样的拒绝答案,他一直把姜恺之当成自己的情敌,他仍是有信心比过姜恺之,当年姜家要不是靠着他们向家,也不可能坐上国民大总统的位置。

可现在的事实,让他觉得像在听天方夜谭。

“轻悠,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强暴了你啊!”

轻悠目光一缩,移开眼眸,“我知道。你骂我犯贱也好,自我糟蹋也罢,我爱就爱了,我不后悔。我也知道,他所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我好,我相信他。”

“不,我不相信,我不允许。就算是姜恺之也好,可织田亚夫我绝对不同意。”

“兰溪,我知道他当年伤你太重,我真的没脸再见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我看到你在医院出现时,你没有因为手疾而放弃你最喜欢的事业,而且还做出那么了不起的新成果时,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向兰溪冷笑起来,“替我高兴,还是嘲笑我的无能?!你即想为我好,那为什么还将林雪忆这样的女人往我身边推?你都不屑看到她那样的自私鬼小人,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维护她?”

轻悠看着目色微颤的男子,心底又疼又无奈,“兰溪哥哥,人非草木,皆有情。你们朝夕相处了四年之久,林雪忆就算是有利用过你为自家打算,可是她对你必然是有真情感的。她对你的感情,应该没有假。”

“没有假?哈,你还敢说没有假。你觉得林雪忆和织田亚夫一样,人品虽不好,却对自己所爱的人绝对忠诚可信么?哼,织田亚夫我是不知道。但是林雪忆跟你从小青梅竹马的好姐妹,她都能翻脸不认人,跑来威胁你了。你让我怎么相信,她前前后后使的那些欺负你的小伎俩,未来就不会用在我身上,或者是我的家人身上?!”

轻悠瞬间失语。

向兰溪的笑容更冷,甚至像是在哭,“轻悠,你难道不知道,织田亚夫代表的东晁帝国,正在侵略我们的祖国亚国吗?难道姜恺之没告诉你,我大表哥姜啸霖一直在跟织田亚夫明争暗斗么?”

“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世界。我,我只想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

轻悠别开眼,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向兰溪却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锐利如刀,“轻悠,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懂。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怎么可能背弃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国家,就只为了爱一个敌国的亲王,一个杀害自己同胞的亲人,对别人就不闻不问?你别骗自己了,你们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我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轻悠捂着耳朵,双眼泛红地大声嘶吼。

她今早还一一看过亚夫的照片,那些帖心的小礼物,一刀一刀为她雕刻出来的幸福樱花纹,那些信里真诚感人的言语和承诺。

她细心收藏在心底的最美好的情感,和回忆。

怎么能让别人来评断对与错,是与非,可不可以,能或不能呢?

那是她的爱情,别人凭什么来干涉?

突然之间,她厌恶极了向兰溪的口气,向兰溪多说一句亚夫的不好,她心里的厌恶就多一分化为了恨意和浓重的排斥!

“我爱亚夫,亚夫他不会做让我伤心的事的。我可以求他,让他放弃侵略,放弃杀人,放弃打仗。亚夫他很爱我,他比你们任何人想像的都要爱我。我求他的话,他一定会听我的话,我们可以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非之地,幸福过一辈子。”

“轻悠,你在说傻话,那不可能!现在东晁几乎将亚国占领了三分之一,没有哪个国家的领袖和将军,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退兵。”

“会,亚夫他会的。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已经为我改变了很多很多,他很疼我,只要我求他,他就会答应。”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脖子里掏出了两人曾经的订婚戒指,血一般的红宝石依然光彩夺目,美得不可思议。

“在我从港城回来前,他就向我求婚了。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我们一起过的元旦,我陪他一起听了新年的钟声。我们会在一起,我们很快就要去美国结婚了!我相信我们会幸福的,因为他比谁都努力,我们一定会幸福!”

“向兰溪,我不可能嫁给你,不管你说什么,绝对不可能。我爱的是亚夫,只有他,我只要他!”

轻悠说完,再也不看向兰溪落寞得黯然失色的神容,转身就跑回了大厅。

向兰溪从兜里取出那个荷花绣包,只觉得无比刺目,一挥手将之砸在地上。

周围的丫环小厮看到,都缩了一缩。

他转身想回到大厅,可是走了几步,又停在了门口。

最终,他仍是回头,将绣包拣起。

……

“轻悠,这么快就回来了?都说好了?”

三娘的目光一直不离侧厅大门,一见女儿回来,急忙迎上前。

哪知轻悠一头冲进母亲怀里,紧紧抱着。

三娘好笑,抚抚女儿的头,“这都多大的人了,还当众撒娇,不给人笑话了。乖,别闹了,快说说,你跟向六公子……”

轻悠抬起头,眼里有一抹狂热的执着,让三娘莫名地有些不安。

她几乎是冲动地大声宣布,“娘,我不会嫁给向兰溪,我只会嫁给我爱的人,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别的我都不要!”

闻言,众人全看了过来,眼中不乏惊讶。

如此直言以告,实在有些打人脸啊!

豪叔蹭地一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向兰溪正好出来,豪叔急忙冲上前询问情况,口气是又急又气,后悔之前根本不该顺着轩辕瑞德的台阶下,给对方得了借机反扑的机会。

这轩辕轻悠的性子有多烈,早在第一次向家见面时大家都看得出来,以六公子的软善肯定会被死死地拿捏住。

可惜,现在悔之晚矣。

“豪叔,我们回去吧!”

“少爷,你说什么傻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才不都好好的嘛?为什么这又变褂啦?你快告诉豪叔,豪叔给你做主。轩辕轻悠不是在诓我们,她要跟谁在一起,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我!”

一道浑凝有力的喝声在大厅中响起。

黑色军靴踏着大步而来,那沉重的嗑响声,让周人心都是一跳,身着深青色军服的军官英气勃勃,朝场中一站,那强悍的气场便让一场即起的争执瞬间消失掉。

“豪叔,不好意思,我和轻悠早就私定终生。无奈家父家母未曾同意,我们正在努力让双方家长同意我们的亲事。轻悠面浅,不好意思说这种女儿家的私事儿,又坚持一定要获得正式认可,才能安心嫁入我姜家。

今日都是误会,希望豪叔不要介意,还请放过她一马。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免得伤了亲戚朋友的和气。”

姜恺之将轻悠拉到身边,轻悠想挣扎,但迎上姜恺之的眼神后,便也没再反对。

这一刻,她也冷静下来,却已经不敢再看向兰溪的眼神。

有了姜恺之的及时出场,豪叔也不敢再借仗欺人,威逼利诱,加上向兰溪已经谋生去意,便随口丢下一句,说要禀报了向老爷子,弄清了情况,再来商议后续,便离开了。

这场提亲风波,才算险险落了幕。

回头,姜恺之松开轻悠的肩头,好笑地打趣,“丫头,你这桃花开得够旺,又一个上门砸聘礼求婚的,居然还是我六表弟。连我阿叔最得力的左右手兼大管家豪叔都亲自出马了,够面子啊!”

轻悠却低着头,一声不吭。

锦业忙上前询问姜恺之如何得消息赶来。

众人也上前道谢。

轩辕瑞德听说原是六女差人去请的救兵,一时又不好意思,又有此尴尬,便想邀请姜恺之在家中吃晚餐,要好好感谢一番。

可轻悠却在这时说身子不适,想回房休息,让大家自便,转身也没看大家,就埋着脑袋走掉了。

这时候,众人都有些奇怪。

三娘察觉到女儿的心思有变,也歉言一声,追着女儿去了。

姜恺之不明究理,锦业解释说之前林家人来闹了一场,把轻悠给气着了,这会儿情绪低落也无可厚非。

姜恺之也没有再多问,遂托词只是走了个过场没帮上什么大忙,说军队里还有事儿,便先行离开了。

……

这一晚,轻悠也窝在屋里,没有出来同大家一起吃饭。

三娘也没问出女儿情绪低落的原因,同丈夫商量了半天,决定隔日带女儿外出走走,散散心。

隔日,轻悠没法拒绝母亲的好意,便跟母亲出了门,到了应天府有名的秦淮河畔。

此时春雪初绒,长长的柳条子挂着亮晶晶的冰溜子,随着微风一荡一荡,长长的河畔这般看来,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自然的美,能涤清人心里的陈垢。

轻悠不禁想到在紫禁城时,男人在细雪如雾的花藤下柔情蜜意地爱她,说的那些甜蜜醉人的情话,刹时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矣。

三娘抚着女儿的头,轻声说,“轻悠,咱们既然选定了这条路,不想后悔,就必须咬牙挺住走过去。走不过去,爬也要爬过去。嗑得头破血流,也要忍着。只要,你觉得那个人,是值得的!”

轻悠抬起泪眼看着母亲,“娘,你,你当初跟外公外婆绝裂,要跟爹在一起,也是这样的吗?”

三娘笑笑,眼底却有同样的遗憾和无奈,“娘希望你不要再走娘的老路子,娘更希望你能顺顺利利地获得幸福,不要再吃那么多苦啊!”

轻轻捋过女儿打湿的鬓发,那双倔将坚持的眉眼,真仿佛当年的自己,让人心酸,心疼,都是无奈。

“唉,就像你外婆当年偷偷送我出家门一样。儿大不由娘!我的小宝宝已经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一样那么聪明能干,还得了这么多英雄豪杰喜欢。娘即自豪,又担心。人这一辈子,最难还的就是情债。”

“娘,我,我怕……”

轻悠扑进母亲怀里,泪水又落下来。

那时,站在路边的十郎,轻轻咬住了唇。

大概只有她知道,昨夜,轻悠在案前写了许多信,可是都被揉成了纸团子,堆了一屋子。

她早上进屋收拾时,就被轻悠阻止,说都拿去烧掉。

她听了令,却是悄悄留下了几张,让守在轩辕家的同伴送到南云卫那里,当做信寄了出去。

其实那么多被废的纸团子上,来来回回只写了一句话。

亚夫,我好怕!

十郎并没料到,这信比任何时间都更快地到了织田亚夫手里。

……

泸城,向家大宅。

“伯父,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轻悠对我的误会那么深,虽然我已经当众跟她示好,请求她原谅,可是她还是坚持不睬我们。甚至,还挑唆她的八弟,用扫帚打伤了我叔叔。”

“可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我的退让能让兰溪得偿所愿,我也觉得值……我以为我和叔叔离开,会让他们平息怒气,没想到还是……”

林雪忆一下跪倒在地,低头抹着眼泪,满口的自责,却没有一人能看到她眼底的阴恶。

“伯父,您千万别怪豪叔,这次不成功,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叔叔一起去。如果我们没去,兴许现在兰溪就不会那么难过,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

向老爷子听得心里一阵气闷,始终沉着脸。

想,轩辕轻悠那丫头骨气倒是够硬,竟然连他的面子也敢甩,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豪叔被林雪忆的知识大体说动,连忙帮着说话,顺便又把轻悠及其家人给编排了一道,更将姜恺之的出现给大肆渲染了一番。

“老爷,这轩辕轻悠口口声声说有喜欢的人,却没说到底是谁。之前我还听下人说,她清口跟六少说,喜欢的不是姜恺之。现在表少爷又站出来承认事实,一前一后都不正道,也不知道这心思里卖的是什么葫芦,实在让人不安心哪!”

“六少爷跟那丫头进屋,也没说多久,出来后就完全变了褂。小的担心,若以后真成了亲,那也都是咱们少爷受气,那可划不来了。”

正在这时,向南廷从楼上下来。

接过话头就说,“爹,他们轩辕家本就是高攀,这架子抬得比公主还高,她以为她是谁啊,凭什么啊!想咱小六能看上她一残花败柳,都是给她面子了,她居然还给咱家拿乔。

想当初档是要不是看在舅姥爷面子上,咱早就把他家给端了。还能让他们得瑟了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给脸不要脸。”

他走下来,给林雪忆打了个眼色,林雪忆立即轻叹一声,就说要告辞了。

向老爷子一听,也颇觉得有些对不住林家,便让人去送。

林雪忆与向南廷错身时,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爹,咱们家居然被个小小的纺织商人打了巴掌,这像事儿吗!恺之那家伙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糊了,居然也帮着那丫头欺负咱们家小六。这姜家的人,真是地地道道的白眼儿狼……”

向老爷子的脸色更黑了。

向南廷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之前我还听人说,那丫头不知道跟谁私通来着,元旦都不沾家,跑去北平幽会,也不知道是跟什么人有染。别到时候嫁出来,肚子里带个野种,那不是给咱向家戴顶大大的绿帽子?”

向老爷子气得大喝一声,“她敢!要不是小六喜欢,我才看不起她轩辕轻悠那点儿本钱,什么东西。去,把她去北平的事儿给我调查清楚了,到底跟什么人牵扯不清,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直接给我清理门户。”

向南廷心下冷笑,忙说,“爹,你放心,咱小六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早派人去追查了。不过,小六这边儿咱还得看紧了。之前豪叔不还说,小六在人家父母面前答应了就算不生孩子,也一样疼爱一生。这怎么行啊?咱们向家的香火,难道还要断在她轩辕轻悠的头上了?”

“岂有此理!这个轩辕轻悠,真是个狐狸投胎的?!就算真是,凭我向家,也要把她给收拾妥当了!”

向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

向南廷眯眼冷笑。

……

林雪忆出了向家大门,负责送她的正是向南廷的心腹。

“咦,这不是去凯悦酒店么?怎么到夜总会来了?”

心腹回话,“南哥说,六少在这里。”

“向兰溪在这儿?可我……”

心腹打开了车门,林雪忆初时心里一阵狐疑,当看到醉得快要爬在地上的向兰溪时,立即明白了向南廷的意思。

“别碰他,他是我未婚夫。”

林雪忆扶起烂醉如泥的向兰溪,心腹带路,直接将二人送上了夜总会楼上的包厢。

在粉红色的霓虹灯下,圆形大床上,男人一边嚷嚷着还要酒,却又一边叫着轩辕轻悠的名字,甚至痛哭流涕,形象大毁。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不可一世、总是冷漠高傲的向六公子,会有如此狼狈窝囊的一面?!

林雪忆觉得向兰溪越痛苦,她就越高兴。

她拿出了那瓶蓝色印度神油,给向兰溪整瓶灌下。

很快,人就爬上了她的身体,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将她重重压下。

被进入时,她恨到铭心刻骨。

轩辕轻悠,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

轻悠并没想到,自己扔掉的那些纸团子,会送到织田亚夫手里。

而且,时间就在当天晚上。

“向兰溪上门提亲,带头的是向老爷子的心腹管家豪叔。林仲森和林雪忆也跟着去了。后来林家两叔侄似乎被赶了出来,姜恺之到后,向兰溪很快就离开了。”

一边听着属下的报报,织田亚夫手里拿着一张明显揉皱了,又被捋平了的纸。

上面的字,十分凌乱,要不是还有一两张做参考,一般人认不出来。

那该是在多么乱的心思下,才写下的字。

可是她没有寄出来,要不是十郎心细,他会以为现在她正跟家人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年货,过亚国最热闹的春节。

挥退了下属。

十一郎问,“少主,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织田亚夫叠好纸,放进帖心的口袋里,沉吟了一下,才说,“先约向北皇出来。”

十一郎立即想到织田亚夫多半是想了解林家的动向,立即出了门。

办公桌上有一颗地球仪,男人的手轻轻一滑,蓝色的星球便在指间转动,一点,正中应天府。

随后……

“向北皇,我以为我已经够狠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狠,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这样算计!”

“呵,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也不过是让父亲和弟弟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罢了。再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想要的?哼!拿他林家祖宗十八代来还,也嫌不够。”

“啧啧啧,真是痴情种。咱们的周幽王都比不上你以倾国之力,就为了来咱们亚国讨个小媳妇儿!”

“多谢夸奖,我也很佩服你,为了组织发展,竟然勇于当汗奸,跟侵略自己国家的人合作,对付自己的亲人!”

“哈哈哈,大家彼此彼此。”

“……”

------题外话------

这个是不是叫,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嗯,大家猜对鸟,我们亚夫要回来给宝宝过个新年。

瞧,异国恋多好,过年回家不打挤哟!(捂嘴……。)

ps:非常感谢亲亲们的钻石鲜花月票和打赏,秋秋动力十足,一定把这个斗跨林家的大戏写得倍儿精彩,争取在六一节之前送上二号大船。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不用劳动,睡到自然醒,醒来看秋秋滴好戏!

33-34

帝国奢爱 33.何必在意别人说

向家的事过去后,轩辕家终于迎来了初到异地后的第一个春节。

除夕这天,由于母亲的安排,轻悠就被十郎挖出了被窝,睡眼惺忪中梳洗打扮,着一身红闪闪的大绵袄,梳两条娃娃辫,打着哈欠就被推出了家门儿。

那时候,天刚蒙蒙亮,街面上行人极少,以往早起的摊子都闭着,家家户户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红红的灯火映着苍冥的天色,渐有小雪轻轻飘下。

突然,咔嚓一声响。

刺眼的镁光灯镜惊醒了轻悠还迷糊的神智,看到十郎竟然拿她的照相机在拍照,立即起了兴致。

十郎笑道,“夫人,不知道刚才这张效果怎么样呢?不过,现在瞧着真是不错。”

车里的其他人都回头盯着笑得不行,一个个的眼里都蓄着捉弄人的恶意。

轻悠回头一看,“啊”地惊叫了一声。

“七姐姐,你吓到小九了啦!”

刚满五岁的小九揉着大眼睛,嘟嘟哝哝的抱怨着,她这模样跟轻悠刚睡醒时,几乎如出一辙。

轻悠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穿着打扮竟然跟小九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年画里蹦出的娃娃儿,立即大声嚷嚷着抗议。

正坐在锦业身上的小八,从副驾位上爬过来怯笑,“姐啦,你是咱轩辕家一宝,今年就由你当散财童子,最合适!”

轻悠大悟,“胡说,我是女孩子,怎么能当散财童子。往年都是你在做,你这臭小子,使了什么坏招儿居然把我摊上,这跟小九儿一起?!爹啦,我不干!”

小八说,“我现在是轩辕家的男人,我们男人要做大事儿——挣钱!像这种撒钱的事儿,当然该你们女人家来做!”

他们这一叫,另一辆车上的人全哄笑起来。

十郎揭露了事实,“夫人,其实这主意是我出的。老夫人是想让你多活动活动,有宜身心健康。而且,我觉得八少爷说的没错,您可是咱们的大宝贝,有你带着九小姐一块儿给大家送福送红包,纳彩添喜,我想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众人又起哄,这便骑虎难下了。

“什么啊!我都这么大了,还,还当散财童子,回头他们一定笑话死我了。”

轻悠嘀咕着,无奈地扯扯自己的大辫子。

其实心里已经明白,大家只是希望她能高兴一点儿,才给她安排了一个最受欢迎的活儿——给坊子里的族人们送大红包,接受新年赐福。绝对的美差!

“七姐,你不喜欢和九九一起玩嘛?”

小九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轻悠。

轻悠立即心软,哄妹妹说不是。

其他人捂嘴怯笑,互比“v”手式。

……

到了天锦坊,还没下车,就听到一阵鞭炮响,噼哩啪啦,伴着声声尖哨在头顶上炸开。

轻悠跳下车,抱起小九,抬头看着天空炫丽绽放的烟花,都笑开了花儿。

随即,黄叔和洪大娘领着族人们上前来给东家轩辕瑞德全家拜年,敲锣打鼓,龙狮齐舞,热闹得不得了,就像每年在家过年一样。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那些从小陪伴着她长大的人们,脸上都多了岁月的刻痕。在经历那么多磨难后,大家仍然能欢欢快快地相聚在一起,就是了不起的缘份,福份。

“黄叔,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洪大娘,恭喜发财,红包拿去!”

轻悠拉着妹妹,一人跨着一个红篓子,见人就拜拜,出口就恭喜,所到之处,掌声喝声不断,真是全场最风光的两个散财童子了。

黄叔给回了一个揖,感慨道,“七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咱们也没今天哪!三夫人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以前都是咱们眼光太狭碍,心眼儿太小,错怪你们了。我老黄今在此跟你和三夫人,先赔个不是。”

黄叔要拜下去,立即被三娘和轻悠扶了起来,直说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现在应该往前看,只要大家努力,有的是好日子过。

洪大娘拉着丈夫过来,洪大叔一直垂着脑袋,不好意思抬头。

小九毫无所觉,见了人就上前送红包。

洪大叔吓得直推手说不要,这让活计一直干得很顺利的小九不高兴了,嚷嚷地非要送,小嘴儿一瘪就差点儿哭起来。

轻悠忙打圆场,说,“洪叔,像刚才黄叔说的,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过去的事儿就过了,娘说你帮大家修的新宅子住着很舒服,我还要替大家感谢您呢!”

当初,为了便于安置这些族人们,轩辕家特地又在周围买了不少地,建新宅,让族人们都能在此安居乐业。

“恭喜发财,红包拿去!”

小九儿恰时一个拜拜,送上一个大红包,立即惹笑了众人,过去的不幸和尴尬,也就此揭了过去。

被众人迎进了新厂里,宽阔的晒布坪上整洁一新,早已经搭上了大圆桌子,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和饺子,众人互道问好,热闹喜庆得不得了。

这是轩辕家的习俗,每年除夕这天,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早餐,送走过去一年,忘掉不愉快的事,展望新的一年。

神翕上,放着大猪头,**鸭鱼肉,鲜美水果,香烛袅袅。

众人围坐桌前时,轩辕瑞德做为族长站在神翕前,敲响了惊春锣鼓,举起三株香,拜天拜地拜祖宗,众人随其祝拜,香入炉坛后,礼成。

在一片“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的祝贺声中,大家吃上了亲手包制的汤圆饺子,气氛热烈喜庆,合乐融融。

感受着四周浓浓的乡音乡情,轻悠这几日紧揪的心情,也慢慢放松。

试想想,眼前的一切幸福安好,也都有织田亚夫的一半功劳。

是他送了她大型运输机,她才能带着族人们逃离危难。

也是他暗中相助,大家才能在异乡重新落地生根。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会尽力包容他的不好,记着他的好,因为他们是家人。

吃完饭后,轻悠跟着母亲参观了新天锦坊,发现母亲对坊子里的情况十分了解,简直就是半个主事者,族人们都会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三夫人”。

但母亲性子柔顺亲切,缺乏一定的领导威慑力,就这一点,父亲的存在恰好弥补了不足。

轻悠忍不住打趣,“男女搭配,做活儿不累。爹啊,咱们坊子里的事,其实好多都可以男女搭配的,招些本地的女工进来,即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又方便咱们适龄的男丁们在本地扎根生活,迅速适应应天府,多棒!”

轩辕瑞德弹了女儿一脑门儿,“什么馊主义!这里是工厂,不是冰人馆。你自个儿的事还没个差落,就开始操心起别人的终生大事儿,像什么话。”

“爹啦!”

轻悠又跟父亲嗑上了,三娘看着直摇头,便拉走了女儿,来到了坊子里新成立的专业设计室。

“呀,娘,这些都好像那雕花呢,真漂亮,等春装料子出来,我也要做条旗袍。还有啊,我在北平时看到那些俄国人的宫廷装,也好漂亮,我觉得可以借来改成新式的洋装。”

三娘笑道,“这还只是个初稿呢,要出成品得过年后了。你给我说说,那俄国人的宫廷装是什么样儿的?”

轻悠便和母亲讨论起设计来,母女两聊得不亦乐乎。

轩辕瑞德和儿子们走到这里,看到两人的模样,都会心地笑了。

锦业说,“就该给这丫头找点儿活计做,免得她像放野马似地把心都丢到不知哪个旮旯了。”

宝仁也点头,“爹,要不过年后就让小七到设计室来帮三娘。她见识多,脑子又活,正适合做这事儿。”

轩辕瑞德点头,“嗯,我也是这样安排的。她手绘功夫是跟着她小叔一点点学出来的,底子很好。性子虽不够沉稳,但够灵动活泼,比她娘更赶得上时髦。”

轻悠不知,自己未来几个月就被父兄们给安排了。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漂亮的花仙子。”

正在这时,小九儿打着圈圈儿跳到父兄面前,献宝似的拿着自己捣鼓的东西,晃来晃去。

“爹爹,哥哥,看小九的花篮漂不漂亮?”

宝仁最喜欢小孩子,一边夸奖,一边却要拿走小九手上的东西,说包花篮的布料不能乱拿来玩,就跟小九争了起来。

轻悠被吵声惊回神,看到大哥被小九打败,觉得好笑。锦业又上场助战,立马被轻悠打趣成以大欺小,兄妹就闹了起来。

小九发觉七姐帮着自己,立马和姐姐站到一起,建起统一战线攻击不识趣的哥哥们。

突然,轻悠看到小九怀里紧抱着的花篮子,有灵光一闪而过,拿过了篮子细看。

原来,小九儿觉得花布漂亮,就用来包自己的小篮子了,这看着还真有些与众不同的漂亮别致。

“娘,你看,这像不像个提包呢?”

三娘目光也是一亮,“有点儿像。如果再弄大点儿,用你这个篮子……”

当半成品经三娘巧手伺弄出来,众人眼底都是一亮。

轻悠拍手,叫道,“娘,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瑟琳娜公爵夫人家里,就见到过她有一整橱的衣饰,举凡包包、鞋、腰带。她跟我说,这些东西现在比一件成衣还受欢迎。

而且,喜欢穿着打扮的富家太太小姐们,不可能只就一件衣服在身,都必须挑选搭配合适的配件。但一般做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多少配件搭配,有也不怎么专业精致。最重要的是,目前设计成套搭配的陈衣店几乎没有,要靠自己搭的话,有时候就可能效果不怎么好。”

这方,做设计的三娘,搞管理的轩辕瑞德,以及主攻销售的锦业,都听得眼光大亮,兴致勃勃,直觉轻悠的这个点子又将为天锦坊走出一条新的创收路子来。

然而,做为财务总监的宝仁,却提出了新问题,“轻悠,要做成衣饰品搭配,那咱们需要投入的成本就太大了。到时候,除了衣料生产线,难道我们还要请专业的珠宝匠人,衣帽匠人,鞋匠?

而且,除了这些,还要请设计师。你知道,国内都是老匠人从设计到制作一条龙,光是学徒要出师都要十年左右了。更别提,那些熟悉西洋风格的设计师,要价有多高。咱们家有三娘这个总设计师,现在请了两个副手的价钱也不低。未来……”

锦业最受不了的就是宝仁一说啥事儿,都提钱,实在扫兴得很,立马嚷嚷开了。

“大哥,你就别担心这钱的事儿了。要不够,我帖。再不够,我有的是办法。这配饰生产线要是办起来了,咱们还怕打不赢林家!就是借钱,咱也要把林家从华南纺织界给踢出去。”

一提到大仇人,众人目光都是一沉,本来心里还有些顾虑,就全压下了,更多了分跃跃欲试。

林家的锦笙坊注重布料质量和花色,林雪忆的那些洋服店也多以进口西洋布料为主,就设计制作方面并没有多少突出的表现,这正是他们攻坚的空白区。

轻悠却一笑,道,“爹,哥,目前还不需要投入什么生产线啦!咱们目前没有实力做生产线,就先从精品做起,先打出名气了,再做低端市场,到时候就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记得,福特汽车公司也是如此,最开始,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汽车,但福特先生的理想就是做人人都买得起的汽车,将汽车从富人专有,变为普通人也轻易可得。目前,福特公司是全美汽车销量第一,连他们的总统都接见福特先生。”

当然,这后半段的故事,是织田亚夫讲给轻悠的。

闻此言,男人们心里最担心的问迎刃而解,兴奋得都开始摩拳擦掌,恨不能现在马上就行动了。

“姐姐,小九也要跟姐学做包包,做鞋子,做衣带带。”

轻悠一听,高兴地将小妹抱了起来,在空中兜了好大个圈儿子,欢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小九儿是咱们的灵感福星,太棒了!娘,咱们就先从包包,鞋子开始做起。”

“好!”

三娘轻声应下,看着女儿欢喜的模样,终于也放下了心。

……

离开坊子前,所有人都聚在宽阔的晒衣场上,排了个里三排外三排,一起拍新年照。

按当时华南的习俗里,就有这样一种说法,在旧年的最后一天,都要到相馆里拍照,摄去过去一年里的霉气,在来年才能讨得更多的福气和好运道。(摘于上海民俗)

轩辕家在芙蓉城那里,是没有这个习俗的。不过,为了融入当地社会,轻悠就提议入乡随俗,给全族人拍个团圆照,以兹留念。

“七小姐,这东西是不是要站着不动很久啊?”

“黄叔,你的表情太生硬了啦,不用那么紧张,很快就好。”

“哈哈哈,老洪,你怎么不给正脸啊?镜头在那边。”

“姐,姨,你们再朝爹靠拢点儿,不然画面框不下那么多人啦!”

“咦,还没照吗?开始啦?我这样行不行啊?”

“等等,等等,还有我,别拉下我了。”

“哎哎,小八,你拿个扫帚干嘛,丑死了,快扔掉。”

“七姐姐,小九想要和花篮子一起照,好不好嘛,好嘛好嘛!”

一团哭笑不得的乱子里,第一张轩辕族的大合照,在这个苍冥微雪的除夕夜,定格。它记载了多少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当时的人们并不得知。

此后经年,每当大家拿出这张照片,指着里面某人哭哭笑笑地余说着前尘往事,那段惊涛骇浪的年代,都不由唏嘘而感慰。

当然,也更没有人料到,连拍摄的当事人轻悠也没想到,在自己的怀旧摄影展上,会获得不少大杂志公司的青睐,竟然在诺贝尔摄影奖上获得了提名。

当光阴盘剥着我们的青春时,也给予了我们珍贵的馈赠。

轻悠扶着父母走出天锦坊大门时,父亲情不自禁回了头,沧桑的面容上,有希望,亦有遗憾。

她听着父亲一叹,说,“咱们天锦坊总算又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夺回这‘天下第一坊’的名号,以告祖宗在天之灵。”

轻悠忙道,“爹,可以的。有哥哥姐姐们,有娘,还有我,咱们一定能。”

轩辕瑞德目光微湿地点点头,三娘握紧了他的手,一起上了车。

车门关上时,轻悠望了眼坊门上写着“天锦坊”的扁额,突然明白父亲心中的遗憾。

那块御赐的“天下第一坊”大扁,在那场逃跑迁徙时,已经遗落了。

父亲其实心里也很内疚,引以为憾。

她暗暗下决心,要帮着家人们一起重拾天锦坊的昔日风光,再创新的辉煌。

对,还要打倒林家的锦笙坊!

……

回家时,天光大亮,细雪已停,阳光洒亮了整个应天府城,照得家家户户的雪窗瓦头散发着晶莹的雪光。

这是轻悠以前在芙蓉城过新年所感受不到的气氛,街头小巷已经热闹起来,店铺虽关上了大门,又多了不少游街的小贩,举着糖葫芦风车讨好小孩子,时不时的一声鞭炮响,嘻笑声一片。

当然,这时候也少不了卖报的报童,满街吆喝着最新的新闻。

锦业停车要了一份,车内众人分抢一空。

已经会识不少字的小八有模有样地读起了报,“……北平大捷,呀,七姐,快看,这不是恺之哥哥和周大哥吗?他们都穿着军服呢!”

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跳进人眼,满车人都兴奋了一下。

小八得到关注,派头更足了,摇头晃脑地读,“……元旦日前夜,东晁帝军在光德亲王周密精准的军事策略下,历时一日不到,即夺回了黑河驻军部,将俄国人赶回了老家……哇,周大哥好棒!”

小家伙故意加上了自己的情绪,自动篡改某些字句以祝兴。

“俄国人在占领北平城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光德亲王严肃军纪,仁义施政……北平城已经恢复正常秩序,平平安安过新年。为安抚亚国百姓,海军少将姜恺之代表国民政府,出使北平城,受到了光德亲王的热烈欢迎……”

听到后部分时,轻悠只觉得满头大汗。

还“热烈欢迎”呢?

根本就是瞎吹牛。

要不是碍于政治颜面,这两人根本就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的说。

那晚她可没少挨男人的训,那酸气儿大得简直吓死人,害她回来那几天还是腰酸背痛的。

要没有真实经历过那些事,她也会相信一切就像报纸上写的那么美好,东晁帝军在与亚国百姓同心同德的共同努力下,夺回了百平城,并跟国民政府友好建交。

可事实上,她亲眼所见,全非如此。

不仅仅因见者各有不同感观,更因为,这报纸也是有党派属性的,它在为谁说话,又有多少普通人知道呢?老百姓只关心能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这样的新闻,的确可以安抚人心。

但轻悠经历过后,便决定从此以后不再轻信于“文”。

正如母亲所说,只要她自己觉得是值得的,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好坏呢!

……

刚到家门儿,管家就跑了出来。

一脸喜色地说,“老爷,方才邮局送来包裹,说都是七小姐专门给府里大家采购的。我打电话到坊子里,说你们刚走,便做主先将东西收下了。好大一车呢,刚把货都卸下来放院子里。诺,那位就是送货员。”

轩辕瑞德疑惑地看向女儿。

轻悠心下嘀咕,最近她连门儿都没出,哪有采购什么东西呀?

忙迎上了送货员,低声询问缘由。

那送货员笑得团圆喜气得不得了,说,“七小姐您忘了,您不久前还夸咱们的煎饼果子和葱花油饼好吃,特地买来想让您家人都尝尝鲜。”

轻悠心中一跳,立即明白了。

立即签下字,给了送货员一个大红包。

家人们全聚到了院子里,惊喜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盒子上面都标了号儿呢!”

“对呀,好像,七号特别多呢!”

轻悠凑上前,众人急忙给让位,一个个都笑得很有内容。

当看清箱子上的标号时,她立即捂住脸,可惜已经红到了耳根子,惹来了一堆人的笑声。

“爹,娘,这是你们的。”

“我,我,有没有哥哥我的呀?哎哎,五,六,七,八……九?!亚夫也太偏心了,重女轻男啊!”

恰时,管家老伯上前戳了戳锦业和宝仁,悄声说了两句,两个男人立即双眼直放光,跟着管家老伯去了侧跨院儿。

“七姐姐,也有小九的礼物么?”

“有,当然有啦,咱们女生是宝儿,个个都有。”

轻悠乐呵呵地抱着小九,先给妹妹拆起了礼物,拿出来,竟然是一个需要自己劝手装的粉红色摇摇木马,并符上了一张祝福的纸笺,写着:祝,一天比一天可爱,美丽,健康,快乐!

“呀,我也有祝福纸笺呢!嘻嘻,周大哥可真浪漫啊!”

轻悠听得心里有些小纠结,亚夫怎么能个个都写祝福笺呢?!那明明就是她专有的嘛!

锦纭见妹妹的脸色,肘了一下,“小七,连这个你也要吃醋呀?啧啧,真是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点点沙粒啊?还跟姐姐吃醋哟!”

女人们都笑话起轻悠,把轻悠臊得嚷嚷着要去拆自己的礼物了。

这时候,轩辕瑞德帮妻子拆开了礼物,一看,颇为惊讶,竟然是满箱的布料。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啧啧称奇,“三娘,这都是些什么布料呀?看起来不像是咱们常用的绵、麻、丝,不过也挺漂亮的。呀,这个拿来做西洋婚纱,一定超美呢!”

轻悠还没敲开自己的箱子,就被吸引了过来,“这个,好像是波丝那里的火浣布吧?我听说这种布是从火里织出来的。”

三娘笑斥,“什么火里织出来的?这是从石棉里提炼出来,织成的布,耐火性很好,还能隔温、隔音。当年我在家乡,就有波丝商人来推销过,可惜时人都好传统不接受新事物。”

这箱子里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布料,品种繁多,花样百出,且还附以一本小册子,以布料编号记叙了其产地和制作方法,对于轩辕家开创新兴纺织品有极有大的帮助。

锦纭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全是线的东西,问,“这好像是以前大娘和三娘穿的那种西洋针织衫的线呀?”

轻悠笑了,立即从箱子里翻出一把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木笺来,“对了。这种线,之前咱们在泸城时你们也看到过,就是专门用这种木笺来织的。”

锦纭锦绣都好奇得不行,拿着东西舍不得放手了,还说想学织这种东西,未来也可以做为冬装配件销售,便兴致勃勃的到一旁商量起来。

绒线,即现在所称的毛线。绒衣,即是毛衣。现在人打毛衣的方法技巧,都是从洋人那里传到国内,慢慢扩散到普通民众家中。

三娘的礼物箱子似乎比所有人都高大,当另一个打开时,众人也奇怪了好大一把,因为一个个的都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人认得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这是一架机器,但做什么的,也全摇头。

没想到,三娘却欣喜地围着机器转了好几圈儿,高兴得拉着轩辕瑞德说,“你不记得了吗?早前咱们去你朋友厂里参观时,他们有一间小厂房里放的就是这种机器。你朋友说是一个小商人抵押给他的机器,没人会用,而且纺织原料都得从英国进口,太过昂贵,他们用不起,就一直闲置着。”

轩辕瑞德有些记起,但仍记不起到底是干嘛的了。

其他人急得嚷嚷,要三娘解惑。

“这是针织机,是专门用来织袜子的。”

众人惊讶不矣。

“娘,你说的就是我给你们买的那种洋袜子,就用这机器织出来的?”

轻悠也大开眼界了。

在那个时代,当时国人多数仍用布、罗等缝制袜子,穿在脚上宽松肥大,远没有针织的袜子帖脚舒服。这洋机器生产的洋袜子,在当时只是少数富贵人家用得起的日常品。

这就是对于生在纺织世家的轻悠和姐妹们,都没有穿过洋袜子。还是轻悠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后,后来在泸城游玩时,介绍给家中女眷们,开始习穿洋袜子。

也许大家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小小的袜子,怎么会是富人家的专利。在现代,也不过几块钱的价值。

其实,也都由于当时针织机也是洋人发明,且时人古老的着装传统和生活习俗所导致的结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即三十年左右,才慢慢为国人所接受喜爱。

在轻悠的这个时候,针织机却是个大大的稀罕物件。由于源材料都被国外垄断,国内还没有多少商人重视生产毛线,才致使一双小小的袜子竟成了富人的奢侈品。(摘自民国时期的民俗)

“我在泸城的时候,看过不少洋袜店,有丝织,棉织,毛织,价格都非常昂贵,但是销路也非常不错。另外,用这个东西来织手套,也完全可行。”

三娘看着机器的模样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了,还是轩辕瑞德能稳得住,吆喝了一声,过节放假期间不说工作的事,才打住了三娘的冲动。

……

众人正说回大厅,要拜年发红包了。

突然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出。

“看看,爹,娘,七姐,汽球,好大的汽球啊!”

众人顺着小八的叫声看去,便见侧院里竟然升起了一个小屋子大小的热汽球,而且还在不断涨大中。

管家就从侧院里跑了过来,吆喝着说四少把汽球吹涨了,要飞天上去,叫他们赶快去阻止。

一家老小全跑了过去,就见锦业和宝仁两兄弟正忙得不亦乐乎。

热汽球的魅力,和人类渴望与天空接触的热情,让一向保守的宝仁也按捺不住激动,从最初担忧不安,到后来被锦业撺掇成功一起帮忙,终于充起了热汽球。

轻悠跑上前,大叫,“四哥,你搞什么呀,这个天气玩热汽球突然出事的啦,你们快别充了,下来啦!”

“哎哎,你怕个鸟啊,我们就在咱自家院子里球球,又不飘出去,怕个啥?!”

宝仁也双眼发光,“小七,你就别担心了。以前我也见洋人玩过,咱就牵个绳子到升到天上看看应天府的全貌雪景,不会有事儿的。”

“就是。你丫的以前跟亚夫一定都玩过了,这是饱汉不懂饥民苦啊!咱们家人还没玩过,今儿个是除夕,不玩白不玩儿啊!”

轩辕锦业整个就是一耍家,哪会那么容易妥协,眼见着汽球已经充到最大,都巴不一举冲天了去。

众人这一听,全激动得不得了,红包也不要了,压岁钱也不拿了,哪还想阻止啊,围着哥哥们的热汽球,又跳又叫着要去坐,简直要吵开了锅去。

那时候,就在轩辕府门外的街坊邻居都见着这院里的情形,全跑到了府外,嚷着想要一饱眼福,瞧瞧这新鲜的洋玩艺儿。

虽然热汽球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真正有机会坐上去的人真是少之又少的,更不用说亲眼所见的了。就算在现代,相信不少人也只是常看到而没有真正亲身经历过。如此便可想见,人们看到这大东西,会多么兴奋好奇,想要尝试一番了。

一时间,轩辕家的热汽球招来了不少话题。

等到好不容易把小辈子们赶回屋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竟然有不少报社的人都赶来拍照挖新闻,弄得轩辕家这一日过了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热闹非凡的年。

轩辕锦业适时地拉着大哥宝仁,趁机跟记者们套近乎,顺便就给自家天锦坊又打了一次免费的广告。

话说,能出现在大年初一的报纸头条新闻上,那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便宜呀!

轩辕瑞德看着小辈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便也拉着三娘两人一块儿,上去兜了一圈儿。回来后宣布,以后每周末,轩辕家都给街坊们免费放热汽球一日。这样做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的,在之后和林家的竞争中,以及为天锦坊打下好名声,都起到了十分关键性的作用。

轻悠看着家人们高兴的模样,心底默默地念着那个名字,之前那场求亲带来的阴霾,终于散尽。

亚夫,谢谢你!

“姐,姐,出去放烟花啦!哥买了好多烟花呢,可漂亮了。”

“姐姐,小九也要跟你们放烟花啦!”

两个小弟小妹齐齐来拉轻悠,轻悠抱起小九,一起出了家门。

门外,街坊邻居们一见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虽然这语言上还有些不通,可是善意的笑脸传递着纯朴的友好情谊。

“来来来,小朋友先放小烟花,大朋友嘛就放大烟花。”

锦业这个职业玩家给三人分了一大把的烟花链子,自己手上却抱着几根又粗又大的炮筒子,惹得小鬼们嗷嗷直叫,要跟着一块儿放。

轻悠回头发现哥哥的“烟花储备库”,惊得大叫,“哥,你到底买了多少烟花啊?”

锦业得意的眉毛齐飞,“哥悄悄告诉你啊,哥的军火厂就是以做烟花为掩护,这玩艺儿,早在你回家前,我就叫兄弟给哥拉了一吨。够咱们放到过完小年了!”

轻悠听得,差点儿给他昏过去。

“七姐,我也要放那个。”

“小九乖,咱们看哥哥放啊!”

“这个好小哦。”

“可是咱们这个娇小可爱,比他们那个漂亮啊,你看,还能握在手里,不会烫伤手哦!”

轻悠抱着妹妹,握着那只小手,慢慢靠近闪烁的烟花。

看着那小小的脸蛋,因为害怕皱起的眉毛,又因为好奇而特别明亮的眼睛,她心里热切地渴盼着,也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宝宝啊!

亚夫,我也好想当妈妈了。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哇,放了放了!”

“小九,慢点,别跑啊!”

那小红球一下就冲进了男人堆里,轻悠追不及,不小心撞上了往后退的人,脚又踩上了地上的冰坨子,啊地大叫一声,朝后倒了下去。

她等着摔个大屁股,没想到却被人一下搂住,紧紧抱进了怀里。

那人冰凉而带着胡髯儿的脸,欺上肩头,用力蹭了下她的脸蛋儿。

熟悉的气息缠绵而来,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拣到这么大个儿的散财童子,今年我可要发大财了。”

亚夫!

------题外话------

ps:民国时期呢,袜子流行于普通平民还是在20世纪30年代左右哦。

毛线和毛线织法,也是从英国传来滴。

另外,关于配件销售的经营理想,貌似也是从国外流传而来,最有名的夏奈尔在陈衣不景气进入低糜阶段滴时候,也是以配件销售重振旗鼓,目前欧美很多大品牌,都利用配件赚钱。鞋,箱,包,几乎是其中最大的头号宠儿。

帝国奢爱 34.我愿意骗你一辈子

红光交映,烟花闪耀。

照亮了男人的脸庞,俊美的脸部线条一半埋在了青色胡髯中,那双映着自己的黑眸,亮如辰星,瞬间慑跑了她的魂儿。

她张嘴欲唤。

他的唇重重地盖下来,用力吮了一下。

分开时,一口灼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散开,仿佛连四周的硝烟味儿都化成馨甜。

“亚夫!”

她瞬间软成了泥,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感觉像在做梦。

他目光闪闪,伸手揪了把她红通通的脸蛋,裂开雪白的弧儿。

“宝宝,新年快乐。”

“亚夫,我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她勾上他的脖子,紧紧相拥。

他从千里冰封的北国里赶来,就为了跟她说一句新年祝福。

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情之至此,妇复何求?

“礼物喜欢么?”

“你还敢说呢,人家都快被笑死了。”

提到自己的礼物,轻悠又气又窘地捶了亚夫一小拳,亚夫低笑出声。

话说轻悠后来拆出来的礼物,竟然真的是一箱子煎饼果子和葱花大饼,还专门用碳炉子给煨着,拿出来还热呼呼冒着烟,她美美地吃了两大块儿,就被锦业和小八弟给嘲笑,说她的礼物最没价值,最“拙”最傻,众人可把她笑惨了。

“哼,他们还笑话我呢!一个个地偿过之后,都跟我抢。幸好我动作快,没让他们得逞。还敢说人家拙,没品味,一个个的土包子。”

说到这里,女人乐得眉眼弯弯,笑得直抿小嘴儿,一副洋洋得意状,看得男人又忍不住啃了几口。

“亚夫,别人在看了啦,你别这样!”

“哦,没人看,就可以了?”

他坏坏一笑,拿大大的黑色皮风将人一裹,抱着就往街角的汽车走去。

“唉,亚夫,你等等,等我跟哥说一声啦!”

“不用了,你四哥会帮我们打掩护的。”

轻悠爬在男人肩头,看到小九儿先发现了情况,猛扯轩辕锦业的裤管子,大叫。

“四哥,不好啦,不好啦,七姐姐被熊家婆抓走了,我们快去救她啊!”

锦业回头一看,翻了个白眼,急忙掩住小九嘴巴,附耳说,“小九,别叫,那不是熊家婆,那是你七姐夫带你七姐去放烟花了。这是咱俩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就没煎饼果子吃了。”

小九想着美味儿,立马就投诚了,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轻悠看锦业给她打了个“ok”的手式,笑得很让人不安,就把小九抱走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礼物成为了哥哥的贿赂品。

……

一上车,轻悠就被男人压在车椅上吻了个昏天黑地,呼吸无力,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外带衣衫混乱。

“唔,亚夫,够,够了啦,人家的衣服……哦,不要动下面……”

“宝宝,今晚咱们试试秦淮河一夜游。”

“啊,什么秦淮河,哦,你……”

今夜,男人可谓是有备而来,这辆比以往都要大的福特轿车,后座空间不可思议的大。

这一个用力,她只感觉一个轻微的失重感,就整个儿倒了下去,后座椅背竟然平铺下去,宽大的几乎像张床了。

头顶俯下的眼眸,流光微转,黯焰跳动,灼灼的光芒让人心慌意乱,在微微摇晃的车内,简直就让人不知所措。

他撑在她上方,一只手解着领扣,一边邪笑,“宝宝,这车是瑟琳娜借给我的。”

啪啪,武装带,皮带,都被甩下。

她惊得缩成一团,抱着胸口,低叫,“讨厌,你,你该不是想在这上面……”

衣衫一撩,露出了性感健硕的胸膛,她差点儿咬到唇。

“她借我车时说,这车有一个特殊用途。”

他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裤头上。

以眼神示意,要她给他帮忙。

她一下湿了掌心,有点儿小打滑,屡屡触雷。

“啊,我,我不来了,我要回家。”

她受不了地转身就要往车门上爬去,就被他压在背上,爬在了皮座上,浓重的皮脂味儿窜进鼻中,似乎又融合了一种令人兴奋的奇特味道。

他咬了口她已经敞露的小脖子,故意耸了下腰杆儿。

“小坏蛋,勾引了本帅,就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啊啊啊,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在车上啦!你一定要做,就去酒店,或者宾馆啦!”

“嗯,说对了,那是下一站。”

“啊,你什么意思?”

她扭过头。

他曲指弹了下她的小脸。

“还是那么笨。我只有两天时间,今晚是除夕,当然要刺激点儿,第一站在车上。待会儿,我在秦淮河上包了船,既然你对酒店宾馆情有独衷,我不介意明天咱们转战那两地儿。”

她的下巴,直接砸碎在地上。

他的长指却爬上了她光裸的小脖子,轻轻握住,一点点画圈儿下移,目光沉如黑洞,仿佛想一口将她吞噬。

“亚夫,你,你不怕被司机听到嘛?”

“那样更刺激,不是么?宝宝,来,转个身儿。”

“啊,好痒,讨厌,不要碰那里啦!唔……”

他一口含住她的小唇儿,谆谆善诱地哄着,灼热的体温很快就将人化成了一滩春水似地软在怀里,任他上下其手了。

四周的鞭炮声,越来越响,窗外的火光一闪一闪地耀入眼眸。

身体上的激情,仿佛那炫烂至极的烟花,在体内爆炸,翻腾,涌动,将两人彻底吞噬。

世界上的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彻底退去。

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身体里完全包容着他。

彼此拥有,是多么美好的事儿,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刻,真实存在。

高潮时,她嘶声叫出他的名字。

“亚夫……”

“悠悠,我在。”

“亚夫?”

“乖,我会一直陪着你。”

“亚夫。”

“别怕,一切有我。”

他深深埋进她的体内,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予她,平覆她眼底突起的慌乱和恐惧。

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夜,他们相濡以沫,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仿佛到世界尽头,不离不弃。

轰隆一声惊雷响,新的一年到来。

车窗外的烟火爆竹声一下子剧烈地无以复加,她吓得像小兔子缩进他怀里,他紧紧抱住她,喃喃着一遍又一遍爱语,将自己狠狠地送给她,深到她控制不住地在午夜零点的钟声中,尖叫出声,彻底释放。

“宝宝,别怕,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那一夜,仿佛听到最多的,就是他说的这句话。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深爱的人果真有心电感应么?

他知道她的担忧,和害怕。

那么,他就不会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了吧?

嗯,她相信他。

……

清晨,男人悄悄起身,出了房门。

门外,南云卫等候已多时。

“殿下,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开始行动。相信,不出亚国新年的大年初七,亚国的黑道就会有掀然大波。”

“很好。要拨掉姜家这颗亚国的第一龙首,先除掉向家这颗龙首里的毒牙,是必须的。”

南云卫仍有疑惑,“殿下,您不怕向北皇他反咬您一口么?”

织田亚夫冷笑,“恐怕他没那个功夫。趁着天下大乱时,他们这些黑社会的头目除了自保第一,就是趁机排除异己,扩大自己的势力。”

南云卫愕然,大悟。

屋里突然传来响动,男人拢紧睡袍,使了个眼神儿,南云卫立即转身离去,无人知晓。

回到屋里,发现床头的水瓶滚落在地,显然女人嚷嚷口渴,没够着打水打了,但这会儿又爬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细细的胳膊掉在床沿下。

他弯了下唇角,俯身拣起水杯。

昨天真的把她累坏了吧,就这一下,又睡着了。

指尖轻轻捋过长长的发丝,在紧闭的眼下,还有淡淡的湿红。

好几次,他做得深,又重,更用力得不得了。

她哭着求饶,宛若孩童。

偏偏他极爱她这模样,就好像当年在荻宫的那七日里,温泉池的存在,总是给他极大的刺激。

眼下他们住的就是一家日式酒店,这里的浴室仿造天然堆砌,雾气氤氲,此时早已一片狼籍。

墙体,地面,榻榻米上,都有他们相融的液体涂抹。

她说他变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有一头野兽,住在他心里,喂养了多年。

不是他仁慈,善良了。

仅仅是因为——

野兽已经学会了适应人类社会,学会了伪装才能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它甘愿,一直为她伪装下去。

轻悠,如果可以,我愿意骗你一辈子。

你可以活在我专门为你创造的乌托邦里,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

……

与此同时,在那家夜总会的豪华包厢里,几乎酣战了两日的男女,渐渐转醒。

向兰溪浑然不知,此时已是大年初一,他是被楼下夜总会的开门红两万响鞭炮给炸响的。

这是向家自己的夜总会,向来舍得花大本钱招好彩头,那两万响里有几个当量特别大的鞭炮,声震整条街。

“该死的,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啊!”

刚刚酒醒的人,脾气特别爆躁,而且还饿了两天一夜,他伸手扒拉着床头柜上的吃食。

因为家人都知道他做研究起来就没个准头,常会在床边给他准备吃的。

这回,果然也摸到了吃的,他狠狠啃了几口火腿热狗,又抓了咖啡喝下,虽然都是冷的,但安慰了一下全身叫嚣的脏腑,觉得舒服了几分,脑中的思维终于慢慢回笼。

轻悠竟然爱上织田亚夫?

呵,这真是划天下之大稽!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有一个打从心底里蹦出的声音说:爱上敌国的强暴犯,那根本就是她在犯贱,这样贱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向兰溪,凭你堂堂向家六公子的身份,要什么女人不行,何必非她不可?

不不,轻悠一定是被迷惑了,那不是真的。

织田亚夫有多可恶,那男人根本就是个变态恶魔。

当年,他亲耳听到织田亚夫为了骗轻悠吃饭,教十一郎说慌,慌称他从来没拿活人喂养土佐斗犬,把一切错误都推在那个什么左大将军身上。并在事后,为了掩饰真相,将那个斗兽场都清理干净。

真正的斗兽场,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继续以啖活人为食,培养凶性。

他曾听从北平傀儡区里回来的人说,亲眼看到过在帝军的搜索队里,有人专门以人饲养土佐,战斗力惊人。连凶残善斗同藏獒不相上下的俄国有名的高加索犬,都会畏惧小自己两三倍的成年土佐。

轻悠那么善良,肯定是被织田亚夫骗了,才会相信那个魔鬼。

那个魔鬼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要是他真有那个心,以轻悠的单纯,怎么能识破他的诡计呢?

对,他要告诉轻悠,织田亚夫的真面目!

向兰溪心神一振,撑身坐起,就感觉到太阳穴一阵刺痛,疼得他低吟一声。

一双女人的手突然摸上了他的头,“兰溪,你怎么了?头痛么?我叫人准备浓茶给你。”

向兰溪浑身一震,如遭雷劈,转头一看,林雪忆披头散发,丝被半掩,被下光裸的身子碰到自己,显是什么也没穿。

“啊,兰溪,你干什么,好痛!”

林雪忆清晰的痛叫,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向兰溪心头一阵恶心难受。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林雪忆,你就如此无所不用其及,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巴上我向家吗?”

林雪忆面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白着脸,咬着唇,泪水直落,楚楚可怜地望着向兰溪,一字一句地说,“兰溪,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哼,难道不是吗?”

向兰溪看也不看女人一眼,捞起床下的衣服,穿戴起来。

他更没注意,林雪忆脸上一闪而过的憎恨不甘,只听到声音还是那么可怜委屈。

“兰溪,我就算再用心思,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的一切都给了你,床上的血迹,就是证明。”

向兰溪回头瞥了一眼,果见雪白的床单上,有一团处子血,动作僵了一僵。

“兰溪,你要我的时候,我有反抗,可是你叫着轻悠的名字,我根本反抗不了……”

她将手臂上的抓痕,血印,亮给男人看。

向兰溪的目光又收缩了一下,不管如何,他觉得以林雪忆的出身,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手臂上的伤,他是学医的,也一眼看出的确为男人所为。

一时,便有些心虚了。

“兰溪,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了。我,我也只是担心你,才来找你,哪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就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你走吧!”

向兰溪心里的道义,让他迈不出步子。

可是他又极不甘,他刚刚找到对付织田亚夫拯救轻悠的办法,怎么能就此因为林雪忆而打破放弃?

最终,他遵循了自己的心意。

“你放心,我既然作了,就会负责。虽然我不能娶你,但你们林家若有什么事,我也会帮忙。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门走人。

林雪忆一直低着头,直到那脚步声远了,蓦地抬起头,抓过床头上的陶瓷台灯,狠狠砸在大门上,哗啦一声碎响,惊得门板都抖了抖。

恨有多深,力气就有多大,地上的碎瓷片,在她眼里仿佛化成了仇人的片片尸骇。

她仰头大笑,心里却狠狠诅咒。

向兰溪,你如此无情无义,就别怪我利用你。

轩辕轻悠,你等着瞧!

这时,房门被打开,男人锃亮的黑皮鞭踩在碎瓷渣上,发出咯噔的响声。

林雪忆往床上一倒,摆出了一个极为撩人的姿态。

朝进来的男人说,“你的手法不错,他真以为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呵呵!”

男人的皮风,外套,开始一件件掉落。

“呵,那爷再给你做点儿上去,赶明儿回家,也好给老爷子报备。”

她一把抵住男人想要进攻的身体,目光冷艳逼人。

“怎么?”

“你得答应我,等我家的那个大新闻发出来,向兰溪必须风风光光地娶我进向家大门。”

“你就等着做我的六弟妹吧!”

室内很快又传出一片淫声浪语,一如之前的两夜。

……

天色渐转,日光偏强。

轻悠被男人喂了两顿饭后,又按在床上折腾了好几次,终于有了力气回归人类世界。

看着满床狼籍,和身边头发凌乱的男人,她心里有些不快。

于是,抓起一小撮头发,去搔男人的耳朵窝子。

一下……

没反应。

两下……

还没反应。

用力几下下!

“啊——”

一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泰山压顶……顶上了不该顶的可怕东西。

“不要,不要,我,我错了啦,亚夫……”

目光危险!

“错了?要早知道,还抠了我不只一下?”

“那个,人家以为你睡着了嘛!”

她扭扭想让开,立马被他压得死紧。

“本来我已经睡着了,却被某只小贼给搔醒了。”

“你骗人,哪有人醒得那么快的。”

说着,很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

眼神更危险了。

她立即抱住胸口。

“既然都醒着了,那就再做一遍。”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不要,人家会死掉的,好痛了……都肿了……”

“真的痛?都肿了,那么严重,我看看。”

他一本正经,眼底却燃着大火。

“啊,不要啦,讨厌,坏蛋,哈哈哈,好痒,不要了……亚夫,人家真的错了啦……哈哈哈哈……”

最后,小贼和坏蛋又进了浴室,一直折腾到黄昏将近时,才不得不分手。

“亚夫,你要回泸城了?”

“不,直接回北平。”

“啊,你,你这是……”

他淡笑,捏捏她惊讶的小脸,“跷班。”

她大眼瞪得更圆,“元帅还能跷班的?”

“对。”

她怀疑地眯起眼,“你骗人。”

“对。”

“啊,讨厌啦,你坏!”

他抓住小绣拳头,在唇边一吻,目光深挚,“乖乖的,等我回来。若有什么困难,让你四哥解决。实在不行,找南云卫。”

她嘟嘴不满,“人家没什么困难,人家就只想你。”

他唇角一裂,“想跟我私奔?”

她咿呀一声,又捶了他一记。

他叹息,“乖,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吻了吻他的唇角,“亚夫,我爱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你。”

他目光一闪,深深吻上小女人,直想将这小人儿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

接下来的大年日,轻悠在家里过得十分充实。

白日里,不是和母亲讨论新绣样,挑选布料做春装,要么就是跟着姐姐学打起了毛线。

锦纭又笑话她,这荷包还没绣好,又捣鼓新鲜玩艺儿,到头来,一事无成。

轻悠郁闷,不甘,回头继续折腾她的芙蓉花绣包。

幻想着,不久的将来能亲手再将绣包送出去。

没几天,三娘竟然就用那针织机织了一双袜子出来,轻悠突发奇想,绣上了妹妹小九的头花,效果奇佳,女人们争相要求都要一双。

以至于,轩辕家的人见面都要亮亮自己的新袜子。

锦纭和锦绣披着自己刚学会织好的毛巾,乐呵地在父母面前炫耀,并且双双提议想要做绒线纺织,成为三娘和轻悠的配饰发展计划中的一员。此一提议,一经家人们共同讨论后,获得了极大的支持。

从此,这两个闲斌在家的女子也终于有了自己奋斗的事业。而在不久之后,为天锦坊的发展壮大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锦业这些天一直捣鼓着热汽球,同时为了给天锦坊做广告,拉着轻悠在热汽球上绘上了一幅漂亮的广告画,打着:天下第一坊,轩辕麒麟锦!

故意拉出去到处放飞,招了不少眼球和新闻,闹得轩辕家天天门庭若市。

轻悠和家人都越感受不了,便提议去南部温泉乡避风头,于是一家人趁着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应天府,等到管家打电话来说,汽球热已经消停了,终于赶在小年夜回来了。

“轻悠,之前恺之说他们家不兴过小年,你打电话让他过来咱们家吃顿饭。要不就让锦业跟你去接,咱们来应天后,他没少帮忙,咱们怎么也不能忘了还这个大礼。”

这天一大早时,三娘让女儿去请人。

轻悠心下别扭了一下,就说不想去。

轩辕瑞德进门来,沉声一喝道,“不想去?你这说的像人话吗?之前竟敢瞒着我说什么小叔在泸城医院很好,其实根本就在应天府。”

轻悠心里咯噔一声,都快忘了这茬儿了,没想到父亲大人记忆力这么可怕。

“你那些不着边际的理由,我现在也不想跟你追究了。但恺之在这事儿上,肯定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现在是在替你还桃花债,人情债,你还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被训到脑袋差点儿塞地里当鸵鸟,轻悠只有从了。

再见姜恺之,轻悠还有些尴尬,因为她和织田亚夫分手回家时,就听锦业说,除夕那晚姜恺之也来找过她,不过见她正跟亚夫打得火热,就离开了。

“恺之哥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姜恺之的笑似乎有些牵强,主动坐到了副驾位上。

锦业一直肘妹妹,让轻悠找些话题来聊,轻悠别扭得很,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最终,锦业只得向姜恺之打听姜少言的事儿,说想要交个朋友。

姜恺之的目光从后视镜里闪过,说,“我二哥最近在泸城。”

“姜二少不是陆军司令,怎么跑去泸城……哦,我知道,呵呵!百乐门的美女的确不少,尤其是洋美人儿……”

姜恺之摇头,“不是。难道你们最近没听说过?”

他的目光又晃过后视镜里,轻悠的脸。

“听说什么?”

“泸城的东晁租界,从大年初七开始,就开始进行行业大清扫,要清理掉所有灰色行业,性质严重者,对社会冶安造成严重影响的,都会被判罚重金。关门歇业整顿事小,严重的……直接没收其资产,反抗者……当以扰乱租界治安罪下大牢。”

轻悠闻言,心头微震。

大年初七,正是他们离开应天府的日子。

灰色行业,不就是指黑社会的那一堆什么赌坊酒肆,夜总会歌舞厅么?或者还有鸦片馆和毒品交易场所,军火……

“哥!”

轻悠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锦业立即打哈哈说,整顿鸦片馆那是好事儿,利国利民。

她不由得从镜中看了眼前座的男子,却立即撤开了眼神。

直觉地不想深想其中干系几何,而且对于向家,对姜少言,印象都不太好,更不想去管人家的利弊得失。

很快便到了家,家人十分热情地跟姜恺之拜年,轩辕瑞德甚至还拿出一个大红包表示喜庆,其他人尤以小六锦纭极为殷情,送上了一个自己连夜赶织的绒线围巾并手套袜子三件套。

姜恺之道了谢,收下了东西。便又问起热汽球的事儿,一群人便跑到了侧院,又玩起了热汽球,一直到吃了晚饭,姜恺之才告辞。

临走时,轻悠仍和父兄们送出门。

姜恺之似乎藏了一日的话,想跟轻悠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轩辕家众人也识趣的退了开。

“轻悠,你除夕……见织田亚夫了?”

“嗯。”

轻悠目光下落,没有直接。

“那个,新年快乐。”

姜恺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绒线盒子,塞进轻悠手里,就退了一大步。

“这是我在店里随便看到买的,并不贵重,你……戴不戴随便你吧!总之,你别给我再退回来了。我被人丢了一回聘礼,戒指,这面子已经伤不起了。”

他别过头,脸颊似有抹黯红。

轻悠轻轻抚着绒线盒子,打开看,是一个疑似手环的链子,却明显比手环大了点儿,想想,也许真是很随意买的,没有注意她的手腕大小吧!链子小巧精致,用贝壳做的,却是少见的紫色贝壳,并不贵重,倒是越看越可爱讨喜。

“恺之哥哥,我不会还给你的,这链子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淡淡一笑,心里只想,这礼物也并不贵重,也不是涵义特殊的戒指一类,收下应该没关系。

姜恺之似乎松了口气,又深深看了轻悠一眼,最后说,“那个,近期内泸城可能不太安生,你就待在应天府,安全些,别再乱跑了。为了你……你家人好。”

“嗯,我知道了。”

轻悠心想,这大概是因为那个什么整顿的原因。不过最近父母给她安排了很多活计,她可没时间乱跑,便也没再多想点了头。

……

然而,轻悠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家人一起打拼家族事业时,泸城的东晁租界早已经是一片动乱。

一道“清扫令”,不仅对租界内的人宛如狂风巨浪,不少商户莫名其妙成了“乱党”,被逮捕入狱,抄家灭祖;就连相邻的欧美租界里,也诚惶诚恐,没有人敢轻易包庇那些经营性质隐含灰色地带的家族和企业。

一夜之间,仿佛人人自危。

于是在许多年后的历史课本上,这段历史被称为“白色恐怖”。

因为执行“清扫令”的东晁自卫队人员,清一色的白色队服,白色钢盔帽,以至于之后很长段时间,泸城的人对于白色都产生了下意识的抵触。

而这一政令的最大受害者,当属横行亚国多年的黑道组织。或者说,清扫令本身的针对目标就是黑帮。而泸城十几个黑帮中的龙头老大黑龙组,便首当其冲。

这个新年,黑龙组第一次遭遇如此的政策冰雹,被人如丧家之犬般赶得灰头土脸,整无宁日,每日被抓伤亡的兄弟不计其数,花出去疏通关系保释人员的银子一天比一天多,而被迫歇业的夜总会酒店旅馆不得不养着一大帮子不事生产的人。

而且,由于清扫令似乎专门针对组织里的骨干性人员,抓到后都往死里打,黑龙组不得不将骨干们集中一起偷偷送出泸城,以策安全,亦是一场艰苦大战。

总之,向老爷子自打退休后,就没有过过这样一个烧心年。

在小年的前后几日,向家大厅里都少不得他的咆哮声,以至于当听说二子突然被关起来时,气得他指着向北皇的鼻子骂得小中风入了院。

因为,向北皇想要借此机会收拢亚国所有的黑道势力,提出不对其他帮派施以援手,先自力救助,拒绝帮助几个附庸的小帮派老潜逃出泸城。

向老爷子当然不同意,因为这些小帮派的老大与他交情相当好,有的还曾救过他的命。并质问长子,当年向兰溪的手伤是不是织田亚夫所为,被向北皇否认。

一旦涉及到自家人,向老爷子的脾气就关不住了。又由于二子已经查明事实真相,还找来了当年同向兰溪一起遇难时,被关押后顺利逃回国的人做证,他对此深信不移。直觉长子果真与东晁人有一腿,气不打一处来,立即下令要逮向北皇时,家中竟然无一人响应。

他最忠心的豪叔恰巧就在几日前,为帮他给别的老大送保释费时,于半路受袭而重伤入院。

此时,向老爷子才惊愕发现,这个看似乖顺的长子,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借机夺权。

然而,一切都晚了。

向老爷子咬着舌头,要向北皇答应一定把二子救出来,向北皇答应下来。

当日,向南廷就被向北皇领出了东晁的自卫厅。

向南廷冷笑着瞥了眼大哥,竖起衣领,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向自家汽车,一边懒懒地调侃,“怎么,非要老爷子下令,你才来?”

“小南!”

这是兄弟两成年前,一直互道的昵称。只是在两人有了自己的地盘和势利,开始慢慢因为诸多原因而走向了疏离后,就再没有这样叫过了。

向南廷表情不变,继续往前走。

向北皇拳头一握,冲上前抓住弟弟的衣领,将人几乎提离地面,那力道又大又猛,吓了向南廷一跳,在向南廷还手前,重重一拳先落在了他脸上,把他打得连退数步也稳不住身子,摔了四仰八叉。

清晨时分,街巷上的脏血还堆在街角,这一下就把向南廷身上的漂亮西装给摔了个污七八糟。

“你***——”

“小南,你知不知道你在自寻死路!”

向北皇几乎像是不废吹灰之力,将弟弟压在了街角的阴影里,目光阴冷噬血。

向南廷毫不甘心,大叫,“我自寻死路,我呸,你才是卖国求荣,你跟织田亚夫私下勾结,为他的北平军提供物资军火和药品,现在害得大家水深火热。这事儿我只告诉了爹,要是被其他兄弟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你信不信……”

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打得向南廷牙血崩流。

向北皇低吼,“如果不是我跟织田亚夫还有点儿交情,我手里还捏着他几个人情,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吗?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地住在独立的牢房里,进出这身衣服都还干干净净的?你知不知道马老和陈老虎他们的尸首,早就扔进黄浦江里喂鱼了。”

“我他妈不知道,我他妈只知道,你背叛组织,背叛爹,你就想利用这次机会夺到黑龙组的老大。你明知道织田亚夫才是害小六的罪魁祸手,你还暗地里帮助他。你他妈根本不是我的兄弟,你他妈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卖国贼,东晁人的走狗,汗奸……”

砰砰,又是几拳狠狠落在脸上,向南廷却不依不饶地叫骂。

“小南,你不懂,那个男人太强大。我们的力量根本斗不过他,如果直来,你看到现在的情况了?!连英美德法这些国家,都避其峰锐,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我呸!我他妈就不信,当年爹能靠赤手空拳打下这片天,拿下黑龙组的魁首之位。我们还怕他一个东洋小鬼子,妈的,老子背上炸药包炸了他的亲王府,也绝不当东洋人的狗!”

向北皇气得无语,一拳将人打昏了,下令拖上车。

看着街外破败萧瑟的景象,细雪寥落,一片清冷,报纸满地飞,似乎都预示着,这个汲汲可危的泱泱大国即将面临一个可怕的命运。

他咬破了唇,血水只能自己咽下。

……

向家已经如此,林家的情况就是用“糟糕”两字形容都不够。

那时,泸城林家的大宅,被身着白色制服的自卫队团团围住了。

“通通抓起来。”

“林仲森,你涉嫌高价售卖亚国布料给我东晁子民,必须跟我们回自卫厅接受调查。”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跟你们领事馆的东条先生是极好的朋友……”

啪啪啪,几个大巴掌狠狠甩在林仲森脸上。

一堆辱骂和指责,不分青红皂白地落下来,听得林家上上下下一干老小,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昔日最佳合作伙伴,竟然成了今日的收命阎罗王。

林仲森被拉出大门时,直叫救命。

林雪忆跪在大门人,垂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等到那方一收队,她急忙扑向电话边,拨打向家的号码,想要跟向兰溪求救。

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门外又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按下了她的电话,她看到那黑色的衣袖,吓得浑身僵硬,瞬间冰冷了全身。

“林小姐,请听在下一句劝,现在向家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你以为他们还有精力来帮你们什么都不是的林家么?要想令叔平平安安地回来,你最好另想他法。”

林雪忆惊得一下回头,只看到男子俊朗冷硬的侧脸,坚毅的下巴曲线立即阴没在刺目的光影里,最后只留下一抹如死神般的黑色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她听到,所有的自卫队员都唤他做“将军”。

但是她仍然记得,当初在东晁遇到他时,他还只是位校级军官罢了,她更记得,他早已向织田亚夫效忠,现在应是其心腹大将。

她狠狠咬下血齿,恨不可抑。

轩辕轻悠,织田亚夫,你们等着瞧,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今天没有杀了我!

------题外话------

吼吼,向小二其实还是个热血汗子哈。

向老大到底想干嘛捏?

大家拭目以待“天下第一”的高潮哈!

秋不喜欢写太脸谱化的人物,秋觉得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所以这些配角的变形能力都很强,大家别把他们一眼就定性,后面还有超精彩的挖掘力哟!

预告:接下来的剧情单元——大斗林家的织造坊。

看看轻悠如何和家人共渡难关?

看亚夫如何帮助轻悠,给林雪忆和林家迎头痛击?

各种爽,就在咱“天下第一”这个剧情单元里啦!

35-36

帝国奢爱 35.麒麟与凤凰之争1

元宵节一过,几乎所有的商铺店面工厂公司都开始营业了。

吃完汤圆,给亚夫写了情意绵绵的信,又做了樱花糕寄出,轻悠跟随父母兄姐们,投入了更为紧张的工作。

三娘设计的新花样成品效果意想不到的好,当众人拿到样布时,都忍不住惊叹连连。

轩辕瑞德说,“光滑度都不比麒麟锦差了,只是光泽度没那么变化多端,机器到底不像人手可以机动地调节,仍显得有些呆板。”

宝仁却十分激动,“爹,就这样已经比我从别家拿回的小样好太多了。要是咱不说,恐怕人家会以为咱们这是传统手工织出来的。”

女人们似乎远没男人们那么挑剔,一个个捏着小样就不松手,不助地赞美三娘的心灵手巧。

轻悠看着母亲略微羞涩的笑容里,绽放出了更多的自信光芒,心里也替母亲高兴。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母亲拥有极高的纺织天份,不仅精通传统纺织,在到应天府后,迂腐陈旧的族规都被破除,大家承认了母亲的才能,让其放手做,成果惊人。

不仅仅是所有绣娘们的织造手艺,在得到三娘的指导后,整体提高,在年末的几大节庆里做成了不少高端订单,保证了轩辕家及族人们的基础开销。

而在这段时间里,三娘又积极地跟着牛师傅了解学习机械纺织机的性能和操作方法,对机器进行调试和精校准,织出了比以往更好的成品,区别于众多纺织公司。

眼前所见新小样,相信很快就会在应天府掀起抢购热潮,前景一片光明。

“赶明儿就让师傅做一套样品出来,穿着去参加小姐太太们的新春联谊会,肯定会一炮而红。”

锦纭锦绣全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愿意充当模特儿和代言人。

轻悠却道,“五姐,六姐,这布料的花形要做成长旗袍才最合适,你们平常都喜欢穿短旗袍和洋装,加上你们新烫的西洋新发型,气质上不太合适呢!”

锦绣急道,“小七,我现在就喜欢穿长旗袍了,这料子穿在我身上一定好看。”

锦纭讪笑,“姐,你生了孩子都发福不少了,这么高雅的料子只适合大姑娘穿啦,像你们这种大妈级的已经不合适了啦!小七,为了赶上这衣服的气质,姐明天就把头发重新烫直了,怎么样?”

姐姐们倒是舍得出血本儿支持家族事业,让轻悠感动又有些尴尬,不好再多说。

轩辕瑞德哼声道,“不行,这花样的长旗袍身量,穿上高跟鞋,至少也得有你大哥的耳朵位置,才能体现出最好的效果。你们俩都太矮了,模特儿的事儿,稍后再说。”

两女郁闷地齐嚷嚷,三娘忙说还设计有鲜花图案的适合两人做春装,才安抚下来。

恰时,宝月从财务办过来,给宝仁签几份文件。

轻悠立即眼前一亮,扯了母亲过来,朝宝月身上递眼神儿。

现在的宝月,比起当初变化极大,若是熟悉的人也会说她已经判若两人了。

她和死亡几乎擦身而过,大病一场后,人也轻减了许多,脾气收敛了不少,性子也变了。以前最喜欢出风头的人,现在在家里做事说话都是最低调的那一个,除了那几次轻悠出事站出来说话,其他时间,都埋首坊子里的工作。

宝月把以前在沈家银号里学到的最先进的西洋记帐法,推行到天锦坊,使得整个坊子的财务动作更为简单明了,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

今日,她只着了一身素色格子纹长旗袍,曾经的波浪长发,早已经剪短,蓄成了齐肩的直长发,那张从不少于精心雕饰的脸庞也洗尽了铅华,如今架着一副几乎掩去半张脸的黑框眼镜。

要是不太熟悉她的人看到,真会以为是两个人,哪里还看得到当初芙蓉城的名花三小姐的半点风姿?!

“呀,小七儿,你干什么?”

轻悠一下摘掉了宝月脸上土里巴希的眼镜,笑得调皮又得意。

朝父母说,“爹,娘,大哥,你们看,怎么样?”

不用明说,大家都明白了轻悠的意思。

宝仁忍不住赞叹,“之前听哥们说,工作中的女人最美,真是不假。宝月现在的气质,真是很配这次的新布样。”

不仅因为宝月本身天生丽质,还有她和宝仁一样遗传自大娘的身量,高佻、纤细、优美,举手投足,都是浸淫了多年的大家闺秀气质。

尤其是现在,在洗尽铅华,去掉曾经那些过量的装饰品,朴素的衣着和含蕴的作风,将她内在的女性美特质完全烘托了出来。

轩辕瑞德立即拍案,“好,就让宝月做模特儿。等你四哥回来,就让他带她去几个出名有档次的沙龙走走。”

宝月被众人的决定吓到,忙要推辞,说自己不适合,不想抛头露面,只想好好帮家里打理财务。

轻悠给两个姐姐使眼神,虽然小五小六仍是有些不乐意,但也不好拒绝,都上前劝说。

锦纭说,“三姐,刚才爹和大哥说了,这新妆要模样还要气质,更要身量,咱家就你最符合这条件,你就答应了吧!”

锦绣也说,“是呀,咱们就是想做这模特,也没你的好身段儿,唉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呢,你还推辞什么,到时候进了沙龙转一圈儿,说不定还能觅个好郎君呢!”

轻悠心下叹息,这话劝得也太酸气儿了。

急忙将两个帮倒忙的推开,说道,“三姐,做咱家的新装模特儿,那也是工作啊!你做财务应该最清楚,现在要请一个小明星给产品打个广告,得花多少钱?稍有些名气的,那架子可大得不得了。

你也知道,咱们天锦坊向来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要想在这里一炮打响咱们的知名度,当然必须请大明星。可是现在坊子里的周转资金不足,正应该开源节流,哪,这也是你常跟大哥说的。”

轻悠从宝月经手的“财务”角度一分析,宝月立即放松了面容,开始考虑了。

她又欺上前,挽着宝月的手臂,“姐,你想想啊,要是你做了模特儿,咱们能省多少宣传费啊!等咱们的新春装的好名声在上流社会里流传开后,有了订单和销量,咱们才好做后面的宣传预算,到时候,恐怕那些想要出名又爱美的大明星,会主动找咱们请她们代言呢!”

“姐,你就答应了吧!你瞧,这料子多漂亮,跟你最配。”

宝月看着轻悠真挚的脸,心软下,终于点了头。

锦绣锦纭妒嫉地嚷嚷了起来,轩辕瑞德抚额,也同意了两人同去展示其他的布料款式,如此方才皆大欢喜。

……

恰时,锦业从外面回来,眉宇间有几分凝重,见到众人时,先应承下了父亲和兄长的要求,立即将一份报纸拿了出来。

粗黑的大标题写着:

谁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坊”?

麒麟锦声名未亡,凤凰锦横空出世。

两霸相争,谁当亚国纺织界龙头老大?

轻悠扯过报纸,问,“凤凰锦?这是什么东西啊?从来没听过啊!”

锦业又拿出另一份报纸,正是国民政府主办的,竟然也是一个首版,标题写着:

凤凰锦,亚国第一个拥有千年传承的纺织界专利,正式诞生。

“专利?!”

轻悠是第一个叫出声的,惊讶得死死攥着报纸,迅速将内容溜过。

锦纭还在念着内容,“……凤凰锦,前朝老佛爷最赞誉的秘密皇家贡品织缎,皇帝大婚唯一指定的民坊织造品,其独特的织造工艺,所织布料光泽如水,色泽随光线明黯、角度不同,千变万化……这,这不是咱们麒麟锦才有的特色嘛!”

锦绣怒斥,“这分明就是咱们家的麒麟锦。”

锦业恨道,“林家,真是地地道道的小人,拿着咱家的东西耀武扬威,招摇撞骗。还敢跟咱们的麒麟锦相比,太他妈可恶了!爷们儿这回真的怒了,林家这群该死的强盗土匪小偷,爷非上门踢馆去!”

一边撸着袖子,锦业一副就要冲出去的模样,教宝仁给拦住了。

锦绣又叫,“哎,快看这里……有内部传言说,林家锦笙织造坊,可能会成为国民政府空军制服的专门设计和制造者!可恶,林家竟然利用咱家的宝贝赚钱又赚名,太可恶了!这可是政府的订单,要是咱们的麒麟锦没丢掉,兴许就落在咱们头上,到时候……”

顿时,众怒沸起。

轩辕瑞德沉声一喝,止住了儿女们的激动和愤慨,三娘担忧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他压下话,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问轻悠,“小七,这专利是个什么东西?我记得上次姜恺之来芙蓉城时,提过这么一遭。现在,林家拿咱们的祖传秘技得了个专利,对咱们有什么影响?”

立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轻悠身上。

先前,众人又急又气,注意力都落在了林家这个死对头上,想着各种整制对方的手段,报复解恨,只有轻悠抓住了这次事件的核心问题,即:专利权的问题。

“之前在芙蓉城时,为了保护麒麟锦秘技的独家占有权,族老们多年以来战战兢兢,生恐被他人盗去秘技,失去轩辕家在纺织业的鳌头地位,亚夫就跟我提过专利权的事。”

“他说,东晁早在维新时期就引进了欧美国家的《专利法》蓝本,专门为保护像麒麟锦这样独特技艺的发明人,发明人专享使用权和商业运营权,若是其他人想要使用专利或进行商业运营,就必须向发明人缴纳专利使用费,否则,就是侵权,违法,会被告上法庭。”

众人一听,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纷纷诅咒林家的卑鄙无耻。

可惜在那个时候,国民政府的《专立法》才刚刚颁布,没实施更没大力宣传,专利局也是轩辕家人刚到应天府后才成立的。故而姜恺之当初到芙蓉城时,只想到了用文化局新出台的《亚国文化遗产保护法》来保护麒麟锦,其实并不合适。

真正能让麒麟锦不再担心被盗用,只有《专利法》一途。

锦业怪叫,“小七,照你这么说,咱家以后要卖麒麟锦,还得给他们林家交专利使用费了?他***,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卑鄙无耻的小贼竟然充真主人了,靠,那些审察专利的人,都是些没脑子的蠢货嘛!”

众人齐骂,更为愤愤不甘。

可心里也都清楚,林家本就在应天府和泸城两地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实力,那些官员们为了做政绩,审核级别自然降低,以林家的手段,各方打通关系那都是九牛一毛的事儿,换了轩辕家,其实也会那么做。

轻悠自责,“都怪我,要是我,我早点提醒大家,早林家一步申请了专利,咱们家就不会有这么大损失了。”

轩辕瑞德咬下牙,喝停了众人的辱骂不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骂也没用。小七,你看这事儿现在怎么处理最好,很显然,林家这一举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咱们不可能就此认输!”

轻悠点头,“目前,我所知道的《专利法》有地域限制,即是只在专利权申请的本国区域里有效。出了这个区域,那就无效了。”

锦纭立马双眼一亮,叫道,“那太好了,亚国的《专利法》现在只能约束在国民政府控制的区域,咱们把麒麟锦卖到其他地方,诸如华北,华中,租界区,洋人们手里,就不怕他林家人告咱们了。”

轻悠苦笑,“六姐,你忘了,咱们家的天锦坊是建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啊!”

顿时,众人又息了火儿。

轻悠又道,“不过,咱们倒是可以先在国外申请麒麟锦的专利,即时在国外建厂时,就不怕林家了。只是,若真要在国外建工厂的话,就必须找到用工成本和生产源材料比国内更便宜的地方,这样生产出同林家一样的织造品后,才有更强的竞争力。当然,若想要销往亚国的话,进了亚国还是得给林家专利费。”

众人听得郁闷得直叹气儿。

左右目前想用麒麟锦的工艺做文章,都越不过林家这道坎儿,还得被占便宜,心里就不爽得很。

轩辕瑞德接过话,“在国外申请专利和建厂的事,咱们从长计议。目前,咱自家人不能乱,新春样品的宣传,仍然可以照做不误。至于这个凤凰锦,先打探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找个熟悉国民政府专利权的人,来给咱们上上课,都学习学习。”

宝仁点头,“爹说的没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众人纷纷应和,已经很快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开始理智地思考对策了。

轻悠心下很佩服父亲的魄力和镇定,不愧是轩辕家的族长,轩辕家真正的主心骨。

商量好了应对之策后,众人便各自分头进行,打起精神应战林家了。

锦业去找自己的关系,打听林家的情况。

轻悠则陪同父亲去《专利局》打探消息,同时还计划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一下打专利权官司的事。

宝仁做为总经理留守大本营,主持坊子里的各项事宜,不受影响地继续进行。

宝月和锦绣锦纭也一样留下,配合三娘做新装的配件设计和制作。

临走时,三娘又拉着轩辕瑞德,低声说,“瑞德,咱们还不能将那件事告诉孩子们吗?这样锦业也不会那么冲动,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其实我可以……”

轩辕瑞德按下她的话,“秀秀,现在还不急。等我和宝宝先了解完情况,再说不迟。这次林家必是有备而来,咱们不能急。你放心做你的设计,其他的事都交给我们。”

轩辕瑞德安抚了三娘半晌,才和女儿离开了坊子。

……

然而,当他们一出门,就遇上了蜂涌而至的记者堵人。

“轩辕老先生,之前你们多次宣称自己是御赐的天下第一坊,现在林家的凤凰锦横空出世后,说新时代新社会,应该遴选新的‘天下第一’,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这多次宣传,自然指的是之前锦业身陷牢狱,以及之后的热汽球风波等事业。

保镖们一边挡着踊上来的记者,轩辕瑞德停下脚步看向那记者,“我们轩辕家早在前朝百年前,麒麟锦就是业内公认的天下第一锦。至于天下第一坊的名号,却是近五十年才获得的前帝御赐之名。林家也没说错,新时代,应该选出个新的天下第一。

但,这个天下第一,必须是实打实的东西,而不是通过偷盗强占来换上龙袍就能狸猫充太子的!”

记者们一听,立即激动了。

“老爷子,您这样说,是不是指林家的凤凰锦是偷你们家的麒麟锦啊?”

“老爷子,当前国民政府《专利权》保护的是先申请专利的人,你们现在晚了林家一步,是不是意为着以后你们若要生产麒麟锦,就必须给林家专利使用费呢?”

“还有传言,国民政府有意把空军军服的设计制造,都交给林家。老爷子,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轻悠心想,这不过是传言,多半还没定,到时候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老爷子,天锦坊是否已经决定要跟林家打专利权官司?这可是咱们国民政府划进代的专利权第一案呐!”

“老爷子,既然你和林家都声称自己是天下第一,为什么一直不申请专利,现在却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对啊,老爷子,林家在拿到专利时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也提到轩辕家的麒麟锦,并指出说凤凰锦的历史比麒麟锦更有久远。指出你们才是嫖窃者的可能性!”

这问的问题也越来越犀利没下限,直听得轻悠大皱眉头。

心下不得不感叹,应天府的记者嗅觉真是灵敏得让人害怕,很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

遂吩咐保镖,直接关门走人,拉上窗帘,视而不见。

听着记者们的问话,轻悠也才知道,早在锦业那次出事儿时,报纸上就陆陆续续有关于《凤凰锦》的报道,由于非头版头条,家人们对报纸新闻并不重视,就给忽略了过去。

而在过节这段时间,锦业的热激汽球出了大名,报纸上也都刊裁了不少评论文章,讨论凤凰锦和麒麟锦,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

那时候,他们家人为了避开热汽球造成的骚扰,还故意跑到较为暖和的地方去渡了几日假,错过了报纸上的火热新闻。

轻悠自己为了散心,也故意两耳不闻窗外事,玩得不亦乐乎。

这真是家人们过于保守闭塞的致命伤啊!

“爹,咱们以后得多多关注时事新闻了,不然老是这么背动挨打,真划不来。”

若“凤凰锦”真成了势儿,他们家的损失真是无法估量的。

之前在众人面前,轻悠不敢说得太重,现在面对父亲,将所有的隐忧都提了出来。

轩辕瑞德也表示会加强信息管理,提出先就从每日坚持看报纸开始,还要订洋文报,让轻悠给家人们翻译,让家人都学洋文,聘请洋人干员等等计划。

……

那个时候,泸城,林家大宅。

事实上,在轩辕家面临行业间的恶性竞争的同时,林家自己也正经历着发展史上最大的一次灭顶性危机。

锦笙织造坊在“清扫令”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店面被砸,刚备好的春装新料子都被没收烧毁掉,不少职员被抓进东晁的自卫厅受审,被打得死去活来,不堪刑训下,签了一个个莫虚有的罪名指控林家在向东晁进出口商品时,有不法行为产生。

从而导致林仲森在元宵佳节这天,被南云卫带的人,抓进了自卫厅受审,鞭子挨得小命去了半条。

这段时间,林雪忆到处请托关系,东奔西走地送钱托人抢救家族产业,营救叔叔。

从初一到十五,这一整个新年,林家人都没安生过。

等到林仲森的长子林少穆利用自己的关系,终于将父亲救出来时,林仲森差点儿就去了,在英国的教会医院里抢救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来。

而林家的产业,也遭受严重创伤,损失了泸城一半以上的门店,以及三分之一的制造厂被查封充公或者彻底停产不能再使用。

位于全国各地的几十家门店,也在总部受影响的半个月里,货源都断光了,加上周转资金也被冻结了一多半,工人连工资也发不起了,不少地方不得不歇业。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远在芙蓉城的那些“雪忆洋服店”。

“太好了,雪忆!咱们凤凰锦的专利新闻发的正是时候,你再加紧催催向兰溪,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们林家拿到空军制服的独家设计生产权。只要这个独家权一拿到手,咱们之前损失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以后,找咱们做军服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林仲森浑身还打着绷带,坐地贵妃沙发上,用仅剩的两根手指头捏着报纸,兴奋得又拍又打。他的一只眼睛还裹在浸着血的纱布后,声音有些漏风,一张一翕的嘴里,牙已经不齐全了。

可是,那只唯一能视物的眼睛里,迸出的都是极致的仇恨和恶毒之光。

林雪忆端着参汤走来,“叔,你放心,我天天派人盯着呢!咱们一定能拿到独家。想必今天轩辕家的人看到新闻,一定个个气得爆肠子。”

“哼,我恨不能他们一个个都爆心肝儿。我真后悔,当年在上海没下狠手还留了轩辕清华一条小命,也是念着大家都是同乡。哪成想,他教的徒弟轩辕轻悠竟然如此狠毒,仗着自己姘夫的力量,要把咱林家赶尽杀绝。幸好,少穆这孩子还混出了真本事,不然这次我恐怕……”

林雪忆连忙宽慰林仲森,喂他喝下参汤。

恰时,林少穆神色阴郁地从楼上走下来,听到这些话,心情更糟糕了。

忍不住斥说,“爹,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正经经商,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之前我就不同意去抢轩辕家的那个什么麒麟锦,凭我们在华南地区的产业和名望,你们坐享清福,养养花草逗逗鸟儿,过些清闲日子不好吗?

如果一定要扩大生产的话,多多开发欧美市场,我给你们找关系和门路。早就叫你们把东晁的那条线给掐了,才是赚钱的硬道理。你们偏不听!”

其实,若非林家贪图东晁的庞大进口额和市场需求,从四年前就一直跟东晁的纺织行业保持密切联系,利用林少穆与之联姻的川岛家,获取了成倍的高额利润,而专门在东晁的租界地里设立了太多的门店和工厂,这一次清扫令,也不会损失如此之大了。

商人在利益面前,就像婴儿在食物面前,柔弱得毫无抗拒力。

林仲森和林雪忆,都是如此。

说到这,林少穆的目光,扫了下林雪忆。

林雪忆低垂着头给林仲森喂汤,一声不吭。

林仲森一听儿子教训就不满了,直嚷嚷着林少穆不懂事,不理解父亲的苦心。

“要没有我赚钱,你哪来钱去周应那些贪官污吏。混了这几年,才终于捞上个司长助理的职务,一个七品芝麻官儿罢了,赚的月钱还没你爹我一天的收益高!”

林少穆叹息一声,没有跟父亲再争辩。

他在官场磨练这几年,性子已经变得比当年沉稳许多,见老父如今能拣回一条命,还能这么精神抖擞地嗷上几句,也就罢了。

其实,林少穆的职称虽低,事实上干的事儿却远非林仲森所想的那么简单。

林雪忆很清楚,要是钱真那么重要,之前她塞了那么多钱进去都石沉大海了。在遇到这种事时,有钱也得看你有没有资格送出去,人家待不待见你。

事发前,林少穆到华北去办事儿,足有半年多不在,终于在春节时赶回来,林雪忆将事情一说,没花三天就把人救出来了。

这一切已经能说明问题,她这个表哥终于有些真本事了,这让一惯有些看不起的心态也重新调整了一回。

林雪忆继续当两父子的中间人,打圆场调停。

“表哥,这次多亏了你,把咱们剩下的资源全转到了安全的英国租界,我们才能留下一多半的实力重新开始。这次国民政府空军制服的独家生产权,你可一定要帮我们盯牢了,千万别让别家挖走了。”

林仲森更为强势地要求。

林少穆眉头拧得死紧,“我知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我收集齐证据,就把轩辕轻悠这个卖国求荣的女人给绳之以法,也算为咱们亚国百姓除害了。”

虽然林少穆说着不喜他们的经营风格,但林雪忆也丝毫不担心林少穆不帮忙,毕竟这胳膊打落还连着筋,都是一家人,家都倒了,你一人再风光又有什么意思。

她把轩辕轻悠和织田亚夫的事一说出后,林少穆似乎也并非完全不知情,便立即表示绝不会放过轩辕轻悠。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

林雪忆觉得自己也是大难之后有厚福,如今向兰溪的承诺加上林少穆的能力,打跨轩辕家都是迟早的事儿。

你织田亚夫能力再大,也还是个异国人。这次“清扫令”也终于在触到英法美德等国家的共同利益时,被迫解除了。

只要织田亚夫没把轩辕轻悠带在身边,轩辕轻悠只要还待在亚国的势力范围内,就逃不脱被清算的结果!

那代价,林雪忆发誓,绝对让轩辕轻悠比当初被当众强暴,还要痛苦千万倍。

……

“爹,雪忆,你们这两天就在屋里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暂时都交给我处理。”

“少穆,你不用去政府上班成么?”

“没事儿,我的职差本来就很自由,你们不用担心我。”

林少穆要离开,不想一晃眼看到楼梯口那畏畏缩缩的身影,登时气得大喝,“川岛静子,你藏那儿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谈话。你给我出来!”

他几大步就冲了上去,在川岛静子可怜的哀求解释声里,将人粗鲁地拖下楼,摔在客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整个过程,川岛静子都紧紧护着小腹部,泪如寸下,也没换得丈夫半丝温情和怜悯。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装可怜。我爸,你公公这个新年差点儿就没了,你他妈在干什么?你半点儿忙不帮,竟然躲在楼上偷听。我他妈真要怀疑,我家遭的这些倒霉事儿,是不是你给你们东晁人通的风报的信!”

“不不,少穆,我是林家的媳妇儿,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我,我也有去自卫厅求他们,可是,他们不相信我是东晁人。我……”

因为林少穆在川岛静子嫁来时,就把静子的东晁人身份证给烧掉了。虽然她会说东晁话,也不被人相信,更何况她还嫁给了亚国人。在东晁,也一样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有人帮助她一个软弱女子。

她在自卫厅守了两日,凄风雪雨,无食无水,昏倒了被好心人送进自卫厅的医务室。后来因为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她才决定赶紧回林宅。

可惜,林少穆对她的误解和陈见已经根深蒂固,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之前一回来就想对她寻欢,被她拒绝扫了兴,大发脾气下楼下。这会儿更是气上加气,就开始拳脚相加。

“少穆,你听我说,我是有原因的,我没有不救公公,那天我在自卫厅里昏倒了,我……”

可怜,不管她说什么,丈夫也不理不睬,那阴冷至极、宛如看仇人般的眼神,随着沉重的拳脚,落下来,终于打掉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和信任。

她嫁错了,她的丈夫永远不会给她幸福了,这个家,根本不属于她。

最后,川岛静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用纤弱的背部去承受男人野蛮无理的攻击。

林雪忆心下另有一番计较,才出手救了川岛静子,让佣人扶进屋里,回头劝说林少穆。

林少穆恨道,“等轩辕家的事了了,我一定要休了她。再让她待在这里,我宁肯出去住酒店。”

林仲森也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随便儿子处理女人的事,还说若要再娶,就必须娶个门当户对,对家里有帮助的回来。

林少穆对此哧之以鼻,也不想跟父亲再理论,直接走人。

静子在楼梯口听到男人的宣言,浑身如置冰窖,整颗心已经碎裂成灰。

不知道该后悔,还是该彻底绝望。

当年在东晁,听说林家遇难,林少穆被抓起来时,她就想去救人,可是却被兄长以不安全为由关在屋里几日不得出,其实是怕惹上身。

她好不容易逃出屋,拿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去救人时,林少穆已经被左大将军给放了出来。

当时林少穆昏迷,那只中枪的腿差点儿就没了,都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她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想要解释。

可是还没有等他醒过来,她又被哥哥抓回家,说林家的家财都被抄了,以后根本没有攀附结交的必要性了。

无耐,当她再次逃出来见他时,林家已经因轻悠的关系,重获新生。

她的出现,在他眼里变成了只知趁吉避害的势利鬼。

不管她怎么解释,他眼里的那抹只属于她的热情和渴望,已经冷却,甚至渐渐开始对她冷言冷语,不理不睬了。

哥哥继承了川岛家的家业,林家的情况突然又好转了,而且还获得了专属的进出口权,为了讨好林家做亚国人的生意,硬将她嫁给了林少穆。

她想,即是夫妻了,他应该会给她机会,慢慢重新接受她。想,只要尽力解释,他终会相信她的。

可林少穆的心结太重,已经晚了,他根本不相信,新婚夜时,她没有落红,他更多了折辱她的理由。

可她总是抱着希望,等着那个曾经见着她都会眼红结巴的青年,有回来的一日。

然而这一等,就是五年。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碎,让她终于明白:

那个阳光中的腼腆青年,再也回不来了。

------题外话------

大家感觉没错,林少穆,就是个典型滴“渣男”。

他后面会不会变形,会变成什么样儿?

静子姑娘后面还会有不少戏份,她会不会获得幸福?

大家拭目以待吧!

帝国奢爱 36.麒麟与凤凰之争2

这天,轻悠陪父亲到了专利局,询问申请专利的事,就被咨询员冷言冷语相待。

后来塞了好些银钱,对方才勉强地卖给了他们一本专利申请手册,一直都是副不耐烦的模样。

当听说他们姓轩辕时,立马就变了脸,喝来执勤的警卫要赶人。

“原来你们就是林小姐说过的骗子家族,仗着和林小姐家同样来自芙蓉城,就想招摇撞骗,抢别人的专利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这瞧着一副人模人样的,原来心窝子这么黑!滚滚滚,我们这里是光明正大办正事儿的地方,不是你们这些骗子可以来的。警卫,快把这一老一少两骗子给我赶走。呸,不要脸的东西!”

唾沫飞来,轻悠急忙挡在父亲面前,挨了个正着。

气不过的十郎上前就要出手。

轻悠急忙喝叫阻止。

旁边的警卫一看这仗势,立即冲了过来,执枪就要对十郎动手。

轻悠吓到,上前卸了警卫的枪,要拉回十郎,警卫们却全部拥了上来,她大声说是误会,那咨询员却叫得更凶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喝令警卫动手抓人。

眼看着流血冲突即将发生,一个刚刚从专利局里跑出来的人喝声打圆场,凭着其部长级别的身份以及在大总统身边的地位,迅速将事情按下。

资询员不得不当场向轻悠和轩辕瑞德躬身道歉,赔不是,哭叙求饶,还是被那人带的助理报到了局长处。

不巧,这位专利局局长能坐上这个肥差,也多得此人帮衬说好话,自然不会在恩人面前徇私,立即将那资询员降级到了打扫厕所的卫生员。

所有当勤警卫员也被扣了半个月的薪奉,悔不当初。

受罚时,有人忍不住就嘟哝出了事实真相,原来这一干子人都在林家的凤凰锦获得专利权时,被林雪忆邀请吃了顿大鱼大肉,兼带拿了犒劳费。声称,以后只要是轩辕家的人到专利局来,必不给其好脸色。

轻悠听得,真恨不得立即冲到林雪忆面前抽她几个大巴掌以泄今日之气。

一想到当初在芙蓉城为了保住麒麟锦,父亲还不得不向百合子下跪,这其中也有林家的原因,就恼恨不矣。

轩辕瑞德拍了拍女儿的手,“小七,你还没介绍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对方笑称无所谓,气度非凡。

轻悠忙向对方福了身,介绍道,“爹,这位是咱们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长,陆部长。当年我在港城时,遇到疑难,也得到过陆先生的指点。”

轩辕瑞德立即拱手,“陆部长,承蒙您照顾小儿,真是感激不尽。”就被陆维新拦住了。

“不敢当。老先生您千万别客气,这点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比起这个,您这宝贝女儿可救过陆某的性命,那才是天大的恩情。陆某无以为报,也只是尽点绵薄小力罢了。”

轩辕瑞德不解,以眼神询问轻悠,轻悠不敢说那是江陵城时发生的事,当时她和锦业可被父亲训得极惨。

陆维新见状,便将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一说。

轩辕瑞德欣慰地表示,这般互助都是缘份,陆维新也是性情中人,听得此话,颇感快慰,便跟轩辕瑞德边走边聊了起来,了解两人到专利局的原因。

随后便说,“轩辕家的麒麟锦,我当年也听父母提过。我曾外祖父当年出使大不列巅王国时,带去的礼物里就有你们的麒麟锦,听说女王陛下十分喜欢,公主们都抢着要,成为一代珍品。”

陆维新的祖上,也曾是前朝那位有名的洋务大臣的亲戚,也出过好几位有名的外交大臣,品阶皆在三品以上,算是前皇朝的中流砥柱之臣。

这一听,轩辕瑞德急忙请教应对之策。

陆维新也面有难色,“虽然你们麒麟锦早有盛名,可在最近十几年里,前皇族落没,国外纺织市场的冲击下,声名已大不如前。而且,国民政府主张去旧迎新,不会承认前皇朝的所谓‘天下第一’,且主张自由竞争,只会认为你们两家拥有相同的技术,而早申请的人自然最先获利。”

“另外,如果你们要状告林家盗取麒麟锦。这并不属于《专利法》的范畴,而是《民法》该管的事。可是,案件发生地在芙蓉城,地理偏远,难于取证,也无法立即定罪。林家现在华南的声誉比你们要牢固得多,若他们在法院多多活动一下,可能这案子一托就是几年,你们也托不起。”

“而且,现在专利局刚成立,我这个老同学急于做政绩,这次‘凤凰锦’的成功宣传让他大受裨益,要他撤销其专利那等于是自打嘴巴。我想,就算凭我的面子,恐怕也不可能让他退步。”

陆维新苦笑,直觉轩辕家这时进退两难的处境,跟自己也不无不同之处。

轻悠问,“以先生之见,现在凤凰锦夺我家麒麟锦之名,已经再无转换之余地了么?我们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秘技,就这样被人镖窃,教我们怎么甘心呢!当初,恺之还说我们家的麒麟锦可以成为受保护的亚国文化遗产,现在……”

陆维新不禁有感而发,“唉,世事就是如此残酷。妄我亚国千千人子抛头颅洒热血地救国救民,却仍抵不住敌人的糖衣炮弹加大棒政策,百年家族秘技又算什么,现在恐怕连咱们的千年文化和民族尊严,都要毁在达虏手中!”

轻悠疑惑,“陆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维新摆摆手,调回话题,“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如果你们有法子跟林家私下解决,迫他们让出凤凰锦的专业权,即时再以升级专利发明的名义将凤凰锦更名为麒麟锦,也是可行的。”

父女两同时低呼,“让林家自动交出专利权?”

这可能吗?

……

“绝对不可能!”

回家后,轻悠将情况同大家一说,锦业第一个回答。

他今日一口气跑了几个地方打探消息,获得的情报十分让人忧心。

轻悠仍抱着一丝希望,说,“我和爹咨询了应天府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他们有打过专利权官司的经验,建议我们可以两手准备。一方面跟林家打《民事》官司,同时打专利权官司。双管齐下,迫使其私下找我们和解,即时咱们再想办法,让他们将专利权让出来。”

锦业紧蹙着眉头。

宝仁气得捶了下拳头,“小七,就算此事能成,为咱家挽回最大的损失,可也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平啊!”

其他人都愤愤不平,“对啊,明明就是咱们家自己的麒麟锦,被林家小贼强占了去,到头来咱们还要拿钱赎回来,简直欺人太甚!”

锦业接了口,“不可能。依林家现在的情况,他们只会跟我们死嗑到底,也不会松半分嘴。”

“为什么?”众人皆惊。

锦业的脸色更深了,目光扫了下轻悠,“过年时,泸城东晁租界的清扫令,让林家损失几近过半,他们的工厂和门店都几乎关门大吉,听说在其他地区的门店也都遭遇供货危机,关门歇业的不少,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众人立即拍手叫好,兴灾乐祸,纷纷叫骂林家果然是罪有应得,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这不就倒大霉了嘛!

同时一个个的还猛朝轻悠竖大拇指,觉得多半是亚夫为了保护她,才故意折腾林家给他们轩辕家报仇来着。

轻悠微愕,她没想到亚夫会这么快就动手了。但细下一想,又觉得并不意外。毕竟,依他的性子能容忍这么久才动手,已经非常难得。而他也没有直接痛下杀手,而是施以严惩,也算是兑现了当初,对她的承诺。

锦业叹息,“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林家面临如此大的损失,必然是想要从咱们身上找补的,任何事也改变不了。而且,林雪忆也知道小七和亚夫的关系,一定会把这笔债算在小七头上,还不知道后面要出什么阴招来整咱们。”

众人又担忧地看着轻悠,纷纷提议再多请些保镖和护院。

轻悠明白了哥哥的担忧,也沉默了下来。

想到过小年时,姜恺之意有所指地提起泸城的清扫令活动。她在隔日,就提议请家人去温暖的温泉地渡假,错过了那段时间被闹得风风火火的清扫令行动,同时也错过了林家窃夺麒麟锦名誉的关键过程。

最后,轩辕瑞德宣布专利权一事,只能从长计议,短时间内保证天锦坊春装订单的销售和新产品的研发。

便各自散去休息了。

这一夜,轻悠辗转难眠,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

隔日一早,锦业又匆匆离开了家。

他直接来到父亲和小妹所说的那家洋律师行,准备再咨询一下打专利权官司的事。

洋律师说的果然和父亲小妹说的一样,没有多少变化,不管他又提了其他的情况,也都直摇头。

锦业心下不爽,直觉这洋律师声名大,却不怎么靠谱儿,便走人了。

才走出大门又发现自己忘了拿给洋律师点雪茄的打火机,立即调头去取,却让他撞见了林家的人。

“约翰,多谢了。等他们轩辕家的官司一败诉,我林家定然重谢,你想要车要房子就一句话的事儿。另外,我林家产业上的所有大小官司,都由你们事务所负责了。”

竟然是林少穆,轻松自在地坐在洋律师的黑木大桌上,拿着锦业的打火机给两人点烟。

点完之后,眼露轻蔑之色,就把镶着纯金和宝石的打火机,放进了约翰的上衣兜里。

锦业暗自咬牙,却没有立即冲进去,转身走人。

林少穆得意无比地离开律师事务所,刚走到车前,就被突然横冲出来的人,一拳头打中侧脸,身体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弄脏了一身漂亮的灰色西装,幸而被两个保镖给扶住了。

“姓林的,你他妈好样儿的!偷了我们家的麒麟锦,还在背后使这种下三烂的招术,你以为哥们儿我会怕你这种不入流的雕虫小技!”

林少穆抬手挥开了要反击的保镖,冷笑,“我道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律师事务所门前殴人,原来是轩辕家最不长脑子的小四。”

想当年,做为林家受宠的大少爷的林少穆,私心里最看不起整天**鸣狗盗的纨绔轩辕锦业,私下里,彼此争斗攀比,也没少了去。

眼下更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却都捏着一把劲儿,只拿眼神狠斗。

锦业啐了一口唾沫,“我呸!你们林家的人才他妈不长脑子,知不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是时候未到,到了时候,就算你祖宗十八代都跪在爷的脚下,爷也要扒你们三层皮,再他妈一脚踢回臭茅坑去。”

林少穆狠色毕露,“轩辕锦业,你家仗着轩辕轻悠那小表子的床上功夫勾搭上东晁姘夫,仗势欺负我林家人,你们又高明到哪里去。”

“哼,对待小人,我就仗势欺了又怎么样!你们家林雪忆那烂表子有本事,也他妈去姘一个淫夫回来瞧瞧啊!”

得,两人越骂越不堪入耳了。

“轩辕锦业,你别得意。勾结外贼这种卖国求荣的报应,你们轩辕家也迟早要还。”

“林少穆,你家利用川岛家做东晁人生意,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我家堂堂正正做生意,至少也比……”

轩辕锦业冷笑,林少穆似乎也觉得这理由太窝囊,瞬即换了口。

“现在我家已经跟东晁断得干干净净,还有不供代天之仇。我就等着看,你们轩辕家什么时候成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我呸,你休想。”

“轩辕锦业,回头奉劝你那个小表妹一句,夜路走多了也会撞见鬼的!她跟那个魔鬼,迟早不得好死,你们轩辕家也会因为他们彻底覆灭!”

“靠,老子怕你。就算老子覆灭了,也一定拉你们林家一起下地狱!”

轩辕锦业追着汽车大骂,还砸了几坨脏雪。

等他冷静下来,更为忧心了。

可他怎么也不甘心,想来想去,最终想到了找姜恺之帮忙。

……

林少穆擦掉嘴角的血渍,将染血的帕子扔出了车窗。

车停在了大总统府,他未经盘察,就顺利上到三楼,进了大总统日常办公的办公室。

在行了个结实的军礼后,他开始作诉职报告,“俄皇表示,绝不会轻易认输,在我方的支援运到后,会尽快选择最佳反攻时间,让织田亚夫有去无回。关于这一点,属下会加紧督促俄国方面的进军步伐……

关于战斗机的问题,目前仍无法完全解决,虽然比不上东晁生产的那种零式战斗机,但用来对付完全没有空军力量的华中屠家,绝对没头问题。目前,咱们最缺的就是优秀的飞行员,属下以为……

另外,北平方面的新闻消息传递受阻,织田亚夫的情报力量十分强劲,将记者们拍到的屠杀照片全部销毁了,连英国美国记者也一样。他们在占领区实施的同化政策,简直就是灭绝我华夏子民的尊严和人格……”

当所有的内容报告完毕后,林少穆低下头,“属下无能,没能完成大总统您的交托,愿自请削去薪奉,捐赠给战乱的失学儿童和妇幼福利院。”

姜啸霖摆了摆手,“少穆,比起当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敌人太狡猾,也太强大,不是我们轻易就能打败的。”

“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以救国救亡为己任。属下当年在东晁身陷囹囫时,就发过誓,若有机会,一定让东晁人血债血偿,为重新统一我亚国,不惜一切代价。属下相信:有志者,事尽成!”

姜啸霖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又就当下的时局讨论了一番。

末了,林少穆试探性地询问,“大总统,我同英法美几国大领事已经达成了协议,织田亚夫清扫令也取消了,目前泸城的秩序正在恢复中。咳,我家也损失惨重。不知道空军飞行服的设计,能否让我家也试试?

前不久,我家的凤凰锦才申请到专利,我家六代经营纺织业,我对家里的实力有信心。”

姜啸霖笑了,“你这小子,还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爱家好男人啊!”

林少穆又尴尬了,“这,其实不瞒您笑话,我妻子也是家里包办的。当年在东晁留学时认识的东晁人,我想此事结束后就休妻,响应大总统您的新生活运动,自由恋爱结婚。”

姜啸霖很喜欢林少穆的坦白和率直,这是做为心腹的人必须坦露的弱点,也是对方向他表忠的一种暗示。

遂点了点头说,“空军基地的后勤运作,是我母亲在把关。我回去跟她说一声,若无意外,相信少不了你们林家的好处。”

“谢谢大总统。”

……

姜家

姜恺之和轩辕锦业谈过话后,让其等在会客室,便去玻璃花房找母亲。

姜母穿着深蓝色的粗布工作服,还戴着口罩,拿着小铁铲和水筒,手脚身上都是污泥,头发全塞在了工作帽里。

要不是亲眼所见,一般人很难认出平日雍容华贵的姜夫人,会有如此邋遢的一面。

“妈?”

“恺之,你又不戴口罩就跑进来了?快快快,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姜恺之勾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姜母拍了下儿子的肩头,轻斥,“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跟妈妈调皮。”

在种满了各种草药的花房里,其中不少是姜母养了几十年的珍贵药草,在特殊的季节会释放特殊的气味儿,一般人若闻多了就会引发症状。她自己浸淫多年,早已经有了良好的抵抗力,儿子却不然。

姜恺之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引母亲出花房,否则母亲一折腾起来非到天黑叫吃饭是不会离开她这些命根子的。

“说说,什么事儿让你冒着浑身长豆子的危险跑进来?”姜母一边脱掉工作服交给佣人,一边整理仪容。

姜恺之也不废话,直接说,“妈,我想给轩辕家讨个公职。”

姜母好笑,“公职?这事儿应该找你大哥讨才对,怎么找上妈妈了?”

姜恺之便将几份新出炉的报纸摊在母亲面前,把凤凰锦专利权和轩辕家祖传的麒麟锦的情况,一一做了说明解释。

姜母说,“你心里向着轩辕家,当然为他们说话。万一,骗人的就是轩辕家呢?你瞧,这报纸上的记者评论也说得有理,如果轩辕家早便确定麒麟锦的拥有权,就该在到了应天府后第一时间申请专利。

可他们家却没那么做,这仅仅是一句忘了,不知道专利局的存在,就能揭过的?也或许,这就是心虚不敢接受专利局的审核。现在事情闹开,影响了他们在应天的生计,逼急了才不得不找你这个后门儿来说项。

恺之,这人心之间,可要识清。”

姜恺之立即反驳,言辞间也对林家颇有微辞,为了表示自己的公正,还举手要发毒誓,力求母亲帮忙。

“妈,你也没说要把空军飞行服的设计制作权给林家,他们就乱对记者发布这种消息,居心叵测,非正经商人所为,我觉得如此重要的事,不能交给这种小人来办。”

姜母笑笑,喝茶不语。

姜啸霖正好回来,听到弟弟这最后一句,便道,“如果我非要把这差事交给林家,你是不是也要跟我争较一番?”

“大哥!”

姜恺之站了起来,心下暗呼糟糕,表上却不动声色,直视其眼。

姜啸霖脱下外套,将公文包和围巾都交给佣人,径自坐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态度闲适从容。

话说这姜家三子里,就姜家老大的性子最像姜家二老的沉稳厚重,但年轻时的姜母性子却偏像于三子,故而三子在父母心中很受宠,而老大最稳重可靠。

姜恺之默了一下,立即想通一事,“大哥,是不是林家人也跑你面前求差事了?你才会这么说。”

姜啸霖道,“如果我说林家并没像轩辕家一样,跟来走手门儿呢!我就是不喜欢轩辕家的某些作为,不想让某人又借花献佛,却是空将满腔热情赴流水。”

姜恺之被兄长埋汰得脸颊发红,回头向母亲求救。

姜母问长子,“啸霖,既然两家都找上门来,这事儿就复杂了。要是你真把活交给了林家,恐怕会落人口实。”

姜啸霖却冷哼一声,“我最近落人口实的事多了,也不差这小小一庄布匹生意。”

姜恺之急了,“哥,自打东晁在北平胜利后,丁家一直找不着咱家的漏眼儿。这次要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专营权给了林家,难保不被丁家说成咱们独断专行,拿纳税人的钱不当钱,搞官商勾结,中饱私囊。对于你之后的连任竞选,有大害啊!”

姜母听了,看着长子直笑。

姜啸霖面对母亲的笑眼,心头气一拱一拱地,只喝茶,不说话了。

姜父和二子姜少言回了屋,也加入了空军军服专营权的口水大战。

姜父曾是皇朝末期御驾亲封的探花郎,文采一流,任应天府知府一职近十年,后国民政府成立,曾任临时政府总理。认为幺子的顾虑没错,提议组织公开招标活动,全透明化地竞争,由几方人员评判,裁定,即公开,也公平公正。

姜少言笑侃,说最好组织一个空军军服时装发布会,让所有空军军官穿上参赛的衣服,让台下观众举行不记名投票,即能展现国民军官的英雄之姿,提振士气,同时也是非常好的征兵宣传广告。

当然,姜少言的他太过花俏的创新式提议,被家中另外四人都无视了。

姜啸霖虽心有不喜,却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建议,以避免政敌的口水攻击为先,接受了“公开招标”的方式。

最后,做为空军基地的第一大投资商的姜母,拍板敲定了招标的基本流程。

“做为投资商,我算评委之一。做为国民政府,也要派出相应的官员监管整个招标流程的合法公正化;同时做为纳税人的民众,也该选出代表参加投票;最后,做为最终军服的使用者的军方,也要派出一个代表团,包含空军军官们,参加试衣、评选和审议。”

话还没完,姜恺之拍了下手,直说这样多方监察,再公平不过。

姜父和姜母笑看一望,补充,“恺之,既然要公平招标,也就不可能只有林家和轩辕两家,政府公告一登报,到时候的竞争者可不少。咱们家的亲戚朋友,可都是轩辕家的劲敌咯?”

姜恺之拍胸脯表示,不怕竞争,就怕专权专制。连饭也不吃,回头就去客房找轩辕锦业报告好消息了。

他这一走,姜啸霖沉着脸揉眉心。

口气有些闷,道,“爸,妈,你们就这么纵着那小子,合适么?他简直就着了轩辕家的魔了,连小年夜也不回家过,跑去人家家里抱大腿。简直……”

姜母拍了拍长子的膝头,“儿子,恺之的事和他自己的人生,由他自己决定。爸妈只能引导你们,而不是限制阻拦。如果你心里不愿意,你也不会答应你爸的提议了。

再来,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该休息一下了。带真琴出去散散心,赶紧给咱们造个小孙子出来,你们结婚都三年多……”

恰时,长媳向真琴过来,听到婆婆的话,脸上羞涩,满眼期待。

姜啸霖一无所见,摆了摆手,“不行,托宋家关系买来的战斗机还有问题,战斗飞行员的选拔破在眉睫。这事儿我都必须盯紧了,哪有那个时间。”

向真琴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

话说轩辕家获得了竞标权后,可谓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锦业非拖着姜恺之到轩辕家吃了顿晚饭,以兹感谢,两人喝得醉成了泥。

“恺,恺之啊,你,你真他妈……够哥们儿,哥没白认你这个……兄弟!哥保证,只要……只要亚夫他下岗了,回头,回头咱一定把小七……跟,跟你凑对儿。唉,唉,你别摇脑袋,啊,啊……再不济,哥,哥还有两个如花,花玉的妹妹,也不差啊……”

轻悠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直叹气。

锦纭听着哥哥的话,羞红了脸,殷情地表示要送两人回房歇息。

轻悠担心锦纭犯原则性错误,不得不跟着姜恺之。

等到终于将人安稳当了,她又叮嘱了下人们一番,明白告戒了锦纭。

锦纭哀怨地说,“小七,我知道恺之哥心里只有你。可是,他就算不爱我,我能这么看着他就够了。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儿的。不说你,我娘要知道也会打断我的腿的。”

轻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留下锦纭,安心离开了。

有时候,家人间的信任,更是一把利器。

轻悠直接去了父母院里,母亲果然还等着她。

母女两再见面,兴奋欣喜之情溢于颜表。

“娘,你是不是已经有不错的点子了。”

三娘点头,便立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布料,“我觉得,若做空军军服的话,在布匹的选料上,便是重中之中。”

“呀,这布不就是……”

母女俩这一聊便至深夜,直到轩辕瑞德不满才分手。

……

隔日,林家获知了公开招标的事。

林仲森气得当场打破了碗碟,喝骂,“该死的轩辕瑞德,卑鄙小人,无耻贱人。”

自从被打至伤残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儿回来后,脾气变得暴躁难测,似乎长年压抑在心底最恶毒的一面全暴露了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之前不是说完全没问题吗?不是说你立了大功,你的上司一定会帮忙我们吗?我就知道,咱家要是全靠你这不成材的东西,迟早玩完。妈的……”

林仲森骂咧半天,林雪忆劝说也不听,愤怒得将手边的东西几乎砸光,最终将所有人都砸跑了,留下一人在大厅中喝呼叫骂,一片狼籍。

屋外。

林雪忆说,“哥,这次又是轩辕轻悠求的姜恺之,对不对?我就知道这小贱人一定跟姜恺之有一腿,不然怎么会不计回报地帮她。她竟然还好意思跟向兰溪说,只爱织田亚夫一人,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贱祸,骗子!”

林少穆猛抽着烟,烟雾几乎抹去了面目。

他也没料到明明十拿九稳的事,会突然就变了褂。就算心里再不满,他也不可能对着大总统叫嚣。思考对策,才是他目前应该做的事。

一脚捻尽烟头,他眼底都是阴沉至极的死光,“雪忆,不管怎么样,咱林家能不能渡过这次难关,就全看你的手段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轩辕家有资格参加招标,但大总统休恤我一番辛劳,让我以政府官员的身份参加评审,到时候……”

林雪忆一听,双眼大亮。

两兄妹商量好事后,才各自回房。

然而,林少穆满肚子的怨气仍未发泄,直接一脚踢开了川岛静子的房门,大声喝骂着,就想先拿人出口恶气。

哪知叫了半天也不见人,迅速走遍几间房,更不见半个人影儿,叫来佣人一问,全部摇头不知少夫人去处。

半个小时寻觅家中内外后……

“少,少爷,不好了,夫人衣柜里的衣服少了好几件。夫人可能已经,已经……离家出走了!”

林少穆愤怒狂吼,一夜间砸碎了女人房中所有的东西。

------题外话------

嘿嘿,亚夫教轻悠开飞机嘛,也不能白教,是不?

这次先报复一下老一代的坏蛋,咱清华小叔还在美国享福,林仲森已经彻底残了哈!

大家猜猜,这四年,林少穆有没有在外面养私生子哇?

ps:国内战机的使用呢,有一段历史具体时间俺不介绍,情况就是有机无人或有人无机。大家多数时候看到的是洋人炸咱们,咱们貌似很少去炸洋人。所以,俺借用的就是这样的背景。嗯,对头,一切为了咱主角服务。

以前大家都把山崖准备给女主殉情用。

现在我们更喜欢把飞机准备给女主拿来出风头。

大家懂滴!

37-38

帝国奢爱 37.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有自信

——亚夫,你送给娘的礼物太棒了,帮了我家好大的忙呢!

——虽然麒麟锦专利权的事,我们又被林家摆了一道。但柳暗花明又一村,终于有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同林家一较高下。空军飞行服的专营权,我们天锦坊势在必得!

——亚夫,东晁的樱花,要开了吧?好像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樱花对下喝过樱花茶了。这些天,我越来越怀念以前在荻宫的日子,真奇怪!姐姐们说,只有老人家才喜欢回忆,她们都说我老了。哼!我才不信,我想,我是太想你了。

——亚夫,不知道四月的美国,会有樱花吗?

——哦,我又发现一个小小的难题,咱们去美国结婚的话,穿什么礼服呢?穿东晁的,爹娘大概会不高兴,穿亚国的传统旗袍,我怕你难过,穿西洋婚纱的话,我俩都会被批斗!唉,最近不都提倡国际化了吗?为什么大家的思维还是那么“不国际”呢?

轻悠停下了笔,画了个皱鼻子的表情,对着信纸挤眉弄眼。

自打上次被某人笑话,毛笔字有退无进,她改用最新生产的依金笔写信了,不但能写很多字,还不容易看出字的好坏来,这让她沾沾自喜了好久。

“轻悠,好了没呀,要出发了!”

外面传来了姐姐们的叫唤声,十郎也进门来询问。

轻悠赶紧地写上最后一句,将信封好,交给了十郎,要立即送出去,就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掉了。

十郎将信交给了轩辕家安插的一个小厮,便追上了轻悠。

今天,所有竞标公司都要到政府办公厅,参加“国民政府空军飞行服公开招标新闻发布会”,也是所有竞争者的初次见面,底下的暗潮汹涌自不言说。

轻悠出来一看,五姐六姐打扮得叫一个花枝招展,就像去参加社交舞会,不由翻了个白眼。

锦纭一看轻悠来,忙摆了个pose,询问好不好看。

锦绣当了母亲含蕴了几分,但故意绕到妹妹跟前,展露丰腴诱人的身材。

轻悠扯着唇角,不知该说啥。

轩辕瑞德三娘和宝仁过来,一看这阵仗就把两人斥了一顿。

“我们是去开新闻发布会,不是去走秀。你们穿得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还以为我们轩辕家是开夜总会的,靠着女人脸面混吃混喝的吗!”

两女郁闷地低下了头。

三娘本想劝说几句,宝仁先开了口,“爹的考量不无道理,我们竞争这个专营权,首要展示的应该是我们的专业水准和实力,树立咱们天锦坊的专业形象。我觉得,你们要不换身像小七一样的职业洋装,跟我和爹的西装相搭配,应该更合适。”

两女嘟哝,看向轻悠的眼光叫一个妒嫉恨。

轻悠如芒在背,忙说,其实旗袍配西装,中西合璧,更有对比效果。

三娘也表示,这样的视觉差正是当前的流行。

最终,女人们帮女人说话,两女换了身素雅端庄的旗袍,才一道出了门。

负责管车的锦业一看两妹妹的新模样,便大加赞美起来,两人的心情终于大好。

虽然,这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插曲,稍后却产生了奇妙的结果。

……

市政办公厅前,一条红地毯的两侧都站满了记者和围观老百姓,镁光灯不时砰响闪烁,前台还伴有军乐队演奏,场面十分热闹。

走在红毯上的竞标人不时被记者簇拥提问,借机宣传,自我鼓吹的不占少数。

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纯属巧合。

轩辕一家刚下车,林家人也刚好到场。

咔嚓一声大响,刺目的灯光闪过,让这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的两家人,同时眯起了眼。

争斗,从这一瞬,正式拉开。

“喂喂,哪家报社的记者,谁准你跑进来的,快出去!”

这位胆大的记者立即被冲上前的警卫,从红毯正中拖了出去。

而在他的胶片上,留下了一张十分有趣的画面。

一边是轩辕家人,一边是林家人。

轩辕家除去保镖和重要的随从,均皆气宇不凡、相貌堂堂,轩辕夫妇带着两子三女,儿子英挺俊拔,女儿美丽端庄,一副团圆美满状。

林家人倒也不少,只是做为大家长的林仲森形容实在不堪,就算穿着正式西装,也掩不住缺耳少眼断腿没胳膊的凄惨,还坐着轮椅上场,一下就比对方矮了一大截。

林雪忆为了掩饰近日操心劳力的疲倦脸色,脂粉涂得过于浓厚,妆容也画得极艳,又着一身华贵鲜丽的旗袍,脚蹬超高跟儿,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气质。

就这叔侄俩站在一块儿,整个就是“美女与野兽”的反面搭配。

一边透露着温馨宜人的幸福家庭气息,一边却隐隐端着难于亲近的高调冷漠的名门架子。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抢拍的记者更为兴奋。

再则,两家身后的豪华轿车也成为了焦点之一。

一边是有钱也不定买得到的国际顶级轿车劳斯莱斯,一边是价值只是对方五分之一的梅塞德斯。

而轩辕锦业早就打听到了敌人的配置,故意又在车架上帖了纯金箔,那叫一个金光闪闪,耀眼十足,立马把林家还算豪华的纯黑色沉稳派梅塞德斯给挤下去了。

这些记者里,有不少报道过两家织造坊竞争的新闻,对于主要人物之间的争斗和仇怨都有相当的了解,边拍照边提问,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尖锐。

记者问,“轩辕老先生,听说你们家已经放弃打麒麟锦的专利权官司了,这是不是表示你们已经承认凤凰锦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锦?”

轩辕瑞德答,“所谓天下第一,不过虚名。东西好不好,还要看市场反映,看大家老百姓喜欢不喜欢。”

林仲森哼道,“我们家的凤凰锦,就是来自大不列巅王国的专利权评审专家,都说那价值至少上千万。这么大笔财富,谁不想争得。这不仅是为咱们林家列祖列宗的百年努力争一个世人的认可,也是为了咱们亚国在洋人们发达的纺织工业领域里争得一席之地,咱们的老传统,绝不会轻易被淘汰。”

这一番爱国宣言,立即赢得了一群老百姓的支持,有人带头叫好后,掌声一片。

先前被两家巨大的落差和锦业的豪华轿车给刺激到,林仲森心里早就快气爆了,这会逮着机会咸鱼翻身,当然要大书特书。

遂自得昂起下巴,接道,“若是真章,还怕打官司么?要是我,祖宗的积业绝不可丢,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会把官司打到底。我相信大总统主持的国民政府,一定是讲公正民主的,你们瞧,这次公开招标,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一片掌声中,林家出尽风头。

林仲森得意地朝轩辕家看去,蓦然发现那个方向已经人去场空。

原来,在他发表极具暗示性的挑衅宣言时,轩辕家的人早就往里走了。

没有了敌人的战场,任你狂放子弹,也是白白做无用功,徒惹笑话。

顿时气得林仲森咬牙切齿,那扭曲的面容也留在了众多的相机胶片里,成为日后众家记者们议论调侃的对象。

前方,采访的矛头又转向了女人们。

记者问,“林小姐,这次您做为天锦坊的总设计师,对空军飞行服的设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吗?看您今日一身盛装,衣料如此漂亮,呀,好像还会变色,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凤凰锦吧?”

顿时,咔嚓咔嚓的快门儿声响个不停,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灯光都聚在了林雪忆身上。

她笑得得意,一手搭腰,故意展示婀娜身姿,表示身上所穿正是凤凰锦。

“我们锦笙织造坊的经营理念,就是要打破传统,将服装从老旧的只为满足普通民众的实用性,提升到与国际接轨的实用与美学相结合的更高水准。让我们大家的生活,变得更丰富多彩起来。”

围观的百姓里,不乏时尚青年男女,纷纷喝彩。

记者立马转向轩辕家,就拉住了一直翘首盼望有出镜机会的锦纭。

轩辕家人立即紧张起来,锦业怕妹妹说错话,还想阻止,就被家人及时拉住了。

“不好意思,我家姨娘和七妹才是咱们家的总设计师。不过,我和家人在去年经历了一场大磨难,从中获得了不少珍贵的体悟。一直做为富裕家庭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洗过衣服干过粗活,这次磨难中我都做过了。”

“所以,我觉得做为普通人,特别是咱们女孩子,漂亮很重要,但实用、经济、简单、大方,更重要。我想,勤俭持家的女性,更渴望有一件即美观大方、不失体面和身份,又经济耐穿的服装。”

说到此,记者们立即发现轩辕家的女孩子们穿着朴素,言行低调。周围并没有刚才那么夸张的喝彩声,但多数人都向这方投以注目。

锦纭适时地将话柄交给了轻悠,轻倏笑道,“我五姐说的没错,我们天锦坊以前曾是皇家御用的民间织造坊,麒麟锦造价高昂,只有大富人家才有能力消费。

现在咱们亚国走进了新世纪,新时代,真正的权利都掌握在咱们老百姓手里,连我们的政府都叫国民政府,现在是咱们百姓当家作主的时代了。所以,曾经为皇家制衣的天锦坊从今以后,都以为咱们老百姓织造经济实用的服装为目标,希望人人都穿得起咱们天锦坊的衣服。”

刹时间,不需要任何托儿打手式,场下响起一片雷动般的掌声。

“喂,你拍什么手,那是咱们东家的对头啊!你们可拿了咱们的钱啊!”

“哎,钱是是拿了,刚才我们不也为你们东家鼓掌了嘛!我就觉得这姑娘说得太在理儿了,现在咱为自己拍不成嘛!”

“你,你们这些没信用的泥腿子!”

“哟,你即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普通小老姓,那就不要请我们来帮忙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被数双眼睛一瞪,那小厮就持不住了,埋头溜出了人群。

“切,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以为了不起了。什么东西!要是有真本事,还用拿钱收买人的巴掌嘛!瞧瞧人家小姑娘说得多好,做咱们穷人都穿得起的衣服,这话中听,就得鼓掌!”

轻悠被巨大的掌声吓到,就有些想溜人了。

无奈连维持现场的警卫都听入了迷,忘了维护现场,激动的记者们一下冲破了警戒限,冲到轻悠面前,问,“轩辕七小姐,那你对你们家麒麟锦放弃跟凤凰锦争夺专利权是什么看法?”

心底一股气提起,轻悠笑笑,目光直射林雪忆阴冷的脸,一字一句道:

“常言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们麒麟锦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总有一天,会得到正名。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轩辕家的人,个个都有自信!”

轻悠站回父母兄姐身边,一笑之间,锋芒毕露,自信耀眼。

这时,高台之上,镁光灯将轩辕一家人打亮,众人的自信笑容落进了千家万户人的眼中。

而轻悠那句标志性的话语: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个个都有自信!

成为了这一年,年青人们最喜欢的励志口头禅。

……

那时,正在办公厅楼下的男人们,看到楼下的情形,表情心思各异。

“哥,我说过,轻悠是最棒的!”

姜恺之的兴奋之情溢于颜表,若不是碍于自己今天的责职,恐怕早就冲下去给心爱的女子献花了。

秘书长接道,“三公子,这才开始。话说得漂亮好听,也不代表活儿就能做得有多好。”

“王叔,我记得你之前还大力倡导降低通货膨胀,调控物价,让最底层的百姓也能吃饱穿暖。难道你不觉得,轻悠的这个想法,跟你的不谋而合吗?”

恺之笑得极开心,秘书长心下都是为自己那正坐在大办公桌后的男子说话,面上便有些尴尬。

陆维新立即笑着给好友王秘书长打圆场,姜恺之控制不住,就跑了出去,说是要帮轩辕家把贵重的车停放好,其实是干嘛大家心知肚明。

这明面上最偏心的人走了,气氛便立即降下不少。

这间总统办公室里,除去最中立的陆维新,剩下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待见轩辕家。

林少穆为长辈们参上热茶,才道,“轩辕家的确人才辈出,这也是咱们亚国之幸。若是此次招标,能招到真正有实力的人,也是大好事一桩。即时,丁世琨那派也没什么好作文章的,对您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也有利无害。”

陆维新看了眼林少穆,没有表示意见。

这个年轻人在这四年里的成长,相当惊人,令人完全没想到。只是在某些方面,仍有失一国外交大臣该有的大度和包容,若是能再沉稳公正一些,便是一位可造之材。

待众人都离开后,陆维新又折回办公室,对拧眉看着什么照片的姜啸霖说了自己的看法。

“啸霖,林家即要参加这次招标,你让林少穆代表政府做评审主任,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维新,若他凭着一己之喜好,不顾国家利益,借机报复,公权私用,中饱私囊,你觉得这人还值得我信任么?”

陆维新着实一愣,点了点头,再无言语,离开了。

姜啸霖低下头,将扣下的照片又翻开,照片里的画面正是北平的紫禁城,巍峨宏大的华丽宫殿只衬托着一个女子。

她时而低头冥思,时而欢笑跳跃,时而面露落寞,时而又呲牙裂嘴。

还有一两张,是女子和一个高大的黑色军装男子在一起,手拉着手,或者紧紧拥抱在一起。即使两人面目不清,从他们拥抱的姿势都能看出他们正在恋爱,非常快乐,幸福。

指节一阵泛白,照片角被火舌舔黑。

可当烧到女子身时,又被立即撤回,用手扑灭。

火苗灼疼了指尖,起了水泡,但他手边就是满满一杯凉茶。

没有人知道,这些照片有多珍贵,照像的人已经死在了那个黑衣男人残忍可怕的拷问下,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轩辕轻悠,你凭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你凭什么可以如此自信?

都因为他吗?

那个魔鬼!

……

进了会场后,轩辕家一行人终于大松口气,由司仪引进三楼的发布会大厅。

锦纭的脚步突然趔趄了一下,被姐姐及时扶住。

她拍着胸口叹息,“乖乖的家伙,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演讲呢,真是吓死我了。爹,三娘,哥,我没说错什么吧?”

轻悠捂嘴笑了。

轩辕瑞德说,“说得还不错。后面棒子也交的很漂亮。”

宝仁夸奖,“小五,看来你以后也可以做咱们家的女发言人了。”

得到家人的肯定和赞扬,锦纭更有信心了。

轻悠说,“姐,我第一次都没你这么灵机呢!其实我也好紧张,不信你摸摸我掌心。”

姐妹两这一握手,都齐齐笑开了。

“轻悠——”

楼梯上传来姜恺之的声音,锦业立即迎了上去,将人在半途拦住,当场打趣儿了两句。姜恺之只来得及跟长辈问好,就被锦业拖走了,给众人比了个加油的“v”手式。

到了大厅,已经有好几家竞标公司入了座。

不知道是主办方有意还是怎么着,轩辕家又跟林家比邻。

对于林家人射来的阴毒目光,让轻悠很不适,便想找主办方换位置。

她刚起身,林雪忆就呛了过来。

“哼,面子可真足,不过是抱了姜三少的大腿,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林雪忆,你别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记得你不是还抱着向家大腿么?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新闻发布会,都不见人给你撑腰呢!”

要比酸,谁不会。

轻悠也受够了林家的阴险,现在只要一对上就直接还击,不端什么面子了。

毕竟,圣母苏丽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两女刚呛上,司仪们就上前劝说。

正在这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雪忆,我让人抬了张大椅子过来,让伯父坐着也舒服一些,你们过去那边吧!刚好我小姨妈他们也在那儿。”

来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向兰溪,一套合身剪裁的米色西装衬得人玉树临风,但眉眼间明显消瘦了不少,看到轻悠后,就立即转开了脸。

向兰溪的小姨妈家也是华南本地有名的苏绣大家,自然也不会漏了这次大好的赚钱机会。

林雪忆一听,眸色大亮,立即从善如流,得意地剜了轻悠一眼,推着林仲森离开了。

轻悠看着向兰溪的背景,心下轻叹。

林家一走,这边气氛好转,有人立即补上了空位,跟轩辕家套上了近乎。

“瑞德老弟,你真是有福气,这儿女都是人中龙凤,了不得啊!”

“贾兄客气了,听说你刚做完六十大寿就添了一个白胖胖的幺子,这天大的福气我怎敢跟你比啊!”

女人们一听,都在心下暗嘘。

长辈们寒喧着,这边小辈也开始自来熟。

贾公子做为一家长子,已经正式接手贾家事业,跟宝仁有话题。

贾少夫人主动找三娘搭话儿。

贾小姐则殷情地讨好轻悠和姐姐们,还义正言辞地表示只相信轻悠的话,不相信林雪忆,大赞他们姐妹今日的衣着,很有品味。

贾老爷这便说到,“瑞德兄,你看林家那方,那可是咱华南的苏绣大户。不瞒您说,我刚得到消息,他们两家已经打算合作拿下这次的标,即时采取利益分成的原则,以此来减少竞争损耗。您看咱们两家是不是也……”

原来,这一家子做了这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来拉战友的啊!

话说贾家也是华南的老牌企业,若非有大资本,也不可能通过投标资质审核了。之前政府公告一发出,那投标的企业可是上百家,但最终筛选出来能入今这场子的便只有区区不过十家,可想而知这个竞争有多么激烈,或者说惨烈。

合作夺标再分成的情况,轩辕家自然早就有经验。

可眼下情况,贾家一说出口,众人心下都不太愿意。

不仅因为想靠自己实力夺标,更因为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口傲气,不想像林家一样耍这种手段,想要来个真实力硬碰硬。

商人也是人,商人也有自己的硬骨气!

轩辕瑞德也没当场拒绝,只说此地不宜商量,稍后再谈。

贾先生人老奸猾,自然明白这只是托词,说,“其实咱也理解,咱们并非没实力吃不下这单子,咱也是朝中无人心里虚啊!

林家不仅有向家这个大靠山,你还有所不知吧,林仲森的长子林少穆,现在可是咱国民大总统身边的一等红人儿。之前,大家都以为这经营权是跑不掉他林家的了,连新闻都报出来了。哪知道后来……不过人家林家就是有本事,不能暗夺,那就明抢,这次政府方的评审主任,就是林少穆!”

这一句话,无疑成了今天对轩辕家来说,最大的一颗深水炸弹。

顿时,众人脸色大变。

是人都知道,说什么几方共同参审,公开公平公正。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做为主办方的政府才是牵大方的决定性因素,就算其他方所有人都举“yes”,政府评审团要举“no”,你丫也只能干瞪眼,没得搞。

……

随后的新闻发布会,全是走流程。

政府代表讲完话,表完态之后,便是各个评审团的代表上台发言,提出自己的设计要求。

轻悠和姐姐们一起,分工记叙下所有人的发言和要求,认真而专注,不时还跟母亲低语讨论几句。

姜恺之和陆维新站在大厅的环楼上,注视着场内的一切情况。

忍不住说,“陆大哥,我的眼光没错吧?”

陆维新笑,“的确不错。当初在港城时,看着她还多青涩的。不想一年过去,成长不少。呵呵,其实恺之,你也成熟了不少,要有信心。”

心上人得到夸张,似乎比自己受到夸奖更开心。

姜恺之突然说,“之前锦业说,做不成情人,做妹妹也一样。我觉得不可能,可是这些日子……”

看着她开心,他虽还会有一些酸涩,但渐渐已经没有初时那么难受了。原来,不是不可能,只是看愿不愿意。他舍不得她难过,喜欢她笑。织田亚夫不在,他能让她过得开心,她也会依靠他,找他帮忙,他想这也是一种获得罢。

“我当然有自信,我也可以用我的方式让她幸福。”

“恺之,你真的长大了。男子汉,就该有这种胸襟。”

两人笑起来。

恰时,姜恺之的勤务兵跑来说夫人已到。

姜恺之想到今天特地约了母亲来见轻悠,急忙离开了。却没能找着人,问了不少人都说没见到。

那时候,姜母正向打扫卫生的工人借工作服,因为她带了几盆消除疲劳的花草来,要移栽在长子的办公室里。由于是临时起意,总统府的园丁刚好休息不在,只得自己亲自上阵了。

于是穿上了工作服,还戴上了口罩的姜母,意外地变成了办公厅里的一名隐形贵人。

……

这方,新闻发布会正式落幕。

“做为政府代表的评审主任,我向各位保证,一定贯彻我们国民政府一惯的工作宗旨: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循私。我们政府证审员的工作,随时欢迎各位大众观察、监督。同时,也希望我们这次的招标活动,能够获得圆满成功。”

林少穆最后做了闭幕演说,话语间,目光挑衅地看向轩辕家。

锦业气得直咬牙,好几次都想冲上前揭露林少穆伪善的真面目,却都被父兄给压了下来。

下来后,林少穆从轩辕家身边走过,笑得阴冷险恶。

锦业把手指关节扳得啪啪作响。

数双眼神儿在空中拼杀得火光乱溅,现场硝烟味儿浓得呛人。

回头,锦业就说不公平,要去找姜恺之询问情况,溜得不见了影儿。

女人们这会儿憋了两个小时,全急着往洗手间冲,洗手间人满为患,等到轻悠梳洗出来,已经找不着姐姐们的身影了。

“轩辕家的小七么?你姐他们在那边等你呢。”

贾家的小丫环突然跑来给轻悠指路,轻悠不疑有他,便往后方走去。

小丫环见人走了,立即回去赴命,也没注意林雪忆听到一切,悄悄跟在了轻悠身后。

轻悠边走边叫姐姐,都没得到回应,眼看走到路的尽头,突然一人撞了出来,跟她撞个正着,那人一手拿花铲,一手提着个泥巴袋子,这一撞就把东西都摔了出去。

“呀!”

林雪忆本想躲,哪知那人撞得太用力,铲子直朝她面门飞来,她低叫一声,伸手就挡,手臂就被戳伤流了血。

轻悠只瞧轻似是位妇人,也没管那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撒在了身上,急忙将人扶住,直到站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这位,阿姨,你没摔着吧?”轻悠问。

“可恶,老太婆你是怎么走路的,我的手臂都流血了。我要告你人生伤害!”

轻悠愕然回头,“林雪忆,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雪忆面上一慌,冷哼掩饰,“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

轻悠冷笑,“鬼鬼祟祟的都是你们林家的作风了,好吧,我也不奇怪了。”

接下来就把人当隐形的了,将那戴着口罩的妇人扶坐到了走廊边的长椅上,一边询问对方情况,帮忙拍掉对方身上的泥污,连自己身上的沙泥也不及打理。

“大娘,你是这里的园丁吗?这地是不是拖得太干净太滑了,以后您可千万小心。不然嗑到哪里,可划不来了。”轻悠一边问着,就去蹭了下那地面。

妇人正要开口,又被林雪忆抢了话,说衣服被弄破了,要妇人赔。

“林雪忆,你够了啊!明明就是你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自己活该倒霉,凭什么怪大娘。你那什么破衣服,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轻悠掏起小包包,哪知林雪忆扬手就打过来,包包应声落地,散了一地的东西。

“轩辕轻悠,你算什么东西。伤到本小姐的是这个愚蠢的妇人,不是你。我偏就要她赔,你能怎么着。”

“林雪忆,够了啊!好歹这里是政府办公厅,麻烦你收敛收敛,别让人看了你们林家的笑话。”

轻悠蹲下身去拣,妇人立即上前帮忙,却被她笑颜婉拒了。

“大娘,我拣就好,你们老人家的腰身都不好,刚才是不是不舒服才会摔倒呀。你先歇歇,等会儿我找人帮你把这些泥装回去。”

自己包掉了,东西都散了,竟然还在帮她想解决办法?!

姜母心下觉得奇妙,又有趣儿。

便没有再插手,坐回了长椅。

两个女子似乎都没注意到妇人那过于闲散的姿态,只顾着自己眼下的事儿。

“轩辕轻悠,你就会装烂好人,你有什么本事,你就那点儿勾引男人的破手段罢了。要不是姜恺之,你们轩辕家恐怕连这次入围投标的机会都没有。”

“林雪忆,兵不厌诈,你们都可以找自家人当评审了,凭什么说我们托关系。”

“轩辕轻悠,你可算承认自己的无耻下贱了。我表哥凭的是真本事才得到这份好差,你又凭的是什么,床上功夫么?”

“林雪忆,随你怎么说。我们轩辕家的人,行事为人,问心无愧。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你还敢说问心无愧,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好好的婚事会被取消掉?”

“我已经跟兰溪大哥说清楚了,至于你们的结果,那是你们当事人自己造成的,凭什么怪我头上。你跟他在一起四年都抓不牢他的心,凭什么怪别人?”

这一句戳在林雪忆的痛处,刺得她顿时哑口无言。

轻悠不想再废话,埋头拣自己的东西。

林雪忆瞧着轻悠那无所谓的态度,心下窝着一把火,冲上前就要往蹲地上的轻悠背上踩去。

姜母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要阻止。

正在这时,姜恺之带着一群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找了过来,终于看到了母亲,也正好看到了这背后暗算的一幕。

“妈,你怎么在……轻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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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滴完结重口味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

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帝国奢爱 38.亚夫的秘密礼物又到啦

轻悠在地上的阴影一下加重时,及时侧身躲开了林雪忆这一踩。

林雪忆穿着细高跟儿,一听后面的喝叫声,落下的脚也收不回来了,被人当场撞破尴尬无比时,又突然对上那妇人极亮的眼,心头大乱,落下的脚刚好踩到了轻悠的小东西,咯噔一下失去了平衡,就朝那一地的乌泥倒下去,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姜恺之跑来,姜母立即说,“先看看轩辕小姐有没有伤到。”

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跟来的工作人员将刚才一幕看得很清楚,自然没一个对林雪忆伸出援手,帮轻悠拾东西,帮姜母打扫廊道,从林雪忆身边经过都狠瞪了她一眼。

林雪忆又羞又恼,却不敢伸张,她看着已经取下了口罩的姜母,急忙爬起来,却发现脚踝扭伤严重,歪着脚给姜母道歉。

“姜伯母,我不知道是您,刚才我,我以为是轩辕轻悠故意使诈……我,我才,您千万别跟我生气啊!”

姜母淡淡一眼,眼底并无笑意,“雪忆,你也就今年没跟兰溪来我们家过新年,就认不得姜伯母了?呵,那你可真该好好看看你的眼疾了,别再认错了人,徒惹一堆麻烦。扭伤脚事小,要是走歪了人生,麻烦就大了。”

林雪忆连声点头,态度低微得跟刚才的嚣张跋扈简直判惹两人。

这情形看得轻悠直歪嘴,回头工作人员送上她的东西,询问有否遗漏。

她拿出依金笔,叹息,“唉,才刚买的钢笔呢,就给人歪坏了。”

口气酸溜溜儿的,又隐有暗示之意,听得姜母忍俊不禁。

“丫头,阿姨回头送你一支新的,算是今天对你相扶一把的报答了。”

轻悠惶恐,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姜阿姨,不过是件小事儿,哪能挟恩以求报,您是长辈,晚辈这么做都是应该的。这个笔,只是壳子坏了,心儿还是好的,修修应该能用。而且,这是四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比较特殊啦!”

姜母被女子的口气逗笑,瞥了眼林雪忆,淡声道,“嗯,说的好。做人,唯重心尔。所谓美,也是由内及外。只是外表的光鲜美丽,不过短短一瞬间。兰溪,你觉得姨妈说的是也不是?”

林雪忆吓得转过身,就看到不知何时走来的向兰溪,冷若冰霜地站在她身后,眼神憎恶而不屑。

向兰溪朝姜母行了一礼,“姨妈教训得极是,雪忆今日所为十分不堪,回头我会告诉林家人,让他们好好教管一下她关于大家闺秀的基本礼,和基本的,道德廉耻!对不起,让姨妈您受惊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改日再登门致歉。”

随即,拉起脸色扭曲大变的林雪忆,就往回走,毫不顾及其脚伤,动作粗鲁得让路人都恻目。

轻悠神色不免有些黯然,回头对上姜母探索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姜母问,“你在担心他们?”

轻悠微愕,却据实以答,“不瞒您说,兰溪大哥帮过我不少忙,他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至于林雪忆,以前她虽然心胸狭碍,但也懂得顾全大局,不会这么冒失不守礼,自私,妒嫉报复心那么重……”

姜母的笑容温和了几分,“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这到底是善是恶,还要看自己这里的选择了。”

姜母指了指心口。

轻悠慎重时点了点头。

命运从来对谁都很公平,端看你是如何想,如果看待那一道道人生的选择题。

是选择从善,还是为恶,全在人一念之间。

说什么被时势所迫,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找借口罢了。

“轩辕家的小七,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姜阿姨,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妇人伸出手,那手上并不像寻常养尊处优的妇人们,光滑洁净,掌纹极多,还沾着泥土。

轻悠本想擦擦手,对上妇人含笑的眼眸时,大方地伸出了手。

谁也想不到,这轻轻一握,从此为姜家和轩辕家,结下了不解之缘,永世之情。

姜家母子目送轩辕家人离开,姜母并没再见其他人。

“阿璃。”

贾老先生过来,姜恺之立即唤了声表舅,原来姜贾两家亦是亲戚关系。

“刚才散会后,我又询问轩辕瑞德是否愿意合作,就被他拒绝了。不过,他邀请我们到天锦坊工厂参观指导,交流学习,说他妻子秀娘改进了机械纺织机的生产工艺,正想跟同行专家讨论讨论。”

姜母奇道,“哥,我听说你们改进洋机械的工艺,都是各家的秘密呀,他这样说,不会是发现你是我派去试探他的吧?”

说这话时,看了眼儿子,姜恺之不满地歪歪唇角,“妈,你也太不厚道了,这种重要的事都瞒着儿子。”

姜母只笑,贾老也笑了起来。

贾老说,“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而且他的妻子也邀请了老夫。呵,老夫可不会客气了,要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轩辕家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姜母打趣,“那就恭喜表哥又做得一桩大生意了。”

“客气客气!”

两老开起玩笑来。

姜恺之忍了半天,送走了叔父后,直憋着上了回家的车,才赶紧问母亲真感想。

姜母斥了儿子一句,“瞧你急的,你呀,就是缺了你大哥的稳重,不然,早就把这么好的媳妇儿给妈妈娶回家了。”

“妈!”姜恺之惊喜不矣,看得出,母亲该是对轻悠印象非常好。随即,他又后悔起当年自己太心软,若早一天带轻悠见父母……

“要是你多学学你大哥,早把你真琴表姐定下来了。我和你爸大概早抱到孙子了。唉,你大哥说没空,二哥整天跟人鬼混,我还担心哪天他要领回一小东西说是遗失在外的种,我和你爸非被他气死不可。”

……

回家路上的轩辕家,也有一番计较。

锦业不安地问父亲,“爸,你之前答应那个贾老来参观工厂,你不怕他像林家一样无耻,趁机嫖窃三娘的劳动成果哦!”

其他人也有顾虑,纷纷专注看着轩辕瑞德。

轩辕瑞德说,“贾老我之前也打过几次交道,我觉得他和林家人不同。他背后也有不少关系和人脉,只是交往不深,无从得知。我觉得做生意,就是交朋友,咱不能因噎废食,怕这怕那。”

宝仁听了,点了点头。

锦业锁着眉头说,回头帮父亲查查这家子的底细为最好。

轩辕瑞德很满意家人的反应,点了点头。

锦纭则跟轻悠咬耳朵,“小七儿,之前我看向兰溪拉着林雪忆走掉,林雪忆一拐一拐的样子,可惨了,那身什么嫖窃来的凤凰锦也弄得一身污泥,真是活该解气儿啊!”

轻悠好笑,说被贾家的小丫环乱指路,不小心给撞上的。

于是便把碰到姜母的事说了出来,众人一听,大呼叫好。

“小七儿,你这家伙运气可真好啊,走路撞上瘟神了,都还能遇上财神爷。这回咱们家可有戏了,不用怕那个什么林少穆使阴招了,哈哈哈!”

锦业乐呵着伸手就来捏妹妹的脸蛋,惹得车厢里嗷嗷直叫。

“哥,你说什么?为什么现在不用怕了?”

“傻妞儿,你竟然还不知道,你的恺之哥哥他娘,就是飞机制造厂的最大投资商,同时也是飞行学院的董事长。这次招标的评审里,除了政府,就她最大了。现在你给她留了好印象,林雪忆又栽了那么大个跟斗,这不是给咱家增加胜出的机会嘛!”

“哥,你先别得意了。十家公司,我们家是最小,在华中最没名气,就算没了林家,还有其他家呀!”

“切,哥才不管。只要咱能斗赢林家就行了。反正谁中了标,只要不是林家,哥都无所谓!”

“切,才不要。我和娘都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夺标。我感觉姜母是个很公正的阿姨,有她把关,相信评出的结果一定很公正。”

轩辕瑞德和三娘都笑了,直说还是轻悠有骨气。

一家人说说笑笑回了家,从这晚便开始了紧张忙碌的设计工作。

隔日,报纸刊登出来,把他们轩辕家的麒麟锦和林家凤凰锦同堂竞争一事,渲染得淋漓尽致,称之为“华南纺织业再掀盛世辉煌——麒麟与凤凰之争”。

报纸上,轩辕家幸福美满的形象,和林家的“美女与野兽”,并列其上,成为街坊邻居们的最新热点话题,被炒得沸沸扬扬。

轻悠跟着母亲到坊子里,族人们指着报纸说林家人的形象真是大煞风景,老东家真是福气,养的儿女都越来越有出息了,为天锦坊和轩辕族都争了大面子。

这下,轻悠出门和上班,都会被指指点点,有热情好事的街坊邻里,还会主动上前打招呼,给他们家打气儿。甚至,之前因为误会而认识的那些农人们,还主动送上瓜果蔬菜,说支持他们天锦坊做“普通人都穿得起的衣服”,对轻悠大加赞美。

一连数日下来,轻悠被人们的热情给淹没了,收水果收到手软,接着几日都躲在了屋里不敢出门了。

因为,从最初的简单感谢,后来竟然发展到了听说轻悠还没婚配,就要给介绍对象的地步。

这事儿最近成了轩辕家的笑谈,每天一起用餐时,都会有人问轻悠今天谁家的小伙儿又来送水果了。小八和小九见了轻悠,都会问要水果吃。

不巧的是,应天府这方特产远没有芙蓉城丰富,水果品种少,且还挺贵。

轻悠本要将水果送回去,见两小家伙儿正长身子便也舍不得,只得给人回送坊子里的新布,成了变相的以物易物。

锦业还从中瞧出了大大的商机,回头就让宝月准备了一批零碎布头子,让轻悠做回礼,趁机宣传他们改良过的洋布。

当时的民众穿衣习俗有很大特色,洋布开始在亚国的销量并不好。虽然价格便宜,可是太轻太薄,洗两水就破掉了,这对于多数的劳动者来说,很不划算,还是坚持用老布,即棉麻织出来的厚厚的布料。

当然,这也是由于当时的人洗衣服,与洋人也大大不同。洋人都好用肥皂,而亚国人都是在石头上用木棒子敲打衣服,这样就很容易把薄薄的洋衣给敲坏,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买洋布了。

大家会说,不是有肥皂吗?

可惜肥皂刚好也是从外国传来,开始叫洋皂,并不便宜,对于习惯了传统的洗衣法的普通人也消费不起,自然最终就导致了洋布成为喜好时髦的富裕家庭的专属品,无法在普通人群里打开市场。

锦业如此做的原因,一方面给自家做宣传,一方面也是收集新产品使用者的反应。

一段时间下来,喜忧并济,很是鼓励轩辕家人不断改进自己的生产工艺,和用料品种。

……

这日,锦业又出门去收集信息了。

轻悠偷得半日闲,在家中教姐姐和弟妹们学英文。

十郎刚被小厮叫出去,回来后满脸掩不住的兴奋,见轻悠正在上课,也没敢立即打断,回头又去洗了一篮子新鲜的樱桃,端来准备来小家伙们下课了吃。

“九儿不学了啦,这些圈圈真讨厌。九儿要吃樱桃,吃樱桃。”

“去去去,一边吃去。”

小八把妹妹赶走,回头端端坐下,已经开始抽形的小脸上都是早熟的认真神情。

“七姐,我要学好英文,像你一样,去留学,去学习洋人的先进知识,为咱们轩辕家拓展海外市场,先把咱麒麟锦的海外专利权拿到,免得让林家小人又占咱家便宜。”

轻悠好笑之下,又惊讶于弟弟的懂事。

问,“小八,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去留学了?”

小八说,“不是突然,其实,其实……当年你去东晁时,五姐六姐就羡慕得要死,我也很想去看樱花,看大海。我可不想一直待在小山坳坳儿里,被别人骂成‘井底蛙’。”

说到此,小五小六都一脸涩然,一人戳了弟弟一个脑门子,惹得小八嗷嗷叫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就把前因后果都倒了出来。

原来,轩辕瑞德在轻悠去东晁后,就很后悔,整日巴巴地盼女儿回来,生怕出什么事儿。其他儿女想要去留学,都被骂得很惨。

等他们终于离开芙蓉城到了应天认后,小八在学堂里常被人笑话,自行车也不会骑,自来水都见识过,煤油路灯也大惊小怪,第一次坐有线电车时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小小男子汉的大尊严受到了“新时代”的严重冲击啊,很内伤,那么多丢脸的事儿都没敢跟家里提一句,因为家里当时也很紧张,危机重重。

轻悠听得心疼,说改天就带小八去坐坐电梯,也到泸城去最好最高的楼外楼游乐场,吃一顿西洋大餐。

小八却说,“姐,你以前说,亚夫哥哥十三岁就独自离家,远涉重洋去留学,学了那么多了不起的本事,我也想像他一样走遍全世界,我也行的,姐。等我学成回国,到时候我带姐姐们去吃大餐,给娘买漂亮衣服,我是轩辕家的男子汗,我一定能做到。”

小八今年满十岁了,还有三年。

轻悠感慨,原来弟弟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会规划自己的人生,有想要追求的理想。

比起恋旧思乡的父母们,年轻的孩子们似乎更向往外面的广阔世界,可是小八说,出去是为了回来建设更好的家园啊,这是多么淳朴美好的稚子情怀,让人感动又心疼。

轻悠忍不住吻了吻弟弟的小脸,说,“好,姐姐支持你。这三年,你就好好学洋文,习武,把身子练好,以后咱们姐姐妹妹可都靠你啦!”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小八高兴地行了一个军礼,小眼神儿里熠熠生光。

姐姐和妹妹都齐声吆喝鼓掌。

这时候,谁也没料到,当轩辕家真正必须离开亚国时,十八岁的轩辕小八成为轩辕家移民重新扎根海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几兄妹聊了很久,直到佣人来叫吃饭才散了场。

十郎听得入迷竟然忘了报告新消息,不得不等到饭后。

饭桌上,轩辕锦业报告了试用品的回馈消息,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不行。在码头上扛铁的人就不提了,一天就玩儿完。还有那拉船的纤夫,拿手一揉,就没了影儿。我想,这大姑娘总喜欢这些漂亮的布料吧!得,你们猜她们都拿来干嘛了?”

众人齐声问。

锦业一边抠着鼻子,一边叹气,“全拿来给孩子当尿布用,真他妈糟蹋啊!我都不忍心说出来,就怕你们……”

他那匪样儿立马被轩辕瑞德给劈了两筷子。

众从纷纷哀叹,女孩们负气地说那些粗人根本不懂得穿衣哲学。

不想四娘的声音弱弱地传出来,“我,我觉得即是衣服,除了漂亮好看,还得实用,经用,这个……这个我当年在家里,也想穿绸缎料子,可穿上后才觉得不方便。不仅洗起来麻烦,还必须阴干,晒不得,精贵过了头,反倒成了麻烦。那时候,就不怎么羡慕那些衣服了。反而觉得,做得合身的绣花粗布衣,实在。”

众人不出声,全看着向来畏畏缩缩没主见的四娘,吓得她立即噤了声。

三娘却鼓励四娘。

轻悠也帮母亲劝说。

四娘才又说,“其实,不同人的审美观都不一样。就经常干活的人,喜欢的就和千金小姐们不同。我觉得,只要像厨娘那样,喜欢靛蓝布衣配上好看的洋红绣花衣兜,能在粗工们面前显摆一下,也许比她穿着舍不得碰灰沾油的绫罗绸缎,心里更舒畅。”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吧!

轻悠接道,“娘,我觉得,也许是咱们选料的方向错了!”

三娘点头,“石棉布的隔温、隔热效果都不错,倒是不错的材料,我曾见过洋人穿这种衣服专门做焊接工作,那火花溅在衣服上都不怕火。

可是,我记得艾伯特医生说,石棉的纤维吸入人体里,会有很大的伤害,甚至致癌。所以……唉,这飞行服的衣料选择还没能敲定。至于锦业说的春装新品布料,我已经又找到新品种,到时候再试试看……”

最后来说,还是空军飞行服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众人。

饭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讨论。

十郎开始着急了,几次想悄悄报告,都被人抢了话。

不知不觉竟然拖到了睡点,十郎终于在回屋的路上将事儿说出。

“什么?亚夫有信和东西寄来,下午就到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呃,夫人,我,我听你给少爷小姐上课,忘了。”

“那信和东西都送进我屋了?”

“嗯,都送去了。”

轻悠提起裙摆就朝屋里冲去,吓了走在前方的父母一跳。

轩辕瑞德心下哼哼,便也拉着妻子去了女儿院落。便听到乒里乓隆的响声,像在砸什么东西似的。

进屋一看,两丫头在自己动手拆个大箱子。三娘见状就上前帮忙,轻悠才说是亚夫送来的东西。

旁边桌上,还有一张信纸,在灯下轻轻飘动。

轩辕瑞德好奇地拿过一看,先是瘪了下嘴,接着眉头皱起,再然后脸色变得怪异,最后,闷闷地将信扔回了桌子。

轻悠眼角瞥到父亲“可爱”的举动,抬头说,“爹,咱们成年人也有隐私权的,你偷看人家的信,羞羞脸。”

“哼,你是我女儿,我身上掉下的一坨肉,我看两眼就不成了。什么隐私权,别给我来你那套!”

“嘻,爹,那你看到什么啦?”

一提这,父亲大人面子挂不住了,“谁知道你们在写什么机密信件,满篇的乱七八糟不知所云,鬼画符!”

箱子终于拆开了,轻悠跳过去,将信宝贝似地收起来,才说,“爹,这信是我和亚夫的专利,他用的五国语言,我也用的五国语言跟他回的。哼哼,想看懂咱俩的信,没门儿!”

轩辕瑞德先是一哽,随即叫道,“你不是说你只会英语,东晁,德语,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个两国来了?”

轻悠脖子一昂,“爹,你忘啦,我是亚国人,我还会汉语呢!”

“那还有一国呢?”

三娘看着父女两互呛,笑得直摇头,不想低头一看被十郎打开的箱子里装着的东西,刹时眼光大盛。

“咱们芙蓉城的方言啦!也不是一般人都能听得懂的。”

“哼,又胡说八道乱开花儿,你那还是汉语系的,别想糊弄你爹我。”

“那可不一样,我写的方言,亚夫好多都不懂,这也算是一国了啦!”

“不算,你这是烂芋充数!”

“我说算就算。”

“我说不算就不算。”

这方越呛越起劲儿了,瞧得十郎咯咯直笑。

三娘立即打断了两人的话,叫,“瑞德,轻悠,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一件长长的衣服被提了起来,衣服上有很多特殊的标牌儿,刚巧,三娘拿起的那件衣服的胸口上帖着一个红日白底布块,现在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那是东晁帝国的国旗。

“这是?”

“亚夫真是太细心了。他寄了一大箱子的空军军服啊!”

轻悠草草翻了一下箱子,“老天,德国,英国,法国,美国,连荷兰的都有。”

“你们怎么就肯定,这些都是空军军服,不是别的?”

三娘打了下丈夫,“你说什么傻话呢?当然是空军,你看这汉字写的都是空军师。”

东晁的重要书面语,用的都是汉字。

绝无错漏!

“娘,你看这个,还有书面说明呢!”

轻悠从箱底里翻出了一本说明,俱细糜遗。三娘捧过,大叹这真是“雪中送碳”,母女两高兴得不得了,这一晚差点儿都没睡着。

……

自从得到亚夫的外援支持,轩辕家的空军军服设计进度有了大进展。

这日,轻悠又跟着父母到公司看最做出来的春装布料,到了天锦坊,就看到了贾老带着儿女们前来,有些意外。

才知道,父亲早约了贾老前来做交流和指导。

这一次见面,贾老的态度跟初见时很有些不同,再没私下猥琐地说小话,打探东西。

跟着的儿女们开始见了轻悠还有些尴尬,后来见轻悠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遂渐渐放开,才说当初那样子都是帮姑妈,即姜母,试探轩辕家。

怕轻悠不高兴,轻悠却不以为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他们都明说了,也表示了道歉,这又交了一个新朋友,对他们轩辕家的好处可多了。

小辈们对轻悠的大度,也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随后,轻悠跟着一行人走了几个厂,发现果然如其所说,贾老在母亲说了改良方法后,大加赞赏地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宝贝意见,以及更多的改良方法,让母亲大受裨益。

确定了贾老是诚心来交流做朋友,轻悠终于放了心,才跟着兄长们回了办公室开始工作。

贾老参观完后,十分感激轩辕瑞德,当场就唤起了兄弟,十分热情,并说他们虽然这次没法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当场就跟轩辕家订下了一批相中的布料,让众人非常欣喜。

离开前,贾老又透了个消息,“这个周末,招标办要组织去空军学院考察,邀请了所有的公司参加,不知轩辕老弟可收到邀请函了?”

轩辕瑞德表示完全不知,立即唤来秘书和总管对外公交的经理,也都不知,后来锦业等人也问了一遍,都没一人知道。

贾老心下了然,便道,“刚好我这还带着一封邀请函,这时间地点都写着,到时候咱们集合地点见啊!”

不待轩辕家人道谢,贾老就上车离开了。

看着手上薄薄一张纸片,众人都觉得,这份情谊当真重了不少。

不管林家人心有多险恶,手段有多么层出不穷,大家都相信世上的好人还是占多数的。

……

周末这日,轻悠和父母兄长一起出发去军校。

而宝仁锦纭等人必须守厂子里,帮着看好贾老订购的布料,未能同行。临出门道别时,还抱怨时机不对,不然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国民政府的军事院校,认识几个有前途的军官。

当他们看到轻悠和三娘出来时,都瞪大了眼。

“你们,这穿的是什么呀?”

轻悠故意转了一圈儿,“怎么,很难看嘛?”

众人摇头,欲言又止,似乎不忍打击两人,可眼神已经泄露了所有人的心声:真的不怎么好看,甚至有些难看。

轻悠早就料到,也有心理准备,立即从衣服的臂袋里拿出小本子和笔,记下了这个情况。

接着,就和母亲无视众人惊讶疑惑的叫唤声,出发去了集合点。

想当然,两人引起的口水又成了记者们大书特书的素材,而对于记者们的提问,轻悠和母亲都保持了一致口迳,说这都是为了方便工作而穿的工作服。

蓝布料子,没有任何花纹设计,特色就是布质较为粗厚,且手感不差,比较保暖。且最大的特色就是,从手臂到腿部,都有不少的小口袋。

于是便被贾家的少爷小姐们戏称为“口袋人儿”。

对于这类调侃,母女俩都以笑接下,不做解释。

至于其他九家公司的来人,女性都打扮得中规中矩,这次连林雪忆也换上了朴素的衣着,像轻悠他们之前一样走起了低调的亲民路线。

可惜,这一次轻悠母女一出面,又刮起了一场怪异风,成为全场注目讨论的焦点。

所有人无形中又失了色,私下里嘀咕五四三的人不少,林家成了主打。

林雪忆看着被镁光灯包围的两母女,心里恨得不行。

她的秘书疑惑低语,“小姐,少爷不是说根本没给轩辕家发邀请函么,怎么他们……”

林雪忆咬牙,“哼,多半是贾家的人多管嫌事儿。”

她话一落,就看到姜恺之来了。

秘书愤愤不平,“多半也有姜家人帮忙,这轩辕家真是阴魂不散。小姐,您放心,今天若有机会我一定……”

另一方……

“轻悠,你,你和伯母怎么这身打扮啊?”

“行业秘密,暂不相告。”

姜恺之一来也问了和记者一样的话,轻悠打趣儿地说着,目光一跳就看到了后方的姜母,立即拉着父母兄长上前问好。

姜母对于这一身奇怪装扮,竟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露出了与众不同的赞赏目光,点了点头,只问,“怎么想起穿成这样儿?”

轻悠不好意思直说,三娘接了话,“让夫人您笑话了,我们就是想先拿自己做个临场实验。”

姜母笑了笑,“别客气,咱俩年纪相仿,你叫我阿璃,我叫你阿秀,如何?”

便不再继续衣服的话题,托过三娘的手,边走边聊起了家常。

锦业立即攀上了姜恺之的肩头,说,“这丫头一大早就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对我这个哥哥也保密,真是没心肝儿的。恺之,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回头……”

恺之急忙摆手,溜掉,追上前去找轻悠吹牛。

锦业郁闷地瞎嚷嚷,也得跟上了。

林雪忆看着这方的情况,立即吩咐秘书,“一定要帮我调查清楚,那两母女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心里不屑于跟风模仿,可是时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妥协。可哪里知道,现在画虎不成反类犬,又让轩辕家的人大出了风头。

太可恶了!

轩辕轻悠,待会儿到了学校,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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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0

帝国奢爱 39.吃亏就是占便宜1

可惜,让林雪忆郁闷的是,轻悠这一路上笑得都很欢畅。

……

此次受邀参观的虽是十家企业,但出发时的人数却不少,足足装了两大卡车。

开到郊外新建的空军学校,足足花去一个多小时才到达。

由于公路还没有全线竣工,道路坑洼,颠簸得厉害,等到众人下车时,一个个都直叫腰酸腿痛屁股疼。

轻悠是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她只伸了伸腰腿胳膊,就缓去了一路上的不适,帮忙接下了贾家的小姐,揉腰按摩。

贾小姐一边呼痛,一边又忍不住惊羡轻悠,“还是你丫头狡猾啊,不是之前恺之哥早就通知你今天坐这大卡车,才故意穿成这模样的吧?”

原来,卡车上根本没座位,少爷小姐们秉持礼教,又身着漂亮西服和旗袍,只能站着或者倚着,当颠簸一来就晃得跟竹签似的,来接待的两个兵都让众人坐下,这些好面子的人哪肯在“对手”面前落了面子,均咬牙死撑到底。

只有轻悠最是无拘无束,加上她今天本来穿的就是工作服,形象早没了,大大方方落屁股一座,一路上就跟两个兵谈起飞行学院的事儿。

当众人都在努力稳住身形,保持形象时,她却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可把同车的人看得眼直发红,这会儿就再没心思去嘲笑别人了。

轻悠吐吐舌头,说,“哪有啊!要不是贾伯伯来通知我们,我们压根儿不知道今天还有参观活动呢!也不知道招标办的人是怎么搞的,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漏掉。”

恰时,负责组织的招标办人员前来接人,听到这话后,纷纷低头别脸,不敢正对。

惹得贾小姐捂嘴直笑。

轻悠不以为然,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小包油纸来,一打开,淡淡的梅子香飘出,顿时让已经颠簸半晌也没喝上水的人,口水直流了。

“口渴了没?尝尝,我娘新做的蜜酿梅子,可好吃了。”

贾小姐顿时眉开眼笑,吃下一颗,大赞,“轻悠,你这小兜兜里装了多少东西呀?”

轻悠得意地扬眉,“我和娘管这叫百宝袋,还有什么东西呀,晚点儿你就知道啦!”

随即,贾家老爷少爷,恺之和锦业都跑来蹭了轻悠的杨梅果子,赞不绝口,又成了众人注目羡慕的焦点。

有耐不住的人上前讨借轻悠给贾小姐用过的跌打膏,轻悠立即拿出两三个来,惹得众人对她身上的小兜兜都好奇起来,调侃大笑,一派和乐。一见轻悠心胸宽和,也不计较他们之前的态度,亲近的人更多了。

不知不觉,从上车前无人想跟轻悠这个“丑八怪”搭话,到现在被好几家的少爷小姐围着,说笑打趣儿,俨然成为极受欢迎的人儿了。

林雪忆走过时,暗暗啐了一句,“这种笼络人心的雕虫小技,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轻悠有听当没听到,继续跟众人介绍自己的百宝袋。

锦业横着走来,大哼一声,“咱笼络人心又怎么了,总比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好,咱们家宝宝就是讨人喜欢,不像有的女人心如蛇羯,难怪大家都要敬而远之。”

林雪忆气得敢怒不敢言,回头看到往这边来的林少穆,立即笑开了花地迎上去,难欢喜喜地叫了一声“表哥”。

没想到,立即被林少穆斥了一句,在公开场合只能叫“林主任”,就算多数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必须避讳,毕竟现下大家身份职责不同,恐招人口舌。

林雪忆前后受挫,气得一张俏脸也越来越扭曲。

那方,姜母和三娘相扶下了车来,她俩是长辈,又是女性,上车时被众人让坐于副驾位,这一路上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轻悠一看到母亲,立即拨开众人跑来,又从一兜里拿出一包杨梅来,“娘,你难受不?我备了梅子,你先吃两颗缓缓劲儿。”

原来,三娘有晕车的毛病。

三娘摇头,说姜母身上带了特殊的草药荷包,闻了之后她就没有任何不适了,效果非常好,还连声又感谢了姜母一番,让姜母给截了话。

“阿秀,你这女儿可真是聪明灵伶,又帖心得不得了。就我那个缺根筋的儿子,真是比不上。”

轻悠立即狗腿地献上杨梅说做回礼,还说男生有男生的用途,便吆喝着两帅哥去给女士们打水喝,回头又讨要止晕的草药方子,惹得母亲们直笑。

姜母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说,“我们袁家的药方子,可都是皇家御用,一般不外传的哦!”

轻悠遗憾,“阿姨,我发毒誓保证不外传,我就给我娘和家里几个姨娘用。要不,你就直接卖我草药荷包好了,多少钱都没关系。”

说着,她又要掏钱包了,让姜母心下有些哭笑不得。

姜恺之就说,“什么御用方子啊,妈就骗轻悠不懂,回头我送……哦……”

他被母亲踩了一脚,奇怪地瞪着母亲。

姜母说,“要方子也可以,咱们袁家方子除了传儿女,还可以传给媳妇女婿。”

轻悠顿时尴尬地停止了摸钞票的动作。

姜恺之也红了脸,眼光极亮。

三娘心下叹息,忙打了个圆场说自己只是小毛病,并不碍事儿,恰时轩辕瑞德和贾老爷过来,话题便无疾而终。

轻悠悄悄喘了口气儿,不得不跟老谋深算的姜母拉开了点和距离。

姜母暗暗掐了儿子一把,骂恺之没用。

恺之打着哈哈,跟锦业跑掉了。

林雪忆见那方一片和乐融融,实在不甘,悄声在林少穆身边说轩辕家的坏话,听得林少穆直皱眉头。

“够了,别说了。今天姜夫人在此,你最好注意点你的言行,别再丢尽了林家的脸。”

林雪忆又被斥,心头恨得不行,却不敢再有丝毫表露。

林少穆上前向姜母和姜恺之示敬,并对林雪之那日的事,又表示了一番歉意,姜母神色淡淡,只说了一句话。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就不晚。”

目光划过了林雪忆,林雪忆低头应教,眼底心里却不以为然。

心想,要不是你儿子向着轩辕轻悠,你会对轩辕轻悠另眼相待吗?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都偏心,都自私,要是等哪天你知道了那个害你儿子失恋的男人是你长子最大的敌人,这个国家最大的侵略者,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心情,对着轩辕家的人傻笑!

想到这里,林雪忆终于觉得平衡了不少,对着轻悠又笑了起来。

锦业受不了那虚伪劲儿,拉上轻悠,跑在了最前。

……

整个全新的空军学院,除了主要教学区的大楼完整,还有很多地方仍在修建中。

众人才刚走到大楼前宽阔的广场上时,空中一架飞机呼啸而过,发现长长的空气震鸣声,引得少爷小姐们兴奋不矣地指着天上,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哇,好快,好大!”

“那是咱们自己造的飞机吗?真了不起,咱们也有自己的飞机了咧。”

“切,没见识,那是美国飞机,商看到机身上的标志嘛!”

“才不呢,我听说大总统建飞机制造厂,以后也要生产民用飞机的,到时候,从华南到华中,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可棒了。”

“可不是嘛!要是咱们自己有飞机,就能开自己的航空公司。要坐洋人的飞机,那贵得吓死人,凭什么老让洋人赚咱们的钱,咱们也要造飞机,让他们没钱赚!”

最后这句,是轻悠跟着瞎嚷嚷的。

不想那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的好,立即获得了所有人的欢呼和掌声支持。

轻悠尴尬地直缩脑袋,躲到了父母身后,被轩辕瑞德斥了一句没大没小。

锦业却忍不住感慨,“话说这热汽球坐着,怎么也比不上飞机拉风啊!小七,你说是不是?想当初咱们开着亚,呃,那大型运输机逃离军阀追杀时,简直爽极了,帅呆了!”

姜母一听,心下好奇问是怎么回事儿,锦业要说就被父亲阻拦了,三娘做了一个简单低调的解释。

可在姜母听下后,心里对轻悠更为刮目相看,便怎么看怎么喜欢,难怪三子如此深爱不舍,那并不是一时的迷恋,而是真的了解一个人,欣赏一个人。

又深深地遗憾起来,自己当初误信他人嫌言,对轻悠先入为主地不喜欢,错失了如此好的人儿。

原来,当年林雪忆借向家关系,到姜家参加新年晚会时,与几个姜家的小辈聊到东晁之行时,故意提到了轻悠,含沙影射地抹黑轻悠的形象和为人,让姜母误以为轻悠是个品行糟糕、卖身求荣的虚荣女孩,才在姜恺之提出要娶轻悠时,予以了坚决的反对,并施以阻拦。

那一次,姜恺之与姜母大吵一顿离开了应天府,到了港城,四年也没怎么回家。

而母子关系渐渐修好,也是在轩辕一家到了应天府后不久的事儿。

这前后关系,人性善恶,姜母处事多年早已看了个透,对于林雪忆和林家的作为,也都看在了眼里。

故而,她在接受了三子的请求后,也私下派人调查了轩辕家麒麟锦的事。纺织行业外的人多偏信于新闻报道,坊间流言,但他们袁家也有几位亲戚都是华南的纺织名企,一打听便知真假。

心下怜悯,但凭她的身份地位,和彼此关系,也不可能直接出手帮忙,只能在做为四大评审之一的权限下,让轩辕家以最弱的企业实力,赢得了一次参与竞标的机会。

是矣,有好多家比天锦坊的实力都要雄厚的企业,被刷了下去。

这些,轩辕家的人完全不知。

……

林少穆发表了一通正义凛然,又有些暗示性指责的宣言后,宣布了参观流程。

“飞机制造厂还在建设中,不对外开放。不过在我和工厂主办的不断协商下,大家可以参观一下已经生产出来的半成品。”

锦业嗤之以鼻,“就看个半成品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看。这种小事儿都办不成,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丢人。”

林少穆听到耳风,恨恨地瞪了一眼,继续道,“接着参观学院校舍,大家算是首次见识到咱们空军学院的学子们的英姿,他们是我们亚国未来的第一飞行员,征服蓝天,为亚国统一做出努力贡献的栋梁之材,希望能给大家以设计灵感。”

众人鼓掌,已经忍不住兴奋了。

轻悠看着不远处走过的一队踢正步的士兵,发现里面竟然有女生,忍不住悄声跟身边的贾小姐交流。

“安静,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林少穆又大喝一声,“最后一项是到校内的飞行教学现场,观看飞机升降。飞机场很大很宽阔,希望大家能跟紧队伍,不要走失了。这里是全军事化管理,希望大家一言一行,听从指挥。谢谢!”

林少穆意有所指似地看了轩辕家人一眼,转身就将接待的棒子交给了学院的教官。

贾小姐不满地扯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小小外交官嘛!凶得跟什么似的,谁要做了他老婆谁倒霉。”

轻悠抿着嘴儿转过脸,没敢搭话儿。

倒是身边其他交好的少爷小姐们私下里就摆起了林家的“丑闻”,似乎不少人都知道林少穆娶了一位东晁人做妻子,引为耻辱。

还有包打听的小姐说,“我听我表姐夫的在总统办公厅工作的朋友的同事的上级的秘书说……”

这门路够曲折的!

“……这林主任说要休妻,还要什么自由恋爱,未来一定会娶个本国女孩做老婆。”

顿时,女孩们都表示出不屑与之。

轻悠立即想到了那位温柔美丽的静子姐姐,她听父兄说过,林少穆回国时仍是带上了静子一起,如今看他那模样,可以想见静子姐姐这几年在林家,估计过得也不太好,要是被林少穆休弃,那在亚国就举目无亲了。

这些思绪,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参观活动打消掉了。

到达飞军机制造厂时,还在门口,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机头,被割掉在空地上,几个身着蓝衣的技术类工人,正对着机头拍照,商谈着什么。

轻悠想上前听听他们在谈什么,就被林雪忆挡了一脚,而负责领队的林少穆便立即打断了那些人,开始做起了没什么实质性意义的介绍。

轻悠别开了林雪忆,跑到机头前,想要询问什么问题时,就被林少穆大声喝斥了。

“轩辕小姐,请您归队,不要越线行动。我说过,这里属于机密场所,不允许拍照,请收回您的相机,谢谢,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最近东晁的间谍特别多,我们早前就抓到了不少想来窃取情报的探子。”

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听在轻悠耳朵里,极不舒坦,却没有多说什么,立即退回了人群。

而事实上,轻悠根本没有要拍照的意思,同时也有很多人不听指挥跑出队伍去看机头,并大肆发表意见都没被林少穆阻止。

对于如此明显的针对性行为,锦业十分不满想要理论,就被姜恺之拉住劝了几句,两人小眼神在空中厮斗得厉害,锦业气不过比了根中指,林少穆正要还手时,就被一个千金小姐挡住,吓得急忙收回了手,故做一副亲切笑脸状。

“妈的,林家人真恶心,再看下去,爷要长针眼了,走走走,咱们直接去看看咱亚国未来的蓝天天使。”

锦业拉过姜恺之就朝回走了。

轻悠跟着父母一起,频频回头,心下奇异,因为她觉得那机头十分眼熟,很像当初她和织田亚夫一起坐过的东晁战斗机。

如果真的是,那么东晁间谍来探,又是为何?

她想了一想就打住了思绪,毕竟,这些是男人的事,她答应过亚夫不过问这些与她和她家没有直接关系的事。

……

“这位是咱们女子飞行班的副班长,宋美晴小姐。今天就由她给大家做导游,带大家参观校舍,给咱们介绍空军战士们的生活情况。大家鼓掌,欢迎宋小姐发言。”

一片掌声中,身着绿色军服、留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少女,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一个漂亮的标准军礼,明亮的大眼一片逡巡之后,在姜恺之身上停了一停。

听着响脆的声音自我介绍,轻悠的记忆慢慢回炉,突然想起这女孩正是当初她去求姜恺之放小叔时,碰到过的。

不由心下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姜恺之,姜恺之似乎早就感觉到,低头冲她一笑。

只说,“我和宋美晴什么也没有,真的。”

轻悠立即垂下眼,咕哝着说,“恺之哥哥,我觉得她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完全可以……”

“世上不错的姑娘太多了,可我爱的只有一个。”

“……”轻悠咬了咬牙,不想放弃,“可是,姜阿姨很想抱孙子。”

“这你不用担心了,我二哥很快就能一偿她的愿望。”

“啊?”

轻悠讶异地抬起头,就被男人伸手弹了下脑门儿,疼得她抱头直呼。

宋美晴的讲话已经完毕,可是眼底却升起了大火,看着他们这方亲昵无比的模样,又嫉又怨,又无可耐何,面对姜母的问好,也勉强应付过去。

众人出发往校宿去时,林雪忆立即上前,拍了拍宋美晴的肩头,宋美晴回头看到熟人,得到林雪忆送来的漂亮小礼物,心情大好。

当轩辕家人走过时,林雪忆小声劝慰,叫宋美晴输人不输阵,不能让“情敌”笑话了。

宋美晴立即咬牙表示,“林姐姐,你放心,我早就跟同学们说了那女人的肮脏事儿,大家都一致表示支持你,一定会把票投给你的。我敢保证,轩辕轻悠别想得到一票支持。

哼,真是可恶透了,骗了恺之哥哥,又骗了姜伯母。真不知道招标办的人怎么选的人,轩辕家的资质连我大伯父家一半都不及,竟然还能成为十企之一,一定是轩辕轻悠在恺之哥哥那里开的后门儿。”

林雪忆心头大快,先前的郁闷都一扫而空,拉着宋美晴又说又笑,有人见好就来攀附,终于又揽回了一批人心来。

众人来到教练场时,就看到一个正在上户外课程的班,对其训练的项目纷纷表示惊奇。

“滚铁轮是为了锻炼空中的平衡感,大家应该都能想像,战斗机在天上与敌人激战时要做很多的飞行动作,不可能像普通的民航飞机一样,四平八稳地在天上飞。”

锦业哧笑,“切,这种常识谁不知道,还需要你说。”

这完全是故意针对!

宋美晴气得反驳,却被锦业的一个痞痞坏坏的眼神儿给电到,他今天为了衬托轻悠和三娘(这是他自己说的),故意打扮得时髦又搔包得没法儿,穿了一身雪白的西服,配一件纯黑色的披风,钻石钮扣儿在初春的阳光下熠熠生耀,映得一张帅脸英气逼气,那种邪气儿的气质,很能迷惑个把儿无知少女。

由于他的爽朗豪气,加上前些日子热汽球出的风头,迅速跟富家少爷们打成一团,一流的公关能力让他在这小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

宋美晴不甘,红着脸叫,“有本事,你去转上五十圈儿,下来算数看你能算对几道题啊!”

锦业将披风一扔,撸起袖子,就上了大铁圈子。

“靠,上就上,爷们儿还怕了你个小娘们儿不成。你丫敢不敢跟爷比比,看看是咱别脚的织布商人厉害,还是你国民政府未来的栋梁之材了不起?”

宋美晴也是个不认输的性子,这情爱上输了对方的妹妹也罢,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面对一个门外汉的挑战,当然不服了,一激就燃。

林雪忆想阻止,周人唯恐不乱,一片笑闹起哄,大叫加油了。

林雪忆叫林少穆,林少穆找随行教官,那教官却笑道,说,“为了培养咱们战士的比学敢拼精神,像这样的比试,学校里常有,不碍事儿。就让客人们玩玩,尽尽兴,也好体验一下我们战士的训练感觉,到时候才能做出更合适的衣服嘛!”

林少穆着急,“可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他们……”

那军官一摆手道,“林主任不用担心,咱们教员都在一旁看着,出不了事儿。您难道怀疑咱们职业军人的承诺吗?”

一个雷眼扫过,林少穆只得郁闷地闭了嘴。

回头,军官远远地朝姜母点头示笑。

轻悠本想阻止,也让姜恺之拉住了,说玩玩也好,省得被人狗眼看人底。

轻悠无语,紧张地看着两方比试。

她是不担心自家哥哥的本事,这都在生死线上淌过好多次了,转个圈儿根本不在话下,她担心的是再得罪了宋美晴,对自家的投标会有大影响。不过看大家都在兴头上,父母也没阻止,便不好多说什么。

教官们齐声数三声,铁架上的大圆圈开始转了起来,这东西看别人转着简单,当轮到你自己才会知道,要紧紧撑着圆圈儿不掉下来,手脚得有力,同进还要抗拒那种晕旋感,这并非普通人人人都能做的,在飞行员的筛选中也有对此项能力的特别要求。

刚开始,两人都没啥。

等转到两分钟后,两三百圈儿时,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宋美晴开始吃力,事实上平常她们训练也顶多转上三分钟,而她真正入学的时间不长,属于比初级生较好的水准。由于宋家在飞机项目上的功劳不小,她才能跳级同高年级生一起上课,副班长当然也封的是个名,实际真正有能力和实力的班长,因为并不喜欢搞这些应酬性的活动,才将“美差”扔给了她来办。

所以,当数到三百圈儿时,她开始浑身冒冷汗,心头直发慌。

同学叫,“美晴,行了吧?已经超过三分钟了。”

锦业大叫,“才三分钟,爷们儿再转十分钟也没事儿。”

本想放弃的宋美晴一听,就叫,“没问题,我支持得住。”

教官们互看,微笑点头,直说果然这潜力是需要激才激得出来的。

宋美晴听得眼冒金花,后悔不矣,偏又不愿主动认输,咬牙死撑着。

轻悠担忧不矣,在父母耳边说了几句,得到首肯忙上前叫唤,“四哥,你快停下来,你大前门儿好像开了啦!”

她这一句,立即惹得周人大笑。

本来锦业不信,可见众人笑得欢,一群少爷叫得夸张,他一着急,就脱了手,吓得教员们急忙冲上前将人扶了下来。

如此,宋美晴算是胜了这一局,获得了同学们的喝彩。

她努力撑着笑,大口喘着气,要向锦业逞逞胜利者的威风。

不想转头,就看到拿着热水前来的轻悠,为了保持形象,她憋着气,挺胸抬头迎了上来。

轻悠伸手送出杯子,却不是送给她的,而是递给了她身边的同学,这让她想要打杯子的手只能郁闷地缩了回来,憋着气儿没处使。

说,“宋小姐,真对不起,我四哥平日就是混,脑子三根筋,整个一蠢蛋。我代他跟你道歉。他一个大男人还心胸狭碍,跟女孩子斗,丢脸也是他活该倒霉。宋小姐不愧是咱们未来的女飞行员,要是我上去,包准十圈和就得下来,哪还能站着跟你说话啊。”

宋美晴就是再想反激,可惜面对轻悠自贬身价来抬高她形象的作法,也是一腔妒火没处泄,刚才的意气之争,更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里,毫无意义了。

最后,她只得一摆手,豪气干云地说,“唉,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都是咱们的基本功罢了。”

锦业走过来,笑得小眼神儿乱闪,“小晴姑娘,你这转圈儿的基本功真不错,在下甘败下风!”

说着,双手一抱拳头行了个大礼,吊儿郎当的模样,让本来就脸红气喘个不停正在喝水的宋美晴给呛个正着。

锦业一让,堪堪躲过,“啧啧,水花喷得可真大。”

轻悠暗嗷一声,拖了人就走。

宋美晴看着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笑脸,气得不行,后来追上人就扔了句威胁。

“轩辕锦业,你休想让我们学员投你们轩辕家的票,到时候我就让你们都吃个大咸蛋。”

锦业挑眉,“来啊,谁怕谁,哥们儿就喜欢吃咸蛋,更喜欢喝牛肉,哦不对不对,是牛奶,才对!”

这眼儿一挑,宋美晴气得一捂胸,骂了句“流氓”就跑掉了。

很不巧,宋大小姐也是天生的小乳牛,十分傲人。

接下来,这痞男烈女,找着机会总要呛上几句,成了名符其实的冤家对头。

这个时候,轻悠都偷偷观察着宋美晴一劲拿手扇风,却怎么也不解领扣的动作,同时,在宋美晴擦汗时,抹了几袖子就要掏兜里的帕子时,帕子一不小心落地上,找其他同学要,众人也是一副促襟见肘的模样,都只有上衣加裤子四个兜,掏起东西来必须解盖扣,麻烦又啰嗦。

之后,三娘告诉女儿说,学员穿的军服都是普通麻棉,麻虽耐磨,却不亲肤,还有些磨人,混了些棉还能穿,但对于皮肤娇嫩的小姐们来说,目前的混纺织品效果远没有纯制品舒服好穿。

后来姜母提供消息说,之所以没有纯绵也是因为绵花极贵,只有校级以上军官的军服才是纯绵或纯羊毛制品,而且其源材料都是从美国进口的绵花。下级军官和士兵,根本顾及不上。

……

最后一站,飞机场。

当众人看到不断从跑道上起飞的飞机时,一个个都激动起来,似乎都快忘记此行的目标了,有好事的少爷禁不住诱惑,都纷纷向导师们请求,想要上机一试。

这时,轻悠也主动提议,说这样可以更直接地体验飞行员在操作飞机时的感受,设计出更合身、实用的飞行服。

林少穆本想拒绝,但林雪忆和带来的设计师也提出了一样的请求,于是便找教员们商量,教员们脸露为难之色,以安全为由拒绝,这大大扫了林少穆的面子,一时气氛就有些僵住了。

锦业拉过轻悠小声嘀咕,“傻冒儿,你又不是父母官,干什么造福商业竞敌的蠢事儿啊!咱们家的人都坐过飞机,都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不是说你以前还跟亚夫坐过战斗机嘛,你有经验就成了。何必让这一帮子青菜萝卜都承这好处。你到底懂不懂,我表面跟他们交好都是为了打探商业情报,实际上他们可都是咱家的敌人!”

轻悠攘了哥哥一把,“哥,就这点儿小事你磨叽什么。只用上个飞机,就能把衣服设计出来,那飞行员自个儿都能当设计师了。泛得着这么小**肚肠嘛!再说了,我坐那什么战斗机都好几年前的事儿,早忘了,趁着这机会再重温一下,更有必要。”

锦业自觉说不过轻悠,别嘴跑去找姜恺之吐槽,哪料姜恺之拉着锦业就问他想不想上机去试试,自己也一副兴奋表情。

锦业受不得激,立地就法了,跟着姜恺之去寻后门了。

这时,一辆基地车开来,车上下来的中尉向姜母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句什么话,姜母露出欣喜表情,便向轩辕夫妇告退,称有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前来,必须去会上一会,便先行离开了。

轩辕瑞德和贾老先生对坐飞机并没兴趣,便跟几位年纪大的老板留在了调度室里,喝茶聊天,交流生意经,拓广业务。而林家的大家长林孟源,专门从芙蓉城赶来接替林仲森的工作,也故意留了下来,状似从旁监视竞争对手的动向。

轻悠跟着母亲细心地观察着飞机场上的一切细节,记下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娘,我觉得咱们身上的布料暖是暖,可是透气性也不太好,还是有点闷热了。”

“你们年轻女孩身子好,火气旺。不过对娘来说,倒是刚刚好。”

“娘,这衣兜的作用真不错,诺,我还有一包杨梅。嘻嘻!”

“你这丫头。”三娘突然脸色尴尬,“刚才水喝太多……”

轻悠会意,立即找了个带队的同学问洗手间,便带着母亲离开了。

当大队人马要走时,宋美晴为难了,林雪忆真说不能为了一两个人耽搁了所有人的行程,宋美晴便留下了那位同学照看带路。

然而,当众人一走,一个年轻男子就出来,说人由他来带,让那同学赶紧跟上大部队。

那女孩本就不想跟同学分开,立即欢天喜地地追大部队去了。

当轻悠和母亲出来时,大部队早已不知开到哪里去了,诺大的飞机场,只见车辆来往,人员各行其是,飞机升降起落,就瞧不见之前的半个人影儿了。

一问之下,才道人家已经搭上机场代步车先走了,轻悠明白这是谁下的坏手,也不奇怪,便和母亲商量,不坐飞机也没关系,先就近参观,找找灵感。

于是,母女两就沿着周围边走边看,当正午太阳高升时,轻悠怕母亲累着,便跑进了一片宽大的飞机停放仓库乘凉休息。

“娘,你先在这歇歇,我去给你讨些水。”

“好,你可别走丢了呀,实在没有就赶紧回来,别迷路了。”

“没事儿的,你等着。”

轻悠心下有些兴奋地看着一架架喷漆完好的战斗机,是的,她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战斗机了,因为在每架机翼前,都能看到明显的机枪伸缩窗口,还有机身上的副架舱上的那个专门用来架重型机枪的铁架。

可惜,这些飞机都不是亚国生产的。

从机油箱和下面的黑色大轮子上,轻悠都找到了美国的标志。

终于碰到了人,可在她开口前,对方一看她,就将手上一个小铁箱子塞进她手里,“总算来人了。怎么你们师傅现在开始带女徒弟啦?真可爱!哟,还发了身新机师服。啧,你这身衣服可比咱们的好看多了。得,快拿去吧?”

轻悠想说不是,对方伸出一双沾满机油的手就想掐她脸蛋儿,吓得她朝后一跳,惹得对方哈哈笑,她不得不问要送去哪儿,对方指了指她斜后方的一架青灰色战斗机。

轻悠跑了过去,心想送个东西再讨杯水喝,应该更合适吧!

却没料到,这东西一送,又送出了一段奇妙的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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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40.吃亏就是占便宜2

“诺,就是那边那架,叫什么天狼星号,名字真臭屁!”

狼,地上群居且攻击性强,贪婪,生存能力极强的动物。

亚夫的军队图腾也是狼。

这机师把自己的坐驾改名叫天狼,是希望在空中也成为狼一样的强大动物,团结一致将敌人教绞杀吧!

轻悠暗暗想着,觉得天狼星号怎么也比“亲夫号”和“亲悠号”听着更像战斗机的名称。

要说臭屁,她们家的飞机名才是真正的臭屁了。

“小周,东西拿来了吗?快,给我螺丝刀。”

轻悠本想解释,可听到这极具威严的命令声,就有些不受控制似地,立即人箱子晨翻出了工具递上前。

飞机里那爬着的墨绿色身影,连头都没回就精准地抓过工具。

轻悠看到那是一双染满了黑色**油,宽大、粗糙、厚实,更充满了力量的大手。

“错了,我要更大号的。”

轻悠仔细一看在心底叫苦,妈妈呀,她怎么从没发现这一个小小螺丝刀也有三五大小不同的型号呢,急忙递出一个更大的。

“搞什么,这个不行,我要拧的螺丝是六号。”

六号?那是多大啊!

轻悠心里哀嚎着,又递上一个,终于没被喝了。

才弱弱地问出口,“请问,这位师傅……”

“起子,九号,别弄错了。”

“哦,给。”

“这位师傅,请问有水吗?我和我娘……”

“扳手,最大号的!”

“好。您拿好。那个,我想问问,您有水么?我娘她走了一个多小时,有些累了,想……”

“想喝水,把活干完了再喝!”

“啊?”

那人突然转身探出头来,表情严肃,态度强硬,四十岁年龄大下,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感觉,身上穿的军绿色衬衣已经湿了大片,但是若轻悠此时没被气到,就会发现被扔在旁边地上的那件上乘的军装。

“可是,我不是什么小周啊?”

“谁让你把工具箱拿着的。”

“我只是帮个忙,哪能这样儿……”

“钳子。”

“哦,要多大的?”

“最大号的。”

轻悠被那极具命令的口气慑得没法儿,埋着一肚子怨火地递出东西,又接着埋怨对方不尽人情。

突然,那人又眯着眼回头来,“你就是那些今天来参观的娇小姐?”

轻悠下巴一昂,反驳对方口气里的不屑,“我才不是什么娇小姐呢,你别看不起人啊,像你正在弄的这种战斗机,我也开过。”

严肃的中年人笑了,如果那裂了裂嘴角算是笑的话,问,“你也开过?不会只跟着别人坐了一次就夸夸其谈吧?就你那小身板儿,怕一上天就得哇哇哭叫,被大风刮了去。”

轻悠更不服了,腰杆儿一挺,“才不是。好吧,我承认我当初是跟人一起坐的战斗机,可是我也会开轻型小飞机。另外,像你们这里根本没有的那种超大型的吨级运输机,我也开过。”

对方不屑地眯起了眼眸,明显表示不相信。

轻悠立即激动了,提着箱子,爬上了一旁边的铁梯,指着驾驶舱里的东西,一一识出其驾驶功能,说得头头是道,八九不离十。

“呵,有两把刷子。扳手拿来!”中年人眼底闪过了一丝趣味儿。

“什么两把,我明明有许多把好不好。”

“既然你这么行,那还跑来参观什么晒太阳还被领队的丢这儿,直接做你们的飞行服不就得了。”

“师傅,您这就是隔行如隔山了。做衣服就必须要量体裁衣,了解客户的需求,才能做出合身又舒服,漂亮又实用的衣服啊!就像你们打仗,也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说得摇头晃脑,中年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您可别笑,这其中有大学问呢!就像我今天参观了你们机场的停机仓库,我就发现你们也该去考察一下别的国家的机场,那个用来灭火的水塔修得也太远了,要是来了突袭,发生火灾,当靠两辆救火车,这里的飞机轰轰两下子就没了……”

“哦,那你说,这消防设施应该怎么改?”

这一老一少越聊越投机,都忘了他们还有人等着。

……

那个时候,姜母回到主教学楼的校长办公室,没见到人,就很失望。

校长说,“姜董事长,您知道卫将军向来不喜欢应酬,他大概就怕您给他介绍这个推荐那个,就直接去了停机仓那里,说要修修那架天狼星号。”

姜母瞪了眼那个慌传军令的人,年轻的中尉尴尬地垂下脸,心下也是郁闷自家首长让他说谎打马虎眼儿。

“算了,地方在哪儿,你让人开车送我过去。”姜母叹息,心想要见到这位老同学可真不容易,回头对那中尉说,“你要不要先去通报一下你们首长,他的老同学求见大驾。”

吓得那中尉摇头摇成了波浪鼓。

与此同时,一直紧等不到女儿求水回来的三娘,有些担心,便朝着女儿离开的方向寻去。

半路,她就碰到了那位叫“小周”的上尉军官,听小周上尉竟然是学校的一级飞行教官——最好的飞行员,三娘情不自禁就询问起了小周身上制服的优劣之处,心下对于遴选布料,渐渐有了更清晰的目标。

两人边走边聊,谈到要点时,小周为了让三娘有更清楚地认识,便挑了一架飞机,让三娘亲身感觉坐驾驶舱的感觉,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师傅和女儿也正进行着望年之交。

……

“起子,不,改刀,行了,两个扳手都拿来……”

“师傅啊,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中年人,正是姜母的老同学卫将军,抬头瞥了眼女孩,不由眼前微亮,此时女孩身上的两三个衣兜里都放着工具,倒是挺方便,比她抱着个盒子要趁手多了。

遂点了点头,“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这衣服不是给咱机修师专门准备的吧?”

“当然不是,这是为飞行员设计的啦!”

轻悠受不了非专业人士的鄙视,急急地就把自己和母亲的设计理念说了出来,卫将军只是瞧着以悠可爱,性子活泼,又单纯诚实,才故意逗逗人。

只不过,卫将军不知道自己那严肃过火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在逗弄人,而不是在“鄙视”人。

轻悠一股脑说完后,卫将军却从最初的戏谑心态,越听越上了心,不由停下了动作,认真听。

“原来如此。你不说我倒没注意,咱们的飞行员在迫降后,逃生是个大问题。有时候落在深山野林里,若多几个兜里备着基本的求生食品和自救器具,就能为我们的飞行队保存有限的战力。”

“咦,飞行员很难培养吗?”

“小丫头,人知不知道要培养一个王牌飞行员,咱们政府一年要投入多少钱?”

轻悠老实地摇头。

卫将军比了一个数儿。

她低叫,“呀,要那么多钱,都能养三个留学生了。”

卫将军点了点头,“不仅是金钱的投入,就是时间上的投入,也是寻常的两倍。你说,咱们的飞行员是不是很珍贵?”

“嗯嗯,珍贵,太贵了!”

卫将军被轻悠那直点头的模样逗笑了,把轻悠看傻了眼说他应该多笑笑,能迷死一车的中年美妇人,轻悠就被啐了声,话题又重新转回到飞行服的设计问题上。

轻悠一边递工具,一边记下这些宝贵的建议。

卫将军心下也越来越喜欢这小丫头了,便也倾心相授,把飞行员在空中碰到的诸多情况,都一一做了介绍,让轻悠受益菲浅。

但轻悠并不知道,在她记下那么重要信息的时候,林雪忆的那个秘书正躲在一角,将她说的口袋密用等信息记录了下来。

“丫头,等我再检察一下驾驶座就完了,回头我送蜂蜜水给你母亲喝。”

“师傅,我还没跟您介绍呢!我姓轩辕,叫轻悠,就是轻松悠然,独步天下的意思。”

“哈哈哈,还独步天下,你个小丫头难不成还想当第二个太后老佛爷了。”

“人家小叔取这名字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过得开心自由啦!”

“嗯,你小叔该不会就是清华先生吧?”

“师傅,你也认识我小叔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你懂得这么多,只做一个小小机修师傅,会不会太可惜了啊?”

“我叫,喂,不要动那个杆儿,要是拉下去,咱们跟着飞机都要滑下这个高台。”

“我知道啦,我不会乱动,你说你姓什么?”

轻悠就着梯子又爬上了舱顶,朝驾驶座里望去,卫将军坐在驾驶座里,她又发现了新东西,问东问西。

这时候,卫将军已经对她很有好感,还耐心地解释了几句,这情形要让其他人看到,一定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地来。

而就在这一老一少聊得认真时,那个秘书瞧着手表时间已经不早,偷偷溜到修理石台边,由于他身量高大,石台又只有半米高,他伸手就够到了那拉杆,迅速拉下,转身就跑掉了。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两人都没注意,然而那正卡在机轮子下的铁挡板降了下去,失去了挡板的黑色大轮子,便遵循着万由引力的定律,缓缓地顺着前坡儿滑动起来。

坡道下的前方十多米处,就是仓库的后大门儿,后大门外便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水稻田,一珠珠秧苗儿在阳光下散发出油汪汪的光泽。

机头明显倾斜向下,轻悠一个没注意,就栽进了副驾位,发出啊地一声低叫。

“怎么回事儿?”

“啊,我,我不知道?哦,好像飞机动了,师傅您是不是把油门踩下去了?”

“什么油门儿,我根本没推启动杆,谁把那刹脚阀给拉下去了?”

卫将军一抬头,看到前方迅速靠近的农田,忙去拉刹手,哪知滑下的衣袖绊到了一个拉杆儿,让飞机开得更更快了。

“啊,师傅,你加速干嘛,咱们要弄坏农民伯伯刚插好的秧田了啦!”

“闭嘴,我正在弄。”

“我帮你。哎哟……”

轻悠一起身,裤脚就被绊到,一头撞上卫将军的后脑勺,砰咚一声响,伴上两声闷闷。

就在这个时候,三娘和小周上尉刚好看到了飞机往秧田里滑去,大叫着“首长”,冲了过去。

三娘一眼就看到轻悠从副驾位上站起又绊了下去,吓了也叫了起来,朝那方跑去,边跑边叫人。

而姜母的车就在这时从正大门开了进来,她看到三娘,立即叫汽车加快,叫了三娘名字,三娘指着后大门的飞机直叫轻悠就在上面。

“师傅,是不是这个杆儿啊!”

“别乱来,那是弹出座椅的杆。”

“不可能啊,我听人说这就是副驾位上专用的手刹杆,专门防止这类突发……”

嘎吱一声刺耳的橡胶皮摩擦声响起,几乎是同时,卫将军和轻悠都拉动了刹车杆,飞机的黑皮大轮胎突然停住,可机头却朝下倾斜了一个角度,吓得轻悠又尖叫一声。

终于停住了。

原来,前机轮子滑下了仓库的水泥台子,落进了农田里。

“吓死了,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轻悠抹掉一额冷汗。

“胡说什么。你连战斗机都开过,还怕这个?”

“嘻嘻,师傅,人家是怕您受伤,您坐前驾驶舱,危险系数更大嘛!”

“又胡说,就正副驾的生还率来说,向来是正驾比副驾更高。”

“真的?为什么呢?”

卫将军看着小丫头一副根本就不怕自己,求知若渴的模样,心下直摇头。

小周上尉跑了过来,拿着其他人备好的梯子,将首长给接了下来,就被重重喝斥了一顿。

小周上尉有些无辜地解释,“之前梁教官让我去给那些参观者讲解一下,您说您不好应酬,我才想去帮您应酬一下。”

也因此,小周上尉在碰到三娘后,听说三娘也是掉队的参观人,本着帮自家首长搞好人际关系的目的,才会那么殷情地帮忙介绍。

三娘忙上前解释,轻悠叫了声母亲,跑过来也帮着求情。

卫将军听得一声沉咆,“够了,都别说了。”

姜母下车来,一看老友的模样就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拉开,“老卫,你别生气。三娘和轻悠都是我特别邀请的朋友,你这么凶巴巴的,别把人家吓到了。她们可不是你手下的兵。算是给我个面子,有什么不对我先跟你陪个不是。”

卫将军拧了下眉,看了眼担忧的三娘,冲着他瘪嘴皱眉头的轻悠,心下突然又觉得好笑,可是在外人面前他严肃惯了,太阳筋跳了一跳,喝道:

“周中尉,去查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刹脚阀扳下去的,不查清楚,不准回营。”

“是。”周中尉朝三娘母女眨眨眼,跑回了案发现场。

卫将军又冲轻悠说,“你,这里完了到我办公室报到。”

“啊?”轻悠又不满了,“为什么?又不是我扳的刹脚阀,首长您不是要逼打成招吧?”

这会儿看姜母对这位“师傅”的敬重模样,轻悠也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可是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贵贱之分,何况刚才两人也聊得投机,便有些随意了。

就立即被三娘训了,让她赶紧承认错误,跟首长赔不是。

卫将军一挥手,只说,“叫你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回头就上了车,姜母忙跟三娘母女道了歉,“他就是这脾气,其实没什么恶意的,不好意思,咱们待会儿见。”

便留下了跟来的勤务兵送两人,先离开了。

车上,姜母有些埋怨卫将军的态度太冷硬,几十年不变,实在得罪人。

卫将军听得冷哼一声,也不应,其实他就是命令人习惯了,不喜欢解释,叫轻悠到办公室当然不是为了训斥,晚点儿她知道就行了。

不过想到之前两人生动的交流,他似乎好多年没有跟人说过那么多话了,除了自己刚过逝不久的妻子,就连孩子跟他都有些生疏。

“老卫,你,你怎么了,我在骂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个叫轩辕轻悠的丫头,是不是清华先生的侄女儿?”

“是呀!我就是想跟你说,这姑娘可聪明了,早前跟你说恺之喜欢的女孩就是她,只可惜,之前我反对得太过,现在也不好意思……”

……

在姜母和卫将军兴致勃勃地交流起关于轻悠的事时,这方,宋雪晴带着飞完的队伍回来找丢掉的两口人了。

“娘啦,人家说的是真的,刚才真不是女儿冒失,不然,回头咱们去首长办公室,你问首长就知道啦!”

轻悠还在给母亲解释刚才的意外,这一大帮人就到了。

一看到两人,锦业和姜恺之就跑了过来,看到两个女人没事都松了口气。

有人就不满地酸开了,“这不是好好地还在这儿乘凉喝水嘛?好好的两大活人,又都是成年人了还会丢,真是笑话。”

“就是嘛,害我们都没飞成就回来找人,哪有人这么过份自私的啊!”

宋美晴打住了这些话,上前瞪了轻悠一眼,“我说,你们两怎么不跟上大队啊?大家都试飞过了,就你们没飞过,损失了啥的可别怪我没带队啊!”

轻悠正要说没关系,锦业接过话头儿就跟宋美晴呛了起来。

宋美晴心里也有心虚,毕竟她是主要带队人,把人带丢了就是大大的失职。

在军校里的全军事化管理下,人人都有极高的自觉性,没有完成任务还出了问题,要受军处分的军人荣誉感,宋美晴也越辨越没底气了,一张本来红润的小脸涨得阵青阵白的。

“哥啦,少说两句,我和娘又没有怎么样。”

“还说没怎样,刚才人家都说了,你帮着修飞机还差点儿修到农田里,掉队就罢了,这地儿的风水真不好,不合咱们轩辕家的道,咱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一不小心,就给淹死在个烂泥田里。”

正在这时,林少穆从机修师傅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后,上前就喝,“轩辕轻悠,你还敢说没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天狼星号是宋小姐家好不容易才人美国进口来的最先进的战斗机?要是被你的无知弄坏了,你知道这损失有多大吗?”

“我,我不知道……可是那也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谁准你不经允许就胡乱动这里的飞机,你这是严重地违规。

你以为在国外进口飞机很容易么?你知不知道国外列强有多么看不起我们国人,给我们的机械用品不是过期的就是有瑕疵的产品。现在亚国的情势这么紧张,四分五裂,你竟然还拿那么重要的战斗机不当回事儿,还往农田里开,简直……”

锦业气得冲上前就吼,“林少穆,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和,谁把飞机往田里开的?刚才大家都说是意外,你他妈别见了人就乱喷屎。哥们儿不吃你那套!”

轻悠急扯兄长袖子,就被兄长拖到背后护着。

“轩辕锦业,你别以为你声音大,就能替你这个惹祸精妹妹洗脱罪行了。”

“什么罪行?没证据别在这胡说八道啊!再胡说,就算你是什么猪人儿,爷也照告不误,告你毁坏咱名誉,至少赔得你倾家荡产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众人帮劝却没人理睬,直到那位调查事实的周中尉,以一级教官的身份喝斥了声,才镇住了场面。

“都听我说,这意外不是轩辕小姐靠成的,我们的总教官可以做证。”

学员们齐齐惊呼一声“总教官”,瞬间息了声。

轻悠有些奇怪,却没及深想,周中尉接下来的话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刚才我已经查看过了,是有人将刹脚阀扳下了,那里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儿,鞋底印儿不是我们机场的工作人员,应该是今天你们之中的外来人员。所以,现在我要将事情报到校办去,各位先去吃饭,稍后我再来宣布解决办法。”

说完,就朝三娘母女道了歉,恭敬的态度让其他教官都对两人生出几分敬畏来。

宋美晴觉得很奇怪,却也不敢再对轻悠不礼貌。

因为“总教官”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就等于是神一般的存在,谁敢不相信总教官的话。而且总教官向来公正无私,公私分明,赏罚有据,又并不认识轻悠,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为一个外来人说话。

姜恺之适时打了圆场,缓和了气氛,招呼众人上了大车,这一场风波才停了下来。

车上时,贾小姐兴奋地说完了自己坐飞机的感想后,随口,“轻悠,你说这害人的家伙是谁呢?”

那目光有意无意,瞥过某一角。

轻悠正在整理自己记录的资料,停下来,笔头儿戳了戳下巴,“刚才周中尉不是说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嘛,咱们就等着看结果不就得了。”

贾小姐笑话,“你这心就是宽得让人妒嫉,是别人都害怕再被害,你就一点儿点不怕?”

轻悠笑道,“明人不做暗事儿,咱又不亏心还怕半夜鬼敲门么。现在真正应该担心的是那个干坏事儿的人,怎么从这里脱身吧?今天进门来的人,可是个个都登记了的,如果有谁畏罪遣逃,一查就知道啦。要是他不逃,除非他立马就换一双新鞋,话说,周中尉,学校里有卖鞋的么?”

周中尉说没有,但也会立即发表全军通告,禁止任何人换穿他人的鞋。

对面的林雪忆,越听心里越急得直打鼓,直给林少穆打眼色,林少穆早就猜到这种事儿只有自己这心思不正的表妹会做,心头也气得不行。

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对策,并不担忧轻悠话里的讽刺。

……

当汽车一回到教学楼下,一个兵就跑了过来,见到三娘和轻悠下车来,立即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军礼,说姜夫人有请。

其实吧,是总教官卫将军有请,但卫将军不喜欢引人注目,故意托了姜母的名号来叫人。

其他人也知道姜母对轻悠很有好感,这会儿要见面一起吃小炒锅也无可厚非,便互道再见。

“轻悠,姑母真偏心,你可要好好享受啊!”

贾小姐离开时,打趣地说道。

轻悠吐了吐舌头,表示一定会享受到让他们羡慕死,众人为她的开朗和大方笑不可抑。

轩辕瑞德在车上就问了前后始末,只叫女儿和妻子顺其自然,不用拘泥于家中招标一事而失了本真。

轻悠记下父亲的话,和姜恺之一起走了。

锦业埋怨了两句,就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锦业嘀咕,“爹,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又是林家所为?”

轩辕瑞德看着林少穆似乎拉了一个人离开,就说,“哼,管他林家怎么做。总之,邪,不能胜正。”

锦业大赞父亲真言,扶着父亲去了公共食堂。

另一边,轻悠说着不担心,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小忐忑。

毕竟,离开前,那位“师傅”的脸色可并不好看,脑子里一直回忆着在事发时自己有无做错什么事让其不满,才非要“剥夺”她和母亲的用餐时间,跑来“受训”or“受罚”?

不想,小兵将他们领进了一间疑似会议室的房间,里面摆着几盒丰富的餐食,还有之前卫将军承诺过的蜂蜜水两大瓷盅,看得轻悠一阵错愕。

卫将军进来时,看到轻悠那个模样,喝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说过会请你和你母亲喝蜂蜜水,绝不食言。快吃吧,跟其他人的一样,你别不是嫌不够好,就不想吃吧?”

“哪会。我早就饿了,刚才被那么一吓,能量消耗很大的说。”轻悠立即扶母亲坐下,端着瓷盅就先喝了一大口,发现众人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师傅,姜阿姨,你们快坐。”

忙上前帮忙托椅子,又给姜恺之打眼色,脸红得不行。

卫将军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璃,你没发现这丫头脑子有时候少根筋儿吧?”

姜母笑笑,“老卫,你怎么不想想你这模样,是谁见了都会害怕。我瞧轻悠的反应,比你女儿都强。不然,看看你身边的兵,他们当着你的面,能吃得下饭吗?”

“哼,说得我跟阎罗王似的,有那么吓人。”

众人宛尔,轻悠更噗嗤一声笑出来,急忙捂嘴。

卫将军瞪过来,就朝她伸出手。

吓得她急忙告饶,“师傅,我错了,食不言寝不语,我,吃饭!”

埋头扒饭。

哪知自己的饭盒子就被拖走,筷子戳了个空。

卫将军斥道,“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错都错了,就将错就错吧!诺,这些红烧肉都给你,算是我奖励你之前陪我修飞机。”

“啊?哦,呃……谢谢师傅。”

盘子被推回来,周人都瞪突了眼儿。

不光姜母眼露惊色,旁边待立的勤务兵都在心里直咋舌:首长大人的太阳今儿是打西边升起的么?

总之,这顿饭轻悠吃得挺开心,在场的人都吃得很舒心,早就把之前发生的事给忘了。

离开时,三娘和轻悠都得到了卫将军特别让人整理的一些资料。

“要是你拿不到标,就必须来当我的兵,免得在家当米虫浪费粮食。”

“师傅,你放心,我才不会来浪费你们这么低质的米粮,咱家吃的比你这儿好,我不会笨得砸掉我的金饭碗的。”

“你这丫头,贫滑。难道做我的兵就不好?”

“嘻嘻,人家就是觉得,做您的徒弟比您的兵更好,更特别。你想啊,您一大将军能收到全亚国最棒的设计师做徒弟,这就是走遍全亚国也找不到的咧!”

“油!快走。”

“遵命,首长!”

……

回到集合点,周中尉正在审案,他手上拿着脚印儿的大照片,让所有人都脱下一只鞋,做鞋印对比。

他们回来后,立即也并出了自己的一只鞋。

周中尉却立即表示,他们是已经通过了审查的非嫌疑人,不用查了。

这又惹得一堆人眼红妒嫉恨嚷嚷的。

轻悠已经习惯自己与众不同的处境,溜上前仔细观察那脚印儿,这会儿心里想的就是抓出坏蛋,为自己正名。

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查出来的竟然是……

“林先生,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鞋印儿跟您的一模一样?”

“周中尉,我来时就穿这鞋,如果你不信,可以问下其他人,至于我是不是那个搞破坏的人,你也可以问一下大家,案发当时,我在哪里?”

林少穆是政府代表,全程都跟众人在一起,没有离开过,无法指证他。而他给出的借口也非常合理,那样的脚印儿并不能保证就是今天事发时产生的,也可能是事发前就已经有了。甚至还说,也有可能是某人无意中扳下杀手阀,才导致了意外。

总之,案情就此不前,不了了之。

离开时,姜母宽慰了三娘母女,表示相信轻悠的人品,表示很期待两人在一周后的作品展示大会上,一举夺魁。

另一方,林少穆因为那场意外,又把林雪忆斥了一顿。

虽然校方没有表示,事情也被抹过去了,但他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毕竟其他的鞋都没问题,偏偏就你林少穆的鞋跟那嫌疑犯的一模一样,加上林家又是参选公司之一,同行相煎的什么内幕,根本不用猜也能想到。

就算没证据,现在众人心目中,他林少穆已经是洗不干净了,就算他没作案但也跟案件有大干系,林家更是让人生出了嫌隙来。

林雪忆心下恼恨,面上作认错状。

并说,“哥,姜家现在都站在轩辕家那边,报纸上的新闻又都偏向他们,恐怕民众选票也会对我们不利啊!怎么办?你是不是……”

林少穆横了她一眼,“你与其想这些总是露马脚让人抓把柄的破事儿,不如沉心设计好东西,跟他们家硬碰硬。”

林雪忆看了眼秘书,点头应承下了。

林少穆又道,“这你也不用担心。轩辕家现在顶多就姜家和民众的支持,而政府和真正的空军试穿者们的票,已经落在我们手上。现在是二对二持平,咱们只要产品胜过他们,不怕其他人不把票投给我们。知道了吗?”

“是,哥,你放心,我有绝对的把握能作出最完美的空军服,让轩辕家的那两臭表子输得心服口服!”

41-42

帝国奢爱 41.你说的我就信1

——亚夫,我参观了亚国的空军基地呢,四哥真是小孩子脾气,跟人家女飞行员比试转铁圈儿。

——亚夫,你也有卖飞机给国民政府吗?我好像有看到跟亲夫号一样的飞机机头呢!

——亚夫,你送给我和娘的空军服真的很有用,这次参观了机场后,我们又获得很多启发,而且我还认识了一位空军师傅哦!他虽然看起来严肃兮兮的不好相处,却是个大好人,他还请我们喝蜂蜜了呢!

——亚夫,这个月的亲戚又来了,把咱们的小小宝吓跑了,怎么办呀?我觉得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它总是不来找我呢?

——亚夫,宝宝想你了。

织田亚夫看完信,将之收进了一个漂亮的漆木盒子里。

拿出一块蒸好的樱花糕,一口一口地吃掉,那股淡淡的馨香,似乎弥漫了整个小小的书房。

而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叠文件,上面罗列了数个人名,抬头的文件名带着“斩立决”三个字,艳红如血。

他吃完了樱花糕,拿起一只狼毫笔,蘸了朱砂在文件上画下了“同意”的大字,叫来传令兵将之送走。

差不多时,他新的副官,一名少校进来,提醒他到了巡视军队的时间。

坐上了小型的战地吉普车,东晁刚刚研发出来的小耗油量车型,进出紫禁城到军营,也非常方便且不起眼儿。

车刚开出宫门时,迎而走来一对璧人。

织田亚夫示意减速,看清了来人正是高桥诚一和他的新婚夫人周丽侬。令同行的士兵们都暗暗低叹,这位周夫人在过完新年后,那肚子像吹气球似的大了好大一圈儿,听说已经快五个月了。

十一郎直觉少主的目光黯了几分,车内气氛有些紧绷。

看来,他得提醒一下那位高桥夫人,有事儿没事儿最好别再来这走动了,否则哪日痛失爱子就麻烦了。

那日午时,菜市口有近百人斩首示众,罪名是扰乱社会治安,且散布不利于两族融合发展的反动流言,危害新一代子民的健康成长。

获罪者有亚国的书院夫子,还有傀儡政府的官员,以及当地的几个有名的教育界权威,东晁也有数个女性教员,甚至还有几个年幼无知的孩童。

事后,来北平做教育支援的东晁教育部长忧心忡忡,语声激动地对织田亚夫说,“亲王殿下,你这样杀一儆百,会不会太过残忍了点?之前您说要我来主持两国的和平同化,现在你又当众斩首杀人,这完全跟咱们之前谈论的相悖!”

织田亚夫波澜不惊地品着香茶,淡声说,“先生您多虑了。从我宣布政令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他们一个个地给我阳奉阴违,害先生您疲于解释,甚至于您的属下都暗中与他们勾搭成奸,背叛祖国。难道不该给他们一个警醒?

本王最厌恶痛恨的就是欺上瞒下。若不给他们一个敲山震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而今威慑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先生您化腐朽为神奇,让我们东晁先进开明的文化涤清这些迂腐的脑子和血液。

先生,要振兴一个民族,从来靠的不仅仅是书本,还需要加上教鞭。我想,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教育部长向来自认口才一流,却也说不过男人的严辞厉证,最终只得点头认同。

夜里,十一郎送上药和水,叮嘱男人。

男人拿起那放满了小白丸的药瓶,旋开盖子后,手一翻,里面的药丸全倒进了火盆中。

“少主,您这是干什么?这些药是今天刚从东堂少爷那里拿来的新品种,他说已经做了剂量的重新调配,比以前的都好,副作用也会减少。您……”

男人看着火盆里的药丸,迅速化为灰烬。

只拿起温水杯,喝下。

“十一郎,凡事,有舍,才有得。”

长指轻轻抚过杯沿,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女人的娇唇。

“轻悠想要个孩子,我一定要给她。”

……

临近三月,应天的春来得迅雷不及掩耳,仿佛一眨眼,路边、墙头、脚下,就会有一朵粉红小花,或一片嫩绿叶儿,跳出来欢唱春歌儿。

在新春沙龙上,宝月的青花瓷旗袍一举获得强烈反响,连带小羊皮包,同款的针织毛呢小帽,手套,棉袜,披帛,甚至耳环、手链等等,都受到千金小姐们的喜欢。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是从国外订制的,因为那种花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传统花纹,且用料也非同一般,在亚国从来没见过。

宝月在兄长的鼓励下,迅速恢复状态,告诉众人这都是家里给她制的新春装,只此一套,别无分号,就让众女羡慕了一大圈儿,纷纷打探能否订制。

宝月只摇头说不知家中营运安排,只知道这套衣服看着漂亮,其实造价并不昂贵,因为自己正是家中的财务管理员之一。

众人听说价格之后,眼前大亮。然而当其他人问起宝月身上的其他配饰价格时,宝月报出的价让众人吃了一惊。

一位模样豪富的时髦太太问,“怎么你这小小的配搭,比衣服还贵上几倍了?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一般的绒线。这种绒线织品,就是在泸城那地儿都不怎么流行。”

宝月不以为然地笑笑,展了展自己的绒线披帛,完整的花纹是一支支仿佛孔雀般的翎羽,炫丽又不失雅质,立即让周人露出大开眼界的表情。

解释,“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常年伏案,我娘他们爱打麻将,上了年纪,都有些肩颈病。中医的大夫都说,要注意肩脖子这里的保暖。

现在初春了,披皮毛太热,一般的披风嘛,又太普通常见没什么特色,正好这种绒线披肩小褂儿即好看又保暖,因为都是从英国进口来的上乘羊绒线,帖着肌肤也很舒服。”

一听说是“英国进口”的洋货,众人又来劲儿了。上流社会喜好追求西洋新奇玩艺的风俗,轩辕家的人早就心知肚明。

立即就有小姐姑娘上前抚摩宝月的绒织披帛,帖脸感受,均道舒服又不刺脸,质料的确比他们以前试用过的所有绒线都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年轻女孩们喜好尝试新鲜的东西,特别是绒线织品的颜色、花样、款式,都与年长者们喜好的那种旧式织锦,穿在宝月身上的半透视效果,大不同于传统披帛,很有眼前一亮的效果。

于是,率先提出要去天锦坊看料订购的人都是千金小姐们。

宝月故做为难说,“目前这种设计,我听我家姨娘和小妹说,只订做套件,不单做的,恐怕各位要只做衣服的话,可能得等一段时间了。”

众人一听,哪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现在订的就是独人独家款,过段时间订那就成了批量生产线,价值和花样可能就大打折扣。

宝月又补充,“套件的款式质料,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批量生产的类型,就不可能跟之相比。这也是订制精品,和批量成衣的最大区别了。”

有档次,有区别,有个性,东西要绝对的好,便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的穿衣追求。

一连几场的沙龙,宝月和锦业都大获全胜,拉到不少客户的同时,也为轩辕家在上流社会的成衣订制领域里打响了名号。

拉高端客户对天锦坊来说,向来不难,以他们多年来做为皇家御用的民间织造坊的经验,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了。

不过就轻悠打出那个“做普通人都穿得起的衣服”的口号,满足低端市场消费,打牢机械纺织厂的地位,仍在摸索中。

而这方面,林家一直走在轩辕家之前。

在锦业高兴地签回几个高端订单回来后,就被记者堵住了。

“轩辕四少,听说最近你们在高端成衣的几大沙龙都销售的极好,这是真是假呀?”

锦业一高兴,就亮了亮自己的意大利鳄鱼皮包,得意洋洋地宣布的确又签到几个大单子,其中还有部长夫人和大明星。

记者立即问,“你们家七小姐之前不都说要做普通人穿得起的衣服吗?怎么现在一直没看到有反应,不会只是说着好听,博了大家的掌声,转身就把咱普通老百姓当猴耍的吧?”

锦业一听,就明白这分明是来找茬儿的。

“谁说的,咱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也不比高端品差,也要精工细作的,到时候出来,一定请大家都来参观参观。”

那人揪准了这句追问,“轩辕四少,你别给咱们打马虎眼儿啊!话说做为你们的最大竞争对手锦笙坊,前不久遭遇东晁清扫令大受损伤,可现在都已经出了新料子,市场反映可好得很呢!”

“就是啊!我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他们洋服店的,质料好,价格又便宜,我说你们天锦坊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新春装啊?别不是到了夏天还拿不出来好货吧?”

顿时,众人讥笑四起,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锦业不甘,“谁说要夏天了,我告诉你们,咱家的新料子绝对比林家的那什么破料子好,漂亮又实惠,你们等着,不出半月,咱们就出货!”

他一句海口夸下来,却不知会累到自家人差点吐血。

……

林家

“呵,招标办给咱们设计制作样品的时间,只有半个月,我看他们轩辕家怎么出料。”

“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那轩辕母女又要设计空军服,又要设计普通民服,除非把自个儿给劈了,否则哪有那么多时间啊!要是她们便宜应付,做出的东西绝对没法跟咱们专心一致的精品比嘛!”

“轩辕锦业就是头猪脑子,让他夸下海口,轩辕轻悠那个小贱人大言不惭,回头我会让他们通通都自食恶果,名誉扫地。”

“对,小姐。他们不过就会在军服上做几个便宜兜子,咱们也不会输给他们。”

林雪忆对心腹秘书点了点头,夸奖其做事用心,为公司收罗到了极有价值的情报,事成之后,定然要大大奖励于他。

心腹秘书见利忘义,立即用力拍了了林雪忆一堆马屁。

这两人谋划得开心得意时,并没注意屋外有佣人将一切探听了去。

……

深夜,天锦坊的设计室和生产车间里,还有灯亮着。

“小五小六小七儿,爹,三娘,快,快来吃好吃的。咦,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回家陪嫂子啊!不好意思,我可没买你的的份儿。”

锦业一手提着两提大食盒,跑进了设计室里。

“去你的,臭小子,重女轻男啊你!”

“重女轻男又咋啦!咱们轩辕家要没这一屋子女人,能有你这么大一小子嘛!”

轩辕瑞德喝了,“小四,你胡说什么。”

“哥,你吵死了啦!”

女人们齐叫。

满屋子菜香飘飘,笑声嚷嚷。

锦业捧着两碗热腾腾的云吞,送到正埋头绘图的轻悠桌前,讨好地笑着,“小七儿,宝宝,该吃东西了。你先歇歇,吃了东西再画,成不?”

这教锦业的手下看到他这龟孙样儿,一个个都捂着嘴到门外大笑去了。

轻悠目不斜视,“再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锦业抹了把满额的热汗,“宝宝,你今天才吃了一顿饭,瞧你下巴都能戳穿咱这料子了,要再这样下去,亚夫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轻悠也觉得肚子饿了,迅速画完后,吃下一个云吞,觉得浑身都舒畅不少。

锦业急忙上前帮忙揉肩头,伺侯得妥妥帖帖,遭到一屋子其他人的打趣儿,最后为了平覆众怨,不得不做了全职按摩工。

“哥,你不用过来了。你白天跑销售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啦!”

“这怎么行,咱全家主力都在战斗,我做为前锋怎么能休息。咱大男人耐操得很,不像你们小姑娘那么娇弱,赶紧地做完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哥,你不用那么内疚啦,就算你不夸海口,我们也计划要尽快把普通大众的料子给制出来的。”

锦业看着妹妹们体谅的模样,很窝心儿,也很感动,仍是坚持陪着众人一块儿干活。

这时,宝月跑来说,试验布料强度的工人要下班了,也已经加班几日,特批了休息。刚好三娘又出了一块布要做试验,就没有人手了。

锦业立即自告奋勇要承担重任,帮忙试验。

于是被宝月带到了试验房里,拿着诸如木棍铁棒砖头等等东西,敲击或摩擦布料,还得记下致使破损的数据。

这活儿看似简单,却很重要,但又浪费时间。

锦业听后也疑惑了一番,待宝月的详细解释说明一完,撸起袖子当起了试布工。

这一干,就是好几日,眼看着展示样品的时间将近,时常上门来打听新料子的商人不少,且门外守着他们大众春装新品消息的记者天天报到蹲点儿,让轩辕家人第一感受到不同以往的压力。

此时,桌上摆了三块布料。

“一号布料,保暖透气性最好,漂亮。但是,不耐磨,破损性最大。”

“二号布料,耐磨,但是透气性差,穿着闷热,触感也不舒服。”

“三号布料,综合了两者的主要优点,但染色效果不好,不好看。”

三娘说完,轻悠接着发言。

“我们目前缺乏的就政府和试穿者的投票,而民众方向来不太稳定,属于一大变数,至于投资商方面,之前姜阿姨就肯定了我们那天穿去的设计,现在我们只要做到更好,她这一票应该不会跑掉。”

锦纭锦绣纷纷发表意见。

“我选一号。一号穿着舒服,而且染色效果也最好,造型方面没有二号好,但是我觉得能够满足那些女飞行员的要求。小七不说,那个宋家小姐就是其一吗?只要咱们弥补了外观上的不足,应该不会输给他们。”

宝月的意见不同,“我选二号。我觉得在高空作业会很冷,二号透气性差,可是更保暖。女性都畏寒,就算稍有些不舒服,也总比冷的好。若选一号,万一衣服破了,不是更容易伤害飞行员的性命么?”

男人们都不看好女人们的眼光。

“我们选三号!”

锦业和宝仁都表示,“人命最重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美不美的问题!”

“小七不是收集了一个重要信息吗,培养一个飞行员当养三个留学生了,这飞行员的命多精贵。我觉得应该把安全可靠放在第一位,美观放在最后。”

“就是嘛!这上了战场,难道敌军的飞行员会因为看到我方飞行员穿得漂亮,就不开枪不放子弹啦!你们女人的想法就是不切实际,幼稚傻帽儿。”

锦纭就着急了,“四哥,那个宋家小姐一直觊觎恺之哥,视咱们为情敌。小七都说她家帮空军学院买了不少好飞机,地位举足轻重,一定会对咱们**蛋里挑骨头的。咱要是把衣服做丑了,不正好落人话柄嘛!”

锦绣帮腔,“就是呀!咱眼前最重要的是拿到经营权,只有咱拿到了才有资格左右真正的飞行服制作。你们现在说什么实用第一,要是人家不接受不采纳,还不是等于打水漂儿。”

锦业不以为然,“切,评审又不是只有她们几个女人,主要还是咱们大老爷们儿。小七,你说是不是啊?”

三娘和丈夫都看着女儿,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轻悠这运气极好,也许新认识的那位“师傅”会成为轩辕家的助力。

当然,对于这个还不确定的因素,他们也不好直说,所以都以女儿的意见为主,没把参观时偶遇贵人的事告诉其他人。

而今的问题,到底是要漂亮,还是要实用?

似乎在所有商品的制作发展过程里,都经历着这样的选择和取舍。

轻悠反复看着三块布料,也在努力做着取舍,却依然让她难于取舍,有些挫败的感觉。

“轻悠,你想什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三娘鼓励。

“最迟在明天之前咱们必须定下来,开始做样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不要把成败看得太重,咱们尽力就好。”轩辕瑞德给大家减压,看着女儿的目光温柔而慈蔼。

轻悠将料子一拍,道,“不,我要再试一次。把一号和二号的纤维混织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取长补短,更完美。另外,三号的着色问题,咱们再试试其他的染料,哥,咱现在就去染料厂里找找看。”

她起身就要拿外套,突然眼前一花,身子就往下栽,吓得周人一片低叫,被哥哥抱住。

后来请大夫看过,才说是疲劳过度,必须休息休息了。

轻悠着急,放不下心,坚持不休息,要守着新的混纺织品出来。

无奈,众人只得由着她。

轩辕瑞德则带着三娘去选染料。

这一日,大家都有些忧心忡忡。

直至下午,三娘突然打电话来,说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新染料,那时候,轻悠已经在纺织机边睡着了。

晚上,轻悠一醒来,就试新染料,同时等着锦业试验新的布料效果。

这一天,轩辕家的人格外紧张,就好像当年面临皇家内务府总管的遴选一样,压力极大。

当布料从染料里慢慢提出,利用新机械技术快速烘干定色等等多道工序,颜色慢慢呈现最终状态,众人瞪大了眼看着灯光下的效果,心如擂鼓。

女人们差点儿捏断了自己漂亮的手指甲,男人们在闷热的电烤室里满头大汗,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轻悠和母亲同时对看一眼,一起将布料从机械上取下,动作流畅,显是已经做过无数次的配合。

在众人屏息中,做完了褪色试验,以及几种布料的颜色对比后,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突然,隔壁试验室里的锦业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嚷嚷着,一脸的神精质,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小七,成了成了,一号二号的结合品,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啊!”

“真的吗?四哥,我看看布。”

轻悠跑上前,接过布料,对着刺目的弧玄灯一照,上面的敲击痕迹并不明显,在做过上万次的敲打摩擦,还有极高的密度,拉一拉,柔韧性和普通的帆布一模一样了,但是亲肤感比帆布强了不只一两倍而是数十倍。

她回头冲父母一笑,“娘,我们成功了。”目光扫过所有人,“哥,我们的染料布成功了。大家,我们成功了!”

顿时,众人齐声欢呼,热烘烘的屋子里,一张张的笑脸都红得似那窗台上的海棠花。

“合成布料用来做空军军服,三号布正好做普通的民用服。”

轻悠宣布完,其他人也有疑问。

小六奇怪,“轻悠,三号布的颜色这么好,也可以做空军军服啊!”

小五也说,“我觉得这两种布都没什么差异了,即保暖又透气,而且还耐穿耐磨,空军和普通人都可以用耶。”

轻悠笑着摇头,目光看了看宝月。

宝月刚才欲言又止,在这样的鼓励眼光下,才发表意见,“一二号混纺为了防火和手感,还进行了特别的浆洗,工程多,成本高。而三号布料,成本低,没有进行特殊工序处理,普通百姓也不用防火,成本低廉,只是在染料上多了一些成本,但批量生产后,应该可以消化掉。”

众女顿悟,原来这选择最终又落回了钱字上。

最后轩辕瑞德宣布,“现在布料的问题解决了,就看你们把样品做出来给咱们大家参详参详了。”

轻悠和母亲对看一眼,同声应好。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休息一天。否则,不准再进厂。”

轻悠一听就叫了。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父亲大人这一边,连三娘都被拖走了,轻悠更被哥哥直接打包上了车。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走了两块样布,直往林家而去。

……

林家

林雪忆看着样布,询问清楚了制作工序和具体特性后,心下得意不矣。

秘书说,“小姐,要是咱们跟他们用一样的,会不会被怀疑呀?”

林雪忆冷笑,“怎么可能一样?设计样式,风格水准,配件搭试,还有颜色染料通通不一样,谁看得出来?你么?”

秘书大笑,“小姐真是太英明了,咱面对的都是外行评委,只要能唬住他们,轩辕家叫得再响也没用啊!”

林雪忆拿着两块布料,选了其中一块标号为“三”的,扔掉了另一块。

秘书奇怪。

林雪忆得意道,“这料子成本那么低,跟那一块高成本的特性几乎没什么区别,那我们为什么不用成本低,品质一样的,多赚点儿?轩辕家的人就是傻,难怪在芙蓉城总也斗不赢我。”

秘书立即大赞大夸。

林雪忆又道,“你派人把轩辕家的给我好好盯着,随时报告动向,不要遗漏任何一个轩辕轻悠身边的变动。”

“遵命,我聪明美丽的小姐,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男人伏低做小,垂下的眼眸里印着女人半躺在华贵皮沙发上的妖娆身姿,高开岔的旗袍里露出一小截雪白柔腻的大腿,刺得男人夏身直发痒。

“接下来,就看我的设计了。凭轩辕轻悠那种门外汉,只能望洋兴叹。”

“那是绝对的,小姐您可是得过国际设计大奖的,轩辕家的那种布袋服哪能跟您比呀,要做出来,不给笑死全场评委了去。相信小姐的设计一拿出来,就是普通民众也会站在小姐您这边的。”

“行了,从今天开始我要闭门设计三天,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叫我,都交给大伯父处理就好。”

“是。”

……

在同样的三日里,轻悠和母亲姐姐们也为了军服的最后定样,费尽心思,甚至还因为分歧而争执过好几次。

第一次,因为口袋设计,小五小六就表示完全不接受。

可轻悠坚持,前后修改了多次。

一方面要求美观,一方面要求实用。

这天气得小六锦纭突然罢工跑掉了,轻悠没追回来,锦业去追回了人,好说好劝,后来还碰到了前来探班的姜恺之,才勉强说通。

第二次,关于衣服是用扭扣还是拉链,争执升级了。

而且,这一次,除了父母,其他人全站到了轻悠的反面。

小五说,“轻悠,那个什么拉链,可是个害人的东西。以前我就看人穿过,当街开了缝儿,可丢死人了。”

小六也持同样说法,“那还用说吗?之前多少人到坊子里推销那东西,根本关不住嘛!我有一回参加沙龙,有个穿洋装的用的就是那拉链,当场走光,那女孩一直没嫁出去,后来嫁了当人家的七房姨太太。你知道这问题有多严重嘛?要是模特走秀时,在台上就裂开了,咱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废了。”

难怪小六那么激动,这都是身临其境经历过的事。当下社会风气虽开放,但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丢丑,其事可大可小,谁也不会去冒这种险。

要是这事发生一回,以后都不会有女人敢订他们家的衣服了,对整个品牌的伤害性也很大。

轻悠却很坚持,并说,“拉链比扣子好,扣子不仅麻烦,而且很不安全,可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事故。”

女人们一听,更奇怪了,纷纷都说拉链才是更不安全。

相对保守的宝仁也表示,为了稳妥,还是不要在这种小地方做大革新,怕因小失大。毕竟,别家的衣服都会用扣子固定,你要是创新不成反受大害,不是得不偿失吗?!

锦业的态度较为和缓,“小七,咱不能先将这问题放一放,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问题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非要用拉链解决不可呗?”

轻悠摇头,很坚持,本还想解释,但锦纭却拉着姐姐跑掉了。

她这几日为设计也熬得有些头痛,遂也不想再浪费唇舌。

“娘,我想再去找几家制造商那里找找更好拉链。”

锦业叫,“什么?小七,你还要坚持用。”

轻悠慎重地点了点头,也不想再解释,转身就和十郎去找拉链了。

……

事后,轩辕瑞德拉着三娘,问能不能说服轻悠改改。

三娘摇头,“拉链的设计,是我提出来的。”

轩辕瑞德一愣,明白轻悠的坚持,正是为了妻子,而顶住了所有人的压力。

三娘又说,“还有一个设计,可能拿出来后,你们都会反对。这也跟当天我们参观时碰到的一些事有关,你们没有遇到,所以无法体会。我是站在轻悠这边的,你要站在哪一边,你得想清楚了。”

轩辕瑞德又是一愕,感觉像都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了。

哥哥们这边……

“唉,我说咱家的女人为什么性子都这么倔,难道就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么?”

锦业本想送轻悠,轻悠却以自己会开车为由,跑掉了。

回头他就去哄自家小妹,也被骂“偏心”,给踢出了设计室。

宝仁给弟弟递了一只烟,两人溜到吸烟区,这也是轻悠给设计的,说为了布料安全,不能在工作间里抽烟,严防火患。曾经有过一次惨痛教训,众人都执行得很好。

“小四,你觉得这拉链,实在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

两人突然飞快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一丝惊愕的狼狈。

对呀,用都没用过的东西,只看别人说不好就放弃,那不是跟当实引入机械化生产时一样迂腐守旧不知变通吗?

话说,拉链早在19世纪就已经发明出来,并申请了专利。可由于它经常“罢工”,且稳定性也不好,以至于穿着者当众出洋相,一直没得到重视和推广。而在经历了一个世纪后,在20世纪的30年代,才更为广泛地应用于军事领域,从而推广到了民用上。

在轩辕家所处的这个时期,中式的盘扣设计依然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几乎没有人会主动想到用拉链。

三娘在第一次见到拉链时,就对这项发明极有好感,虽然当时传到亚国的拉链也存在问题,可是这种设计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给实用性的设计者们非常多的灵感。

当她一提出时,轻悠完全支持她。

可惜,这个时候,拉链在亚国的际遇并不怎么好,众人只看到了糟糕的一面,且记忆深刻,对于其优势完全没有期待。

……

那个时候,因为不被家人理解而有些情绪低落的轻悠,又在选拉链的工厂里,碰到了林雪忆。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料子?林雪忆,你这个小偷!”

轻悠一眼就看到了林雪忆拿出来的料子,伸手夺过,更加确定是家里的三号布料。

林雪忆不以为然地笑道,“轩辕轻悠,这世上千千种布料,凭什么说就是你们家的?你有什么证据?别空口白话的冤枉人,小心我告你诬陷罪啊!”

轻悠半布块扔回去,“林雪忆,我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总有一天会为你的卑鄙无耻买单的!”

“呵呵可,轩辕轻悠,就算有这一天,那也是我先看着你为你的卖国求荣倒大霉,想扳倒我林家,你做梦!”

林雪忆朝旁打了个眼神儿,秘书立即将手上的一份报纸塞给了轻悠。

十郎想要夺走,却被轻悠立即打住。

一张残忍至极的黑白照片,让轻悠僵冷在原地,再抬不起一步。

林雪忆抱着手臂,走上前,“瞧瞧你的男人干的好事儿,他不仅杀了我们的同胞,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轩辕轻悠,你爱上这样的男人,我都要为你喝一声彩,轩辕轻悠,你可真有胆量啊!”

啪啪啪!

巴掌声仿佛直接戳在她的耳膜上,拿着报纸的五指关节泛白。

——东晁帝国光德亲王下令处斩违抗“新教育制度”的涉案人员,共计两百三十名。其中,两百零三名为亚国人,二十七名为东晁人。年纪最小的仅五岁,年轻最长者六十五岁……

五岁?

和小九儿一样的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呀!

亚夫,你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回家的路上,轻悠的耳朵里,好像来来回回都充斥着林雪忆刺耳的嘲讽和诅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黑白照片上,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头颅。

——织田亚夫连五岁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

——轩辕轻悠,你竟然爱上一个杀害同胞的刽子手,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十郎担忧地看着轻悠,之前她立即打断了林雪忆的话,差点动起手来,就被轻悠厉声喝斥了。

现在,她想劝,也怕所有的话都沦为掩饰。

她想起之前十一郎说过的话,心下暗暗叹息,正所谓关心则乱,以夫人如此善良的性子,必然会乱。

虽然早就料到,可还是让人很气愤,这一切又是由林雪忆那个恶心的女人说出来,给夫人的打击有多重。

她也曾问过十一郎,为什么少主不直接派忍者杀了林家人,直接报仇雪恨呢?

十一郎不答,只问,几十年的血海深仇一下就报了,之后的日子办?

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杀掉仇人的意义又有多大?

她弄不懂,觉得男人的世界比女人还复杂。

她也不敢给夫人说,怕越描越黑,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十郎,我们不要回家!”

“啊,夫人,你,你要干什么?”

“去北平,我要去北平问他!”

“可,可是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到泸城的火车最晚是六点半,现在已经……”

“那就开汽车去,当初他可以天天为我开六个小时,我也可以,我明天一定要见到他!”

十郎看着女子泛红的眼眶,心里很疼,也很害怕。

她立即给泸城拍送了电报,然后给汽车加足了油,让随行的小厮回轩辕家报告,自己开着车送轻悠去泸城。

帝国奢爱 42.你说的我就信2

那时,轩辕家的人听完小厮的回报,都吓了好大一跳。

问其缘由,小厮便将下午碰到林雪忆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锦业心下一跳,立即说要去追人,便开着他的劳斯莱斯离开了。

轩辕瑞德和三娘看着那张报纸,眉心紧皱。

其他人均沉默不语。

但在每个人心里,都飘过了同一句话:终于来了么?

……

与此同时,正在自卫厅里办公的南云卫接到电报,心底暗叫不好。

北平的消息封锁网终于出了纰漏,其实这全在他预料之中,可没想到那丫头一听说,反应那么大,竟然马上就要去当面对质,这要来了,他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当即,他向北平拍了电报出去。

这一晚,轻悠和十郎交换开车,前后迷路三次,以至于花费了近十个小时,才到达泸城。

两人疲惫不堪,亦毫不掩饰地冲进了东晁的自卫队办公厅。

“轻悠,十郎,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没料到锦业早等在了这里,看到两人后着实松了口气,同时又发现两个女孩一脸花污,身上都溅着泥污,甚至还有血痕,可以想见这半天时间,她们经历了多少惊险。

南云卫闻讯赶来,邀两人进办公室一叙。

轻悠急道,“南云将军,我要去见他,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他,你帮我安排一下飞机,可以么?”

南云卫点头,“安排飞机没问题,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新的更快的通讯方式,如果夫人只是想跟元帅讲讲话,叙叙情,我马上给您安排。”

轻悠一听可以直接通话了,心里莫名一松,连早餐也没心思吃,就守在了那台无线电话机前。

千头万绪,都在电话铃声响起那一刻,嘎然而止。

“喂,亚夫吗?”

“夫人您好,我们这里是无线电电话接通中转台,我们正在为您接通北平司令部元帅办公室的电话,请您稍等。”

“好好,我等,要等多久?”

“您别急,很快。”

轻悠紧紧握着电话,掌心里都一片冷汗。

南云卫看着,回头送上一杯热豆浆后,便招呼另两人离开房间。

锦业也有事要问,便没有拒绝。

关上屋门后,锦业便道,“北平的事,都是你们元帅干的吧?”

南云卫眼眸深凝,抿唇不语。

显然,刚才的好态度和客气,都是因为有轻悠在,否则,将军大人是不屑与一般亚国人打交道的。

锦业知道多数东晁帝国的将官,都是贵族出身,自傲清高得很,也不以为意,接道,“我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手段骗我小妹,你给我代句话给织田亚夫,这世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不可能瞒着住小七儿一辈子,让他随时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南云卫眉头一拧,转身走开,仍是一声不吭。

气得锦业一拳砸在墙壁上,低声咒骂。

十郎很本份地送上白手帕给四公子,就被甩开。

那一刹的眼神,杀气深重,让十郎心头突跳,湿了一掌冷汗。

南云卫转过头,突然开了口,“元帅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动摇。令妹呢?”

锦业冷斥,“难道他杀了我轩辕一家,也要轻悠跟他?你当轻悠是跟他一样的冷血刽子手吗?”

南云卫转开眼,“事实上,要不是元帅,你们轩辕一家早就没了。”

锦业一下哽到。

南云卫又道,“令妹曾不只一次对元帅下杀手,元帅都没有计较过。那些被杀掉的人,不过是两国战争的牺牲品。”

锦业觉得喉头堵得凶,“可是,那也不能连五岁孩子都不放过。”

南云卫冷哼一声,“当年英国人就为了在亚国销售鸦片,曼彻斯特(英国最大纺织城市)的商人们为了把他们的纺织品卖到亚国,呼吁对这个古老的大国使用温和的强力,呵,知道什么叫温和的强力?那就是你们的历史文人们称之为国耻的鸦片战争,杀了多少人?小孩子又算什么。

要是你还有机会看看你们前皇朝的洋物进口记录薄,就会知道,那之后除了鸦片,还有多少洋布进入这里的市场。近一个世纪过去,呵,连四公子你身上这件体面的西装,都是彻彻底底的洋布料。

现在,你们国家的人,都以穿洋货自居为时髦有面子的上流阶层。而我们东晁,却在大力抵制洋货,提倡国货。洋人能生产出来的东西,我们一样可以生产。”

“够了,你不要再歪曲事实真相。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什么战争的目标……”

“四公子,你卖军火给屠云,是为了什么目标?让你们亚国人残杀自己的同胞么?”

锦业再次哑口无言。

……

屋内

轻悠等了足有近一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她却觉得,这一分钟,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漫长得可怕。

“轻悠?”

话筒里竟然真地传来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磁性,充满力量。

而此刻,她的心却似悬在半空,恐惧着,不安着,害怕着,难受得呼吸都似发疼。

“轻悠,你在么?”

织田亚夫提高声量,转头询问旁边的技术员,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寻常自然的一句话,却有种奇异的力量,让轻悠放下了戒心。

“亚夫,我……在。”

他默了一下,挥开了身边所有的人,才说,“宝宝,你想我了?”

她能想像,他说这话时,上翘着唇角,俊美得令人窒息。

“亚夫,我,想你。”

“再等一到两周,我就回泸城。”

这该是个多么棒的消息,那时候招标会已经完成,不管成败与否,他的归来对她都是一个最大的鼓舞,只要想到他,她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她以前觉得,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可现在,她却开始害怕……

织田亚夫说了一会儿,轻悠却没回应,他喂了几声,早已经心知肚明。

“宝宝,你相信我么?”

“亚夫,我……我听说,我看到报纸……”

突然,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因为问题本身就代表了她的怀疑,动摇,和不信任。

可是她害怕,她控制不了自己哆嗦的声音。

“宝宝,如果我说那个五岁的孩子,只是意外,被有心人故意为之,你相信我么?”

“亚夫,你说的我就信。”

“宝宝,你的声音在发抖。”

“亚夫,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我是一军最高统率,不可能事事亲为。我下令要对违返新教育制度的乱党进行清理,他们列上来的名单只有名字,并不会有年龄。负责抓捕的人是当地的民兵自卫队,自卫队长官里即有东晁人,也有亚国人,即有东晁的士兵,也有亚国的士兵。他们属于三级以下的部分,不属于我直接管辖。”

三级以下的代表,轻悠不需要解释也明白那大概代表着什么意思。

上级的命令并没有错,但层层下达到基层时,就会出现大偏差。

也就是说,那些被杀者的情况,在上传时被人故意模糊,从而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影响。

他是最高元帅,不可能事事亲为,这自然是说得过去的。

“你,没有到现场审察一下么?他们这样毁坏你的名誉,多不好。”

他轻笑一声,却暴出一串咳嗽声来,她本来想再多问几句,这一听就着急了,把问的话都丢到了九宵云外去。

忙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休息。

织田亚夫听着话筒里急切的声音,眉间的褶痕终于松解了几分,喝下一口冰冷的水压住胸腔下沸腾的躁意。

再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厉害,“没事儿,只是入春后感冒了。”

所以,才没有到现场审察吧!

轻悠立即为深爱的人找到了最佳借口,在心里妥妥地安放好,要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意外。

她相信,他能将一个国家的商贸出口和自己的跨国公司管理得那么井井有条,应该不会对治下的属民烂杀无辜,那么残忍无情的。

意外,那一定都是意外。

“宝宝,你的樱花糕真好吃。”

“那我等你回来,做给你吃啊!”

“好。”

“亚夫,我和娘也想用拉链做空军服,可是大家都不同意,非说拉链不顶事儿,要害人出洋相。可是我不相信……”

终于,电话那端的小女人又开始絮絮叨叨,恢复了正常。

他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抚着额头,耐心倾听,偶时给予一些建议和鼓励,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快愉悦,他可以想像她现在定是小脸绯红,眼神迷蒙。

“轻悠,我想你了……”

低哑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一下窜进她耳朵里,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骚痒,让她情不自禁地柔软了声音。

“亚夫,我,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招标会已经完了,我一定会拿到标的,我……我陪你。”

他轻笑出声,“好,等我来接你。”

她立即说,还想吃那晚的沙滩烤肉。

他笑着应允。

她依依不舍,可电话机已经热得发烫了。

他轻轻唤着她的小名,就像那无数次的枕畔低语,和无数次的激情吟哦。

“亚夫,我相信你,我爱你。”

“轻悠,等我。”

“嗯。”

电话挂下,轻悠抚着砰跳不矣的心,长长地吁了口气,捧着脸儿久久不动,脑海里还反反复复地播放着男人的承诺和蜜语。

最后,只留下一个想念:还有半个月,亚夫就要回来了。

而她,就要真正地嫁人为妻了。

朝夕相处,他的一切,她都可以亲见亲闻,就不用听那些可恶的人胡说八道,歪曲事实,挑拨离间。

她真是笨,怎么会相信像林雪忆那种小人的话,嗯,她应该自我反省,下回见了亚夫,还要跟他说声对不起。

……

轻悠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自卫队办公厅,一边跟十郎分享着女儿家的快乐,一边又提议说要到泸城附近的服装原料厂找找拉链。

刚好,十郎给家里的借口,也是为了服装原料。

锦业看着妹妹欢欣的笑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那根针,也这么被悄悄钉下了。

一行三人转了大半天,也没有多少收获,悻悻然准备打道回府。

锦业却突然提议到百乐门碰碰运气,那里的洋玩艺儿多,资讯也发达,或许能找到门路。

轻悠有些犹豫,那里是黑龙组的地盘,之前在清扫令的影响下也关门好些天。

锦业笑说她想太多,并透露说,现在黑龙组的当家人已经是向北皇,向老爷子已经交出组织魁首之位。并暗示,若非清扫令的帮忙,向北皇还拿不到黑龙令正名。所以,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会因某人受到波及。

轻悠不想败给林家,加上之前受了林雪忆的挑唆,心里更是不甘,一咬牙就决定跟哥哥去百乐门。

再到百乐门,大门外的霓虹灯换了全新的,门口的少爷小姐依然不少,仿佛更盛以往,车来人往,熙熙攘攘,仿佛并不见先前那段白色恐怖的阴影,欣欣向荣得让穷人们望之兴叹。

不管乱世有多么糟糕,似乎倒霉受难的永远是下层百姓,对于上流社会的那些人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歌照唱,舞照跳,美酒接着喝,美人继续抱,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轩辕轻悠,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这么久连一个信儿都不捎,完全把人家忘了。”

竟然一下就碰到了许久不见的瑟琳娜。

“什么不给你捎信儿,之前我有送新年礼物给你,可你的管家说你已经提前搭船回英国过新年去了。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三个月,明明就是你不理我才对。”

瑟琳娜吞口口水,立即转移话题问轻悠的来意。

轻悠当然不会错过利用瑟琳娜这个时尚宠儿的门路,要其帮忙找“拉链”。

哪知道瑟琳娜一听,就捂嘴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你是来找这种无钩式纽扣的呀!”

瑟琳娜一背转过身,轻悠就看到性感的长裙背后竟然是一条长长的拉链,将背部密合得非常好,她伸手就去拉,竟然扣得十分稳当,用了点劲儿就将拉链拉开了。

“哎哎,你这丫头,当众脱女人衣服,你想干嘛!”

瑟琳娜夸张地笑了起来,惹得周围的人都朝她们的包厢看过来,但只能看到公爵夫人美丽的笑脸,和长长的裸露在空气中的漂亮优雅的脖子。

轻悠来来回回拉了好多次,眼中精光大盛。

急问瑟琳娜这拉链在哪里买得到,她要大量订制。

瑟琳娜说,“我的衣服都是在英国的皇家御用手工制衣店里订制的,我可不知道那玩艺儿在哪里能买到哦!不过,我告诉你,现在还没有几个大胆的淑女敢像我一样,穿这种带拉链的衣裙,他们都怕出洋、相,哈哈哈!”

轻悠翻了个白眼,对于瑟琳娜喜欢学亚国流行词汇来嘲笑自己人的癖号,很是无语。

可发现了好原料,却找不到可以买的地方,这能不叫人发急嘛!

轻悠急得火烧眉毛,强迫瑟琳娜一定要帮忙,即时就免费为她设计一套衣饰赠送给她。

瑟琳娜一听有免费的好康,也知道轻悠家是亚国有名的手工织造坊,立即殷情地帮忙打探消息,可惜,仍没能找到同她身上一样的质量过硬的拉链产品。

时下亚国仅有的拉链提供商都是从国外进口,但产品都不过关,容易裂口或者拉不上,远没有公爵夫人的东西好。

眼见回家的时间临近,轻悠忧心忡忡。

瑟琳娜突然问,“轻悠,你……没去过东晁的租界吧?”

轻悠回答,“去过了,早上我,才和他打过电话呢!”

瑟琳娜奇怪,“那你没找过东晁的原料店吗?整个亚洲,目前只有东晁在纺织业的水准能赶上我们英国和法国,比起某些国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轻悠知道,可是她当时直觉性地避开了这条路。

而今,似乎被逼上了梁山。

因为在织田亚夫寄来的那么多空军服里,东晁的空军服上,也是有拉链的。

锦业叫轻悠离开时,轻悠仍在考虑。

锦业发动汽车,叫她们在车上睡一晚,醒来后就到家了,轻悠仍在犹豫。

眼看着泸城慢慢退离身后时,轻悠看着左右闪过的店铺,轻悠矛盾着。

在即将使出关卡时,她突然大叫转头,说出了瑟琳娜的建议,表示要去东晁的服务原料店看看,坚持第二天再走。

锦业叹气,又将车开了回去。

隔日,他们刚吃了饭准备出门时,南云卫派来的人告诉他们,已经为他们找到了较好的拉链提供商,店铺就在东晁租界,问他们是否有兴趣前去视察。

轻悠心下微微一怔,立即点头。

锦业看着妹妹那一瞬间的犹豫,心下莫名地一沉。

随后,一切都很顺利。

就连谈来的价格,也跟他们之前在几家亚国的原料商那里差不多,而且质量和瑟琳娜身上的几乎如出一辙。店主说,其实亚国当地的拉链品种,都是从东晁传过去的。

当带着一箱的试用品回应天府时,轻悠微微出神。

想着一个在千百年前,以及百年之后,许多人都想过,都矛盾过,都纠结过的疑问。

在英法战争时,英国的银行家还在为法国皇家贷款购买武器和粮饷。

当然,这样的行为曾经引起舆论的批斗。

但历史上,也常常有很多类似的事发生。

眼下,为了斗赢林家,为了生产出更完美的飞行服,让亚国的飞行员们能获得更多的安全保障,面对国内落后匮乏的物资窘境,那是用敌国人生产的原料,还是不用呢?

一边说,为了气节,咱就不用,咱就不信打不赢那小鬼子。

一边说,难道为了个小小的气节,就要拿更多人的性命来填这样的漏眼儿么?

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这一刻,轻悠仿佛又回到了港城时的困境,杨家夫妇的工厂里养着成百上千的亚国工人,若是因为杨先生是东晁人就让工厂倒闭破产,就真的是保护本国企业的最好办法了?

排外,有时候也是保守封闭的另一个代名词。

保守封闭的后果,是落后。

落后,必然挨打!

……

回家后,轻悠意外地受到了家人们殷情的问候,和诚心的道歉。

“小七,对不起,姐姐太冲动了,没弄明白原因就跟你发脾气,你别生气啊,来,多吃个**大腿,才有劲儿加班干活啊!”

“小七,我有朋友穿的就是最新式的拉链裙子,效果很好,说要是我家做这种裙子,一定跟咱们订。而且,说金属拉链做在皮靴上,特别漂亮有档次。”

除了女人们积极地往轻悠碗里堆小山似的食物,男人们则以更实际的行动表示歉意。

“大哥,你,你穿成这样,这是何必呀?”

宝仁竟然穿着三号布料的工作装,衣兜不少,表示为了做妹妹所说的“普通人都能穿得上的衣服”,打算给厂里的人订制统一工作服,算做工厂福利。

轻悠笑道,“工人穿可行,但你平日也要见客户的呀!”

“没关系,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售卖这种衣服,我也算是为厂里打个活广告了。怎么,难道哥哥穿这样很难看,你瞧你三姐穿着就不错啊!”

轻悠很感动,事后才知道是父亲了解了真相,但并没有告诉家人,只给众人做了一次思想工作,大家便想通了。想通之后,又各自寻法儿打探了一番,结果所得消息比起他们以前所知的要好得多。

众人方知自己又落后迂腐了,也更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家在外奔波,家里人要是再不给予支持,真的会很辛苦。

轻悠重重地抱了抱所有人,说,“爹娘,大哥三姐五姐六姐,还有小八小九,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最后几日,天锦坊的设计车间里都通宵达旦地亮着灯。连同黄叔和洪大娘等人都紧张地陪伴着轩辕家的众人,等待着飞行服的样品。而黄叔的存在,正是为了保证飞行服样品的保密性。

当成品挂上模特架时,众人又一次发出惊奇的呼声。

“这,竟然是连体式的呀?这,这样子……”

锦纭最后那几个字立即被锦绣捂住了,但不用说,众人都心知肚明。

轻悠无所谓地笑笑,“姐,不好看,是吧?”

众女垂头。

因为做习惯了漂亮衣服,做这种实用性强的专业服饰,女人们总也摆脱不了眼球效应,下意识地就对衣服产生了怀疑,以及对竞标的结果开始不敢抱希望了。

轻悠和母亲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说,“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其实,我和娘之前也犹豫了很久。最终,我们还是决定,比起漂亮好看,飞行员的安全和性命才是我们设计这套飞行服的第一目标。”

男人们立即表示,支持到底。

女人们勉强笑着,鼓掌说好。

三娘扣紧女儿的手,轻声说了句“加油”,与丈夫的目光相遇时,自信一笑。

……

竞标样品展示这一天,姜恺之一早便到了轩辕家,看起来也很紧张。

锦业故意打趣道,“恺之,你这见天地往咱家跑,我怕到时候被记者看到,说咱们官商勾结,走后门儿啊!”

姜恺之切了一声,“切,要我官商勾结,我就直接把制作权给你们了,哪还费这么大事儿,浪费时间。照我舅舅的说法,讲诚信的商人一看就知道。”

这舅舅正是贾老先生。

这两人并不知自己只是打趣的一句话,事后竟成真,惹来了一堆口水。

姜恺之紧张地问轻悠,有没有信心,并说母亲虽喜欢轻悠,但向来要求高,要是东西不好,也不会徇私徇情。

轻悠表示她们尽了全力,只要评委们选空军服是以飞行员们的生命安全做第一考量的话,那就没问题。

姜恺之觉得,这“安全第一”的目标完全是不用怀疑的,还说战地头盔也是为了保命设计出来的,谁还会管什么漂亮不漂亮,难道还给头盔戴上蕾丝花套儿,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本来很担心,甚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锦绣姐妹,听到姜恺之的话后,又稍稍有了些信心。

之后,当样品展示会开始,台上一个个走过的漂亮模特,穿着各式漂亮,又有些古怪的衣服登台时,可让全场的评委们大开眼界了一场。众人便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心情忐忑起伏了无数次自不说。

这天,样品展示台设在了学员们的操练场上,且模仿国际走秀的标准t型台,背板上绘着蓝天白云,和翱翔其中的飞机。

横幅上写着“祝空军飞行服竞标大会圆满成功”。

t台尽头坐着所有的评委,左右两边是参加竞标的公司。

这一次,轻悠故意选择了林家旁边的位置,化被动还击,为主动出击。

锦纭问,“小七,你真肯定,林雪忆那臭表子不会连咱们的设计都嫖去吧?”

轻悠摇头,“不怕。她之前太重视那些女飞行员的意见,我打听过了,当天陪我们参观的几乎都是没有正式独自驾驶过飞机的初级学员,高级学员根本没空应酬我们。”

其实,这消息是她从卫将军口里打听到的。卫将军对于那些娇滴滴的富家小姐,很不喜欢,所以才动了心思想收轻悠当徒弟。

锦纭咋舌,锦绣高兴,“哈,太好了,看来咱们还有很大的希望嘛!”

“姐,你就这么看不上我的设计嘛?”

“没没,小七,你别生气啊,我就是,就是说说而矣,不,我不是那意思,你听姐解释啊……”

轻悠看着姐姐们着急的样子,捂嘴直笑。

而她们的谈笑模样,看在旁边林雪忆一家人眼里,全变成了自以为是,听到点风声,更为得意了。

当林雪忆从宋美晴那方回来时,将宋美晴为自己拉到了一半以上学员投票的事说了出来,林仲森一听,高兴得直拍轮椅。

林伯源也暗暗松了口气。

林雪忆看向轻悠这方的眼神,瞬间阴冷了几分。

轩辕轻悠,就凭你那连丑陋的连体工作服样式,就能让大家给你投票,你做梦去吧!

这时,林少穆做为政府招标会主办方的代言人,上台发表了一番讲话。

“经过我们政府办公厅,空军学院领导,以及袁氏药业董事长,和大众评审代表们,之前招开的紧急会议,一致决定重点重申飞行服设计要求,第一要满足保障飞行员们的生命安全。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再重点重申一次,同时也提请各位评审,在打分投票时,勿必以此为首要条件。希望大家能公正选出自己觉得最合适的飞行服……”

话落,场下便是一片小骚动。

有人欢喜,有人忧。

林少穆看了眼林雪忆,林雪忆微笑着表示自己绝对没问题,心里却沉了几分。

轻悠这方,女人们一下就激动了,也不如男人会藏情绪。

“小七,听到没,以安全为第一。”

“哇,小七,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异能呀?”

“小七儿,咱们这回赢定了。”

“对,只要不是以美观为第一,咱们的飞行服一定是最棒的。”

林雪忆听得冷哼一声,“别自以为是,自封大王。真正的第一,那是要靠大家选出来的,不是像某些人走后门搞来的参赛权。”

这立即就引起了两家女人们的口水大战,但在一声铃响后,各家就再没空议论,设计师们纷纷赶往后台,准备自己的作品。

轻悠和母亲正要去后台时,却有小兵来传话。

这一听,轻悠怪叫一声,看向主席台,姜母正朝她轻轻摆手微笑,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并不若今姜恺之所说的严肃,而在姜母身边,卫将军正拿起杯子喝杯,那动作显得很僵硬,带着明显的掩饰意谓。

话说,小兵给轻悠传的什么话呢?

“咱们总教官说,照之前打赌说好的,要是七小姐您没能中标,就得立即到飞行院报到,参加最新一期的学员班,做飞行员。”

原来,卫将军事后打探到了轻悠几次架机的辉煌事迹,更动了收这徒弟的心思,竟然拿那日的玩笑话做借口,耍起赖来了。

“请帮我回复你们总教官,这一战,我绝对不会输给他!让他安安心心,等着喝我的师傅茶吧!”

轻悠转身朝主席台方向抱拳一揖,转身走掉。

众人为这奇怪的一举,纷纷恻目,猜测缘由,都不得而知。

这方,姜母笑道,“老卫,这回你可踢到个大铁板儿了啊!”

卫将军哼道,“这丫头就不怕我徇私,不给她投票吗?”

姜母道,“要她真是这样的人,你还会跟她打这种赌,耍这种赖?”

卫将军老脸飘红,又端起茶杯猛喝。

姜母低笑出声,心里的那一丝遗憾又悄悄滋长了几分。

43-44

帝国奢爱 43.谁剽谁偷拉出来溜溜(高潮)

后台在大大的展板后,都是临时搭起来的半开放式行军帐,作为换衣整装处。

此时,一个个小帐蓬下,人声嚷嚷,模特,设计师,画妆师,助理等等,忙碌不矣,在这一片看似混乱的人群里,很快走出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飞行员”。

一上t台,观众席下便响起了一片掌声。

在掌声中,后台的轻悠和三娘立即从惊愣中回过神来,相视一笑,互为鼓励。

“小七儿,完了完了,我这一路过来,看别家的飞行服,做得一个比一个漂亮精神。我家的……”

锦纭的眉毛、眼角、嘴巴都垮了下去,盯着锦业和宝月身上的墨蓝色飞行服,更觉得黯淡无光,整个表情就好似写着三个字:输定了。

“姐啦,你就别担心了。我相信我们的努力绝对不会白废,待会儿就看我的背书吧!”

轻悠伸手攀上姐姐的肩头,笑得极有自信。

锦业骂妹妹,“没出息,就知道长别人威风,灭自己骨气!锦纭,你还是当姐姐的,好好跟小七学学,什么叫定力,什么叫大气!”

锦纭嚷着反驳,“我叫锦纭,又不叫轻悠。”

宝月不禁笑出声,却又不好意思立即捂住了嘴。

轻悠见状,忙跟着打趣儿,气氛立即轻松愉快起来,她想,已经很久没见三姐的笑容了,这样也挺好。

其实最初是打算请专业模特,但宝月主动提出要当女模,为家里节省开支,锦业也不甘落后要当男模,说要节约就节约到底。

大家都在尽力地想为家里多做一点事,多出一份力。

吵了两句,锦纭就觉得没意思,说不跟小人计较,去别家继续探情报,锦业又喝倒彩叫她不要总带回些让人郁闷的消息灭自家士气。

锦纭转悠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带回的了轩辕家第一竞敌的情况。

“你们知不知道,林家刚好排在咱们后一位啊?”

“知道啊,怎么了?”

轻悠正给锦业系围巾,戴头盔。

“那你们有没有看林雪忆的设计是什么样的?”

锦业立马喷了,“我呸,咱又不是林家人,做不出好东西就知道坑蒙拐骗抢咱轩辕家的,整个就一土匪家族,咱们川省人的败类。”

锦纭白了哥哥一眼,看着轻悠,口气更紧张,“轻悠,你真该看看,他们根本就是剽窃咱们的作品,跟哥和三姐身上穿的,几乎一模一样啊!”

轻悠和三娘的动作同时一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

林雪忆的帐蓬

“哎哎哎,你们不能进,里面正在换衣服。”

轩辕轻悠也不管那什么礼仪面子,给十郎一个眼神儿,挡人的就被推开。

林雪忆一见来人,双手抱胸,冷笑,“哟,刚才派了个间谍来打探,这会儿不要脸不要皮地就往人家的帐子里冲。这就是……”

“林雪忆!”

轻悠一把抓住林雪忆的衣领子,动作之快,力气之大,眼神之狠,气势汹汹,顿时吓得林雪忆失了声。

恰巧,为了今天输人不输阵,轻悠特意穿上了一双加厚又加高的高跟鞋,身量几乎与林雪忆差不多了。而林雪忆为了表示低调含蓄,怕再给姜母等重要评委留下不良印象,没再像以往一样精致装扮,妆容依然低调,穿的是平底绣花布鞋。

“熟话说的好,事不过三。你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剽窃我轩辕家的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告诉你,我轩辕轻悠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容让你的小傻瓜,你要是还不知收敛,别怪我心狠手辣!你能做的那些事,我现在也一样做得出来。如果你想试试我的底线的话——”

话一完,轻悠一把推开林雪忆。

在林雪忆还在震惊中时,看到了帐内的男女模特身上的飞行服,目光微微一缩,眼底锐利的光芒,倏然一收,心头却松了口大气。

“轩辕轻悠,你……”

“林雪忆,你的设计很漂亮。不过,这次你输定了!”

轻悠一说完,也不给林雪忆反应的机会,调头就走。

林雪忆想追,就被十郎给吓了回来。

锦业和锦纭纷纷向林雪忆吐了口唾沫,跟着大踏步离开,以轻悠为首,这一来一往的宣战加威赫,让其他公司都看得直瞪眼儿,暗暗感叹轩辕家的七小姐平时瞧着多讨人喜欢的一个可人儿,真正强势起来也让人不敢小窥。

也便是从今日开始,轻悠的“女强人”形象开始在纺织业界,一步步向其他行业扩散。

然而,当轻悠冲出林家帐蓬时,也出了一背心的冷汗。

锦业说,“小七,我敢保证后期的保密工作绝对没出过差错,林雪忆抄的……”

轻悠忙道,“哥,不是你泄露的,是我。”

众人奇怪,三娘问是怎么回事儿。

轻悠又将参观那日发生的意外说了一遍,“她的设计里,就衣兜最明显是抄袭我的构思,因为当天我只跟卫将军说明了兜袋的重要用途。”

锦业提疑,“可是我看他们也用了拉链的设计,好像连体衣也……”

“拉链的设计也是她那天碰到我去找拉链,跟着学的,不过她并不知道拉链的真正最大用途。我刚才看得很清楚,她的模特穿的并不是连体衣。唉,说到底,我才是真正的泄密人。”

其他人立即安慰轻悠,三娘则急问林家究竟又剽窃了些什么。

轻悠笑道,“大家不用担心,她只嫖了个样儿,真正的重要性,一个没嫖到。而且,她的衣服也是以漂亮为主打,赚人眼球的罢了。要满足安全第一的要求,她可差远了,只有我们的最好!”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经此一遭,更有信心了。

这时,司仪报幕,终于轮到轩辕家上台了。

轻悠跟着哥哥姐姐一起朝t台去,半路却突然窜出个提着颜料筒的人,叫嚷着冲上来,就撞上了宝月。

本来轩辕家人都很紧张,由于这军校又不能带保镖,锦业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十郎一起防范着,一见那人疑似故意撞宝月,十郎急忙去拦,同时锦业也冲了上去,那人一见就将手上的筒抖了出去。

“呀,三姐,四哥——”

最终,轻悠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就见筒里的红色染料泼出一涟,落在了墨蓝色飞行服的裤腿上。

锦纭低叫,“糟糕了,染上色了,这可怎么办啊?马上就轮到我们上场了,你个死小子,你是故意跑出来的对不对,那边路那么宽,你干嘛就挑咱们这里撞,你个王八蛋——”

锦纭激动的就要对那小厮动手脚,就被轻悠和其他人拦住了。

负责会场事务的教官前来询问情况,立即惩罚了那个学员,司仪跑来问能否上台展示,轻悠还在思索,林少穆就来了。

“既然如此,就先让下一个顶上吧!别让展示安排出天窗,这样轩辕家的也有时间对你们的飞行服进行一个抢救处理。”

锦业立马就呛,“谁说我们要处理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深蓝配洋红,刷上比没刷上还抢眼了。咱不需要别人顶,小七儿,咱就现在上,反正这东西……”他拿手一抹,一闻,皱了眉,“靠,居然是油漆,得,根本洗不掉了,还能咋处理。”

林少穆也不理锦业,回头就朝后方走来的人找招呼,霍然正是不知保时已经等在那里的林雪忆和她的团队。

这边,贾家少爷也劝锦业不要冲动,能有时间补救比没有的好,没必要为了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就跟人意气用事,让自己吃大亏。

轻悠道,“四哥,我想到处理办法了。”

“真的?”

轻悠眨了眨眼,锦业虽不安,还是闭了嘴。

轻悠谢过了周围为自家说话的贾家和其他公司的朋友,便对林少穆说,“林主任,我们就排在令妹后一位好了,我们很快就处理好。”

林少穆冷冷地看了眼轻悠,应下了。

林雪忆错过众人时,扔来一个十足不怀好意的奸笑。

轩辕家众人心里更为肯定,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定是林家人联手所为。

……

t台上

“哇,好漂亮的面料啊!”

“是呀,看了这么多,看得我眼都疲了。不过,这林家真不愧是拥有号称天下第一锦凤凰锦的名门织造坊,的确不同凡响。”

“这种夹克的造型,我看好多美国大明星都爱穿这样的呢!没想到穿在咱们亚国人身上,也这么好看。”

“林家的飞行服都不错,居然还用洋拉链,可真时髦啊!”

“快看快看,那布料不是纯色,这光线一转是有花纹的耶,好漂亮啊!”

“男女式都很漂亮,而且有异曲同工之美!行了,今儿看这么多,我就选林家的了。”

“我也选林家的,老字号,雪忆洋服店这牌子也很不错,质量有保证,信得过啊!”

台下众人的议论声,声声入耳,句句搔心,听得台下轩辕家人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而正在后台等待的轻悠等人,也更加不安,都觉得刚才被那提油漆筒的小兵撞得霉运连连,更将林雪忆在心头诅咒了一万遍。

锦纭突然低叫出声,“小七,糟糕了?”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更急更慌,“这林雪忆害咱们晚一步上台,那根本就是为了掩饰她剽窃抄袭你作品的罪行啊!她一定是想早上台一步,之后我们再上台,她就可以恶人先告状,说咱们抄她的!”

锦业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撸袖子就要上台抽人。

轻悠急忙喝住激动的众人,“大家别急!六姐,你想到的,刚才我就知道了。不过我保证,林雪忆只会偷**不成舍把米。相信我,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的镇定,让众人强按下了心头不安和愤怒。

轻悠又说,“只要没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言失败,不要放弃。”

她伸出手,握成拳,三娘立即握住了女儿的手腕,其他人见状,眼神一亮,纷纷伸出了自己的拳头,握在一起,仿佛一颗团结而有力的心脏,齐声低喝“绝不放弃”。

“锦笙织造坊的综合评分为9。7分。”

当林少穆念出此话时,场下顿时掌声成片,喝彩声不断。

因为这林家的飞行服在前面所有作品里,得分最高,其夺标的呼声也一下窜到了顶点。

当众人纷纷向林伯源和林仲森表示祝贺和佩服时,旁边的轩辕瑞德等人已经如坐针毡,随同前来的小八见状,气得拿起弹弓就对着台上正笑得欢的林雪忆打去。

砰,正中一眼。

“打你个熊猫眼,臭八婆,又欺负我七姐。再打你个小人头……啊,爹!”

“胡闹!这是什么场合,你懂不懂。再不知轻重,立即给我滚回家去。”

小八的弹弓被父亲收了,心里的不甘却收不掉,他故意对着林雪忆做鬼脸,摆明了一副“丫就是我打的,丫又能拿我咋办”的小无赖嘴脸。

周人瞧出中头,又见孩子还小也不便多说什么。

小八就变本加厉,趁着父亲没看到就猛朝台上人比“中指”,当然这都是轻悠在课外活动时教弟妹的小伎俩。

二娘看过家里的设计,心下担忧,询问轩辕瑞德。

轩辕瑞德说,“有锦业和宝宝他们在,不会有事儿的,就算真有什么,他们也能想办法解决。”

二娘和四娘纷纷表示相信孩子们的能力,这方都安下心来。再对上旁边林家的得意嚣张,也镇定自若,不以为意了。

林仲森恶意挑衅,说,“轩辕瑞德,我刚才可听说你们家的设计,跟我们家雪忆的相似性很大啊,这回到底谁抄谁的,可不就是一张嘴说了算。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这一看,大家心知肚明!”

轩辕瑞德冷哼不屑道,“说得好,这回要是你林家夺标,我轩辕家就彻底放弃夺回麒麟锦的专利权。要是我轩辕家夺标成功,你们就等着接法院的传单吧!”

对方投来的尖锐眼神,让本来洋洋得意于领先的林仲森心头霍然一跳,下意识地又避了开。

轩辕瑞德冷笑,这就是做贼心虚的最佳表现,就算表面上十拿九稳了,心底里仍是虚得很。

“林仲森,怎么,你怕了?”

“我他妈会怕我就跟你姓!”

“好,那咱们就等着瞧。”

“轩辕瑞德,你别想空口套白狼,现在我家是全场分数最高的,凭你家那半调子的丫头能设计出我们赶超欧美的水准,别痴心妄想了。”

“林仲森,我们家宝宝不需要赶超欧美,只需要超过你们林家这种卑鄙小人就够了。”

“你……”

这么多年来,轩辕瑞德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不留颜面地跟林家人呛话,看着林仲森被噎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心头大爽。不由想到,难怪锦业和轻悠喜欢直接叫板逞凶,这感觉真是不错。

随即,也不再端什么架子,就着两家比邻的地理优势,就跟林家有一句没一句地斗起来。

小八见父亲大人都“下海”了,也肆无忌惮起来,在林雪忆给飞行服背书时,故意搅扰打岔,弄得林雪忆屡屡分心,漏洞频出,直到维持秩序的学员上前警告才消停下来。

但这已经打乱了林雪忆的思路,加之她又想到自己已经是最高分,心下放松便草草解释了一下衣兜和拉链的设计优势,以及布料的特色,就结束下了台。

那方,放下了评分号的姜母,转头问卫将军。

“老卫,你这个最低分,也给得太低了吧?”

卫将军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所有人的设计里,就林家的最哗众取宠。什么跟欧美的飞行服设计接轨,其实比任何其他家设计的都要花哨儿。”

姜母轻笑。

卫将军睨了眼好友,哼道,“你给一个最高分,还不是为了被排除在外。给了等于白给,自个儿偏心还要装腔作势,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好面子,难怪……”

姜母嘴角瘪了下,桌布下的脚狠跺了卫将军一计,卫将军面上八方不动,嘴角掀了掀,逸出一句“小狐狸”。

这时,台上司仪报幕。

“下面,是轩辕家的飞行服样品展示。”

……

那个时候,在众人都忙着互斗时,轻悠和母亲认真记下了不少别家设计的特点和优势,连同林雪忆的设计特色也没遗漏。

司仪报出他们的名字时,轻悠握了握母亲的手,“娘,我们一定会赢的。”

“宝宝,加油!不管是什么结果,爹和娘知道你尽了心,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嗯。”

轻悠回头和哥哥姐姐们交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一起走上了台。

“呀,这就是轩辕家的飞行服?跟当初他们母女两穿的差不多嘛!”

“之前就觉得好丑,现在这个更丑,居然还是连体装,呵,这飞行员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谁还穿连体衣啊,笑死人了。”

“就是嘛,好难看呀,我可不穿,要穿我就只穿林家小姐设计的,美式夹克衫,多漂亮啊!”

“是呀是呀,要我穿成这样儿给家人知道了,他们一准儿笑话死我,以后都不让我来当飞行员了,女孩子哪能穿成这样,太丑了,我可不选轩辕家的。”

“他们家也有那么多拉链,跟林家的好像啊!这,不会是抄林家的吧?”

“嘿,你不说咱还没发现,真是挺像的呀?林家的衣兜也不少,这,到底是谁家抄谁家的呀?”

小八听得怒火真腾,大叫,“当然是林家抄我们轩辕家的。林雪忆那个臭八婆,全是抄我七姐的。我家的飞行服才是最好看最实用的,你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林仲森听闻,一声冷笑,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轩辕瑞备,你就是这样教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的。”

轩辕瑞德给四娘打了个眼色,将小八唤回,才道,“年轻孩子喜欢表达自我看法,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敢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而不是处处偷听偷嫖偷窃别人的所想所做所有的成果。

这说错了不要紧,毕竟,他还小,我们大人都会给他改正的机会。总比有的人,都活到半百的年纪,还不知对错,把自己偷**摸狗的一身坏习气都教给下一辈,害人一辈子的好。”

顿时,林仲森又被激了个哑品无言。

不管台下多么激烈,反响多么不利,在兄姐们做完现场演示后,轻悠微笑着接过了司仪的麦克风。

此时,她自己身上又换回了曾经的那套未经改良过的旧飞行服,浑身的衣兜都是钮扣式或翻盖式,和哥哥姐姐身上的完成品,一看就能比较出不同之处来。

“大家好,我们轩辕家设计的这一系飞行服,其实是由我和母亲共同完成。现在,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飞行服设计的理念,从一开始我和家人们也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分歧,那就是要美观大方,还是要安全实用……”

轻悠介绍设计思路,当说完同家人们因为设计理念的不同而争执产生分歧时,台下的不屑嘲讽声渐渐消失了。

“衣兜的设计,同陆军们随身的储物包一样,就是古代行军打仗,每个士兵都会发一带米粮随身携带是一个道理……”

轻悠介绍了衣兜、拉链的功用,布料的特点也做了详细说明,并且在她一边介绍时,锦业和宝月也根据之前一直排练好的步骤,一一展示。

这时,仍然有大部分人表示怀疑和不屑,但渐渐也有更多的人开始认真思考理解轻悠的设计。

而评委台上的评委们,也由最开始不看好轻悠设计的一面倒,渐渐发生了倾斜。

卫将军身边不是何时出现了一位模样清秀、神情冷峻的年轻女子,约二十岁上下年纪,气质十分沉稳,她无声息地到来,没有太多人注意,但另一边的学员评分团里的宋美晴却从头注意到尾。

“小素,如果让你挑,你会选哪家的衣服试穿上机?”

秦素认真想了想,才道,“等轩辕家这位小姐解释完之后,我才能做决定。”

卫将军看了眼自己最得意的女弟子,面上仍严肃不矣,眼底却闪过一丝亮光。

姜母笑问,“素素,要不你也给轻悠提几个难题,看她怎么解答?”

秦素看着台上虽穿着一身被时人评为“丑陋至极”的怪衣服的女子,却依然神彩奕奕、自信自如地应对着周遭的一切怀疑和不屑,最后轻轻应了一声“好”。

然而,就在秦素准备上前提问时,宋美晴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叫着有问题要问。

经她这一吼,场下的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一堆尖锐、可笑又有些无厘头的问题,雪片儿似地向轻悠砸过来。

“请问轩辕七小姐,你家人都不同意,你还做出这种衣服,不觉得难受丢人吗?”

“请问七小姐,你这衣服设计款式跟进下的都不一样,哪个成年人还在穿这种连体衣,你就不怕人笑话吗?要真的好,那你怎么不穿,你就是故意让你哥哥姐姐在大家面前丢脸的吗?”

“我想问一下,这穿成连体衣,方便起来不是很麻烦么?难不成还要把衣服都脱下来,那多丢人啊?”

这问题一扔出来,满场哄笑。

宝月气得脸红,却没有退缩,立即夺过妹妹手中的麦克风,大声道,“这位少爷,比起上厕所方便重要,还是保住你的小命更重要?”

“穿你这衣服就能保住小命了,你别吹牛了。这衣服不过就是保保暖,防防风,还能有什么大用途。哦,我知道,哗众取宠,怡笑大方,给大家提供笑料,倒是不错的,大家说对吧?”

又是一片笑声。

轻悠在笑声里,准确地捕捉到了林雪忆和那位故意挑衅的少爷的眼神交流,心下冷哼。

回头安抚了姐姐两句,接回了麦克风。

宋美晴就提问了,“轩辕轻悠,你这设计分明跟林家小姐的设计大同小异,特别是这拉链的设计,还有你的连体衣中间加了松紧,也好像是在模仿林家小姐的夹克下腰带。我觉得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有剽窃他人创意的嫌意,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按招标大会的规定,剽窃者一律取消投标资格。”

众人全部一窒,场上声音瞬消失。

家人们担忧的眼神立即投了这来,轻悠轻轻一笑,心下却道,正愁没人提这事儿呢,这就来了个自投罗网的。林雪忆,我马上就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宋小姐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我也很想就此事做一个说明,而非解释。评委们手上都有所有公司的出场顺序表,也知道本来我轩辕家的设计是排在林家之前,如果大家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我说再多也没用。”

众人一听,立即忆起之前已经报过轩辕家,出来的却是林家的意外,怀疑不屑的眼神便灭了大半。

“现在,既然宋小姐提出来了,我也希望,请林小姐和她的设计一起上来台,大家当场做个比较,解释自己的设计灵感来源,再由大家当场评判,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抄袭者?”

轻悠转头直视台下的林雪忆,不由分说,直接宣战,“林大小姐,不知道你敢是不敢?”

林雪忆纵然心下有些慌乱,可当下情势,也容不得她退缩,她站起身,扬着下巴接下了轻悠的挑战,在一片掌声中又上了台。

两方各站一边,设计师对上设计师,模特对上模特,均是一脸互不相让的对峙。

与此同时,在众人看不到的后台,锦纭和十郎推着一车东西跑来,一把抹掉了额头上的汗,询问着三娘是否东西都拿对了,三娘对着女儿给出的清单,一一清点之后,慎重地点了点头说,一件没拉下,都有了。

“可恶,这林家的人真是该杀千刀,果然又恶人先告状。”

锦纭听说两方要当场对质,心里即激动又忐忑,嘴上忍不住又骂咧起来。

“小七,加油!”

“锦纭,别急,待会儿轻悠给咱们信号,你就把车推出去。”

“三姨娘,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这回一定要让林家大出洋相!”

……

“轩辕轻悠,之前我们都看过你的衣袋设计,现在林小姐也在她的设计上加上了裤腿上的衣袋,那么我就先问一下林小姐,你在此做了同轩辕小姐一样的设计,是何用意?”

林雪忆心下一抖,暗恨宋美晴的愚蠢问题,捏着麦克风的掌心立即湿了一层汗,面上仍故做轻松微笑,道,“左右两边大腿处的袋子,因为手臂一伸可及,装物取物都十分方便,且以飘袋加钮扣封闭袋口,东西即不会掉出来,又美观大方。”

台下立即有人鼓掌喝彩叫好,表示这解释很受用。

“那么,轩辕小姐,你又是什么原因,要那么设计裤子上的袋子呢?”

众人目光聚来,发现锦业和宝月裤子上的袋子,与林家的设计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轻悠解释,“大家可以看看,我身上这套最原始的飞行服构思,同林小姐一样,但和我三姐四哥身上的衣袋设计,又有几处明显的不同。这是因为,在那次参观了军校还意外摔进飞机里,我获得了一个重要的发现。”

“相信一些朋友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一场意外,我和一位机修师傅上了飞机,差点儿栽进农田里。当时,我被这敞口的袋子给拌拉到,才摔进飞机的。所以,我才想到用拉链的设计封闭袋口。

同时,我也发现驾驶员坐进驾驶座后,双腿两侧有仪器杆,若是腿边两侧都做上衣袋,恐怕会在飞行过程中阻碍飞行员的实际操作。所以,我只做了大腿前两个,小腿前两个,左大腿内侧一个,这几个位置的袋子。其他位置都留空。具体情况,民众评委们可以询问一下驾驶员评委代表们,目前他们驾驶的飞机,驾驶舱里操纵杆和各种按钮的设计情况。”

听到这里,宋美晴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无以为济,因为,轻悠所说的情况,确实非常真实而全面。

在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时,姜素过来问,“小师妹,你还有问题么?如果没有的话,我……”

“不,我还有。”

宋美晴不想在这个自己认为是最强劲的同袍对手面前示弱,也一厢情愿地不希望林家落败,而让自己一直以来的支持变得可笑无用。

“那么拉链呢?轩辕轻悠,你和林家的设计一样,上衣也用了拉链,为什么?”

轻悠宛尔,仍是大方地半第一解释权让给了林雪忆。

林雪忆虽不甘,但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拉链设计是为了方便飞行员穿衣脱换,这在应敌时,时间因素是第一取胜要诀,争分夺秒也是必须的。”

这话是宋美晴曾经告诉过林雪忆的。

“欧美的坦克兵,很多都采用这种设计,下方的松紧式设计,也有利于保暖。”

说完,林雪忆又有些犹豫,似乎自己的解释比起刚才轻悠那种专业化、极具针对性的解释,显得过于单薄了,半天也没舍得交出麦克风,便又胡乱编了一堆花俏的理由,核心主题还是:美观大方。

轻悠接过麦克风时,更为心笑非笑,让林雪忆更有些心慌,却也没法阻止什么。

“我和母亲设计拉链最主要的、最首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飞行员的安全,为了保命。在解释原因前,我必须给大家讲一个真实地发生于飞行员身上的事。”

她撤掉了笑容,表情上多了几分严肃,“在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各国开始重视飞机研制和设计。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法国巴黎的协和广场,经过严格挑选的国内最优秀的飞行员登上当时最先进的飞机,为政客和贵宾们做飞行表演。其中一驾飞机在做完了几个漂亮的飞行动作后,突然一个跟斗栽了下来,机毁人亡!”

“为什么?”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挑起,连之前反对嘲笑得更厉害的人都息了声。

“大家都知道,法国同英国一样,并称为西欧强国且工业化水平数一数二。他们的调查小组对这起意外事故进行了仔细的分析、取证,发现原来是飞行员上衣掉了一个钮扣,钮扣刚好滚进飞机的发动机,因此引起事故。

这起惨痛的代价,不仅让他们损失了一架最先进的飞机,还有一名最优秀的飞行员。人命无价,比起损失的飞机更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所以,为了我们的飞行员的安全,我们把衣服上所有的钮扣设计取掉,全部换以相对安全的拉链。”

“另外,我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腰部、手脚松紧式保暖口设计,以及连体衣式搭配拉链设计,都是为了飞行员的驾驶和操作安全。

这也是上次参观时碰到的那出意外给我的灵感,当时我观察到,在修机师傅拨动驾驶舱里的某些按钮时,手被衣袖的飘摆挂到,致使操作动作出现失误。而我为了拉手刹,情急之下也被自己的裤脚绊到。故而,我们才会在裤口和裤角处做这样的设计,取掉所有的飘摆,虽然不好看,可我想,飞行员要是因为漂亮的飘摆而发生失误操作,那么出现的意外,就不是我们当初只一个机头戳进农田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轻悠一笑,朝台下的家人们招了招手,“另外说一句,这个设计的灵感一,还是来自于我的妹妹小九儿,拿着家里生产报废的绵袜废品玩耍时,给我的启发。”

四娘怀里的小姑娘高兴得直叫“七姐姐,小九还要吃大白兔奶糖”,惹笑了场中的人。

轻悠接着又解释:

“飞机若着火,飞行员从机舱逃生后若身上着火,连体式拉链一拉到底,脱掉衣服的速度,比起分体式衣服更快更安全。如果大家不信,我们可以做现场计时演示!”

轻悠突然转头看向林雪忆,“不知道林小姐敢不敢跟我的接体拉链设计,比一比,到底谁脱得快?”

林雪忆即叫,“这,这不公平,轩辕轻悠,你早就设计好这圈套让我跳,你都让你的模特训练好了来比,比我的更有优势。”

轻悠淡淡道,“为了飞行员的安全,周密考量,难道这也叫圈套了。事实上,我并不是专业的飞行员,我还怕我为他们设想得不周到,真正的飞行和空难事件中,有很多事是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到的。随时做好准备,难道不对吗?就像现在这种突发事件,也是对我们设计师和作品的一种考验。”

轻悠转向众人,“如果在场的飞行员们愿意,我们轩辕家的设计,愿意当场接受各位的提疑和考验。”

林雪忆不甘轻悠又出头,立即反驳,“轩辕轻悠,你说的轻巧。当场比试脱衣服,这是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应该做的事吗?还有,现场脱衣服,和飞行事故现场完全不同,又没有敌人更没有火,怎么能保证模特的发挥都是一样的吗?再说,这模特又不是飞行员……”

这当然都是推诿拖延之词。

现场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全都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吵了个不可开交。

锦业突然冲上前,抢了麦克风,对林雪忆喝道,“林雪忆,你他妈别想找借口,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原创。我相信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绝不会像某些人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干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敢跑来恶人先告状。”

“哥……”

轻悠上前,想将人拉回来。

锦业却道,“小七,你要我们都相信你,现在你也要相信哥哥我。”

“哥,你要干什么?”

锦业只是朝妹妹们眨眼笑了笑,回头朝台前一站,朝台前一个正在点香烟的少爷吼了声“哥们儿借个火”,那人微微一愣便笑了,扬手就将一个银晃晃的打火机扔上了台。

锦业接住打火机,就掐燃了火,半之前被泼了油漆的那只腿伸出,“大家看到了,这是之前不小心被人给溅上的油漆,绝对的易燃物质。我现在就点燃,有表的给哥们儿掐个时间啊,看看咱的速度,还有咱家衣料子实实在在的特异功能!”

在家人阻止前,锦业毫不犹豫地将火苗点上了裤角,火苗哧地一下,顺着红色油漆窜燃而上,速度之快,加上台上风气一撩,火势一下大涨。

“四哥——”

“哥,不要——”

“锦业!”

“天,小四你……”

------题外话------

故事纯属虚构,大家千万不要模仿。目前的确有阻燃的新型布料,民国时期一般的布料商要研制出来的可能性并不高,当然就研究原理还是可以互通的。

法国的这个例子是真实发生过。拉链也是由日本在1930年传入中国滴哟!

衣袋、拉链、连体式、飘摆的弊端,这都是空军飞行服的标准设计,百度可察。不过在民国初期,飞机是奢侈品中的稀有品,一般人不懂也无可厚非。而在美国电影里,好多飞行员都是穿着夹克。也许有人见过连体衣,但较少,并且多数不懂得其设计的必要性。

最后ps:秦氏家族登场了,这是个了不起的家族,只要亲们一直追秋滴现言就会发现啦!卫将军代表的卫氏家族,也非常了不起,因为他是我新文男主角的祖爷爷哈!

帝国奢爱 44.宝宝,我回来了

腥红的火苗如蛇信,迅速舔噬着墨蓝色的飞行服。

刹那间,这真刀真枪似的表演,刺激到全场观众和评委们的神精末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喧嚷声一下盖过台上的麦克风和扩音器。

“快,水,快打水啊!”

轻悠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时候她宁愿输掉,也不想让哥哥出半点事儿。

台下的二娘吓得大叫,就往前冲,差点昏倒,轩辕瑞德及时将人扶住,由四娘扶着,他自己又冲了出去。

可惜这一时半刻地到哪找水,所有上前的人,都被锦业接下来的动作给打住了。

只见他“兹溜”一声拉下了拉链,迅速甩掉两裤子,坐地上边用脱掉的上半身扑打火苗,一边褪掉下半身着火的裤脚。

这时候,众人惊讶地发现,那用来扑火的衣袖部分竟然没有窜上火苗,而正在燃烧的裤管处,火苗似乎也没有再扩大。

当锦业彻底脱掉衣服后,上前几个大脚,就把衣服上的火全部踩灭了。

“哥,你有没有伤到啊!”轻悠立马冲上前察看。

“医生,快叫医生。”锦纭推着车早冲了出来,就朝司仪和场务叫。

“哎哎哎,小七,你别这样,这,这大家都在看呢!”锦业教女人们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唉,三姐,真没烧着我,你别,哈哈,痒,好痒……”

紧张地检察了一番后,发现这个冒失的家伙真的没有伤到皮肉,只有点小寒毛被火撩没了,那也根本看不出来,内里还穿着一套厚实的帖身保暖衣,火星不大最先被扑灭,只烧出两个黑洞,但未及肌肤。

可这虚惊一场,吓到了女人们脆弱感情的小小心灵,那就得轩辕锦业负责了。

“四哥,你吓死人了。你怎么能直接点上火了,这要伤到哪里,我们怎么跟二娘交待啊!”轻悠指指台下抚着胸口,被四娘按醒来还挂着一脸泪水的二娘。

“就是啊,小四,你真是太鲁莽了,以后咱怎么还敢叫你帮忙。”

轻悠和宝月同时红了眼,怒瞪锦业。锦业方知自己这次玩大胆了,真把姑娘们给吓坏了,连忙作揖赔不是,对母亲吆喝没事儿,回头又被父亲狠骂了一顿。

这时,麦克风传到了卫将军手上,不知何时他竟然走到了台前。

“轩辕锦业,你勇气可佳。不过,鉴于你并非咱们学校的兵,就做如此高危险性的实验,还是要给你记个大过,下不为例。知道吗?”

“是,卫将军您说的对。”锦业双腿一并,竟然还行了个军礼,朝全场观众说,“让各位受惊了,锦业在这里向大家赔个不是。我也是因为穿了咱家小七和三姨娘专门设计的这种衣料,才敢以身试险,大家没穿咱家的衣服就千万别模仿了哈!”

“请问轩辕四少,你之前所说的你家衣料的特异功能,可就是指这罕有的防火阻燃特性?”

这次提问的正是秦素,卫将军最得意的第一女弟子。

轩辕锦业见其身着迷彩军服,身形高挑优美,模样清秀可人,且一双目光清亮明澈,第一感觉就说不出的舒服,且还问出他冒火犯险最大的目的,当即抢过锦纭手上的飞行服,抖开衣服,众人发出一阵惊叹。

原来,这衣服只有裤脚染了油漆的地方,破了几个大洞,其他部分基本完好无损,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

司仪这会终于拿回自己的主持权,问,“轩辕少爷,你家的料子是什么做的,刚才咱们大家都看到那火可不小,怎么只烧了几个洞,能不能请你现场给大家解释解释?”

锦业得意一笑,展了展衣服,道,“这衣料子,是我家小妹和三姨娘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试验了数百种材制,才终于研制出来的新型面料,即保暖,透气,耐磨,经过特殊的处理后还特别耐火阻燃。大家刚才可看到了,烧坏的地方都是之前被人故意溅了油漆的地方,其他地方通通没事儿。”

说这话时,锦业故意瞪了眼旁边的林雪忆,林雪忆咬唇别开了嫉恨的脸。

轻悠对于哥哥喜好夸大其辞的说法,即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这料子还是前几日才研制成功,所以,有人就是想剽想偷也没得法儿,顶多就是copy一下咱家的外形儿罢了,纯就一不经事儿的花架子,哪能跟咱家的正牌儿货比。”

锦业没有放过林雪忆,搭着衣服就走到了林雪忆跟前,一身的挑衅劲儿,挑眉扬下巴喝道,“怎么样,林大小姐,有没有兴趣也把你那漂亮飞行服烧烧看,看谁更正点?”

林雪忆气得唇角抖了抖,最终只能挤出一句“各家有各家特色”的话敷衍,就下了台。

随即,台下的人们激动了,尤其是不少公司的负责人更是坐不住了,纷纷上前探看打听,甚至有人立即就说要订购这种布料。

“订购的事儿嘛,等咱们今儿的样品展示会完成后,大家直接找我轩辕锦业。我是天锦坊的销售总经理,我……”

后话被轻悠给截了,因为后面还有几家企业要展示样品,她拉着锦业的耳朵下了台,惹得台下一片哄笑。

卫将军的目光轻轻滑过了轻悠等人,眼底有慈蔼的光芒闪过,接过了话,说,“你们轩辕家的设计,非常好,我给九点九分。”

只是这短短两句,已经是卫将军毫不保留的帮助,给轩辕家当场大涨脸面。

轻悠感激地向卫将军点了点头。

卫将军重回评审台时,姜母看着老友,双眼笑成了月弯儿。

卫将军还是一脸严肃到冷硬的表情,却是举起手,重重地拍了三个巴掌。

顿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伴着哨声和欢呼声。

台上,轻悠和兄长姐姐们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与此同是,评论们纷纷亮出了评分板。

秦素走到宋美晴面前,看着那还没评分的板子,低声道,“小师妹,要是我的话,就算不给总教官拍马屁,至少也要打上9。7分。”

“秦学姐,你什么意思?”

“实事求事的意思。总教官说过,只有不带任何自我感情一色彩地去观察敌人的优劣势,才能成就自己的正确判断,以击败敌人,更不惧于倍级实力于己的对手。”

一直观望着这块评分板的其他学员,也小声支持起秦素来。

“副班长,我觉得,班长说的有理。就算衣服再漂亮,你看,烧成那样儿也就没了。可是咱们人还在,不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闭嘴,谁说我要打低分,我就是感情用事的人吗?!哼,我也有眼睛,我也有判断能力,不需要你秦班长废话。”

宋美晴就是个激不得的人,秦真这话一说,她本来还犹豫着欠了林雪忆几套春季套装的人情债,也顾不得了,立即写上了评分,举起了自己的牌子。

“我给9。7分!”

宋美晴昂着脖子,看着秦真,再转向了高台上的轩辕锦业,此时男人已经没有早上初见时的帅气整洁,形容狼狈,可是在面对姐妹们的担忧时,褪去了那种吊尔郎当的痞子味儿,换上了认真讨好的笑容,看起来,竟然说不出的温柔迷人。

似乎发现她打了个不错的高分,竟然扔来一个大大的笑,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一下红了脸,佯做不屑地扭头一哼,拍下了评分板。

“现在我宣布,轩辕家的最后得分,9。7分。”

一片掌声中,轻悠做最后的设计陈词。

“我想,如果大家有亲人做飞行员,一定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回到家中,就算知道他也许会为了一件连体衣而不便如厕,或穿着不太好看,但他能活着回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这时,姜母和卫将军相视而笑。

秦素抬起手鼓掌,心下做了一个不同于自己性格的决定。

最开始,有人嚷着只给个五分,可没想到经此一闹,轩辕家的作品成功挤身为最有实力竞争标主的两家之一。

不得不说,林家又一次偷**不成舍把米,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台下

轩辕瑞德镇重其事对家人说,“大家看到了,这就叫邪,不能胜正。任何投机取巧的歪邪心思,在真正凭实力说话的人面前,都会被彻底粉碎。”

小九还不懂。

小八身子板儿一挺,重重地应下了父亲的话,故意冲着旁边的林家人,扬声道,“爹爹说得对,那些喜欢靠偷**摸狗剽窃他人财物为生的坏蛋,迟早有一天会露出坏蛋的真面目。七姐也说过,咱们轩辕家,绝不会轻言放弃,势与坏蛋斗争到底。”

最后一句,当然是小家伙自动给加上的。

大人们听得都忍俊不禁。

林家的两兄弟,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敢怒不敢言。

林仲森蹦起身想叫骂两句,谁知碰到伤处疼得瞬间没了声儿,白了脸,青了眼睛。林伯源低声安抚弟弟,心头也是七上八下,就算自家仍是并列最高分,也开始对拿到标的没了初时的信心。

……

锦业被轻悠拖下台后,就是一顿猛训。

“哎哎哎,小七儿,你真当哥哥是猪头,长的是猪耳朵啊,疼死了,要掉了!”

“你还好意思说,老是玩这种吓死人的突槌。”

人高马大的锦业垂头哈腰,又伏低做小,对着娇小的妹妹直讨饶,看得周人都忍俊不禁,更积极地向轩辕家的人靠拢,攀交打探消息。

“我这不是趁热打铁,顺便给咱家兜揽点儿生意嘛,刚才哥儿冒了那么大的险,现场赚点儿利息啥的也没啥了不得。”

“就算要做生意,也不急在这一时嘛!去,师傅派了军医来给你检察,”轻悠一指,果然穿着白大褂,头戴红十字帽的军医提着箱子来了,“再说了,下面是贾老他们的样品展示,咱们一直占着台子,像话嘛!”

锦业直叹气儿,向锦纭求救,也被瞪了一大眼儿,直摇头叹女人都是偏心眼儿。

正在这时,贾家公子救了他,“七小姐,我爹让我来问问,你们家那种阻燃布,能不能再给咱们介绍下特色,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也想订一些。另外,能不能在价格上给咱家比其他家更好的优惠呢?”

锦业一听,双眼大亮,立即攀上贾少爷的肩头,就要谈生意了。

轻悠却看着台上贾家的设计,心思转了一圈儿,又伸手把锦业给攥了回来,扔给了军医,朝贾少爷一笑,“承蒙贾老看得起咱家的设计。不过,我现在看贾小姐的设计也很中意,如果可行的话,我想跟贾小姐购买几个设计构思,具体的合作方式,不如等你们的样品展示完后,咱们再详细谈谈?”

贾少爷闻言一笑,应下了,眼底对轻悠的佩服又深了几分。

回头,轻悠忙找母亲,发现母亲也正在看贾家的设计,两人不约而同地又想到了一处,便在一旁边看边聊了起来。

……

那时,林家的帐蓬里。

林少穆声色俱厉地喝斥林雪忆,“我早就说过,叫你专心一意地设计自己的飞行服,你又搞那些五四三的东西,难道我爹和大伯的那些丢人的小伎俩的糟糕下场,你还没看够吗?”

林雪忆低垂着头,目底却是一片怒色,“表哥,那的确是我的设计,是轩辕轻悠那个小表子剽窃我的东西,还窜通了那个总教官卫将军,才知道那么多唬人的行头。早知道在样品展示会之前,咱们就应该告他们剽窃我们的设计,让他们根本没机会参加展示会,咱们家就不会被他们又倒打一趴,太可恶了!”

林少穆气得一脚踢翻了桌子,“雪儿,你还敢说谎。我以为你早就改掉这毛病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看我刚才给出的低分,就算我给了低分又如何,人家要是真偷了你的设计,能做得青出于篮,那也是别人有本事。现在他们家的设计呼声那么好,你怎么可能赢过别人!”

“不,我们还有胜出的机会。现在我们两家分数一样,他们不可能就定了轩辕家胜标。”

“机会?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就凭你剽窃他们家的那点儿不三不四的东西,还是要我再帮着你们作弊搞诡,把我最后那点儿脸面都丢光,你们才满意!”

林少穆已经对林雪忆没了期望,甩手就走,林雪忆吓到,扑上前抓住的哭求。

“哥,你不能不管咱们,你也是林家人,你怎么能坐视自家人受难都不伸手帮忙的啊!”

林少穆气极,恨极,却更无可奈何,“我能不能说,我真他妈后悔生为林家人。要不是你们,我当年也不会……”

他脑中瞬间闪过川岛静子苦苦哀求的模样,眉头皱得死紧。

“哥,难道为了你的名声地位,就不管咱们了吗?你瞧瞧二叔他现在,他现在就靠着能打倒轩辕家撑着一口气,要是咱们败了……”

林少穆甩开林雪忆的手,长叹一声,“总之,我会尽力帮你们最后一次。结果如何,你们就自求多福、听天由命吧!”

他大步离开,可每走一步,仿佛力气就从心底一点点流失掉了。

……

当所有的公司都展示完了样品,根据末位淘汰制,刷掉了得分低的后五家,留下五家再进行审评比较。

这一步骤中,四方评委在就轩辕家和林家同列第一高分的情况,在审评意见上产生了分歧。

卫将军一掌拍定,说轩辕家的设计完全符合军方“安全第一”的要求,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当为标主。

林少穆代表政府说话,表示现在林雪忆的作品与轩辕轻悠的作品并列第一,要是就此定了轩辕家获胜,未免对其他家会有不公。

姜母表示,林少穆的提议没有错,并列第一的说法,本身就不合适,既然只选一家公司,就没有所谓的大致好像这类模糊处理的可能。

民众代表一方,也表示想要轩辕家和林家再继续竞争,看哪一家提出的对飞行员有利的设计越多,谁就获胜。同时,也提出“美观性”是不是一点也不重要的疑问?

当然,这个问题立即被卫将军给一句否决了。

“做为军人,谈什么漂不漂亮的问题,那简直就是在开国际玩笑。就像轩辕轻悠所说,咱亲人都能从战场上安全归来,那才是第一要关心的事!”

代表们唇枪舌战一番,最终还是以“实用性”获胜。

如此,美观性被彻底削掉。

众人商议,给各代表队再一次机会陈叙自己设计的优势,同时,由飞行员试穿,上天实际感受飞行服的优劣,再由飞行员们来做评判。

最后,审评方综合各家的情况,进行讨论,现场确定最终标主。

……

就在评审们商议最后的评审办法时,场外等待结果的人们却比初时要平静许多。

不少人都跑到了轩辕家的帐前,有商议合作的,把锦业圈了外里外三层三,也有想要结交轻悠和三娘,交流设计思想,祝贺他们能成为标主。

轻悠摇头表示,评审们一天没出结果,一切都是未知数。

众人都一个劲儿地夸奖,说标主一定属于轩辕家。

面对此时的捧高,轻悠也不便多说,当贾小姐过来找她时,迅速退出了奉承圈子,宝月和锦纭熟练地接过了她的棒子,应酬得游刃有余。

“刚才我哥说,你想买我的设计。小样儿,你不是故意安慰人家分数比你低那么多,说的漂亮话吧?”

“哪有。我和我娘都看上你那个领头和帽子的设计了,我可不会装模作样,姐妹就实打实地直接说了,要是你愿意,这设计你愿意卖多少钱?”

贾小姐举起了拇指和食指,笑得很狡诈。

轻悠一看,低呼,“八万国民新币?你,你这是不是要价太高了啊!”

贾小姐摇头,“谁说八万了?我可是花了好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个设计,就是八百万,姐也不卖。”

这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跟锦业倒有几分相似。

轻悠立即垮下了小脸,一把捉住贾小姐,开始撒赖了。

贾小姐抿着嘴儿直摇头,轻悠求到最后,就想拿自己的设计做交换了。

锦业一听就跑来横插一脚,嚷嚷着说,“就算少个帽子领头,咱家也第一了。要不要这设计都没关系,再说了,你们家也没申请专利,咱家照样可以抄来用。”

轻悠一脚就把哥哥踹开,大声宣布,“不行,咱们轩辕家的人绝不做剽窃他人作品和构思的下作事儿。这个衣帽领子的设计,我从来没在别处看到过,这是独属于贾家的。咱要用,咱就得跟人家发明人商量。虽然贾家没有申请专利权,可是我们也必须尊重朋友,正大光明的商量。”

话一完,当场人纷纷竖起大拇指,拍手叫好。

轩辕瑞德看着女儿的模样,心头得意得很,握着妻子的手直笑。

不远处,评审们已经出来了。

正和母亲说话的姜恺之立即转身跑了过来,要帮忙。

和姜母站在一起的卫将军,眸底含笑。

秦素在这时走了过来,对卫将军说了一句话,卫将军听后,不知说了句什么话,秦素微微红了脸,表情却更认真了。

这时候,贾小姐笑着一手攀上了轻悠的肩头,说,“要是换了别人啊,我是八百万也不会卖的,不过换了轻悠你这小样儿的,我愿意分文不取,送给你。”

轻悠一愕,“这怎么行?那是你的劳动成果,我不能白收。”

贾小姐戳了戳轻悠的脑门子,“死脑筋,东西有价,情无价。都说了做朋友,难道我这个做朋友的送你个小设计祝贺你当标主,也不行么?”

轻悠小窘,“可是,评审们还没宣布,我还不是标主呢。这个,我不能收,你也得问问你父亲,万一贾老先生……”

一阵笑声传来,贾老先生走了过来,笑道,“轩辕家的小七,我贾家也是个民主世家啊,我女儿的设计,她也一样可以不用问他爹我的意愿,要卖要送,随她便。不过既然你这么尊重朋友,贾叔就倚老卖老,给你们打个圆场。我女儿把她的衣帽设计送给你,你送她一套花样设计,如何?”

轻悠看着贾小姐,两人相视而笑,同声应好,十指相结,就此也成就一段多年的异姓姐妹之情。

那时,林少穆看着轩辕家的人左右逢源,心头百味杂陈。但一想到轻悠跟织田亚夫的关系,立即冷哼一声,别开了眼。

林雪忆过来问结果。

林少穆说完审议结果后,沉声道,“我顶多再帮你找个称心的飞行员来试你的设计,其他的,你自己好自为知吧!”

“哥,那轩辕家呢?要是再让他们试出好成绩,恐怕……”

林少穆心下厌恶极了,“雪儿,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济,处处都要踩着轩辕家的人才有信心得胜了?我记得以前在东晁的时候,都是你拿主意做主,也做得很好。你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不自信?难道就因为向兰溪喜欢上了轩辕轻悠?”

林雪忆便想顺着这话说下去,林少穆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拂袖走人。她气得狠跺一脚,却把还没好全的脚踝子给扭到了。

那秘书急忙上前帮扶,趁机搂到了女人的软腰,蔼声哄劝了几句,说,“小姐,你别担心。表少爷他已经尽全力了,咱也要为他想想。若是他在大总统的母亲面前失了信,回头对他不利,也同是对咱们林家不利啊!您放心,这上飞机比试一环,我已经有了办法,让他们轩辕家的人落败。”

林雪忆一听,双眼亮了,“真的,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两人附耳低语,形容鬼祟,却不知早教人听了去。

……

稍后,在设计师的最后一次陈叙上。

林雪忆仍是延用老梗,在外观设计上大做文章,毫不理会之前林少穆再三警告她的以实用性为第一进行补充。

而其他几家企业,均在实用性上做了补充,其中亦有同轻悠交流时受到的启发。

当轻悠上台时,场内外的围观者似乎一下增加了,原来,这个时间,学生们都下课了,有一段较长的休息时间,听说这方已经选出最后五强进行设计陈述,都跑了过来。

这一次,锦纭之前准备的那一车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可把她乐得不行,因为她成为了那一堆东西的现场演示者。

“就我的亲身了解,除了飞行服,飞行员上天还需要不少配件保护自己的头、脖子、手、脚等部位。所以,根据不同部分的不同情况,我和母亲也一起研究制作了以下这些配件。

由于样品展示时间有限,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若大家对我的设计有任何不同意见,和看法,希望大家能直接告诉我,轻悠和母亲在此感谢各位同学、师长、朋友们的慷慨指教。”

台下众人立即叫好。

轻悠见来了不少学员,趁机就邀请学员们上台帮锦纭演示,自己则拿着小本子记下宝贵的意见和使用感受。

如此一场生动有趣的互动演示,让轩辕家获得了飞行员的认可和赞扬,人气飙升,已经不知不觉跃升为全场最受瞩目的设计者。

后台

贾老不禁又对轩辕瑞德表示羡慕,说他能养出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轩辕瑞德心下得意,但也不忘夸赞朋友的儿女。

而卫将军却突然对姜母说,“可惜我那些儿子都有主了,你当初怎么就让恺之把这丫头给放掉的?现在赶紧追啊!”

姜母不无遗憾,“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已经问过他几次了,他都说不急,在努力。唉,我现在就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台上,锦纭拿出了一个头盔,戴在头上,同时又拿出一个铁锤子。

轻悠说,“头盔的用途,相信不用我介绍大家都知道了。这个飞行头盔,我们为了保暖性,在里面加入了保暖的填充物,即有了更强的抗镇性和防弹功能,同时也很暖和。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可以请一位上来,拿锤子敲打一下,试试看。”

众人纷纷表示不敢,怕把锦纭这如花似玉的姑娘给敲傻了,赔不起,场下一片笑声。

锦纭嚷嚷着不会,说早在家里试过,绝对安全,当场就狠敲了好几下,顿时场上场下气氛就更加热烈起来。

……

林雪忆见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那秘书偷偷溜了回来,说已经做好了手脚,叫她不要担心,她才终于暗暗吁了口气。

回头便又想找林少穆说请找飞行员的事儿,不想林少穆竟然四处都找不到人。

那时,林少穆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人找到了吗?还没找到?怎么可能?她离开时,家里财物分文没少。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而且东晁衣服还占多数,我让你在东晁租界找……找不到?***,找不到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再找不到人,一分钱也没有!该死……算了,你找黑道的人问问看,要多少钱都行。总之,必须把人给我找到,死活我都要!”

哐啷一声砸下电话,林少穆狠狠扒了扒头,本来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头发,已经被他扒得凌乱不堪,失了一名政府官员的严谨形象。

可是,再乱,也乱不过他此时心情。

该死的川岛静子,你竟敢给我离家出走,你以为能逃出亚国,逃回东晁吗?你个蠢祸,你现在身上连东晁的身份证都没有,整个就一黑户儿,要是被什么人盯上,卖到窖子里或者送到战场上去当慰安妇,到时候就是哭爹喊娘也没用。

挂上电话,林少穆脸色愈发沉黑,回到现场后,设计师陈叙已经完了。

姜母不由怪责了他几句,在这么重要的审评时间离开,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他不得不捺着性子道歉,说一切相信姜夫人的评议结果。

这时,卫将军便说给五家分配的飞行员名单已经出来了,问他要不要过目。那口气也是板上钉钉,不容质徇的。

而且,林少穆也很清楚,在这个空军学校里,这位卫将军就是王,一切都他说了算,连姜母也要敬让三分。他也听说过,当年卫将军追求过姜母,且还救过姜母的命。这次姜母投资飞机制造厂,这其中情份自不用说。

他就是想提疑异,也没用,索性便也什么都没说,省得再得罪人。

因为在他心里,从选择跳出家族事业的圈子,将林家一切交给林雪忆来打点开始,他决定效忠的便不再是自己的家,而是大总统姜啸霖,更是整个亚国民族。

最终,轻悠的补充设计又让众人大开眼界,就连同台竞争的企业,也纷纷对其表示赞赏,说这最终标主非轩辕家莫属了。

林雪忆又拉拢了两个落选的企业,专门对着干,悄悄向其他人宣扬轻悠靠着和姜恺之暧昧关系,才捞到了十企的入标机会。又说,姜母人中意这个儿媳妇,心里一直向着,之前还能掩饰一下,给他们投高分,现在到最后阶段,已经掩饰不了,给轩辕轻悠大抛橄榄枝。

恰时,姜母正忍不住找三娘聊天,想要借此拉近亲家关系,促成儿子的好事。无端端正中林雪忆正怀,坐实了流言,而被一些好事的记者拍下了照片,终至被人利用。

……

众人再次坐车到了飞机场,五架飞机停放在跑道上,俨然已经准备好随时起飞。

当飞行员出列时,有声音从人群里传出。

众人转头,就见宋美晴跑了出来,叫道,“姜伯母,我要参加试飞。我可以穿女式飞行服,上副驾位试飞。请您,请评审们给我一个机会。”

姜母心下对于宋家姑娘,也有几分愧疚,之前努力想搓合儿子,奈何闹得满城皆知也未成功,这时宋美晴提出要求,便心软了,向卫将军询问。

同时,林雪忆看到出列的那些男机师,询问林少穆具体的安排,林少穆说完后,她立即提出异议,林少穆听,略拧了下眉说会尽力而为,便回到了审评群里。

当卫将军沉着脸,应下了姜母的请求,给宋美晴一个表现的机会时,林少穆对于男女驾驶员搭配穿一家飞行服,共剩一驾飞机的安排,提出了异议。

他说,“都在一驾飞机上,着力和感受,都一样,不好进行各家的优劣性对比。不若打乱正副驾的位置,自然搭配,更能彰显各家设计的不同点,及优劣之处。”

姜母心下有些不乐意,但大众评审们觉得此法甚好,卫将军看了看宋美晴正跟一个师兄交流驾驶心得,遂也没有提出异议,算是默认了。

林雪忆一听此计已通,忙给秘书打了眼色。

秘书立即带着林家的两套飞行服,找上了宋美晴,不知跟宋美晴说了什么,宋美晴的目光立即调向了穿着轩辕家男性制服的周中尉这方。

“师兄,我跟你搭档,好不好?我一直想感觉一下师兄您有名的倒飞三百六十度侧转加孔雀开屏绝技。师姐,您已经会这些绝技了,您不会跟我抢这难道的试飞机会吧?”

原来,穿着轩辕家女性飞行服的正是秦素,她之前特意跟卫将军求来的这个机会,也是她在轻悠第一次做样品陈叙,就已经下的决定。

“如果我不让呢?”

“师姐,刚才总教官都说了,现在打乱各家男女飞行服的搭配,自由组合,如果你一定要跟师兄一起飞,那就是作弊。”

“如果我偏要作弊呢?”

“你,你不仗着是班长就为所欲为,你要不换,我就告总教官去。”

宋美晴转身就走,哪知身后就传来笑声。

“我就说她还是个小鬼,连这点儿玩笑都开不起,真是无趣。”

宋美晴一下转过身,就看秦素已经抱着轩辕家那颗已经被敲下两个凹印儿的红色头盔,与她擦身而过,只扔来一个戏谑的眼神。

“小师妹,周师兄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啦!”

秦素一边说着,就直接爬上了一驾飞机的驾驶舱,而穿着林家飞行服的男飞行员立即坐上了几乎排不上多少用场的副驾位。

宋美晴气得跺跺小脚,锦业就走了过来。

“宋小姐,之前你给我家打了个很有良心的分数,我轩辕锦业在此先谢过了。接下来的试验,希望你穿着林雪忆的衣服能安全归来。若有什么意外,若不嫌弃,下机后你大可以叫我一声儿,一定为您排忧解难。”

宋美晴被酸满脸绯红,咬着唇,有些手足无措。

锦业又说,“哦,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林雪忆那种喜欢背后使坏手儿,坑害咱周中尉身上的我家小妹制的衣服。在下先谢谢啦!祝你一飞冲天,平安归来。”

说完,行了个痞气十足的军礼,晃着手指退回了人群。

当五架飞机划出五道雪白的长弦时,地下的人都紧张地仰着脖子,一边惊叹地看着飞行员做的各种惊险的飞行动作,一边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结果。

这时,那秘书回到林雪忆身边,做了个“ok”的手式,林雪忆冷笑着扫了轻悠等人一眼。

此时,地面上的各家公司和观众们,都不知道飞机上的实际情况。

然而,在飞机调试室的无线电通讯台里,可以听到各种或郁闷或惊讶或低咒的声音,以及第一时间传回的飞行服试飞效果。

“哎呀,我的腰上裂了缝儿。”

“哦,不好,我的钮扣掉了,天会不会坠机啊!总台总台,我们要马上反回。”

“好冷,不行,这才三千米,还不如穿我的军服暖和,这料子也太薄了,一点儿不保暖。”

“切,你那算什么,我他妈现在已经快冻成冰棍儿了。”

“我这里还好,就是这衣服太保暖了,哥们儿现在背心都有点儿热了。”

周中尉一句话,惹得其他飞行员齐声“切”了他一句,众人笑开。

“周师兄,你背心热怕不是衣服太暖,而是背后坐着一小美人儿,被人家那火热的眼神给烤的吧?”

“靠,秦小素师妹,请你留点儿口德。怎么平常在班上你就冷冰冰的装老练,这上了天就这么恶毒啊!”

“我就事论事儿,不行么?咦,这怎么……”

“胡说。咱美晴小师妹正认真察看飞行数据,比你那架子端得还漂亮。”周中慰朝后方瞄了一眼,一切正常。

若是以往,宋美晴听到这种调侃早就忍不住开嗷了,可现在她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紧紧帖着座位,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自己身后似乎又传来一道撕裂声。

当周中尉又兴奋地做了两组动作时,姜美晴终于受不了尖叫起来,周中尉方知不好,才将飞机调转回航。

当舱盖一打开,就听到一连串的喷嚏声打出。

周中尉忙关心询问情况,宋美晴直摇头说没事儿,也不让人扶下机,兀自在机内待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下机。

然而,就在她下机前,其他早降落的飞机上,下来的人,那情况就是五花八门了。有的人掉了钮扣,吓得脸色都青了。有的人嚷着冷死了,立马就裹上两件毛毯子还在哆嗦。更有人的衣服直接开裂,不成形儿了。

当然,这些飞行服已经被自动淘汰掉。

周中尉迎上秦素,奇怪地问,“你衣服上怎么有个口子?”

秦素回头看了下自己手腰侧裂开了个三寸来宽的缝,疑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的,怎么你做了那么多动作,身上一点儿没坏啊?”

两人就此讨论着,都没人注意好不容易爬下机的宋美晴。

唯有锦业最先盯上她,迎上前,同时林雪忆见秦素那方成功了,也朝宋美晴跑来询问试穿情况。

“你不要过来。”

宋美晴一看锦业跑来,立即大叫,就僵在原地不走了,双手紧抱着胸口,众人都以为她也被冷坏了。

锦业立即脱下外套,“哎呀,你冷就说一声嘛,反正穿梆的又不是你一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来来,哥们儿把带着体温的外套借你……”

嘶啦一声响传来。

“咦,什么声音?”锦业问,还四下找。

“讨厌啦,你给转过去。”宋美晴急得大叫。

又是嘶啦一声。

“啊,小宋同志,你背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哟,好大一块布呀,你……”

锦业夸张地大叫,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混蛋,你给我闭嘴啦!可恶,你还看,你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该死的,轩辕锦业——”

宋美晴几乎是恼羞成怒,背后开裂的衣服根本阻拦不住,像花瓣似地散了开,在美背全裸前,她不得不抓过锦业的衣服将自己牢牢裹了起来,又狠踹了锦业一脚跑掉了。

“哎哎,宋小姐,这穿梆的是别人的衣服,你也不用那么害羞跑掉吧?记得还我的衣服啊,很贵的法国进口货啊!”

顿时,这又惹得全场一片大笑。

此时此刻,最后的胜利者已经不言而喻。

但在宣布结果前,一个人被两个兵扭押到了评审们跟前。

“报告,我们抓到这人收买飞行员在试飞过程中作弊,故意损坏飞行员的飞行服。还有,上次参观时,打扫卫生的阿伯说有看到这个人出入过天狼星仓库,他今天穿的鞋跟当日留在案发现场的鞋印一模一样。”

“他是谁带来的?”

“报告,这个人是林大小姐的秘书。他刚才就是利用这个身份给飞行员送衣服,而趁机行贿,这是他交给飞行员的凶器。”

秦素闻讯过来,拿过那凶器一看,“我说我衣服怎么好好的,穿就坏了呢。师兄做的飞行动作比我的还剧烈都没坏呢。我这个裂口的开向都不对劲儿,原来是刀子给划的呀!不过……”

她朝一旁轩辕家人笑道,“就算是裂了道口,影响也不大,保暖,透气,效果都很好。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这个袖口的松紧设计,舒服又方便。再也不会害我挂到那堆花花绿绿的按钮和小开关了。”

在林雪忆挨了林少穆狠狠一巴掌,被直接带离现场时。

锦业一声欢呼,众人齐齐鼓掌祝贺,轩辕家终于拿到了飞行服的独家制作权。

轻悠抱着母亲,双双眼眶泛湿。

“娘,我们成功了!”

“嗯,我们成功了!”

轻悠被兄弟姐妹们抛上了高空,她尖叫着,看着蓝蓝的天空,心里高兴地叫着:亚夫,我们又一次打败了林家,你看到了吗?天哪,我真想第一个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

……

与此同时,北平。

菜市口一声长喝,数颗头颅咕噜噜地滚下,溅湿了斩首台,台上木头已呈深褐色,不知道被多少血肉浸染得已经看不到原色了。

皇城内,一辆最新式的直升机开动螺旋翼,扬起一片风尘。

此时,龙村冶也带着一群高级军官,列队恭送织田亚夫离开。

风声呼啸中,身着黑色军服,身后的披风在空中霸道飞扬,将那冷傲凛冽的气势衬托得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站在另一边的亚国傀儡皇帝及其臣子而言,此时再不会对男人那过于漂亮的外貌,存在一丝一毫的轻视和不屑了。

这个看起来俊美无双的男人,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胆子小的人甚至连正眼也不敢看,私下里听说男人曾为了拒绝皇家联姻,而将自己府中的佣仆砍成一块块儿的事迹后,那最后一点点轻慢不屑之心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龙村,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再失望。”

“殿下放心,绝不会再有下一次,如若不然,龙村愿剖腹以谢殿下栽培。”

织田亚夫微微含首,目光递向了龙村身后的荣泽英杰,荣泽英杰立即重重地行了一个俯首大礼。

织田亚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踏上了直升机,机门轰隆一声关上了。

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那是最近一次,轻悠寄来的信。

——亚夫,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宝宝,我回来了。

------题外话------

吼吼,亚夫回泸城啦,亚国情势又将有大变哦!

45-46

帝国奢爱 45.中标,破镜,第一

竞标会终于圆满落幕。

对轻悠来说,这不仅是她和母亲的荣耀,更是全家人团结一心共同努力获得的丰硕成果。

同时,轻悠也没忘记在这一过程中,给予自己支持和鼓励的长辈们。

待欢呼一过,脚终于沾了地,她立即跑去找卫将军。

那时,卫将军正在跟自己得意的几个弟子交流之前上机的心得体会。

一看到轻悠过来,卫将军刚刚还算慈蔼的面容,唰啦一下拉了下去。这情形惹得旁边的周中尉和秦素,立即别脸偷笑,就被老师横了一眼。

轻悠上前行了个大礼,认真又诚恳地表达了谢意,以及未能成为卫将军弟子的遗憾。

卫将军立即冷哼一声,“说什么假惺惺的客气话,你根本就看不起咱们飞行学院。难道当一个为国家民族杀敌抗辱的英雄,还比不上当个小小设计师更有意义么?”

轻悠淡笑道,“师傅您说的对,设计师做的事当然没有战士们保家卫国来得意义重大了不起。可是,正因为这个没什么了不起,我才更要做好我的设计工作。要是人人都去当飞行员,谁给咱们飞行员设计这么好的飞行服呢!”

噗嗤噗嗤的笑声响起。

卫将军登时气得喷了,“胡说!古人有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你就那点儿出息,只想设计个衣服,了此余生。我听说,你之前带着你的族人们逃离军阀追杀……”

卫将军心头也生了同姜母一样的爱惜之心,忍不住把从姜母那里听来的事说了出来,想要轻悠加入空军。

旁边的弟子们听了之后,也对轻悠刮目相看。

眼前的女子,在面对他们全校最敬重的师长时,亦毫无畏色,不亢不卑,应答如流,态度诚恳又不失幽默诙谐,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明亮而清澄,都是自信和坚定。

待卫将军发泄完,轻悠才道,“师傅您说的都没错。只是,轻悠以为,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而在此时,这个阶段,我觉得我最适合的就是陪在家人身边,让我们的天锦坊重获新生。就像您现在身处教官之职,将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第一线,留给了您身边的优秀弟子。”

轻悠又深深一拜,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希望卫将军能接受她这片诚意。

她这般聪明懂事理,辨才一流,让卫将军心里是又爱又恨又不舍,一时就梗在那里赌起气,不说话了。

姜母闻讯赶来,帮忙打圆场,气氛才又好转。

最后,轻悠表示,“如果师傅不嫌弃,轻悠为您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礼服,为您参加竞标会庆祝晚宴穿,好不好?”

卫将军扭头沉脸,不置可否。

旁边的周中尉和秦素很熟悉老师的脾气,知道这是半推半就的表示,给轻悠打了个眼色,轻悠立即顺杆爬地上前拉住了卫将军的手,小女儿似地摇了摇,就像对父亲一般撒娇耍赖,终于把此事抹平了。

这方回头,民众评审员的代表们就找上来了。

“轩辕小姐,您之前说要为咱们设计普通人都能穿得起的衣服,不知道你们天锦坊的春装发布会什么时候召开啊?我们可等得脖子都拉长了。”

轻悠立即将棒子传给了哥哥姐姐们,锦业接到后,登台高呼,“明天就是我们轩辕家的新装发布会,届时欢迎各位父老乡亲、记者朋友莅临现场,交流指导。”

宝月直拉锦业的袖子,似有话说,可他大爷回答众人的疑问,得劲儿十足,宝月急得最后也忍不住挤上了高台,说到场者均有神秘礼物相送,限量五百人,早到早得,送完为止。

顿时,全场气氛再掀高潮,镁光灯差点闪瞎了人眼。

……

轻悠好不容易溜出人群,喘口气,一瓶热水送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向来人,露齿一笑,接过水杯,“恺之哥哥,谢谢你。”

姜恺之眼眸闭了闭,褪去了那一瞬间过于热切的眼神,稍稍平缓了几分心情,才道,“我妈说,你就顾着讨好卫将军了,她也想讨一套免费的礼服,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有空帮她做?”

轻悠立即表示,母亲的手艺一流,待明天家里的新春发布会一完,就和母亲亲自上门致谢,给姜夫人量身选料。

姜恺之听完,又问,“那我呢?”

轻悠干干地笑两声,“那个,恐怕做了姜阿姨的,你的就来不及在晚宴前做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脸颊被用力掐了一把,清明的眼眸一下变得深黯痴凝。

他立即以笑掩饰,“得了,哄你的。到时候你只要把我送你的那条链子戴上参加晚宴,让我瞧瞧,就行了。”

她尴尬地捂嘴,“恺之,你送的链子是不是给那种体形特宏伟的姑娘准备的,为什么我手腕都套不上,一圈太大,两圈太小,是不是必须得改改。”

咚,脑袋又被敲了。

“笨蛋,那不是戴手上的,那是戴在脚上的。”

“啊,脚链?人家又不是犯人,怎么要脚链啊?”

“你给我贫。”

“别敲了,把人家敲傻了我就把链子送给黑黑。”

“黑黑?谁是黑黑?”(大家还记得黑黑是谁不?)

“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两人孩子气似地打闹起来,正高兴时,姜恺之的勤务兵跑来,说有紧急事务要他赶紧回大总统府。

本来姜恺之奉母命要亲自送轻悠一家人回城,这也是姜母想趁机给儿子多制造机会,不想大哥来人,姜恺之也只能听令,匆匆离开了。

之后,轻悠同家人,和贾家一块儿坐了来时的大卡车,边聊边回了城。

庆功会安排在了三日后的周六晚,而这三天,轻悠和家人们为了趁热打铁,在新闻报道和各方媒体积极活动时,马不停蹄地准备春装的发布会和售卖会,比起之前准备飞行服样品,更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

当然,在拿到军队的专营订单这第一炮胜利打响后,接下来的新春发布会也是意料之中非常成功,当日仓库里的存品就被订购一空,可以说在接下来的三个月,轩辕家的生产线都不会有休息的一天了。

不管是流水线布料生产,还是高端成衣的定制,已经达到饱合状态。

这让轩辕家的男人们开始将心思动到了继续买地,扩建厂房,满足更大生产量需求的问题上。

女人们也开拓出了自己的事业天地。

首先是宝月,在新春发布会上,除了她一流的心算能力,更展示出了良好的销售组织能力,公关能力不压于锦业,锦业一高兴就交出了自己大把的客户关系,宝月将销售环节处理得比男人更细致完美,让天锦坊的业绩直线飙升,获得了家人们一致的认可和赞美。

其次,锦纭和姐姐锦绣共同研究针织机,织出了越来越多的特色饰品,当日发布会时,姐妹两的摊面前站满了喜好时髦的小姑娘。

由于她们的织品彩用了低廉经济实用的棉麻线,立即受到了普通少女们的支持和喜好,以至于这股风潮吹到了上流社会,刮起了一阵低调朴系的少女风。

后来有报纸的时尚版块甚至这样评论两人的作品,是国民政府开府以来,第一个由平民刮向上流社会的流行风潮,历史第一最。

最后不得不说一直让众人看不起的四娘,性格懦弱,胆小,墙头草。可是她的脾气却是家中最好,最能忍让的。在家里风气日渐开明的今天,四娘也勇敢地站出来说,想要承担售后服务这一块儿。

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觉得这样娇弱胆小的四娘,怎么可能面对那些吹毛求疵的客户刁难呢?

当时的售后服务基本上都针对的是有钱人家,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基本上人人视之为畏途。

没想到四娘却很坚持,向轩辕瑞德讨要这份工作时,说,“我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我不想以后连儿子都看不起他的母亲,觉得母亲是个胆小懦弱的无能之辈。”

为了儿子,母亲也想出人投地。

小八听了母亲的肺腑之言,立即和母亲跪在一起,向父亲求情。

最终,四娘担任售后服务一块,竟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其中最显著的情况就是,一直让前方跑销售的宝月等人头痛的别家公司妒嫉的打压流言碎语,一下减少了。

再后来,碰到同行相争时,就算他们自己不宣传自己的售后服务有多么完美帖心,客户们都会互相介绍,说轩辕家的售后经理,脾气好,有耐心,热心,更帖心,就算衣服有些小瑕疵,也愿意接受。

原来,众人一直看不起的四娘的懦弱性子,却是拥有极好的耐心和包容力,面对他人的责难和恶意辱骂,反应总是慢半拍,自然就不会像锦业那等急脾气一激就上火地跟客气大吵理论。

四娘不易与人相争,瞧着就是一副无害的好好人模样,对那些脾气火爆的客户而言,那就是硬拳头打在了软棉花上,不着力儿。在四娘讨好兼软磨硬泡下,事情最后总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阴差阳错,四娘十分胜任售后服务这一块工作,同样获得了显著的成绩,让小八在家里也有了种扬眉吐气挺胸抬头做人的自信,在学业的成绩也大幅提高,在之后的三年里,得到了迅速而惊人的成长。

在天锦坊一路长红的销售力量推动下,完美帖心的售后服务的保驾护航下,以及配合迅速积极的生产和设计的主力完美运作下,天锦坊的招牌,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在华南纺织业界,迅速成长起来。

整个轩辕氏族,也终于迎来了迁徙后的第一个真正的春天。

……

与此同时,泸城林家。

大厅中堆满了报纸,不少头条刊登着与轩辕家相关的消息。

“该死的轩辕瑞德,天锦坊,我林仲森一定会把这些耻辱加倍还给你们!该死,该死,通通该死——”

林仲森发了疯似地又撕报纸,又砸东西,而厅里上下能砸能摔的早在他刚养病那会儿,被他砸光摔光了,这会儿没了撑手的东西,竟然开始砸起屋里的豪华西式雕花座椅,吓得佣人们没一个敢靠近。

而做为兄长的林伯源,也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林少穆回来时,看到满屋狼籍,本来好好的地方被砸得稀巴烂,让他本已经阴郁不堪的心情,黑到了底。

“爹,你够了没。输了就输了,你自己都说过,商场成败乃兵家常事儿,你这又是何必。”

林少穆弯身拣起一个还算完好的水晶烟灰缸,刚要放上桌面,一物飞来,带着锐光将将探过他鬓边,来不及感觉疼痛,他立即偏过身子,躲过这一击后,哗啦啦一堆报纸撒在在他身上。

林仲森大骂,“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是政府官员吗?你他妈连人家抱男人大腿的表子都比不上,轩辕轻悠靠着姜恺之,现在整个轩辕家红得发紫,把我们在华南的订单份额都快抢光了。你他妈还有胆子教训你老子我,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不管林少穆说什么,林仲森根本听不进去,只管打骂吼叫发泄心中妒嫉不甘,精神状态已经彻底扭曲了。

林少穆失了耐性,甩手上楼,就看到躲在楼角的林雪忆,一看到他,就尴尬地想要溜掉。

“雪儿,你明明在家,怎么也不劝劝我爸?”

“我,我也是被他打上楼来的。”

林雪忆侧了侧身,露出被砸乌掉的手臂。

林少穆挥了挥手,说上楼给她上药,两人进了书房。

林雪忆趁机又说,“表哥,二叔说的也没错。他们轩辕家利用轩辕轻悠和姜恺之的关系,拿到这次专营订单。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利用这个作文章,指说他们徇私舞弊呢?”

林少穆一听,噔地一下将药瓶扔回桌面,吼道,“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陷害他人,想这些不三不四的心思,为什么就不把这些心思花在好好做好事上面?

就算你们要污陷人,也该找个信得过的手脚麻利的手下,你知不知道你那秘书有多蠢,把柄全落在别人手上,能活着出来已经不错,我的脸都被你们败光了。”

“可是,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啊……”林雪忆只觉得委屈。

“为了家里好?你他妈怎么不学学轩辕轻悠,把你的服装设计弄好,实打实地赢过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借口来编排咱们林家?现在还想拿姜家的事做文章,你们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姜夫人是大总统的亲妈,姜恺之是大总统最疼爱的幺弟,你们有什么资格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林雪忆突然仰头,目底有疯狂的光芒窜过,说,“哥,我听说丁家跟姜家向来不合,丁家一直想干掉姜家自己当大总统。这次要是你把姜家的丑闻坐实了,姜啸霖一倒,丁家上位,你不就是改朝换代的大功臣,到时候还怕丁家不拉拨咱们……”

啪,一个巴掌重重落下。

“放屁!”

林少穆简直无法相信表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大吼,“这叫大逆不道。我是林少穆,不是吴三桂。不要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为了几个钱和什么名声,连自己的国家都能背叛。就算我全家死绝了,也别想让我背叛大总统。”

林雪忆一改先前的卑微,冷笑,“表哥,现在我们林家都要完了,还谈什么国家和民族,大总统能救我们林家不破产吗?那些无知的老百姓有钱买我们锦笙坊的布料吗?能帮我们养活那么多工人和主管吗?通通不可能!”

林少穆骂道,“如果你们诚恳经商,怎么会有今天?天锦坊去年底才来应天府,我们林家在泸城,你们干什么非要跟他们对着干,搞到现在偷**不成舍把米。”

林雪忆恨道,“因为这个世上,有天锦坊就没有锦笙坊,有我林家,就没有轩辕家。这是夙命的决斗,你身为林家人,不为林家着想,还把胳膊肘往外拐,你就是最大的背叛者。你连自己的家都顾不了,你凭什么顾这个天下,效忠你的大总统,保全这个又烂又破的国家!”

林少穆发现突然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妹妹了,“雪忆,你竟然说出这种话。难道夫子从小没教过你,有国才有家吗?”

林雪忆不屑道,“不,我只记得,从古至今,就算国家破了,商人依然行走在天地之中。对商人来说,是没有国界的。”

“难道像你和爸那样唯利是图,自私自利,就能无网不利了?若真是如此,轩辕家怎么能从落难的乞丐又重振旗鼓抢了咱们的生意的?”

“那是因为我们林家还没有轩辕轻悠那么自私自利,不要脸不要皮地跟东晁的亲王勾搭成奸——”

林雪忆大吼,眉目面容已然扭曲,几乎同林仲森如出一辙。

林少穆惊愕无语,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跟家里的人沟通,最后恨恨走掉。

林雪忆却在他出门前,故意嘲讽道,“表哥,你是回来找川岛静子离家出走的线索吧?你不是很爱国,爱到宁愿不回家,一直就觉得川岛静子丢了你的脸,宁愿不要那个东晁人出身的妻子吗?那你又何必找人,为什么不干脆当那女人已经死掉,你就彻底解脱,可以寻找你新的幸福啦?”

“你给我闭嘴,我的事你没资格评论。”

“哼哼,我的确没资格管你的家务事。可是,我也是女人,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四年如一日的厌恶和折磨,要是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我看川岛静子大概早就瞧出咱林家要落没了,才会趁早收拾了细软,逃离咱们这是非之地。抛弃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够了,我不是负心汉,我会把她给找回来!她嫁进我林家门,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砰,一声重重的关门响,隔绝了那充满报复性的讽刺笑声。

林少穆大步往楼下冲,可是在走过曾经的新房时,脚狠狠一刹,他脸色阴沉地撞进门去,却正见到一个女仆在翻梳妆台里的东西,桌上散落着不少珠宝玉饰,女仆正在试戴耳环,一看男主人突然进来,吓得低叫一声,耳针戳破了耳朵,流了一手的鲜血。

“滚,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我他妈杀了你——”

林少穆正愁找不着人泄愤,当即就把女仆踢出了房间,喝来管家,以偷窃罪送去警察局。

人去,房空。

看着满室寂寥,他突然觉得心从来没有这么空,空得发怵,发寒。

以前他不喜欢回家,整日在外忙碌自己的事业。为了实现亚国强大的理想,不惜整日泡在夜总会舞场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做足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

而今,终于事业小成,拥有了令人眼红的地位和权利,却突然发现这房子空荡荡一片,再没有回来的充足理由,心里慌得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上前将地上的珠宝玉饰几把装进了盒子里,那些东西太陌生,仅有一两件他认得,好像是新婚时,父亲送给静子的家传饰品。其他的,他完全没印象。

因为,他从不曾看静子佩戴过。

似乎有一次,静子戴过后被他狠狠骂了一顿,扯掉了所有的饰品,从那以后,静子为了怕他看到再生气,就什么饰品都不敢戴了。

他突然又拉开抽屉,神精质似地又翻了一遍。

可惜,他对这个青梅竹马两年,结婚四年的妻子,太不了解,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对于妻子离开时,到底有没有拿走什么重要的饰品做生活应急用,也毫无概念。

光听仆人说,以他刚才看到女佣私拿主人贵重物品的举动,他根本不可能相信仆佣们的话了。

他走进卧室,环顾一周,只在一个小小的针线篓子里找到了极具东晁特色的素纹格子布,藏得极隐密。若是以前被他看到女人在做这种东西,一定会大发雷霆,借题发挥,将女人打骂一顿。

突然,他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做为一个丈夫,是多么的糟糕,可怕。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床头上,那张新婚照。

这是在东晁拍的。

当时的情况他记忆深刻,他是在父亲的强迫下,逼于无奈,为了锦笙坊的发展,不得不跟静子结了婚。

那天,静子很美。

可是他的心情很糟糕,曾经吸引他让他情不自禁深陷情网的所有美好,都变得不堪而难以忍受。

所以,照片里的自己,表情阴沉,眼神憎恶。

静子却扬着淡淡的,小小的,幸福的笑,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爱自己的,可是他死活就是不承认。

该死的,既然爱他,为什么要离开?

难道真像雪儿说的,看着林家不行了,就趁机先跑掉,避祸?

川岛静子,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就懂得明哲保身,趁吉避凶,对不对,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臭表子,东洋鬼子的奸猾狡诈都被你使光了!

他冲上前,把相框取下,狠狠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还用力踩上几脚。

模糊的裂纹里,那张小小的笑容,几乎看不清了。

他盯着盯着,眼眶一片赤红。

“该死——”

他又俯身将相框拣起,扒拉里面的玻璃渣子,刺破了手指也不管,终于将照片从相框里抠了出来,看着照片的眼眸重重一眯,一把撕成了两半。

他一半,她一半。

破镜难圆,再难复合!

“走就走,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他妈一定把你……”

他一边骂着,逮着女人的那一半,哗哗哗,连撕三四下,照片彻底化成了一片碎渣。

看着满地雪白的小纸片儿,那张小小的笑容,再不得见,只留下黑白照片上,苦着脸的青年男子,形单影只,或,终于自由了?

“林处长,开会时间到了。”

秘书敲门提醒。

林少穆霍然起身,转身甩门走掉。

下楼时,林仲森已经不在了。

看到管家战战兢兢地跑来,他顿下脚步,“把屋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佣人全部给我开了,我的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去或者动一下,否则,你也给我收拾走人!”

管家诚惶诚恐地点头应下。

此时,蓝天,艳阳,春光正好。

林少穆抚过眉眼,只觉得心底的那簇森凉,漫延全身,更冷了。

……

深夜,轩辕家,轻悠的院落。

“夫人,时候不早了,您别忙了,快睡吧!明晚就是庆功宴,事情可多着。你安排的,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准备你和夫人设计的新飞行服,你自己的礼服还没有试过呢!”

“等等,就差最后一个小叶子啦!”

十郎摇头笑笑,一边帮轻悠松了发髻,一边劝说,“夫人,这东西你让老夫人帮帮忙也成啊。反正少主也看不出来。”

轻悠瘪嘴摇头,严肃道,“不行,妻子手中线,丈夫身上衣。这个结发荷包一定要我亲手做,才有意义,才能保佑我和亚夫长长久久,美满幸福。别人做是不行的啦!”

十郎不以为然,“哪有那么神啊!事在人为,这些都是迷信。夫人你不也说过,新时代的女性,要相信科学吗?”

轻悠固执地瞪眼,“十郎,爱情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要随心所欲啦!总之,咱们芙蓉城的姑娘,就迷信这个。”

十郎瞧着那渐渐展露的娇艳芙蓉花儿,心里也禁不住蠢蠢欲动。

“夫人,那我绣一朵樱花送给十一郎,也行么?”

轻悠笑了,“那当然行。你想绣么,我给你找线啊!之前娘给我找了好多适合绣樱花的线呢,全是上乘的绢丝,我还没来得及用呢,这回就让你先拣个便宜啦!”

结果,这劝人的没成功,还被拉着一起下水,两人绣了个通宵,差点儿误了隔天的计划。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织田亚夫已经在清晨回到了泸城。

南云卫恭敬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唤,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竹帘微垂的窗边,身着黑色笔挺军服的男人,慵懒地斜倚在窗边,从竹片的缝隙里透入的淡淡阳光,将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光。

男人的面容,可谓放松中,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这是常人极难见到的情况。

南云卫心里却很清楚,这绝不是因为男人回到了繁华的大都市。

此时,男人手上正拿着近几日的报纸,上面有不少轩辕家的消息,其中包括那位声名大起的轩辕家七小姐的特别报道。

“殿下,欢迎您凯旋归来!”

织田亚夫半报纸一折,放回桌上,起身时,阳光从他身上隐褪,他整了整微褶的军服,一身凛冽的气势立即释出,让人肃然起敬。

“南云,我听说应天府的飞机制造厂,办得很红火?”

“报告,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他们的飞机都是从美国进口的已经半淘汰的机种,完全无法与我们的零式战斗机相抗衡。”

“不要小瞧亚国人的智慧,他们五千年的文明里,也给予我东晁帝国以丰富的营养和启迪,现在虽然落没了,但仍有强大的精魂。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的好消息!”

“是,属下明白。”

南云卫接过了一纸斥令,那是男人早在回泸城前就已经做好的战略计划。心下佩服的同时,不由一紧,这计划的内容会触及到那个女子吧,这没关系么?

织田亚夫看了眼斥令,便道,“做得干净点,在我去美国结结婚回来之前,不要让人盯上。”

南云卫立即明白,应声退下了。

“等等。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南云卫微微一愣,男人吐出一个“扁”字,他立即道,“已经找到了,属下失职。不知殿下是否要亲自送去?今晚,政府举办的庆功宴,正是好时机。”

织田亚夫想了想,“送是自然要送去的,不过……”

南云卫听完男人的话,眼底亮光一闪而过。

“那殿下您是否要去应天府?属下立即给您安排。”

男人摆了摆手,俯案坐下,埋首于已经堆积如山的卷宗中。

……

当晚,在冠盖云集的庆功宴上,轻悠只着一袭白色云纹旗袍,肩披一条淡紫色走金线连枝纹的羊绒直织披肩,鬓间别着一朵妹妹小九在离家时,特意给她摘下的海棠花,上面还沾着点点露珠,整个人儿清雅素丽,却又掬着一抹小小的娇艳之美。

一亮相,立即引得众家少爷小姐们趋之若鹜,将她团团围住,交流穿衣心得,讨论近日时尚,打探彼此婚事,聊得不亦乐乎。

轻悠有些疲于应付,给十郎打眼神去唤姐姐们来帮忙应酬。

这会儿话题就绕到了轻悠的亲事上,场上不少人已经订婚,或被包办了婚姻。

听说轻悠已经年至二十又一,还未订亲,纷纷表示惊讶,羡慕,或奇怪急着八褂内幕。

轻悠最头痛的就是这种问题,说有吧,定会绕到男人身上,她不想说谎,但又不适合说真话。说没有吧,这一群人巴不得把自己的哥哥弟弟甚至爸爸介绍给她,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谁不想娶到这么个贤内助,帮忙自己家的事业,而且都是同行,强强联合,两方得益。

再者轻悠生得甜美可人,动静皆宜,脾气也是可圈可点,老少通吃型。

女人们都觉得娶了轻悠做妯娌,不会产生严重的家庭矛盾。男人们都觉得娶了轻悠做老婆,那是省了一半的心。

轻悠急得一个头两个大时,意外的救星突然出现了。

“七小姐,有人来给你们家送大扁呢!”

轻悠一听,立即借口溜回父母身边问情况,就见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子正跟父亲作揖,正是姜恺之身边的勤务兵。

“特赠此扁,祝天锦坊成功夺得飞行服独家制作权,亦祝轩辕先生和您的家人,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那人将一条大红彩带送到了轩辕瑞德手中,又把另外两根彩带送分别送到三娘和轻悠手中,微笑示意他们一齐拉开扁额上的红色绣球幕布。

轻悠的手跟着父母一起落下,目光一齐注视红布落下的黑色大扁,同时大瞠。

“天下第一坊!”

那苍遒有力的五个金泥大字,在漆黑古朴的漆扁上,放射出灼灼耀目的光华,刹时间震动全场,一片惊呼之后,是一片窒人的沉默。

轩辕瑞德瞬间红了老眼,双手抚上扁额,当他目光落在扁额一角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刻痕时,声音哽咽了,话在喉咙口滚了一滚,其他人都没听清是什么,但三娘听清了丈夫在说“是它是它,回来了”。

那布满皱纹的拇指,反复摩挲着那个刻痕,继而抚上了五个金字大字,十指都微微颤抖着。

众人不解,何以一块祝贺的扁额能让人如此激动红了眼,可惜知情人太少,都不知道这块扁额却是正宗的前朝皇帝亲笔御赐的皇扁。

它的意义,对轩辕家是非凡的。

锦纭奇怪地捅捅身边的兄长,“这扁,不会是真的吧?”

锦绣立即反驳,“怎么会?那扁早应该早就被东洋鬼子和军阀给咱轰烂掉了。这一定是你那恺之哥哥为了讨好咱爹,想当上爹的七女婿,故意派人重新做的一模一样的啦!”

锦业抚着下巴,“不是吧!要是假的,爹不会这么激动啊!咱家拿到标时,他也没红眼睛啊。”

宝仁终于激动地说出话来,“是真的!我敢发毒誓,这就是咱家那块御赐皇扁。”

众人齐喝,“啊?怎么会?”

宝仁解释,“得扁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只有我亲眼所见。当时我还小,刚满三四岁的样子,因见父亲十分宝贝这东西,挂上墙之前,我爬到上面想抠那金泥玩,哪知从上面滑下,蹭坏了扁上的一大块黑漆,为此我中狠挨了爹一顿腾揍。补上后还留着印儿,爹一定认出那扁上的印儿,不然不会这么激动啊!”

“真的?!”

轻悠听到哥哥的解释,更为着急,想找到姜恺之当场感谢。

最终她跟着那勤务兵在隐避的花园一角,找到了正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独自酌饮的男子。

今晚,他着一身雪白的海军军装,就像当初在港城跟她求婚时,一模一样。

轻悠微微酸了心。

“恺之,你送的扁……谢谢你,我爹很高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们都以为已经被大炮毁掉了,这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我想我爹今晚都要睡不着了。太谢谢你了。”

他听着她兴奋地表达着感激之情,心里却有一抹浓重的酸意,愈加沸腾。

“恺之,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不如我也帮你做一套新春礼服吧?不不,礼服太多了,要不做便服吧,我今天没带尺子,改天我……”

他的手突然落在她的鬓边,帮她扶了扶微微斜落的海棠花儿。

她娇美雅丽的模样,深深印在了眼底,刻在了灵魂深处。

终于,他开了口,“如果你真心要感谢我,就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立即会意,将长旗袍微微朝上提了一下,露出了脚裸上的那个紫贝串成的脚链,衬着雪白的肌肤,在淡淡的灯光下,闪耀着小小点点的温润光芒。

“恺之,谢谢你,这链子很漂亮,我很喜欢。我……我会常常带的。”

“是吗?那就好。”

他轻轻笑笑,杯子朝她一点,一饮而尽。

她看着他独自举杯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胸口有些闷,有些话想说却永远说不出。

“恺之,我们回……”

他摇头,“不了,要不是为了帮人送这块皇扁,我早该离开应天府了。其实,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依承诺乖乖戴上我的作品。很好,一切顺利。”

轻悠喃喃着男人的话,“帮人,送扁?恺之?”

姜恺之突然扬手将酒杯掷出,杯子扑咚一声落进了前方十米处的喷水池里。

他转身抚上女子的小脸,在她反应前,俯身在额心印下深深一吻,直起身便退后了一大步。

“轻悠,那扁不是我送的,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是谁。我必须离开了,接到紧急军令,可能……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希望,还有机会见到你。再见!”

英俊的海军少将头也不回地走掉,轻悠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最终只能遥遥看着那道高大俊挺的身影,渐行渐远,终无书。

心里有些空,她回身时,看着脚上的链子,直觉那人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这时,十郎匆匆跑来,附耳一言,她瞬间收回了所有的心神。

“真的,他回来了?”

这一刻,她所有的心思都飞向了三百公里之外的泸城。

“十郎,我要去泸城,现在,马上!”

“夫人,我已经准备好汽车了,您放心,这回我不会开错路了。”

两人立即消失在花园中。

却不知,刚才花园中的那暧昧温情的一幕被人拍去,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被人利用大做文章,同时触及了几方势力,从而加速了华南地区的紧张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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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46.结婚啦1-巨变开始

漆黑的公路,蜿蜒崎岖,甚至偶有晚归的牛犊子挡在路边,阻碍通行,所以在这年代带上一根牛鞭什么的,算是出行的重要必备品之一。

“哞哞哞,哟西,哟西……”

女人赶了半天,路上的那头牛都一动不动,远远看就像一颗大黑石驻在路中间,要不是他们的车灯够亮,逮不定就是一场车毁牛亡人受伤。

十郎把头伸出车窗,直笑,“夫人,这牛是你们亚国的,应该叫亚国话才对吧,东晁话,英语,德语,完全不靠谱儿啊。”

轻悠一边掏巧克力,一边回头嚷嚷,“现在连人都国际化了,这牛天天走在这国际化的大路上,估计也能受点儿熏陶,不是吗?好啊油?咦咦,你快看,它动了它动了,它一定被英美游人熏陶过。行了,可以开了。”

十郎好笑地打开车让,让女人蹦上车,一脚将油门儿踩到底,汽车一冲而出。

当他们开过一个路卡时,岗哨里的士兵立即摇线电话,向下一站报告“人已安全通过”。

两个女人并不知道,她们行踪正被人严格地监视控制着,或者说,是被严密地保护着。

这一次,终于比上次稍好,用了足足八小时,终于在天色大亮时,赶到了泸城。

轻悠一路冲进自卫队办公大楼,鬓角的海棠花跌落在地,淡紫色的披肩在士兵们的眼前一晃而过,雪白娇美的身影宛如清晨盛放的雪绒花,美得令人精神一振,再难收回眼眸。

“亚夫——”

砰地一声撞开办公室的大门,桌后已俯案一夜的男人,从厚厚的卷宗里抬起头。

事实上,他刚刚才挂下报告的电话。

女人发鬓微乱,额角还有一抹污痕,披肩滑落在地,雪白如云朵般的长旗袍衬裹着那副让他心血瞬间沸腾的丰腴身子,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脯,一下点燃了他眼底的火焰。

“悠悠,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身子从桌前拉开。

她欢笑出声,像蝴蝶儿一般,扑进他怀里。

结结实实地,撞得他心口狂叫,热吻铺天盖地落下,所有的热情一触即发,转眼将两人淹没在申吟急喘的激烈运动中,缠绵不休,欲生欲死。

房门被悄悄掩上了,今天元帅大人公休,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

那个时候,应天府的报纸已经在街头叫卖。

不少头版都刊登了飞行服招标庆功宴上,那张轩辕瑞德抚着“天下第一坊”御赐扁额神情激动的画面,然而最让坊间民众热议的却是另一副版上的一篇评论文章。

标题写着:少将以政府订单追求心上人,招标会结果是否公平,还是公器私用的又一桩丑闻?

附上一张半清不楚,却不难辨认人物真相的黑白照片,上面霍然正是身着海军服的姜恺之,亲吻轻悠额头的亲昵照。

更有八褂报纸挖出了港城的新闻,把当初姜恺之追到港城,四年与轻悠的交往的关系全部八了出来,那场无疾而终的现场求婚照,竟然也被大赤赤地登载于报。

一天之间,舆论界哗然。

可奇妙的是,当事人竟然都不在应天府,好像早有预谋似地全部消失不知去向,无法对质。

大总统办公室

啪地一声,报纸被重重甩在林少穆身上。

姜啸霖的脸色只能用糟糕二字形容,“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你该知道,恺之在昨晚就依照军令开去华中长江畔驻守。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明天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不三不四的新闻,毁坏我三弟的名誉!”

林少穆拣起报纸,重重地应下一声“是”,心底却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知道是谁斗胆敢造姜家的花边新闻。

“那个女人现在哪里?”

林少穆愣了一下,即道,“据探子回报,她见了姜少将后,就中途退场,和那个叫十郎的东晁保镖连夜开车,去了泸城。”

姜啸霖的脸色阴沉至极,“织田亚夫回来了!”

林少穆弯下腰,“是,昨天白天就回到了自卫队。”

“你觉得他是回来会他的女人,还是又会有新的行动展开?”

“属下以为,正是针对我们对华中的动作而来。我已经派人严密监视他的动向,一有情况,一手资料会在十分钟内传到您的手上。”

“很好。”

两人就当前情势又做了一番分析讨论。

话末,姜啸霖目光深重地看着林少穆,说,“少穆,你该知道,我很器重你,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虽然现在有些人对维新不满,我也不希望他遭到危险。”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若是林少穆不将这些姜家的绯闻处理干净了,多的是人代替他的位置。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敲打。

林少穆立即表示,“能得大总统您的赏识,这是少穆这辈子最大的荣幸。请您放心,这件事在明天将不会出现在您眼中。”

姜啸霖手指轻点着桌面,没有说话。

但他不说话时的压力,更让人不寒而粟。

半晌,他终于开口,“少穆,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派人找你那个离家出走的东晁妻子。”

林少穆想开口,就被举手打断。

“我不是过问你的家庭问题,但我希望你能将一切私事处理妥当,不要影响自己的前途和事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少穆心下微微激动,重重应下,离开后,立即赶回了林家。

果如他所料,就看到林雪忆在父亲和大伯面前,沾沾自喜地宣扬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妒忌心,正让林家面临怎样的威胁。

他气得大步上前,一把撕掉了众人手中的报纸,在父亲和大伯的喝问声中,将林雪忆拖上了楼,进了书房,狠狠甩上大门。

“雪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林家才满意?”

林雪忆不以为然,大声反驳,“表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咱们林家好?难道你没看到吗?现在代表两个阵营的报纸已经打起来了,只要我们继续推波助澜,姜家迫于舆论压力和政敌的攻击,更改之前的招标结果都是有可……”

林少穆大吼,“绝对不可能。你以为姜家人都是傻子,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的吗?就算姜家不动手,我也不允许你再拿姜恺之作文章,子虚乌有地胡乱给我搅事儿。你要再不给我收手,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把你送进保密处的大牢去体验体验里面的生活。”

林雪忆震惊,不解,受伤,失望地看着林少穆。

“你要继续做你的洋服店,我可以给你找其他的路子。轩辕家的人和事,不准再去碰。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没有下一次。”

说完,林少穆离开了。

没有发现,在林雪忆黯淡的眼底,渐渐升起一片仇恨扭曲的光。

哼,你现在是大总统面前的红人了,你风光快活得意洋洋了,可我呢?

我为了林家忙死累活,却没得到半点儿好处。不但人人羡慕的未婚夫飞了,现在连赖以生存的家族和事业都快被人给侵占了,凭什么要我甘心放下一切。

要不是轩辕家,轩辕轻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管你什么大总统,国家民族,这些通通都与我无关。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

经过林少穆的活动,隔日关于姜恺之和轻悠的八褂新闻全部消失了,但丁家主导的报纸却紧紧抓住姜家以权谋私的问题,穷追不舍。

从姜母投资飞机制造厂,说是官商勾结;到轩辕家凭借低上三级的企业资质,竟然能拿到招标书,坐实了“招标会”有黑幕的“事实”,如此顺藤摸瓜,牵连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所有问题,直指姜啸霖的执政能力是否值得民众信任?

改选大战就此拉开,各类丑闻,成为坊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可对于当事人,已是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不拨不行了。

林雪忆如愿以偿,在姜家为了平息民众猜疑的前题下,对飞行员的两季常服进行分标,终于分得了几勺羹。同时和林家一样受惠的还有两三家企业,这一波舆论才稍稍平息。

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

林雪忆和秘书举杯庆祝,得意不矣。

“小波,这次多亏了你拍下那张奸情照片,咱们才能绝处逢生,太好了!”

“小姐,这都是您聪明,主意好啊!”

“表哥还说不可能,瞧,我这不是都扳回一程了!可恨的是,林家的那群废物男人根本不懂……”

“对对,小姐您真是为林家付出太多了。他们根本不懂得心疼您的苦心,您才是林家的大功臣。我最佩服的女人就是你了,来,我敬您一杯。”

“小婆,还是你懂我。现在,根本没人理解我……”

林雪忆在秘书小波的劝诱下,一杯杯黄汤下肚,神智也愈发不清不楚,最终烂醉如泥。

看着醉态可人的女人,玉体横陈在豪华的大沙发里,男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黯,悄悄地半一包药粉倒进了酒杯中,喂女人喝下。

接着,男人将女人抱上了卧室大床,扒光了两人的衣服,开始享受他拼了命终于得到的饕餮大宴。

然而,就在男人酣畅淋漓直达高潮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闯进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来,为首的军官身着一袭黑色军服。

咔嚓咔嚓一阵快门儿声,镁光灯下,男人和女人佼媾的姿势乎让人血脉贲张,吓得男人瞬间就泄了个干净,想要逃躲就被三两个士兵冲上前狠狠摁压在大床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

黑衣军服的男人朝士兵使了个眼色,冷笑,“干什么?当然是干跟你一样的好事儿了。”

“啊不,你们不能,不能啊……”

五六个士兵们嘿嘿笑着,开始宽衣解带,爬上了大床,爬上了女人的身体。

镁光灯持续闪烁,床上一片白肉翻搅,淫一声一浪一语不迭。

直至天明,女人几乎休克,玩完的男人们纷纷穿上军服,将室内打扫得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离开了。

最后,那个黑色军服的男人拍着秘书的脸说,“小子,若想活命,就乖乖地照着我们的吩咐办,否则,你别想再活着踏出华南的土地。”

秘书小波吓得屁滚尿流,叩头答应下了。

数个小时后,林雪忆终于醒来,由于她事先喝了秘书下的迷一药,又喝了太多的酒,整个过程都没有记忆,只发现自己浑身遍布男人留下的痕迹,失声惨叫。

秘书小波花了一日的时间安抚,被林雪忆狠抽了数个耳光,数次侮骂要告发他,他最终忍无可忍扳倒女人强干了一回,女人竟然没有再骂,沉陷在淫乐欢愉中,眼神愈来愈放荡下贱,无法自拨。

此时,秘书小波心下也不由得暗骂了句:果然是个臭表子,之前被那么多男人同时干着三个洞都爽得嗷嗷直叫,就是要用强的才他妈听话!

想到这里,在离开酒店前,秘书又把林雪忆按在洗手间的大理石台上,狠狠操了几次,林雪忆终于对秘书小波的能力大为满足,偎身称服,两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可惜,这两人还没高兴几日,泸城就传来了新的消息。

“什么?之前的客人全部取消了订单?为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拿到政府的订单了吗?”

秘书还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说,“大小姐,我已经打探过了,其中有两家还是以前向家介绍给咱们的最稳实的企业。都说,说向家得了姜家的意,不满咱们之前故意造姜恺之的谣,让向家不要再给咱们行方便。他们大家族之间都是明哲保身,根本不管咱家的死活啊……”

林雪忆一听,气得砸坏了面前的玻璃水杯。

她没注意秘书重下的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阴霾和骇怕。

“不,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撤单,要是他们撤了单,我们就没有流动资金去生产军队的订单了。我去找他们,立即去泸城。”

“小姐,他们不会见我们的。”

“不见也得见,我有的是办法!”

林雪忆拿起小包就朝外冲。

秘书急忙追上问,“大小姐,你还要去找向六公子?”

林雪忆咬牙,“向兰溪我要找,我还要找另外一位更有实力的向公子。”

秘书不解,他是在林雪忆离开泸城后才招到身边的,并不知道林雪忆和向南廷的事。

之后,林雪忆带着秘书进了百乐门,十分熟悉地很快就找到了向南廷。

那时,向南廷怀里正坐着一个新出炉的小歌星,生得娇嫩水白。反观林雪忆最近诸事不顺,脾气爆躁不说,无暇细心打理自己,加之压力过大,纵酒噬烟,还日夜颠倒,纵欲过度,眼下阴影又重又深,整个人看起来就差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儿。

然而,向南廷许久不见林雪忆这冷美人儿,此时一见,又有了感觉,遂立即将包厢里的人喝了出去,欢欣敞怀地迎接林雪忆的投怀送抱。

林雪忆此时心急如焚,又仗着向南廷给自己留的几分薄面,没有收敛脾气,开口就吼了出来,“向南廷,之前你说要帮我,现在我都快被你们向家逼到绝路了?现在轩辕家的人耀武扬威得不得了,你没看报纸吗?你瞧瞧,轩辕轻悠跟你那个表弟姜恺之正打得火热,难道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就一点儿不替兰溪生气吗?”

向南廷却道,“生气?呵,雪儿,我连六弟的前未婚妻都上了,有啥好生气的。再说了,这些花边新闻都做不得准。要是轩辕轻悠真跟姜恺之有一腿,那照片怎么会在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雪忆一听,只觉得侮辱至极,连日来被亲人喝骂不认同的委屈和气愤,在男人鄙薄的笑眼里,突然不受控制了。

“向南廷,你就是这样兑现你的承诺的?我早知道你们黑道的男人不可靠,一个个都是无情无义,没良心的家伙。”

“既然你早就知道,就不该对咱们抱那么高的希望。既然你不抱希望了,那你还在站在爷面前干嘛?要脱,要走,随你便。”

林雪忆气得口不择言,冲口就道,“向南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黑龙组的老大已经是向北皇了,你现在就一闲散堂主,根本没什么实权,整个废物一条!”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泼向南廷,向南廷被戳到了痛处,脸色倏然黑到底,身形如豹射出,一把将林雪忆手上的杯子打翻,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落在脸上。

林雪忆哪里承得住这样大的力气,还是男人盛怒之下出的手,完全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将她整个打翻在地,还撞上了玻璃桌子,若非秘书见状及时将她抱住,她就得连人带桌子地摔出三楼,跌到下方的舞池中,没了小命。

“林雪忆,你以为我不知道,轩辕轻悠就算再不济,人家从头到尾就只跟了织田亚夫一个男人。我六弟和三表弟送上门,她也不屑,现在还在织田亚夫的海边别墅里享受二人世界。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妈要是贞洁烈女,还会爬上爷的床?你说你爱我六弟,我用了一瓶印度神油就让你变成了表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他妈就是个随便让人操的烂货。

给你三分薄面,你就给爷开起染房来了。我告诉你,别他妈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要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想救你林家,就给爷伺候好这帮兄弟,爷们儿兴许一高兴就给你个机会了。”

五六个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走出来,宛口大的拳头抱在鼓鼓囊囊的胸肌前,那射来的道道眼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林雪忆的身体,吓得她浑身颤抖,再不敢吐出半个字。

秘书小波连声讨饶相求,向南廷才念在往昔的一丝情份上,摆手让两人离开了。

这时,林雪忆倍受打击,已经失了主意。

“大小姐,我之前有接到一个大单子,若是咱们接下,目前的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啊,什么单子?你怎么不早说,这么好的单子你就接下啊!”

秘书小波故做为难,“可是,之前表少爷说过,不能再跟东晁人有染。”

“你是说……”林雪忆不敢置信,“怎么可能,织田亚夫已经彻底封杀了我们跟东晁的贸易链,怎么还会有人找上你……”

秘书小波把那黑衣军官准备好的说词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咱们林家的业务都在泸城,之前靠的就是东晁的出口线。那人说了,他们上司是光德亲王殿下的心腹大将,若是咱们能就此线讨好之,日后也许能化解两方误会……”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雪忆很清楚,叔父们差点害死了轩辕清华,而自己前后对轩辕轻悠做的事,根本无法获得原谅。织田亚夫现在还没有整死林家,兴许也是碍于向家的颜面。

秘书小波继续游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听说光德亲王对功臣都是十分宽容的,之前有位大将好像还爱慕过轩辕轻悠,但那大将屡建大功,军衔节节上升,从来没有因为那事而影响士途。”

林雪忆知道这说的正是龙村冶也,而且她也听说龙村冶也在之前那场黑河大战中,又被升了职,心下微微有了松动。

秘书小波见女人没有再反驳,谆谆善诱,终于说服了女在那一纸订单上盖下了林家的大章和自己的私章。

……

清晨,轻悠在一片热烈的亲吻中醒来,看到男人英俊慵懒的脸庞,仍有些恍惚不知真假。

“哎哟,好痛。”

“宝宝,现在能确定这是真是假了?”

“人家又没说你是假的。”

“可你的眼神这么告诉我。”

她嘟起嘴,伸手就去掐男人的帅脸。

他也任她掐着,眼底流淌过宠溺的笑意。

“织田亚夫,你是不是在人家脑子里安了窃听器,你怎么能知道人家在想什么?”

晨光中的男人,笑得迷死人。

“我只在一个叫轩辕宝宝的脑子里安了窃听器,专门偷听她的想法。”

她被这甜蜜的话儿逗得咯咯直笑,倒进男人的怀里,放纵地享受着男人的宠溺。

待到甜蜜够了,终于回到现实,才发现了报纸上炒得正热闹的新闻。

“亚夫,你不听我解释吗?”

正在倒牛奶的男人,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当天你就在我床上,还要什么解释。”

轻悠觉得那照片很刺眼,一掌拍掉,“那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哼,表面一副无所谓,其实心里明明就很在意嘛!

她揉揉腰杆儿,总算明白了,为嘛他趁着她睡着就将她打包回了海边别墅,原来是为了躲开繁华大都市里的喧扰。

但这男人心里肯定不甘,还憋着股酸气儿呢,不撒出来怎么舒服呢!

于是,过期报纸就摊在她眼前的桌子上了。

亚夫头也不抬地喝掉半杯牛奶,气定神闲地翻开最新报纸,仿佛真是毫不在意,十分大度。

“我今天必须回应天了。”

男人继续喝牛奶,吃火腿夹煎**蛋三明治。

“姜阿姨说,还要我帮姜伯伯做两套新春装。”

报纸重重一抖,发出哗啦一声大响,男人还是没吭声儿。

“哦,还有大总统,姜二哥,都想做我们家的独家订制款,我想我会很忙。”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

“特别是姜二哥,你知道他有多骚包吗?简直跟四哥是一个级别的。之前就说若我不上门,就要卡我们的军服验收。我在庆功宴那晚才知道,姜二哥居然……”

哐啷一地声响,她的牛奶全溢出来了。

因为她手上正拿着他的牛奶杯喝着。

“轩辕宝宝,你是不是皮痒了。”

她眉眼一歪,“谁让那个谁,假大方的。”

他眉毛立即垂了下去。

她嘻笑,“亚夫,你就说你吃醋了吗?我不会笑你的。”

啪,又是一巴掌,小碟子里的三明治掉了一半出来,那两根红红的火腿肠夹着圆溜溜的**蛋,同时汇聚了四只眼。

“轩辕宝宝,你就是欠教训!”

“啊,不要不要,放我下来,你早上才做过,人家腰要断了啦!”

女人就被男人扛上了肩头,小屁股挨了重重三下。

“说,还敢不敢嘲笑为夫?”

“哈哈哈,我不笑,我不笑,我再也不笑了,哈哈哈!”

“小混蛋,我让你笑!”

“啊啊,救命啊——”

“能救你的只有我,轩辕宝宝!”

“啊,不要……”

“要。”

这一顿早餐来回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结束。

轻悠地力地爬在男人汗湿的胸膛,直喘,小脸绯红一片,气哼哼地伸手去拨眼前胳肢窝里的毛毛,立即被男人逮住。

威胁,“还不老实,想再来一次?”

“亚夫!”

她娇嗲嗲地蹭上去,柔软丰腴的身子帖着他男性坚韧的曲线寸寸上移,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有恃无恐。

当她以磨死人的速度终于爬到他面前时,捧着他的脸,重重地在性感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我爱你,我只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

“除了我,谁还敢娶你,我就把他碎尸万断。”

她嚷嚷,“讨厌,人家这么浪漫的求婚,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别说得那么血腥。”

他轻轻一笑,一个翻身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目光深凝。

“轩辕轻悠,除了我,谁还敢娶你。”

“你说的哦,不能后悔的。嘻,亲王殿下连第一美人公主也不要了么?”

“没有什么第一美人公主,只有轩辕宝宝。”

他以吻封缄,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他来说,他只希望,她不会有后悔的那天,为此他愿意为她颠覆整个亚洲大陆。

……

轻悠穿上了男人特地为她从巴黎买来的新春洋装,雪白的蓬蓬纱裙,配上米金色的蝴蝶结宽边遮阳帽,时髦得再过五十年都不会过时。

走出大门时,她看到正站在豪华轿车前的男人,着一身白衫衣和黑色小马甲,帅得让人窒息。

她高兴地大叫一声,就从三级台阶上跳了下去,宛如云朵儿般扑进男人怀里,屁屁挨了一巴掌。

“调皮!不怕摔着。”

“我知道你会稳稳接住我的。”

她笑得欢乐开怀,浑身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这一刻,穿着雪白纱裙的她,和穿着西装背心的他,就宛如站在神坛前的新郎和新娘。

十郎捂嘴直笑,回头看十一郎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看得十一郎直咳嗽,催促她赶紧搬东西。

轻悠看到他们往车上装大小礼盒,奇怪地问,“那礼物不是给我的吗?又装上车干嘛?”

“那不是给你的。”他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儿。

“那给谁的?”她皱起眉头捏他的脸。

“给我的小姨子,小舅子,还有岳父岳母大人。”

“啊,亚夫你……”

“宝宝,我们现在去结婚。”

“什么?”

轻悠尖叫一声,就被男人打包上了车,直接开去了早已准备好的飞机场。

在那里,她惊讶地发现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都等在了那里,一个个均是盛装出场,好笑地看着她被织田亚夫公主抱着走向那架机身上写着“亲悠号”的私人豪华飞机。

她羞得没法,直叫着要下地。

他故意紧了紧手臂,才将她放下。

一落地,家人们都围了上来,说早在她又不打招呼跑掉的第二天,男人就派人上门跟轩辕瑞德夫妇商量去美国的行程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初时听轩辕瑞德黑着脸宣布去美国的人选时,众人全惊了一跳。接下来,就是一场名额争夺战。

锦纭说,“爹说每房人都要有个代表,我好不容易才两胜一负赢了五姐呢!”

锦业将妹妹提溜开,“这一大群的女人当然得有男人照应着,才不会见了洋帅哥儿就失魂给咱们亚国人丢丑。”

连小八都跳了出来,嚷嚷。

这话立即引来所有女人的口水声。

三娘才给女儿解释,“其实大家都想来参加你的婚礼,你也清楚,家里接了这么多订单,正是忙的时候,你大哥根本走不开,你三姐五姐也不放心,你大娘二娘和四娘他们都把名额留给孩子们了。咱们才能均出半个月的时间去美国,回头你可得好好感谢他们。”

轻悠点头,“娘,我知道。你们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众人相视而笑,交换着理解的眼神,亦有浓浓的祝福。

“七姐姐,人家也要穿白裙裙,人家也要当洋娃娃啦!”

突然,小九儿扯着轻悠的裙摆,嚷嚷起来。

小八立即上前拉妹妹,说,“这不是白裙子,这是婚纱。你才多大,就想穿婚纱了,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这是咱七姐夫专门给七姐准备的,你丫就别想了。”

小九一听,小嘴儿一瘪哇啦大哭起来。

小八立即被哥哥姐姐们拍了脑袋,骂他以大欺小。

小八不服,胸口一挺说,他也想穿亚夫那种西服。

轻悠直笑,哄两个小鬼说回头他俩都是跑不掉的花童,有的是漂亮裙子和西装穿,才平息了这场小小的插曲。

不过一上了飞机,两个小萝卜头儿又兴奋开了,全赖上了轻悠,就着飞机上的各种先进到爆的新奇设施问东问西。

另一方,锦业拉着亚夫,想要替代机师开开这驾世上最先进的私人飞机。当他坐上副驾位时,霍然发现竟然还有机枪和导弹按钮,惊得不得了,一不小心还开了几枪,就被父亲大人给提溜回去。

几个小时后,两个小鬼终于折腾够了,吃了东西双双窝在父母怀里睡着了。

轻悠松了口气,摊回母亲怀里。

母亲才悄悄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怀里,她一看,立即眉开眼笑,对母亲说了声谢谢。

三娘抚着女儿红润的小脸,心里又是一阵不舍和感慨。

飞机外,已是一片沉沉夜色。

在轩辕一家愉快在踏上轻悠的结婚之旅时,已经被远远抛离的亚国,正式跨入时代的巨变洪流中。

……

这个夜晚,仍有很多人无法成眠。

“用力,用力……哦,哦,太爽了……要,我还要……”

曾经不可一世的林家大小姐,沉沦在肉体的欲望中,无法自拨,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床头上,除了堆满烟头的水晶烟灰缸,还有一坨坨黑漆漆的大麻。

而在距离大酒店不远的东晁自卫队办事厅里,地下十米的秘密无线电台,嘀嘀嘀的电报声,将一条条最新军事命令传递出去。

远在北平的紫禁城里,龙村冶也拿到命令指示,对着满室将领下令,“一级战备!”

华中,江陵城外三十多里的长江边。

月色下,姜恺之看着掌心闪耀着温润珠光的紫色贝壳,指尖轻轻抚过翻卷的贝面。

他心里还想着那个浪漫的欧洲爱情传说。

却不知,他送的那条脚链,早被织田亚夫从女人脚上扯下,扔在了床角下,此时正对着一室的月光,闪耀着寂寞的光芒,叙说着一种不压于战场上的惨烈失败。

姜府

林少穆匆匆到来,姜啸霖只来得及穿上睡衣。

“什么事?”

“织田亚夫离开亚国了。”

“去哪里了?回东晁?”

“方向是东晁帝国。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

“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姜啸霖很急,对他来说,这即是个好消息,同时也可能是个巨大的威胁。

林少穆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是带着轩辕瑞德和轩辕轻悠的母亲等一行人,一起离开的。轩辕家只留下了保持基本运作的小部分家庭成员,但主要的都离开了。”

姜啸霖喃喃着离开的人员名,脑子疯狂地运转着,思考推测其意图。

“他难道是想拿轩辕轻悠做掩护,去东晁调集新的战斗机,阻碍我们统一华中的行动?我以为悄悄调恺之到长江口驻守,他至少会在一天之内做出行动,没想到……这个织田亚夫,果真狡猾。当初他放弃泸城,先攻占了港城……”

姜啸霖又一次打住思维。

林少穆拧眉道,“我记得他去港城时,轩辕轻悠也在港城。后来他去了芙蓉城,也是同轩辕轻悠偷偷一起坐的火车。”

两人眼光同时一亮,仿佛都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要么是又借机出去探什么情报,要么就是去搬兵源或武器粮草。”

姜啸霖做出肯定。

“少穆,你立即让各地的特勤和卧底严密监视东晁驻军的行动,勿必第一时间内报告。”

“是。”

林少穆离开了,可是姜啸霖却再也睡不着。

他打开抽屉,看着那些紫禁城的照片,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最强的敌人的行动目标,却仍无把握。

带上女人的家长同行,难不成还是去结婚了?!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立即被他否决掉了。

可惜那最强的敌人没有给他再多思考的机会,在几天之后的零晨,距离淮河以北最近的军事重镇——开封府,一声炮响,震响了整个亚国大陆,正式拉开了东晁与亚国八年大战的序幕。

那个时候,已经安全抵达美国,踏上世界上最新兴的移民国家的轻悠,对祖国发生的巨变,仍然一无所知,幸福地沉浸织田亚夫为她编织的爱情美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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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萌婚,少将猛如虎》精彩片断: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不,这才刚刚开始。”

“你打伤陈先生,又骗走吴先生,还叫人撞坏刘先生的车,破坏我和学长的约会,你以为你是谁,做了这么多无耻的事都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说对了,我今天就是来负责的!”

豪华的大教堂,数不清的宾客,庄严的牧师面前,新娘子大吼大骂着被套上了一颗漂亮的大钻戒。

“乔语环,从现在开始,我才是你的合法丈夫,你要再敢给我戴绿帽子,别怪我军刑伺候,让你那姘夫彻底消失在这个大陆。至于你,三天三夜,别想下我们的婚床。”更多小说:www.hebao.la

“卫东侯,你个无耻下流卑鄙的疯子——”

“宝贝儿,留着点儿力气,晚上蜜月套房里叫给我一人儿听!”

47-48

帝国奢爱 47.结婚啦2-世界因你而疯狂

第一个晚上,飞机停降在夏威夷群岛。

此时,小萝卜头们都睡着了,但对于已经经历世事多年的大人们,还是被远处一望无际、波光鳞鳞的碧色大海,给狠狠震撼住了。

锦业激动得没法,一听前来接待的人说现在正是海龟上岸佼配产蛋的季节,就激动得想要去海边溜达。

本来有些疲乏的人登时都眼光大亮。

轩辕瑞德一声喝斥,不准众人私自乱跑给别人带来不便,命令按计划上床睡觉。因为之前了解过行程,飞机在此停留只是为了加油,早上天一亮就必须出发,否则就无法在预定时间到达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

众人一脸的惋惜不舍,也不好再强求,纷纷叹息着上了车。

织田亚夫见状,便说,“伯父您不用担心行程,明日我们可以晚点出发。夏威夷的风光的确不错,大家应该会非常喜欢,这里的大海洁净度非常高,比起大陆近海流域的要漂亮很多。明天可以玩玩潜水,潜水区的珊瑚和贝类,都是这里的特产……”

经此一说,众人一扫郁闷,纷纷吆喝着赶紧到酒店,早睡才能早起看大海日升的美景。

轻悠爱懒地爬在男人怀里,满足地蹭了蹭说,“亚夫,谢谢你。”

他伸指勾了勾她的小脸,“嘴上说的可不够。”

她瞄一眼坐前排的家人,迅速在男人下巴亲了一口。

“亚夫,我还没跟你说,谢谢你给我们找回那块天下第一坊的大扁,爹和娘都好高兴。”

“哦,你不高兴?”

“讨厌啦,人家当然高兴。”

“有多高兴?”

“这么这么这么多的高兴!”

她大大地张开手臂,一下抱住淡淡微笑的男人。

此时,他发鬓微乱,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质衬衣,宽松丝滑的面料被她弄得皱巴巴的,露出里面只穿着一件雪白小背心的结实胸膛,性感的胸肌鼓鼓的,抵上她砰砰乱跳的胸口。

“羞羞脸,七姐姐七姐夫,玩抱抱,羞羞脸。”

突然,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小九,小指头划着小脸儿,爬在椅背上,瞅着两人打情骂俏,咯咯直笑,惹得车内众人全转过了头,窘得轻悠嘟嘴直嚷,跟小家伙们闹了起来。

远离战乱,远离工作,远离一切紧张的俗世烦恼,众人的情绪都彻底放松,真正爱上了这趟跨洲结婚之旅。

……

到达酒店,众人看到居然是临水而建的一个个棕榈树小洋楼,全惊讶得合不拢嘴。

然而,轻悠却瞪着从水桥上走来的两个男人,熟悉又有些不可思议。

亚夫立即占友性地揽上她的腰,迎向来人,不怎么客气地问,“全都安排好了?”

野田澈的目光不舍地从轻悠身上拉回,对着织田亚夫哼了一声,“当然都安排好了,我堂堂东晁帝国第一准将,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了,你这是在刷我脸子嘛!再说了,你他妈命令一堂堂准将给你筹备个小小婚礼,这像话嘛!”

织田亚夫完全不理会好友抱怨,将轻悠手上的包包扔过去,野田澈气恨也不得不稳稳地接好了。

“野田大将,能帮我堂堂东晁帝国的第一元帅筹备婚礼,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清木议会长,您说是吧?”

轻悠一听,心下微讶。她记得上次见清木义政时,他还只是议会的重要成员,现在竟然已经成为议会长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

和亚夫在一起的男子,似乎都优秀得让人不可思议,有如此多的后备力量,难怪能获得那么多傲人的成就。

男人们一边调侃打趣儿,轻悠抿着笑听,不时也插上两句,气氛一片和乐。

待男人将她和母亲姐妹们安排在一间水上小楼后,道了声晚安,留下精通中文的仆佣,便和朋友离开了。

那时,锦纭和轻悠爬在窗头,看着男人们又上了车,开向远处一片霓红灯闪烁的酒吧,互相打趣儿。

“小七儿,你不担心呀?他们去酒吧耶?”

“担心什么?”

“我听说,欧美这边的男人,结婚前都要开一个什么单身派对。派对上,那些好友会给新郎倌儿送个很诱人的礼物,说,趁着死会前最后风流一把,不然以后只能对着一个女人……”

“切,我的亚夫才不会呢!”

“那可不一定哦!这男人要是几杯黄汤下肚,他不出手,依七妹夫的姿色,要是个正常女人都舍不得放过的。酒吧里的女人可个个都如狼似虎啊,上回咱们去百乐门里看那些舞女歌女……”

“姐啦,你不要胡说。我的亚夫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

“万一是男人呢?”

“讨厌啦,姐,你胡说八道。”

姐妹俩叽叽喳喳地笑闹起来,在棕榈屋里追遂打闹,玩得不亦乐乎,很快沉入甜甜的梦乡。

……

这时候,众人都沉浸在初到新环境的兴奋情绪中,丝毫不知离开的男人们并没进酒吧,汽车绕进了另一条道,直入一片偏僻隐蔽的大宅,开门的人腰间都别着枪。

三人进入大宅后,直入地下五米深处。

嘀嘀嘀的电报声,从房间里传出。

织田亚夫看了眼表,说,“还有五个小时,开封天亮。给龙村发信号,让他准备突袭。”

野田澈下完令,问,“亚夫,开封府的防备力量虽然被姜啸霖抽去华中了一部分,可是那里也是易实难攻之地。我们不进行空中轰炸支援,龙村那方打起来恐怕会非常吃力。如果耗损过大,我怕姜啸霖会调转姜恺之的舰队,趁机打反攻。”

织田亚夫摇了摇手指,“不可能。姜啸霖近日被丁家炒作的那些花边新闻弄得有些心浮气躁了,加上我们近期的调兵行动,让他很不安。统一华中,拿下屠家的力量,才能为他保住总统之位加足砝码。”

野田澈突然眼前一亮,说,“我听说龙村这次安排的先峰队,是由荣泽英杰挂帅。这小子打起仗来,够拼,够疯,够狠,很有亚夫你的风格,我喜欢!”

织田亚夫点了点手指,算是赞同。

野田澈接道,“不过,即是一员猛将,我更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届时分路进攻华南应天府,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清木义政笑着给两人倒了杯咖啡,说,“亚夫,你不是为了让我们来参加你的婚礼,故意把这么大个责任都压在龙村冶也头上吧?都这么多年了,你这醋劲儿还没撒够本儿。”

织田亚夫喝了口咖啡,才道,“龙村冶也就是个欠抽的性子,不狠狠敲打,就容易出问题。”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扫了眼野田澈。

野田澈心下明白,亚夫正是暗指他把百合子扔给龙村冶也的事儿,还心存不满。妒嫉的事先不说,依亚夫有仇必报的性子,百合子把好好一个轩辕家给赶到了应天府,让很多事发生了变数,这帐不可能算在他头上,自然就得找个替罪羊帮他受着,龙村冶也不幸中奖。

清木义政也明白个中曲直,立即转移了话题。

织田亚夫说,“北平的东晁军队舒服了四年,应该拉出来磨练一下。再跟那群满肚子阴诡却没半点儿实力的傀儡士兵待在一起,狼性都会被磨噬掉。”

野田澈立即拍掌叫好。

清木义政点头。

织田亚夫又说,“亚国有句古言,杀**焉用牛刀。一个被人放弃的小小开封府,还需要出动我们的精英飞行队么?英法美等国已经盯上我们了,没必要再给他们做表演,暴露我们的真实战力。”

清木义政眼眸大亮,说,“亚夫,我收到消息,欧洲方面,恐怕会有大战暴发。”

织田亚夫冷笑,“弗雷德的元首大人,这回是铁了心要一血普鲁士在上一次大战中的耻辱,来势汹汹,必不会让英法等国舒服。那位俄国的新皇,恐怕也无暇分兵了。姜啸霖的北方策略,只有破盘!”

三个咖啡杯,高高举起,欢快地碰在了一起。

这一场指点江山、掌握千万生死的运筹帷幄,直到夜深人静,才告结束。

离开秘密聚会的大屋时,织田亚夫看着远处渐渐明亮的海岸线,心中丘壑,阔如茫茫大海,早已暗潮激荡。

“阿澈,你觉得这个群岛美么?”

“美,怎么不美。”

野田澈正寻思着,怎么把那个礼物偷偷送给新娘子,顺便一解自己多年相思之情,挖挖好友的墙角。

“这里距离亚国大陆只有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若是做为中途加油的武器库,你觉得如何?”

野田澈和清木义政一听,神情俱都一振。

这片群岛目前是完全属于美国人的,要从这群人手里抢到东西,并不难,毕竟天高皇帝远,可是要保住此地,却是要花一翻心思的。

对织田亚夫来说,这便是战争的乐趣所在。

临近棕榈小屋时,清木义政忍不住说出自己一直的忧虑,“亚夫,做为朋友,我很高兴你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你的幸福。但是,做为合作伙伴,明仁帝和出云公主那方,恐怕你至少也要给个交待。”

织田亚夫默了一默,才说,“我的私事,不需要向无关的人交待。”

野田澈想说什么,却张口无言。

清木义政心下一叹,仍劝道,“亚夫,我知道,你早就知道当年那件事的幕后是出云做的。”

织田亚夫霍然射来的目光,带着绝致的杀气。

两个男人毫不怀疑,如果出云公主在此,大概会立马死在男人脚下。

可是男人到底是选择了离开东晁帝国,没有再留在那个繁华的京都。

“你要怪我们,我们也无所谓了。只是,明仁帝那里,他之初并不知情,之后还将出云关在神庙这么些年,到你离开时,才放了出云。”

一方面,明仁帝是为了保护妹妹,毕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个做兄长的并不希望骨肉相残的事再发生。另一方面,软禁出云也是想消掉亚夫的气,也算是默认了轩辕轻悠的存在。可是依亚夫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放弃报仇。

因为就他们所知,织田亚夫在这世界上,拥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亲人,已经没有了。

不管一个男人多么强大了不起,他的心里总有一处留给家人的最柔软的空间,那是他在最困难最痛苦的处境处,可以得以喘息的心灵港湾。

出云妒嫉心太重,心量狭小,又使了那样的阴招害轩辕轻悠,比起直接动刀子更让人无法原谅。

何况,那沦为妒嫉的炮灰的,是织田亚夫最爱的女人的亲骨肉,他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杀人偿命,向来是织田亚夫的行事原则。

这便注定了,织田亚夫永远也不可能原谅出云公主,就如同对百合子。

织田亚夫看向轻悠的小屋,目光一点点拉远。

最终,只道,“我会告诉明仁,至于其他,与我无关。”

两个男人看着好友固执地离开的背影,同时叹了口气。

清木义政摇头,“阿澈,亚夫不知道,出云公主自出庙之后,就借着为帝国祈福的名义,从明仁帝那里捞了不少权和钱,笼络一批新兴的激进政派。虽然现在还未与我们为敌,但我担心……”

野田澈说,“即算是担心也没用,你都看到他的态度了。不管事情发没发生,我们都没有资格去动皇家的人哪!唉,除了提醒那家伙保护好她的心肝宝贝,还能干啥?”

他郁闷地扒了扒脑袋,又嘀咕起来,“唉,你说我这礼物怎么送出去比较好?我听说天主教的婚礼,还要问大家同不同意。清木,你瞧咱们是不是……”

没待野田澈说完,清木义政就拨了他一盆冷水,“你不想被亚夫派去轰炸山沟儿,尽管去反对,我绝对不会跟你蠢去撞枪头儿。回头别说跟我是兄弟啊,拜拜了!”

“喂喂,你这算什么朋友啊!朋友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喂喂,等等我啊——”

……

这一日,轩辕家的人几乎全是第一次见识蔚蓝如碧的大海,一个个都惊讶得忘乎所以。

锦业不管不顾地就朝海水里冲,差点儿撞上珊瑚,幸好被佣人及是拉住,告知了基本的潜水常识。

锦纭和轻悠全都羞答答地捂着裙子,在水边兜来兜去,就是不好意思下水,看着附近的洋美人们穿着露胳膊又露大腿的泳衣,大大方方地往水里跳,玩得如鱼得水招呼他们下水,她们又羡又叹,却碍于父亲大人的喝令,只得在岸边陪着弟妹拣贝壳和海星玩。

轩辕瑞德拉着三娘在沙滩上散步,不由聊起想到这地方养老的话题,心下都十分神往。

三娘最后打趣说,“要真让你放下家里和族里的一切,跑来这里,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说着美美罢了,心里根本就放不下。”

轩辕瑞德说,“我总有退休的一天。只要能把棒子交出去,我就来这儿欢度晚年。”

三娘直笑,“还欢度晚年呢,刚才谁在托佣人问人家的泳衣是什么料子制的?我看你呀,走到哪里都搁不下你的天下第一坊。”

轩辕瑞德大笑,“这有什么。咱们宝宝不也说了,未来经商趋势就是全球化。到时候咱们把咱们的天下第一坊开到这里,让他们洋人也见识见识咱们的华夏民族最好的纺织技艺。晃瞎他们的眼!”

此时,轩辕瑞德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玩笑的一句话会变为现实。

轻悠陪小鬼们玩得不够尽兴,偷溜到男人身边,托着男人的手央求男人带她去潜水。

织田亚夫掐了把已经晒红的小脸,“等婚礼结束,送走你父母,我们就在这里度密月。我买了一片海岸,那里正在修建,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修好能住人了。在自家的池子里,你不穿衣服都行。”

“啊,讨厌,你坏蛋。”

“我坏?那你现在干什么,脱我衣服?”

“哼哼,我要检察一下,昨晚你和野田清木他们是不是搞了什么告别单身派对,留下偷吃的罪证?”

“谁说我们去开单身派对了?”

“啊,放手,你别动。好痒,哈哈哈,我说我说啦,我们是听岛上的人说的啦……”

“小东西,本王现在就偷给你看。”

“啊,救命啊——”

看着男人突然变深的眼神,轻悠尖叫着跑掉,两人一追一逃,在美丽的椰林中打闹嘻戏,渡过了一个美丽而愉快的早晨。

……

而在那个时候,远在亚国华北军事重镇的开封府,正陷入一场极端残酷的大战中,炮火轰鸣,子弹飞哨,残臂断肢满天飞,血水肉沫涂满地,嘶嚎惨叫不绝于耳。

城门上,守军司令疯狂呼叫着救援。

“司令部,华南司令部,请求支援,请求支援。东晁帝军来得太突然,他们的冲锋坦克连已经突破我们最后封锁,开封府要守不住了。”

城门下,荣泽英杰头上还包着血绷带,当前方举战旗的人一倒地,立即冲上前,将战旗插在了一匹已经没有旗兵的大马上,狠狠一抽马鞭,铁蹄踏着无数尸骇,冒着城墙上的枪林弹雨,飞奔而出。

他拨出黑亮的武士刀,这是织田亚夫在离开紫禁城时,亲手交到他手上的。

——荣泽中尉,希望你能用这把开天丸,劈出你的征途。

手起,刀落,敌人的恐惧嘶吼传进耳里,青年将领俊秀的面容上,始终擒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宛如地狱行来的死神,疯狂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腥红的血液肉沫于他来说仿佛是兴奋一剂。

后方,望眼境里将城门下的屠宰场画面,全部收入眼中。

一名参谋员心有余悸地对龙村冶也说,“将军,那个荣泽英杰,真是让人惊讶。可是他那种疯狂的战法,实在让人害怕。”

故意不斩脑袋,而专玩腰斩,不能立即死掉,要经受极致的痛苦折磨才会断气,不仅残忍,更可怕。

龙村冶也打住了参谋的话,“我们这场攻城战,没有空中和远程炮火支援,需要的正是他让敌人恐惧的疯狂斗气。”

开封一战,让荣泽英杰大出风头,他带兵冲进开封后,就是一场疯狂的大屠杀,直到龙村冶也下令才停下。

众人惊骇不矣地看到,那个已经杀红了眼的青年中尉,浑身的黑色军装都在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那把武士刀刚刚剖开一对相抱的母子,场面简直不堪入目,令人发指。

当晚的庆功宴上,众人看着荣泽英杰,心里仍发怵,不敢与之多谈。

然而,荣泽英杰望着墨蓝幽静的星空,只想着一件事:下一次见到美丽的元帅夫人,一定要确定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相信,善良可爱的夫人,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做他的家人。

为了家人,他荣泽英杰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

在离开亚国的三天后,轻悠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旧金山。

在当时,旧金山是美国西海岸最大的港口之一,这里居住着最多的亚裔人口,从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移民文化:唐人街。

“哇呜,旧金山,我来了。”

锦纭一下飞机,兴奋得张臂就跑,性格里活泼的一面都完全释放。惹得两个小鬼也跑着又跑又跳,害轩辕瑞德骂也不是叫也不是。

当一辆加长型的豪华轿车开来时,锦业第一个冲上前,即想开车,又想享受房车里的先进设施,跟孩子似的,没少被父亲斥责丢脸。

最终还是乖乖坐在车后了,无视父亲的瞪眼,奇怪地问,“亚夫,怎么不是劳斯莱斯啊?这什么福特档次也太低了吧?”

织田亚夫说,“旧金山虽华人最多,但还有其他势力如黑人和当地原驻民印地安人,都各有商会和地下组织,各种族间为了利益争斗,也时有械斗发生。虽然我在这里早已经安排有据点,但低调点,总归是要安全一些。”

随后,在路上,众人就看到街边有抢劫发生,甚至还有枪声。

织田亚夫又说,“这里不似亚国,法律规定平民可以拥有枪支。”

顿时,众人脸色大变。

锦业直觉自己提了个扫兴的话题,立即转换,问起结婚地点选在哪里。

“这里最富盛名的圣玛丽大教堂,它还是由一位有名的华裔建筑师设计建造的。”

轻悠见父母表情有些不妥,立即又转了话题,问起轩辕清华的情况。

众人这方精神一振,纷纷询问起轩辕清华的病情,织田亚夫耐心作答。

原来,轩辕清华早在一个月前,即亚国春节时,就已经做了开颅清瘤手术,竟是意想不到的成功。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恢复得相当不错。本来初时计划是在医院所在的纽约举行婚礼,但因为轩辕清华的情况非常好,也想到唐人街见老朋友,便决定在旧金山举行婚礼了。

“小叔已经在酒店等着我们了?”

轻悠激动地低叫出声,亚夫握着她微微汗湿的手,点了点头。

众人听完后,齐齐吁了口气,均觉万事顺利,只欠一股东风。

而这股东风,便是众人担忧已久,早就渴望见上一面的轩辕家最重要的大家长之一,轩辕清华。

……

唐人街

金壁辉煌的酒店大厅里,来往旅客有衣着笔挺的白人,有全身用黑布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的中东人,还有穿着对补襟褂子唐装的亚国人,形形色色,让人大开眼界。

然而,一声轻唤,将轩辕家众人的目光全引了过去。

“小叔。”

轻悠第一个看到了那站在巨大莲花石柱下,被护士扶着,柱着拐仗、身着中式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立即跑了过去。

其他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织田亚夫跟在众人身后,但轩辕清华的目光已经越过轻悠,和众人,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父子相见,柔肠百转,同时湿润了双眼。

亲人相见,便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众人七嘴八舌地差点儿把轩辕清华给淹没了,幸得旁边的专职看护提醒,众人才急忙打住,记起了这看起来脸色不错、只是稍显清瘦的小叔还是个大病初愈的人,立即将人送回了房。

“叔,我们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辣椒酱。”

“小姐,先生现在康复期,不能吃这种过于辛辣的东西。”

“现在不能吃,以后吃吧。叔,我把你喜欢的书画都带来了,还有今年出的最新版的《说文解字》,我给你挑的是最好的出版社。”

“小姐,先生现在康复期,不能太劳累,每天看书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叔叔,抱抱,抱抱,小九要玩飞飞。”

“咳,小姐,先生现在康复期,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运动。”

尽职的看护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打断轩辕家人的热情,一时弄得场面尴尬又纠结,轩辕清华笑着给两方打了圆场,让周车劳顿的众人先回房休息,稍后再聊不迟。

众人这方依依不舍地嘱咐了几句,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悠和亚夫一起留下了。

终于安静下来,轻悠隐忍许久的泪水,潸潸而下。

“傻丫头,就要当新娘子了,哭什么。亚夫,快给她……”

轻悠直接扑进了轩辕清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将那压抑许久的担心和内疚都哭了出来。

织田亚夫给了父亲一个“随她”的眼神,递了张手帕。

轩辕清华轻轻拍着轻悠的背,笑哄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跟小叔撒娇,羞不羞啊!”

轻悠拿过帕子抹掉眼泪鼻涕,瘪着嘴说,“这都要怪亚夫啊,当初偷偷摸摸就把小叔送走了。小叔也不好,偷偷摸摸不打招呼就走掉,害人家难过死了,担心死了。哎哟!”

轩辕清华弹了轻悠的脑门子,斥道,“什么死不死的,我这不是好好地活着等你们来了吗?”

轻悠突然笑得直眨眼儿,“现在不是小叔了。”

轩辕清华呵呵直笑,“不是小叔,那是什么?”

织田亚夫的目光与之交会,一下变得柔软无比,明亮无比。

轻悠仰脸一笑,“是咱爹。”回头就拉住亚夫的手,“快,叫爹。”

手里的大掌微微抖了一下,她立即收紧了五指,不想让这个人再逃避。

一刻静默,似乎很久,似乎只是眨眼之间。

“爹。”

一声唤,轻轻响起。

刹那间,清瘦的中年男子高兴得直点头说“好”,已禁不住泪如雨下。

俊美如神的男人,眼光微颤,双手握住了那只已经爬满皱的手。

轻悠用自己的手,牢牢握住了两个男人们的手。

谁也不知道,为了这一句呼唤,谁比谁等得更久,更艰辛,更痛彻心扉,更欣喜惹狂。

水光微闪的眼眸里,印着亲人的脸,除了幸福圆满,便只有圆满和幸福。

亚夫拿出一直贡奉在母亲灵位前遗物,有轩辕清华的绘相,或紫樱公主思夫所写下的小札,日常使用的饰品,还有当年轩辕清华为妻子做的木梳等等物件。

看着爱人的物品,轩辕清华终于将记忆中的片断拼结完整,泪水潸潸而下,娓娓道来当年的一切。

同样在樱花树下相遇,情趣相投,暗生情愫,日久情深,私定终生。

轻悠听着小叔的叙说,不由和亚夫十指相扣,深深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当初选择放下仇恨,接受这份得来不易的情感的决定则多么正确。

“爹,您放心,我和亚夫会连您和紫樱婶婶的份儿一起,努力幸福。”

轩辕清华拭过眼角水花,连声应好,将妻子最爱的几件饰物给了轻悠,说这就算是婆婆送给儿媳的新婚礼物了。

轻悠立即拉着亚夫给轩辕清华跪了下来,两人一齐叩首,齐声叫了轩辕清华一声“爹”,又惹得这位历经磨难的中年男人眼光直闪。

多年的遗憾,终于在这一天,都通通补足了。

三人互叙亲情,并未发觉之前本应已经离开的轩辕瑞德夫妇,又悄然返回,听到了这一番对话后,惊讶地又悄悄离开。

和妻子对看一眼,轩辕瑞德一时百味杂陈,却不知该说什么。

三娘握着丈夫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多年夫妻,自是明白彼此心意,便默默地回了房间。

有些事,不需要真的说破说透,大家心里明白,也许比什么都好。

……

轩辕家人为轩辕清华庆祝大病康复,在拥有浓郁的唐式风情的餐厅里,开了一个有趣的小派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哈哈哈,瑞德啊,我听说现在天锦坊把林家的锦笙坊打得一败涂地,真是大快人心。来来来,六姥爷敬你们一杯。哎哟,小七儿,你可是大功城,来来来,干干干。六姥爷予祝你和亚夫的婚礼,圆圆满满地完成。”

六姥爷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西装,故意留了两把八字胡,手拿绅士木杖,自鸣得意得不得了。

轻悠受不了地翻白眼,但也不能一点儿不给面子,只做做地抿了一口酒,假讪地笑着应下一句,就跑回了女人们的桌子。

临走前,还故意下了一道令,“爹爹,小叔,亚夫,你们都不能喝酒。四哥,你帮我看好他们啊,要是喝了一滴酒,都不能参加我的婚礼。至于六姥爷您,就一切自便啦!”

六姥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儿,也拿轻悠没法儿,只得讪讪地跟着喝果汁。

自然,这在锦业的监督下,他们这餐聚得让店主都啧啧称奇。

但不管怎样,有更多的家乡亲朋友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轻悠觉得很开心。

这一晚,和母姐一起,紧张兴奋,怎么也睡不着。

“小七儿,你之前没听说吧?”

“什么?”

“六姥爷一听说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就骂我们忘本,说什么华夏子孙就必须在宗祠的列祖列宗面前成就好事儿。”

“呀,有这事儿。我怎么没听四哥说?”

锦纭嘿嘿直笑,“你听说我完嘛!六姥爷一说,咱爹的脸色就变啦。”

轻悠知道,其实爹心里也不是很喜欢,但入乡随俗,也不想破坏儿女们的心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叔就开口啦,咳咳,说,唐人街的许多华人都信天主教,而且亚夫也是天主教徒,轻悠也要跟着亚夫信天主教。两人在主的赐福下结为连理,会获得加倍的幸福。四哥立马就说,天主教那么好,他也要入教。

然后,亚夫立即就提供了入教的方法,说让给你们主持婚礼的神父给他授洗礼。再然后,大家又说入了当地的教派,对经商啊,就学啊,什么的都有大好处,于是爹也问年纪大的人能不能入教,哈哈哈,你没看到六姥爷的样子,差点儿把胡子给瞪下来。”

两人立即笑成一堆。

可以想像当时六姥爷被这话给锦业和亚夫联手整的模样,多有趣儿了。

三娘端着宵夜过来,一人拍了一下。

认真地问起女儿,“轻悠,我和你爹还是希望你们能拜祖宗,这才算是真正获得轩辕家的认可了。懂不懂?”

轻悠忙道,“我懂啦。六姥爷不说在离开芙蓉城时,都把祖宗们一起捎带上了飞机,跟着一起来美国了嘛!”

两姑娘一起笑倒在大床上。

三娘直摇头。

轻悠想到一事,“娘,拜堂的事,四哥说等闹洞房的时候再拜。我想,亚夫也希望我能穿着东晁的礼服嫁给他,天上的紫樱婶婶也一定希望看到我穿东晁的新娘服,所以我想……”

……

这个夜,对轻悠来说,是漫长而幸福的等待。

可是对亚国淮北的许多普通百姓家庭而言,妻离子散,惊慌逃难,举家迁徙,成为无尽苦难的开始。

同一时间,应天府。

总统办公厅里,彻夜不眠,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来回跑动送战报的人将楼板踏得砰砰作响,就好像枪声在耳边响起,每一次叫声都让众人打从心里发寒不安。

“大总统,开封失守了。”

林少穆脸色苍白地拿着最新战报,指间微抖。

姜啸霖扒了把已经凌乱不堪的头,摆了摆手,示意林少穆继续。

“东晁帝军的先锋队,战力难以想像的强。凭着十七辆装甲坦克车,和根本不怕死的强攻猛进,突破了最终防线。我方守城将领……被先锋队的连长当场斩首,为了让城内的武装力量投降,他们……他们将城头上的将领和士兵斩杀装车,人头插在车首上……”

林少穆几乎要说不下去,却仍是将最糟糕的消息全部念完。

哗啦一声碎响,姜啸霖面前颇有价值的青花瓷杯,碎成片片。

“那个连长叫什么?”

“荣泽英杰,听说在之前的黑河反攻战里,表现极为出色,被织田亚夫从下士破格提升为中尉,龙村冶也给他编排了这个冲锋军坦克连。”

姜啸霖看着递上前的人物档案,照片里的青年俊秀无双,一双英气的浓眉,仿佛两把锋利的武士刀,划出了只有属于魔鬼的冷酷气质。

无疑,这是一位拥有傲人潜质的未来将星。

可是也将是整个亚国的灾难。

屠戳士兵和将领倒也说得过去,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毫不手软地就能挥刀而下,简直可怕。

事实上,不仅是大总统府为此深恶痛绝,远在开封府的东晁帝军临时指挥所里,一群参谋官也正为此头痛。

“将军,荣泽英杰根本不管宪兵部的警告,又虐杀了一批亚国俘虏,还把女子学校给抢占了,他那一连的兵都拉到学校纵酒狂欢,简直就是破坏军纪,胡乱搞,他甚至还动手打了宪兵队长,这完全违背了亲王殿下的军规啊!”

龙村冶也正看着城防图,拧了下眉,写下了一纸电文。

荣泽英杰因为这一得意忘形之举,被削掉了连长之职,空置一月,直到织田亚夫和轻悠回到泸城,才重新又获得了一份职位:自卫厅厅长。

没人能料到,荣泽英杰在这个被众多将领视之为畏途的岗位上,干出了另一番叹为观止的成就——成为未来那起震惊全世界的大屠杀里的总策划人,当之无愧的头号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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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介绍:【背景很神秘】

卫东侯,黑白两道通吃的豪门大少,更是省委书记家宴的坐上宾,政军商三界都要敬让三分。鲜有人知他年方三十,已被军方授予少将军衔,军队番号乃一大机密。

乔语环,普通小孤女,勤工俭学熬出大学文凭,起早贪黑辛苦打拼,被无耻“负心汉”强迫军婚。殊不知众人嘲讽的贫寒小孤女,拥有的真实身份,乃二大秘密。

帝国奢爱 48.结婚啦3-幸福的乌托邦

美丽的西海岸,欣欣向荣的移民城,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在旧金山交融,编织出令人惊叹的奇特文化氛围。

就算这个时候仍然有黑人奴隶被虐待死,华人劳工罢工不断,街头黑帮火拼械斗无数,种族歧视运动此起彼落,在历史车轮滚滚前进中,一切的一切都阻挡不了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日益繁华。

在这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周末,圣玛丽亚大教堂迎来了一对亚洲男女的婚礼。

听说这对新婚小夫妻是亚国当地的豪族,家资颇丰,邀请了镇上所有的家族,由镇长亲自主婚,包下了唐人街最好的餐馆宴请所有人,成为这个周末的一场地区性盛事。

那时,八褂传说里的幸福新娘,正坐在新娘屋里,穿着雪白的迤地婚纱,双手撑着白色罗马柱,痛苦哀嚎着,不断做着深呼吸。

在她身后,一位和蔼可亲的胖胖的黑人嬷嬷正在用力给她收紧小蛮腰。

“呜呜,乌拉,行了没啦,人家的腰要断了啦?”

“我可爱的夫人,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这腰肢儿收得够细,男人的眼神儿就永远不会从你身上移开,今天你会成为全场最漂亮的新娘子,相信我,宝贝儿,深、呼、吸!”

“啊,断了断了——”

旁边,拿着新娘捧花的锦纭,一脸铁青,足足在这项酷刑持续了好半晌,才记起捂住妹妹小九儿的眼睛,心里直呼“上帝保佑”,心说以后自己绝对不穿西洋婚纱了,十八寸的腰已经很细了,居然还非得勒成十七寸,太可怕了。

黑人嬷嬷轻轻将长长的头纱披下轻悠的头,又簪上早晨刚刚从花坛里摘下的百合花。

在大大的落地穿衣镜前,新娘子雪白的婚纱上缀满了一颗颗圆润可爱的珍珠,连同她的脖子、耳垂,以及发冠,都是由珍珠制成,将整个人儿衬得珠玉般可爱柔润,美丽圣洁。

轻悠喘着气,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辛苦了点儿,可是效果不错,心里也开始期待着男人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表情。

这时,房门被打开,父亲和母亲身着西装和旗袍,双双出现。

不知为什么,也许每个即将出嫁的女儿都会有这样的心情,看着父母依依不舍却又充满祝福的笑脸,生出浓浓的不舍,和少女情怀。

“爹,娘!”

女儿扑进怀里,美得赛过世上所有的鲜花儿。

轩辕瑞德心头已经是酸得要命,拍拍女儿的肩头,就忍不住骂了句织田亚夫。

“那臭小子真是折腾人,非叫人来这洋人地方结婚。唉,宝宝,你腰还疼嘛?要真难受,咱不穿了,你娘专门给你准备了麒麟锦旗袍,比这漂亮多了。”

轻悠立即抬头笑,“爹,不会啦,我就穿着这个走红地毯,你瞧这摆多大,多有气场啊!走在红地毯上,像不像你以前参加的皇帝大婚时,皇后穿的凤裳呀?”

经女儿这一岔,轩辕瑞德竟然就开始想起用中式布料制作西式婚纱的问题了。

三娘轻笑,拉过女儿的手,眼底亦有水波闪动,“娘记得,你十岁时发那场大脾气后,还说什么,永远都不嫁人,要跟着娘一起做老姑婆来着。”

轩辕瑞德哼,“还老姑婆呢!没三年就跑进芙蓉园里惹了个桃花债,再三年出国留学,又惹个大桃花回来,哦,不对,这去东晁是惹回了两棵。现在你都要为人妻了,以后给我本本份份地做人家妻子,要再让我看到报纸上那些不三不四的新闻,以后就别说是我轩辕家的女儿,丢人。”

轻悠心头一跳,急忙乖乖地施了一个礼,说“女儿知道了,女儿谨遵爹娘教诲”。

要是父亲不说,她都快忘了这茬儿。

在她跑到泸城跟亚夫幽会时,应天府的那些花边新闻正闹得凶,那几日定是让父母和哥哥姐姐们伤了回脑筋,就是不知绯闻男主之一的姜恺之,现在如何了?出门时走得急,那条脚链也忘了拿,回头一定得找回来。

记得姜恺之说要出战,她心下不由一紧,有些担心。心想难道是华中局势又有什么新变化了么?

她要跟主祈祷,希望回国时,能看到他平平安安的,相信有姜啸霖那样的大哥,恺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各位,婚礼要开始咯!请大家各就各位。”

恰时,一位帅气的男傧相叩门进来催促,锦纭捅捅轻悠询问。

“哦,那个好像是跟亚夫一起长大的同袍兄弟,叫柏原康。目前,占领了台岛,担任当地总督一职,少将军衔。”

锦纭嘀嚷,“唉,姐,为什么咱不小心看上的男人,都是咱们国家和民族的大敌呢?”

轻悠望天,“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叫猿粪吧!”

姐妹俩相视苦笑,两个小萝卜头儿跑了过来,一顿叫闹,所有愁绪都烟消云散。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应该抛掉那些天下大事,那些国家民族的问题,抛掉所有烦人的东西。

只有

你,和,我。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幸福的结合,美满的家庭,憧憬的未来。

长长的红地毯上,层层叠叠飘舞而下的是两人初遇时所见的樱花,淡淡的樱香在阳光下散开,记忆中的香气,让时空仿佛瞬间倒回,回到那一日命运的相逢。

——你到底是人,还是木偶?

——你是光蛋,呃不,光德亲王殿下?

——我的名字叫轩辕轻悠……

那一场樱花漫舞,融情的眼眸,注定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抵死纠缠的命运。

如果你不曾向我伸出小手

如果你不曾转身回眸向我

如果你不曾唤过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曾为我掉过眼泪

我便不会

爱你成殇,此生不渝

总是在不经意间,缘份降临,那个时候谁也料不到,会种下这么这么深的痴情。

他们都知道,要将这份爱延续下去,会有多么难。

可他们更知道,若要说放弃说分手说不爱了,更难更难。

在这条人生的岔道口,他们终于决定携手,如果前方没有路,那么他们就劈一条大道出来,走出他们自己的幸福。

也许,路的尽头是悬崖绝壁,他们不悔。

轻悠的手搭在父亲的臂弯里,一步步迈向十米红毯的尽头,那里,俊美如神的男人双手交握,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热切,温柔,虔诚。

她觉得心口越来越烫,仿佛就要跳出胸口,越来越紧张了。

婚礼前台上,一边是中西合璧的乐团,锁呐配着小提琴演奏出奇特的婚礼进行曲,恐怕这特异的组合很快会风糜整个小镇。

“小七,看这里,笑一个。”

砰——

镁光灯闪得轻悠一阵头花,直觉这束腰让她越来越呼吸困难了。

锦纭已经学会照相,这会儿可兴奋得不得了,连女傧相都不当了,满场窜着拍照,说要拍上几百张,回头好给没来的人看。竟然还搭上了一个热心的金发帅哥,帮她举镁光灯提箱包,殷情地随护在侧,可把她美坏了,立马就惹出了麻烦。

“六姐,六姐,我也要照照,我也要啦!”

“哎哟,小九,你别跑,我的头纱……”

小九负责当花童,可小孩子心性不定,一看新奇玩艺儿就上心了,攥着轻悠的头纱就往锦纭那方跑,差点儿把人给攥倒。

“笨蛋小九,现在七姐在走红地毯,不准跑。”

花童小八立即尽责地将小家伙给攥了回来,可惜,立马引发了更大的麻烦。

“哥哥坏蛋,讨厌讨厌,人家要照照嘛,人家要照亮亮裙子,要啦要啦,哇呜——”

小九立马撒丫子大哭起来,红地毯只走到了一半。

织田亚夫额角抽了抽。

看得身旁的野田澈乐呵,兴灾乐祸道,“我说,轩辕家的女人果然一个个够味儿的,十米地毯也能走成这样儿。亚夫,兄弟我先为你默哀三声,祝你未来新婚路好走啊!”

织田亚夫表情不变,声音狠冷,“野田大将,如果你再不把眼前的麻烦给我摆平,回头你那新婚礼物会不会出现在轻悠面前,自求多福。”

野田澈瞪着好友面不改色的漂亮脸蛋,气恨得不行。

不过在他出手前,锦业已经火速地解决了小九问题,轻悠喘着气终于走到了亚夫面前。

轩辕瑞德脸色不虞,哼道,“臭小子,就算宝宝现在嫁给你,你别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要是你敢对她不好,我们轩辕家宁可不要脸面,随时休夫!”

“爹!”

轻悠听得惊叫一声,这可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啊,小九儿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爹爹也这么突槌啊!

织田亚夫处变不惊,拉过轻悠的手,立即将人牢牢揽进了怀里,笑着应对岳父大人。

“爹,您放心,要是我有什么不对的,您不用客气,和锦业一样,任打任骂,儿子绝无怨言。”

轩辕瑞德哼哼,“你是没怨言,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都会帮你怨回来。唉,女大不中留啊!我就……”

三娘过来一把将人给拖走了,真要让这位吃醋的爹爹继续发牢骚下去,婚礼也别想举行了。

……

十指相扣,他们终于走到了神的面前,接受赐福。

一抬头,轻悠愣了愣。

叫出,“安德森大夫,怎么是您呀?”

安德森正是曾经在豪斯登堡帮助过轻悠的荷兰大夫,同艾伯特是老同乡兼老同学,之后还同艾伯特一起护送轻悠和轩辕清华一起回国。

而这一次轩辕清华的手术,他也参加了会诊,与轻悠和亚夫,可谓缘份不浅。

“哦,我可爱的姑娘,能主持你和亚夫的婚礼,是我最大的荣幸。可惜艾伯特现在亚国拯救苦难的百姓,没法及时赶来。”

“谢谢你,安德森,你和艾伯特都是我和亚夫最好的朋友,能由你见证我们的幸福,也是我们此生最大的荣幸。”

轻悠感动说着,亚夫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

四目相会,太多的话,最终都化为一句亘古流传的爱情誓言。

“我,织田亚夫。”

“我,轩辕轻悠。”

“今天,我们在庄严的主耶酥面前,以圣灵的名义宣誓。”

“我全心全意娶你,做你的丈夫。”

“我全心全意嫁你,做你的妻子。”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努力去理解你,包容你,完完全全信任你。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彼此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的伴侣,度过今生的每一天。”

他握住她的手,很紧。

她轻轻地笑着,很美。

但他很清楚,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亚国,战火已经全面点燃。且不仅仅是亚洲大陆,远在另一个半球,欧洲的土地上,那位疯狂的天才元首的铁蹄已经踏平了一个国家的土地,全球大战的序幕,已经拉开。

为了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他不容人拒绝地选择了这片几乎与战火绝缘的国度,帮她和她的家人们,完成一个心愿。

在这段誓言里,还必须加上他的执着:就算是全世界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愿意倾尽所有,为你建造一个幸福的乌托邦。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种疯狂。

对他织田亚夫来说,这就是他极致的爱。

他托起那只雪白纤嫩的手,戴上那颗红宝石戒指。

宝石在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就像是他热爱着她的那颗疯狂跳动的心。

“亚夫,我很喜欢这枚戒指。”

“你喜欢就好。”

她笑得那么开心,认认真真地托着他的手,给他戴上男钻,同样是一颗方形的红宝石戒指,一大一手两只手,十指相扣,红光辉映,仿佛幸福也紧紧握在了他们手中。

“亚夫,我爱你。”

“宝宝,我也爱你。”

他深深吻上她的唇,在一片音乐声中,在樱花瓣纷纷飞舞中,在人们欢笑的祝福声中,他抱起她,白纱如云飞散,在空中画下迷人的弦度,她在空中笑得姿意妩媚,他觉得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满足。

母亲,你看到了吗?

……

这是轻悠和亚夫相遇的第五个年头。

这段历经艰辛的异国恋,终于等到了开花结果的幸福时刻。

……

此时此刻——

轩辕清华轻轻抚着兜里的一块陈旧的千代布锦,默默地拭过眼角的水花。

三娘掩面偎进丈夫怀中。

锦纭将相机往洋帅哥怀里一塞,跳到台下大叫,“新娘捧花,小七儿,往这扔啊!”

顿时,全场的未婚男女都踊了上去,连正在吃东西的小九儿也要凑热闹,黑人嬷嬷笑着加入了人群,那吨位可把众家女儿给吓住了,闹得不可开交。

而轻悠在被织田亚夫转了几大圈儿后,脚一沾地,身子晃了晃,手上的捧花以一个无力的弦度就落在了台下。

“轻悠!”

亚夫急忙将人抱住,发现新婚小妻子竟然昏了,急忙大叫台上的牧师兼医生安德森。

“花,花,哎呀,怎么都不扔出来啊!”

“新娘子昏倒了!”

“真的假的?兴奋成这样儿,都昏了么?”

“小七儿,你也太不给力了,姐今为了抢花专门准备了一双平底鞋啊!”

“花花,小九要花花,十姐姐,小九也要花花啦!”

十郎为了保护轻悠,就站在了最前台,哪知道拣了个莫名其妙的大便宜,可把众家女儿给看红了眼。

十郎红着脸跑到十一郎身后,捅了捅十一郎的腰杆儿。十一郎本不打算理睬,可是扛不住众人的吆喝,拉了十郎跑掉。

这方,经安德森诊断,“应该是束腰太紧,暂时休克了。喝点儿水,休息一下,很快就能上桌子给大家敬酒。”

织田亚夫狠瞪一眼,“敬什么酒,所有人自便。”

“哎哎,亚夫,入乡随俗。你也不能太……”

“阿澈,清木,阿康,你们上!”

男傧相们一听,只能无奈地对看一眼,同时解了领结,撸袖子准备上场跟一众东洋并西洋客人们拼酒。

于是,在太阳下山前,这席桌儿上都没有再见到新郎倌儿和新娘子。

……

轻悠再醒过来时,窗头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眼花。

突然,她觉得身上凉凉的,低头一看,竟然什么都没穿,整个光溜溜儿地玉体横陈在雪白的大床上,大叫一声,急忙起身要掩。

一道人影靠来,当头压下,将她轻松推回大床上还弹了一弹。

压在身上的男人,也同样赤着胸膛,下身只围着一块雪白的毛巾,呃,刚才那个上床的动作,让毛巾布已经有些微的松落现象。

“啊,亚夫,你干什么?现在,天还那么亮,还不到洞房的时间啊!”

脸上一片烧辣,立即红到了脖子下。

无辜兮兮地双手抱胸,双腿交缠,蜷着小身子看着他。

黑眸中黯焰跳动,火已经被撩起来了。

他看似轻松地拨了拨她松下的鬓发,声音性感得吓死人,“宝宝,你休克了,知道么?”

“休克?为什么?呜……我记得,之前觉得胸口好闷好热,快要无法呼吸了。叫你不要转了你偏转,人家都被你转昏头了。”

她避开他作乱的手指,又往一边缩了缩。

他的瞳仁缩了一下,俊脸一点点下压,看她羞涩的小模样,一点点往他唯一留下的上方空间蹭,心里就觉得很有趣儿。

“是休克,不是昏倒。”

“为,为什么?”

“因为你的束腰太紧了。”

滚烫的大掌一下扣在柔软的腰肢上,轻悠紧张地僵住了身子,不动了。

“不是吧?”哆嗦着拌出三个字儿。

他弯弯唇角,“我记得,有时候勒着你的腰儿做得狠了,你脸红得像滴血,就会休克掉。”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她想现在脸一定红得像滴血了。

“亚夫,大家一定在外面等我们,我,我们快换衣服出去吧!”

“你很急?”

“那个,离开太久,不礼貌的啦!”

她一把抓住男人下移的魔掌,紧张地喘气,可丰满的胸脯一下一下地擦上他的胸口。

一颗颗细小的水珠,顺着他漆黑的发梢儿,滴落在胸口,冰冰凉凉,震得她浑身惊起一片**皮疙瘩。

“亚夫,唔……”

她霍然睁大眼,看着他将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她。

火热激动的帖覆,坚硬强劲的跳动,辛辣无比的刺激,让她心跳瞬间就像跑了个一万五千里那么快,可发出的声音却酥软得像要整个儿都化掉了。

“宝宝,这是我们的婚礼,让他们等去。”

“亚夫,你别,别……哦……”

他抱着她,浑身一紧,翻身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健腰上,她居高临下,看着那片夺人呼吸的“景色”,冰凉的小手撑在他起伏的胸口,想要松开,又被他一动,吓得手忙脚乱,更像是在故意挑情似的。

他哑哑地笑出声,“宝宝,怎么办,我想提前洞房了。”

“讨厌啦,不可以。”

“老婆,我们刚刚在神的面前发过誓,要互相理解。”

“可,可那不是指这个呀!”

“还要彼此包容。”

他拉着她的小手,包容了自己的欲望。

她嚷嚷着要逃,他哪里会让到嘴的肥肉飞掉,直接将人压倒,开始提前享受自己的洞房。

那时,门外敲了半天门也没回应的人想要破门而入,就听到屋里传出不规则的声音,不得不负气地收回了手。

野田澈骂,“可恶,这臭小子就知道享受。”

柏康康叹,“算啦,今天他结婚,新朗倌最大。晚点儿,咱们狠灌他一顿报复回来。”

清木义政摇头,“亚夫不能喝酒的,要是让轻悠知道,你们吃不完兜着回复啊!”

锦业突然冒出来,笑道,“没事儿。他不能喝酒,但可以喝水啊,喝不坏也能撑到他今晚只能抱着马筒睡。哈哈哈——”

三人同时瞪向他,目光非常不赞同。

柏原康,“不愧是轩辕轻悠的哥哥,你们都够狠的啊!好歹亚夫也是你妹夫了,有这么整人的么?”

“切,刚才谁说要灌酒的!”

“我没说。”

“与我无关。”

通通走掉,锦业气得大叫。

野田澈仍然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件礼物到底怎么送出去啊!压了四年,怎么着,也得来个特别的送礼仪式,醋死亚夫那臭小子怎么能这么幸福。

……

稍晚,轻悠和亚夫终于出场。

“你们俩总算舍得出来了。”

“哥们儿,提前洞房很爽吧!”

“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提前洞房呢,不行不行,来晚了就得罚三杯。”

“这交杯酒还没喝呢,先喝交杯酒。”

“胡说什么呢?这交杯酒都是在闹洞房的时候喝的。”

“哎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到了咱这地儿,怎么高兴怎么来,来来来,喝交杯酒哟!”

早就知道出来得被众人涮一遍,可轻悠还是没顶住这来自国际友人们的大杂烩进攻。又羞又窘得直往父母身边缩,根本不敢跟那些胳膊肘都比自己腰肢儿粗的黑人大姐们拼。

无奈亚夫被男人们拉走,她不得不护航。

最后,竟然闹到要现场比摔跤。

轻悠换了一身母亲特意为她准备了多年的麒麟锦旗袍,哪里舍得。

可宾客们死活不依,过度热情,连亚夫也压不下场子了,为了保护老公,不行也得行,不上也得上。

于是轻悠干掉了一杯啤酒后,又换了一身唐装,就跟那黑人姐姐对上了。

“小七儿,拿出你的新娘气场来!”

“七姐,加油!”

“东洋小妞儿,好样的!”

“玛莎,你他妈还在吃奶嘛,被个小萝卜丁儿摔倒,你丢不丢人啊!”

“啊啊啊——”

周围盆子碗碟敲得铿铿作响,现场气氛一片高涨,紧张刺激得教初来咋到轩辕家人都看傻了眼儿。

当轻悠和黑人姐姐同时摔倒在地时,算是打成了平手。

两人握手言和,笑得更欢。

“勇敢的姑娘,谁能娶到你真是他天大的福气。”

“小伙子,你真能干!”

明明就是夸奖的话,不知为什么听进耳朵里就那么奇怪呢!

轻悠尴尬地谢过众人祝福,拉着亚夫转回了自己人的桌子,才终于松了口气儿。

“老婆,辛苦你了。”亚夫为妻子送上一杯果汁。

“你才知道人家辛苦哦!要不是之前弄得人家好累,刚才就不会是平手了,虽然她力气大,可是我练的咏春拳,就是专门对付她这种大个子的。”

“嗯,老婆很强。”

“那当然,你老婆我是最强的女人。”

这会喝了酒,小花儿一夸就开放,瞧着女人那得意的小模样,男人笑得更意味深长,牛奶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兑了酒的果汁儿。

锦业摸过来,“我说妹夫,你这也太贼了。”

亚夫喝着老婆倒的**汤,笑,“酒能助性,你不想早点儿抱侄儿么?”

锦业立马退缩。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轩辕夫妇已经顶不住,先行离开了。

锦纭也被四哥及时从洋帅哥的怀里扒了下来,扔回了屋。

而两个小萝卜头儿被黑人嬷嬷一手一个提溜回了房间,未成年人必须在九点前睡觉。

回房的路上,亚夫就把想要闹洞房的家伙一一解决掉了,牺牲掉了三个好友。

这时候,轻悠本来已经醉倒在亚夫怀里,不知道突然被戳中了哪根神精,突然挺身大叫,“亚夫,人家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轻悠,不急,明天再送也行。”抚着女人滚滚烫又汗泠泠的小脸,亚夫心疼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现在送,一定要现在送。”

“好好好!”

本来想把人弄醉了,效率会更高,没想到……

小女人爬进了衣橱后,就一直没出来,还死活不让人进,急得新郎倌在门外来来回回差点儿磨穿地毯。

“宝宝,你好了没?”

“快,快了啦……”

其实,要不是男人一直吼着,醉酒的女人恐怕早就神思不醒了。

要不是心里撑着那一股执念,一定要给满足男人的渴望,让她一人穿上不太喜欢的东晁和服,实在困难重重。

在与纠乱的白色布块奋斗了半个小时,房门终于开了。

“轻悠?”

男人猛刹住脚步,看到门后慢慢展露出身着雪白和服,垂首羞掩的东晁新娘子,心头刚刚还焦躁不安的情绪瞬间化为万千柔波,一发不可收拾。

“亚夫君。”

她说着东晁话,羞答答地伸出了小手。

“轻悠。”

他接过小手,虽然之前已经有太多惊喜,此时此刻,在这个夜深人静,最最私密的两人世界里,所有的情绪和情感,都不再需要掩藏,声音沙哑,感动在眼底化为片片动人的星光。

“你……”

“老公,你喜欢吗?”

“喜欢。”

他一用力,她扑进他怀里,不想这浑身的白布块一下就散了架,她郁闷地哀叹一声,他大笑着将她高高举起又转了几个大圈儿才将她放下。

一个重重的吻落在红通通的脸上,他深深看着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幸福,没有任何成就能跟现在相比。

“我的宝宝,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可爱得让我真想把你一口吃掉。”

“亚夫,我好累,我想睡觉了。”

“不行,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做。”

“哈,做什么?”

她已经打起哈欠,完全一副有心无力状。

他将人打横抱起,笑道,“做人,造小小宝儿。”

“啊——”

两人一起投进柔软的大床,幸福的海洋,激情荡漾。

今晚,未央。

……

这一夜,远在另一个半球的亚国大地上,激烈的战火正在肆意蔓延,无限扩张。

泸城上空,已经沉睡的人们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机械轰鸣声,一刹而过,玻璃窗被震得哗哗作响。

有人抬头瞄了一眼,不以为然,接着睡。

然而在十秒之后,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一阵地动山摇。

从高处望向整个泸城码头,画着白色鲨鱼獠牙的战斗机呼啸着飞过天空,投下一枚接一枚的炸弹,整个大地,瞬间满目疮痍。

黄浦江码头,一夜之间尸横遍野,三百多人遇难,五十多人死亡。

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应天府,大总统办公室。

“是不是东晁的飞机?他们连自己的租界地也炸?”

“警备厅的人到场太晚,虽然打落了一架飞机,但是掉在海里,现在已经派人去捞。目前还无法确定是不是东晁的轰炸机,东晁的租界也有受到波及,但是面积不大,也不能肯定。”秘书长念着报告。

“东晁大使馆的情况如何?”

“我们已经至电东晁大使馆,但是他们的总负责人南云卫少将根本不承认此事是他们所为。并说,光德亲王现在渡假,不便联系,让我们自己确定情况,不要冤枉好人。”

听完秘书报告,姜啸霖狠狠地捶了一记桌子。

“渡假?简直荒唐。他把我们的国家搅得一团乱,那么多士兵和百姓枉死,他竟然用一句渡假就把这一切打发了。该死的,林少穆!”

“大总统,您请吩咐。”

“立即给我查,查到织田亚夫到底在哪里!”

“是。”

林少穆刚刚走到大门前,一个通讯员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总统,不好了,华中来报,屠云开战了!”

开封被攻陷,泸城被空袭,屠云宣战!

织田亚夫,这就是你洒下的大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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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滴新文《萌婚,少将猛如虎》求包养:

精彩简介【姑娘不是灰】

婚后,小三踢馆,“就凭你这脸蛋身材,身家底子,还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种,哪配上得东子?!”

当晚,“老婆,那女人已经没脸蛋没身材没得混了。今晚……”

被子、女娃(充气的)砸出来。

“自便,或自一慰,随你!”“

男人仰天长啸,悔不当初。谁料不久后……

无财无势的灰姑娘,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装饰设计师,创造了自己的事业王国。

无父无母的小孤女,成为京中豪门世家的第一继承人,真正的名媛贵女。

49-50

帝国奢爱 49.无法逃避的选择

美国,旧金山。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新婚夫妻和家人们一起游览了旧金山的不少美景。

抽离了国家和民族的敏感性,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正大光明地一起进出,吃饭,同行,聊天,欢笑,再也不用在意外人的眼光,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愉快和喜好。

轻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意,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亚夫帅迷死人的俊脸,近在咫尺,温柔地凝望着她,或者仍在沉睡中,放松的模样,添了几分少见的孩子气。

每当这时候,心里就会变得格外的柔软,温暖。

也会忍不住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就这样简单的,傻傻的,直到永远。

在我们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岁月总是特别残忍,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仿佛一眨眼,就消失掉了。

似乎彼此都知道,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都忍不住争分夺秒地抓住岁月。

所以,早晨总是特别的难熬,又特别地令人期待。

“唔,亚夫,昨晚已经做了三次了,你还……哦,痛啦……”

“宝宝,我刚才做梦,送子娘娘叫咱们好好做人,小宝宝就会回家了。”

她骂了句当地人的方言,他仿佛更受了刺激,一下猛动。

巨大的铜制大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她惊得失声尖叫,又突然用拳头捣住嘴。

隔壁。

被惊醒的老夫妻,岳父大人忍不住埋怨,岳母大人笑斥丈夫当年那劲头儿也不比女婿差。

无奈听到叫声过于夸张,受不了的老夫妻不得不主动换了房间。

报怨,“这老外的房子怎么都全是木头,这以后要是生了孩子,还这样,多丢人啊!”

三娘说,“你说什么傻话。之前咱们参加隔壁约翰家小约克的生日派对时,我就观察过,他们夫妻的房间在一头,孩子们的房间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书房和空中花园,根本不碍事儿。”

轩辕瑞德说,“可亚夫买的这幢洋楼,房间怎么挨在一起?未来不是很不方便嘛!”

三娘又瞪了眼丈夫的土老帽,“你没听亚夫说,这洋楼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还没有进行改建。以后他们要是住这里,带孩子了,肯定会先改好。”

“嗯,我也觉得这房子必须改改。不像咱们家的大宅,都各是各的院落。不过,我觉得小孩子住在楼上,好像不太安全哪,要是不小心……”

在老夫妻聊着怎么改建房子时,隔壁的隔壁,动静已经又转换了方向,又惊醒了无辜的邻居,纷纷辗转房间,在走廊上相遇时,面对面苦笑。

“宝贝儿,叫出来。”

“不,不要啦,爹,爹和,和娘,都在……在隔壁啦!”

他突然哼哼地笑起来,“那才够刺激!”

她捶他一记,“你坏死了。人家就不,哦……”

他故意俯身用舌头撬开她的唇,哄着骗着,搔着她,让她克制不住,越叫越大声。

墙板都发出撞击声,那声音真是很夸张的,就是过了好些年,让轻悠回想起新婚时的疯狂,都忍不住脸红。

“亚夫,你别,别……太响了啦!”

“我喜欢!”

与此同时……

锦纭揉着眼,抱着小九出来,“哥,你怎么也起来了,昨晚你不是喝了很多酒嘛!”

锦业揉着太阳穴骂,“还用问。你也是被那两个肆无忌惮的家伙给吵醒的吧?靠,这两个怎么天天早上都这么折腾,还是不是人啊,不怕肾亏啊——”

后两句故意扬大了声叫,哪知道得来的是更夸张的尖叫和撞击声。

兄妹俩顿时青了脸色,纷纷堵着耳朵抱着枕头被子往走廊另一头两间房跑。

“啊,四哥,你,你干嘛跑来跟人家挤啊!”小八大叫。

“六姐姐,我们是不是和四哥哥玩躲猫猫呀?”

锦业心恨,真他妈受不了,回头爷们也得找个女人了,再这样下去,肾亏的就是他了!

锦纭心想,不知道那位水兵哥哥是不是也有这么强?想得她眉眼弯弯,春心荡漾。某日聚会时,不小心瞄见了别人性感的胸膛,和金色毛毛。顿时小脸红得像烧红的烙铁,惹来小妹妹无知的发问。

另一头。

“亚夫,够了啦,哦……”

“不够,小小宝一天不报到,咱们都不能,松懈。”

一个翻转,又一个全新刺激的体位诞生了。

然而,不久之后轻悠的月事就来了,夫妻俩的造人之路,仍然任重道远。

……

在早晨的脸红惊扰之后,轻悠下楼时,母亲和姐姐已经和黑人嬷嬷们一起,做好了中西合璧的早餐,看到厨房里的人比手划脚加不中不西的语言交流,轻悠觉得有趣极了。

不过,她的出现,还是会惹来几句调侃。

特别是黑人嬷嬷格外开放,明明住的楼下,也因为听到男女主人每天早上的激情交流,而热心地询问其心得。

在得知夫妻两已经努力造人几个月都没成功,更积极地传授自己已经生了五个孩子的丰富经验。

“不不不,亲爱的悠,这种事儿不能急于求成。”

“那要怎么做,比较容易受孕呀?”

三娘红着脸传授自己的经验,“娘是一次就中了。那次,娘是在下面……”

黑人嬷嬷说,“不能为了刺激,老是更换体位,必须得专心一意地,特别是高潮阶段……”

还是黄花大姑娘的锦纭听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提疑,“姐,哪种姿势,第一次比较不会那么痛啊?”

轻悠捅了姐姐一下,“讨厌啦!我怎么知道,开始的时候,他都很粗鲁,痛死我了,还看了好多次医生。”

黑人嬷嬷摊手,表示听不懂。轻悠红着脸解释,立即得到更多个“no”。

三个女人嘀嘀咕咕地讨论个不停,浑然不知男人们已经下楼来了。

抚着肚皮刚要扬声叫的锦业,一下听到妹妹的询问,立即掐了声儿,帖墙角偷听“女人感受”,由于除了黑人嬷嬷不懂英文需要轻悠翻译一下,其他人都听得懂,听得他叫一个津津有味儿。

突然,一只手重重拍上他肩头,吓得他差点儿叫出声,一把吃了自己的拳头,要捂对方的嘴。

“嘘,好东西,听!”

“这有什么好听的,你无不无聊。”亚夫皱眉。

“怎么不好听?只有女人在八褂的时候,才能知道她们对你能力的真实感受。”锦业抛了一副“你真不了解女人”的眼神儿。

“凭我的能力,完全不需要。”亚夫一贯自得。

“切,你小子别自以为是。刚才我就听到小妹说你太花俏,不实靠。乌拉就说了,你这样做是自己爽了,但是小妹的感觉就不怎么爽了,不信,你听……”

于是两个男人一边听女人们的“真心话”,一边交流起“心得”。

“亚夫,你小子当年可真够坏的啊!”

“咳,四哥,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个处男!”

“那又怎么样,你当年靠我小妹破掉,哥们儿也要找个好女人一次搞定。”

亚夫立即扔去一个十分怀疑的眼神儿。

锦业红着脸皮挥拳头表示绝不输人。

恰时一声低咳声从两人身后响起,儿子女婿齐回头,差点叫出一声“爸”,就被轩辕瑞德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扭曲了脸。

锦业眉毛直跳,“爹,难不成您还想给咱们添的小十儿?”

“去!混说什么,许你们听得,就不许我听了!”

锦业抱着脚闪到了一边。

亚夫尴尬得俊脸都僵住了,想要走掉。

黑人嬷嬷正说得口沫横飞,轻悠翻译得脸红耳赤。

“呃,最,最好是保持一个女下体,体位……频率就是这个,”黑人嬷嬷居然一边啊啊叫着,一边前后摆动翘得能放上一杯咖啡的丰臀,前后摆动,“就这个节奏,乌拉,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我怕……”

“这样,才爽——”乌拉大叫一声强调。

女人们突然定住了表情,目光全凝在了厨房门口,跟那三个男人大眼瞪上了小眼儿。

双方同时“啊”了一声。

“咳,我是下楼来拿报纸的。”轩辕瑞德第一个扭头就走,借口拙得根本没人相信,这时候报纸还没到呢。

“小九闹着要水喝。”锦业拿了水就往楼上窜。

哪知道一下就撞上两个蹲在楼角偷窥的小萝卜头儿,立即惹来一顿臭骂。

“小八,谁准你带着妹妹在这里偷听的!”

“爹,四哥,你们都能看,为什么我就不能看呀!再说了,小九就是听了也不懂,有什么关系。”

“不行,给我回屋去,默写《道德经》一百遍。”

轩辕瑞德吼着小儿女就跑了回去。

锦业扒着脑袋嘀咕,“爹有什么好装的,说说罢了,哪里像你都生了九个还不好意思。人家乌拉都没什么不好意思,亚国人哪,就是假讪!”

“and,you?”

黑人嬷嬷问一直不吭声儿的亚夫。

亚夫上前拉过轻悠就走,只丢下了一句英文,轻悠娇羞地嚷嚷。

留下的三娘和锦纭同时问黑人嬷嬷,他们说的是什么。

黑人嬷嬷哈哈大笑着,又摆了摆丰臀,顿时让母女两尴尬得调头就走。

……

在尴尬脸红的早餐后,轻悠和锦纭带着弟妹,骑着三座自行车,从别人家的大农场,一直逛到城里的时髦商店,拍照留念,购买礼物,还交上了不少朋友。

期间,那位洋帅哥一直殷情地陪伴在锦纭身边,两人的情感有逐渐升温的可能。

私下里,轻悠问起姐姐是不是也想来个异国联姻,开始锦纭还直说妹妹瞎闹,到后来,某晚和男人们一起到镇上酒吧喝酒时,不小心被人调戏时打了一架后,锦纭看洋帅哥的眼神儿就变了。

三娘说,“要是给二娘知道,咱们家大概又会来一场革命。”

锦纭说,“革命就革命。连小七儿都革命成功了,姐姐我怎么能输给妹妹呢!”

轻悠抱着小九儿直笑。

这一日,野田澈趁着亚夫送两个爹去唐人街会友,终于送出了自己的礼物。

“咦,你们这么快就要离开了?那亚夫……”

“亚夫他是大头目,想玩多久都成,哪像我们这些小兵,只有被人使唤的命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当年……”

野田澈趁机编派了亚夫一大堆不是。

轻悠越听越惊讶。

野田澈看着小女人红润的小脸,微张着红红的小嘴儿,心头砰咚砰咚乱跳。没人知道他自从四年前被某人骑自行车撞到后,就开始改邪归正,没再乱搞男女关系,当起了好男人。

只可惜……

“那个,现在你和亚夫都结婚,就算是咱们的弟妹了。以后我就叫你宝宝吧!”

“呃,这个……”

“诺,这个礼物是我早……随便买的,不怎么值钱,你别嫌弃啊!”

“哦,谢谢你,阿澈哥。”

“叫我阿澈就好了。”

接过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礼物盒子时,大手一不小心碰到了小手,立马臊得男人红了脸,尴尬得说话直结巴。

轻悠突然觉得这位据说是东晁帝国最出色的空军准将,像个少年郎似的可爱,噗嗤一声笑出来。

野田澈顿时心神荡漾,有些遗憾,却终是放了心。

一句到嘴的话,还是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我喜欢你。

所以,更希望喜欢的人儿能真正幸福美满,不要再有当年那样的遗憾发生。

“轩辕轻悠,你和亚夫,一定要幸福。”

“谢谢你,阿澈。”

野田澈听到了汽车引擎声,知道不得不结束这短暂却难得的单独交流了。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轻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亚夫是绝对爱你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

轻悠有些不解,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们的提醒。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嫁夫随夫,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选择了他就不会后悔。我相信他,我爱他!”

野田澈重重点了点头,在亚夫发现他们走来时,故意突然伸手抱了抱轻悠,朝亚夫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织田亚夫暗暗磨着牙,走近前时,一把勾住了野田澈的脖子,笑道,“阿澈,我和锦业商量好了,给你和清木阿康办个隆送的欢送会。祝你们,一路顺风!”

轻悠看着两男人一来一往,明刀暗枪地走掉。

回头打开盒子,霍然发现,竟然是一双荷兰木鞋。

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抚了抚已经明显有些岁月痕迹的木鞋,暗暗叹息。最终,这双木鞋被放进了行礼箱里。

有些感情,说不出口,却值得永久珍藏,铭刻在心,感谢在那一年那一夏,那一天的阳光里,能与你相遇。

……

相对年轻人喜好热闹新奇,追求浪漫刺激,长辈们更怀旧,常坐着汽车常来往于唐人街,和百年前就到旧金山开山拓土的老华侨们交流。

“轩辕老弟,说真的,上回瞧你女儿结婚敬酒时穿的那套料子,真是漂亮极了。下来后,好多人都跟我打听在哪里买得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就是蜀锦第一坊啊!这真是缘份哪!”

原来,这位老华侨是专门做洋布生意的,之前一直在几个洲之间倒卖洋布,这会跟轩辕瑞德认识后,两人一来一往谈起了出口布配的生意。

“之前,我都是跟华南的几个苏绣大户进货,蜀锦找的是这几年在华南做得不错的林家锦笙坊。不过最近锦不知道林家是出了什么事儿,货源都断了两三个月了。”

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一听,心下一个咯噔。兄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神色。

轩辕瑞德就说了,“不瞒华哥你说,我们天锦坊跟锦笙坊本是同乡,不过之前因为一些不开心的事,已经互不往来了。如果华老你有兴趣,我把家里所有的新旧布料都拿来给你瞧瞧,要是你看得上眼,只要咱们家做得出来,就以绝对优于锦笙坊的价格拿给你。”

这位姓华的侨民也是极有眼色的老江湖了,听出轩辕瑞德的意思后,立即热情地答应下来,紧赶着时间就想看布。

恰时,轻悠和锦纭带着弟妹们到餐馆和长辈们碰头聚餐,听说了这事儿后,锦业立马连饭也不吃了,就回小洋楼去拿布样。

这桩生意当然是水到渠成谈成功了。

事后,华先生似乎是又打听到轩辕家更多的事儿,热情地邀请其到家中吃饭,还介绍了同样未婚的儿女互相认识做朋友。

闲谈时,甚至问起轩辕瑞德有没有兴趣移民到美国另起炉灶。

“其实,我是刚听说咱们亚国又起了大战祸,似乎那个刚成立的国民政府都有些危险了。你们天锦坊虽然就在政府的首府,还挺安全,不过这一打仗,就是咱们老百姓遭殃。”

轩辕家人都是一惊,“亚国又打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真的假的?我们离开时还好好的呀!”

华先生也弄不太清楚,“我只听说,开封府好像是被东洋人攻占了。而华中的哪个军阀又跟国民政府干上了。国民政府现在两方受敌,危险得很哪!”

众人心头都是一沉,不由都看了亚夫一眼。

亚夫正给轻悠盛汤,对这一切都置若枉闻,不置一词。

轻悠筷子上的**肉掉回了碗里,心已沉了下去。

开封府是国民政府防御北方傀儡政权的最大军事重镇,当年北伐时拿下开封府,国民政府上下欢腾,同时也为姜啸霖奠定了更扎时的民意基础。

华中的军阀,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屠云。

轻悠心里乱得不行,却什么都没说,更没问。

一时间,轩辕家人心下都百味杂陈。

锦业立即将话题引回了移民建厂的事儿上。

华先生立即笑了,“虽说旧金山这里的人种多,不过由于是美国最早、种族最多的移民城市,情况比起纽约的五大湖那片可好多了。这里的种族械斗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咱们唐人街有大圈帮的乔佬罩着,做生意都不用担心。改天,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认识。

在这里,只要有钱,讲诚信,要做成事儿也不难。尤其是最近,美国政府发布了一套新的法令,吸引了不少人到这里政治避难,还有不少拥有专业技术的科学家,思想家。既然你们说锦笙坊都能把凤凰锦申请成专利,明天我就托朋友帮你们打听一下,能不能在这里把麒麟锦申请专利了。要是能成,到时候你们移民过来,在移民局那里就很好办了。”

轩辕瑞德还在考虑,轩辕清华也想再细问几个问题。

锦纭却激动地握住了轻悠的手,大眼直放光,说,“小七儿,回头我得把英文好好学学了。你得帮我啊!”

轻悠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离开华先生家时,亚夫突然对轩辕瑞德说,“爹,如果你们喜欢这里,我在这里有产业,不需要借助麒麟锦的专利权,也可以立即移民到此。那幢洋楼周围的地我已经买下了,要建亚国式的四合院也完全没问题。”

说这话时,亚夫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轩辕清华,轩辕清华心下很清楚儿子的想法,说,“大哥,既然亚夫有这么方便的办法,咱们可以先考虑考虑,回头问问其他人的想法。”

但他并没有直接劝说,又转了话题问亚夫是否了解那位大圈帮乔老大的情况和为人。

轩辕瑞德一直压着眉头,没有表态。

轻悠觉得不安,借机拉开了亚夫。

锦业却对移民的事非常感兴趣,滔滔不绝地把最近四处活动交友淘来的情报,全倒了出来。

三娘看出丈夫心下的矛盾,便也没多说什么,直到回到小洋楼,便早早称累回了房。

……

门一关上,轻悠就问,“亚夫,亚国发生了什么?”

亚夫神色如常,说,“亚国一直都在战乱。林家的事,你该知道是为什么。”

轻悠微微一愕,“林家的事,我不想谈。我只想知道,亚国现在怎么了?华先生说……”

亚夫截断话,“轻悠,你要相信一个外人说,不相信我?而且这个外人是个商人,他正积极地渴望从轩辕家人身上捞到更大的利益好处,你明白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考量和偏向么?”

轻悠又是一窒。

她知道男人说的没错,有时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会在某些事上加入自己的主观看法和情感偏向,有时候跟事实真相会有极大出入,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谎言。

也许,事实并不像华先生所说的那么严重。

可是,“亚夫,你告诉我,你知道亚国发生了什么,对不对?开封府被攻陷,那是你下的军令么?还是你……”

她捏紧了拳头,后面话终是卡在了喉口。

面对他极深极亮的眼眸,心里早乱成了一团乱麻,不知所矣。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第一次在新婚后出现。

轻悠心里很慌,很乱,想说什么,却又怕说错伤了彼此感情。

最终,便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深深地看着男人。

良久,男人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哄道,“宝宝,爹的病情还没有完全稳定,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帮我照顾他么?”

她心头突然坠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

故意转移会引起争执的话题吧!

一直都知道,男人很聪明,如果他想隐瞒她的话,也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他没那么做……

良久,她才放松了身子,任他抱上了床。

回答,“我,不知道。”

他似乎无所谓,“没关系,咱们的蜜月还有时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舍不得,就先跟娘他们回亚国。等你帮你娘你哥他们做好了国民政府飞行服的订单,天锦坊的根基更稳了,再来也不迟。”

她看着他笑了笑,目光温柔如初。

“也许到那时候,咱们小小宝就来了。在这里待产,我也能放心。”

她终于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心口,听到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那股莫名的重压,又慢慢消散掉了。

“嫁**随**,嫁羊就随羊了。老公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真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对视,眼底多了分戏谑之色。

“当然是真的。我们亚国女人可不比你们东晁女人差,嫁夫从夫嘛!”

他笑出了声,抱着她一翻身,就重重压了上来。

她低叫一声,被他以吻封缄。

“宝宝,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

“亚夫……”

高潮时,他深深地看着她,在她耳边吟出一句深而重的诺言。

她只能无力地紧紧抱住他,瞬间明白了心里最深处那永远也无法逃避的选择,心甘情愿,为他坠入地狱。

……

与此同时,在父母房里也正进行了同样的交流。

轩辕瑞德接过了妻子送上的温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睡前总是喜欢喝一杯温水,但是抱在手上许久,水都凉了,却一口没喝。

三娘出来时,看到丈夫对着那一箱子布料样本发呆,心下微微一叹。

上前接过了丈夫手中的凉水,并排坐好,说,“如果舍不得,就不要强求自己。我想,孩子们都能理解的。”

轩辕瑞德叹息一声,抚着箱子里各式各样的布料,眼底掬着对故土家乡的浓浓不舍之情,“秀秀,再不舍,必须下决定的时候,就必须选择。咱们主动选择,总比老被人逼着走好吧?”

秀娘拿过了箱子里的一块布料,摊在掌中,亦是不舍,“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不到那个时候,人就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是吗?”

轩辕瑞德突然身子一震,看着妻子,“秀秀,你心里还怪我当年太懦弱,没有主动保护你和轻悠,对不对?”

秀娘却笑了,“不是我还在意,其实是你心里还在意,还放不下。你瞧,我说的只是亚夫和轻悠的事,你就想到那里去了,像个刺猬似的紧张得不得了。”

拿过丈夫手里的料子,一起放进了箱子,然后将大箱子重重扣上了。

才转身说,“你瞧,之前亚夫派人来通知咱们出发去美国,你第一个叫的是把女儿的婚服带上,第二个叫的就是把家里的布料样品都带上。在你心里,女儿和天锦坊都一样重要,你谁都不想放弃,越贪心,就越发愁。”

手抚上男人一直紧皱的眉头,无奈地叹气。

人的心就像个口袋,什么都不装时叫心灵,宛如孩子,轻松干净,一旦事情装得太多就变成了心事,沉了,重了,烦恼就多了,还会迷失自我,矛盾纠结。

放不下,就必须失去。

轩辕瑞德听后,沉沉一叹。

“我想,如果我们移民到国外,也能做天锦坊,也能把咱们的麒麟锦发扬光大,让洋人们也夸赞,也算对得起轩辕族的列祖列宗了。而宝宝和亚夫他们……也不会老是为我们处处受制,不敢光明正在地在一起,还要因为那些莫虚有的流言绯语受委屈,连夫妻的身份也不敢公开,回去还得偷偷摸摸的……就连清华也……小弟他也渴望能正大光明地跟儿子在一起,可他为了顾及我们,现在亚夫当着面还是叫他小叔,我听着实在是……”

声音突然嘶哑下去。

女人握住丈夫的手,轻声安慰。

这一夜,所有人都失眠了。

……

然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所有的假设和构想都在一个跨国电报发来时,全部打停。

“妈的,林家的人又他妈兴风作浪了。”

“怎么回事?”

锦业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就拿回了一纸电报。

这时,大家才知道,锦业喜好新鲜事物,凭着好学肯学爱交朋友又胆大心细,认识了不少当地的洋老外和华侨,在到旧金山的第三天就给家里发了一个越洋电报。

当时锦业也没想到家里人真的能收到,这收到回报时也着实惊喜了一把。虽然很贵,但现在也不缺钱,这一来二去的就通了几次报。

不想在到美国的第十日,家里就传来了紧急消息。

“林家的周转资金链出了问题,林仲森那老贼心里不甘,借着在咱们天锦坊安插的眼线盗了坊子里的麒麟锦,就说咱们盗用他们的专利,要告我们。他们有林少穆在政府的关系,法院已经受理了这起案件,说十天之内就要开庭审判!”

话一落,轩辕家所有人纷纷叫骂出声。

轩辕瑞德拧眉沉思,不由看了轩辕清华一眼,轩辕清华立即劝说兄长回国主持天锦坊,还说秀娘是麒麟锦的权威,打官司必须有她在场,才能保住麒麟锦。

轩辕瑞德心头更为内疚,突然起身拉着轩辕清华离开了。

轻悠看着父亲和小叔的举动,又看了看亚夫,亚夫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不会有事,一般有我”。

她当然相信,有男人在,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是心里仍免不了紧张,同时也紧张着长辈们的决定。

这时候,锦纭无奈地叹息,“唉,这个林家真是阴魂不散。要不是真怕作孽遭天遣,我说,七妹夫,你能不能动作你的权利,直接把林家赶回芙蓉城老家,别让他们再出来兴风作浪啦!”

锦业立即斥喝妹妹,“说什么傻话。亚夫又不是皇帝,沪城还靠着应天府,林家还有一个林少穆在,哪能说动就动。你别在这儿异想天开,火上浇油了。”

锦纭不满地嘀咕了两句,便住嘴了。

轩辕家两兄弟很快就回来了,轩辕清华脸上仍带着在,轩辕瑞德却是一脸无奈的叹息状,最后看了眼儿女,又重振精神,宣布,“咱们明天就回亚国,跟林家打官司!”

众人一致称好,开始商量起如何打专利官司。

锦业便说自己已经咨询过当地的律师朋友,众人情神大振,摩拳擦掌再斗林家。

……

与此同时,亚国,应天府林家别菀。

林雪忆心急火燎地从沪城赶回,看到林少穆在家中,急喝,“表哥,你为什么还要帮二叔打专利权官司,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应天的局势有多紧张吗?你天天跟着大总统,东晁帝军的脚步已经快开到淮河了。”

林少穆拧着眉头,“你以为我想吗?我怎么知道你们居然还在天锦坊安插了人,去偷别人的东西。爹他一心想报复轩辕家,根本不听我的话,私下里就找上了政府里的人。要是我的人还好,马上就给他挡回来。偏偏对方是丁家的人,丁家现在正愁扳不倒大总统的声誉,还不赶紧逮着你们送上门的机会。”

林雪忆一听,身子都差点儿移不住地打了个趔趄。

之前申请专利权时,专利局长是姜家的人,也知道林家和向家的关系,为了讨好上司,办事儿也利索。

这次林仲森被丁家的人撞上,丁家当然会借机大做文章,让林家和轩辕家又来场狗咬狗,趁机炒事儿。

林家打赢了,丁家可以借向家的喙头攻击姜家。可若是轩辕家打赢了官司,也可以借姜恺之和轻悠的关系趁机炒作姜家徇私舞弊。

总之,只要闹起事儿来,就少不得往姜啸霖的头上泼脏水,降低其民意支持率。

林少穆比林雪忆更郁闷。

林雪忆此时恨不能将林仲森给碎尸万断了,她付出了那么多,甚至连自己的尊严和最宝贵的身体都出卖了,为了挽回林家的家业,却又败在自家人手上。

现在东晁帝军的进攻势头那么猛,她好不容易刚交了一批单子给东晁,对方非常满意,还说会帮他们在织田亚夫面前美言几句,化干戈为玉帛。以当前的情势,东晁需要更多的后勤支援,要是林家能做得更好,说不定,能走出另一片天。

这仇报不报已经不在首先,关系是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可现在,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突然,林仲森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听到兄妹两人话,就喝声大骂起来,拿起手边的花瓶就朝两人砸了过去。

哐啷一声,花瓶碎裂,飞溅的瓷片割伤了林少穆的脸,同时也让林雪忆在躲让时,绊倒在地,身子撞上了木几,顿时痛得差点儿休克。

“雪儿,你,你的腿在流血,你伤到哪了?”

林少穆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父亲强行押回了房间,回来看到林雪忆还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雪,下身一片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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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简介【充满jq的夫妻生活】

卫东侯:我要严正申明——我不是回头草,我是回锅肉!

乔语环:抱歉,我是素食主义者!

卫东侯:老婆,只吃草,不利于夫妻和谐生活。

乔语环:我不想跟一头禽兽待在一起。

卫东侯:难道你宁愿跟禽兽不如的人在一起?

乔语环:……

从此,为了过上和谐的夫妻生活,卫少将成了空中飞人、水中海豹、山中老牛、沙漠骆驼。——具体细节,请看书内分解。

帝国奢爱 50.做个好老婆1-事实胜于雄辩

一万米的高空,没有太阳,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深蓝,机窗外的不远处,似乎偶有青电闪过,雷鸣声隐隐传来。

轻悠被亚夫搂在怀里,周围的人都睡着了,她却一直失眠。

收到那个电报后,家人用了半天时间打包行礼,和亲友们道别,第二天就启程了。

反应最大的还是两个小萝卜头。

小九儿又哭又闹不回家,说要留下来穿漂亮的公主裙,做美美的淑女。在这个时期的旧金山,女性衣着比起工业更为发达的美国东部城市,似乎要晚上几年,还有不少人穿着20世纪初流行的公主式蓬蓬裙。

为此,三娘抱着小家伙儿哄了又哄,带她又买了数套漂亮裙子,玩具,才哄着小家伙忆起家中的母亲,乖乖跟着上了路。

小八很想留下来学英文美语,这一次出国,让他大开眼界,对于周游世界积累阅历的计划,恨不能立马实施,就跟父亲提议想提前开始他的留学计划,还央求轻悠和亚夫帮忙说项。

可惜家中有难,他这个小小男子汉最终也只能隐忍心性,收拾行礼跟家人一起回家。

锦纭的反应也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离开前晚,锦纭被洋帅哥约出去,许久都没回来,轩辕瑞德担心女儿受美国过于open的风俗影响,僭越礼教,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忙叫锦业去找人。

还没出门,洋帅哥就把锦纭送回来了。锦纭的样子还算好,不这眼睛明显哭得红肿,看着洋帅哥的目光又变了几变。

让人惊奇的是第二天不少人为他们家送行时,洋帅哥开车跑在第一,又是帮忙搬箱子,又时不时跟锦纭隅隅私语,两人语言有一半以上都无法沟通,可那四目胶着,含情脉脉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确定了,轩辕家的小六真的恋爱了。

而且,这一次是动真格的。

在送他们上飞机时,洋帅哥一鸣惊人,说了一句汉语:

“纭纭,我马上就去亚国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马克,我会等你的。”

“纭纭,我爱你!”

“马克,i一love一u,too。”

这一对儿当众亲吻,可把以六姥爷为首的几个老家伙给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儿七孔流血。

轩辕瑞德虽然脸色不虞,却没有出面喝止。

他握着轩辕清华的手,眼波微闪道,“小弟,咱们回去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再来看你。也许……”

轩辕清华立即截断了兄长的话,“哥,你不用担心。我爹和六叔还在这儿,我那些侄儿们也很出息,他们会照顾好我们。你回去好好护着咱们轩辕一族的根,咱们在异国他乡,心里也有个想念,也踏实。”

五姥爷和六姥爷带着自己的儿孙能在旧金山扎下根,也的确少不了亚夫的帮忙。不过,他们自己也很争气,在经历家乡的那场举族逃亡的大变动后,到美国适应社会的速度比众人想像的都快。

轩辕瑞德心里仍是过意不去,看看轻悠和亚夫,又说,“小弟,你放心,我,我会把亚夫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轩辕清华目光一睁时,被兄长重重抱住,两人同时哽咽了声音。

这哭调一旦起头,就有些不受控地蔓延开来。

轻悠心里觉得自己太不孝,又要留下小叔一人,无法承欢膝下,抱着轩辕清华又自责了一遍,并说只要家里事一完,就飞来美国陪小叔。

恰时,亚夫说了一句,“只你一人来,小叔恐怕不会答应。”

众人疑惑。

亚夫唇角一弯,整个气氛似乎就回暖了。

“必须完成你的第一任务,带上小小宝,才能来。”

众人大悟,瞬即笑了,揪着轻悠“早生贵子”地打趣儿,送行的气氛终于好了起来。

那时候,华老带着儿女们也来送行,还带上了那位传说的唐人街老大乔佬大的一位心腹堂主一起前来,给轩辕家人送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并殷情表示会帮忙照应轩辕清华等人。还送上了麒麟锦的订金,表示两家的合作关系跑不掉了。

一场跨国旅行,轩辕家大开眼界的同时,即饱饮了亲情的温暖,又收获了难能可贵的国际友情,更为家族事业的开拓发展,打下了初步基础。

那时,锦业攀上亚夫的肩头,半真半假地打趣说,“小子,你够能啊!这一趟,把咱家所有人都算计到了。估计要不了五年,咱家的事业重心都会逐步移出亚国,到时候我们要是移民,你小子就得全权负责!”

亚夫淡笑不语。

锦业已经心如明镜,亚夫这一招以情动之的手段,比起用事实真相说话,拿现实残酷压力做推动力,更容易撬动老一辈人的心。也许用不了五年,只要亚国那一直持衡的几大势力一打起来,莫说做生意会有多难,生存恐怕都会成为问题。

而且,现在轻悠又嫁给了敌国的亲王为妻,以他们轩辕家上下一心的情况,谁都不想让家人为难。

而对于助家人们重新过上好日子的最大功臣——轻悠,大家更会一力回护包庇。

移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此一途,不久的将来,势在必行。

织田亚夫正是这一情感发酵的第一推手,故而此行除了大娘一家未来,其他几房的都是孩子们跟来了。孩子是一个家族最大的希望,若是真打起仗来,为了孩子,父母长辈们就是再舍不得家乡美,也会割舍下这份乡情,为更好的生存机会而远涉重洋。

就像那位老华侨华先生的祖辈一样。

真正的家,不在于形式地域,而在于人心。

后来,亚夫对锦业说,“我在全世界都有产业,你们想移民到任何国家,都不成问题。但不管去哪里,你都必须把轩辕家的所有人照顾好,让轻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跟着我。”

锦业不得不为这个男人强悍而霸道的爱,再次震撼无语。

同时,也不得不对织田亚夫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

回程路上,飞机再在夏威夷群岛加油时,轩辕家人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欣赏那一片美得像天堂的大海。

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油一加满便离开了。

那时,织田亚夫抽空给驻守在当地的人打了个电话,没有人知道,也就是这一通平平常常,像是在交待家庭锁事的电话内容,仅三分钟不到,一轮应天府的空中轰炸计划被临时搁置。

且,轩辕锦业也在岛上收到了自己心腹下属拍来的紧急电报,称家里货物即将告謦,新的庞大订单已下,剩余货物不足以支撑其十分之一。

轻悠一路和父母商量着打专利权官司的事,便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这个不大不上的问题在飞机降落在沪城的机场,重新踏上亚国土地时,终于浮出水面。

“老爷,夫人,小姐,姑父,你们总算回来了。”

一下机,轩辕家的老管就候在梅赛德斯轿车前,朝众人深深一个鞠躬,几个小厮立即上前帮忙搬运行礼。

就在旁边不足五米处,也同样停放着一辆形式低调的黑色轿车,车前阵仗却让轩辕家刚刚因回到祖国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南云卫身着黑色将服,给织田亚夫行了个有力的军礼。他身后两排列队的士兵,荷枪实弹,军容肃穆。放眼望去,后方两百米处停驻着至少一个营的军队,装甲车,越野车,严阵以待。让众人立即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爹,娘,你们旅途劳累了。这汽车虽好,但还是不如火车舒服。我已经包了两个专列,你们要现在就回应天的话,时间刚好。”

织田亚夫这时笑得十分温煦,好像他们还在夏威夷,美国旧金山一样。

众人方回神,心头的不安似乎也被这无远弗届的笑容给打散了。

轩辕瑞德自然是归心似箭,见长子专门派了老管家来接他们,必是家中情况紧急,也不再客气,接受了亚夫的好意,让人将行礼都送去了火车站。

话别时,轩辕瑞德看着织田亚夫的目光,比以往都温和了许多。

“亚夫,我的宝宝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给我看好她了。要是她有什么不听话的,你尽管骂,别客气。只要别让她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就行了。”

轻悠窘地脸红,嚷嚷着反驳,就被父亲给瞪了。

家人们都动身要上车时,轻悠抱着小九儿,也自动自发地要往车上坐,突然被锦业挡住了。

“小七儿,你干嘛?”

“上车啊!四哥,你傻啦,快让让。”

锦纭噗嗤一下就笑了,“小七儿,你现在都是人家老婆了,还跟咱们走啊!”

伸手指了指站在两步后,刚刚被岳父叮吃,立马就被老婆“抛弃”掉的某人老公,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轩辕瑞德立即斥了女儿一句,“发什么傻,快放下你九妹,回你相公那去。”

小九儿立即抱着轻悠,叫嚷着“不要不要,我要七姐姐”,一时弄得整车人都哭笑不得。

轻悠哄了小九儿几句,承诺说三天后就“回家”,才回到亚夫身边。

“亚夫,对不起,我一时忘了嘛!看大家都要高高兴兴回家,我……”

织田亚夫脸色有些沉,双手负背,也没拉她,看着岳父岳父小姨舅子们离开,抬手挥了挥。

汽车一消失,收手就给了女人一个脑门叩。

“哎,好痛。你干嘛打人家!”

“笨蛋!”

男人绷着俊脸,走向自己的军队。

女人小跑步才追得上男人的大步伐,边跑边嚷嚷,“真是的,人家只是一时没有做好身份转换的思想准备,习惯了嘛!以后就不会了啦,有什么好气的。小气鬼!”

男人行到那辆黑色轿车前,南云卫躬身行礼,说了句“祝元帅新婚快乐”,便让人拿出了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送到轻悠面前,说“请元帅夫人笑纳”。

轻悠愣了一下,便高兴地接过了礼物,说了声“谢谢”。

跟着就要坐进已经打开的车。

“啊,织田亚夫,你干嘛啦!”

哪知后衣领突然被男人提住,害她没能顺利坐进车里,还发出一声鸭子似的怪叫,丢脸丢到家了,周围的警卫员一个个嘴角抽得厉害。

她转身拍掉男人的大手,怒目相瞪。

织田亚夫不以为意地欣赏新鲜出炉的小刺猬,一边淡淡地说,“这是南云的车,我们的车在那边。”

“那你不会说啊,干嘛动手动脚。大庭广众的,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讨厌!”

这会儿,她也没心情招呼他了,扭身就往后面那一个营走去,脚步踏得又重又沉,边走边嘀咕着“得到了就不珍惜了”、“臭男人就知道装酷装闷骚”、“太可恶了,在别人面前连面子也不给人留”、“小气鬼”、“小**肚肠”……

小女人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男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她冲得太快,没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也因为她此时撒气的可爱模样,消散而空,唇角勾上一抹性感的笑容,让周围的警卫们都看傻了眼。

亲王殿下笑了耶!

这不是冷笑,嘲笑,或皮笑肉不笑,是真正的打从心里能让人觉得温暖愉快的笑容。

进了装甲车,轻悠故意扭身不理睬男人,打开了刚得到的礼物。

没想到,装帧精美的木盒子里,是一套泛着淡淡香味的沉香木浴室七件套,木梳,木瓢,木刷,木槌,木棒……

她奇怪,“怎么还有木槌呢?这干嘛的?”

男人突然接了腔,“用来按摩的。”

她瞄过去一眼,发现男人手上又是一叠文件,秘书一看她瞄过来,殷情地点头笑笑,手上还抱着一大箱子。

不知为何,心突然就软了。

然后,她就在箱底发现了一张使用说明。果然,里面有好几件都是可以做摩擦用,甚至还附上了穴位图,有几个穴位被特意标红。

轻悠看了半晌,突然意识到南云卫送这礼物的用心良苦。

原来,那几个穴位都是织田亚夫平日时常会劳累到的地方,譬如肩、颈、脖子等处,还有手腕,腰,腿等等。

她默了一默,听到男人吩咐要把文件都带回别墅去,所有会议也都压下一日,同时更为她调出了三天后的回门日,心里的那一点儿小小不满就彻底消失了。

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像父母说的一样,幼稚孩子气。

“亚夫……”

她蹭蹭蹭,终于又蹭回男人身边,抱着男人腰撒起娇来。

“别乱动,我签个字。”

“遵命,老公。”

这时,秘书离开,装甲车里只有他们俩,她才敢这般放纵。

“老公,南云将军送的这个礼物真好,今晚我就给你试试,好不好?”

“随你。”

男人的目光瞥了眼那盒子,在某根长长的棒子上多停留了三秒。

这个南云卫!

警报解除了。

小女人立即承认了之前的过失,表示会尽快适应新身份,做个称职的元帅夫人。

男人听完后,却说,“嗯,你要做称职的元帅夫人,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眨巴着眼睛,一副纯洁受教的模样,“什么要求?你说,我一定做到。”

他唇角的笑容加大,将她搂进了怀里,“只要在床上满足我,早日怀上小小宝,就行了。”

她一下挣起身,又嚷嚷起来,“讨厌,你,你把人家当猪啊!”

“是,我织田家的小笨猪。”

“讨厌,你才是大笨猪。”

“那好,你这次争取就多下几个小猪仔。”

“讨厌讨厌,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呃,讨厌,不准你胡说八道。”

她急忙捂住男人的嘴,发现结婚后的一大尴尬变化。

再也不能动不动就骂男人的“全家”了,现在自己也是这家中一员。

唉!

做人家老婆,和做女朋友,大不相同了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轻悠也越来越发现,婚前和婚后,有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他们打打闹闹中,逐步适应着婚后身份变化带来的种种啼笑皆非的问题时,亚国和东晁的关系,也在不断变化,或者说是在逐步恶化中。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亚夫将轻悠封锁在了一个刻意为之营造的世界里,她多数时间都待在海边别墅,重拾喜欢的绘画和书法,享受给丈夫烹饪美味的乐趣,和十郎一起拣海贝做烤曲奇饼。

同时,也通过亚夫特意为她架设的电话线,经常跟家人联系,并帮母亲设计图案花样,和姐妹们交流沪城的最新时尚。

期间,轻悠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邀请了瑟琳娜,和亚夫的心腹将领们。

瑟琳娜看到轻悠容光满面的模样,又是羡慕妒嫉恨,掐着那水嫩的小脸儿,就是一顿蹂躏。

“坏家伙,居然不声不响就跑去结婚,也不叫上姐妹,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当时走得急,轻悠想起这事时,飞机已经飞离亚国土地了。

“亚夫说,你正忙着跟某位来沪城做生意的阿拉伯王子打得火热,给你打电话时说没空。”

瑟琳娜大叫,“什么?!那天那个电话说,让我立马收拾东西到机场报到,参加什么旧金山唐人街十日游,什么食宿自理,只提供复古白纱裙一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姐以为又是哪个无聊的爱慕者,耍的无聊新花招,根本没搭理。”

顿时,听得轻悠笑倒在沙发上。

两个女人呛来呛去,打闹成一团。

被骂的男人则泰然自若地跟自己的将官们对饮谈笑,完全无视那所谓的指责。心下却很庆幸,幸好当时瑟琳娜没有跟去,不然他的婚礼铁定混乱难堪,就不是哄哄哭鼻子的小九儿那么简单了。

那天的派对,开得很成功,可谓宾至如归。

但瑟琳娜离开前,对轻悠吐露了一些真相,“其实不是我不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只是……最近英国方面对亚夫在亚国大陆上的战略和行动,非常不满。我……对不起,亲爱的。”

轻悠表示理解,心却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瑟琳娜见轻悠欲言双止的模样,又笑说那都是男人的事,和他们女人没大关系,并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友谊,才离开了。

轻悠看着一辆辆驶离的汽车,久久失神。

直到男人拿着一张热毛毯来裹住她已经泛凉的身子,她才回了神。

“跟瑟琳娜说了什么,这么凉了还不进屋?”

“没什么。”她歪进他怀里,贪婪地嗅吸着男人身上令她安心的气息,“亚夫,我们会一直幸福在一起的,对不对?”

“当然。”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温柔笃定,仿佛真的没有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

……

转眼,三天的回门日就到了。

这天一大早,轻悠突然忆起头天打电话时,弟弟小八说想吃全聚德的烤鸭,急忙派人去买。稍后和家人联系,锦纭又提到一款刚刚从美国传来的新绒线。

轻悠怕仆人没眼力买错东西,便让人开车,要亲自到洋人租界去买绒线。

织田亚夫看着忙碌不停,却兴奋雀跃的小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要一起同行,说买好了东西就直接到火车站。

轻悠很高兴,窝在男人怀里,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在男人忙工作时,学会画油画了,还照了多少漂亮的海景。

事实上,亚夫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只在早晚一起用餐,其他时间,轻悠都必需自己安排打发时间。

且由于她的身份变化,亚夫要求她出门时,必须有一定的安全配置。为了家人的安全,也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只在那次派对时,对几个亲信将领公开了他的婚讯。

对此,虽然开始心里有些不接受,可时间久了,她也慢慢能体谅男人的用意。

以他的心性,当年都敢跟皇帝对着干,拒绝皇家联姻,还会怕公开自己的婚讯而影响了他的仕途么。

当然不是。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保护她们轩辕家的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直忍受这样的委屈。

为此,她更心疼他,对于派多少保镖警卫或忍者保护,她都没有异议。

而他为了让她不觉得无聊孤单,不但经常给她打电话,还常常出其意料地送许多新奇可爱的小礼物,讨好她。

甚至为了她,不惜重金驾设了一条她和家人通话的专线电话。

汽车行到洋人租界时,这里一如既往,可见衣着体面的绅士执华丽手杖走过,穿着古典蓬蓬裙的金发妇人挽着绅士优雅而行,街边小店里不时传出小提琴,或手风琴的声音,和谐悠扬的气氛散布在四周。

只除了沿街叫卖报纸的报童嘴里,不时传出这片土地的灾难深重。

汽车里的轻悠,大半心思都在丈夫身上,并没特别关注。

进了百货商店,轻悠和普通女人一样,购物的热情便空前高涨,又有爱人相陪,逛得格外开心,不一会儿,男人手上都提上了大小包。

十一郎累得喘气儿,直说这陪女人逛街不是男人该干的活,比打仗还累。

织田亚夫表示同意,说,“我一直觉得开百货商店是一种劳神累力的事儿,远不如直接生产汽车和飞机来得赚钱。看来,现在我得考虑一下了。”

轻悠一听,双眼大亮,“亚夫,我们也要开百货商店么?呀,我想开个集咱们亚国所有特色织造品于一身的百货店,开到世界各地去!”

“贪心。买完了么?再不走,连你家的晚饭都赶不上了。”

轻悠低叫一声,连忙拉着男人往外跑。

然而,回程时,汽车从洋租界驶入东晁租界的路口处,就被堵住了。

整条街都是游行示威的人,有老人孩子,更多的是学生。

远远地,轻悠就看到最前方的标语牌子上写着:

——打倒东洋鬼子,还我亚国河山!

——把东洋鬼子赶出我们的土地。

——还我开封府!

——东洋战机暴行无忌,轰炸黄浦码头,辱我亚国子民,誓将达弩赶出亚国!

车窗帘幕立即被放下,掩去了那群情激愤的画面。

织田亚夫一声令下,汽车立即改了道。

可是轻悠还是听到了那一声声愤怒的吼叫声,伴着零星几点枪声响起,窗外涌动的黑影让她心里糁得慌。

她想要看情况,就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脑袋摁进了他的胸膛。

“宝宝,我们改坐飞机过去,不会耽搁午餐的时间。”

“亚夫,那些……”

“嘘,这些游行示威天天都有,以前你不也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亚国政府跟我们和谈后,这些事都会消失。”

“就像,港城那里一样?”

“当然。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交流和经商,不是为了杀人。”

她没有再挣扎,乖乖俯在他怀里,没有继续话题,也没有了刚出门时的交流兴致,直到回到应天府的轩辕大宅,看到从门内涌出热情的亲人们,她才终于又扬起了笑容。

……

“娘,今晚我想跟你睡。”

“傻丫头,你都成亲了,不怕被人笑话。”

“娘,人家就想跟你睡。爹,哥,姐,你们随便笑,反正娘今晚是我的。”

众人笑过后,也随了轻悠的意。

锦业立马就拉住亚夫,说要一起睡,惹得众人又是一片笑闹。

轻悠看着家人们开怀的模样,心里的不安也消失了不少。

晚上和母亲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一起看了彼此新绘的花样,交流天锦坊近况,和空军飞行服的生产情况。

母亲问到夫妻生活是否和谐时,轻悠就红了小脸。

大概是受了当初在美国时乌拉的豪放派影响,母女两也敢聊聊这种私密话题了。

“这么久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两人直接就聊到了孩子的问题上,这也是轻悠结婚后,心里最大的转变,特别渴望拥有一个集两人优点于一身的孩子。

“没有。之前我也问过乌拉,以我们的水准,应该很容易得子啊!亚夫他……呃,那方面应该是很强的咯。”

当然,这是跟乌拉咨询过,从具体数据的比较上,获得的结果。

“之前你小叔帮你号过脉,不也说你身子骨已经调养得很好,生孩子都没问题了?”

轻悠更忧愁了,“是呀!我本来以为自己身子还同好尽,才不容易怀上的。小叔看过前,我也找过几个老中医,都说没问题。只要找准了时间……可是那几个重要的日子,我们都有同房。可一到了日子,那个就来了……”

越说,越是垂头丧气,心里的某些隐忧也悄悄浮上心头。

三娘见女儿如此,急忙宽慰说明日再带女儿给族里的老中医瞧瞧,另外按规矩,新婚夫妇还得去拜祖宗,上香,上名薄。说只要心诚,好事就成。

轻悠微微放松了一下,不由道,“娘,亚夫他虽然看着很好,可是当年为了我,他中过毒,一直有在吃药,也不能喝酒。你说会不会是他……”

三娘心下一个咯噔,却没有表露出来,笑道,“那正好。我让老中医给你们两都配个药,一起调理。你就好好督促他按时喝药,总之别太担忧,这种事也要看看缘份。娘相信,你们一定会一举得子。”

轻悠不好意思地嚷嚷,“谁要一举得子。我要一举得女,要是再生个和他一样的腹黑儿子,动不动就糗人家,多划不来。还是女儿帖心!”

“你哟!还没长大,说的什么话,孩子气!这第一胎,一定是儿子。咱们轩辕家的,第一胎一定是带把儿的小家伙。”

母女两说说笑笑,将熄灯时,十郎突然说锦业竟然抱了几坛子女儿红,要跟亚夫拼酒时,轻悠就吓着了,急忙跑去阻止。

刚进二娘一房的院落时,意外听到锦绣和锦纭的谈话。

“小六,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瞒着小七,要是哪天被她发现了,比现在更严重,这根本是冶标不冶本的事儿。我真无法理解,爹和三娘在想什么。你们去了一趟美国,一个个的心思都歪了邪了嘛!”

“姐,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东晁人杀了姐夫,没法真心接受七妹夫。可他现在到底是咱们的家人了,他为咱家做了多少事,咱们自己摸着良心,也不能说出那么无情无义的话,会遭天打雷劈的。”

“小六,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可是现在亚国跟东晁已经正式开战了,你不是没见过外面那些游行示威,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咱们家竟然出了个东晁亲王妹夫,咱们一族就真的会出大事,恐怕这一次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是在跟所有老百姓做对啊!”

“姐,我知道,可是……我看小七那么幸福,我实在不想打破她的幸福。咱们能瞒一日就一日吧?好不好,求求你了。咱们是家人啊,不是外人,更不是敌人。如果咱们自己家人都不顾着自己人,谁还来同情帮助我们。”

锦绣的声音明显黯了下去,“小六,咱家受了他太多恩惠,你们都为他说话无可厚非。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初在芙蓉城时,他在那里其实有设下军事联络点,我猜测就在那家洋人开的诊所里。我在他们办公室门外,亲耳听到他发布军令,要吃下咱们西南三省。这事估计三姐也知道,当初她在那医院里也待过。我怀疑他跟小妹回芙蓉城,其实是有军事目的。

现在,虽然西南地区掌握在了屠少帅手里,可,可报纸上都说,屠少帅得东晁人支持,专门跟国民政府做对,故意分裂咱们亚国!屠少帅跟他一定背后有联系,不然怎么会仅仅因为小四和小七的帮忙,就送我们那么多的黄金,还把运输机也修好了送回来?!”

锦纭突然哑口失声。

轻悠心头大震,紧紧捏着胸口,僵在原地。

十郎心下着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冒然出声劝说。

直到锦绣姐妹一起回了房,十郎才说,“夫人,您别听五小姐说,事实绝不是那样的。你突然失踪离开港城,少爷花废了大把时间找你,好不容易才追上你。那绝对是意外,根本不存在什么的军事行动,你要不信可以问少爷。”

轻悠脸上一片空白,缓缓地转过了身,步覆沉重地朝回走,浑身都一片冰凉。她脑海里一遍遍闪过的,都是白天出发前在东晁租界里看到的那场游行示威。

那一句句嘶吼的口号,就像一根巨大的铁棍搅得她心口难受得要命。

“十郎,别说了。”

“夫人!”十郎着急地扶住轻悠晃荡的身子。

“事实胜于雄辨!”

轻悠目光极亮地看着十郎,十郎顿时哑然。

“不管他是事前预谋,还是事后策划。西南地区已经被他控制,屠师兄是我们在港城时就一起认识了,他们私下还有什么交流,我不知道。开封府被他攻占,港城也早在他手中。我的祖国,已经沦为他的囊中物!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呵呵,十郎,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

天空中,月盘大得不可思议,冷冷的月辉如水纱般洒下,照亮了女子噙着泪水的双眼,痛苦,愧疚,焦着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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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51.做个好老婆2-用心良苦

隔日

老中医搭在亚夫的腕脉上,一手撸着胡子,微眯的眼眸里,让人瞧不清是何情绪,旁边等待的人,心不由得越悬越高。

终于,老中医松开了手,开方子。

轻悠拿到方子,看着上面一团墨迹,认识的没几个,心下就有些气馁,忙问情况。

老中医抚着胡子,轻轻笑开说,“七小姐不用担心,七姑父身体底子好,只要按时吃上三副药,多休息,少劳累,保持愉快心情,必然心想事成。”

“真的?”

“放宽心,别太焦虑,话说这中医的药理讲究的就是要气血通达……”

老中医念起医药经来,轻悠心里的担忧总算放下了,高兴地给老爷子塞了个大红包,拉起亚夫拜了拜,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抓药。

锦业从外面办事回来,看这情形,忍不住调侃,“哎,我算是见识了。之前我一兄弟也说,自打结婚后,女人的心就全搁孩子身上了。这还没生,就这么折腾,等真怀上了,兄弟,还有你折腾的。”

亚夫唇角一抿,眼底闪过一抹不以为然,“有保姆,奶妈,佣人,育婴师。”

锦业伸起指头,摇了摇,“兄弟,你想的太容易了。以小七儿那还没生就已经泛滥成灾的母性,她会放心把自己身上掉下的宝贝疙瘩交给别人带?你那什么保姆奶妈佣人都没戏,她一准儿天天抱着不撒手。

你没瞧之前咱们去美国的飞机上,她跟小九闹得多欢畅。她比四娘还疼孩子,家里这两个小萝卜头儿,自打巴啦上他们七姐,这日子可幸福得流油儿了。”

亚夫的脸色没由来地,更沉了。

锦业一副兴灾乐祸状,说得口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亚夫形同于“下堂夫”的悲惨命运,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单身幸福。

亚夫突然冷冷看着他,沉声问,“你的货,都备齐了?”

锦业立马一哽,吱唔半天,将人拖到了无人角落,才说,“还差一半。老子现在可愁死了,你……有货?”

织田亚夫拧着眉,一副高深莫测状。

锦业一看,心下知道这“现实报”就来了,现在要求人就得扮孙子,对方显然已经拿捏住他的七寸软肋,不装也得装了。

“有是有,不过,我觉得你最好分多次运过去。”

“为什么?”

“姜家的探子也不是混吃白食的,不要小瞧了他们。我恐怕,你这条线已经被人捅出去了。”

“不可能!”锦业哼道,“向北皇都不知道我最核心的这两条线。当初,我跟他合作,也是冲着你的关系。咱相信自家人,也不会相信一个危险的外人不是。”

织田亚夫的冷光立马就弱了下去。

锦业心下得意,打小七这张亲情牌果然很有价值啊!

织田亚夫说,“货我可以帮你备齐,但现在华南和华中的边境线上查得太严,你最好小心点。”

锦业立马行了个狗腿礼,“七妹夫,这你就放心好了。为了这笔大生意,哥们打算亲自跑一趟,勿必将你们的友谊传达到……”

织田亚夫突然打断了锦业的话,“四哥,你最好少抽烟喝酒。不然,我听雅矢说,这两样东西都是精子大杀手。你别还没成亲,就把自己给搞垮了,让二娘徒叹后继无人。”

锦业大叫,“亚夫,你说的什么话。你自己生不出来,你咒咱……”

“四哥!”

轻悠不知何时找了过来,听到刚才亚夫的话,立马就说要锦业也让中医师傅给瞧瞧,调理身子,吓得锦业立马脚底抹油溜掉了。

……

“亚夫,我想在家住几日。”

离开时,轻悠踌躇了许久,终于提出了这个要求。

亚夫看着女人紧绞的手指,问,“你不回去督促我喝药了?”

女人的眼底明显闪过心慌着急,却仍是压了下去,“我想,我还是放心不下跟林家的那场官事。我想,再两天就开庭了,我们准备了充足的证据,官司只要一打赢我就回来。”

“既然已经准备了充足的证据,还用得着你在这儿。”他口气不悦。

她明明舍不得,更怕他生气,立马蹭了上来,抱着他撒娇耍赖。

“亚夫,就几天。我会天天打电话,督促你喝药的。你别想偷懒啊!”

他抿紧唇,别开头,“你不在,这个就很难说了。”

她立即急红了小脸,“亚夫,你不能趁机偷懒。”

他无所谓地挑眉,懒懒地“哦”了一声。

她更急了,“亚夫,就几天,我发誓这次事情一完,以后都乖乖在家当你的老婆,好不好嘛?”

他眼底沉下一抹黯色,唇角已经挂上极坏的笑,开始狮子大开口。

“哦,那我之前想在零晨的阳台上做,你也配合?”

“什么,那个会不会太……”

转身就要走,立马被小手拉了回来。

头垂得极低,半晌终于挤出一个,“好。”

“早上我比较没食欲……”

“我打电话陪你吃饭嘛!”

“中午……”

“之前你不都说中午忙,不要我打扰的嘛!”

“那是因为有早上和晚上都有安慰奖,现在没有了。”

“啊?怎么能这样,太孩子气了吧!还说别人……等等,等等,人家还没说完,你不要走嘛。好啦好啦,中午我也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

他双手抱胸,睨着她,说,“晚上陪我去海边游泳。”

她眨眨眼,“就这样,很简单嘛!不过人家现在还不会游泳,你得保护好人家的安全哦!”

他裂开嘴,笑得像要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伸手就拧了把她肉肉的脸颊,“我还没说完,陪我游泳,不能穿泳衣。”

“什么?你这也太……”

男人又要走,女人又急又气直跺小脚。

“不同意,就立马跟我回家。”

下最后通牒了。

总之,男人心里是不愿意女人留在一个他无法掌握控的地方,独自纠结的。

“我答应,我答应,我通通都答应啦!”

被扛上肩头时,轻悠大叫出来。

男人脚步一顿,将人放了下来。

这人立马抱着他的腰,又撒娇地蹭了蹭,可不管她做得再乖巧再听话,这都是为了“离开他”才做的妥协,这让男人心里极不舒服。

最后副官来提醒时间时,他将女人抓进怀里,狠狠吻了一通,吻得她差点儿休克,才将人放开。

“一周,五天。我只给你五天时间,记住了。要是五天后还不乖乖回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亚夫!”

她不依地跺脚,他狠刮了下她翘起的小嘴儿,转身离开,步子迈得极大,仿佛是怕慢了一点就会忍不住将女人打包带回家。

轻悠愣了一下,才追了出去,看着汽车驶离许久了,还站在门口怔怔地发神。

家人看她这模样,都劝她回家,现在做人家妻子,哪个不是丈夫比父母重要,她这样本末倒置,实在很不负责。

二娘叹息,“唉,小七,虽说亚夫这孩子真是好得没话说。可你这做妻子的,也不能太拿乔,仗着男人的爱就为所欲为。凭他的身份和外貌,独自放在外面,危险系数很大的啊!”

轻悠一下变了脸色,咬咬唇,就跑回了屋。

……

恰在那时,一道呼唤声从街对面的一条巷弄里冲了出来,可惜这人在大门前就被人牢牢拦住,不得而入。

“求求你们,让我见见轻悠。”

“林雪忆,我们早说过了,小七儿不会想看到你,你还是走吧!”

竟是林雪忆。

此时她被秘书小波搀扶着,脸色苍白如雪,仍固执地不愿离开。

“不,你们都不让我见她,怎么知道她不想见到我。我来这里,是真的想化解两家的仇愿。我没别的请求,只求这次官司咱们能堂下私解,我们林家愿意出让专利权,你们要是还不满意,我们赔偿你们的损失,登报道歉,难道也不行吗?”

林雪忆还想做最后的补救,想想只要渡过这一关,留着青山在,等她将在东晁势力下的林家产业都转移到更安全的应天府后,要再报复轩辕家就易如反掌了。

她不介意再像当年,伏低做小,只要保住林家最后的根脉。

轩辕瑞德哼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和解吗?但那一纸诉状是你二叔林仲森递上去的,没有更改。你真正该求的是你二叔放弃告诉,而不是又来给轻悠添堵。”

林雪忆心下懊恼又气恨。

因为当初是林仲森负责申请的专利权,而且在沪城这边的法人代表都是林仲森的名义。她林雪忆虽然是大半个林家的实际掌控者了,可像那些最为重要的法人章和签名等等,都仍是由林家两兄弟掌握着。

可是林家企业一出事儿,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全落在她头上。

现在,她竟然要瞒着林仲森,借着自己小产住院的名义,偷偷摸摸跑来应天府求轩辕家人。

宝仁也说,“林雪忆,你别再来给小七添麻烦了。你们自家人先商量好再说,别窝里反了,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又反咬我们轩辕家一口。咱们家,真心交不起像你们林家这样两面三刀的‘朋友’。”

随即挥挥手,让门房赶人了。

林雪忆大声求唤了许久,轩辕家人离开,也没一人理睬。

她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昏死过去。

被秘书小波掐了人中醒来后,眼底都是一片腥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兽,恨到了极点。

如今她是虎落平阳被犬戏,丢脸到了姥姥家。

可那个曾被她看不起的小白痴,竟然拥有了那么令人羡慕的幸福。

“我不甘,我不甘心!”

她气得痛叫出声。

刚才轻悠送织田亚夫离开,那你侬我侬的模样,简直能扎瞎了她的眼。这感觉就像当年在荻宫里,她在那男人眼里,连同席而坐的资格都没有,那么屈辱不甘。

凭什么?

轩辕轻悠卖身求荣,跟整个亚国民族的敌人在一起相亲相爱,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为她说话,明知道她通敌还要帮助她。

太可恨了!

总有一天,她林雪忆一定会让轩辕轻悠偿偿她的苦头。

林家未来会如何,她已经有心无力了,但让轩辕家彻底身败名裂,她有的是办法!

轩辕族,天锦坊,你们给我等着瞧。

……

轩辕瑞德进屋后,想想女儿的情况也有些不对,便让三娘去探缘由。

三娘也觉得很奇怪,之前女儿急着想带孩子,理应是一直跟着丈夫在一起,这会儿却突然说想留在娘家几日,两相矛盾。

但对亚夫这个新姑爷是满意得不得了,女儿如此任性,仍然宠爱有加,离开时还吩咐人将轻悠爱用的东西都打包送来娘家。

为人父母,不就最盼着女儿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下半辈子有人毫无保留地像他们一样宠着护着女儿么。不管身份如何,织田亚夫已是当之无愧的好丈夫了。

为此,除了锦绣,轩辕家的其他人都不时为亚夫说好话,劝轻悠早些回家。

轻悠坚持要等到打完官司,众人也不好再多说。

……

没人知道,当织田亚夫上了汽车后,十一郎将十郎刚递的口信说了出来。

听完后,织田亚夫一把将雪茄扔出车窗外。

支肘抚着下巴,目光阴冷一片,“这林家倒是阴魂不散了。”

当初,若不是因为轻悠一句话,林家早在之前的清扫令就完蛋了,哪还有功夫现在又跑出来跳腾,简直不知死活。

美国旧金山一行,父亲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

二十七年前,轩辕清华从东晁返乡,已经决定要留在东晁陪紫樱公主渡过一生。因为紫樱身为皇女,不可能下嫁亚国人。轩辕清华在东晁几年,再三考虑,决定为妻子做出牺牲。

轩辕清华听了好友织田瑾的建议,决定在东晁做亚国丝绸布帛生意,让爱妻生活不虞匮乏。同时,加入东晁的文人社,为自己积累一定的社会名望资本。

若是做为留洋的著名亚国书画名家,要在东晁长久居住,进而获得岳丈东晁皇帝的认可,也是指日可待的。在那个时候的东晁文学界,倾慕亚国文化的人非常多,连皇室也以会写亚国字为荣。

而那时候紫樱公主已经怀了孩子,在孩子的力量下,夫妻两也商量好后,便各自努力,对未来亦是充满了希望。

故而轩辕清华回家,其实是为了将自己的决定说与家人,同时鼓动家人到东晁开创事业。且在那时候,轩辕清华已经拢集到了不少东晁的经商资源,如川岛家,和龙村家。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轩辕清华准备回亚国时,认识了到东晁避祸的林家兄弟。原来,林家兄弟当时都是纨绔子弟,得罪了芙蓉城的军阀,吓得只能逃到海外。

在那个时代,对亚国人来说,留洋的第一首选地就是东晁。那里在当时比起亚国更开放许多,且拥有比亚国还多的西洋玩艺儿,和民俗文化,商业十分发达。当时的许多著名文人都在东晁留过学,曾一度被当时的革命人士称之为“革命圣地”。不仅是亚国人政治避难的首选地,也成了林家兄弟的第一避难所。

于是,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交往中,轩辕清华本着同乡相助的善良愿望,帮助林家兄弟适应东晁的生活,并将自己建立起来的经商资源介绍给了两位同乡兄弟,约好一起回亚国告之父母后,再到东晁创一番天地。

当时,轩辕清华怎么会料到自己结实了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只想到若是同为蜀绣名家的锦笙坊也来东晁发展的话,身为族老保守至极的父亲,应该也不会太反对了。

可没想到,这却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在他们回到亚国时,林家兄弟就生了歹心想逼问麒麟锦的秘密,让轩辕清华意外地失了忆。那两兄弟怕再没机会问到麒麟锦的秘密,便在探出轩辕清华已经忘记两人害他的事实,而没有杀人灭口。

如此阴差阳错,却酿成了一个幸福家庭的大悲剧。

怎不教人恨憾?!

轩辕清华知道以儿子的心性,必然不会放过林家人,但还是提出了一点希望。希望亚夫不要让轻悠太多地涉入两家恩怨,也不要再跟林家任何人接触。

同时,也希望亚夫多为自己和轻悠,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多积阴德,少杀生。

亚夫心里对父亲的心结,彻底结开了。

但要他放过林家,万不可能。

不杀生,那更是天方夜谭。

十一郎道,“少主,监视的人说,因为林仲森仍然不死心,告状时本来是被专利局的局长给驳回了,但后来碰到丁家的人有意将使,那一纸诉状才被直接递交到了最高法院。”

织田亚夫口气充满嘲讽,“他们亚国人向来喜欢玩窝里反的游戏。哼!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丁家人不赶紧地趁机把姜啸霖轰下台,那就成了傻子。林少穆现不在林家?”

“我们回来前,华中的战事一发,他就被姜啸霖派去华中活动了。林家的事,他似乎也有心无力。”

“那就好。开庭那天,把证人送过去,在林少穆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是。”

十一郎沉声应下,已经有些摩拳擦掌,急不可待了。他是目前唯一知道织田亚夫与轩辕清华关系的心腹,从小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织田亚夫心中的恨意,也更希望看到林家人都被碎尸万段。

要是早一日知晓,当年林家就根本不可能离开东晁回亚国了。

少主子现在知道当年还帮了林家脱困,心中定阳千万种的悔恨不及。

这一次,林家必然身败名裂,再无崛起之日。

……

开庭当日。

轻悠一早便起床洗漱,刚打理好衣饰,织田亚夫的电话就来了。

前几日,轻悠当然有乖乖按所说的,定时给老公打电话,煲电话粥。这是两人新婚后第一次分开,虽然只有几天,心里也念得紧,总有说不完的话,常常能听到男人的秘书长催促开会时间要到了。

不过,之前都是轻悠主动打电话,今天倒是亚夫第一次主动,而且还这么早。

她心里暖暖的,接过电话时,声音还带着几丝刚起床的慵懒气息。

“宝宝,昨晚睡得好么?”

“……呃,你……”

昨晚,两人破天荒地讲了一个小时电话,莫说耳朵发了烧,男人要求她在电话里哼哼,害她一宿都没睡好,早上还发了场春梦。

“你讨厌啦你还好意思问,人家不说了。”

电话里,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又打趣了几句,男人才说,“今天的证词,都准备好了?”

轻悠回答,“都准备好了。娘说,她有十足的信心,让林家的凤凰锦甘败下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亚夫说,“有信心就好。那么,我问你,想报仇么?”

轻悠犹豫了一下,才问,“林家现在境况并不好吧?”

亚夫听出女人的心软,极狠道,“的确不好。但他们仍不知悔改,还仗着这最后一点儿偷来的自得兴风作浪,以卵击石,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轻悠失了声。

到底她还是个普通女人,虽然也经历过几场生死,可是说到要夺人性命的事情,这多年所受的礼教还是让她有些难于接受对“罪犯”心狠手辣。若是经由法律审判后,执行枪决,似乎还易接受一些。

“亚夫,我想今天之后,林家应该不会再有力气搞三捻四了吧?”

“宝宝,你太善良了。算了,今天你陪爹娘打好官司,剩下的就交给你大哥和四哥他们去办。不管是什么结果,结尾后你都必须给我回家!”

听到回家,轻悠紧揪的心一下就松了。

“好嘛!人家听你的,官司一完就回家。可我觉得我家这回是赢定了。”

“你有我,还会输么?”

“亚夫!”

她在电话里又撒起娇来,两人你侬我侬了半晌才挂了电话。她很清楚,其实他是专门打电话来宽她心的。

……

那时,在挂下电话后,南云卫忍不住问织田亚夫。

“元帅,您可以直接去接夫人回来。”

“不,她需要时间适应。”

织田亚夫苦笑一下,“至少,这次她没有不告而别,偷跑掉。三百公里,也不算远罢。”

南云卫也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元帅用心良苦,相信夫人一定能理解。”

……

法庭。

头戴欧式白色假发套,一身黑色审判服的法官,脸色严肃地端坐于上。

法官的左手边是被告人,轩辕家的代表,大家长轩辕瑞德,和长子轩辕宝仁;右手边是原告人,林仲森兄弟。

纵观旁听席上,林雪忆称病没有列席,林少穆正执行秘密任务,也没到场。

相较于林家,轻悠和家人们坐在父兄这方,众人眼中都流露出不甘和气愤,完全没有被告的颓丧和心虚,凛凛然一片正气,把只有弱妻幼子相陪的林家兄弟给比了下去。

可是林仲森一看到轩辕瑞德,就破口大骂,不堪入耳。

甚至当场侮辱轻悠,骂轻悠是表子。

法官皱眉敲了几下小槌子,也阻止不了,直到喝称林仲森要是再闹下去,就撤消此次审判,以破坏法庭秩序罪拘役至少一周以上。

庭卫都出场执法,做势要把林仲森押走了,这一顿臭骂才终于结束。

轻悠气得没法儿,连最初见到林仲森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同情心,都被骂没了。

砰砰砰,三声槌响后,法官宣布正式开庭,并再一次警告了林仲森保持法庭秩序。

这时候,林仲森也终于恢复了几分神质,一双老毒眼恶狠狠地瞪着轩辕瑞德父子,还裂开一口缺牙,笑得糁人!

法官让原告陈叙告发轩辕家的具体事实。

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表示,早在芙蓉城时,两家就一直存在商业竞争。且我的当事人家族在三年前夺得被告人轩辕瑞德在西南纺织行会里的会长职务,轩辕瑞德主持行会几十年,当然不甘,便怀恨在心。于是在当初被军阀追杀,举家迁徙至应天府后,就想借用从林家盗来的凤凰锦秘技重振旗鼓。”

话间,就气得场外听审的锦业大声喝骂林仲森不要脸,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无耻卑鄙到极点。

法官猛槌槌子叫“肃静”,庭警上前赶人。

轻悠立即起身喝问,“法官先生,刚才原告人叫骂了足有五分钟,你都没赶他离席。凭什么我四哥才说了一句话,连三十秒都没有,您就要赶他走。于情于理,我们做为当事人家族,发泄一下心中不平,也无可厚非。除非你也把原告人赶出去,否则,您的这个宣判,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法官登时心头大跳,暗叫这轩辕家的七小姐果真不好应付,只得再警告了两句,继续审案。

律师完成陈词后,轮到原告人补充。

林仲森当然不会放过这最好的侮辱轩辕家的机会,大吼道,“轩辕瑞德就是羡慕妒嫉我林家在沪城和应天两地的成就,故意盗取我家的凤凰锦,想要借机冲击市场,败坏我们凤凰锦的名声和档次。他们以极低廉的价格出售的结果,必然造成对我林家著名品牌的巨大影响,我们会损失得血本无归。这不仅仅是对我林家的侮辱,更是对咱们亚国好不容易才实施成功的《专利权》的藐视。

法官大人,对于这种害民更害国的事儿,我请求您和陪审团能够从严处理。这才能以正国纲,以正国法,让那些可恶的小人伪君子,得到应有的惩罚。”

如此一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的卑劣事儿,也只有林家的人做得出来了。

轻悠和家人们气得只能怒目相瞪,心底已经把林家人骂了一千一万遍。

可惜今日这场合,小八年龄太小还不能列席,否则林仲森怎么也得挨上几颗石子弹。

待林仲森跳腾完,终于轮到被告方辩护。

轩辕家的律师,是轩辕锦业花了大价钱,由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特别介绍,从沪城英租界的著名律师楼请来的,比起上次他们咨询的要稳当得多了。

律师在陈叙完了与林仲森截然不同的属于事实的情况后,当庭就提出了对林家的告诉,“……虽然贵国政府在宣布新政府成立时,宣扬要摒除前皇朝的各种迂腐保守之流弊,但是法律应当尊重的是事实真相,和我们当事人的合法权利。

轩辕家族在前皇朝时,曾因麒麟锦的精湛技艺,获得皇帝御赐的‘天下第一坊’扁额,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天锦坊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且还被锦笙坊盖去了光辉,但这个御赐扁额的来历,足以说明麒麟锦本就是属于轩辕家的原创技艺,同样应该受到法律保护。

林家在芙蓉城时与贼人预谋抢夺了轩辕家的麒麟锦秘技,投机取巧注册为自己家族的凤凰锦,还借此要胁诬赖我的当事人。如此卑鄙无耻的行径,理应受到法律治裁。

所以,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对林家提出告诉,状告林仲森兄弟俩谋财害命,状告他们的侄女林雪忆买贼人偷窃麒麟锦,林家叔侄三人才是真正的掠夺他人劳动成果的卑鄙小人!”

话落时,引来观审者们的一片哗然。

当然,这个审判告诉,暂时是无法生效的。

且正如之前众人分析的,一个是专利权案,一个是刑事案件,两者差异性太大,以国民政府当前的司法水准,暂时还无法审理。

最终,法官只能宣布轩辕家的告诉要等到专利权案之后,才能立案。这一场审判,主要针对的是麒麟锦和凤凰锦的专利权问题。

轩辕家的人都知道会是这结果,但他们也达到了这一番陈叙的最佳结果,并不在意法官的这个决定了。

全场人,包括林家的那些不管事的女人们,都被轩辕家的当庭反告林家的作为给吓住了,法官,陪审团,还有列席的旁听者里其实有不少伪装的记者,也是一直关注着林家和轩辕家争斗的人,对两家完全相反的供词,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中场休息时,场外围着轩辕家询问的人不少。

锦业做为轩辕家的首席发言人,他故意登高一呼,引来了更多人的注目。

“各位,咱们天锦坊的牌子,只要是去过芙蓉城的人随便拉路上的老辈子一问,没有人不知道的。天下第一坊的皇扁,现在还咱家里挂着。人证,物证,咱们家都有的是。咱行得正,站得端,才不怕那些卑鄙小手使耍手段。总之,咱相信咱们的国民政府大法院,绝对不会让小人得逞,一定会给咱家一个公平的审判结果!”

有记者立马就提出了尖锐的反问,“那么轩辕四少,咱们有一个很疑惑的问题,既然你们家有绝对的证据能证明林家的凤凰锦是剽窃轩辕家的麒麟锦,那么为什么当初凤凰锦申请专利成功时,你们不提出告诉,非要现在提出来呢?是不是也是为了你们生产空军飞行服故意炒作,打广告呢?”

锦业狠看了那记者两眼,心说,记住你小子了,爷们就怕现在没人提这茬儿。

“这位记者朋友,您提的这问题太好了。我现在就给大家解释……”

“我呸!轩辕锦业你个小兔崽子,你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诬蔑我林家的声誉,我就在告你故意扰乱审判。你再说,你敢再这里蛊惑记者和陪审团,我***打死你,你个该死的小杂碎——”

林仲森听说锦业在这里拉民意,不顾自己腿脚也不灵便,冲进了人群,当场就把几人掀倒在地,扬起拐杖就往锦业身上打去。

顿时,场面一片火爆,人声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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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简介【充满jq的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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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52.做个好老婆3-各方角逐

咔嚓,咔嚓,镁光灯闪个不停,将林仲森的恶形恶状全拍了下来。

锦业一边闪躲,一边大声回答那记者的话:

“大,大家都看到了啊!咱就事论事儿,实话实说,这林家人居然就动手动脚,恼羞成怒,简直就是欺世恶霸啊!哎哟——”

拐杖落在他身旁,他就夸张地大叫一声,甚至还故意跌倒在地,连滚带爬的一身狼狈相儿,立即惹来围观者们的同情。

当然,围观者也被误伤了,这两两相加后,民心都被林仲森亲手打掉了。

“大家之前都听说啦!他林家在沪城和应天两地已是出了名的蜀绣名家,咱们家是逃难到此,只望混口饭吃,图个安身立命,哪里敢一来就跟他们作对,只能忍气吞声求个一家平安罢了。你们瞧瞧,瞧瞧……哎哎哟,我的背……”

这回,倒真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棍子。

轻悠见着心疼了,虽然之前已经说好,今天开庭她只管看着,不用出场。可现在身临其景,也看得出哥哥是在演戏,她还是忍不住了。

“四哥,四哥,你快过来啊!”

轻悠忍不住冲向人群,想要把锦业给救出来。

锦业一听,心里可热呼了,背上挨了一记,也是为了把这场苦肉戏演到最精彩,还是很痛的,到底是自家小妹疼人,就想戏也演得差不多,可以收场了。这人就往外钻去,同时又为护着旁人不摔跤,被身后的拐杖给擦了几下下。

“大家快走开,小心别被误伤了呀!这人已经疯了,没理智了,快走快走啊!”

他一冲出来,就跟轻悠撞上,连忙上前护着妹妹,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就一起往外跑去。

这人一散掉,林仲森看到轻悠跑来帮忙,立马又点燃了另一把大火。

“轩辕轻悠,你个小表子,你跟东洋鬼子私通的下作事儿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了?老子现在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表子——”

“林仲森,你他妈别胡说八道。你们锦笙坊当年还是靠跟东晁人做生意才起的灶,就是在沪城两地,随便问问大家都知道,哎哟……妈的,实话还让不让人说了……”

他们这两方一呛一吼,又给记者们提供了丰富的新闻话题。

轻悠的事儿,向来被织田亚夫控制得很好,至今国内也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两人关系。当初选在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举行婚礼,也是由于旧金山只是个旅游港口城市,并没有什么政治地位,不会引人注目,又能让众人放心大胆地聚会。

至于林仲森在华南这一片儿的经营情况,和顾客类别,只要稍有心的人都能查得到。当然,这有心人指的就是此时无孔不入、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了。

而在芙蓉城那里发生的事,的确不易查清,一来那里天高皇帝远,二来已经被屠云控制,华南的记者不可能为了一个这样小小的专利权争斗,冒死跑去调查事实真相。

所以,锦业和家人们商量的就是在林家的华南产业上,大做文章,让公众矛头对准林家曾与东晁通商的关系。

总之,这一次两家斗法,轩辕家做了极充分的准备,誓言一定要揭开林家卑鄙无耻的嘴脸。

“小妹,快走!”

锦业护着轻悠,往前方的临时休息室里冲,门内都是轩辕家的人,看着后方追来的仿佛恶鬼般的林仲森,都急得大叫。

“四哥,小七,快过来啊,快啊!”锦纭急得大叫,也冲了出来。

兄妹两刚冲到一处长阶口,向下十来级长阶,不由互相交换了一个紧张又默契的眼神儿。

恰时,林仲森冲过来,就朝退到阶边的轻悠扑去,大骂着“臭表子”伸手就推,登时锦业大叫一声横身相挡,就被林仲森推了个正着,这已经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了。

“小七,快躲开。”

“不要啊,四哥——”

“天哪,哥,小七——”

登时一片混乱,惊得众人全乱了分寸。

眼看着锦业要栽下去,两个女孩同时去救哥哥,而锦业勉强一只脚落下两阶撑住了身子,可林仲森却似头脑发热,见着没害到人又挥杖而下,力道之大,锦业不得不曲身后躲,就让林仲森扑了个空。

林仲森本就瘸了一条腿,这重心一下失衡,身子就朝下栽去。

而在众人眼里,两个妹妹好不容易攥回哥哥身子,三人惊魂未定地抱在一起时,那大恶人就自遭了现实报,顺着石阶嗑了下去,一脸拍上了石阶下的十字架式围拦,呈大字型停住了。

周人发出一声惊叫。

锦业和轻悠迅速交换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眼神儿。

“哎呀,哥,你,你流血了?”

锦纭似乎也是个天生的演员,惶叫一声,立马把众人对林仲森的注意力转了回来,对轩辕家的兄妹三人投以同情和欣慰的目光。

纷纷斥喝林仲森真是“罪有应得”。

没料到,刚刚消停了一刻,林仲森又来了个“死而复生”,从墙上爬了起来,一回头瞧见兄妹三人假惺惺的叫屈,登时一股邪火儿又喷,竟然拖着瘸腿就爬了上来。

锦业一瞧那模样,差点儿喷笑。

其他人一见,也着实一愣,机灵的赶紧闪了好几张照片。

本来已经极为可憎的老脸上,新添了一“十字叉叉”,瞧着着实可笑。

“轩辕锦业,轩辕轻悠,你们竟然敢暗算我,两个小杂碎——”

终于,所有人都悟了,这亚人先告状原来是林家的传统啊!使了一招又一招,竟然还有脸卷土重来。

锦业一副“吓到”的表情,慌忙叫着“咱打不过总躲得起”,就拉着两妹妹往屋里跑,可送两人进了门,他竟然没进,又挡在了门前。

一边闪躲,一边对又追上来的瘸腿老家伙大叫,“林仲森,你够了啊你!有什么不满,咱们法庭上辨,你凭什么动作私刑?你,你他们以为这里还是芙蓉城,可以任你们为所欲为嘛?哎哟……靠,要不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噢!你再打我就告你故意伤害了啊——”

恰时,庭卫终于被人叫来了,抓住了发疯作乱的林仲森,可林仲森已经感觉到了民心倒向,也意识到了这前后都是锦业在作戏,恼恨后悔无处发泄,仍是忍不住大吼大骂。

记者和听审人都纷纷出言指责他的过激行为,就算有情绪有不平,也不该伤人。

瞧着锦业脖子上青森森的棒子印儿,有义气的女记者也站出来大声喝斥。

这时候,林伯源才和儿女们跑来,将林仲森拉走了,又给轩辕家赔不是,还表示说要庭外和解,想私下谈谈。

轩辕宝仁做为庭上的被告人之一,立即站出来表态,“如果这事没发生之前,我们还可以考虑一下。可你们林家人也太过份了,这里是国民政府的最高法院,你们都敢在这里肆意辱骂殴打我们,这要是私下再谈,咱们轩辕家恐怕就没这个命了。

既然你们都把诉状递到法官面前了,咱们两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就是拼了咱们天锦坊的全部家当,这官司也要打到底,不打出个水落石出,咱们绝不罢休!”

这话立即得到了旁人的鼓掌支持。

于此时,林家彻底失去了民心。

休息室大门关上时,锦业和轻悠同时瞄了眼斜前方的陪审团休息室门,刚刚被悄悄合上了。

“哎哟哟哟,轻,轻点儿啊!我的娘唉,痛啊!”

“你这小子,现在知道叫痛了,刚才挨人家打挨得那么爽,怎么不出去继续受着。”

二娘包里立即拿出了跌打水,锦业夸张地叫着,讨好母亲,给众人宽心。

轻悠很自责,一直说对不起。

锦业裂嘴笑着,“小七儿,咱们也反将了林仲森一军,瞧他那张恶心的老脸,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要不是你刚才出场救哥哥,后来我那招英雄救妹妹的效果就不会那么好。

你没瞧见,我挨打时都没人站出来帮忙说活,到你出来时,那就是一股绝美的东风啊。看看,刚才多少正义之士跳出来帮咱们说话,这回,林家死定了!”

众人回想到刚才的情况,心下了然,对于接下来的庭上审判,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

然而,相较于轩辕家的气定神闲,负责该起案件的法官大人,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林少穆的助手对法官说,“您不用担心,刚才这很显然是轩辕家演的一场苦肉戏。林先生的情绪,也都是被轩辕锦业故意激出来的。相信您也注意到了,做为被告家族的代言人,轩辕瑞德及其长子,都没有出面。所以,轩辕锦业的所言所行,都不具备法律效应。”

法官焦虑道,“你说的没错。可是,刚才这一番打闹,林家已经失了民心。就算轩辕锦业有心挑衅,他发表自己的言论,这在国民政府的宪法里都有写,这是国民的正当权益。可林先生动手打人,于情可谅,于理却不合。这里是法院,可不是菜市口,难道他不知道吗?他这样做,让我很难处理啊!”

助理心下也很为难,但上司交待的事,不能不努力完成,又道,“大人您说的没错。不过,不管庭外如何相对,到了法庭上,只要林先生站着理,依照法律也不可能就判了轩辕家无罪。您放心,我们指证轩辕家剽窃的罪证,非常充足。”

法官却没有多少信心的样子,“希望如此吧!只要林仲森做为原告人,不要再做出损坏林家名义的事,这事相信还能顺利进行下去。”

助理听出法官已经松口,宽慰道,“大人您自然放心,我已经劝告过林先生,相信之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即时,希望大人您能秉公执法,不要让那些宵小之徒败坏了咱们国民政府第一个最有意义的编织界专利权。”

法官自应下了,但心里却没那么放松。

助理离开后,法官的弟子才开了口,“老师,林家人这分明是拿外交部和专利局的架子来压您啊!这件事,我和几个师弟妹走访过几个编织世家,他们业内的人都知道实情。但碍于林家跟向家的关系,都不敢说什么。”

法官摆了摆手,“听说的,和坊间传闻,都只能做为陪审团参考的资料。法庭上还是要靠真凭实据来,咱们若是评判失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唉,这案子,不好判哪!”

……

“开庭!”

砰砰砰的三声槌响,第二轮辩护开始了。

“本庭希望,在接下来的辩护过程中,林仲森先生你能保持应有的理智,不要再有损坏审判程序的过激行为,否则本庭会根据你情绪失常,取消你的辩护人资格。另外,轩辕家的旁听人员,也不要随意出声哗喧,扰乱审判进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林仲森恨恨地瞪了眼轩辕家的人,恭恭敬敬地朝法官作了个揖,对之前的失当行为表示了歉意,并做了保证。

轩辕锦业也很大方地站起来,认真表了态。

接着,双方开始出据证据,为自己的专利所有列证辩护。

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也各有依持,一时之间,场内外也难分真假对错。

林家称,意外获得了轩辕家利用凤凰锦技术,私制私售陈衣的证据。

轩辕家立即指责林家在自家安插商业间谍,要告林家,并反将林家一军,说那间谍就是林家诬赖轩辕家的人证。

法庭要传这个人证,人证上台后的证词,基本与林家一致。

然而,轩辕宝仁质问人证,其布料从何处得来,地点环境是何模样时,人证竟然哑口无言,答得漏洞百出。

这一招,立即引来全场哗然,均质疑林家有做伪证的嫌疑。

轩辕家的律师乘胜追击,对那块被称为“罪证”的布料提出了质疑。

林家人脸色大变,林仲森更开始答不上话时,情势已然一面倒向了。不少人开始指责林家做伪,要求法官判林家诬陷罪。

法官这时候心头急如火燎,槌了几次槌子叫“肃静”,却让众人情绪更为激动,有人甚至叫出法官有故意包庇林家的嫌疑,难道也是受了林家在沪城应天两地势力的影响么?

更有人不管不故地叫出,林家跟黑道世家的向家联系颇深,不能排除法官怕事偏向林家的可能性等等。

而这个时候,轩辕家的人纷纷沉住气,没有大肆宣扬,表示一切听从法庭判决。如此磊落沉着的作风,让周人更为佩服信任。

突然,大门被推开,秘书小波出现,大喝一声“我有证据”,便抱着一大卷布料进来,要做证人。

“这是一位身份相当的贵人从轩辕家买来的凤凰锦,这位贵人也是应天有头有脸的名门,他自己不便出庭作证,但派出了直接经受此事的大管家。”

林仲森大喜,他本以为林雪忆托病不理这官司了,没想到竟然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瞬即头一昂,又恢复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秘书小波带来的官家,也确是一位名气不小的人物,在场的记者都还认识,且在陪审团的印象里,也是位角色。

随即,这突然杀出来的陈咬金,竟然让林家又起死回生一般,获得了新的谈判筹码,立即气煞全场。

这时,轻悠有些着急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三娘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安慰道,“别急,你爹他们早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下面,大概轮到娘出马了。”

“娘,真的没问题吗?”

“你这孩子,相信你相公,现在就不相信你爹和你娘了?”

“哪有!就是看着林家到这时候,居然还敢耀武扬威的,真是让人气不过。”

“别怕,你爹说了,邪不能胜正。咱们轩辕家,没做亏心事儿,不需要处处掩饰。这假的就是假的,瞧他们,骗人骗得多辛苦。”

轻悠顺着母亲眼光望过去,林家人似乎除了林仲森还一副“我就是正牌主子”的模样,其他人都是一副很疲倦,气势明显不足的模样。

到底是心虚,气势不正,自比不上轩辕家人由内而外的理直气壮。

轩辕瑞德发言,“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弄来这匹,跟我们天锦坊最近出的花型一模一样的布匹。但是……”

一双厉眸狠狠扫过了林家众人,竟有不敢直接迎视者立即转头回避开。

“我想问问,林仲森,你真的肯定这匹布,就是你凤凰锦的制作工艺,织出来的?”

林仲森昂首回答,“那当然,这是我祖传的家族技艺,几十年了,只用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轩辕瑞德又问,“你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你们的麒麟锦?”

林仲森愣了下,重喝,“那当然,我百分百确定。”

轩辕瑞德目光一闪,再问,“林仲森,你可看仔细了。你现在才一只眼睛,可不比当年,别看走了眼,后悔不及啊!”

林仲森被戳到痛处,瞬间双眼大张,那只剩下一个满是肉瘤子的空眼窝子,让他整张脸都似塌陷了一半,着实吓人。

他心下的那丝不安,突然扩大,似乎觉得这老对手又要出什么新手段了,这一次犹豫的时间又长了几分,让周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他心头一恨,心说你轩辕瑞德就是故意这样想扰乱我的军心吧,没门儿。

遂声量一大,喝道,“就算我只剩一只眼睛,我也一眼看出,这就是你们剽窃我凤凰锦的技术,用你们的花样鱼目混珠制出来的凤凰锦!轩辕瑞德,你别想吓唬我。”

轩辕瑞德却是一笑,“我吓唬你什么,不过是担心你人老眼花,让你确定清楚,这是不是你家的凤凰锦罢了。众话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你要是真的凤凰锦,又何必如此紧张。”

这一笑,在林仲森眼中更似心中有诡,他不由更紧张。

吼得更大声,“我看得很清楚,你别再这儿拖拖拉拉,混淆视听。法官大人,我们在专利局留有凤凰锦的备案样品,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拿出来跟这匹布进行对比。”

法官心下也被这情势发展弄是有些晕,遂又敲了几槌子,宣布暂时休庭,派人去专利局取凤凰锦的样品。

于是,整个审判进程到了“技术鉴定”这一关。

……

在这段不长不短,还包下了一段午餐的休庭时间里,轩辕家和林家又意外在同一家高级餐馆里碰了头,小斗一番的同时,各方势力也在亦暗中较劲儿。

那位法官的弟子负责到专利局取证,专利局长亲自接待了他。

并说,“放心放心,咱们专利局绝对配合大法官的工作,坚决抵制那些剽窃他人劳动成果的不法行为。”

法官弟子表示很感谢专利局的配合。

局长又说,“现在国内局势紧张啊,咱们就怕宵小之徒趁火打劫,坏了咱们姜大总统的执政系统的名声,所以这案子一定要审好了,千万别被人给抓着漏眼儿。我现在就是担心,之前听说轩辕家又故意挑衅,让林先生失控当众丢了丑,失了民心。唉……

你瞧瞧,这家中的祖传之宝被人剽窃,涉及多大的经济损失,是个正常人都会着急的不是。其实,这种情形,咱们也能理解,更应该体谅一下的嘛!”

弟子心下一个咯噔,总算听出个味儿了。

很显然,专利局长是站在林家这边,属于姜系一派,而话中的宵小,无疑指向的就是姜家目前最大的政治劲敌——丁家。

临到离开时,局长又问候了一下法官大人,还让弟子带话问问最近法官是否有去“陆学长”家中喝茶云云。

法官和陆维新也是同窗好友,且两人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有杰出的建树和成就。

这一句问候,自然又让法官弟子更紧张了,难怪老师会那么为难。

……

与此同时,丁家。

在听说了专利案的发展情况后,丁世琨得意冷笑,其下的幕僚纷纷发表意见。

一人说,“如果林家胜,咱们不正好参专利局一本。话说轩辕家的麒麟锦稍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是真的,林家那什么凤凰锦以前根本没听过。专利局长是由陆维新推举上去的,姜啸霖任人不贤,就得戴上这顶识不清的大帽子。”

一人摇头不定,“我倒不觉得。之前飞行服竞标时,姜家就把橄榄枝投给了他们,这回轩辕家都不愿意忍气吞声,誓要跟林家斗到底了。真材实料,才怕了林家。”

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并对各家胜诉后,对他们的影响做了一一分析,最后都等着丁世琨敲定最后这一槌。

丁世琨亦是一副老谋深算,道,“不管谁家胜,咱们都有的是机会大做文章。但,我估计,姜家应该是站在轩辕这家。毕竟,林家背后的向家在这次沪城清扫令后折损了大实力,已经没空管已经拆伙的亲家这些**毛蒜皮的小事儿。”

他朝身旁一人摆了下手。

那人即道,“老师,我已经派了人去港城和芙蓉城,收集姜恺之和轩辕轻悠的证据,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丁世琨满意地点点头,“之前的证据不够正,让林少穆那走狗半路拦了。不过,他们这么着急抹掉流言的做法,不正说明这事儿必有蹊跷。这回只要弄个十拿九稳的,他们姜家就再没有辨驳的机会了。”

立即有旁人恭维,“丁老您这招真是棒。姜少言这狐狸尾巴不好抓,但姜恺之就容易多了。他又是姜啸霖最疼爱的弟弟,连这次华中大战又是由他挂帅。到时候,绯闻要闹出来,也够姜啸霖头痛好一阵儿了。他们姜家中饱私囊,公器私用的臭名就真真坐实了。这次改选,您一定能胜!”

丁世琨得意地笑着,仿佛已经胜利在手。

……

同样,在姜啸霖的办公室里,众人也正关注着这起专利权案件。

陆维新请罪,“这都是我的疏忽,老汪也都是因为我,急于求成,对于林家凤凰锦专利的审核没有落到实处,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啸霖,我马上就去劝他,让他引咎……”

王秘书却打断了陆维新的话,“这也不是维新的错,轩辕家的人实在不识趣儿,好像他们走到哪儿,都会惹出一堆事儿来。尤其是那个轩辕轻悠……”

这就编排了一堆不是,听得旁边一人噗嗤直笑。

“二少,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没错吗?这个轩辕小七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祸水,之前三少追了她那么多年,她还拿乔端架子,真是不知所谓,没个正经女孩样儿。”

“老王,你这也太主观了。”陆维新出声。

王秘书因是亲见了姜恺之为情所困的模样,疼爱姜恺之的心情跟姜啸霖一样,但表现上更感性化了一些,口气就更冲了些。

这两人对上话儿,办公室里就热了起来。

“话说这林少穆也真是不长心,还是太年轻了。他家里这事儿,本来没什么,却被他的父亲越闹越大,之前让他回家处理,他也没处理个干净。现在闹成这样儿,分明就是让丁世琨那老鬼借机使劲儿。”

说到底,秘书长大人担心的还是旁人打仗,自家主子遭殃。

“老王,少穆也尽力了。毕竟他父亲之前差点儿被东晁人给杀了,心有不甘,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怎么情有可原,那也要看时间看对象吧?干嘛偏偏就挑中轩辕家,还有那个留过洋的轩辕轻悠。轩辕轻悠跟光德亲王的关系,那要牵扯到三少头上,咱们大总统也不成了汗奸帮凶了!”

“唉,你怎么越扯越离谱了。”

“我可一直在这谱儿上站着,不是我威言耸听,那丁老头就有这种胡扯的功力,泼脏水的能力一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维新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现在是走在刀尖儿上……”

“停停停,两位哥哥,咱们今儿是来喝大哥的好茶,不是来为了个小小专利案打亲家官司的。”

姜少言不得不出面调停,“现在为已经发生的事争吵,意义不大,不如大家先想想,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理,对咱们的损失最小,还能有所助益。”

王秘书更为不愤,“对丁老头来说,不管哪家胜,他们都有借口编派咱们。”

姜少言分析,“我觉得这个事儿,还是有区别的。若是林家胜了,可以保住专利局长的位置,陆大哥也不用自责了。咱们政府的漏洞也被抹掉了。不过,若丁家抓着这线非要挖出麒麟锦的真相,这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正所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迟早会捅出个更大的漏子来。”

王秘书不满,“难道轩辕家的胜了,对咱们就有好处。之前他们就抓着三公子的事,非说轩辕家中了飞行服的标是咱们背后动手脚。他们也不瞧瞧,林家那衣服差点儿让老宋的女儿贞洁不保!”

姜少言笑得更大声,“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宋老跟丁老的关系。唉,言归正传。轩辕家的形象,从竞标开始到结束之后,都比林家更好。而且轩辕瑞德的为人,我相信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再则,丁世琨想抓我弟弟的把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至少,这事在之前,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等他找到线索时,估计咱们已经收复了华中。即时公众的目光,绝不可能再集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花边上。”

“二少的意思是,咱们就支持轩辕家了?”

姜少言摇摇手指,“不是咱们支持谁的问题。而是看丁议长偏好喜欢自焚的凤凰,还是善良却更善战的麒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身上。

笑容拉大,“不管他偏好哪方,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姜啸霖正翻看着他让人从港城广州两地带回的资料,关于姜恺之和轩辕轻悠在一起的那四年,正停留在了一张学校大合照上。

他记得,他特意用红笔圈了颗人头。

之前认出时,他心下宛尔,想,那颗小钢球之前读书的模样,看起来还挺温柔文静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爆力粗野了呢?

这样的转变,和差异,似乎更迷人了。

……

法庭上

一开庭,轩辕瑞德便提出要求,“法官大人,为了让您和各位陪审团,还有各位关心此案的旁听朋友们,能对事实真相有个更直观的了解,我希望能将林家用来指证我家剽窃的那匹锦布,进行当众展示。

还有,请编织界的专业朋友们,当场给大家做个技术鉴定。

我相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他故意一顿,看向林仲森,“林仲森,你觉得如何?”

林仲森冷哼一声,“展示就展示!你都不怕暴露你家剽窃的丑脸,我还怕什么,今儿咱们就让大家伙儿看看我林家的凤凰锦有多漂亮。”

轩辕瑞德笑笑,便坐下了。

林仲森歪鼻子皱脸的模样,在众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种无谓的死撑。

他身旁的林伯源不由紧张地扯了扯他的,凑前问,“仲森,那个秘书小波可靠么?这匹布的来历,我们并不清楚啊!万一……”

林仲森斥了兄长一句,“这个秘书小波最近跟着雪儿,也立过不少功劳。应该没问题。你别在这种时候疑神疑鬼,拢乱军心。要让那些阴耗子似的记者看到,又要编排咱家的不是了。”

可林伯源却不安,“我觉得轩辕瑞德好像有什么陷井等着咱们跳啊,仲森,你别着了他的道儿啊。咱们家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要是这官司打输了……”

林仲森最恨兄长骨子里的懦弱胆小,“大哥,你出息点儿行不行。这布就是雪儿送来给咱们助阵的,这丫头到底是咱们养大的,心里还向着咱们,没有放咱们不管。布匹肯定没问题,咱们就等着看轩辕家丢脸的好戏吧!”

这时,那匹做为脏物的锦布被铺展开来,灯光映照下,光滑如水,花纹栩栩如生,且随着展示人举布在全场走动展示时,场下众人发出了阵阵惊呼,尽皆叹息,这凤凰锦果真名不虚传,当为天下第一锦。

轻悠不由紧张了,问母亲,“娘,这花样是咱们设计过的。但咱们不是怕被他们抓到把柄,爹让你把那些成品都烧掉了吗?这布肯定是他们为了栽脏我们,故意弄出来的,对不对?”

三娘笑笑,不置可否,只道,“别急,看你爹和大哥的。”

锦业凑过来,指指台上,“小七儿,你看看林家申请专利时留下的样品。”

轻悠立即把目光调回前方锦布展示台上,果见另一个展示员已经打开了那匹绣着凤凰的锦布,长长的布匹垂落在地,光滑的缎面展露于前,众人也是一声喝彩。

展示员提着锦布,也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儿,最终与那匹花色锦并列于一处站定。

轩辕瑞德的律师,立即举手要辩护。

林仲森立即表示,也有话要讲,似乎生恐落人后。

轩辕瑞德也无所谓,便主动相让。

法官心下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林仲森十分得意地说,“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这两块锦布虽然花样不同,但是所呈现的缎面光泽度,厚度,偏光感,如水如练,完全一样。在不同的角度,其所呈现的立体感,均不是普通锦缎可以比拟的,正是我家凤凰锦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特色。”

然后,法官示意轩辕瑞德说话。

轩辕瑞德晗首道,“不一样。只要大家仔细看,这两块锦布仍有明显的差异。大家随我仔细来看,青花锦采用的是素色丝,且花色也同样采用青花的绿青丝为主料,但我们大家在布匹偏转时,却能看到完全不同于绿青丝的色泽,有柠檬黄,香橙红,靛青蓝等等,甚至在阳光偏亮的地方,还会有微微的红光析出。”

有大胆好奇者如记者,几人凑上前,均表示轩辕瑞德说的不假。

法官大人不好意思下台,便让两位副检察官下台验证,也证实轩辕瑞德所说确实。

林仲森开始隐约不,大喝,“轩辕瑞德,你说的都是我凤凰锦的特色,这有什么好辨析的?!”

轩辕瑞德不理那吼叫声,又调回了众人目光,指着那艳丽无比的凤凰锦说,“大家再看看这匹锦布。以同样的角度偏光,大家可看它的光滑程度,与青花锦仍有明显不同。第一,他的光滑度远不如青花锦,不信的话,倒杯水上去试试看。”

展示员立即拿来了一杯水,分别倒在两块锦布上。

“看,这块凤凰锦在半路就把水吸干了,而青花锦由于织法技巧的不同,还有少量落地。哦,若不信,请换个朋友来倒试试。”

顿时,全场一片哗然。

一名检察官被法官派上前,一试之下,不由惊叹,“真的不会吸水。呀,青花缎子好滑,摸起来……凤凰锦似乎要稍差一些……要不大家都来摸摸?”

检察官的好奇之举,为轩辕瑞德接下来的讲解铺出了康庄大道,“这正是我要介绍的第二点,真正的麒麟锦,手感爽滑,如水如练,且有水火不侵的特色。其原因,正是由于我们独一无二的古织法,以及所用丝质经过特殊处理。”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人摸过后,说青花锦明显滑爽许多。

林仲森气恨不矣,也冲睛台来摸。

轩辕瑞德即道,“从我麒麟锦出世以来,外人只知其织法特异,从没人知道其实在抽丝和染制工艺上,亦是天下独一,无人能出其右。故而,如果只是偷了我麒麟锦织法的人,最多也只能织此这等次级品,凤凰岂能与麒麟相较。”

冷哼一声,便施施然坐下了。

林仲森也是做了多年布料的老布商了,一摸完布料,脸色亦是大变,几乎无法掩饰。

可不管他的脸色有多糟糕,周人再看凤凰锦的目光,已经不同。

心虚,骇异,始料未及,慌乱惶恐,种种情绪交织在那张扭曲的老脸上,最后化为一声怒喝喷出,“轩辕瑞德,你他妈使诈!这块青花锦根本就是我们凤凰锦的织法,什么抽丝和染制,你根本就是唬弄大家。”

轩辕瑞德稳稳坐着,刚喝完长子递来的一杯水,抬头时,目光如烛,不怒而威道,“哼,我有没有使诈,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要公平是吧?那就让等在外面的蜀绣苏绣等等编纺织大家们来鉴定,看看是我在胡说八道,还是有人从头到尾都在愚弄大家,欺世盗名!”

……

那时,轻悠也惊讶地问母亲,“娘,这青花锦是你织的呀?”

三娘微笑,“其实,是从林家盗走麒麟锦那天,你爹就开始让我织了。”

轻悠双眼惊瞠,“不会是去年咱们家一到应天,你就开始了?”

母亲淡笑不语,轻悠心下更为震惊。

原来,父母从来没有放弃过夺回麒麟锦,且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一切,为了今天能正大光明地夺回“天下第一锦”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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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4

帝国奢爱 53.做个好老婆4-妻子的义务

“看看是我在胡说八道,还是有人从头到尾都在愚弄大家,欺世盗名!”

轩辕瑞德掷地有声,前后这一番光明磊落的做派,让全场所有人都暗下激赏不矣。

同时,也让真正的小人心虚不安,露出了怯惧之色。

林伯源急忙将林仲森拉回来,林仲森喝骂的声音都在哆嗦了。

砰砰砰的三声重响,法官又锤下了那个金钢木槌子,连声叫“肃静”。

场下人的窃窃私语声也愈发掩饰不住了,均对林家的一连串动作表示不喜,并且其中还有年纪较长的旁听人,突然站了出来,声称正是某知名的苏绣纺织名家。

“轩辕先生所说技艺,让我这做了半辈子织布的人也非常好奇,以前家父也常提起麒麟锦的神异之处。但听说,麒麟锦寸缎寸金,织造工艺极为繁琐,要织成一匹布,耗时耗神,非经年累月不可。不知轩辕先生,可否指教一二?”

只是这一句问话,已经让众人听出,这显然是在肯定轩辕家的证词,对林家已然不屑一顾。

但不管怎样,光凭一位专家的说辞,在法庭上还不足以采信,法官立即宣请其他专家一并上庭审查。

然而,这些人里,有不少是曾经是林家在宴请凤凰锦时,参与过专利局审核的专家。

于是,林仲森气息立马一定,冷冷地看着轩辕瑞德那方,眼底都是阴冷得意的笑。他很笃定,专利局长不可能站在轩辕家那方,所以这些请来的专家,至少一多半会为自己说话。至于刚才跳出来的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也曾是林家的马下败将,不足以采信。

鉴定开始,庭上终于又安静下来。

轻悠问起这些专家的情况,经锦业一介绍,不由紧张起来。

“哥,既然一多半又都是专利局长送来的,不是会对我们很不利吗?”

“不怕,咱们家兵来有将挡,土来水淹。你瞧,咱们从开庭到现在,有过败势嘛?”

轻悠瞧瞧兄长和姐妹们,似乎大家都比自己沉稳多了。

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虽离家时间并不长,但家里的人似乎比她想像的更有能力,更有担当了,这临危不惧的气势练得比她还稳了几分。

当然,她自忙完飞行服后,就只顾着自己的婚事,家里的事都由兄长姐姐们全权接手打理了,就为了让她能安心出嫁。

锦纭和宝月都低声宽慰她,叫她不要着急,他们早就为这一天作好了准备,一定会将轩辕家的名誉和应有的一切损失,从林家手里夺回来。

……

一刻钟后,所有的专家都表示鉴定完毕,可以宣布结果。

轻悠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发现来的专家,似乎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派,站在各自支持的锦布后。

第一位站在凤凰锦那边的专家说,两块锦布的纺织工艺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异,应当出自一处。

第二位站在青花锦旁边的专家说,两者工艺并不一样,但由于都织得十分紧密,一时难于分辨,可是从表面性状上来说,青花锦的工艺明显优于凤凰锦。

自然,这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双双暗哼一声让其他同伴证明。

于是,这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竟然当场开起了一个纺织行业的辩论大会,甚至还抬出了自己的不外传的家学,与对方一较高下。

法庭上下立马又陷入一番唇枪舌战之中,吵得不可开交。

同时,轩辕瑞德也同林仲森不时打起了眼仗。

场外的旁听者们,也因为专家们的意见大相径庭,纷纷议论起来。

轻悠听到,竟然有人说某些专家是专为谁谁谁效力,那位谁谁谁正好属于姜系一派,或者又属于丁系一派。

一番鉴定辩论会结束,轻悠就从哥哥姐姐们,和旁边的记者老百姓嘴里,把国民政府内部的政治派别给小小了解了一番。

以前她从不关注这些新闻,因为她知道亚夫不喜欢她了解这些政事。可今日一听,她隐约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现在场上的专家们,竟然一个是姜系,一个是丁系。

而他们轩辕家和林家的相争,什么时候摊上了这两大政治派系?

他们不过是个小小的纺织世家罢了,为什么这些人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家头上?

轻悠怎么也想不通,也没时间给她再想下去,法官的小木槌又发出了惊堂音。

“鉴于你们现在各执一词,根本无法统一意见,本庭宣布,休庭三日,再……”

“法官大人,我有话说。”

法官拧眉,其实心下很矛盾,案件进行到这里,连专家们都争得不可开交,显是两派已经斗上了。他要是冒然做了判决,若是不公,必然影响巨大。所以,这休庭自也是为了跟同堂的检察官陪审员们,商量后策。

没想到轩辕瑞德这时又发言,让他颇有些为难,但鉴于轩辕瑞德从开庭以来表现的磊磊君子形象,还是给了发言权。

“轩辕先生请说。”

“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给各位行友们做鉴定提供一个方便。”

“哦,那你说说看。”

林仲森立马叫了,“不行。我反对!”

法官心下有些不耐,让林仲森说反对的原因。

“轩辕瑞德的法子,那就是为了混淆法官大人您和各位陪审团的视界,蒙骗我们大家。刚才那杯水明明就倒得有问题,专家们鉴定都没他那么多道道儿。现在他又搞什么方便,肯定又是想玩什么花招,希望法官大人不要再给他这种迷惑人心的机会。”

这话一落,全场有一瞬间落针可闻。

下一秒,旁听者们都发出了不平的呼声。

法庭上,也依然是两派拉钜,互不相让。

法官一时间进退两难,倍感压力。

轩辕瑞德不论庭上如何,仍大声表态,“咱们亚国人有句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要是你这是真正的什么凤凰锦,还怕我们拿方大镜瞧个仔细吗?法官大人,现在西洋放大镜,已经可以将事物放大百倍。

我可以告诉大家,青花锦和凤凰锦虽有些相似,但他们的织造工艺是完全不一样的。林仲森,你敢不敢比?你要是不敢,我也可以说你是心虚,借机诬赖我轩辕家。我们也要上诉,告你们林家才是剽窃我们麒麟锦工艺的真小偷!”

横手一指,林仲森手上的拐杖“梆”地一声掉落在地。

恰时,法官弟子悄悄附耳上前,说了一句话,法官脸色变了又变,却没有立即做决定,到底是听轩辕瑞德的办法再继续鉴定,还是休庭后去探探朋友的意见。

与此同时,就在法官席后,一墙之隔的备案室里来了一个人,正是专利局长的亲信。而在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助理刚刚挂下电话,脸色严峻地跑进了上庭通道。

……

就在堂上吵得正激烈时,也有人悄悄离开了法庭现场,往远在三百公里外的沪城,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时,织田亚夫刚刚开完一个军事会议,勤务兵匆匆跑来通知有电话。

他揭起电话,听到对方报告的情况,紧绷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了。

恰时,南云卫进办公室来,听到他的命令,正要退出时,又被招手留下了。

“丁家安排了多少记者?专利局长的人应该动了?嗯,我知道了。专家的事不用管,他们自有办法应付。计划不变,即时等三娘陈叙完之后,就把人送上去。”

织田亚夫很快就挂了电话,看模样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南云卫道,“依元帅看,丁家人这回会把宝押在夫人家,还是林家?”

织田亚夫没有回答,只道,“丁世琨,这个人的权利欲非常重。当年国民政府成立时,他是唯一可与姜啸霖父亲比肩的执政者,可惜他出身差了点儿,为人又有些急功近利,且心胸狭碍,不如姜父得人心,才失了机会。虽然能力不错,可惜心眼太小,只着眼前利益,看不到大势。尤其是军事战略能力,远远不如姜啸霖。”

南云卫目色一亮,道,“那么以丁世琨的为人,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之前借姜恺之造谣的捷径,继续抓着这一条线打的话,必然会将眼光放在夫人的家族上。反而会助轩辕家获胜?”

织田亚夫说,“麒麟锦的真相,迟早会被人挖出来。姜啸霖不会笨得给自己留下漏眼让丁家逮。虽然他被我这几招打急了,但就军事嗅觉上,仍是非常优秀沉着。再说,他还有一个最大的智囊在身边,他应该不会为这种小事儿而失去正确的判断。”

“最大的智囊?您是说他的外交部长,陆维新?这人因为屠家的事,已经半退隐状态。以他和姜啸霖的情份,应该多是暗中活动,并没有真的如外界宣称的那样要让出部长之职吧?”

织田亚夫冷冷一笑,“不是他。陆维新的确很聪明,但是他不及林少穆狠。故而现在林少穆得了姜啸霖重用,去华中和谈。”

“那您指的那个智囊到底是……”

“姜家那位最声名狼藉,却也是最深藏不漏的姜二公子——姜少言。”

南云卫不禁微讶一声,脑子里迅速聚集对姜少言的信息,发现自己曾经忽略了很多重要的线索,都因为织田亚夫此时一提,而变得明晰起来。

姜少言的陆军少将之名,是在四年前的那场北伐大战中打响的。北伐最后是成功了,可是,在他刚封将的庆功宴隔日,就闹出个桃色绯闻来,搞得本来预计授予给他的陆军总司令一职被临时撤了下来。

咳,那个桃色绯闻的份量应该是很大的,貌似是说他酒醉时差点儿侵犯了一个未成年的千金小姐,被当场抓包,还被当事人的哥哥狠狠揍了一顿后,衣衫不整地被扔在雪地里差点儿给冻死。

而那位千金小姐也因他毁了闺誉,被迫出国躲避风言风语。那个时候,国民政府刚成立,新文化运动的力量还没铺展开,亚国的保守力量还很强大,故而他这个桃色事件的恶劣性可想一般。

大概是为了平息众怒,这个众自然指的是那家豪门背后代表的势力,姜啸霖迫于无奈而取消了总司令的任命,并且很快就为了挽回弟弟的形象,订了一门亲。

至今,这门亲事都被传为有名无实,且可能在姜啸霖一下台,就得拆瓢儿。

织田亚夫又道,“不是亲眼所见的事,都可能成为敌人的烟幕弹。姜少言曾是阿澈的同学,虽然不同班,但姜少言在美国军事学院时所测的iq数高达150,曾经在几次沙盘大战上,以一人之力灭掉德、英、法三国同学的军队,可谓天才军事参谋家。从姜啸霖执政开始,他就是姜啸霖最好的军事顾问,和战略总参谋。”

南云卫收回了惊讶,迅速反应道,“那么说,姜啸霖对淮北和华中的军事布署,其实并没有尽全力,他们也在故意隐藏实力。外人以为,姜啸霖最看重的是三弟姜恺之,华中战火一发,就派姜恺之前往驻军,其实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听。”

织田亚夫点了点桌面,没有否认。

南云卫继续说,“这个姜啸霖,可真够心狠手辣的。”

织田亚夫说,“不,虎毒不食子。但老虎训练幼崽时,故意把幼崽扔下山崖,虽有危险,却是让幼崽迅速学会谋生能力的最好办法。”

也就是说,姜啸霖仍在努力斗养自己的三弟,因为有二弟这个大军师在,就算把三弟放在群狼里,也不用太担心。

南云卫微叹,“那么以姜少言所见,杀**焉用牛刀,现在还论不到他出马。可这两兄弟把自己的最小的弟弟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也真是够狠心的了。”

织田亚夫说,“有时候,为了维护国家机器的正常运作,或者家族利益,必然会做出一些所谓求存大义的牺牲。但有舍,必有得。有大舍,才有大得。亚国人的这套谋世精论,可谓精彩。姜啸霖能成继其父之后成为国民大总统,靠的并非简单的裙带关系。没有几分真才实料,如何跟亚国那群迂腐顽固的老家伙抗。”

看着男人淡淡含笑的俊脸,南云卫突然意识到,男人借自己心爱女人而合盘托出的这番政治局势见解,对敌人评判的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省视和肯定。

俗话说,只有真正强大的敌人,才能体现并激发出自己的实力。

当前乱世,想创造一番不朽的盛世功绩,若没真的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么对于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来说,那也是一种遗憾,一种寂寞吧!

南云卫重重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姜啸霖其实也发现我们虽进攻迅猛,却没有派出秘密飞行队,而做了保留,他才故意派出姜恺之而没有让他的王牌将领天才陆军总参谋的二弟姜少言挂帅。呵,这事要让屠少帅知道,怕会很不甘心吧?”

织田亚夫轻轻一笑,却并无笑意,“何止不甘。屠云被姜家摆了几道,林少穆再机警,恐怕也会有去无回。”

两人同时笑开。

南云卫突然又问,“元帅,轩辕家这次是赢定了。那么,您看什么时候把林家在沪城的窝,彻底端掉?也省得夫人再为他们家的事,担忧不安。”

织田亚夫的目光倏然一沉,杀气毕露,“不急。这事要瞒着轻悠并不难。林家的人,我一个一个玩,一下子杀掉太没意思。二十七年,怎么能让他们那么痛快就死掉……就算用凌迟之刑,也不足以解我恨!”

啪嚓一声,男人手中的笔被拆成两半。

……

法庭

法官在弟子的耳语后,似乎又重振精神,宣布同意用轩辕瑞德的方法,对两块布锦进行放大,再重新鉴定。

一个超大号的放大镜,被送到专家们的手上。

在放大看后,便有专家发出低呼声,可是却又立即掩饰了过去。

一轮很快就看完了,这专家们的意见又发生了一个戏剧化的变化。

支持青花锦的人说,两者的织造方很不相同,且青花比凤凰更紧密得多,故而才能拒水而滑落地下。

支持凤凰锦的人却说,两者织造方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似有些差异,但又实属一家,若真要判,只能说两家工艺相近,但技术不同,不能说谁家就剽窃了谁家的技术。完全可以分属各自的专利权。

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和前后颇有些矛盾的说辞,让众人十分诧异。

之前还说一模一样来说,现在就说各有千秋了。前面说实属一家,后面又说两家技术不同,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顿时,场下有人就不满了,纷纷对专家们的水平提出了质疑。一时间,让某些专家颇有些下不来台了。

轩辕瑞德心下好笑,起身说道,“各位,如果照你们的说法。那么,这自行车也有四个轮子的洋包车,汽车也有四个轮子,这也是异曲同工之妙。那么是不是看起来都有四个轮子,这汽车和四轮车就同属一家。那么,发明汽车的是不是应该向发明自行车的人交专利使用费呢?”

顿时,众人都没了声儿。

话说这起专利案是国民政府开府以来的第一案,法官和律师们都对这些过于专业性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从前又没有例案可循,一时都被质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尴尬地僵在当场了。

“要是这专利都可以这样来判定,那么,我对国民政府的专利审核,就有大大的疑问了。这个审核标准,是否合理,我想,大家也应该予以关注。否则,连标准都不公正,就胡乱下定论,怕不是为咱们发明人争取正当权益,反而是为一些宵小之徒谋夺他人利益而创造条件。那还要这个专利权,有何用处?”

轩辕瑞德大喝一声,让那位专利局来的秘书都吓了一跳。

同时,支持轩辕家的一方专家代表发言,“轩辕先生说的没错。这放大镜一看的效果,两匹布的织造法完完全全不同,为什么有些人还睁眼说瞎话?只要这东西一放出来,是个有眼睛的都能分辨啊!”

轻悠急了,立马起身表示,有办法可以让所有人都看到布样的细节织造技艺,让所有人投票选举。

不过这个提议立即让法官回绝了,刚才用放大镜已经是一种对法庭公正性的嘲讽,这会儿要是不给出公正判断,还要拉外人来判断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真相,那还要法官和陪审团干嘛用,这不是公开打法院的脸面了。

刚才,法官也让助理上前拿放大镜看过,事实就如那位专家所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林仲森却不依,“法官大人,我反对!这些专家都说了,那就是同属咱们林家的技艺。轩辕瑞德对专利权的质疑,并不在本案的审理范围!”

双方律师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最后仍是落在这工艺到底本是一家,还是根本就是两家完全不同的。

这时,三娘终于站了起来。

“我可以证明。”

林仲森立马喝道,“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你们轩辕家的麒麟锦秘技从来都是只传男人,不传女人的,更不用说是嫁进屋的外姓女人。巫秀秀,你可别仗着你现在是轩辕瑞德的新宠儿,就可以在法庭上胡说八道。”

轩辕瑞德道,“法官大人,这匹青花锦正是在下的妻子巫秀秀所织,在下肯请法官允许她上庭做证。”

同时,律师也为三娘做为天锦坊的设计总监一职,提供了有力的证据,立即驳倒了林仲森已经过时的说词。

法官喝斥林仲森无理的反驳词,说,“林仲森,刚才你们拿出这匹青花锦时,就再三发誓说这是轩辕家出品的,现在又坚决否定不是,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要是你再坚持,本庭判你蔑视法庭,诬陷被告人。”

林仲森怔然无语,顿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自打巴掌。

但他立马又找到借口说,布是轩辕家的,但肯定不是三娘织的。

轩辕瑞德冷笑,说自家的布是由谁织的,难道他一个外人比他们轩辕家的人还清楚了。

两人又要吵起来时,被法官喝停,请上三娘上前作证。

接下来,便是一场让在场所有专家都震惊无比的专业解说,甚至连在场的外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儿,并且对三娘拥有的惊人纺织技艺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和肯定。

林仲森在最初时还能争论两句,但他漏洞百出的说法,让之前站在他这方的专家们都羞于开口帮忙了,到最后,这真与假,已然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不。事实不是这样的,这就是我们林家的祖传技艺,这个女人全是胡说八道。”

林仲森气得大吼大骂,疯狂指划,回头时一眼看到秘书小波正帖着墙角想偷溜,大喝一声,扔出拐杖正中秘书小波的肩背骨。

“给我抓住他,是他,是他害我们林家,串通了轩辕家故意拿出这种像凤凰锦的麒麟锦来害我们林家!法官大人——”

情急之下,林仲森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说溜了嘴。

秘书小波立即被旁听的人抓了回来,哭丧着脸说,“老板,您怎么能说我害林家呢!我拿的这块锦布,真的是咱们从那位大总管手里买来的呀!他们家怎么会买假货,这可花了大小姐一万两黄金啊!”

众人一听,全都骇了一大跳。

一万两黄金?!

这是个什么概念?

一匹布竟然如此值钱?

话说寻常一匹布也不过一百米一卷。而青花锦这样精致的布匹,顶多不超过三十米,能做三四套全身衣服。但事实上,这种料子多数都会为家人珍藏起来,只有祝大寿时,才可能拿出那么两三米做个小半身衣裳,或者传给后代子孙。

如此算下来,那不是一米布,就要三百多两黄金,光买米就能养活一个营的士兵吃上一年了,好几架飞机,汽车,甚至装甲战车了。

总之,这数值是个正常人听到,都要掉眼珠子。

轩辕瑞德却说,“这匹布是秀秀倾多年心血的作品,一般人是仿造不出来的。事实上,我必须承认,这算是麒麟锦的最新升级版。这是秀秀研究我家麒麟锦的织造工艺后,不断改进制作工艺后的结果。比起当年的祖宗传下来的技法,秀秀的技法更好,且更经济实惠,省时省力。当然,这也是人工织造而出,机械永远无法模仿的。”

林仲森立即疯了似的大笑着说,“哈哈哈,轩辕瑞德,你总算承认了,你偷了我家的麒麟锦,你才是真正的小偷。你输了,你输了,你这个小偷,你还我家的麒麟锦,你还来——”

很显然,林仲森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而他的胡言乱语,也正爆露了他卑鄙无耻的真面目。

这时候,法官不得不和陪审团们商量休庭,并让林家人送林仲森入院冶疗。

然而,林仲森一听就吵着要法官宣判,疯狂得就要冲上台去。

恰时,大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被两个警示厅的警察给押了进来。

林伯源这回头一看,低叫出声,“老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犯人竟然是林家曾经的看场总管包叔。

事实上,在芙蓉城帮助林家抢到了麒麟锦秘决后,包叔自知造孽深重,害死了不少轩辕族的人,心生愧疚就拿了林雪忆大笔钱,说是去南洋的一个侄儿家养老再不会亚国了。

可现在他却出现在此,林家兄弟立即嗅到了可怕的气息。

“法官大人,我必须向您坦白一件搁在我心里多时,让我吃不好睡不好愧疚深重的罪孽。我在林家当看场近二十年了,其实我是从轩辕家的天锦坊过去的。在去林家时,我已经在轩辕家干了十多年,所以我对两家的织造特色非常清楚。”

“我敢以我的人头发誓,林家从始至终从来没有什么祖传的凤凰锦,这个一问芙蓉城的人都知道。现在这个什么凤凰锦,其实是林家设了很多阴谋诡计,通过极残忍的途径,从轩辕家手里抢来的。他们抢先注册,也是怕被轩辕家发现,想给自己安个正名儿。”

“其实,真正的剽窃者是林家,轩辕家从来没有觊觎过林家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林家兄弟对麒麟锦念念不忘,前后已经筹谋二十多年。甚至,还害得清华先生失忆得了脑瘤,真是作孽啊……直到去年,他们才终于得手!”

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哗然。

门外涌进一大群记者,对准场上的包叔,和冲向包叔拳打脚踢疯狂怒吼的林仲森,快门儿直闪。

至此,这一场麒麟与凤凰之争,终于圆满落幕了。

锦笙坊的声誉,林家的脸面,也在这一夜间全毁了。

……

“哎,左边再上一点,再上一点啦!不不不,过了过了,下来点儿,不对不对……”

“我说你这人怎么瞎指挥啊,到底是高一点还是底一点儿?”

“四哥,给你个水平仪。”

“什么水平仪?这不是一玻璃瓶子,咦,还真能水平。哈哈,还是小七你聪明。”

天锦坊的大门前,轩辕锦业终于把那块“天下第一坊”的大扁给挂上了。

轩辕瑞德和三娘看着金漆大字,双双湿了眼眶。

为了这一个历经百年的家族荣誉,他们为之吃了多少苦,心里怨恨过,不甘过,为它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后悔恼怒过,可是当它再一次悬挂在头顶时,更多的还是喜悦,那种终于完成了一项使命的满足感,也是人一生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历程。

三娘握着丈夫的手说,“瑞德,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如果当年你因为我,就轻易放弃了保护家族的这份荣耀的话,我也不会爱上那时的你。”

也许,当年对那个误入花林的男人一见钟情,不仅仅因为他的俊帅沉稳,更源于,为他苦心追求事业成功的那份耀眼的执着,而迷醉。

不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吗?!

那是一种好男人身上才会拥有的、厚重的责任感。

她想,他能那样维护自己的家族技艺,必然也会对妻儿负责,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时隔多年,也许中间他们经历了许多不平和不公,可是他们终究努力走到了幸福的今天。

这一刻,所有的磨难都化为时光之河两岸的迷人风景,将伴随他们的余生。

“大家快站好啊,不要动,一起说茄——子——”

“茄——子——”

咔嚓一声,快乐的时光定格于黑白相框中,似乎快乐也变得很长很长。

轻悠乐得帮喜好照相的人们,拍了整整一日的相,胶卷都用去十几卷。等到远在大洋彼岸的轩辕清华收到这张欢笑的照片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远在欧洲的德国向英法宣战,其铁蹄在三个月内几乎踏遍整个欧洲大陆,俄国成为其最大目标,战火迅速烧到了亚洲大陆。

但对于正沉浸在家族喜讯中的轻悠,对此仍一无所知。

夜色将浓时,一辆低调的豪华轿车悄悄停当在轩辕家的大门前。

门房一见那车型,立即上前探问,喜上眉梢儿,忙跑进屋去通报。

那时轻悠正在暗房中,和弟妹们打闹着,洗照片儿。

不知不觉中,小九被人抱走,小八借口溜掉。

她叫人给她递夹子夹照片,一只大手伸过来,她接过了夹子,将照片夹起来后,甩掉上面的药水,对着灯光照了照,上面缺牙小鬼十分逗人。

“小八,你瞧,二狗子换牙的样子多傻气呀。哈哈,可惜你六岁换牙的时候我不在,不然我也给你留个……”

她边说边伸手要去揽弟弟的脖子,不想一下抱住了一只健壮的腰身,猛然一惊叫出声,就被重重地揽进了怀中,撞在男人冰凉的银制钮扣上。

熟悉的气息一下浸入肺里,激起一身的**皮疙瘩。

“亚夫,你什么时候到的?”

半明半昧的光影中,男人的眼眸极亮。

“昨天就审晚了,现在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家!”

他用力弹了她脑门一下,她痛叫一声,就被他一把抱起,重重压在了身后的黄花梨大柜上,发出咯噔一声,在她嚷嚷着不乐意时,唇舌相加,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战,直到天黑晚宴摆上来人叫了,两人才告停。

屋内灯光点燃时,啪啪两声重响,伴着一声哀叫。

“讨厌,人家的屁股肿了啦!”

“说话不算数,必须罚。”

“你,你这算哪门子的规矩,人家当初可没答应立马就回家的。”

“轩辕轻悠,我们应该讨论一下,织田家的家规了。”

“切!”

“我去跟爹和娘请教一下。”

“啊啊,等等啦,亚夫,我错了,我错了,你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告爹娘,你这样太那个了啦……喂喂——”

……

等到轻悠再醒来时,天色已蒙蒙亮。

身上裹了一层暖和的毛毯,一动,又一张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

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脸颊就是一疼。

她不满地咕哝一声,想翻个身子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脑袋又被大手揉了揉。

“宝宝,到家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车门砰地一响,很快她这方副驾位被拉开,她被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清晨的海风扑而而来,钻进鼻息里,咸咸冷冷的味道,让她立即醒了神儿。

“亚夫。”

她习惯性地撒娇,小脸躲进他的脖颈下,蹭了蹭。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逸出满足爱困的表情,沉压的眉色也慢慢舒展开来。

在他们身后,太阳宛如从一汪橙汁中掬出,金色光芒撒满整个海面,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包裹出一层毛绒绒的光。

别墅里出来的管家和佣人,殷情地问候着男女主人。

轻悠羞涩地从亚夫怀里钻出脑袋来,向众人问好,看着一张张惊喜快慰的面容,心里不自觉地漫溢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回家真好。

原来,她已经开始适应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夫妻,夫妻,从来都是两位一体。

他抱着她上楼,进房,把她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吻了吻她的脸。

淡声说,“困的话,再睡会儿,我吩咐佣人晚点叫你。”

她抱着被子,看他动手换衣服的动作,问,“你呢,你不休息么?”

他脱掉开了整整一夜车的衣服,扔进竹篓子里,说,“昨天有个会还没开完,待会还要继续,晚上我会回来用晚餐。”

然后就进了洗手间,关上房门,很快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她看着那一篓子的脏衣服,立马愧疚起来。

噢!

她真不是个好老婆!

竟然让老公为了她,扔掉半天的工作到娘家接她回家,开了整整一夜的汽车,前后加起来都有十几个小时!

这会儿连休息一下都没空,就得马不停蹄地去弥补昨天拉下的工作!

轩辕轻悠,你真是太失败了!

她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什么困顿啊,浑身酸痛啊,通通没有了。

迅速挑了件简单的衣服穿上,从挂满了一式黑色军装的衣柜里,拿出男人惯穿的一套,在衣架上挂好,拿毛刷子别去上面的浮毛和尘屑。

接着就跑出门去,叫来管家,吩咐做上男人喜欢的早点。

“那个,他可能没时间用餐,你最好准备个食盒给他装上。从这里去他办公点,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是,夫人您放心。”

回头她又往外跑,便在厅廊里看到了十一郎,“十一郎,你会开车送亚夫去上班吧?那你一定帮我督促他把早点吃了。”

十一郎躬身,“是,夫人。”

咚咚咚地又急着跑回房间,男人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她衣冠整齐,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目光微微闪了一下。

“口渴了?床头上不是有摇铃,叫佣人送过来就好,不用出去叫。”

她立即上前,拿过他手上的大毛巾,将他推坐在床边上。

才说,“我不渴。我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义务?”

他解放的双手立即揽上了她的腰身,大掌就从宽松的衣摆下,往上挪去。

她拍掉他的手,用力给他擦头,“照顾好丈夫的吃穿住用行,就是妻子的义务。”

他哑哑地笑出声,凝着她的眼眸亮得邪气,“我以为,做我老婆的义务就只有一个。”

腰间突然一紧,她就被他压在大床上了。

气息紧逼而来,帖着她激动突跳的脖颈大动脉,说,“在床上满足我。”

“讨厌,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想这个。”

“正常男人,都想这个。”

他俯在柔润的颈弯里,舍不得起身。

她攘了他一下,说,“我记得小时候,常见娘伺候爹起床,更衣,洗脸,饰面。有时候,爹要是不忙着去坊子里,还会给娘修眉,画唇。就像书里说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说着说着,感觉胸口的气息慢慢变得平缓起来。

再一低头,发现男人似乎已经闭目睡着了。

心里划过一抹浅浅的疼,唉,十几个小时都好好瞌眼休息过了,一定累坏了。算了,就让他睡,反正晚这一时,这个天也不会因为他缺席两个小时,就塌掉吧!

然而,就在她悄悄拉过被子,要为男人盖上时,男人突然睁眼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用力扒了扒脑袋,嘀咕了一声东晁语,她没听清,就翻身下了床。

“亚夫,你不能睡一会儿再去么?”

“不行,军令如山!”

迅速穿好衣服,连武装带都不及穿上,拉开门大步往外走。

轻悠急忙追上,从佣人手里接过了黑色军靴,蹲下身子,要给男人穿上。

“轻悠,这种事……”

她很认真地仰头看他,“亚夫,这是老婆该为老公做的。快,别耽搁时间。”

他宛尔,抚了抚她的头,将自己交给了她。

果然,男人根本没时间坐餐厅里用餐。

她将食盒送到他手里,再三叮嘱一定在路上吃掉。

“亚夫,你的药带上了么?”听他突然咳嗽一声,她紧张地急问。

“带上了。”

十一郎立即从驾驶座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小瓶子摇了遥。

她才放心地吻了吻他的脸,退到一边。

他在车窗里朝她摇了摇手,叫她快回去补眠。

她站在原地,看着汽车行出长长的海岸大道,已经再看不到踪影,才转身进了屋。

而坐在车里的男人,手里捧着热呼呼的盒子,从后视镜里看着屋门前的女子身影,心已经柔软一片,就像窗外掬满了金色光芒的大海,荡漾着暖暖温情。

他想,再辛苦也没关系,他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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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简介【背景很神秘】

卫东侯,黑白两道通吃的豪门大少,更是省委书记家宴的坐上宾,政军商三界都要敬让三分。鲜有人知他年方三十,已被军方授予少将军衔,军队番号乃一大机密。

乔语环,普通小孤女,勤工俭学熬出大学文凭,起早贪黑辛苦打拼,被无耻“负心汉”强迫军婚。殊不知众人嘲讽的贫寒小孤女,拥有的真实身份,乃二大秘密。

帝国奢爱 54.做个好老婆5-绝不放手

车子消失,淡淡的失落感盈上心头。

管家上前轻声问轻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休息,轻悠深深吸了口气,说不用了。

回到屋里,轻悠换了身正式的衣饰,到楼下用早餐。

恰时,送报的人刚到。

佣人将报纸拿进门时,一看到轻悠在,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加快脚步要走。

就被轻悠唤住,“我问你,报纸里的时政版,是不是先生让拿掉的?”

佣人吓了一跳,吱唔难言。

轻悠又问,“你不用怕,我不会告诉先生。这些报纸,也是先生让你们放到过期,再拿给我看的,对不对?”

佣人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讶。

轻悠了然,便说,“好。以后,你们继续按先生吩咐的做。”

佣人更奇怪了,但也不敢多问,便退下了。

吃完了早餐,轻悠像往常一样,抱着画版,到海边作油画。

到了十点半时,佣人就来唤。

她进屋便给织田亚夫打了个电话,“老公,该吃药了。”

那时,织田亚夫的会议正在激烈进行,但他吩咐过家里打来的电话,一律直接报上。放下一屋子的将领,与轻悠通了一分钟的电话。

“已经吃了。你干了什么?”

“我画了一半大海。”

“好,你继续。”

“嗯,你也继续。”

“中午要多吃点,不能饿着我家小小宝。”

“遵命,长官!”

挂上电话后,织田亚夫回到会议室,一屋子的将领看到元帅大人笑得温柔如许,心里都小小咯噔了一下。

一位胆大的参谋员问,“元帅,您想出办法突破应天府了?”

织田亚夫又是一笑,刹时让所有人都觉得,春天果然来了。

他摇了摇手指,“不用我们去破,他自会由内瓦解!”

众将霍然一惊。

……

这几日,轻悠没有看报纸,但外面的世界已经风云突变。

林家打输了专利权官司,还暴露出一堆家族丑闻,几乎各大报纸上都有刊载,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林家的声望已一落千丈,更别提店里的生意冷如寒冬,门可罗雀。

当林少穆从华中死里逃生回来时,来不及向姜啸霖当面诉职,就被满大街帖起的林家丑闻给震得当场失了神。

他气急败坏地从洋包车上跳下来,冲到巷弄口正在卖报的摊贩上,拿起一份报纸,瞬间瞠大眼眸,草草包扎的伤口都渗出血来,吓得报童连钱也不敢要,扛起报纸就跑掉了。

“该死的轩辕瑞德,该死的轩辕轻悠,竟然如此赶尽杀绝!”

他扔了报纸,就招车,可刚才的洋包车师傅却拉着他要钱,他一摸兜里就只掏出两个铜板,立马被狠骂了两句“没钱还他妈充什么大爷,租车,你他妈租屎去吧!”,把他摔在地上就走掉了。

他瞬间失力,颓废地坐在地上,用已经受伤的手狠狠捶了地面数下。

街边的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以同情的目光,或者伸出援手。

突然,一个破衣小孩子跑来,手上拿着一个棕皮钱包,问,“先生,这是你掉的钱包吗?”

他想也没想抢过钱包打开一看,只有二十块国民新币,和几个铜板儿。也没回那孩子的话,爬起身又招手叫车,直往火车站冲去。

二十块钱,够他买回家的票了。

然而,对名为外交部助理,实为国家保密处干员的林少穆来说,一惯的谨慎小心在此时都因家中传来的噩耗而消散一空,根本没注意那钱包的意外来历。

就在他匆匆离开时,那个破衣小孩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跑回一个小巷弄里,冲着正焦急等在里面的女人说,“小静阿姨,东西我送到了。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啊?真没礼貌,连声谢谢也不说。还真以为那钱就是他的呀!你怎么……”

“小浩子,谢谢你,这两个铜板给你,快去买糖吃吧!”

小浩子高兴地接过铜板,随即又有了犹豫。

“小静阿姨,你把钱都给了那个男人,那你以后和宝宝吃什么呀?”

小浩子的目光凝在女人微微突起的小腹上,女人轻轻一笑,揉了揉男孩的头,说,“没关系,阿姨在厨房里帮佣,吃的东西多的是。快去买糖吧,你妹妹还等着呢!”

小浩子还想说什么,但一听女人提到妹妹,立马道了声谢,高兴地跑掉了。

女人看着男孩快乐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就像头顶渐渐绽露的春阳,她抚抚微突的小腹,眼底悄悄褪去了一抹痛色,慢慢转过身,消失在巷弄中。

……

为了逃避应天府的舆论风波,林家人全逃回了沪城大宅。

宅门紧闭,拒绝所有记者和上访者。

秘书小波回大宅帮林雪忆拿换洗的衣物,由于之前林雪忆为林家跑去应天府向轩辕轻悠求情,差点小产的身子虚弱得很就染上了风寒,这几日才勉强恢复过来。

不想还未进大门,他就听到大厅里传来林仲森的喝骂声,和林伯源无奈的劝说声。

“***,轩辕家一定买通了法官,不然怎么会判他们胜诉。

可恶,我一定要重新上诉,我绝不会让轩辕瑞德好过!

该死的,那臭丫头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派来的是什么人?竟然拿出那种东西,存心想把咱林家往火坑里推吗?大哥,你他妈到是说句话啊,你哑了还是死了——”

秘书小波立即缩回了脚步,躲到了窗头下。

事实上,那卷布仍是那个东晁军官拿给他的,让他骗说林雪忆,那是从轩辕家的大客户手里刚买到的麒麟锦,用来指证轩辕家的最佳证据。

林雪忆当时已经急得没了主意,看了布匹后,立马就同意了由他送去法庭上做陈堂供物。

就算早知道那军官对林家不怀好意,他也不敢申张,总之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入了人家的套,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仲森,算了吧!咱们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你就不要再抓着这事不放。咱们当初没靠麒麟锦,不也在华南这里做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

“我呸,你知不知道,只要一天没拿到麒麟锦,咱们就不是天下第一!

咱们做得再好,赚再多的钱,开再多的店,那永远也只是一个天下第二罢了。没有麒麟锦这块金字招牌,人家永远看我们低一级!

妈的,那丫头人呢?怎么还没把人给我弄回来?”

林仲森又吼又骂,随便抓着一个佣人就叫问林雪忆的下落。

林伯源刚才是看到了秘书小波朝大屋里来,因为弟弟的怒吼,又被吓跑了,心下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回去,“仲森,够了。别再骂了!雪儿就是再不对,她这些年为咱们林家做的还不够吗?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啊!

你,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还这样,你还像个当叔叔的人嘛!她被你打到大出血,还为了咱们去求轩辕家的人又得了风寒,你连这点人性都没有了吗?”

本来已经准备溜掉的秘书小波听到这里,惊得差点儿撞花盆上。

难怪之前林雪忆说母亲一直待在老家的娘家大宅里,明明有丈夫却借口丈夫养情人而不回家,从而致使丈夫最终娶了情妇做小妾,就从此借口不回家了。

皇朝时期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做正妻的有什么好不满足的,犯得着为个没身份的小妾不回家,一直躲在娘家生闷气吗?!赶紧生个儿子保住位置才是第一。

现在才知道,这林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下贱肮脏,竟然还搞兄妹通奸,产下孽子。

啧啧,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林雪忆这臭表子现在肚子里还不知道怀的是谁的种,就让他回屋来拿换洗衣物,还叫他一定要拿上一个金漆木盒子。

不知道林雪忆又想干什么,但他必须打探出来。现在林家两老蠢驴在,他也只能翻墙进屋了。

当秘书小波好不容易进了林雪忆的房,将所有东西找到打包装好,楼下的人已经离开了。他才从正大门出了林宅,直回医院。

本来他想撬开盒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可惜盒子又重又沉,实铁制的,有锁封着,看来那钥匙多半在林雪忆身上,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来取了。

到了医院,他刚到病房门前,就听到房里传出男人嘶哑的痛吼声。

“雪儿,轩辕家怎么会赢了这场官司?我走之前都安排好了,专利局的局长再三保证过,为了他的政绩表现,他不可能帮轩辕家!”

“哥,你别说了,我人也求了,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是轩辕轻悠有织田亚夫和姜恺之做靠山,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

“不,我不信。”

“哥,你还看不明白吗?你效忠的姜大总统也是向着轩辕家的,呵呵,可怜你前脚去为他卖命差点就回不来了,后脚他就让你的家族彻底毁灭。你为什么还要帮这种人做事?你瞧瞧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哥,值得吗?”

病房里,瞬即陷入一片死寂。

林少穆看着表妹形容枯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名门淑媛的模样,似乎自从轩辕家的人逃到应天府开始,林家就每况日下。

他不明白,难道轩辕家天生就是他们林家的仇敌吗?

他一直以来为之坚持的道路错了吗?

那个他发誓效忠追随的人,真的是眼睁睁看着他林家破灭也不闻不问?

第一次,林少穆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

那时,应天府,大总统办公室。

姜少言将报纸折了折,放回桌上,道,“跟我预估的差不多。这个专利案的结果,公众顶多责怪专利局立法不周,审核不严,导致这一场丑闻。我们的评论者提出的专利局刚刚成立,例案少,经验不足,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无可厚非。只要引以为鉴,多向国外学习,日趋完善,就行了。”

王秘书表示很好,“二少这一招果然好。这锚头不会直接落在咱们头上,而且还多了个经验不足的转换余地。”

姜啸霖没有接两人的话,而是看向了陆维新,“听说少穆已经平安回来了,他人现在不在应天?”

陆维新点头,“好像一回来听说家里出了事,就赶着回了沪城。他家里发生这种事,怕是毁了。我想,还是由我去沪城劝劝他。”

姜啸霖却举起手,拒绝了,“如果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就算了。”

男人们面面相窥,有漠然,有不安,有惊讶,也有了然。

身在诡谲万变的政坛,任何把柄都可能让你万劫不覆,这里是不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一旦毅志不坚,被摧毁的就是一个人的意志。

肉体伤了还有生还的余地,但若意志毁了,这个人就真的废了。

待到其他人都离开,姜少言叹息一声,说,“哥,你对自家兄弟狠就算了。对你的心腹太狠,会不会过了?以林家人的心性,我怕林少穆……”

姜啸霖扯了扯唇角,“若林少穆就因此反了,林家灭掉也是迟早的事。如果他想不通这一点,我也没必要再重用他。”

姜少言还想再说下去,姜啸霖将一个牛皮纸袋甩了出来。

问,“你确定,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

姜少言一瞪眼,怪叫,“哥,现在还没有伪造照片那么高的技术。你不相信?”随即抚额一笑,“你不是想把这消息告诉三弟,也锻炼一下他的毅志力吧?啧啧,有你这样比狼还狠的哥哥,真是咱们的不幸。”

姜啸霖拿起打火机,将牛皮袋点燃,扔进了铁筒。

姜少言一见,表情变了变,淡淡地笑了。

姜啸霖盯着被火舔噬掉照片,上面穿着婚纱的女子笑得那样美,根本不知道在她幸福快乐的时候,她的祖国遭遇了多么大的创伤。

……

夜色降临,织田亚夫宣布会议结束。

众人看看大钟,发现正是吃晚餐的最佳时间,便互邀去吃酒听歌看舞,同时也向元帅大人发出邀请,立马就惹来了知情人的讪笑,被拉走了。

织田亚夫看看表,便给家里打了电话。

“亚夫,饭菜都做好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甜美讨好的声音,疲惫都消去了大半。

他拧着眉头,声音有些微沙哑,“嗯。不用等我,你先吃点儿。”

“要。人家一天都待屋里,吃吃喝喝睡睡,等这一会儿没关系的啦!你快回来吧!”

电话里还传来了杯碟碗筷的撞击声,不知道小女人一边接电话,还在一边搞什么。

薄薄的唇角,慢慢拉了上去。

“好,我马上就回来。”

他轻声说着,挂上了电话。

从衣架上抄起外套,大步朝外走去。

回家!

他想,他已经爱上这个词了。

一路上,十一郎被催促“快点”,开车的手都差点儿打滑。后来男人似乎不想忍受他的紧张,直接将他扔到了副驾位上,自己开。

“少主——”

这油门一瞬间踩到最大,汽车像离弦箭似地一下飙出。

十一郎急忙撑住车顶,仍然重重撞到头。

亚夫紧紧握着方向盘,迅速打转,精准控制,唇角挑起一抹放纵的笑,说,“十一郎,我想我们应该让人研究一个时速一百公里的汽车,这样只需要五分钟不到,就可以到家了。”

“一百公里?!”

十一郎惊叫,这时候的他,根本无法想像。

不过这样的希望,在大战后十年不到,就已经实现了。

以男性对速度和极限的疯狂追求,历史上著名的f1大赛应孕而生,彼时正值壮年的男人们,对汽车这个钢铁玩具乐此不疲,为此,常常会引发大小不一的家庭战争。

当织田亚夫兴冲冲地冲回家时,由于屋前灯光过于暧昧温暖,但亮度不够,刹车踩得不及时,汽车一头撞上了大门前用原石垒成的小花坛上,发出轰隆一声爆响。

屋里正等得焦急的轻悠一听,吓得立马跟着佣人保镖都跑了出来。

发现原来是男人开车太猛,撞上自家花坛,一顿啼笑皆非。

“亚夫,你怎么开那么快啊!太危险了。”

看着路上蹭出一条深深的凹印儿,轻悠打量完男人身上没受伤,就抱怨起来。

“只是意外。明天让人把这花园重新改改,缺口就留着,免得以后撞上还要废功夫去补。”

“你说什么?还有以后。你是不是发烧啦!”

“没有,我很正常。”

男人大笑一声,抓着女人探上额头的小手,狠狠吻了一口,将女人抱了起来,抛向半空,惹得哇哇大叫。

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充盈着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这顿晚餐,很香很香。

“你做的?”

“嗯,好吃吗?”

看着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讨好的小脸,男人心里的泡泡也不断膨胀发酵。

“还行。”

“什么意思?不好吃?”

这就皱眉噘嘴了,“比起大厨,还是差了些。”

“哼!不喜欢吃就拉倒,换这盘大厨做的吧!”

哼笑着,让那小手扑了空。

“织田亚夫,你什么意思?”

“织田宝宝,你不给我我的盘子,我当然只能吃你的盘子了。”

“你不是说不好吃嘛?”

可恶,人家今天为了做这顿爱心晚餐,受了三道“工伤”呢!

笑容更坏了,“我的不好吃,不过你的,很好吃!”

他叉了个大蘑菇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儿。

坏坏的口气弄得她立即红了小脸,不知为嘛,就不敢对那坏坏的眼神儿了。

“坏蛋。”

“宝宝,其实,你做的坏蛋,味道很不错。”

煎**蛋被男人一口咬了个大月弯儿。

轻悠立即喝了口蘑菇浓汤,不自觉地想起了在美国时,黑人嬷嬷乌拉传授给她的“生子菜单”。

扭捏了半天,才说,“那个,我还准备了夜宵。”

男人眼眸一亮,“好。”

笑容意谓深长,让她不好意思得头都不敢再抬了。

这一夜,都没人敢上二楼主人们的活动区。

隔日,一夜好眠的男人早早就醒了,看着臂弯里沉沉睡着的小女人,吻了吻小脸,轻轻掀开被子,着装离开。

出来时,正巧看到佣人在处理刚送来的新报纸,仍是按照他的吩咐去掉了时政版。

他心思微转,顿下脚步,问,“夫人没有问要新报纸看?”

那佣人立即就紧张起来,回答得嗑嗑巴巴。

也不知道男人是从哪里瞧出了端倪,突然声音沉了下去,“夫人知道了?”

佣人吓得一下跪落在地。

这些人虽然个个把汉语说得标准,且还受过沪城话的训练,其实都是十一郎从东晁遴选来的。

男人对于身边人的使用安全性,比起当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佣人立即将当日轻悠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得管家做证,方才起了身。

织田亚夫沉默良久,说,“从今天开始,不用分报纸了,把最新最全的都拿给夫人。”

“先生?”

佣人和管家都十分不解。

“如果夫人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说完,男人拿着管家早准备好的食盒上车离开了。

管家和佣人对看一眼,把新到的报纸又重新叠好,没有漏掉一张,端端地放在了女主人惯坐的位置前。

轻悠这一觉睡到太阳高高挂才起床,一伸胳膊,又是一身酸疼。

门外的女佣一听到她的响动,立即叩门进来,为她放好了一池热水,还拿出那套木质洗浴按摩器给她用。

边泡边吃东西,等到洗完澡出来时,这一天已经过去一半。

梳头时,女佣赞叹着她漂亮滑顺的头发,不经意地看到脖颈间的痕迹,羞得住了嘴。

轻悠红着脸,又想到头晚的激情缠绵,发现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再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换体位换地方玩花样儿,只改了两三次,就认认真真地做到底。而且也没有故意把她弄昏弄休克,中场累时还休息了一下,让佣人送上宵夜。

在天亮前,温柔地爱了她一次。

这个,算是老公的福利吧?

想着想着,美滋滋地傻笑起来。

下楼时,她看到了佣人留在位置上的报纸,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当天的。

再一翻,发现里面的时政新闻版都留着。

她没有看,立即招来了佣人问缘由,是不是搞错了。

佣人说,“先生吩咐,以后都不分报纸了,夫人想看什么报纸,都是最新最全的。”

轻悠再看着报纸时,心底流淌过一股暖流。

没有看报纸,她高兴地跑进客厅,就给男人拨了电话。

“老公!”

“什么事那么高兴?”

这边,男人正在跟下属进行沙盘推演,木叉上推着小飞机,正从一座小岛上,飞向**肚子。

他一手拿着话筒,唇角含着笑,旁边的勤卫兵为他托着电话机,后面的接线员正在接电话线。

“我,你今天走怎么都不叫醒我啊?”

“哦…”

“人家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说吧。”

“那个,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爱看报纸,比起报纸,我更喜欢看古诗词,欣赏油画,还有音乐。”

“嗯。”

“还有,还有……”

她左右看了看,佣人们立即识趣地走远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安全距离。

“还有什么?”

“亚夫,我好爱你哦!”

“嗯。”

“就嗯一声,你不表示一下?”

她捏得话筒都出了汗,整个身子陷进大大的沙发里,眨着眼眸就像个期待着糖果的孩子。

他完全能想像到她此刻的小模样,笑容更大,手上的木叉突然朝前一送,精准地将一个参谋推来的士兵给推倒下,眼底锐光一闪而过,吓得那参谋连忙和其他人商量对策。

“亚夫,你身边,是不是有外人啊?”

感觉男人一直没回答,终于想到这一茬儿。

“嗯。”

叉子在一块小三角上点了点,又在伸入三角的大江上走了一段,那参谋目光一亮。

啵!

一个响吻从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叉子突然歪了道儿,立即惊骇到一群参谋官。

“亚夫,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哦!做你喜欢吃的鲑鱼寿司。mua,晚上见!”

男人已经放下叉子,转身往回走,哪知女人大亲了几口,不等他说话就挂了电话。

他坐下后,茶水立即送上来。

用热毛巾擦了擦手,他睨了眼放下的电话,想还是等回去再说了。

参谋长一脸激奋地上前报告,“元帅,您真是太了不起了。”

便将刚才男人阴差阳错走歪的行军路线的好处,给一一列举,并依此制定出最完美的进军路线说了一遍。

男人摆了摆手,让他们放手去做。

“元帅,在下和同僚们对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请您接受!”

所有人齐齐向男人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目光一片闪亮。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点了下头,参谋们离开了,一抹尴尬的笑才从男人俊美的脸上缓缓逸出。

那个捣蛋鬼!

……

挂上电话的轻悠高兴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圈儿,才忙着吩咐佣人出去采买新菜。

她又重新拿起那份当天的报纸,随意翻了翻。

果然,报纸上不乏东晁帝军的侵略消息,但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一闪而过,忽略掉了那一条条激烈的字眼儿,最终将时政版折下,放到了一边。

其实,不用看报纸,她也能猜到开封被攻占意谓着什么。当初去北平找他时,偶入战场见到的一切,已经深入记忆。

她都知道。

可他却为了不让她看到,苦心积虑地用各种方法瞒着她。

她最爱的家人们,在她回门的那几日,也为了不让她烦心,悄悄收起了报纸,从不在她面前看,也不谈论时政。而五姐锦绣在她面前时,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心中的不满,仍然对她极好,知道她急于求子,还热心地传授她经验。

一起出门逛街时,家人都会提前安排好路线,一碰到游行罢工等情况,还会立马装昏或称不适,骗她立即回家。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大家都希望她能开心幸福,不想她为那些事烦心忧虑或自责。

所有人,都帮着他瞒她。

她怎么会不懂呢?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自私的女人。

她从没想过,要去做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她只希望,能和自己的爱人,亲人们,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对于那些所谓的事实真相,她只能自私地选择去漠视,去淡化,去忘却。

她努力记着他对自己,和对家人们的好,她摒除掉脑子里的那些不安和心虚。

她给自己时间,她想在回到他身边时,不再那么恐惧迷惘。

所以官司打完后,她没有立即回去找他。

她还有些怕,怕自己。

可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她。

他说,“你是我的妻子,丈夫接妻子回家,理所当然。”

他们是曾在神前宣誓过,这一生一世,都要互相包容理解的夫妻啊!

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那么她也必须努力去理解他,接受他的一切,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

她爱上的,应该是一个真实的人。

而不是别人眼里高贵的亲王。

也不是将士眼里无敌的元帅。

更不是敌人眼里冷血无情的魔鬼。

她爱他,就要爱他的全部。

就算他在所有人眼里极度不堪,可怕,甚至是卑鄙无耻。

他是她的丈夫,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在她眼里,他就是最完美的。

就算全世界的人唾弃他,她也不会放手。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

织田亚夫回家前,一纸公文送到了他桌前,由于帖着紧急二字,又是突然从开封送来的,他随手翻看了一下,目光便定住了。

随即,他招来了南云卫,并接通了刚刚架设好的直通开封的无线电话。

“龙村。”

“元帅。”

“你发来的处罚报告,我已经看完了。”

“是,请您指示。”

“根据这上面,参谋本部和宪兵司令官的意见,要把荣泽英杰调离战场,你舍得?”

“报告元帅,没有舍得不舍得。为了我东晁帝国的强盛,战士必须服从命令。”

“你已经跟他谈过话了?”

“是,已经谈过了。”

“那好,让他来沪城总参部报到。”

“是。”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一道很简单的调遣令,但是对未来的整个亚国和东晁帝国来说,却是一切变数的开始。

那时候,织田亚夫一看时间,已经比预期晚了半个小时,急忙离开了。

海边别墅里,轻悠正跟糯米团子做斗争。

远在淮河以北的开封府,荣泽英杰在接到调遣令后,给旗下的士兵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在承认错误的同时,还鼓舞留下的战士们继续为帝国效力。

他离开时,也许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期待。

因为,他终于可以再见到美丽的元帅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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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婚,少将猛如虎》精彩简介:

【将军很无耻】

“我后悔了。”

“你休想!”

水晶烟灰缸飞过男人的额头,砸坏了男人身后一片透明的玻璃墙。

“卫东侯,你休想我会再回头吃你这根烂草!”

“环环,我一直很怀念你总是喜欢把我这根烂草——整、根、吞、下!”

“……”

“乖,张开小嘴儿,吃肉了!”

过去六年她真是个瞎了眼,这厮哪是什么人民解放军啊,根本就一强盗!

55-56

帝国奢爱 55.做个好老婆6-宝宝对不起

温暖的灯光下,白净的餐桌上,精美的陶瓷盘内,一朵朵漂亮的樱花娇艳绽放,但仔细看去,这些都是用三文鱼和最好的刺身,制作而成的寿司,可谓独巨匠心。

织田亚夫看着满脸期待的妻子,问,“都是你做的?”

他眼里的笑意,让轻悠立即红了脸,“呃,是呀!”

小眼神儿不自觉地闪了闪,瞄了下旁边一个小盘子里的糯米团子,那盘明显手法要拙劣一些。

亚夫笑意更浓,拿起银箸,挑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老公,那个……”

他没有停顿,一口咬下一大半,边嚼边说,“唔,陈色很漂亮,味道也很不错。”

这挑的正是小盘子里卖相最糟糕的一个。

两口就吃完了。

她忐忑的表情一收,小脸放光,“真的好吃?”

“你怀疑为夫说假话?”

“不,不是啦!那盘,其实,唔……”

一坨塞进了她嘴里。

他喝了一口紫菜海藻汤,眉眼更弯,“嗯,汤的味道也很正。”

她立即笑开了嘴儿,蹭过去,又勺了两勺在碗里,献宝似地开始说起为了折腾这一顿地道的东晁美食,废了多少心血和功夫,直把家里正宗的东晁大厨们给急得差点儿跳崖。

听完献宝后,他凝着她的眼眸,说,“寿司虽美,也不及妻之心意美。”

她立即羞得变成煮虾。

逗上了瘾似的,他又说,“海藻,鱿鱼,海蛰,看来宝宝今晚是不打算放过为夫了。”

她一时没听明白,眨眨眼想问什么意思。

显然,这丫头已经忘记当年他告诉过她,这些海产类都是助生育和性一欲的高蛋白高能量食品。

他已经在她的碟子里,放上了两个圆团,并一撮黑色海藻,最后一根长长的火腿刚刚挑上筷子,她嚷嚷起来,餐桌上立即闹个不停,惹得笑声不迭。

一夜浓情蜜夜叙不休。

半夜,沉睡中的男人突然转醒,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沉睡,他捣着嘴,呼吸压抑地翻起身,仍保持了极轻的动作,迅速开门离开。

走廊上,已经抑不住咳嗽出声,他急步进了书房,漆黑中撞上桌椅,跌倒在地。

这时,身后有人追来,急忙打开了灯,将他扶住。

“少主,您又发……”

十一郎的话被男人举手打住,只挤出了一个“水”字。

喝下水后,男人躺在棕色皮质沙发椅里,沉沉的呼吸,发出呼哧呼哧仿佛破风箱的声音,让十一郎眉头紧揪。

抑了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少主,您这样不是长久之法,还是让艾伯特再给你看看,不然……”

男人又摆了摆手,以手支额,许久才说,“连雅矢都没办法,艾伯特更不可能。”

“可是……”

“十一郎,这件事,绝不能让轻悠知道。如果你还想让十郎留下来的话!”

十一郎惊愕地看着男人,男人闭眸深呼吸,仿佛那句威胁并不是出自他口。

十一郎不会怀疑男人的命令,也不会违抗,但用这样的方式下令,于自己来说是第一次,他震惊的不是男人的心狠手辣,对于下属只要不犯规其实并不用担心。

这话里更多的其实是男人对自己的狠,为了呵护这段得来不易的爱情和婚姻,从一开始,就编造了那么多的谎言,会有多累呵!可他依然甘之如饴。

……

清晨,一只小手按在了他的脉博上,一会儿就移开了。

他虚开眼眸,看到那只小手移到了她自己的脉博上,一会儿就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小手的主人缠上身上,揽着他的腰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下了。

他睁开眼,眼底有浓浓的担忧,却不敢让她看到。

突然,怀里的人儿又动了。

他立即闭上眼。

感觉她悄悄退出了怀抱,悉悉簌簌起身着衣离开了房间。

他也跟着起了身,拉开房门就听到女人在询问管家,中药熬好了没有,又叮嘱了早餐的搭配,然后就出了门。

他跟出去,问管家夫人去了哪。

管家说,“夫人说要出去练练拳,不知道是不是亚国功夫?”

亚夫沉下眉,跟了出去,就在屋外的花园阳台上,看到女人正扎着马步,嘿嘿地练着马步冲拳,那姿势十分标准,一看就是有些年岁的。

她练得十分认真,手臂笔直,腰身挺健,马步扎得也很稳,出拳霍霍有声。

之前连他的警卫员都暗中称“元帅夫人”的功夫极好,难怪能拿下他这个大元帅,还上战场杀敌立大功。

他不由一笑,想到的却是后来在床上,发现比起四年前,她的身子更柔韧有力了,害他常常忍不住,喜欢换各种花样儿折腾,她竟然都能满足他。

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人,一转头看到他,脆脆地唤出声,“亚夫?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可以再睡会儿呀!”

他上前,“你这么有精神,是不是怪我不够卖力,一大早的不睡觉跑外面来发泄过胜精力?”

她立马噘嘴哼哼,“又胡说,不理你了。我要练功,我已经荒废好久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拾起来,未来生宝宝的时候才有力气顺产,不会像我娘一样,生了我就亏了身子,以后爹都不敢让她生了。”

他目光黯了一黯,便在她身边扎起马步,挥手劈了过去,她顺势一挡,递来一个不满的眼神。

“双修,效果更好。”

“什么双修啊,你别胡来!”

“怎么,看不起我?”

“我练的拳法跟你不一样啦!”

说着两人就拆解起来,拳声霍霍,过了十几招便渐渐变得更为默契,竟然真就“双修”起来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夫妻两又多了一项户外运动。

……

出门时,车上除了食盒,又多了个小小的药罐子。

“亚夫,你又咳嗽了,雅矢君有给你送药么?”

“有,还有三瓶。”

十一郎立即拿出了那个装满小白丸的茶色玻璃瓶。

摆摆手,说再见,后视镜里的女子依然像往常一样,目送着汽车离开。

十一郎心里却渐渐拧紧,其实玻璃瓶里的药丸只是非常一般的维生素罢了。

事实上,男人早已经停药有半年之久。

……

轻悠奇怪,生孩子这事,好像在故意跟她捉迷藏。

当年不经意间,就怀上了。现在废尽心思,和亚夫在一起都有一年多了,竟然杳无音讯。

医生都检察了,她和亚夫都没问题,那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真得等机会,看缘份了?

……

从东晁对亚国的全面侵略拉开序幕,成功攻占了开封府,直逼华南境内,连番胜仗让东晁远征军的高层将官们到底层士兵,都开始洋洋得意了。

半年里,不少将官连升三级,获得了和平时期都不易得到的奖励和荣誉。

对于多数军官来说,上阵杀敌是战士最重要的使命,流血流泪战死沙场才是武士道精神的归宿。故而,对于能上一线战场的将官们来说,那才是最大的荣耀。

可做为黑河大战和开封大捷前后屡立奇功,屡创惊奇的荣泽英杰来说,情况似乎完全相悖。

荣泽英杰做为总司令部和总参部上下耳熟能详的新兴杰出军官,从一线战场被调回到后方,从陆战部转到了总参部,从中尉连长一职升到少校参谋员,在许多人眼里却是明升暗降,被贬了职。

私下里,有不少将官都瞧不起荣泽英杰,且荣泽英杰自入总参部后,先后提出的几条参谋意见都获得了重视,并在成功执行后获得了褒奖,让不少人又眼红得很。

荣泽英杰在受到同僚排挤时也发现,前线作战只需要手起刀落,干干脆脆地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务,现在还必须浪费大把时间应酬那些虚伪的人,心中很不以为然。

年轻气盛,心高自负,有时候难免芒峰太露,棱角锐利,得罪他人,遭人垢陷。

“荣泽,你知不知道从尚仁帝开始,我们东晁已经取消了公开决斗的野蛮行径。”

“将军,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竹野中校决斗,砍断他一条胳膊?”

“因为他侮辱我身为帝国武士的尊严。那就是同样在侮辱我东晁帝国的尊严。属下记得亲王殿下在十六岁打倒俄国鬼子时曾说过,藐视我们武士的尊严,就是在践踏我东晁的尊严,从我东晁屹立于东方大陆开始,绝不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

“够了!”

南云卫有些头疼地别开眼,心说他见过无数军中刺头儿,但像荣泽英杰这样将任性妄为的事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倒真是第一个。

而且,从那双精亮如豹的眼眸里,看不到一丝心虚和愧疚不安。真是让人难以决择!

其实这事真说起来,还是那个竹野挑衅在先,但现在人家都断了支胳膊肘,你丫的还不认个错抹抹面子,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上司横,不是明摆着要挨刀子嘛!

可惜,荣泽英杰的性子就是不会轻易向世俗妥协,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意思,就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任罚任打任降任削,随您便。

南云卫深感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最难调教。可毕竟现在斗殴见了血,若要不严肃处理,就有违军纪,此事可大可小。但要就此废了这么一位有前途的军官,又实在舍不得。

比起那个竹野,荣泽英杰的机敏和聪慧,狠辣和果断,更让他和织田亚夫看好。

那么,现在怎么办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

荣泽英杰从总参部办公室出来,一路上扫过了不少兴灾乐祸的眼神,对那些看好戏的窃窃私语也听而不闻。

一个军官大叫着追上来,荣泽英杰似乎没听到,目光紧紧凝在了对面总司令部大楼里走出来的男人,一声重重地关门响,方震回他的神儿。

“就算元帅大人重视人才,可违反军纪的人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了。不听军令的家伙,就应该扔进臭水沟里让他永不见天日。哼!”

竹野还挂着断臂,被一群要好的同僚簇拥着从一旁走过。

荣泽英杰没有理会,跑向汽车的方向,对方一见自己威胁落下水的举动不为其所动,立即要将人拦住。

眼看又要酿起一场争斗,那个终于破除重围的军官立即挡在了荣泽英杰面前,朝竹野等人大吼,“你们要敢在参谋总部闹事儿,我立即上报总参谋长!”

然而,荣泽英杰却没理会众人,别开好友就往汽车跑去。

织田亚夫上车后,却没立即让人开车。

“元帅!”

车帘未动,但没有立即离开似乎已经给了荣泽英杰一个小小的希望。

“属下听闻夫人极喜吃北平的大烙饼,特从北平聘了一位烙饼师傅到沪城,希望……祝元帅和夫人新婚快乐。”

本以为已经无望,没想到车窗突然降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烙饼?她告诉你的?”

“是。也不全是,夫人只说北平的面食好吃。在下曾意外看到夫人身上有掉烙饼葱花,所以推测出可能她很喜欢。后来,殿下也特别吩咐人给夫人送烙饼做新年礼物,就肯定了我的猜测。”

“那么,我们结婚,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织田亚夫肯定,以荣泽英杰才来总参部一个月左右,人缘还那么糟糕,不可能接触到他的心腹军官,从而打听到这件事。

“元帅您戴了婚戒。以前,您的戒指是戴在中指,应该只是订婚。现在戴在了无名指。之前虽听说您回东晁向皇帝陛下诉职,但就时间上来说似乎长了点儿。所以我推测……”

荣泽英杰的话没讲完,被织田亚夫打断了。

“你不为你自己求情么?其他参谋员可建议南云将军削了你的职务,去守军火库大门。”

一线战士降成二线谋士,已经很倒霉了,现在更要削成这队里最没什么地位的后勤兵,而比起肥缺如厨房炊士员和有机会上战场的工兵来说,守大门这职务真的很蛋疼。

可以说,要真守下去就很难有出头之日了。

“属下违反了军规,理应受罚。”

“你真想当守大门的?”

“听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

织田亚夫冷冷一笑,车窗摇上,汽车开走了。

那个着急好友的军官跑上前,叹道,“英杰君,你怎么这么木愚啊!难得元帅愿意听你说话,你好歹为自己辩护几句。这种决斗的事,本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难道真的想去守一辈子大门啊!”

“德川,谢谢你。”

荣泽英杰转身走掉,惹来一群人嘲笑他自不量力,德川愤愤地朝竹野等人吼了几声,直追好友。

……

而在三日后,一条调遣令下来。

荣泽英杰被派为自卫厅特勤处处长,主持对外联络事务,保证总参部军事命令的安全传达,协调司令部内务,并与驻外使馆合作维护帝国在亚国占领地的行政和军事安全等等,看起来有模有样,实际职责却相当模糊,甚至在稍有些懂情的人眼里,那就是个莫虚有的职位。

然而,特勤处处长的直属上级不是自卫厅,而是总司令部及总参部的最高长官,即织田亚夫。

特勤处处长真正的职责,说得简单点,就同国民政府的安全保密处一样,就是情报局,主要职责便是敌后活动,暗杀,清理特务,盗取军事情报等等,属于见不得光却极为重要,级别极高的秘密部门。

但此时真正知情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故而当荣泽英杰接到命令后,又被竹野等人给结结实实地奚落了一番。

对此,好友德川很为荣泽英杰可惜,但荣泽英杰表示,不会辜负元帅大人的栽培,必将特勤处完善起来,为帝国强大而努力。

很快,荣泽英杰就接到了第一个任务,任务的主要内容便是对付姜家。

……

这日,轻悠看着内裤上的血渍,无力地摊在了大床上。

送子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当职啊?

我和亚夫那么努力,你怎么就是不给力呢!

小小宝儿,你也太任性了,爸爸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你就不能听话乖乖回家吗?

唉……

在大床上来回烙了几张饼,轻悠最终决定进城就医。

十郎听后,心下立即紧张起来,急忙安排了司机,和便衣警卫小心跟随。

汽车刚开到公共区时,轻悠就听到了口号声,司机不得不加快车速。

在转过街角时,轻悠看向那人声鼎沸之处,就见一个拿着纸卷话筒、身着青蓝色中山服的男学生,挥舞着手臂,大声喝叫“打倒东洋鬼子,还我祖国河山”,一米多的讲演台下站满了齐声呐喊的学生,还有不少路人百姓。

报童在街头上跑着,边跑边喊着“淮海大战告急,帝军即将突破最后封锁线”,更有“丁议长重斥大总统浪费国民税收打铁敛财,置华北万万百姓生命于不顾”等等。

画面很快消失,人声渐熄,进了租界区,治安情况明显转好,虽然也能看到标语和发传单的人,但是负责租界治安的印度警察或英国巡警,都会立即出现将之驱逐。

车停在了英国教学医院门前,此时天气转暖,花园里已经是草长英飞,蜂蝶相绕,生机勃勃的气息,让医院成了难得的安静之地。

十郎连唤三声,轻悠才回过神,尴尬地笑笑,下了车。

恰时,正在三楼的荣泽英杰朝外看来时,一眼看到了拾级而上的女子,这是他到沪城第一次见到她,已经有好几个月,她看起来更丰腴了不少,相信新婚生活应该很幸福。

旁边的医生急唤了几声,“先生,你的这几个朋友情况可能很糟糕,现在东晁人封锁了医药进出口,要拿到这种消炎抗菌素非常困难。”

荣泽英杰回道,“谢谢你,医生。我会想办法将他们送出国,很感谢您的帮助。”

他说着地地道道的沪城话,医生不疑有他。

荣泽英杰将后续交给了助手,便飞奔下楼。

……

“夫人,您放宽心。这种事急不得的,相信上帝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最后,医生只开了一些营养方子。

轻悠一边安心,却又更不安。

所以的方法似乎都用尽了,却求子不得,遥遥无期的感觉,让她有些沮丧。

出来医生办公室时,有些神不守舍,差点被一个急吼吼的人撞倒。

“夫人!”

荣泽英杰及时出现扶住了轻悠,狠狠瞪了眼那冒失鬼,那人被吓到立即道歉离开了。

“英杰,你怎么来沪城了?你受伤了么?”

轻悠十分意外,打量起面前的年青人,几月不见,似乎变得更成熟稳重,穿着一式三件的西装,模样俊秀迷人,惹来不少洋护士的暧昧回眸。

她没有发现,荣泽英杰一边回话,一边给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人悄悄追上了那个撞人的冒失鬼离开了。

听完荣泽英杰的简单解释,轻悠笑道,“那以后,我们可以常见面啦?”

荣泽英杰认真地点头,“是,如果夫人您愿意的话,英杰随叫随到。”

“呵呵,那怎么行。你可是有公职在身,干大事儿的,我没有耽搁你吧?”

“绝对没有。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今天我难得出来,本来想和亚夫一起吃个午饭,不过他说太忙没时间,不如你陪我吧!”

“属下遵命。”

“英杰君,忘了恭喜你升职了。”

轻悠微笑着伸出手,年轻的中校眼底一亮,轻轻握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

两人在街边的英式咖啡馆里,共享了一餐地道的法式烤牛排,交流近日的工作生活情况,言谈间竟是相当投契,气氛合融。

“英杰,你能看出我已经结婚了?你可真是火眼金睛啊。”

“哪里,夫人您的无名指上,戴了和元帅一个款型的结婚戒指,很容易猜的。”

“那你猜猜,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元帅宝宝呢?”

荣泽英杰一愣,轻悠发现自己言过,吐了吐舌头揭过话去。

但他已经从女子眼中看出了一丝隐藏的落寞,心中不忍,情不自禁再次提起了那个要求。

轻悠微讶,“我以为你只是说说,呃,对不起,我觉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英杰,你在东晁还有亲人吧?”

“没有了。所以在下很羡慕夫人的兄弟姐妹,能有夫人这样好的妹妹姐姐,一定也很幸福。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做我的妹妹么?”

轻悠窘到,想要拒绝,却听男子说,“我的妹妹其实跟我是双胞胎,但她出生在不幸的家庭,不得不被放弃。可惜那时候我没有能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轻悠想到织田亚夫曾经提起过荣泽英杰的身世,心里一软,想让这个在战场上冲杀的男子心里有一个亲人的牵挂,以后若碰到危险情况,也会多一分求生意志。

“那个,你不嫌我这个妹妹太老了的话……”

“谢谢夫人,您真是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

激动之下,荣泽英杰说出了东晁话。

这时候,轻悠只觉得眼前的年轻男子眼神清澈,性子直爽真挚,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却不知,在两人分手后,男子命令送走的那批得了传染命的人,被送到了北平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去跟踪那冒失鬼的人意外发现了新线索,回来报告说,“处长,那个小子似乎是保密处(国民政府的安全保密处)的人。”

“保密处?”荣泽英杰立即意识到会有人对轻悠不轨,“继续查,看幕后者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属下离开,荣泽英杰暗暗思索着对策。

……

轻悠回家后,有些意兴阑珊,眼光瞄到桌上的报纸。

摊开头版,霍然正是大总统姜啸霖的负面新闻,上面称国民政府军一直没有对东晁军实施正面反攻,只是先后就其攻占开封府烧杀抢掠和轰炸沪城的事,予以外交谴责。

并且有人提出证据显示,国民政府军之所以迟迟不能发军抗敌,驱逐东洋鬼子,都是因为缺乏粮饷和军火。

又有人列出每年政府税收款项,予以证明以政府的财力,完全可以支持大战将失土夺回。现在却故意不拨款,多托一日,占领区的百姓就多受一分苦。

笔者对姜啸霖的执政能力提出了十分尖锐的批判和怀疑。

接着就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姜啸霖身后的家族关系,直指姜母的医药公司利用飞机制造厂趁机中饱私囊,大力投资国外的政券捞钱,还说姜啸霖不顾百姓死活只管造些飞不上空打不死人的破铜烂铁。

虽然言辞有些夸张,却很容易挑起一些民众的愤慨心理,尤其是后面对灾难的采访和照片,让整个事态变得一触即发。

不用猜,现在那位稳重老练的大总统,定是像被架在火上烤着,焦头烂额,恨极了东晁帝国。

轻悠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报纸给撕了个彻底,扔进了垃圾筒里。

管家见状,连忙给女佣打了个眼色,送来了一杯放了蜂蜜的热牛奶,并提醒女主人按时吃下医生开的强身药,为怀宝宝做准备。

提到孩子,轻悠心里软了几分,又有些忧愁,最后索性去书房拿了荷兰语的书,在院子里一边打冲拳,一边背起了单词。

中途,她接到织田亚夫通知没法回来一起用晚餐的电话,但午餐后收到了男人送来的漂亮百合花。

三娘打来了电话,告诉她家中交出的第一批飞行服反响非常好,近日轩辕家的订单也非常足,扩建的厂房已经修好,从德国预订的新生产线也即将运到。

总之,天锦坊终于重振旗鼓站起来了,她也不用担心了。

差不多时,母亲才问起孩子的事,轻悠将心里的委屈一一说出,红了眼圈儿,听得母亲和父亲姐妹兄弟都在电话边劝慰她,还给她又弄了几个求子偏方说立马托人给她送来,心里压抑的情绪总算发泄一空,又好了起来。

……

夜里,织田亚夫回到家中,爱妻已经像小猪似地蜷在大床上睡着了。

抱着大半个被子,一只腿儿伸出搭在被子上,穿着裸色丝质睡衣,腰肢儿翻上一大截,露出一块白白嫩嫩的肚皮。

不过,她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会给他留下一大半的空位,等他回来。

喉头突然一涌,他立即捂住嘴,看到床头上放了一杯水,拿起来喝到底,才压下了不适感。

喝完后,发现杯子下还垫着一张纸,写着:

老公,你辛苦了。如果你饿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樱花寿司,温在小炉子上。

果然,旁边放着一个炉子,他开始以为她是怕冷才弄上,打开盖子,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其实并不饿,不想让小女人空等一夜的爱心被浪费,吃光了才躺上床。

他抱着人儿,却睡不着。

她的一切行动,做了什么,跟谁见面,说了什么话,他都知道。

甚至,她一出门就会被保密处的人跟踪,他也早就知道了。

更知道,她为了孩子的事,已经沮丧了很久,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乐和失望。

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疼,越是不舍,只是咳嗽两声也不算什么。

“宝宝,对不起。”

夜很沉,男人的声音更沉,眸色晦黯更如窗外那无边的深深大海。

……

几日后,早餐时间。

织田亚夫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去司令部,陪轻悠一起用餐。

“回应天?”

“我听说应天郊外的金陵小镇上,有樱花林,非常漂亮。有军官的家属已经去那里赏玩过,最近这段时间刚好是盛放期,他们拍了不少照片。你也有段日子没回家看你父母了,就提前两日回去,周末的时候我就过来,正好你可以实践一下你的新樱花糕。”

突然听说可以回家,着实高兴了一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你周末有空,那我们一起也可以啊!”

“其实,小八之前有打电话,求我让你提前回去两日,教教他东晁语。我以为你也想跟你姐姐们多聚两日,可惜我之前结婚已经用完了假期不能陪你。但我也只能让你多离开我两日,怎么,你就这么舍得不我?还是怕……”

“没有啦,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她立即高兴地跳进他怀里,表示了妻子式的感激,便开始吩咐佣人收拾行礼了。

看到女人开心的笑脸,男人也弯起了唇角。

送他出门时,她问起,“亚夫,昨天我碰到荣泽英杰了……”

便将当日两人交流的事向他一一吐实,看着她认真有些急于澄清什么的模样,他宛尔一笑。

“我知道了。虽然军队里男人压力大,远离家园后都在亚国找了情人或养外室,不过,我相信还没有谁敢挖本帅的墙角。”

“讨厌啦!又胡说,人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荣泽英杰这个人,比姜恺之安全点儿。不过,你一个月也顶多只能见他一次。”

“知道了啦!只是个干妹妹罢了,就是碍着你的颜面,人家也不好意思敢来打扰我啊。”

明明不放心,还装腔作势。

“哼,那可未必。”

“咦?”

她的疑惑被他一吻封缄,回头就忘了这个人物和话题。

“悠悠,孩子的事不用着急,对我来说,你开心最重要。”

“嗯。”

看着他温柔的眼眸,她心里的焦虑也终于消散了不少,心思全落在了回家和家人团聚看樱花的愉悦中。

轻悠没料到,东西收拾好后,下午四哥锦业竟然亲自来接她回家。

“哦,昨天我接到亚夫的电话,正好有批刚出的新装要送货过来,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东西就这些啦?”

轻悠指了指后面佣人又提出两箱,锦业吓了一跳,直说这女人的狗儿麻糖就是多。

轻悠却逮着他的话问,“哥,你说昨天亚夫就给你说了我要回应天看樱花?”

锦业却说,“啊,是提了看樱花。不过我们都以为你因为没怀上孩子,情绪低落,所以七妹夫才让你回家玩玩,散散心。我说你犯得着这么着急嘛,你们还这么年轻,之前你还说想周游世界,这要生了孩子……”

大老爷们没那么细腻心思,扒拉扒拉啰嗦了一堆。

轻悠却想到男人早上提议时的模样,心里暖融融的一片,什么不快都没了。

离开前,本想去看看他再走,但电话里说城里容易塞车,锦业开的车又招摇,就在电话里道了再见。

这腻来腻去的模样,让锦业看得直呼肉麻。

轻悠也不管,故意抱着电话说到时间快来不及了,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

当轻悠和锦业一离开,一直埋伏监视的人向林少穆报了信。

“照片拍得很好。如果织田亚夫这回要到应天与轩辕家的人聚会,也全部拍下来。”

“是,处长。”

看着一叠叠的照片,还有几张彩照,林少穆眯起的眼眸中,刻着深深的憎恶。

他忆起那日从沪城回应天后,向姜啸霖诉职。

姜啸霖似乎并不意外他没按通报的时间及时报到,而是先跑回了沪城家中。

先就问候了他家里的情况,便问,“你是不是心里怪我没有帮林家一把?”

林少穆没想到姜啸霖会如此直接说出这话,愣了一愣,说,“不敢。”

姜啸霖却笑了,“少穆,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不过,我还是不能早就料到你会怪我,而改变我的决定。就像我当年明知道恺之会怪我,还是选择阻止他和轩辕轻悠在一起。”

林少穆抬头直视男人沉锐的眼眸,“我爹他们当年是做错了,也的确执迷不悟。这是他们应得的,毕竟假的真不了。只是,我心里……”

“我明白。所以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家里的事,如果你能想得通,那就继续帮我。如果你想不通,你拿着这些钱,回去帮你家人和家族企业重振旗鼓罢。”

一张瑞士支票放到他面前,他心中矛盾万分,想的并不是拿不拿支票,而是要不要因为本来就罪有应得的家人,放弃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想。

最终,他做出了自私却理性的决定。

但他以为林家虽做得不对,轩辕家的也不是个个都清清白白的好人。到现在,在他有心为之的情况下,已经发现了好几处惊人的线索。

轩辕轻悠和织田亚夫的关系,其实并不难查,但另一个秘密若是被彻底公开证实,相信轩辕家会比他们林家更惨,成为人人喊杀的街头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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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简介【充满jq的夫妻生活】

卫东侯:我要严正申明——我不是回头草,我是回锅肉!

乔语环:抱歉,我是素食主义者!

卫东侯:老婆,只吃草,不利于夫妻和谐生活。

乔语环:我不想跟一头禽兽待在一起。

卫东侯:难道你宁愿跟禽兽不如的人在一起?

乔语环:……

从此,为了过上和谐的夫妻生活,卫少将成了空中飞人、水中海豹、山中老牛、沙漠骆驼。——具体细节,请看书内分解。

帝国奢爱 56.收复华中1-花骨朵vs老家伙

夜色将浓,应天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曾经的六朝古都,笼罩在一层如烟似雾的水箔中,青房黛瓦,小桥流水,撑着二十四骨油纸画扇缓缓走过街边的旗装女子,构成了一副别具风情的江南春色。

轻悠和锦业是坐着亚夫专门包下的专列车箱,回到应天。

到了家门口,翘角檐下的红红灯笼映入眼帘,那种浓浓的思家之情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酵。

门房一看到他们,立马飞也似地冲进了大屋,叫着“四少爷,七小姐回来啦”,顿时让轻悠很感动。

“哥,回家真好。”

“那当然,咱出门时就拍了个电报,这会儿大桌上准备的可都是你最喜欢吃的。”

锦业笑得倜傥风流,接过了妹妹手中的提包,大步朝里走。

才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两个小家伙儿欢快的叫嚷声,轻悠立即被抱住。

“七姐,七姐夫说要送我荷兰珠子。”小八叫着。

轻悠想到出门前,亚夫特别将一个绘画十分华丽漂亮的木盒子给她,说是答应送给小八的洋玩具。

十郎立即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小八高兴地扑了过去,嚷着就要拆礼物了。

“七姐姐,糖糖,饼饼,姐夫说,小九儿也有好吃的礼物。”

轻悠忍不住笑了起来,掐了掐妹妹嫩嫩的小脸,从兜里拿出一大包香喷喷的奶糖,这时四娘跟出来,不好意思地说又让她破费了。

“四娘,这牛奶糖听说正适小九儿吃,吃了她身子好。我们大人可都不合适吃呢!”

看着小家伙吃得小嘴小手都是,轻悠心软成一片儿,抱着妹妹亲了几大口。

四娘喃喃叹息,说好人有好福,轻悠会心想事成的。

“哇,真棒,果然跟七姐夫说的一样。”

小九拿着盒子摇得哗啦啦作响,众人都好奇地看过来,发现那漂亮的木盒子里装着一颗颗小小的琉璃珠子,五颜六色,取出来,灯光下滴溜溜的择射出不同的光彩。

霍然正是现代人最常见的——玻璃弹珠。

小九高兴得直跳,锦业这个大男人也好奇上了,两人就爬地上开始玩起了打弹珠,惹得其他人斥笑无奈。

而那个时候,像这些最普通的东西,都只能是家中十分有关系且有钱的人家能玩得起的,要进入寻常人家里,那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后的事了。

“亚夫可真有心。每次来,或者过节,都送家里好多东西。这说出去,别人家都不相信,咱们家这姑父真是即尽力,又尽心。真没什么好说不是的了!”

四娘轻悠赞着,也悄悄观察着轻悠的表情。

轻悠笑着,上前提起地上一大一小两男人的耳朵,惹得屋院里一片笑闹声起。

不管外世多少纷扰,只要她的家人们能平平安安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

本来,轻悠计划隔日就和家人们到金陵去看樱花。

不想这晚大哥宝仁从天锦坊回来,提到飞行学院的卫将军来电话找轻悠好几次了。

“咦,师傅有什么事吗?”轻悠奇怪地问。

宝仁笑道,“你这结了婚,就一心一意做太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自己拜了那么大个师傅,就把人扔一边儿跑掉。”

轻悠尴尬地吐吐舌头,说结婚后,当然是以夫为天啦!

众人笑开。

轩辕瑞德咳嗽一声,慎重说道,“宝宝,咱们家能有今天,卫将军也帮了不少忙。”

周人都不由得点了点头,关于轻悠认识卫将军一事,也是之后由三娘说出来的,众人不叹轻悠好运气都不行。

“之前咱们送过去第一批飞行服时,卫将军就问起过你。那时咱们一家人都在美国,只能托词说太忙。咱回来后又忙着跟林家打官司,卫将军听说后也帮咱们周旋过。你是没认真看报纸吧,之前报纸上为麒麟锦平反时,卫将军也接受过采访。”

“真的吗?报纸呢?”轻悠微讶,叫了一声,佣人立即将早收好的报纸送上来,轻悠看完后,心下即感动又不好意思,心想这一趟拜访似乎是势在必行了。

轩辕瑞德接道,“这后面送货时,卫将军虽不说,不过见你没去,大概也有些生气吧!咱们得人恩惠,虽不至涌泉相报,你也该抽个时间好好上门去给人家道个谢,尽尽徒弟之礼。懂么?”

“是,爹,那我……明天就去飞行学院,后天咱们家再去金陵。”

“出去玩的事不着急,家里还要再安排一下。你先去还你欠下的人情债才是真,记着,见了卫将军要讲礼节,不要像个孩子似的……”

父亲难得唠唠叨叨叮嘱了一大堆,轻悠听得直撸耳朵,心下就开始思忖着应该给卫将军师傅大人送什么合适的礼物了。

这饭桌子上,女人们就开始出谋划策,讨论得不亦乐乎。

一听说“飞机”二字,两个小萝卜头也兴奋起来,小九还没去过飞行学院,拖着轻悠的手就说要跟哥哥一起去看看。这吵来吵去,轻悠舍不得小家伙哭,便应下了。

而这一晚,小九直赖着姐姐,还要一起睡。

熄灯后,三娘和四娘从轻悠院子里出来。

四娘轻叹,“轻悠也太宠小九儿了。”

三娘笑,“随她去吧!她小时候,你们也没少宠着她。她现在急着想要孩子,念着当年那个,跟小九也差不多大小。让她移移情,也免得老想着不高兴。”

四娘握着三娘的手,突然说,“秀姐,要不把小九儿过给轻悠……”

三娘忙道,“千万别了。这事就算轻悠愿意,瑞德那关也过不了。咱家又不是有困难,他肯定不同意。再说轻悠他们才刚成亲,年纪小,以后多的是机会。别担心了……”

两个女人低声聊着,离开了。

屋里,轻悠正抱着小妹妹教念二十四个英文字母,眼底都是浓浓的母性光芒。

……

与此同时,姜家大宅,书房中。

由于那场“政府财政状况”的披露报道,致使姜啸霖举步维艰,现在姜家人齐聚一堂,商量对策。

姜少言拧眉恨道,“丁家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仗着手上几分财务部的职权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捅咱们的底儿,咱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姜父的烟斗里一直燃着青烟,但却没抽上一口,“少言,不要急。你是啸霖的军师,这件事的内情,你应该比公众保持更清醒的认识。”

姜少言敛了下脾气,“我知道这事也许不是丁家直接所为,但他们与咱们明里暗里作对,就容易让敌人抓着把柄,借机挑拨离间。咱们自己人总跟自己斗,内耗加大,怎么能打败真正的敌人。那个可恶的丁老头,幸好爹你当年没把位置让给他,不然……”

姜母打断了儿子的话,“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想想当前和未来应该怎么解决丁世琨捅出的漏子吧!相信这事之后,他们也不敢再胡乱来,毕竟这人眼都是雪亮的。民众可能会被他们的花招迷惑一时,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姜父点头称是。

姜啸霖终于开口,“妈,我听卫叔说咱们的飞机已经试制成功,明天我想去基地看看。”

姜母本想劝阻,怕儿子在这时候又往飞机厂跑,被人拍到照后又大加渲染。

姜父重重地吸了口烟斗,没有表态。

姜少言接道,“我以为,这些流言短时间内不会消停,但我们的计划不可能就此搁置。只要拿出真章,最后的结果可以说明一切问题。”

他看向姜啸霖,神色蓦然凝重了十分,“大哥,今晚我就去吴河镇,准备咱们的‘围魏救赵’计划,如果林少穆的消息够确实,只要逮到织田亚夫,就不怕咱们谈判桌上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若是我们的飞行队能顺利升空,对织田亚夫也将是一个极大的威赫力。毕竟他现在的主力全部陷在淮河以北的开封府。”

姜父却在这时提了意见,“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把织田亚夫压紧了,凭他在海湾处一直埋伏的军舰,以及目前尚不知人数多少的自卫队,若他要孤注一掷,把援军开到应天来,也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我们该怎么应对?”

姜少言目光一瞠,和兄长对视良久,亦都无声。

最终,姜啸霖开了口,“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国土,届时天下之心归一,他一个远涉重洋的侵略者还能坚持多久!”

这当然不是喊着好听的口号。

沪城虽暂时被东晁人封锁,但里面还有英法德等租界国家的势力在,更有向家的地下势力在,这些力量不强,可若是同时发难,也会让织田亚夫头痛不矣,无暇他顾。

若是织田亚夫要一抗到底不妥协,他也不会心慈手软,轩辕家这步棋,早就握在他手中了。

……

隔日一大早,轻悠就和弟妹们一起出门了。

家人们现在都有职务在身,都没她这般闲适,故而最后就带上了两个小家伙,十郎护着,配上一个司机两个保镖,开车去了飞行学院。

一路上,春花处处,鸟语啁啾,去学院的大马路也修好了,不若之前那么颠簸。

车上众人哼着新学会的江南小曲,气氛快乐无比。

那时,飞行学院的卫将军接到姜啸霖即将到学校视察的电话,立即安排亲信弟子到制造厂做准备。

回头刚喝了一口水,就接到了轩辕家打来的电话,称之前特别改好的几套飞行服已经由轻悠亲自送来了。

卫将军一听即高兴又犯愁,他早知道姜啸霖不怎么待见轻悠,也由于这位过于严厉的哥哥的原因,恺之才没追到轻悠。他一直觉得把肥水流给外人田实在太可惜,就想着利用自己的关系,给两人再加加油。

好不容易等到轻悠找上来,姜啸霖又要来,这可怎么好安排呢?

这两人要撞上眼,情况就尴尬了。

卫将军急忙叫了秦素,让这位得心的女弟子去接轻悠,暂时将轻悠安置在学校里,即时他带着姜啸霖去飞机厂,两方也不会碰头了。

可惜卫将军这计划再完美,也没有变化来得快。

他也没料到,这两个彼此互不待见的男女,很快就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地撞上了。

“啊,啵,吃,得,饿佛饿……”

汽车里传来小女娃口齿不清的歌声,伴着满车人嘻嘻哈哈的笑声,远远驶来。

一辆汽车也正从另一个岔路口疾速驶来,由于刚刚修好的路,砍掉的大树堆放路拐角没及时清理,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这方歌儿唱得欢,笑闹声不断,司机同志开了一路也没碰上一辆车,这神精上一松懈,就撞上了刚刚从路口冲上来的那辆黑色福特。

哐啷一声响,吓得孩子们尖叫出声,立即被轻悠抱进怀里。

“怎么回事?”

姜啸霖正看着文件,只抬头问了一下。

对方刹车踩得及时,又是比福特更好的梅塞德斯,震动并不大。

不过官家司机向来牛气足,而平民司机一见那车牌号就知道撞上官爷了,急忙下车赔不是。

官家司机黑着脸一看,好家伙,德国的国家级轿车梅塞德斯啊,那造得实诚啊,把美国价廉物美的福特屁股撞瘪了好大个窝窝儿,人家退出来后,那车头前面也就凹了巴掌大一小块儿,蹭掉了点儿皮。

靠,人家还是块金皮!

反观自己的福特,先别提什么皮了,整锅口大的窝儿就是修好了也是个疤,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虽然官家司机开过的车也不少了,可第一次感觉到深深地被歧视,加上今儿车上坐的人又不是一般人,嫉火加怒火,立马牛气哄哄地朝平民司机嚷嚷开了。

“赔,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你知道这车上坐着谁吗?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示厅干嘛!得得得,就是叫爷爷也没用。快快快,全部下车,全在这等着。有女人和孩子?

切,别跟爷们儿在这废话,你们撞坏了大总统的车,知道吗?这就是违法乱纪!没让你们上警示厅走走算好的了,快下车,少废话!”

一边安抚弟妹,一边听着动静的轻悠,听到这里已经憋不住气儿了。

将孩子交给保镖后,她打开门,用力关上车门,走上前。

恰时,姜啸霖也听出不对劲儿,让王秘书下车去处理。

轻悠抱胸睨着那霸气如牛的官家司机,喝道,“这位师傅,我问你,你知道这车上坐着谁吗?我告诉,咱这车上坐着咱们亚国未来的花谷朵儿,要是碰坏了拆了给没了,咱们亚国的未来谁来建设,就靠你开个汽车能打跑洋鬼子,收复咱们脚下的失土么!

懂不懂这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把咱亚国未来的栋梁之材给吓坏了,那一样是违法乱纪!为什么?我危言耸听,呵,那是你自己没文化没法律常识,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哎呀,大总统了不起啊!大总统再德行,那也只有这一二十年的光景,未来还得靠咱们家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灿烂可爱的花骨谷们去建设,难不成亚国统一了就靠你这样的老家伙!”

车上的小家伙们立即配合着姐姐的叫骂声,发出噜噜噜的怪叫,又是挖鼻子,又是瞪眼珠子,好不给力。

恰时,王秘书下来一见到轻悠,心头就是一团大火哄得老脸通红。

姜啸霖听到这一段精彩的地骂,也不得不下了车,立马就中枪成了“老家伙”,顿时严肃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轩辕轻悠!”

他沉喝一声,打断了女人天花乱坠一塌糊涂却又精彩绝伦的地骂。

轻悠一见来人,居然真的是大总统,顿时偃旗息鼓,垂头缩耳嘀咕了一声“对不起,眼花”,就往车上躲去。

顿时,这情形惹得两拨人里的成熟派代表们啼笑皆非。

“七姐,你的骂功又升级啦!”小八欢叫。

“七姐姐,你真了不起!”

六岁的小九儿还在半蒙昧状态,不分清红皂白地夸奖轻悠,声音又脆又亮。

车外的人,听得一个个黑线满头脸。

姜啸霖斥了司机一番,王秘书也斥了司机一顿,官家司机立马歇菜上了车。

姜啸霖上车时,让王秘书去问缘由。

“哦,我们是来送几件特别改制的飞行服,看看我师傅。就是卫将军啊!”

王秘书回了话,姜啸霖突然说,“让她上来,我有话要问她。”

王秘书奇怪,还是照办了。

轻悠一听,还没回话就被小家伙们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小八说,“哪有这么不懂礼貌的男士啊,要请女士应该亲自出面啊,太没诚意了,姐,不要过去。就是大总统,也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

十郎噗嗤一声笑出声,心说这小子就会乱用成语,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双方都各自结婚了。

小九嚷,“不要不要我不要嘛,七姐姐别过去,那里有坏人,我们快走。车车,快开车车!”

轻悠苦笑,但也知道姜啸霖若非必要是不会做出这种有些失当的举动,安抚了弟妹后,还是上了那辆瘪了屁股的福特轿车。

如此,卫将军分头招待两人的计划,彻底破灭了。

……

与此同时,沪城。

荣泽英杰一脸急色,三步并两步,来到元帅办公室外,获得批准后,立即推门而入。

屋内,织田亚夫正和参谋总长南云卫,对着沙盘讨论着进攻策略。

沙盘上霍然插着几个重要的地标:应天府,沪城,开封,金陵。

荣泽英杰即道,“报告,属下有重要情报。”

“说。”

两人头也没抬。

荣泽英杰脸色却很严肃,“刚才我得到消息,国民大总统姜啸霖正前往飞机制造厂视察。”

他看了下表,“他在半个小时前从总统府坐福特车出发,到达制造厂约计两个小时,而我们的飞机若是现在出发,只需要四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达制造厂上空,对其实施轰炸。”

织田亚夫和南云卫同时抬起身,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极亮的锐气。

荣泽英杰继续说,“今天姜啸霖去制造厂,多半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战斗机试制成功的消息,前去视察,同时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个当头棒喝,对于打击他们的士气,必将是事半功备。”

三人目光闪耀,这个决策结果已经呼之欲出。

“元帅,之前我们的空袭计划是在下周一。现在……”南云卫开口询问。

两人都不知,织田亚夫在惊悟这个战机的巨大好处时,立即想到妻子现在应天,会否因此遭遇危险。

“元帅,此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您下令!”荣泽英杰重重行了个礼,神情激跃,眼中迸射出舔血的杀气。

织田亚夫心中纠结已极,那个樱花镇同飞行学院,完全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并不会受太大影响。而且,战斗机的飞行路线也不会从金陵镇上空过,即使飞行学院那里战火隆隆响,轻悠和轩辕家的人大概也不会知道,因为那里还隔着一排小山脉。

其实,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只是在说服自己。

荣泽英杰的这一声请示,让这个意外,成为了未来不可扭转的现实,同时也为接下来的华中大战埋下了一个令人唏嘘的巨大转机。

……

那时,姜啸霖的福特车上。

轻悠看着秘书长故意将前后排的隔音膜给拉了下来,不由瞪大了眼。

再转头,姜啸霖已经将文件端端正正地收进了黑色牛皮包里,朝车门上的一个隔层一放,嗑啦一声关上后,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那里暗藏玄机。

里面有金属光一闪而过,她确定那里应该还放着枪支。

“怎么突然回应天,这么快就舍得扔下你丈夫一人在沪城了?”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轻悠被这一句话问到哽住。

姜啸霖没有看她,而是低头整理之前被故意挽起的西装袖子,动作优雅,十个指节修长有力,透露着贵公子特有的矜贵气质。

轻悠终于挤出一句,“这是我家的私事,不劳大总统您多管……关心。”

之前从锦业那里也隐约耳闻国民政府的安全保密局的事,现在,她算是领教了。

姜啸霖冷笑一声,“恺之还在江陵河边驻军,至今不知他深爱的女人在他奔赴沙场时,早就飞到大洋彼岸跟他最大的敌人结为连理。”

轻悠扭头直视,“姜啸霖,如果你想让我觉得愧疚,那么我要祝贺你,早在我拒绝他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深陷其中了。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更像个角落里见不得光的深宫怨妇,不嫌得瑟你的!”

最后一句,轻悠嘀咕成了北平的俚语。

姜啸霖被这直楞楞又精中有细的话给咽了一口,转头瞪过去,轻悠却已经收回了眼,摆弄起自己精致的小手包里的串珠儿,做起了手工。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够横,除了母亲,鲜有女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如此轻松镇定。就连同床共枕好几年的妻子,也一样不敢直面他阴沉的怒气。

“轩辕轻悠,你不怕我扣下你威胁织田亚夫么?”

“我真心怕死了。早知道我就该晚点儿出门,也不会上倒霉地在这阳春三月的天里碰上这么大个瘟神触我霉头。现在方知,国民大总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光明正大地打不赢了也要使些见不得光的流氓手段。”

轻悠转头,裂裂唇角,笑容假得要命。

姜啸霖呼吸变重,“你说的没错,我们做政客的从来也不比刽子手干净。但至少,我对大家,对老百姓,对我自己的家人朋友,我问心无愧!”

轻悠的手顿了一下,充耳不闻。

车内陷入窒息的死寂。

可是两人胸膛里的心脏,都在急速地擂动着。

汽车终于停下了,窗外立即传来孩子们的叫唤声。

姜啸霖动身开车门,轻悠先拉开了自己一边,说道,“大总统,恕我轩辕轻悠无能,我没有大总统的胸襟可以兼爱天下,也没有大总统您的无私,敢送自己的亲弟弟上沙场。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我能做的只是尽力保护好我的亲人,照顾好我最爱的人。”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来时,目光清亮纯澈,亦固执难解。

“在我的家里,没有国界,没有政派,没人种族歧视,只有理解和包容。”

姜啸霖顿时怔忡当场,心下翻涌不断,久久无法平静。

可不管这一刻心里的震动有多大,他也只能看着女人用力甩上了车门,转身时又笑容满面,一身温暖阳光,展臂迎向她爱的家人。

恺之,难道哥哥真的错了么?

这念头一闪而过,立即就被向来自负毅志坚定的男人给抹掉了。

……

那时,沪城,东晁总司令部。

空军总司令报告,“元帅,还有一刻钟,我们的战斗机就要进入空袭目标区。”

织田亚夫看着详细的地图,点了点头。

南云卫等一干作战参谋,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无线电收报员正紧张地收发着信息,监控着整个空袭任务的实施进程。

突然,地图前的男人身形似乎猛然一震,转身冲进了他的休息室。

众人微讶,不明所以。

织田亚夫摇通了电话,“接轩辕大宅。”

接线员立即挂长线,三个同时运作,这是一条非常特殊的专线。

大约五分钟后,电话终于接通了,织田亚夫劈头就问,“轻悠现在哪里?”

他的左眼皮突然跳得很厉害,让他很不安,在胜利即将到来之际,他想到必须打个电话确定。

那头接电话的是在家带孩子的锦绣,“哦,是亚夫啊,轻悠她一早就带着小八小九去飞行学院送修改的飞行服了。”

“你说什么?”

电话里一声大吼,吓得锦绣急忙拿开了电话,男人的声音却非比寻常的激烈。

荣泽英杰满脸惊愕地站在休息室门口,听到织田亚夫的低吼声,有种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错觉。

怎么会这么巧?

“该死的,马上调回战斗机组!”织田亚夫几乎失控地冲出休息室,对着空军司令大吼。

“元,元帅,这怎么可能?无线电通讯已经在半个小时前断了,目前我们只能确定他们大致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联系上啊!”

其他将领纷纷询问缘由,织田亚夫瞬即僵愣当场。

南云卫立即知道了原因。

荣泽英杰掌心直握到滴血。

可是军令如山,岂可朝令夕改!

一切,已成定局。

……

那时,飞行学院的阳光正好,教室里传出教师的讲课声,校场上正在训练的学员,挥汗如雨。

当得知大总统微服亲临视察时,全校师生都激动极了。

姜啸霖只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儿,不想太过惊动师生们的正常作息,便立即前往制造厂。

不过看到未来的飞行队员们精神抖擞的模样,也让连日来的阴霾化去不少。

“师傅,不知道修改的衣服合不合适,我去看看那几位军官们试衣的情况,晚点儿我们再聚聚。”

卫将军正要说好,就给姜啸霖打断了。

“轩辕小姐,我听说国外的专业飞行服里,还设计有抗荷服,减压服,更有特制的鞋。以你们天锦坊自称为天下第一的专业水准,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卫将军来不及阻止,轻悠就给呛上了。

“当然知道。不过之前竞标时,并没有要求我们设计抗荷服,但我们也根据一些经验试制了一两套。我很确信我们天下第一的水准,只要客户的需求合理,我们都能做得出来。”

姜啸霖轻哼一声,“那正好,现在我们去制造厂还要试机,你不向来喜欢直接收集用户感受和意见么?难道不该过去看看。”

明知是挑衅,轻悠咬牙应,“只要大总统不怕被人垢陷以裙带关系以权谋私,我们当然不介意再多捞一笔政府订单。”

说着,就大步朝外面已经停好的汽车走了过去。

卫将军想说什么,姜啸霖已经大步追上小女人了。

两人边走边呛,绝不冷场。

“这,这两个人怎么老这样儿!唉,素素,你真不该把这两人一块儿接来。”

秦素无辜地摊摊手,“老师,我也没办法。他们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啊。而且,大总统好像很喜欢刺激七师妹,故意把七师妹的弟妹都扔在学园宿舍那里了,两人一路呛着来见您。”

卫将军只能叹气,跟着上了军车。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大总统与小女人的口水战,一直没停过。

……

飞机制造厂,这是轻悠第一次进厂房,她瞄了前方的男人好几眼,奇怪这男人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嫁给了他的死对头,竟然还让她参观制造厂。

哼,真是够得瑟的!

她心下暗哼哼,就故意拉着秦素问东问西。

“素素,上次我在这门口看到被割了一半的机头,好像不是咱们亚国的吧?”

秦素在这几次接触下,觉得轻悠的性子很对自己味儿,对于这问题的答案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便直接回答。

“你说的是东晁的零式战斗机吧?那可是咱们周师兄好不容易给弄来的,对咱们新机种的研究启发很大呢!”

“那你们有试过,东晁的战斗机强,还是咱们的新战斗机好呢?”

众人正站在高高的平台上,俯瞰仓库下一架架几乎已经是成品的战斗机,目光中都充满了期待和自豪。

“这个啊,还没比较过,真不……”

“当然是我们的更好!”

突然,姜啸霖回首,深黑的目光直落在轻悠脸上,仿佛想掀开她的心窥探什么。

“何以见得?”

“我们有最好的设计师,最好的驾驶员,最正义的战场。”

轻悠点头,“我记得去北平时,当时那位王爷也称,他们有最好的御林军,最好的民间防卫兵,还有远航百国的最好水师,结果呢!”

姜啸霖脸上一闪而过狰狞之色,“他们的皇帝昏庸无能,政体松散腐败,岂可与现在相较!”

轻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大总统,我相信您一定是英明果敢的领袖,也相信国民政府是个好政府,不然我家的冤情也不会被申张得雪。”

她朝飞机走了两步,双臂展开,小小的身形匿在机翼下的阴影处,却让人觉出一种奇妙的力量。

“其实,我更相信,机器本是死物,但我们有最好最自信的飞行员,正义和胜利就会站在我们这边!师傅,您说是吗?”

卫将军正尴尬着,一见这漂亮的台阶给出来,连声应是。

秦素蹦上前,拍了把轻悠的肩,“最好的飞行员我可不敢当,之前听师傅说你也是驾驶好手呢,有机会我可真想跟你比比。是你这个业余的够天才,还是咱们这个专业学校出来的有本事?”

两人互相调侃着,笑闹着一路前行。

姜啸霖收回了目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怎么跟个半大的丫头计较。

卫将军拍了拍姜啸霖的背,说,“老大,你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轻悠这丫头留过洋,思维表达方式跟咱们老一辈的大不同,虽然有时候好强了点儿,心肠还是很好的。”

姜啸霖苦笑着应下了卫将军的劝导,他岂会不知她的脾气,想当年两人第一次撞见,那么尴尬的场面,寻常千金闺秀早就羞涩躲开了,她竟然还能板着一张小脸跟他理论。

……

到了飞机场,已经正式出品的几架试验机停当在仓库里,机身锃亮,银光烁烁,线条流畅,十分惹人注目。

此时,机下已经围了好几个跃跃欲试的飞行员。

不巧,其中正有宋美晴。

“师兄,现在师傅不在,你就带我飞一次嘛!”

宋美晴从父亲那里知道亚国自己的新型战斗机已经试制成功,一早就跷了课跑来,恰巧碰到周中尉依卫将军之令,将试验机开到机场仓库来,等候大总统检——这就被心急的小姑娘缠上了。

轻悠一行人到来时,正看到宋美晴扒拉着周中尉的胳膊,撒娇耍赖全用上了,惹得周围的师兄弟直笑话。

“立——正!”

一声长喝,吓得几人立马端正了姿势,行礼问好。

卫将军瞪了宋美晴一眼,喝问缘由。

周中尉苦哈哈地揽下了一切过错,朝秦系挤眉弄眼,被清秀美人哼了一鼻子。

轻悠发现宋美晴直瞪自己,故意裂嘴笑笑,朝姜啸霖靠了半步,做出一副“自家人”的模样。

宋美晴误会姜家真的已经承认了轻悠的存在,化失落妒嫉为力量,狠瞪轻悠,两人打起了眼仗。

他们这一群人的小动作,让卫将军看得心里直摇头。

姜啸霖对于身边小女人的可笑行径,沉眉不语,却将嘟嘴眨眼的小动作,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轻悠,你瞧瞧这架,全新的,比我那天狼星号,怎么样?”

“如果师傅您开的话,当然还是那架天狼星号最配师傅啦!老,而弥坚。”

站在最新型的战斗机下,卫将军本是问轻悠意见,没想到被拍了个马屁,哈哈大笑起来。

这让其他人都有些惊讶,话说谁人不知道卫将军向来铁面无私,最讨厌阿谀奉承,可这个轩辕家的七小姐似乎格外特别,卫将军从不以常态待之,格外宽容亲切。

自然,这就让特别渴望获得师长认可的宋美晴心里不乐意了,她就是想不通轩辕轻悠哪点能得卫将军喜欢。

不就是个卖布做衣服的嘛,真不明白卫叔叔是什么眼光。就算真开过飞机逃过难,不也说当时还有其他人在,没亲眼见过就凭两片嘴皮碰一碰,天知道是不是吹牛呢!

驾驶飞机跟开汽车,那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师傅,我以前听人说过,以前俄国的老牌战机还打得英国最新战机嗷嗷直叫,美国人也不敢小窥呢!所以说了,师傅驾驶天狼星号,一定是咱这片儿最强的战斗机师。”

总之,轻悠知道自己拍卫将军的马屁,是千拍万拍也不会被拍穿的。

卫将军笑够了,哼了一声,“就会拍马屁,有本事上去跟你师兄妹较量较量。”

轻悠立马表示非专业人士不跟专业人士争峰,会笑掉人大牙的。

众人对于她毫不避违的坦白率真,都笑了起来。

宋美晴心里哼哼,嘴上便说,“总教官,请您批准我当周师兄的副驾,我保证一定配好周师兄。您说过,最好的战士都是从实践中锻炼出来的,请您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卫将军没有立即回答,反是回头看了眼正打算缩边角的轻悠,“轻悠,你有没有胆量上机去试试?”

轻悠立马摆手,“师傅,还是算了,我就是个卖布的,其实我今天还带了两套抗荷服来,想找秦师姐、周师兄帮忙试试呢!”

姜啸霖立即转头看来,目光触上轻悠,轻悠立即晃开了,唇角弯弯,眉眼弯弯,那副表情分明就是在嘲笑他这个大总统心眼小,有眼不实泰山,这会儿遭现实报了吧!

卫将军立马说,“那正好,给你宋师姐也试试。”

宋美晴表示,“师傅,你说过飞行员最基本的身体素质就得抗得起高空高压。我早就适应了,不需要那什么抗荷服。”

姜啸霖心下憋了口气,竟脱口而出,“小晴,咱们的战士就要有你这样不惧艰难的精神。卫老,择日不如赶日,就让他们都升空试试。”

今日姜啸霖前来,就是要看试飞情况,和攻击效果。

卫将军盯了眼宋美晴,也便同意了,倒也没强求轻悠一定上机。

轻悠立即让随行保镖拿出了两套抗荷服,给周中尉和秦素一人一套,并解释穿戴方法。

听完之后,周中尉都叫好,而秦素忍不住问,“轻悠,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我们专业开飞机都只在书本上看过两字儿,也没见过实物。唉,咱们亚国这方面的资源真是太匮乏了。”

轻悠随便推说自己因曾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那里资讯发达,从欧洲过来的新鲜事物都最先在那里登陆,传往上海,已经遂步取代了上海在全亚国的最忙碌港口的地位。

这里的人,多数没去过港城,自然也不懂。

但是姜啸霖却很清楚,听说过容易,但能设计出抗荷服,绝非轻悠所说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让轻悠故意忽略,只认真给两人解释使用方法。

“嘿,感觉真不错,相信上机效果也不会差!小晴师妹,你要不要试试,我这套给你穿。这新机子的加速时间听说比天狼星的还快,到时候压力肯定大。”

周中尉真是位温柔又绅士的好师长,可宋美晴却不是个体贴又包容的小妹师。

“不用了,我抗得住。之前在压力舱训练室里,我的成绩可是最好,才没那么娇气。”

拒绝是肯定的。她宋美晴可不吃这套马屁!

姜啸霖说,“那你们穿上抗荷服的和不穿的搭配组合,即时下来也好发表下意见。”

宋美晴高声应下是,得意地瞄了眼轻悠,仿佛获得姜啸霖的认可和赞同,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儿。

轻悠暗下摇头,回头和秦素交流穿着情况和感受。

其他师兄弟听着轻悠的解说,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提问调侃,好不热闹。

轻悠又成了众人的焦点,让宋美晴心头很是不甘,拖了自己的搭档周中尉就要立马上飞机扳回自己的气场。

姜啸霖看着人群中那个娇小的身影,心思杂陈,目光也愈来愈复杂。

似乎不管到哪里,她都有她独特的魅力,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亮点。

“一号机,已经准备好。”

“二号机,已经……”

就在检修师们纷纷宣布已经检修完毕,各飞行员已经准备登机时,天空突然传来低沉的呜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仓库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警报,警报,有敌机来袭,有敌机来袭。这不是演习,各单位注意,这不是演习,有敌机……”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众人立即感觉到大地的震颤,头顶仓库的铁架都发出嘎吱嘎吱的摇晃摩擦声,灰尘铁皮纷纷掉落。

众人立即四散躲开。

卫将军被自己的勤务兵护着,躲到了就近的工房边,喝问,“快联系调度室,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工房里有电话,勤务兵跑进去打电话。

姜啸霖说,“卫叔,恐怕来不及了。广播室刚才就被他们炸了,他们早就摸清了情况,现在……”

空袭的目标通常都是敌人的指挥所,重要防御工事等等,指挥台和广播台这种负责联系各单位、掌握全局的通讯部门,向来是第一重点打击目标。

他话声还没落,就听到周围一片激烈的爆炸声,更伴有人声惨嚎嘶叫,由远而近。

从仓库上高高的铁窗里,都能看到远近四处都是一片汹汹火光,高高的钢筋铁骨从半腰折断,摧枯拉朽般地倒下,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伴着敌机低空飞过时发出的呼啸声,仿佛就在他们头顶擦过,嗒嗒嗒的机关枪全力开射,当当当的子弹穿破铁皮的声音,在耳膜中绽中,战火和死亡已经降临,这场突袭让所有人都毫无准备,仿佛待宰的羔羊。

“该死的,这群狗娘养的家伙——”

卫将军一跳而起,就要朝自己的天狼星号冲去,勤务兵大叫一声“小心”,扑倒了人后翻了两圈儿才停下。

卫将军气愤得捶地斥骂,“这群卑鄙的东洋鬼子。”

姜啸霖不管秘书长的喝止,上前扶卫将军,问,“卫叔,您怎么肯定是他们?”

卫将军说,“东晃的零式战斗机一小时能飞五百公里,只有他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沪城基地飞到应天,只需要一个小时不到,兵贵神速啊!我们的最新式雷达之前买的是他们的,被他们动了手脚,侦察能力对他们的零式战斗机根本不起效果,所以根本来不及报警。”

话间,几颗炸弹从天而降,落在了仓库的大门口,停在那里的三架飞机同时爆炸。

轻悠立即从卫将军的话中惊醒,弹起身就朝最近的一辆最新战斗机冲了上去。

“轻悠,你要干什么?”秦素追了上去。

“上机,保住飞机!”

短短七个字,瞬间震醒所有避难的人,靠飞机近的全都跑向了飞机。秦素本要和轻悠一起,轻悠说自己能开,让她多抢救一架,秦素便朝另一方去了。

姜啸霖看到轻悠独自爬上一架飞机时,也冲了出去。

“啸霖,你要干什么,你不会开飞机啊!”

秘书长吓到了,要阻止。

姜啸霖却将秘书长推回到卫将军身边,咬牙说,“人家一个弱女子都敢上,我一个男人还怕了!”

“可,可是你……”

姜啸霖也不管那么多,事急从权,就往轻悠选中的飞机上爬去。

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飞机相继被落下的炸弹给炸毁,灼烈的热风扑过脸颊,感觉好像刚刚跟死亡擦身而过般,惊恐万分。

“姜啸霖,你上来干嘛?”

“你上来干嘛,我就上来干嘛!”

轻悠翻了个白眼,把飞行头盔扔了过去,但刚坐下,就被男人从后面给她套了上去去。

“你搞什么啊?”

“你是女士,我是男人!”

再次翻了个白眼。

男人大叫,“你会不会开,老天——”

一颗炸弹轰地一声在他们头顶炸开,燃烧的铁皮就像碎纸片朝了们砸了下来。

男人吓得急忙抱头,可一想到前面还有女人,就想起身遮挡。

哪知被女人反身回来狠狠一推,骂了句“快坐下”,哐啷一声,一道冷光从头顶闪过,机舱被及时拉下扣上,砰砰砰,铁皮落在舱顶上滑了下去。

男人不得不暗松一口气,感觉背心已经湿了一片。

再一看女人的动作,忍不住叫,“你,你到底会不会开?”

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手,面板上的一堆按钮,完全一副找不到火门儿的样子。

“别吵!”

可男人朝外一看,周围都是一片火海,之前停放的飞机全部炸毁,到底有没有人开出去,也不知道。

呜的一道低鸣声又从空中掠过,他大叫,“该死的,轩辕轻悠,你到底会不会开!”

“别叫!”

一串炸弹再次从天而降,在男人眼里一点点放大。

一,二,三.

整整三颗!

轰,轰轰——

远远看去,巨大的停机仓库终于彻底淹没在汹汹火海中。

东晁战斗机驾驶员纷纷报告,“指挥官,已经彻底摧毁主要目标。”

“指挥官,逃出来两架。”

“立即歼灭,一个不留。”

“帝国万岁,元帅千岁!”

然而,当这段报告刚刚落下时。

在那片汹汹大火中,轰然冲出一架银色战机,机身上还搭着燃烧的铁块,当它终于冲出火场开始加速时,铁块驳落,露出完好无损的机身,直接冲进了蓝天。

“指挥官,还有第三架。”

“管他几架,他们出来得越多,我们的战绩就越辉煌!”

“男子汉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帝国万岁,元帅万岁!”

一场激烈的空战,就此开打。

------题外话------

咱们的“天下大战”单元正式打响,进入第一个“收复华中”的大高潮哟!

男主们也将从地下暗斗,转入真正的地上大战。

更紧张更刺激更爽更精彩滴高潮来啦,潜水滴娃子快出来冒个泡儿,给给力啊!你们滴鲜花留言,就是秋滴动力哟!

57-58

帝国奢爱 57.收复华中2-急速坠落(大高潮啊)

倏倏倏的尖哨声从耳边划过,地下腾起的热风烈焰仿佛还在脸颊边徘徊不散,眼前是一片碧洗如玉的晴空,可是从温煦的阳光里,却射出一道道致命的火光,快如奔雷。

当当当,机身被击中。

“轩辕轻悠,我们中弹了。”

“我知道,你给我闭嘴!”

轻悠想,此时此刻,她的肾上腺激素大概就像东堂雅矢那个变态医生说的,已经快突破点了,心跳比跑了个一千米还快,可手心到背心,全是冷汗,眼角眉梢,都在阵阵发疼。

她知道,这是在没有做好心理和身理准备,就加速升空,直达二千米且还在继续高升,而引起的高压反应。

“调整呼吸,张大嘴,平衡口腔耳内压强。”

“你说什么?”

“不想暴血管就照我的说的做。”轻悠大叫,顿时觉得气血翻涌得厉害,胸口也闷压得发疼,急忙大呼几口气,头盔的耳麦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天哪,师,师兄,是东洋鬼子的战机,来……”

声音嘎然而止,霍然正是宋美晴。

轻悠立即摸了摸头盔,那声音时断时续。心想周中尉应该也成功升空了,又多救了一个人,和一架战机,师傅应该会更欣慰一些。

殊不知,这个时候,幸运地被周中尉提溜上战机的宋美晴,那是到飞机升空时,才终于被周中尉给摇醒的,她一睁眼就被周围呼啸而过的战机和子弹吓得哇哇直叫。

直到周中尉击落一架战机,才稍有好转。

可是她只穿了飞行服,没有抗荷服,在激烈的飞行战斗中,苦不堪言,胸闷胀疼,紧张又恐惧,被吓得花容失色,一惊一咋,弄得周中尉不时得回头安慰她几句。

与此同时,轻悠身后的姜啸霖在发问前就下意识地照着做,大呼了几口气后,终于觉得耳朵里的闷塞感好多了,但胸口也有些不适。

他自然也是常坐飞机的人,知道这些症状都是飞机离开地球引力时,人体会产生的正常情况。只是之前升空时太过惊险,一时吓到有些乱了手脚。

现在被轻悠一提醒,才迅速恢复了镇定,调整呼吸后,身体的不适慢慢减轻的同时,之前的恐惧和惊骇也消散了一些。

对于女人出乎意料的镇定,和少见的强硬悍然,他心下又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但此时此刻并不容他多想,他更多的是懊恼自己缺乏飞行训练,且还没有像弟弟们那样经历过真实的大战血洗,缺乏真正临危不乱的定力。

显然,这一点上,正坐在他前方看起来还是那么娇小的女人,不仅经验比他丰富,更做的都比他好。

“啊,轩辕轻悠,你,你干什么?”

突然,飞机侧身九十度,姜啸霖一头撞在舱盖侧壁上,接着又是一晃,他的头就朝下了,被掉下的双腿夹住,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可以用狼狈二字形容。

轻悠回头一瞧,眉心夹起,“你怎么还没把安全带系上,不要命了吗?快系上。”

“轩辕轻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把飞机开去哪?”

终于调正了,姜啸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安全带系上。轻悠瞄了一眼,又喝斥他系得不对,两人掐了几句才终于搞定,都已经一脸铁青色。

“笨蛋!你以为现在是坐汽车啊!”

“我又没坐过战斗,我怎么知道。”

“哼,之前又是点评又是表扬的装内行,我还以为,大总统您真是十项全能,样样精通呢?结果就是半灌水的货色。你的毛料西装很舒服,很暖和吧?胸口一点儿也不疼吧?”

“我是男人!”姜啸霖的声音明显发堵,心头更憋闷,显然这女人心眼都是小的,现在就趁机抱回头怨了!

此时的高度表,已经爬升到了五千米。

夺夺夺,突然又传来一阵枪响。

他忙问又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敌机追上来了,不想兜头就甩来一件外套。

“觉得冷的话,就穿上吧!反正这里没外人,瞧不见您的不丢脸。”

这一次,姜啸霖着实被噎到。

此时轻悠身上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小背心,但她从兜里拉出一个小气囊,挤压了几下后,小背心就自动膨胀起来。

姜啸霖愤愤地将那件女式外套扔开时,看到轻悠的情况,疑惑道,“你那是抗荷服?”

轻悠将操纵杆朝下推去,答,“准确说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抗荷背心,保护胸腔用,咱们天锦坊做的东西,从来都是先在自己身上试用,外行人可不懂。”

姜啸霖别了别眼,这丫头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房了。

“小心了,我们要回去了!”

“回去,你不是要……”姜啸霖心中大震,突如其来的失重让整个心脏都仿佛停跳了。

“师傅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那一刹,姜啸霖双眼大睁,前方的层层白云被撕裂开,一幅光火交织、弹声隆隆的战场,宛如巨兽的大嘴,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将他们整个吞噬。

这一天,注定成为国民大总统姜啸霖,未来统一亚国的开国主席,毕生难忘的一战。

……

那个时候,沪城,东晁总司令部。

除了嘀嘀嘀的电报声,每个人的声音都被刻意压低了不少。

那个坐在帅位上的男人低垂着头,看着情报员送回的国民政府空军学院的布局图,脸色阴沉得可怕。

侥是如此,男人依然镇定自若地发布着一条条军令,除了最初的那点慌乱失态,一切都完美无缺。

但荣泽英杰却有些抑不住心头的焦躁感,在屋外来回走个不停,思忖着救轻悠的事。

突然,无线电收发员又传出一条最新战报。

“元帅,所有预定的攻击目标,已经全部摧毁。”

荣泽英杰一听,从屋外冲了进来。

他看着织田亚夫接过那张电报时,手都没有抖一下,可自己却握紧了拳头。

脑子已经被那“全部摧毁”的四个字轰成了一片飞灰。

“元帅,让我……”

织田亚夫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良久,沉声下令,“任务完成,立即回航。”

电报员正要发信,又一条新的电报传来。

“元帅,突袭队的指挥官发来消息,称有漏网的亚国战斗机正跟他们对战,按照军令,他们要歼灭完敌人所有飞机才回航。”

那一瞬间,南云卫看到那两个男人眼底都迸射出极亮的光芒,就像仅余那最后的一线希望,亮得骇人。

……

“大总统,你坐稳了!”

轻悠冲进战圈时,立即按下开火按钮,夺夺夺的枪声,伴着铁皮细微的震动,从战机的两翼下发出。

若是从空中望去,就会看到银色战机的机翼下两肋处,伸出了管口有半指宽的黑色机枪口,火花迸射的同时,两道长长的火链飞窜而出,正中前方一掠而过的东晁黑色鲨鱼战机侧翼。

啪,哐!

鲨鱼战机的后舱被击破,副驾驶员当场毙命。主驾驶员发现情况,狠狠咒了一句东晁话,机身一个侧翻九十度大回旋,调转机头,直直杀向轻悠的银色战机。

夺夺夺,数声枪响从后方追尾而来。

姜啸霖低叫,“追上来了!”

轻悠哼哼,“大总统,不想脑袋开花,就爬下去。”

姜啸霖气恨,本想还嘴,却被一个侧翻九十度给撞到头,感觉子弹仿佛就擦着头皮飞过,耳膜隆隆作响,眼角余光中收入一道道炸裂的火光,却突然看到了自己身后一条锃亮的金属长轨后方,一排同样锃亮慑人的长长弹匣,每一颗子弹,都有人手掌那么长,尖端锐光逼人。

那,正是专门对付飞机和地面攻击的机枪弹!

他心中一亮,脑海中响起女人刚才说的那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再不犹豫,伸手去攥那挺机载机枪,加入战斗。

“喂,你干什么?”

轻悠突然感觉到冷风从后方灌进来,回头一看大叫。

姜啸霖竟然打开了后舱的那个她开始以为只是装饰用,更是危险所在的圆顶舱,不知道在攥什么东西。

“你打你的,别管我!”

“姜啸霖,你给我坐进来,该死!”

一连数道火力猛攻而来,让轻悠吓得半死,急忙拉升才勉强逃脱,却让侧翼又受了伤,燃起了大火,没法灭火,只能用最土最老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高空降温灭火。

她一边气得大骂,“你发什么神经,你要死了,我怎么跟姜阿姨和恺之交待啊!你给我坐回来。”

“该死,太冷了!”

姜啸霖被高空冻得指头不灵活了,不得不将女人刚才扔给他的衣服囫轮套上,那也是上好的羊毛针织品,倒也管事儿。

终于将机枪架好,朝轻悠一笑,“好了,我们回头,打鬼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就这么简单死在这里!”

轻悠被男人淡然无畏的一笑怔了怔,随即推下方向杆,再次俯冲而下。

“轻悠,小心!”

突然,飞机的无线电通讯频道里传出了秦素的声音。

便听夺夺夺的一串枪响后,轻悠额头直跳地看着从自己侧方掠过的黑色战机,那森白的鲨鱼獠牙仿佛是敌人狰狞得意的的嘲笑,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同时,一架银色战机追着那架黑色战机冲过,打得那黑色战机侧翼起了火。

不由分说,轻悠直追而上。

秦素又叫,“轻悠,走左翼侧下方,避开他的火力射程范围。”

轻悠应,“好。”

两架银色战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夹击那黑色战机。

显然,黑色战机的敏捷度,和高超的驾驶战斗技术,让一个入门不久的专业战士,以及一个完全是半路出家的飞行菜鸟,倍感吃力不矣。

可经过几轮激斗,竟然都不分上下,基本持平。

东晁战机的通话:

“村上,你在干什么,快点干掉他们。”

“总指挥,这两架亚国战机里的竟然是两个女人!”

“不管男女,都是敌人,立即干掉他们,回航!”

“遵命!”

村上冷冷笑着,“两臭娘们儿,本少爷可陪你们玩够了,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哈哈哈——”

秦素几乎与敌机齐平时,正好看到对方朝她竖起了一根“中指”,朝下一指,气得她猛吸几大口气,却死死咬下了牙,不理对方的挑衅,操纵杆朝下一拉,开始攻击。

黑色战机认真起来,战力激升到让秦素倍感吃力,这一刻,她总算见识到了老师卫将军所说的世界顶级飞行员的风姿,更感觉到了自己与敌人的巨大差距。

可,真正的战士绝不会在敌人面前生怯示弱。尤其是女人,据世界军事研究专家报告,女战士的抗压和抗打击能力,是男人的近三倍。

在这种敌人实力完全高于自己数倍的情况下,秦素不乱不惧,全神贯注地对敌,危难之中,潜力不断被激发出来。

夺夺夺,一阵激烈的战火。

黑色战机击中了秦素的尾翼,轻悠心中大骇,却没有叫出声,而是一转操纵杆,突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哈哈,那个小妞儿竟然害怕得逃走了!”

村上得意地别别嘴,盯着秦素直追而上,一阵疯狂烂打。

不料,轻悠突然从云层中钻出,正对着黑色战机开去。

“大总统,对准鲨鱼的左下肋打!”

“好。”

这一举吓了村上一跳,却在他做出反应时突然向下俯冲,让他一时纳闷失了判断。

“搞什么鬼?把机屁股露出来存心让我打吗?哈哈哈!”

村上觉得轻悠这些小把戏,根本就是门外汉,而对于秦素的战机更为关注。

殊不知,这门外汉却拥有一种独特的优势。

轻悠不懂空军作战的常规方式,只依着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行事,便让敌人根本猜不到她到底想干什么,在村上这一刻的轻敌之时,便是他注定失败的先兆。

“姜啸霖,你搞什么鬼,怎么不打啊!”

轻悠气得火冒三丈,因为看到村上打得秦素的战机火越来越大了。

姜啸霖也急啊,可是,“这,我扣不动扳机!”

“什么玩艺儿?”轻悠又叨了句家乡方言。

这一刻,姜啸霖也急得俊脸发烧,幸好这是在高空五千米,没人瞧见大总统的尴尬错失。

轻悠不得不爬过后座,拨开姜啸霖,“让开,让我看看!”

姜啸霖勉强移开个空档,可小小的战斗机飞行舱里,空间就那么大,不可避免地接触都紧密得让人呼吸困难。

女人的小脑袋正塞在一个大大的头盔里,几缕细发从头盔里飘出,不知为何,他竟然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柔软而香甜。

“该死,什么破机枪,怎么扳不开,哎,是不是有保险栓啊?喂,你个男人给给力啊?”

可惜现在,几乎半爬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言行举止可半点儿不温柔,凶悍又霸道,对他又推又攘,又掐又捏,完全没有一点儿对大总统应有的尊重。

那双睁大的眼眸,在已经花糊的小脸上,尤其明亮逼人,生气勃勃,更,动人心魄。

拨弄了半天,轻悠气得大骂,“什么东西,这时候还欺负自己人嘛!”一拳头打在机枪座上,突然爆出“夺夺夺”的一片枪响。

“哎,小心!”

高射机枪是寻常陆地用的两倍大,那后座力也非同小可,轻悠突然拨响,子弹发射的同时,机座震动剧烈,她的小脸就帖在枪柄上。

若非姜啸霖及时伸手揽过她的脑袋,就会被震动的枪柄击昏掉。

“松,松手啦!哎哟!”

“轻悠,你小心点儿。”姜啸霖一回头,大叫,“老天,我们要撞地了!”

“啊,哦——”

轻悠立即坐回前驾驶座,迅速拉起操纵杆儿,飞机几乎擦过地面而起,吓得地面上正在抢救的人齐齐蹲身爬地,机脚轮子撞飞一辆军车,机翼又撞歪了水塔,险险地从还燃着大火的仓库屋顶窜过,重新回归蓝天的怀抱。

那时,地面上被勤务兵护着,正在指挥抢救机场灭火的卫将军,看到了轻悠和姜啸霖。

又激动,又着急地啧叹,“真的是轻悠。老王啊,你不用担心了,我看到轻悠把啸霖救出来了。”

王秘书从地上爬起来,急忙抓住卫将军低喝,“卫老,您说真的,真的看到啸霖了?他在那飞机上?”看着又飞入空中战场的银色战争,更急得跳脚。

“哎,这个轩辕轻悠,怎么救了人还往那儿冲啊!”

“老王,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东晁人此次攻击,就是为了灭掉我们所有新生产的战机,轻悠就是想逃也不一定逃得掉。”

“可是啸霖在上面啊!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啊!这要是啸霖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老姜和小袁交待啊!”

卫将军按住王秘书长,沉声喝止道,“老王,你该相信,就是让啸霖做决定,他也不会在战场上做逃兵。咱们要对孩子们有信心,他们一定会胜利归来!”

两人同时望向高空,在交错闪乱的弹火中,银色战机以悍不畏死之姿,再次插入了黑色战机的攻击范围内。

轻悠大叫,“快开火,打他的左机腹,对准打!”

姜啸霖已经扣动板机,全神惯注于女人所说的那一点,虽然这一刻,他对于女人的战略存在许多疑问,可现在并不是理论驳辨的时候,争分夺秒,灵机应变,战时的一切机动策应都不用解释。

何况,相对于菜鸟级的战斗飞行员轩辕轻悠,他这个大总统更是八杆子打不到的门外汉中的门外汉了。

“轻悠,快躲开啊!”

秦素大叫,她的战机已经伤痕累累,一个机翼动力已经呈半停止状态,尾翼的大火虽然熄了,可是破坏了战机的平衡灵敏性,让她几次都只是险险躲过敌机的攻击。

这会儿看轻悠竟然主动吸引火力,也吓到了,更急着去帮忙。

然而,她还没叫完,就见黑色战机一直狂啸不停的翼下机枪突然就失了火。

村上愕然,用力按发射钮都毫无反应。

“该死,这怎么回事儿。”

轻悠大叫,“素素,快打他。”

这会儿自然不用多说,姜啸霖的机枪头一转,对准村上的驾驶舱就是一阵狂扫,夺夺夺,一串子弹在黑色机身上留下明显的弹孔,打爆了侧翼的动力装置。

秦素从侧前方飞来,对准村上的机舱开足火力。

村上眼见着直冲而来的银色战机,发出一声惨叫,正前方的机头螺旋将轰然爆炸,动力瞬间全失,朝地面坠了下去。

轻悠叫,“打中了吗?”

秦素欢笑,“轻悠,我们打掉一架敌机!”

姜啸霖大叫,“别高兴,还有!”

恰时,无线电通讯器里又爆出一串尖叫声来。

“啊,师,师兄,又一架敌机被击落了,啊,后,后面又来了!”

一看子弹飞过来,宋美晴立即吓得抱头俯下身。

周中尉躲过敌人一波袭击,调转机头又迎敌而上,当他看到两个师妹联手击落一架敌机时,高兴地恭贺两人。

“素素,七师姐,行啊!”

恰时,三架伤痕累累的银色战机,并排飞行,顺尖锥式队型。

秦素朝师兄挥了挥拳头。

周中尉转头看向轻悠那方,“七师妹,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天才。刚才那法子是你想出来的吧?”便朝轻悠竖起了大拇指。

秦素忙问,“轻悠,你怎么知道打他们的机腹,可以爆掉他们的机枪火力啊?”

轻悠心头一个咯噔,她不可能告诉他们,这是当初织田亚夫带她坐零式战斗机时,给她讲的一个设计秘密。便随意编了个借口,蒙混过去。

周中尉大赞轻悠聪明,朝后方的姜啸霖挥了挥手,“大总统,枪法不错啊!”

姜啸霖摆了摆手,也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小心,敌机又来了。”秦素警告。

“靠,师妹们都这么能干,咱做师兄的可不能落了脸子。看我的!”周中尉一拉操纵杆,升空迎敌而去。

后舱的宋美晴看到戴着头盔的轻悠,心中升起了羡慕又无奈的情绪。再看同样坐在副驾位的姜啸霖端着机枪,自己刚才也在后舱看到了机枪,却不敢动,更不敢主动出击。

不管是勇气,还是灵机应变的能力,以及临危不乱的镇定,她已经远远无法与轩辕轻悠相较了。

“素素,你的后翼已经坏了,先回基地吧!刚才我看到师傅已经在清理跑道了。”

“不用,我还可以坚持。呀,轻悠,你的油箱在漏油啊!”

轻悠一看,心中叫了个糟糕,剩下的油,恐怕顶多能再坚持一刻钟。

却说,“没事儿,油还多,问题不大。”

秦素急了,“不行,要是一着火,飞机会炸。你快回去!”

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又一波战斗打响。

一旦上了战场,就没有再退缩的机会,更没有给你拒绝的权利,除了不断进攻杀敌,没有比此更好的自保手段。

黑色战机们的攻势似乎更猛更为激烈,但也更显得急躁了几分,仿佛是急着要完成任务似的。

可银色战机这方只有三架在勉强支撑,在周中尉的指挥下,以及秦素的指导下,轻悠跟着两架战机打起了组队战。

“小周,素素,轻悠,听我说。”

“卫将军(老师、师傅)——”

三个勉力坚持着的飞行员,同时出声,因为他们听到了卫将军从刚刚重新架设好的无线电总指挥台上发出的声音。

“把敌机都引到b区来,我们用地面力量支持你们战斗!”

“是。”

“遵命!”

顿了一下,卫将军语重心长又不舍地沉声吐出:

“轻悠,你做得很好,啸霖,坚持住!”

“师傅,我们能行的!”

轻悠心头一酸,重重应下,跟着周中尉打转操纵杆。

而这个时候,东晁突袭队的指挥官急于求胜,没有识破亚国战机的目标,乘胜追击,誓要灭掉所有亚国战机,光荣完成任务,正中了卫将军的圈套。

当他们一进入b区时,看起来一地的残骇中,突然掀落的破幕,和拉开的地面掩体下,露出了一根根黑森森的枪管和炮管,对准天空飞过的黑色机群来了一个近距离狂轰烂炸。

由于周中尉等人做势要降落,引得黑色机群不得不降低了飞行高度,如此近距离的射程,几乎是送上嘴边的肥肉,黑色机群顿时如入虎口。

“开火——”

卫将军一声令下,三十多门装甲坦克炮,数百挺地对空机枪,五门高射炮,织出一片密不可逃的天罗地网。

刚才被轰炸得措手不及、四处逃窜的耻辱和不甘的士兵们,这会儿斗志昂藏地全力反击,齐声呼喝着“祖国万岁”,添炮弹,装弹匣,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压于之前敌人的凶狠残暴,一鼓作气誓要一血前耻。

刹那间,十数架黑色战机瞬间就像撞进了蜘蛛大网的小飞虫,被兜个正着,黑色机身顿时塞满弹孔,机翼被轰断,机头被炸掉,油箱一爆就整机燃火,坠落大地,轰隆一声,黑滚滚的浓烟将狰狞的空中鲨鱼送上了西天。

这一刻,战局突然之间发生一百八十度倒转。

这一场突来的反击,顿时让东晁突袭机群损失了一半以上。

“该死!”

“指挥官,元帅有令,地面轰炸任务已经完成,立即撤离!”

指挥官看着身后阵亡的战友,咬牙下令,“全员撤退,全部撤退!”

半数幸免的黑色战机,突然直拨高空,纷纷逃离。

“将军,敌人逃了,我们追不追?”

周中尉看得这一波反击打得实在太解气了,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了。

卫将军冷喝,“胡闹!不懂穷寇莫追吗?都回来了,快!跑道已经给你们清理出来了。轻悠,你快没油了吧?”

“师傅,我,我的油……”

油箱指数已经在刚才吸引敌人入圈套时,一阵疯狂的俯冲加拨升,给迅速耗光光了。比起刚才她所说的一刻钟,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

姜啸霖为这场成功的反败为胜大战打出了兴头,回头叫轻悠再追一段儿,把一架已经屁股冒烟的给打下来,“轩辕轻悠,还差一下就能轰那***东西进地狱,你再给我……”

哪知道一回头,就发现刚才还轰轰作响的机翼发动机组,发出咔咔咔的怪响,竟然停止了转动。

咕咕——

前面的女人,和后面端着枪还在热血沸腾的男人,同时咽下了一口口水。

“呀,轻悠,你没油了?!”

“七师妹,快跳机!”

“轻悠,”卫将军大叫,追着天上滑落的银色战机,边跑边喊,“快跳机,跳机!”

哐——左机翼停转。

呜呜呜——右机翼也越转越慢了。

咔咔咔,前头的螺旋浆也时断时续。

“姜啸霖,快跳伞!”

轻悠回头翻过椅背,察看姜啸霖的跳伞装备。

姜啸霖拖出一个伞包背上后,问,“你的伞包呢?”

“不用担心我,我的驾驶座上有伞包,到时候我直接弹出去就行了。”

说着,就把头顶的机舱盖给打开了,回头瞄了一眼,只剩一千多米了。

“快跳!”

“我们一起跳!”

姜啸霖眼皮直跳,直觉不安,拉住轻悠的手。

就被一把打开,女人凶戾无比地大骂,“叫你跳就跳,现在我是机长,必须听我的指挥,跳!”

这大概是姜啸霖第一次在那张总是温柔可亲,从来都缺乏严肃魄力的小脸上,看到如此强硬固执的表情。

瞬间失神,就被女人给推下了飞机,隐约中还传来女人的叫声,叫他呈大字形展开身体,数到五秒就拉伞钩。

他心里又急又气,被空中的冷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拉下了伞钩。

呼啦一声打开的伞包,风一兜满,轰地一下就把他扯上天空十来米,他虚眯着眼看到银色战机斜斜地朝地下坠去,那样的速度和飞行状态,显然所有的动力装置已经彻底消失。

胸口蓦然掠过一抹刺痛,几乎痛得他睁不开眼。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因为高空反应,还是极度恐惧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身体却比他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轩辕轻悠——”

一声撕裂般的大吼,随着那架银色飞机,重重地扎进了大地,无疾而终。

……

那时,泸城,东晁总司令部。

最新的无线电报又传回来了,“报告元帅,突袭队已经返回。”

织田亚夫撑着额头,慢慢抬起了头,眼底已经是一片青影,声音嘶噗地问,“回来了多少架?”

通讯员脸上闪过一抹惶色,“十八架战机,安全回来了十架。”

男人的眉峰一夹,室内所有人都息了声。

空军司令立即上前,抢过了那一纸电报,呼吸沉重可闻。

织田亚夫揉了揉眉心,“怎么只有十架?”

嘀嘀嘀的电报机急响,通讯员急忙接过电报,说,“指挥官称,他们中了敌人的圈套,被亚国悄悄藏起来的地面防御系统给埋伏了,损失惨重。”

空军司令恨道,“亚国人果然狡猾。之前我们派去侦察的精英,前后损失七名,也没查出他们竟然在机场附近还埋伏有大型的防御系统。”

织田亚夫摆了摆手,“让他们尽快回来,每个人都必须写一份五千字的详细作战报告给我!”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总指挥部,虽然背脊仍然挺得笔直,眼底却一片灰败。

荣泽英杰急忙追了上去,“元帅,让我去救夫人。”

织田亚夫霍然转头,低喝,“闭嘴!回你的岗位去。”

“元帅,夫人一定还活着。夫人那么聪明,当初在热河机场……”

荣泽英杰的领头被男人一把抓住,狠狠甩在墙上,骂道,“混帐东西,我他妈叫你闭嘴,你听不到吗?!”

那震撼狂暴的吼声,立即吓得远近所有办公室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伸出脑袋来。

却在瞄了一眼,就立即缩了回去。

在荣泽英杰的眼里,那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头被逼到极点的兽,面容几近扭曲,眼眶一片充血色,仿佛要再一点点刺激,就会化身为地狱恶鬼,将所有阻拦在他面前的东西撕个粉碎。

“她是我的女人,不需要你操心。”

“荣泽英杰,你别忘了,你是东晁帝国的战士。”

“战士的第一要义,就是听从命令,你要敢给我轻举妄动,我他妈第一个毙了你!”

“现在,马上,回你的岗位去!”

荣泽英杰凝着那双黑得仿佛没有一丝亮光的眼,慢慢撑着墙爬了起来,牙狠狠一咬,偿到腥咸,身形一挺,立正敬礼,喝出一声“遵命”!

恰时,从外面跑来一个通讯兵,看到织田亚夫一脸怒火腾燃的模样,也被吓得原地僵住。

织田亚夫转过头,一双厉眼仿佛能戳穿人心。

喝道,“什么事,快说!”

通讯兵吓得浑身一抖,高喝,“报告元帅,一级战报!”

织田亚夫目光一凝,伸手夺过通讯员手上的牛皮带,撕开一看,瞳仁霍然扩张。

“吴河镇突然出现国民政府陆军部主力,第八集团军,由陆军中将姜少言挂帅。同时,在吴河口,第八集团军旗下的舰队已经发动了攻击,并发来一席檄文称,要为东晁帝军蓄意谋杀国民政府大总统姜啸霖报仇。”

“此外,第八集团军埋伏在沪城外三百理处的三乡七镇,分别有武装力量开始集团行动。”

“元帅,不好了!”

南云卫跑来,司令部外竟然传来了的枪声。

在如此禁守严密的地方,直径面积五百多米的范围内,驻扎着织田亚夫警卫军三千多人,约计一个旅,竟有人胆敢冒犯,不得不说惊奇,更令人忧心。

“沪城的国民政府警备司令部已经带人封锁了租界口,黑帮份子也出动了,他们带人封锁了码头,把我们的军舰也挡在外,暂时无法登陆救援。”

秘书长也跑了过来,“元帅,英国法国等五国大使发表联合声明,要我们立即停止对亚国政府应天府的攻击,并且撤去沪城各租界的自卫队。否则,就要斥之武力,解决问题。”

“元帅,英国的海上舰队已经跟我们的舰队交上火了。”

“元帅,奥地利的舰队……”

“元帅……”

……

应天府,飞行学院。

地面上的众人全看着轻悠的那一线银光,下坠大地,可是情况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大总统,那是大总统,已经平安逃离,降落伞也打开了。”

拿着望远镜的侦察员立即报道,王秘书一听,急忙吆喝着人开车要去接人。

“只逃出来一个,另一个呢?”

有人疑问。

卫将军急得火烧眉毛,“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怎么还不跳!已经低于五百米了,再不跳,降落伞包就打不开了呀!”

可惜这个时候,飞机上的无线电通讯也莫名地中断了,无法跟轻悠联系上。

“不好,朝水稻田里去了。”

“好像把机轮降下来了。”

“乖乖,她不是要降在那片水田里吧?”

听着众人的猜疑,卫将军大喝,“车,给我开去稻田,快快快!”

一溜战车,带着救火车,急救车,朝前方稻田开去。

那时候,被所有人关注的轻悠,其实也是莫可耐何,才不得不选择了这个最烂的降落求生法。

因为……

“啊,为什么弹不出来啊!”

拉了座椅弹出装置,却没反应,舱顶盖都打开了,可惜座椅毫无反应。

这时候轻悠还不知道,在之前的惊险大战中,座椅的一个铁拦被击中打弯了,故而卡住了座椅,这也属于设计中的一个失误。

更糟糕的是,飞机上只有一个降落伞包,刚才已经给姜啸霖用了,她没有告诉他实情,也以为自己的座椅能弹起来,哪知道老天爷突然就灭掉了她这条生路。

恨哪,早知道之前就不要充英雄跟着一起跳啦!

可惜身上也没带刀子,没法取出座椅里的伞包,而伞体又跟座椅连在一起。这大概又是一个设计上的漏失。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她在心底哀叫,这次不会真的没命了吧?

亚夫,亚夫,我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这一瞬间,那么害怕死去,见不到男人了。

她猛吸两口气,轩辕轻悠,冷静冷静,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一拉操纵杆,本已经停止的发动机,突然又转了起来。

她奇怪了一下,也没空到原因,用力拖起了操纵杠,竟然奇迹般地将飞机头给拉了起来,从完全倒立的姿势变成了平直下降。

其实这道理也很简单,轻悠的飞机头朝下往地面坠落,屁股上的汽油箱在重力影响下又回流了一点油,给她撑燃了点儿小火花。

这便是刚才男人们拿望眼镜观察到的惊奇画面。

她脑中一闪,忽然有了一点点希望。

急忙降下了飞机机轮。

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地面,她想,只有赌一把了!

呼呼的风声,从头顶刮过,没了机舱盖,她的小脸被吹得歪七扭八。

她微眯着眼,双手握紧了操纵杆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地,一片绿绒绒的稻苗儿仿佛都在朝她招手,阳光反射的水光一下映入她的眼眸,刺得她眼前一片银光,什么也看不清了。

作力将操纵压下,抓住刹机杆,整个身子都朝后倒了下去。

亚夫,你一定要保佑我!

亚夫,亚夫,亚夫——

哗啦一声,她能感觉到机轮同水稻田接触时发出的水花声,当机轮入水,陷泥时,阻力一步步加强,身下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疯狂。

四周被扬起的水泥高高飙起,远远看去,就像给银色战机撑起了两道薄薄发亮的羽翼一样,叹为观止。

飞机一直冲啊一直冲,仿佛要没完没了,就要冲到世界尽头。

这一刻,轻悠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自己的身子仿佛正一点点地朝地狱悬崖里冲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的心里,一直念着亚夫的名字。

当飞机几乎快要冲出稻田,冲上尽头的山壁时,那嘎吱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整个飞机就要散架了似的。

轻悠吓得紧紧捂住了耳朵和脸,感觉湿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过。

在这一瞬间,生命尤如鸿毛般轻不可言,似乎许多事突然在她眼里变了个样儿。

那些纠结的,想不通的,无法接受只能逃避的,通通都不重要了,渺小得可笑。

如果能活下来,她想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就乖乖做他怀里的宝,傻傻地幸福下去。

砰隆一声巨响,伴着巨大的冲击从机身下传来。

剧烈的震动,让驾驶舱里的小女人如无力的稻苗儿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头撞上了前舱口,立即昏了过去。

嘶啦一声,束住她身体的安全装置也被生生撕裂,余震未歇,她的身子就被直直甩出了驾驶舱,飞跌出去,落进一汪稻田里。

卫将军带人赶到稻田边时,正好看到擦着田梗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大叫着“快救人”,就朝田里冲。

有人急叫,“将军,小心哪,可能会爆炸!”

这话还没讲完,前方传来轰隆一声爆响,滚滚的黑烟吐着火红的蛇信儿,吞没了整架飞机。

“轻悠——”

卫将军痛叫一声,陷在泥水里的脚蓦然停下,已是眼光闪烁。

远处,正在朝这方赶来的姜啸霖、秦素和周中尉等人,也瞬间凝住了眸光,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直卷长天的黑烟,一颗颗心全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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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58.收复华中3-地道的妖精

轰轰,爆炸声接连响起,漫天的浓烟卷集着冲天的火光,映着正午的太阳,照得每一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轻悠……”

秦素不敢相信刚才还跟自己配合默契的女子,好不容易冲破了敌人的战火,将鬼子打回了老家,惊险万分地终于成功着陆了,现在却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她嘶声一叫,众人都不由得悲从中来,垂下了头。

宋美晴呆呆地看着那片大火,心里再没有那些小**肚肠的羡慕妒嫉,淡淡的惋惜,让她轻叹出声。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突然,卫将军一声大喝,愤怒得髯发直立,挥舞着手斥骂跟来的救火队,救火队迫于军令,朝飞机失落处奔去。

周中尉上前安慰老师,“将军,七师妹立了大功,会永远活在我们所有人心里的。您别太难过,现,现在救火也不具意义了。”

秦素也上前,“是呀,老师,您别太激动了。我想,轻悠在天之灵……”

卫将军却把所有人骂了一通,“说什么混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还没见到呢,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丫头当初被西南两大军阀头子带着两个营的人追杀,都能跟家人和族人们一起逃出来,我不信她这么孬,就没了!”

说着就朝大火方冲了出去。

姜啸霖紧跟其后,与秦素等人错身时,亦掷地有声,“轩辕轻悠没这么不济,她即有本事在燃油用光的情况下,将飞机着落在此,定有办法逃出来。卫老说的没错,她肯定还活着。”

王秘书哀叹着,也跟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追上了姜啸霖。

还扔下一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轩辕轻悠绝对是转世来的妖精,死不了啦!”

秦素等人面面相窥,眼中慢慢升起希望之光,跳下稻田,冲向了燃烧的飞机。

当众人冲到事发点时,惊讶地发现,除了轻悠的银色战机,距离十多米外还有一架黑色战机,大半个机身也插在稻田中,刚才爆炸的并不是轻悠的战机,而是这架黑色战机。

救火队的人一时愣了,“将军,这火,还灭不灭啊?”

卫将军也愣了一下,看着完好的银色战机,心里腾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儿。

姜啸霖上前,已然恢复了大总统的威严和镇定,“灭。立即派人搜索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敌军的生还者。”

他回头询问卫将军意见,卫将军没有异议,又道,“搜索的人注意安全,如果敌军有生还者,尽量抓活口。”

于是,分出了四人去搜索敌机周围的情况。

剩下的多数人都开始绕着银色战机搜索轻悠,一声声呼唤响起,都饱含了急切的期待和祈祷。

“轻悠——”

“轻悠,你在哪啊?我是素素师姐,回个声儿啊!”

“轩辕轻悠,你要是还活着,就回一声儿,我以后都不会跟你做对啦!”

秦素看了眼身边的宋美晴,宋美晴尴尬地抿了抿唇,并在胸口画起了十字,念了一堆神佛保佑轻悠。

另一方,卫将军在检察了银色战机的情况稳定后,中周尉先爬上了战机,跟着姜啸霖也爬了上去,查看机舱的情况。

“没有人,说明人一定逃了!”

众人一听,高兴地欢呼,更积极地开始寻人。

周中尉说,“舱盖已经没了,她肯定已经启动了应急逃生弹出装置,但是坐椅还在,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啸霖拧紧眉看着依然还在的座椅,“这椅子应该是战斗中出了问题。”

他伸手拿起被撕断的安全保护带,周中尉同他一起发现前舱口上被撞裂的痕迹,双双思索着那一刻轻悠逃生的情景。

“她是被震飞出去的?!”

两人异口同声,双双转向机头所向的前方。

那里,正斜斜插着已经焦黑一片的敌人战机,不短的十来米距离,都是自己这方的搜救队员,并不见轻悠的踪迹。

“难道七师妹飞出去后,不幸落在敌机上,就……”周中尉喃喃道。

立即被姜啸霖斥掉,“不可能。飞机到此停下,冲力应该已经缓去不少,她就是飞出去也不可能跌得那么远!”

周中尉虽碍于大总统的威严,还是发表了反对意见,“姜大总统,你不知道飞机的惯性冲力有多大,何况这还是非常危险的停机方式,以这安全带被绷断的情形来看,当时的冲力一定非常大。以七师妹那么娇小轻盈的身子,飞出个十来米,并无不可能。”

两个男人这就站在飞机上争辩了起来,卫将军站在机下急得大吼,打断了两人。

女人们没有男人们那么多的理性思考,就挨着地面边喊边找人。

当她们已经走到敌机残骇处时,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唯一还留下的鲨鱼机头,吐了几口唾沫,骂了几句。

“该死的东洋鬼子!”

“秦师姐,你说之前鬼子们明明还有机会反击的,为什么突然就撤退了?”

“嗯,当然是被咱们卫总教的精彩指挥打得人心溃散,力不从心,为了保命,只能遁去,否则他们定然有来无回!”

“秦师姐,你,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

“唉!我当然知道不是这样,可是现在我们打赢了,暂时让咱们放松一下,得瑟一下吧!”秦素回头看着卫将军正冲两男人大吼,叹息一声,“这次,咱们的飞行学院损失惨重,老师心里一定很难受。

而且,他和轻悠很投缘,也一直想收轻悠当徒弟。这丫头资质真的很好,上机就能动手开火,我记得刚升天那会儿,她也不焦不急,先爬升到敌机上方,熟悉了咱们新战斗机的性能,才又飞下来帮咱们。还懂得分析敌机的弱点,协助我成功歼敌……”

一边说着,秦素不禁转头看向飞机的翼下腹部,霍然发现了那里被机枪狂扫的痕迹,不禁心中一亮,趁前探看。

轻喃道,“这架飞机该不会就是之前我们合作打下来的吧?”

宋美晴也觉得奇了,跟着上前探看。

两个女孩就交流起了当时的情形。

那时,在距离敌机后方不远处,负责搜索残余敌军的人发现了线索。

“这里有血迹!”

“田梗上有脚印儿,这种鞋印并不常见,很像小鬼子专用的军靴印儿!”

“一定有鬼子还活着。”

“快,追!”

回头,两个女孩叹息着直起身,朝四周望去,同时大叫“轩辕轻悠”。

男人们也纷纷跑了过来,扩大搜索泛围。

以银色战机为中心点,搜索圈扩大到了半径一百米,但众人来回扫荡了半晌,依然没有发现女人的身影,甚至连一片破衣角也没发现。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四月的应天府,气温升得极快,没大一会儿,众人已经被烧得焦头烂额,初时的满载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消减下去。

“唉,这千年祸害不会就这么没了吧?”王秘书长也是近五十的人了,累得哼哧哼哧地蹲坐在了田梗子上抹掉满额的汗水,喃喃低叹。

哪料,就在他身边五米远的姜啸霖听到,突然怒火直冲脑门,斥喝一声:

“不可能!她绝不可能死掉。”

他这一喝,吓得周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就见他突然拨出身上的枪,对着天空“砰砰砰”地连射数枪,放声大喝,“轩辕轻悠,你要敢给我死掉,我就让你的爱人和你的家人,通通上天来陪你!”

王秘书吓得垂头不敢再啰嗦了。

其他人都听得一愣,有些不明究理,但都理解为大总统心急于救命恩人安危的情绪失控,人之常情。

警卫员们急忙扩散到更远的地方搜索。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伴着喝斥和叫骂声传来,其中夹着明显的东晁语。

有人跑来通知,“大总统,卫将军,抓到一个鬼子的飞行员!”

姜啸霖的怒气仍未泄光,大步走上前,“立即把人带过来,我要审问!”

他担心,一直找不到明明已经生还的女人,会不会是被那该死的鬼子给害了。可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否决,轩辕轻悠懂东晁语,在没有反抗力的情况下,应该懂得为自己掩饰一下才对。

恰时,女人们这方似乎有了新发现。

“师姐,我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轻悠的声音吗?”秦素急忙靠过去。

“不是,只是有点儿……”

“那里好像有个肥料池子,刚才我们检察过了吗?”秦素又转回了敌机的方向,发现敌机侧后方被半片残骇挡住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烂菜叶坑。

这是农家们常会将多余的菜叶秸杆等浸在坑池里,经过自然腐蚀,化为肥料,可以用来灌溉做肥,几乎每亩田地里都有一到两个这增的坑。

宋美娇气地捂住了鼻子,“刚才我看已经有人查看过那里了,也没找到什么,好臭啊!”

她一边扇着手,一边捂着鼻子。

秦素却不愿放弃,她的性子是自己没有亲身确定过,就不会听信他人馋言。刚好,这一点跟轻悠不谋而合,故而两人才见过几次面,便十分投契。

宋美晴听到姜啸霖那方的情况,“师姐,大总统好像抓到敌军的飞行员了,也许东洋鬼子看到过七师妹,咱们……”

“那你先过去看看情况,我去看看化肥池子。”

宋美晴想去,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跟着秦素,有始有终,便也强忍着那浓烈的臭味儿,靠进了肥料池。

这在大太阳的爆晒下,池子四周都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言说的味道,故而刚才搜索的队伍也就朝池里瞄了几眼,池子上方又有半块巨大的飞机残骇掩着,下面全是腐烂的菜叶子,一眼看去黄黄绿绿一大片,确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啊,师姐,咱们换别处找找吧!”

“等等,帮我把这铁片移开,池子应该还有大半没露出来。”

宋美晴觉得难受,但秦素坚持也只能乖乖帮忙,恰时附近有男士看到也急忙跑来帮忙,几人合力终于将残片移出后,惊讶地发现这化肥池子比他们想像的大,有一半都被掩在了下方。

“咳……”

当残片刚被移开时,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秦素惊地看向众人,“刚才谁咳嗽了?”

众人齐摇头。

刹时所有目光齐齐聚向那肥料池中。

哗啦一声响,清晰无比,就像打开了所有人心里那紧闭的一道土闸,当看到池子里霍然飘池着一丛黑幽幽的长发时,希望的泉水刹时破口而出。

“找到了,找到了,人在这里!”

“快快,把她给拉出来。”

“唉,秦小姐,你当心哪,这池子里草茎多,一不小心被缠住就麻烦了。”

“师姐,你小心,等周师哥大总统他们过来。”

“等不及了。轻悠穿着抗荷服背心才能在池子里支持这么久,但那东西还是布做的,密闭性有限!”

这时,众人才发现,长发下,托着女人脖子的地方涨起一小团气鼓鼓的东西,似乎正是秦素所说的抗荷服。

秦素让宋美晴抱着自己的腰身,大半个身子探下了池子,一把拉住了轻悠的肩头,大声叫着名字,用力将人往出攥。

在姜啸霖等人听说人已经找到赶来时,秦素正好将轻悠从恶臭至极的化肥池里给拉了出来,轻悠的身上挂满了臭烘烘的烂菜叶,熏得众人直捏鼻子,但个个都露出了松口气欣慰表情。

只是将人救出的秦素却没有丝毫乐观,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为轻悠拭尽了脸上的污渍,急忙脱掉了轻悠身上已经汲满了污水的背心抗荷服,拍打着轻悠的脸叫唤她名字。

“还有呼吸,应该是暂时休克了。”

姜啸霖冲上前,拨开了宋美晴,听秦素这一说,扭头大叫“医生呢,快过来!”。

他那样惶急的模样,在众人担忧轻悠生死的情况,似乎也没有特异之处,但却让跟来的王秘书心下不安起来。

军医急忙提着箱子跑来,经过一番紧急抢救处理后,轻悠连咳两声,胸口的起伏一大,终于醒了。

顿时,众人欢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胸膛。

……

“回来了就好!”

卫将军一向严肃的面容,也微微颤抖,声音微微嘶哑,握着轻悠的手紧了又紧。

“好孩子,没事儿了,现在安全了。”

轻悠看着众人焦急的眉眼,才终于回过神来。

秦素拭过眼角,笑骂道,“你这丫头,胆子真是太大了。没经过训练,也敢往敌军里冲。”

周中尉赞叹,“是呀!七师姐,咱们这一圈儿师兄师姐可都被你今儿的英雄事迹给震坏了,回头你可得好好补偿一下咱们受伤的心灵啊!”

宋美晴哧笑一声将人挤开,“轩辕轻悠,你的抗荷服居然救了你一命,现在你得瑟了吧!我承认我不如你,恺之哥哥选你,没有错。回头我会跟姜阿姨说,咱们的抗荷服也订你们天锦坊的了。”

卫将军斥了一声,“啰嗦什么,现在是谈生意的时候吗?还不快把人送回去好好洗个澡,有这么臭的英雄吗!唉,这肥坑可真够臭的。”

打着衣袖扇掉一圈儿蚊虫,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捂着鼻子收拾走人。

轻悠却尴尬地抱着身子,因为脱掉了抗荷服,她身上的衣服就只剩下一身帖身的衬衫了,被污水浸湿,有烂菜叶掩着,还是让她极不自在,更难受得要命。

这时,一件熟悉的大衣落了下来,将她整个身子裹住了,她看到竟然是自己之前脱下的外套,心下松了口气,身子就被人一下抱了起来。

“的确是有史以来最臭的女英雄!”

姜啸霖抱着轻悠大步往回走,这一句话,立即惹得周人大笑起来,也没有觉得由大总统抱着女英雄有什么不妥,而且众人都知道之前也是轻悠救得大总统脱生,两人还合作歼灭了敌人数架战机。

轻悠窘得不行,“姜啸……呃,大总统,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可以放我下来自己走。”

姜啸霖有听当没懂,“你之前是不是撞到头了?”

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轻悠不敢再像之前在飞机上时那么嚣张强悍了,乖乖唔了一声。

姜啸霖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眼底划过一抹极亮的光,仿佛是反映出脚下稻田里的水光,轻波柔漾,“军医说你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别乱动。等稍后在军医院里拍过x光片后,还得休息几日。”

轻悠愕然,“不,不会那么严重吧,就是飞出去的时候有点儿那个……”

姜啸霖突然声音一沉,“不要忽视这种小问题。以前卫将军有位师哥就是如此,当时什么事儿也没有,但一觉睡下去就再没醒过来。后来验尸检察说是头部的重击,造成颅内出血,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师傅。”

轻悠立马闭了嘴,不敢乱动了。

没有发现男人的唇角扬得更高了。

而跟在侧后方的王秘书长将一切收在眼底,心下那抹担忧也慢慢扩大。

“混帐东西,你们这群没用的东亚病夫,哈哈哈,我东晁帝国万岁——”

一阵激烈的东晁语传来,轻悠转头看去,但只看到一个身着淡蓝色军服的男人被两个姜啸霖的警卫兵抓着狠狠按在地上,就被转开了眼光。

她下意识地叫出,“那是?”

姜啸霖声音遽冷,“我们击落的第一架战机的东晁驾驶员。”

“你,你要杀了他?”

他的目光直凝着她,“你想救他?”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问话的漏洞,若男人要杀那人,就不会抓到车上去了。

她没再说话,垂下眼眸,佯做什么都没看到,也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说,“他还是中尉军衔,就有如此精湛的驾驶技术,打得我们几无还手之力。你猜,他们的总指挥会是什么水准?”

她默然无语,只觉得那熟悉的令她极不舒服的压力,从男人淡淡的气息中直透而来,只让她觉得难受,想要远远逃离。

男人却不管她回不回答,继续说,“如果可以,我想从他嘴里套出他们东晁飞行员是如何培养出来的?目前他们在沪城的秘密空军基地里藏了多少那样的战斗机?还有……”

女人突然低叫了一声,抚着额角,眉头皱紧,失了血色。

姜啸霖立即打住了话,唤来军医看情况。

最终,轻悠闭目浅息,姜啸霖也再没有说什么,一路上两厢静默直到回到了校舍区。

……

“姐,你没事儿吧?”

“呵呵,还好啦,就是脑子里有小蜜蜂在叫!”

“七姐姐,九儿帮你抓小蜜蜂,九儿今天采了好多花儿,把小蜜蜂都给你引出来。”

轻悠花了两个小时,在秦素的帮助下,把自己刷了个里外三遍,终于见了弟妹。

“唔,七姐姐,臭臭,你没打香香。”

哪知道小九儿的臭子像狗,竟然还是闻出了异味儿来,教女人们哭笑不得。

十郎道出空袭来时的情形,学院也是重点轰炸对象,很巧的是,她当时带着吵着要姐姐的小家伙在开满了山花的后山坡采花,避开了这一难。

轻悠想到之前被带进这唯一还算完好的宿舍时,一路看到的伤残情况,沉下的心情稍稍舒展了几分。

后来军医进来提醒她,打了针后就要她先睡一觉。

小家伙们被秦素带了出去,轻悠急忙拉着十郎,“给家里打电话了么?说我一切都好。”

十郎点头,“夫人放心,突袭一过,我就给您家里去了电话。相信四公子也已经把你的消息,传给少主了。”

轻悠最后的一点担忧,终于放下了。

心想要不是自己临时起意来空军学院,大概,自己也不会撞上这次空袭了。亚夫他……也许并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他应该不会派人来空袭的。

她在心里笃定地想着,并不知道此时三百公里外的泸城,已经陷入内忧外患之境。

……

那个时候,姜少言的大军在短短两个小时,就逼近到一百公里之外,以及十数艘战舰已经屯兵至沪城的吴江口外,仅一墙之隔,所有的炮管都对准了城内。

姜少言的第八集团军,属于国民政府最强悍的陆军实力代表,所有最新最好最强的装备都首先装备第八集团军。

从装甲师,机械化步兵师,摩托化步兵师,到新装备的空降师,以及轻步兵师,老牌的骑兵营等等,总人数达十万之众。

而在四年前,第八集团军仅有现在的三分之二,亦即七万人左右,便在北伐大战中取得了重大的胜利。现在,战力和装备激增的情况下,其实力绝不可小窥。

“元帅,刚才姜少言已经发来电报,称第八集团军已经做好了全军动员,誓为姜大总统报仇。”

南云卫拿着一纸电报,拧眉念出上面嚣张无忌的宣言。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那个传说中浪荡形骇的花花公子,真正以男子汉的身份向他们发出战士的宣言,不管檄文上的字眼有多么张狂,这调兵遣将、排兵布署的能力,已经说明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姜少言。

姜家人,没有一个能让人小窥的。

织田亚夫站在沪城的地图前,一身沉定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这内忧外患之势而有动摇或不安,仿佛大局尽掌般从容。

半晌,他才道,“姜啸霖没那么容易死掉。不过,我倒是低估了姜少言的能力,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今天这一招”围魏救赵“,姜啸霖的这一出只是给了姜少言更好的借口罢了。”

“元帅,我们要迎战吗?我们的舰队被英军拦在外面,城内还有两千多人的黑帮份子和国民警备司令部联合扰乱我们的城防布署。真正能作战的加上刚刚回来的空袭营,只有两万多人。”

织田亚夫点了点沪城的地图上的各国租界区,冷笑,“他不敢打!姜啸霖必然没出事,否则,他不会在一百公里外就突然停了下来。向家人这次跟他们里应外和,必是早就谋划好了,我倒是小看了向北皇的忍功。”

南云卫恨道,“这个向北皇,藏得真够深的。之前他当着我们的面杀了几个黑老大算是投诚,结果背着我们其实早就把那些人的接班人笼络好了。”

织田亚夫的目光黑得没有一丝亮光,看着地图上的“百乐门”,眉心越拧越紧,“若他没有这般忍性,也不配与我织田亚夫相较。而真正能做大事的人,必是敢于舍,才能有所得。”

南云卫闻之一震,想起之前初闻女人在轰炸区时,男人的反应。难道爱得那么深,花废了那么多的心血远涉重洋而来,好不容易才结了婚,甚至还在蜜月期,最终也要为了帝国,通通都牺牲掉么?

黑色教鞭用力戳在了百乐门的所在地,男人的声音冷得刺骨,“现在,我们第一必须做的就是,先安内,再攘外!”

南云卫惊讶地抬头看向神色依然镇定得宛如磐石般的男人,下达军令,每一条,都蕴积了极致的狡诈和狠辣,几乎算无遗策,精准而完美。

命令完毕,织田亚夫又顿了一下。

“帮我安排见瑟琳娜。”

此令一下,南云卫心下大亮。

“元帅,瑟琳娜小姐若知道夫人在应天府,一定会帮您说服英军的。若是由瑟琳娜小姐出面去接夫人,相信姜家也不敢不给面子。”

织田亚夫点了点头,南云卫立即离开了。

然而荣泽英杰还等在门外,却不让他进,他急得狠狠捶了几拳墙头,关节处早已经皮开血流,显不只一次愤怒发泄。

屋内只剩男人一人时,他捂住唇角,爆咳数声,跌坐在椅子上。

大掌用力抹过了俊脸,刚刚还镇定自若的面容,瞬间平添浓重的疲色,憔悴得仿佛彻夜难眠,眼角都裂开血色。

“轻悠,轻悠……”

我的宝宝,你告诉我,你已经没事了,如果天黑还没有消息,就是百万大军,也别想拦着我。

男人手上是一张时下最新的彩色照片,虽然颜色比起现代的还差很远,摄影师却抓住了女子一颦一笑的极美之处,只是看着照片,仿佛就能听到那欢快娇媚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大拇指轻轻抚过女子已经有些圆润的小脸,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唤着“宝宝”,久久不息,却无人知晓。

……

等到轻悠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麻麻黑,窗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嘈杂,但隐隐地仍能听到哭声,透过窗户,她看到烛光烁动。

守在角落里的十郎轻唤了一声,“夫人,您醒了么?有没有好点?”走了过来,给她倒了杯水。

轻悠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伤亡,很大么?”

十郎的目光闪了下,避重就轻地说了些听闻而来的事,并说轩辕家中已经来电话,说家中情况一切都好,还说本来锦业当晚就要来接她回家,但听了军医的话,她现在脑震荡不适大动,只有等明天再来接她回家。

至于那两个小家伙已经托秦素的关系,派专车送回了轩辕家。

轻悠松了口气,虽然明知突袭已经过去,但小家伙们留在这里总是不安心,何况四下到处都是伤员,孩子心性也受不了,趁早送回也好,自己倒是关系不大。

这时,门外传来多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很快停在了门前。

传来了卫将军的问候声,轻悠示意十郎开了门。

“轻悠,好点儿了吗?耳朵还蜂鸣么?我让军医给你看看。”

卫将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和蔼可亲,宛如邻家长辈般,看着轻悠的目光也充满了笑意和关切。

轻悠依言又做了下检察,军医表示情况还算稳定,明日再做个透视,看情况,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不过这话还没说法,就被姜啸霖打发走了。

秦素和周中尉等飞行员都带了瓜果来看轻悠,并对轻悠在这次突袭中表现的临危不乱,和惊人的驾驶天赋,赞美不停,纷纷表示轻悠已经出师了,他们都没脸当师兄师姐了,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和乐而轻松。

轻悠心下尴尬,又有些欣慰地看着一张张笑脸。

暗叹,幸好。

“轻悠,这回也多亏了你之前的建议,咱们把灭火的储水器移近,才能及时扑灭大火,调出b区的防御系统,歼灭近半数的敌机,还活擒了敌军。”

随着卫将军极具权威性的声音响起,其身边的其他随行教官也都大赞轻悠的聪明之举;而周中尉和秦素因为之前穿了抗荷服,且在此次作战中歼灭的敌机最多,也大赞轻悠家的天锦坊的确名不虚传,有真实力。

随之而来的赞美声,几乎要把轻悠淹了。

但这所有的赞美声里,都没有那一个人来得最有力最具权威,最实质名归。

“轩辕小姐机智英勇,临危不乱,不仅是我姜啸霖的救命恩人,更是咱们飞行学院的所有师生们应该学习的楷模。”

众人立即鼓掌,齐声应喝姜啸霖的赞美。有人还说轻悠可以列入今年“亚国十大最优秀青年”。这个奖自国民政府成立第二年被提出后,至今都未有女性青年名列其上,这一次,轻悠当真是实质名归,当之无愧。

姜啸霖却道,“在下以为,十大最优秀青年并不能完全展示轩辕小姐的帼国英姿,回总统府后,我会与议会商量为轩辕小姐特设一枚英勇卫国战士勋章,鼓励我们全国的女性同胞都向她学习,不畏艰险,保家卫国。”

巴掌声再次响起,看着姜啸霖大大的笑容,轻悠有种不祥的预感。

“丫头,你这么有潜力,要不就留下来做咱们的王牌飞行员吧!”卫将军笑道,立即获得了同僚的鼓掌喝好。

轻悠的声音都被众人盖了过去,急得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才不会犯了众意。

不想,卫将军突然转对姜啸霖说,“啸霖哪,现在你不会反对轻悠嫁进你们姜家,做你的三弟媳了吧?”

姜啸霖微微一愣,旋即笑开,“怎么会反对。能和轻悠这般聪明颖慧的女子,成为一家人,那是我们姜家的福气。”

那微眯的眼眸对上轻悠,让她心头遽然一凉,只觉得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庞突然变得那么可憎而厌恶。

“我相信,恺之若知道了,也会非常高兴。不过,他多半会跟我闹脾气,因为我让他心爱的姑娘立于如此危险之境,这真是我这个做大伯的罪过啊!”

大总统一席打趣的话儿,让众人笑逐颜开,屋内气氛更为热烈。

可轻悠成功生还的喜悦,已经慢慢消失在了姜啸霖无温的笑靥里。

待到军医提醒时,众人不得不结束了这简短的战士慰问活动。

当所有人都离开,姜啸霖留了下来。

并示意十郎离开,屋里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轻悠佯装的笑脸,瞬即收回。

冷冷喝问,“姜啸霖,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啸霖唇角还衔着笑,只是这笑容在轻悠眼里虚伪得不得了。

“轩辕轻悠,如果你敢背叛恺之,背叛卫将军,背叛这里的每一位师长,背叛你脚踏的这片祖国,回那个男人身边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了你轩辕一族!”

轻悠低叫,“你疯了?我轩辕一族四百多口人命,你也下得了手?!”

姜啸霖表情不变,仿佛在说天气变化,“哼,一颗炸弹,意外投进了民宅区,误伤天锦坊及其周边四百多口轩辕族人。在两国关系紧绷的现在,你想想媒体会以为这是谁做的?”

“姜啸霖,你这个卑鄙小人——”

轻悠气得掀开铺盖变要下床,却没男人动作更快,她被一把推回床,男人健硕高大的身躯直压下来,迫得她直往后缩却避不开那强大的气势压迫。

“我应该让你看看更卑鄙无耻的行径,你就会明白!”

逼视而来的目光,亮得骇人,仿佛直戳进她的灵魂,将她狠狠钉在了一副十字架上。

然而,男性强硬而粗糙的大手摁住她瘦削的肩头,将她整个压进了了柔软的被襦中,动弹不得,这过于暧昧又十分地不合时宜,比威赫更可怕。

“轩辕轻悠,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如此勾引人心,简直就是地道的妖精!”

她蓦然睁眼,感觉到唇上的压力坚实而灼热,逃避不得。

------题外话------

咳!

面对生死,咱们大总统终于爆发了。

大家喜不喜欢被这样的男人暗恋啊?

嘻嘻,秋很喜欢哟,所以咱们享受一下下啦!

预告,再2章,咱们滴腹黑小小宝就要登场啦!

59-60

帝国奢爱 59.收复华中4-你恨我吗?(通话啦)

隔日,轻悠在军医院拍了x片后,医生宣布没有伤到脑子,众人都为她高兴。

出来医院时,便听说四哥锦业的车已经到了。

卫将军心疼她脸色还很憔悴,派了军校里最好的军医,一路随行,就怕又出个万一。这时轻悠确定之前姜啸霖说的那件意外,并非只为吓唬她,而是真有其事。

当锦业看到轻悠穿着一身军装走出来,忙跑上前细细打量了妹妹一番,笑着调侃,“小七儿,你可真能啊!这就离家一日,不仅成了咱国民大总统的救命恩人,还成了歼敌有功的英勇女飞行员。啧啧啧,真是一日不见当真刮目相看哪!”

锦业伸手刮刮妹妹的鼻头,一如往常。

但轻悠却没有像往常一般跟他斗嘴,打趣儿,哑着嗓子软软地叫了一声,“四哥,我,想回家。”

锦业立即发觉不对劲儿,正想问是相回娘家,还是老公家时,姜啸霖大步走了出来。

“锦业,你来得正好。轻悠她有轻微脑震荡,卫将军派了军医给她……”

当姜啸霖颇为关心地叙说着轻悠的情况时,锦业发现自家小妹在大总统出现时,就像被羯子蛰了似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之色,躲到他背后。

当姜啸霖看起来还算温和的目光睇来时,轻悠低垂着头,低声只应几个单音节,没有回一句完整的话。

这情形,有内容。

锦业迅速结束了跟姜啸霖的寒喧,称家中父母昨日听闻消息,已经夜难安寝,急着要他接小妹回家相看个安心,便要告辞离开。

一回身,衣角被妹妹攥着,紧张地叫了他一声,他心头一软,将妹妹揽抱起身,呵呵笑着说都当了女英雄了还跟哥哥撒娇,就朝劳斯莱斯走去。

姜啸霖却又唤住锦业,目光深凝住蜷成一团埋首如鸵鸟的人儿,淡声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锦业心下诧异,这向来不待见妹妹的大总统,还屡次使计拆散小妹和自己弟弟的好事儿,突然这么热情积极,转变似乎挺快的,看来这个救命恩情的威力不小啊!

遂便托辞一番,委婉相拒。

然而姜啸霖似乎向来不接受拒绝,说,“昨日应天突遭空袭开始,警备司令部已经开始进行全城戒严,相信你来时已经被盘查过几次,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到学院这边。一路上你也该看到有不少车辆被拦在外,这里是第一被袭目标,周围都被严密监控起来,若不是有我的口令,你也不可能进得来学院。”

锦业更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强势,不容拒绝的魄力。

“就这样。上车吧!”

姜啸霖声音极淡,可没人怀疑这道命令的强硬性。

错身时,锦业明显感觉轻悠的身子抖了抖。

砰地一记关门声,姜啸霖坐在窗边,转头看了看轻悠,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便靠进了身后的椅背。

轻悠上车后,一扫先前的受惊模样,立即拉着锦业问家里的情况,

锦业蹙眉道,“空袭发生前,亚夫给家里来过电话,听口气,似乎很担心。”

“真的?”

轻悠莫名地就松了口气,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袭击是临时发起的,若他知道她在空军学校,肯定不会下令。

“昨晚知道你没事,我就给他回了个电话报平安。”锦业心下按了一句,这条电话线,恐怕随时面临被掐的命运。但看轻悠现在这副受惊的脆弱模样,也不忍心现在就打击人。

“只要大家都没事儿就好了。”轻悠喃喃叹息。

锦业点头,“小七,你别担心。咱们轩辕家只是一介布商,就算姜啸霖知道你和亚夫的关系,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来。以姜夫人和卫将军对你的喜欢,你也不用怕他。再说,你还救了他一命,这事儿要不了几日,就会闹得人尽皆知,谁敢对救了国民大总统的女英雄不利啊!”

轻悠看着哥哥笃定的模样,心下极乱,她不敢说姜啸霖曾经威胁过她的话。也很清楚,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不应该的。

只要人想,还有什么龌龊肮脏的事儿做不出来?!

那些道貌岸然,不过是人类掩藏自己真实欲望的伪善外衣罢了。

轻悠也不想让家人担心,遂接受了哥哥的安抚,兄妹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轻松的话题,譬如天锦坊又因此一战,获得了新的订单。

祸兮福所依!

……

回到家,父母已在门口翘首以盼,似乎等了很长的时间。

轻悠下车后,三娘叫着女儿名就跑上前,抱着轻悠上看下看,眼眶泛红。

轩辕瑞德上前,给妻子递了手帕,看着女儿说,“平平安安回来了就好,你娘从你四哥离开就等在这儿了,你二娘天没亮就起来给你熬了一大盅的压惊汤。你大哥姐姐他们本想留下来等你,不过坊子里太忙,回头你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爹!”

轻悠扑进父亲怀里,嗅到熟悉的气息,才终于觉得安心了。

“唉,你这丫头,真是走哪哪都不太平呢!居然又闹出这么大一阵仗,还什么女英雄。就知道跟父母撒娇,还不让人笑话。啊,大总统?”

这一唤,把轻悠震回了神儿,才想到大瘟神还跟着,立马躲到了母亲身边。

姜啸霖对于轻悠这位恩人的刺猬表现,视若无睹,朝轩辕夫妇行了一礼,十分诚恳地表达了敬意和谢意,并表示一定会公开表扬轻悠在空袭事件中的突出表现,同时也暗示,天锦坊生产的空军抗荷服非常成功,这笔单子非轩辕家莫属了。

如此明显的示好,轩辕家夫妇颇有些受宠若惊。

“轻悠,还不快感谢大总统。”

三娘忙把女儿拉出来。

轻悠虚应了几句,目光就是不敢直接姜啸霖。

姜啸霖却是从头到尾的和蔼,还替她打圆场说她震了脑子需要多休息,军医暂且留个三五日,确定她的不适症状全部消失了,才会离开。

轻悠立马急了,直觉这军医就是姜啸霖的耳目,放在家里,各种不舒畅,连声谢绝。

可惜她也只是螳臂挡车,所有反驳之声都被姜啸霖的强大气场压下了。

最终,轩辕全家人都感谢姜啸霖的体贴关怀,收下了好意。

气得轻悠直咬牙,狠瞪了姜啸霖的背影几眼。

不想姜啸霖突然转身,将她的小眼神儿逮个正着,又说,“轻悠,应天府的暑气重。听说你喜欢吃樱桃,回头我让人送些过来。还有,我母亲之前忙着给学校调医药物资,没来得及看你。兴许她忙过了,就会登门拜访。你好好休息吧,再见!”

轻悠嘴上虚应着,心里却画着大叉叉,再见你个头,咱只希望永远不再见你这只老狐狸。

这车一发动,家人们还在远目相送中,轻悠已经气冲冲地往屋里冲,嚷着要把身上的军装和晦气通通扔掉。

锦业看着这前后一番古怪,心下有异,却也没多说。

但他刚要跟随父母进屋时,四个带枪警卫端端地立在了轩辕家的大门前。

“你们这是……”

四人警卫小队队长气势十足地报告,“大总统有令,敌军深入应天府,唯恐有心份子趁机行凶扰民,为保护好轩辕小姐及其家人的安危,令我等在此守卫。”

“这样……”锦业脑中一转,立即作揖行了个大礼,“即是大总统好意,在下就先在这里谢过几位军爷了。”

那队长很是严肃认真,“四少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军人应尽的职责。”

遂不再多言,岗哨严整。

锦业点了点头,进了大门,便喝呼门房关上大门,脸色已见阴沉。

……

轻悠回屋后,又里里外外搓洗了一遍,做了个全身泡泡浴,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午餐时,兄姐们都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新出炉的报纸上,轻悠的英勇事迹,气氛倒也喜乐,把先前大战时的恐惧和后怕感都淡去不少。

“小七儿,你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

锦纭一出口,立即被母亲斥了句不准说“死”字。

大哥宝仁笑道,“正所谓祸兮福所倚!咱们家小七,就是有那本事,可以化险为夷,否极泰来!”

众人纷纷应和,赞还是宝仁说得好。

锦业举杯吆喝,“来来来,大家干杯,庆祝咱们家小七儿又为天锦坊捞到政府的大订单。咱们和爸商量好了,这次利润的百分之五都给小七儿压惊。”

众人齐声喝好,杯碟相撞,叮叮咚咚的响声里,笑成了一团。

经过这空军学校一事后,轻悠的女英雄形象和救了大总统姜啸霖的大恩人形象,迅速深入人心,成为天锦坊的金字招牌。从而使天锦坊迎来了国民政府时期真正的事业巅峰,成为实质名归的“天下第一坊”,再创当年皇朝时期的辉煌和荣耀。

饭后,上工的人继续上工,小弟妹们带着自己的邻居小伙伴们,都聚到了轻悠身边,要她讲打鬼子的事儿。

轻悠心里百味杂陈,却拗不过一张张天真可爱的小脸上的期盼,耐着性子给小家伙讲故事。

故事高潮时,小东西们兴奋得嗷嗷直叫,男娃娃还拳打脚踢地表示长大了也要学轻悠一样,打鬼子,统一整个亚国。

民族兴旺,匹夫有责,匹女更有责!

——轩辕轻悠,你要敢背叛这个国家,我一定会杀了你!

连这么小的孩子们都懂的道理,她岂会不知?!

那个男人拿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迫她,她并不奇怪,可却打从心里厌恶憎恶。

凭什么要把那么重的责任压在她头上?

——要怪就怪你自己愚蠢,恺之这么好的男人你不要,非要嫁给敌国的元帅!

她当时真想煽那男人一巴掌,可怕自己力气不够,下了地后就是他的天下,他的功夫也不弱,逮住她的小辫子就不松手,正是他这种政客最卑鄙无耻的本性。

她不信。

那是她的生活,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同样不容人侮辱亵渎!

“够了够了,小九儿你够了啊!七姐还在生病呢,你能不能懂懂事,不要再闹了。”

小八懂事了不少,瞧出轻悠的疲色,抱走了妹妹,赶走了一群小街坊,给了轻悠喘气的空间。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轻悠还没能回到屋子,门房就急报来了位大贵人。

这人不未见着,一盒盒装帧精美的礼物和慰问品,就一箱箱地抬了进来。

其中,又以补身养身的药材为最,二娘见了直叹精贵,就是有钱也不定买得到的珍稀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啸霖早便预言过的姜母。

……

“轻悠,不好意思,之前一听说空军学院被空袭的事就想来看看你了……”

姜母一见着轻悠,就拉着轻悠不松手了。

道歉,又道谢,让轩辕家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热情的亲昵态度。

姜母抚抚轻悠的脸,心疼之色溢于颜表,说,“瞧瞧,瘦了,还有青眼圈儿了。这外面的人就只知道咱们轻悠聪明能干,救了啸霖,还英勇杀敌,谁知道咱们女娃娃心里有多怕,要不是那些男人没用,哪用得着咱们女人上战场,秀娘,你说是吧?”

众人陪笑,倒也觉得姜母更亲切了几分,毕竟当着众人面,能说出这么体己的大实话,也确实是把他们当了自己人了。对身为大总统的儿子,也没有过度维护。

秀娘说,“姜夫人,当时也是时势所迫。”

轩辕瑞德也说,“夫人您就别再夸她了,免得回头她的小辫子又翘得老高。”

众人笑开。

姜母挽着轻悠的手,始终不放,回头笑道,“说的好,咱也不虚夸了。说到底,还是咱们家有福气,能得轻悠一再相助。啸霖能平安归来,就是我这做母亲的最大感激了。轻悠,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阿姨都给你应下。”

轻悠最想的就是见亚夫,回沪城的小家。

但这个愿望,现在家人面前也无法直言,面对姜母的慷慨表态,她也只能虚应了事儿,称不敢奢求,只愿家中亲人们一切安好,轩辕一族能世代绵延。

姜母更觉得轻悠心胸宽广,有帼国女儿才有的大气度,便是婆婆越看儿媳妇越是满意,恨不能现在把一屋子慰问礼变成聘礼。

“就知道你这孩子心眼实,半点儿不贪。这样吧,就由阿姨做主,这次你带去空军学院的那两套抗荷服的表现非常好,还救了你自己一命。政府这单子,百分百都交给你们天锦坊做。最近还在大征兵,要是你们能吃得下普通军服配置,也都交给你们。”

轻悠惊讶。

轩辕夫妇连忙表示感谢,要请姜母留下来吃饭。

姜母婉拒了,却拉着轻悠的手,目光闪烁,“轻悠,其实再多的谢意和礼物也不能表达我这个做母亲能看着儿子平安回到家的心情。啸霖他从小就好强,又早熟,恺之都算是由他一手带大的。比起我和他爸,他更像是恺之的父亲,对恺之来说意义非凡。”

姜母一叹,轻悠的心却没由来地缩紧,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姜母又道,“轻悠,恺之已经到华中驻军近两个月了,大小战事不断,虽然发的战报都是平平安安,可你也知道他们男人有什么事都不会说真话。”

轻悠忍不住问,“恺之他,还好么?”

姜母心下终于松了口气,她一直觉得是长子的固执,让轻悠不好意思跟三子多交流。加上之前长子背着自己,就把三子调到遥远的华中,算是又一次拆散了两个小情人,心里多有责备。

那之后,她再打电话来轩辕家探情况,听说轻悠和家人们都出门散心去了,心下更自责,觉得长子的做法太过份了,母子俩为这事还闹了几日不愉快。

没想到空袭一事,又给了她新的希望和契机。

今天她急赶着来,一方面是为长子道谢,另一方面更是为了给三子创造机会。现在听轻悠终于主动提起三子,自然高兴不矣。

轻悠听着姜母又滔滔不绝地把姜恺之的近况一一说完,心下微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然而,听在轩辕夫妇耳中,又不禁紧张起来。

二娘见状,也心下有谱,急忙打断这一番“婆婆向未来儿媳吐苦水”的好戏,要给姜母准备回礼,转移话题。

姜母又婉拒了,仍是将重点放在轻悠身上,最后说道,“轻悠,相信过几日政府发言人一开新闻发布会,你这女个英雄的事迹就会传得大江南北,人人皆知。”

“阿姨,能不能,不要开什么新闻发布会了。我真觉得没什么……”

轻悠想说什么,又让姜母抢了先,“傻孩子,你做了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不知道,这次宣传部打算大力宣传你的事迹,可不是为了你们天锦坊打广告。”

轩辕家的众人立即露出尴尬的苦笑。

姜母笑着安抚众人,解释,“不瞒各位说,现在我们国民政府危机重重。北方东面都是东洋鬼子虎视眈眈,觊觎咱们的丰沃资源。西边的屠家又不消停。还有各国列强,不断地盘剖咱们的人民。啸霖连任的事也困难重重……不仅恺之,现在连他二弟少言也不得不出战,这已经在沪城跟东洋鬼子打上了……”

刹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却没有人敢申张半句。

秀娘急忙拉住了轻悠。

姜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中,没有发现轩辕家人的反应,随即又精神一振,看着轻悠的目光极亮,“现在有轻悠这一举,正是提振咱们国民军士气的好时机。你们想想,要是在前线的恺之和少言他们,还有众官兵将士们看到这样的消息,会有多么振奋人心。

自古以来,帼国不让虚眉的英勇事迹也在咱们国民政府开了花儿。这不是件大好事儿么?国难当头,咱们女人也不输男子汉,一样可以保家卫国。”

“轻悠,阿姨还要代我们亚国所有人民跟你说声谢谢!”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震得轩辕家人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姜母却没发现这异恙,“轻悠,你可不知道,老卫那人向来要求高得很,对属下要求更是严格。可他就是跟你投缘哪,之前我去学院送药,就可没少在我面前夸奖你机灵聪明,还能瞧着敌机的弱点,灭了人家的火。

要是早知道,你当了空军,就能助恺之和他哥哥少言一臂之力,咱们家就真的是海陆空齐备了!”

姜母那美好的憧憬着实让人羡慕。

却不知,此时轩辕家的人一个个都似被架在了火上烤,更为不安。

临到送姜母出门时,这不安立即化为实质。

“阿姨,这些人……”

姜母此行来时,虽只开了两辆车,却带了一个排的士兵相随,当她进大宅慰问轻悠时,这些人便将轩辕大宅团团围住,严然一副站岗不走的架势。且一个个荷枪实弹,军容严整,让人嗅到了浓烈的不安。

姜母却笑道,“最近城里乱得很,我听啸霖在警备处的三叔说,有人趁乱砸抢大户人家的屋舍和店铺,就担心你们也出事儿。这不,他这回也大方得很,就给我派了一个排的人给你们守屋子。你们可千万别客气,现在兵荒马乱的,真是让人担心啊,空军学院这事儿真给我们敲了外警钟……”

姜母似乎真是出于好意,众人也不便说什么,只能道谢。就算心里不安,也不敢将士兵邀走。

终于送走了姜母,可众人初时的轻松心情,已经被这一圈儿士兵给撤了个干净。

回头就有小厮从外间回屋来,一向通行无阻,却被士兵拦下盘查身份。

管家和大门房都不得不在这门口候着,给军爷们指认人。

此时,众人心下更沉。

名为保护,实则,却是软禁吧?

……

嘟嘟嘟,话筒里依然是无法接通的盲音。

轻悠这一天一夜里,来来回回已经拨了上百次,都毫无变化。

她知道,姜啸霖即然已经出手,把他们轩辕家人都软禁监视了起来,对这根特殊的电话线,大概早就察觉给她封掉了。

可她总是不死心,想要碰碰运气,哪怕只有一次。

“亚夫……”

她无力地爬在桌上,不断拨着电话盘,这电话还是订做的,她喜欢的粉红版。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被他精心呵护着。

现在她只想扑进他怀里,寻求安心。

就算他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谎言,两句都是搪塞,她也甘愿。

呵,她就是愚蠢怎么了!

他们是夫妻,是家人,理应如此。

姜啸霖,你个满肚子只会算计人欺负弱女子的小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七儿!”

锦业从外面回来,就直往轻悠院子里来了。

进门一看到妹妹爬在放着电话的桌子上,心下一叹,便道,“唉!这个姜啸霖,亚夫真没说错,他果然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高手。咱屋外围了至少一个排的人,之前还说什么保护,刚才我进门儿都要被查,还把老子的枪给檄了,说什么要向上司打过报告后,才能归还。**……”

一堆地骂出口,锦业并没解气,脸色更为凝重。

“小七,别打了,那线早就被他们给掐了。就是真通的,也会被人监听,还可能惹来大麻烦。”

轻悠不甘心地又拨了一次,还是没变化,回头苦着脸向哥哥叙苦,“哥,怎么办?姜啸霖是不是想把我当人质,用来威胁亚夫?”

锦业冷冷一哼,“他休想!”

他紧盯着妹妹的眼,目色更沉,却带着股无人可逆的狠劲儿,“小七,你收拾一下,今晚我就送你回沪城跟亚夫团聚。”

轻悠惊道,“哥,不行。”

锦业突然将茶杯重重一顿,起身喝道,“怎么不行,难不成你还要在家里坐以待毙,等着参加那什么新闻发布会,当国民政府的女英雄?!”

轻悠摇头,“不,不是的,哥。我当然想回去,可是我不能让你和咱们家的人再涉险。之前姜阿姨不都说,沪城现在被姜少言的陆军围了吗?边境封锁得一定很严密,现在也正是敏感时期。要是让姜啸霖发现,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锦业大手一挥,口气不屑道,“爷们儿不怕。不就是个小小的警备司令部么?想当初咱们被两大军阀封杀,不也一样飞出来了。真刀真枪咱都不怕,还怕他一见不得光的小人。”

轻悠不知道锦业为何此时提起姜啸霖时,会如此气愤。其实,在锦业发现家人被软禁时,就跑到国民政府去闹过,却被姜啸霖派人赶了出来,并私下威胁要是敢轻举妄动,轩辕一家不保。

轻悠担心家中亲人,更畏惧姜啸霖之前的威胁,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做赌,拒绝了锦业的提议。

“小七,你怎么这么胆小了。姜啸霖那不过是在吓你,之前姜夫人来送谢礼,显是对你喜欢得不得了。管她是为了自己的长子还是三子,总之我们轩辕家抓着她这一条线,还有卫将军做保,绝对不会出事儿。”

轻悠拧眉摇头,还是不想冒险。

锦业一下就火了,“小七,这前你敢开着国民政府的飞机,不怕死地去跟亚夫的战斗机打。现在让你突破一个边境封锁线,你就怕啦?难道你不爱亚夫,不想回他身边?就因为现在沪城告急,我想亚夫更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难道不是吗?”

“四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然爱亚夫,可是我也不能让我的家人……”

锦业一声喝断,就要拖轻悠走。

兄妹俩竟然吵了起来,还动起了拳脚。

这让守在门外的十郎吓了一跳,连忙劝说阻止两人,结果三个人打了起来。最终以十郎挨了一掌,轻悠大叫哥哥,这场情绪失控的大战才终告结束。

“小七儿,十郎,我……”锦业脸色僵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轻悠扶着十郎,眼眸垂下,“哥,不是我危言耸听,也不是我不想回亚夫身边。你该知道,我比谁都想回去找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活着从空袭现场回来了。”

“可是哥,你知不知道当初那场黑河大战的幕后策划者,就是姜啸霖。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在亚夫离开前,我去百乐门找亚夫时,就碰到了去跟亚夫谈判的姜啸霖。”

“对,当时我根本想不到他是去找亚夫谈判合作的。但是后来,我听说林少穆成了姜啸霖面前的红人,表面上是外交部干员,其实是安全保密处的密探。我无意中听到南云卫跟亚夫谈论过,林少穆就是代表姜啸霖,去俄国挑唆新的俄皇报复亚夫,攻击黑河流域。以借此拖住亚夫对整个亚国的侵略步伐……”

锦业大骇,“小七,你,你全知道?”

轻悠吸了口气,别开了眼,十郎看到她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水痕。

她说,“哥,我从不打听你们男人都做了什么事。也没问过亚夫让你帮他做了什么事,你把天锦坊的销售工作几乎都推给了三姐,其他时间你都去干什么了。”

她回头深深看着哥哥,目光锐亮逼人,让锦业一阵心虚。

“哥,我不问不看不去想,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傻,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想让我担心,我就不担心,可是……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去介意,我放不下。”

“比起他现在身边还有那么多将领军官和警卫军保护,你和爹娘姐姐小八小九他们,你们什么都没有啊!”

“你知不知道,姜啸霖威胁我,要是我离开应天府去找亚夫,他就会借亚夫的名义,把我们轩辕家和天锦坊,整个轩辕一族,都移为平地!”

“哥,你懂吗?”

话落,轻悠已是泪流满面,她用力抹掉泪水,跑进了屋。

锦业站在原地,仿如石化,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一发不可收拾。

……

此时,大总统府。

锦业不甘家人表面风光,实则受辱被软禁,开着车冲进了总统府,要找姜啸霖理论,在楼下被警卫拦住,就大吵大骂了一顿,最终被林少穆四两拨千斤地气跑掉。

这人一走,林少穆转身就进了总统府。

虽然这一招他逼退了轩辕锦业,可他心里并不痛快,不仅因为轩辕轻悠竟然又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地救了姜啸霖,成了名符其实的救国女英雄,更因为姜啸霖的态度,让他无法再对轩辕家动手。

轩辕锦业那个蠢祸,生在福中不知福。

他更气,姜啸霖明显一改往日态度,也开始偏袒起轩辕家的人,在给轩辕轻悠授予什么国民女英雄的勋章一事上面,连王秘书都保持了默认的态度。

“真看不出来,咱们的国民女英雄,这么娇小可爱。”

“就是啊!听说留过洋,难怪这么能干呢!”

“人家一女孩子都那么英雄,咱们还怕啥,这东洋鬼子要敢来,哥们第一个拿锄头也能敲死两个儿。”

现在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谈论轩辕轻悠的好,更让他无法忍受。在他的印象里,轩辕轻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卖身求存的下贱小表子。

在他们林家落魄得不成样子的今天,轩辕家的步步兴盛让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完全无法接受。

“少穆,你不甘心!”

当朝办公桌前一站,正准备汇报情况时,姜啸霖口气笃定,眼神锐利地道出真相。

林少穆顿时哑然。

“少穆,你是不是一直想公开轩辕轻悠跟织田亚夫的关系?”

“大总统,现在轩辕轻悠是国民女英雄,我们不可能公开这条信息,自掌嘴巴。”

林少穆自然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口气,很幼稚。

姜啸霖笑笑,“你心里不甘,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想想,要是你真动了手,你们林家还留在沪城的那些产业,还有你没能及时转移出来的家人,会怎么样?”

林少穆拧眉握拳,非常不甘,“为了国家和民族,牺牲我一家人,也值得。”

姜啸霖摇了摇头,负手走到窗边,目光远眺。

半晌,喃喃出声,“不,少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不用牺牲自己的亲人,去换取所谓的天下一统。”

林少穆惊愕抬头,不敢相信向来杀伐果断,连两个亲弟弟也敢直接送去战场诱敌的男人,突然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为什么?

难道又是轩辕轻悠撒的迷天大网,把这个全亚国毅志最坚定的男人也动摇了么?

……

接连数日,轩辕家的人都没有睡好。

但面对面时,一个个仍然嘻笑玩笑,同往常一样,仿佛门外并没有那些令人紧张窒息的士兵站岗。

甚至还安慰轻悠说,城中的确有几家大户遭了劫或失了火。幸而他们轩辕家有人护着,坊子出货什么的都很顺利,且店面销售还因为轻悠的女英雄之名,突然激增数倍,让负责销售的宝月忙得不亦乐乎。

轻悠不想胡思乱想,也不愿意当笼中鸟,在士兵的监视下,跟着兄姐们到天锦坊帮忙打发时间。

临到睡前,她仍是坚持不懈地拨打电话,这是这几日她一有空,都会做的事。

嘟嘟,嘟嘟——

听着盲音,她已经认命不会再有接通的机会了。

家里除了正常的电话,都能通,唯独她这部电话,一直都通不了。

当响了十来声仍无变化时,她似乎习以为常了,无奈地放下了电话,不料咔嚓一响,有人声传来。

“轻悠?”

那是男人的声音,瞬间让她心脏呼吸都停止了。

她急忙握紧话筒,压紧耳朵,大声喂了一声。

“亚夫,亚夫,是你吗?”

那方传来沉沉一叹,声音明显有些嘶哑,“宝宝,是我。”

“亚夫……”

刹那间,仿佛悬在心里有一个世纪的担忧,不安,害怕,焦虑,都在这一刻,因为听到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声音,而彻底放松。

轻悠泪水不住地滚落,止也止不住。

那方说,“宝宝,别哭,我很好。你呢?”

她抽噎了一下,忙抹去泪水,鼻音仍然很重地说,“亚夫,我很好。大家,都很好。”

他轻轻笑开,“脑子里还有小蜜蜂叫么?”

她惊讶,他竟然连这也知道。

忙道,“早就好啦!师傅给我派了最好的军医,驻家里好几日,还照了x光片……”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仿佛他就在身边,两人还在海边的别墅爱巢里,仿佛这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夜晚,两人相依相偎,说着彼此一天的见闻,或烦恼,或有趣,或开心,或不满。

他轻轻揉着眉心,专注地听着。

她并不知道,这突然接通的电话线废了多少人,多少功夫,而这一刻的通话时间,是多么的宝贵,多么的得来不易。

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大堆废话时,突然打住,“亚夫,我听说姜少言带了十万大军围沪城,你真的没事吗?”

他轻笑,就是看不到,她也能想像他依然是那么的自信高傲,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

便也没那么着急,害怕了。

“姜啸霖不是派人掐了咱们的专线么?我现在也接通,给你打过来了。宝宝,你要相信你家相公的能耐。”

“嗯,我相信你,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别忘了吃药!还有按时吃饭,还有……”

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觉得时间怎么也够。

她避开了那些尖锐而刺痛的话题,他也没有提一字半句,只是温柔而帖心地安抚她的焦虑,做一个丈夫应该做的所有事。

但最终,仍然转到了轻悠是否立即回沪城的话题上。

“亚夫,姜啸霖现在派人把我家围了,我怕他,会对爹娘他们不利。我想等时局再稳定一些,再回来,好不好?”

她忐忑不安地问出口,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在这个危机的关口上,更应该陪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给予他支持和鼓励,但她却自私地没做到,还提出这种要求。

电话里,静寞良久。

才传出男人微微黯哑的声音,问,“轻悠,你是不是生我气?”

她想也不想,就答,“没有。”

他苦笑,“你不怪我么?”

“没有。亚夫,我真的……”

他截断话说,“是我下的令。是探子发现姜啸霖突然决定去空军学院,这是最好的袭击机会,若是姜啸霖死掉,我的大计便成就一半!”

她还想说什么,却张口失声。

他继续说着残酷的真相,“轻悠,姜啸霖不会真对轩辕家做什么,他只是在威赫你。你父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并不亚于我。所以,他知道你肯定不会离开应天府。”

她明白,因为这弱点是她自己亲手送给姜啸霖的。

“轻悠,你四哥也是为你好。别生他的气……”

“亚夫,我不会的。”

“你,恨我吗?”

他突然问,她惊讶地僵住,一时想不通,这恨从何来?可他的口气那么沉重,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即将又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她的迟疑,让他心痛。

“轻悠……”

“亚夫,你……”

两人同时出声,但都不及表达完自己的意思,电话突然断掉。

凭彼此呼喊对方多少遍,再得不到半声回音。

那方,织田亚夫怒声喝斥,所有的无线电技术员慌忙抢修线路,却一无所获。

这方,轻悠喂了半天,又猛拨电话,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连当初的盲音都消失了,听筒里一片死寂,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担心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反反复复,一整晚不停地拨,十郎出去偷偷检察电话线也一无所获。

稍后,那负责看守的士兵队长通报进屋来,见了轻悠后,冷肃着脸,扬手就把一截长长的电话线扔在脚下。

沉声道,“轩辕小姐,为了防范敌军监听我应天首府的情报,传递军事情报,泄露机秘消息,大总统有令,对所有境外电话进行统一管制,停止使用,请小姐配合我们的工作。对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的不便,我等表示深切的歉意。”

队长一个躬身大礼,根本没给人发表意见的机会,转身,大踏步离开,跟来时一样,干净利落得让人气得牙痒,却偏偏没办法。

谁教民不与官斗,你想斗也没那个资本。

然而,让轻悠想不到的是,不足一个小时,一位不速之客如入无人般地闯进了她的宅院。

那时候,家里的人几乎都休息了,来人没有惊动外人,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她正坐在电话机前,有一下,没一下,失望地拨着电话盘。丝丝的声响,搅得她心神不宁,无法言语。

“轩辕轻悠!”

低沉愤怒的声音一吼,惊得轻悠从凳子上跳起。

回头就看到姜啸霖满脸阴沉,大步朝她冲来,身后的披风随之大展,仿佛暗夜里从天而降的夜魔,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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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姜啸霖,你凭什么私闯别人的住宅!”

在震惊之后,轻悠积蓄日久的愤怒也立即爆发了。

为了家人,更为自己,还有为那个远在他方的爱人。

“我私闯住宅?你背着自己的同胞跟敌人互通消息,还有脸指责我。你即有胆子无视我的的警告,我又何妨拿出一百条一千条的搜索令逮捕令,把你这个通敌卖国的叛徒投进大牢!”

姜啸霖冲上前就要抓人,轻悠早有所觉闪身躲开,张口就骂无耻。

他气恨不甘,一脚踢翻桌椅,仿佛狂卷而来的海啸,朝她步步逼近,而所有想要帮助她的人都被他带来的警卫阻拦在门外。

“姜啸霖,我跟我丈夫报平安,难道还犯法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在传递情报。”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我说了算,难道你说了算吗?还有没有国法啊!你走开,别过来!”

“轩辕轻悠,”他一手挡掉砸来的花瓶,怒吼一声,如猎豹般飞扑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抵压在了后方的雕花柜上,四目相对,鼻息相闻,唇与唇的距离,几近相帖,他冷笑,“你说对了。这全是我说了算,谁让你回应天来,谁教你不滚得远远的干脆待在美国别再回来了,谁让你又跑到我面前,谁让你笨得救了你丈夫最大的敌人。”

眼前的疯狂低吼,逼得她瞳仁一点点放大。

他俯首压下她的唇儿,想要品尝柔美甜软的味道,那味道从那天在飞行学院碰过后,没人知道,这几日就像食髓之毒,夜夜折磨得他难以成眠。

这种永远也见不得光的诱惑,惊人的可怕,却又惊人的美艳,绝致的诱惑,竟然让毅志向来最坚定的他,生出飞蛾扑火的荒唐念头,根本难以克制。

之前一听到警卫长报告说,她竟然跟织田亚夫通上话了,所有的压抑就在那一刻破闸而出,妒嫉一发不可收拾,除了立即见到她,他别无他法。

不想,预期的甘美没能入口,脖颈间传来一抹锐痛,打住了他侵略性的动作。

眼角一瞥,原是女人不知何时藏的瑞士军刀,锐亮的刀刃正抵在他的大动脉上。

女人的眼中只有厌恶,恶狠狠地叫骂,“姜啸霖,你要再敢碰我一下,我不介意帮亚夫除掉你这个最大的敌人。你骂我叛徒也好,卖国贼也罢,你要再敢侮辱我,我发誓我不会手软!”

这是从那天起,她就悄悄藏在了身边。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又卷土重来,对她不轨。

那日回来后,她反反复复清洗了多遍身子,外人以为是因为她掉进了化肥坑里,被臭坏了生了心病,却不知她只是为了洗掉这个阴险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她一边庆幸亚夫并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跑来救她,十万大军也拦不住。一边更愧疚,她没有守好自己的贞洁,让别的男人碰了自己,这个男人还是恺之的哥哥,更是亚夫的大敌。

其实,最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她。

常人都说,嫁**随**,嫁狗随狗。

她总是贪心,放不下这个,也放不下那个,总是让他受委屈。

而大家都为了满足她的愿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爱情和亲情间的平衡,殊不知,不管大家再怎么努力,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都不会罢休。

现在,就是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的时候了。

“你就那么在意那个东洋鬼子!他到底有什么好?”

姜啸霖不甘地低吼,他从女人眼里看到了真正的疯狂,如果自己真的情难自禁,她真的会刺下去。

不甘,妒嫉,愤恨,种种情绪交杂,让他吼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轻悠说,“他到底哪里好,我已经忘了。他是我在神前发誓要交付一生的丈夫,终生伴侣,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极好的。别人的眼光,我不在乎!”

她用力推开他,目光冷硬强悍,就像当初两人在空中并肩作战时的强硬不屈。

他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他极度讽刺,一刀见血,“哼,你不在乎。那么你的家人呢?你以为你家人真的都喜欢他,喜欢一个侵略自己国家,杀害自己同胞,卑鄙狠辣得连还在校的学生也不放过的刽子手?!”

她镇定反驳,毫不示弱,“那是他身为一国亲王,帝国元帅应尽的职责。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姜啸霖,你身为大总统,你也必须送你的两个弟弟上战场。比起你的狠,我的亚夫还远远不及。

常言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亚夫他做了他必须做,应该做的事。你这些正义的审判词,只适用于胜利者对失败者。”

其实她真的很想说,自己的丈夫也是半个亚国人,没有人能够怀疑亚夫对轩辕家人的真心实意。可是越是明白,就越是清楚,这个身世的秘密,绝对不可说,不能说。

越是无奈,越是心疼,在常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亚夫为了她和轩辕家受了多少委屈。

只有她明白,她更无法允许谁在背后如此诋毁自己的丈夫。

她坚决地打击丈夫的敌人,她要维护丈夫的尊严!

姜啸霖没有料到女人会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应该有的时政见解,更不是一个只懂得画画设计服装,还爱在父母兄姐面前撒娇耍赖,更偶时脱线的女人,会说出的话。

他震惊得退了一步,看着女子的目光,疾速变化,仿佛这才是他第一次认识她。

那么陌生,又那么一鸣惊人。

比起之前在空中两人合作打落一架敌机时,更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突然,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织田亚夫当年甘于冒死拒绝皇家公主的联姻,就为了来亚国找她!

然而当年,她在他面前玉体羞掩,却机智雄辨时,他亲手将她甩得远远的,完全不屑一顾。

明知早已错过,却愈是无法甘心。

那些指责辱骂的理由,都是心底日益膨胀的羡慕妒嫉,恨!

“姜啸霖,你要抓就抓我一人便罢。如果你敢动我的家人,我发誓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当然,我现在对你的用途还很大,你自不会杀了我。可你也要明白,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不要逼我反!”

女子横目怒视,他心头一震,却不得不承认她拿准了他的七寸。

“轩辕轻悠,要我不动你,那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别以为我真的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你。”

他解下披风轻展,将她裹住,她一挣,他手上一紧将她牢牢锢进了怀里。

“如果你父母兄弟姐妹出了什么事,天锦坊出了什么意外,轩辕族遭了什么灾,那也是由你的任性和自私造成的,不想后悔就跟我走!”

他不由分说,扣紧她两只手腕就出了房门。

“姜啸霖,你要带我去哪?我告诉你,你别想逼我,我跟十郎学了忍术,有的是办法,你休想得逞。”

他回头看她一眼,她挣扎的模样有种奇异的可爱劲儿,让他弯了眉眼。

“轻悠,你可是我母亲钦点的三儿媳妇,卫将军最得意的女弟子,更是我三弟最爱的女人,我敢把你怎么样!进了我姜家的大门,恐怕大家都把你当宝儿贝儿地捧着宠着,谁敢让你不高兴。”

轻悠只觉得男人脸上的嘲讽,刺目得很,扭头不再搭理。

看到十郎追来时,她忙叫十郎宽慰父母,话就被姜啸霖给截了。

“我会派人给轩辕夫妇说明,因为收到密报有人意图对我亚国的女英雄不利,所以特地由我亲自接未来的三弟妹,到总统府避一避。如此,也免得让你父母为你担惊受怕。”

“你,姜啸霖,你真是恶心。”

车门一关,轻悠缩到最角落,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无所谓地笑笑,还故意拿着披风嗅了嗅。

说,“轻悠,你那天回家刷了几遍身子,可真香。我还没闻过,这是什么香味儿?”

“你,你变态!”

“变态?呵,你大概还没瞧过什么叫真正的变态。”

轻悠被噎住。

她心里觉得当年织田亚夫做的那些事,已经无人能及。但保不准眼前这个平日一派正人君子相的真小心,会使出什么卑鄙招数,干脆扭头不语。

在敌强我弱的明显态势下,还是以静制动最安全。

姜啸霖又逗了几句,没得回应,便也由了她去。

但当汽车真地停在了姜府大门前,轻悠还是淡定不下去了。

“姜啸霖,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以为他会押她去监牢,对着囚犯也比对着这头人面兽心的狐狸好。

姜啸霖讪讪一笑,猜中她的心事,“轻悠,你真想跟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关在一起?你以为你那点咏春拳能同时对付十七八个成年壮汉么?”

她吓得抱紧双臂,喝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让姜阿姨和师傅知道,你小心他们绝不会饶了你。”

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你说对了,如果让恺之知道,他大概会对他的亲大哥拨枪,毙了我。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少言,会在自己家里胡乱搞。带你过来,是为了后天的阅兵大典。”

“阅兵大礼?”她疑惑地重复。

他面容一肃,目光森亮,“东晁帝国已经正式向我亚国宣战。卫将军所带领的空降师将在后天举行阅兵大典,鼓舞全国反帝活动,征招兵源,全面拉开反帝战线。”

……

那时,沪城的东晁总司令部里。

电话线一直未能接通,织田亚夫气得大发雷霆,南云卫被惊动赶来安抚。

“元帅,轩辕府已经被姜啸霖给严密监视起来,估计他们已经监听到您和夫人的通话,拨掉电话线。目前,为了夫人安全,咱们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织田亚夫当然知道这般厉害,可是,他没有得到她的谅解,很难安心对敌。

姜少言利用姜啸霖被袭的事,大振士气,对沪城外的防御体系发动了第一波攻击。其重装甲师一路所向披麾,连破数道防线,距离沪城只剩百里,现在站在墙头上,都能看到远处火光弥漫的天空。

其发来的檄文电报,更是嚣张得不得了。

为此,宣传部不得不把轻悠成功救得姜啸霖的消息放了出去,化解掉亚国士兵的士气。但东晁士兵看了报纸,对轻悠议论纷纷。而之前逃回来的那些飞行员,更是愤愤不平,直将轻悠视为大敌,并称被俘的飞行员就有被轻悠打下来的。

其实,他也很清楚,现在轻悠留在姜家那边,或许更安全一些。

可理智无法压抑情感的渴求,她是他最爱的女人,妻子,如今两国大战正式打响,他最怕的就是当前的情形,却偏偏发生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把她捂在包包里,谁也不让见不让碰不让知道,否则他怎能安心。

“殿下,冷静点。只要屠云将国民政府拿下,夫人就能平安归来。”

南云卫轻声相慰,其实也很担忧。

历史可鉴,两国战士激烈时,历来第一个遭殃的都是这些重要的人质。

若那聪颖神慧的女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眼前的男人也彻底疯掉。

“找到瑟琳娜的人了么?”

南云卫表情一愣,蹙眉道,“没有。英国大使馆的人都说她回英国了,但我们跟踪到她的汽车也有出行的情况,就是拦不到人。我们已经把夫人的消息透露过去,但是她一直没有动静……”

织田亚夫脸色更为阴沉,“这人应该是被她那个总督表兄给看起来了,女人的友谊果然靠不住,不用管她了!”

然而,心里已经将英国记恨上了。

沉寂片刻,突然,织田亚夫呵呵冷笑,起身冲到了那张悬挂的亚国地图前,直直戳在了江陵城上的河口处。

沉声喝令,“南云,把荣泽英杰给我叫来。”

南云卫微微一愣,说,“他一直守在门外。”

荣泽英杰似乎早料到织田亚夫会紧急召见他,进屋后立正行了个有力的军礼,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没有半分折褶,只除了眼底布满彻夜不眠的红血丝。

“荣泽中校,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元帅,您要我去应天府救夫人吗?我一定……”

“荣泽中校,你是元帅,还是我是元帅?”

“是,元帅请下令。”

织田亚夫戳着江陵城外的那条宽阔的大江,面容冷酷至极,“这世上不是姜啸霖一人会玩围魏救赵的小把戏,我要你去华中帮屠少帅,也给我玩一把围魏救赵……”

姜少言的战略目标,就是围了沪城,让屯驻在淮北开封府的东晁主力大军,为了保“帅”,而不得不撤出部分兵力前来驰援。驰援之兵必然疲惫不堪,只要找准了战机一举反攻,便可消灭掉一部分东晁主力,如此再北上援助开封驻军,前后夹击,一举收回开封城。

只是姜少言没料到,织田亚夫在沪城隐藏的实力那么深厚,连攻这数日,也没能攻进城中,被东晁大军死守在了沪城外百里处。加上东晁破除了姜啸霖遇难的流言,士气终于被打得有些回落了。

近日开始了原地整军,没有再疯狂进攻。从而致使沪城内的压力得到缓解,黑帮份子的扰乱也得到了控制。

荣泽英杰听完织田亚夫话,眼中绽出绝对的崇拜和欣喜。

“荣泽中校,你能保证完成这个任务么?”

“元帅,我荣泽英杰以性命保证,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为我帝军劈开一条康庄大道,救出元帅夫人。”

织田亚夫却喝斥了一句,“这个任务的目标是针对姜啸霖,不是让你去救我妻子。记住了,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你出发吧!”

荣泽英杰立即应下,行了个大礼,便要离开。

南云卫突然开口,“元帅,还有一事,英杰此去华中,恐怕会碰到林少穆的阻拦。”

荣泽英杰立即表示,不会畏惧,若有机会便除掉林少穆,以绝后患。

织田亚夫闻此,一扫之前的困顿烦躁,穿起军装,黑色教鞭狠狠一抽,劈裂了沪城的地图。

“林少穆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就让他成为名符其实的孤儿。南云,安排人手,随我去拜访一下林家大宅。”

“是,元帅。”

南云卫给荣泽英杰打了个眼色,后者即行礼离开了。

随即,他跟着织田亚夫大步走出总司令部,已是午夜十分,天上悬月隐隐泛着噬人的腥红。夜猫如哭婴般啼叫,乌鸦掠过被硝烟折断的枯丫。

织田亚夫压抑许久的愤怒和不甘,终于在今晚找到了最佳发泄点。

还有什么比将怒火发泄在仇人身上,更畅快解气的?

这林家的气数终于走到尽头了。当然,他也是故意引开男人的注意力,怕若再逼压下去,男人的怒火找不着发泄之处,就会干出更疯狂的事。

不仅仅是杀几个小老百姓,或者,派人去暗算姜家兄弟那么简单。

……

应天,姜家。

“娘,我在这里很好,姜阿姨给我做了好多药膳。爹,人家知道,不会乱来,不会给你们丢脸。知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们别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哥,你别轻举妄动,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后天有个阅兵大典要参加,师傅也担心我出意外,所以让大总统帮帮忙,以防万一。”

“小八,姐当然扛得住,不然我怎么会是你姐,不是你妹呢!呵呵,小九儿乖乖,晚上姐姐给你打电话讲床头故事哦!不怕不怕,大总统人可好了,随便讲,这电话公款消费不要钱。”

门口的男人已经站了足足五分钟,听到的都是诸如此类似褒实贬的嘲讽话儿,女人明明有看到他来,也不收敛,完全无视主人的尊严。

最后,他上前将一个大盒子甩在她面前,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人。

随行的小助理又把余下的盒子都一一垒上,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张清单,上面列着衣帽鞋袜内衣内裤,更兼有手饰配件等等物品,俱细糜遗,一样不拉。

挂上电话,轻悠很想把东西都砸掉,可举起手,还是放下了。

她不怀疑要是砸了东西,估计明天就得光着身子去参加典礼,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阴险手段可不少。

虽然只待了一日,她也从姜父口中了解到了许多普通百姓所不知道的国际局势。

德国从去年底到这年初,短短几个月就横了整个欧洲,几乎大半个欧洲沦为他们的附属,连老牌的法国都汲汲可危了。那位疯狂的元首誓言要一血普鲁士当年在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耻辱,矛头直指向了欧亚大陆最大的俄帝国,同时更向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宣了战。

不仅如此,德国还拉到了两个最佳盟友。一个便是位于巴尔干半岛的意大利的大胡子总统,另一个就是东晁帝国的明仁帝。

他们一方在欧洲大陆上疯狂倾吞战果,甚至连一海之隔的非洲大陆也不放过,并且约谈合作建立欧亚共荣圈,统一两个大陆以图大洋之隔的美国。

老牌帝国的英国自恃身份,没有加入这个盟圈儿,也仗着一个英吉利海峡,战火暂时还难以烧到本土,而隔岸观虎斗。

美国虽成了那几大刽子手欲联手除之而后分食的肥肉,也因为隔着一个大大的太平洋,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远远观望着。

任大陆上那些贫困积弱或内患重重的腐朽国度,沦为疯狂军人们掠夺、荼毒、践踏的对象。

“轩辕小姐,啸霖的行事或许不太礼貌,但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就代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姜父和姜母的气质很相似,都是外柔内刚的人。在他们温和的外表下,都有让人不容抗拒的魄力。

对于这样的长辈,轻悠也无从责备。

而姜母对于她暂住姜家,更是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晚上怕她睡得不舒服,送助眠的香包,还当面批评了姜啸霖一番。

事后,姜啸霖一副施恩的模样说,“如果你想通了,我可以派人帮你寄休书给织田亚夫,而你们在美国注册结婚的信息,我也可以派人帮你处理干净,不会有人知道。”

当然,这欠扁的话被枕头和床头灯给砸了。

……

隔日,轻悠起床梳妆,姜母特地来帮她打扮。

一边给她簪花,一边感叹说,“我一直就想生个女孩子,女孩子帖心呐。可惜,他爸就是不争气,老是生儿子。”

轻悠一听,不由又触动了心中的渴盼,问,“阿姨,这生儿生女,还有男人的事么?”

姜母笑笑,看出轻悠一脸的期待光彩,便给轻悠讲了些当前最新的生孕知识,让轻悠大受裨益。

轻悠又问,“那,那如果男女双方的身体都很健康,还是一直没有怀孕的征兆,这会是什么问题?”

姜母有些奇怪,想了想便说,“若是新婚夫妻,年龄二十左右的,应该很容易怀上。除非一方有隐情不告,否则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轻悠心下一沉,抚了抚肚子,又悄悄安慰自己。

恰时,姜母的大儿媳妇向真琴来叫两人吃饭,看着轻悠一身新装,不由也赞美了两句。

轻悠心下有愧,不敢直面向真琴,虚应了几句就下了楼。可惜这到底是姜府,一下楼就碰到正站在楼梯口吩咐佣人的姜啸霖。

姜啸霖的目光微微一亮,便沉了下去,没什么表情地跟她问了好,赞美的话也显得很平淡,像是在敷衍。

她下了楼后,他还上前扶过了母亲和妻子,对她也仅止于礼貌,完全跟那两晚的疯狂男人判若两人。

轻悠忍不住腹诽,果然是做政客的家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装腔作势,道貌岸然……总之,汉语里的这类词汇都被轻悠数落了一圈儿。

这天早上,姜家的餐桌上偶有女子轻快小语,倒也轻松和乐。

只是轻悠不知道,这在姜家却是极少见的情形,全是因为她的到来,姜家有了些奇妙小小改变。

上车时,轻悠故意扶着姜母,姜母高兴地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姜啸霖扶着向真琴上了另一辆车,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然而,女人的神经对某些事总是特别敏感。

向真琴觉得,自从轩辕轻悠出现在姜家后,丈夫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在外人眼里并不起眼,但做为妻子的她,暗暗忧心。

对于轻悠更擅长讨好婆婆和公公的性子,让她暗地里也生了小小的羡慕和妒嫉,但想到轻悠未来会是三叔的妻子,便也放下了心,想要跟其好好相处,以稳固自己在这个家中的长媳地位。

随着时间推移,她却慢慢发现,情况并不若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了。

……

汽车刚行到阅兵大典外的主干道上,就被一群激动的青年学生给围住了。

透过车窗,轻悠看到大道左右都站满了人,全部举着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小国旗,摇旗呐喊。

而这些热情的欢呼声中,除了“大总统万岁”,还出现了“轩辕轻悠女英雄”、“国民政府第一女飞行员”等等激动的字眼。

轻悠却只觉得莫名的压抑。

在到姜家后,宣传部的人就抱着相机到了,打扮拍照,采访提问,不管她表达得多么低调,最后见报的字眼都被挑拨得极为夸张刺眼。明明在她之前就有很多女飞行员了,标题居然打成那样,她自然有反驳过,可是姜啸霖却拍案论定。

说,“这就是标杆的力量。轩辕轻悠,我真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真是后悔,怎么自己就救了这么个混帐东西。

姜母颇有些得意地拉着轻悠的手说,之前宣传部只发了一篇专题报道,就有这样好的激励效果,真是意想不到。又说,这次卫将军的招兵计划,托了轻悠这个榜样的刺激,应该能很快完成。

当汽车停下,踏上了通往主席台的红地毯时,左右的镁光灯闪得人眼发花。

轻悠还来不及扶好姜母,姜母却将她推到了姜啸霖身边,而把向真琴拉到了自己身边,还以眼神示意她跟着长子走就好。

她尴尬得不行,在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拒绝。

恰时,有大胆的记者趋前大声问,“大总统,为什么今天您是和轩辕家的七小姐同行?”

周围就有大笑记者没眼光,还嚷出了原因。

姜啸霖故意停下步伐,半揽着轻悠接受了记者的拍照和访问。

回答说,“像今天这样重要的仪式,我想以轩辕小姐身为国民飞行女英雄的身份,更能鼓舞我们即将上战场的将士们的士气,同时也希望今天的征兵活动能在轻悠的动员下,获得圆满成功。”

被迫于无奈,轻悠也不得不发表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讲话,获得了周人一片掌声叫好。

回头,她厌恶地甩开了姜啸霖的手,“谢谢大总统,今天总算让我见识到政客说谎话的功力,大开眼界了。”

姜啸霖一边朝周人挥手,一派彬彬有礼,一边不着声色地回道,“如果今天的征兵能获得圆满成功,你们天锦坊的机器也才能继续转下去,你们轩辕一族的生计才会有着落。该怎么说话,不用我教你了吧?”

轻悠暗暗咬牙,回头还是得对着照相机一个劲儿地傻笑。

……

那时,站在姜啸霖的幕僚圈里的林少穆,看着轻悠身着一袭西洋白纱绣花及膝旗袍,心中的恨意不甘只有涨无落。

他始终不能理解,凭什么轻悠可以前后获得那么多人的喜爱,而自家小妹雪忆在轻悠来之前明明一切都顺风顺水,难道这世上真有天生的夙世仇怨、相生相克一说么?

就像他和轩辕锦业,只要碰到一起,就会点燃成火药筒子。

他很不甘。

他的人一直监视着轩辕家的人,发回的报告,不是轩辕家又接了什么大单子,在瑞士银行的帐号里又存了多少钱,要么就是轩辕一家和乐融融又一起在哪里下了馆子,买了漂亮衣服,稀奇的西洋玩艺,林林总总的都是让人眼红羡慕的父慈子孝全家康乐。

相较于自己林家,简直就是一个在天堂,一个下了地狱。

现在,沪城整个都被东晁帝军给封锁了,他的人上次传来消息,家中情况还好,可现在却一无所获。

说他不担心父亲和妹妹是不可能的,说他愿意牺牲家人,那也完全是迫于时势,不甘不愿的。其实若可能,谁会舍得牺牲自己的亲人呢?!

他只是早知道姜啸霖不可能拿他们林家做什么,毕竟父亲和妹妹还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正在这时,他身边人附耳低语,听到有新消息到,他立即跟陆维新说了一声,退了出去。

角落里。

一个牛皮纸带子递上来,林少穆接过后就急问了一句。

“有消息了?静子现在哪里?”

送消息的人愣了一下,紧张地摇了摇头。

林少穆的手一顿,问,“怎么还没消息,已经找了这么久?你们不是说没有查到她出境的消息么?”

“林处,我们真没查到。但您让我们开始追查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恐怕夫人早在那半个月里,就已经出境,所以我们才一直……”

林少穆气得掀开线人,喝了声滚,那人立马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他的秘书提醒了一句,也让林少穆完全没了看文件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沪城大战开打后,他心里就越来越不安,想到那女人嫁到亚国后就从来没在外面谋过生,现在孤身一人,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情况。

该死!

他愤愤地暗咒一声,一把扯出袋子里的东西,旁边秘书瞄上一眼,就抽了口冷气。

“这是……”

当他的眼光落在上面时,刹时手一抖,那成叠的照片差点儿全散在地上。

他立即别下了秘书,才将袋子打开,一张接着一张看完,几乎目眦尽裂,口中腥咸一片,骨节咔咔作响,浑身的肌肉骨胳都仿佛在抽动。

若是此时有人瞧见林少穆的模样,必会以为见了鬼,那满脸的青筋跳动,眼底充血,简直就像恶鬼现世。

这袋子里最多的照片,都是林雪忆同时跟五六个男人乱搞,那些男人身上还残留着军装的痕迹,每一张,都不堪入目,令人恶心。

此外,就是林家在沪城的大宅里,父亲被人扒光了衣服,倒掉在大门前的那棵香樟树下,被人拿着黑皮鞭抽得浑身血淋淋的。

而自己的大伯林伯源则被脱光了衣服,绑成了猪锣的模样,脆在地下,给一个个身着军装的东晁士兵钻裤档,一脸的媚笑讨好,像狗一样衔着那些人扔出来的食物。

同时,更有林伯源的妻女被送进军营当军妓,同时被数个男人亵玩的照片。

每一张,都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而在林仲森的那张图片上,有一张特意被放大成书本大小,在其肚皮上清楚地刻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血债血偿!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谁做的。

只是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和林伯源当年祸害轩辕清华,害得织田亚夫夫一家失散,童年孤苦所致。

这时候,他只认为,织田亚夫丧心病狂,故意折磨他林家人,借机报复之前林家的所作所为,更以之打击他做为姜啸霖心腹的决心。

他抖着手,拨开了打火机,将照片一张张烧得干干净净,只余灰烬。

然而,秘书跑上前,将一张线人突然又返回送来的信笺递了上来。

这是织田亚夫的亲笔信函。

写着,若是林少穆敢动对轩辕家的任何一个人不利,那么林仲森和林伯源就不仅仅受受侮辱挨个几鞭子那么简单了,必然小命不保。

同时,更附上了一张供货单,顿时让林少穆血色尽失。

这一刻,他才终于知道,原来林家的产业能继续运转下去,都靠林雪忆接了东晁人的订单,才勉强维持。现在他林家竟然成了东洋鬼子的帮凶,真正的卖国贼。

这无疑是对他一颗赤胆忠心最大的嘲讽和威胁。

心里已经狠狠下誓:织田亚夫,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迟早要报!你所保护的轩辕家,也别想得善忠。还有你的老婆轩辕轻悠,我会让她有命来应天,就没命回沪城!

……

与此同时,轻悠看着一列列身着自己天锦坊所制的军服,行着军礼,齐步走过的士兵,心底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激动和感慨。

卫将军偷空回头朝她笑笑,问,“轻悠,你看我们的战士怎么样?”

她淡淡一笑,说,“当年我在东晁留学时,也有幸见到他们的阅兵大典。我觉得,我们的战士,必不会输给东晁人。”

闻言,卫将军双眼大亮,高兴地点了点头,回头时,那个军礼行得更为有力刚硬,让人一见便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这副刚毅不屈的身躯中涌出。

这一瞬,轻悠觉得,这个看似腐朽老迈的国家,一定会慢慢重站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全世界的人都刮目相看。因为不仅有像卫将军这样的军人,更有下方那些执着于祖国统一的热血男儿、女儿们!

阅兵式一完,卫将军的招兵动员讲演就开始了,话一讲完,场下就有人吆喝着轻悠的名字,热情地呐喊声让轻悠根本无法拒绝,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热烈的场面,台下密密麻麻的至少也有上万人,其中又以亚国最年轻最有力的一群年青人为主,学生更不在少数。

听着那些人的呼喊和赞美声,她不禁想起当年在应天时的那些同学里,似乎也有不少人参了军,现在,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这些人的榜样。

不得不叹,命运无常,下一步,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

她接过麦克风,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甚至更多地透露出几分温柔怜悯。

“其实,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女英雄。”

“其实,我之前并不想站在这里,动员大家去上杀场,牺牲自己年轻而美好的生命。”

没想到这一开口,她会这么说,场下欢呼的人群突然就静默下去。

姜母都不由着急,想上前提醒轻悠两句如何动员,就被姜父拉住,再看卫将军,也没有动,众人都以一种奇特而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轻悠,并没有着急她现在说出与动员征兵完全相反的话来。

“其实,我很想说,我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我们都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和我们在一起。”

“可是战火无情。”

“安邦立国,匹夫有责,匹女亦有责。”

“我们生在这个乱世,不得不抛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去换取那些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

“所以我不得不站在这里,号召我们的同胞,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不用再生活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担心家人亲人爱人的安危,上战场,杀敌寇。”

“只有我们自己够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看不起。”

“自强,而国强!”

最后一句,轻悠扬声一吼,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臂,挥舞着拳头,同声高呼“自强,国强!”。

这四个大字,从这天开始,成为了国民革命军最具代表性的统一口号,每每在冲峰陷阵,最后拼杀,与敌人同归于尽时,高高飘扬在这片渐渐苏醒的大国上空。

……

“轩辕小姐,能不能请你给我们签个名。”

演讲完后,不少青年学子都涌到了轻悠这方,要求签名留影。

那句她刚刚临时起意,吼出的口号,成了每个上前要签名的人的标准内容,让她一时有些尴尬又有些哭笑不得。

面对这一张张信任期待的年青面孔,她内心翻涌,无法拒绝。

这时,卫将军把她拉了回去,一群空军将官正在商量给飞行队取个提振士气的队名,要轻悠也出出主意,因为她是清华先生的入室弟子,文采必是不凡。

“我听说,东晁的那个飞行队有叫猪鲨队,还有叫天狼队的。”

“天狼,这不是跟卫老的撞车了嘛!”

“就是,咱们怎么也得改个更有气势的吧?”

“轩辕小姐,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大家都参谋参谋啊。”

轻悠真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年轻轻的小丫头,在一个个年轻都是自己两倍的叔伯面前班门弄斧,就怕说错了话惹人笑话。

卫将军瞧出她面浅,大声鼓励,让她不要怕。

她想了想,便道,“鹰,在天上速度最快,可谓天空王者,但天鹰已经被东晁人用过了。而他们的猎鲨,应该是缘于他们生于岛国,选择了在海中称霸的王者。”

众人点头,觉得轻悠对敌人可谓知己知彼,不愧是卫将军看中的人才。

“我们亚国幅源辽阔,半个亚洲大陆都是我们的国土,足可谓陆地之王了。虎,乃地上之王。若要在天上称霸,便叫,飞虎队。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地征求众人意见,众位将官叔叔伯伯们同时沉思。

不想,卫将军大叫一声“好”,赞轻悠这天上王者、地上霸主的名字取得很好很应景。随即,其他人也纷纷示好。

更有人说,“虎乃万兽之王,什么老鹰鲨鱼算什么,上了咱们的地界,就得对咱们俯首称臣。”

这一帮老将军们很多都曾是前皇朝的遗臣,一身猛将气势并没有随时代的变化而稍减半分,这一声叫好后,个个都对轻悠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卫将军收到了一个好徒弟。

卫将军趁热打铁又想叫轻悠拜师,轻悠只觉得骑虎难下,尴尬不矣。

这时,姜啸霖突然插了嘴,将她解救出来,接受记者的又一轮轰炸式采访。

然而,又在记者问到之前姜啸霖反对轻悠和恺之在一起,现在是否已经改变态度。

姜啸霖毫不尴尬地慨然一笑,回答得跟之前面对卫将军时一模一样。

更有人突然蹦一句,“那么,请问大总统,如果姜恺之少将这次能从华中得胜归来,是不是就是他和轩辕小姐的大婚之日呢?”

姜啸霖但笑不语,留足了神秘感,扶着轻悠很快结束了话题,离开了征兵现场。

终于四下无人时,轻悠愤恨地推开姜啸霖半扶的手。

喝骂,“这里已经没人了,不需要再扮演好哥哥,英明大总统。”

姜啸霖的笑容也变了变,“如果你不想明天的新闻,真的写上你已经跟恺之确定的婚期的话,就乖乖听我安排。”

轻悠惊愕,更为震怒,“姜啸霖,你真是我见过最卑鄙无耻的政客。”

她突然觉得当初亚夫告诉他的事实,远不及眼前的一分。

姜啸霖神色不变,“你现在就为你丈夫织田亚夫的名誉着急了么?呵,可惜你们根本不敢公开你们的关系,你再着急,也没用,他再着急,也只能憋在心里。轩辕轻悠,这就是你选择的,可怜的爱情,可悲的婚姻!”

一抹遽痛,猛然袭向心口,轻悠张口失语,愤怒难抑,扬手狠狠朝男人打去。

------题外话------

嗯,咱yy了点儿哈!妹子们顶得住不?

哎,秋之前说过,这是个架空,大家就当古言一样看好啦!其实古言比咱还夸张哟!

艾玛,好像一不小心,把咱们英明的大总统与成了“男小三”?!呜呜,俺去角落里检讨一下,哦,检讨完毕,下章咱接着“婚外危情”。嘿嘿!

结婚了嘛,总会有小三出现的嘛,大家能理解滴哟!

61-62

帝国奢爱 61.收复华中6-小小宝登场啦!

手没有碰到男人冷酷阴沉的俊脸,就被抓住。

他故意用力,疼得轻悠倒抽冷气,却依然不示弱,抬脚就踢。

“姜啸霖,你这个混蛋!”

“轩辕轻悠,这都是你把水给搅浑的,怪不得别人!”

拳来脚往,难分输赢,但女人的力气仍是弱了男人好几倍,你来我往间不可避免地摩擦帖近,最后还是被男人禁锢,那姿势让她羞愧得想尖叫,怒气勃发。

“姜啸霖,放开我。”

她紧张地朝外望去,可惜男人的警卫员一个个都背手而立,目不斜视,将人都隔绝在外,没有半个回头望一眼,帮忙解救她这个国民女英雄。

她一条腿被他双腿夹住了,身子被他一条铁臂紧紧揽压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而他揽住腰肢的大掌故意用力一压,让两人帖得更近。

他另一只手掐住她扭开的脸,几乎面帖面地近距离逼视,目光深晦而极具侵略性,唇边咬着一抹从不示人的邪气笑意,淡声道:

“织田亚夫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未可知。别以为只有织田亚夫最会打仗,我二弟少言已经有四年没好好动过筋骨了,这一次,沪城之围,织田亚夫他死定了!”

“你想得美。我的亚夫是最强的,他绝对不会败给你。”

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她气势仍是不妥协。

他被她眼里的自信刺激,心下更狠,“不会输?呵,轩辕轻悠,你难道一点儿不知道你的男人在沪城布署了多少兵力么?那么我告诉你,我二弟的第八集团军是国民政府装备最好最精良的部队,总数已激增到十万众。

而你的丈夫,他的警卫队,租界自卫队,再加上一点儿防城兵,还有已经被英国舰队阻拦而无用武之地的舰队,以及几架小飞机,满打满算,顶多三万余人,连少言的一半都没有。”

她心中重重一沉,口气不屑,“哼,你以为你们人多,就一定会赢么?当年楚霸王还以五万大军胜四十万大军,我的亚夫那么聪明,就凭你们不过多出两个人,要能取胜,你现在就不会这么气急败坏的对着我一个妇孺之辈,大动肝火了。”

说到此,女人不屑地冷笑,冷冷掷来的眼眸让姜啸霖如芒刺在背,从心底到面子上,都似被狠削了一层,尴尬更不甘,妒嫉得不行,钳住女人的手更用力。

轻悠被疼出一身冷汗来,仍然不甘示弱地狠瞪着姜啸霖。

姜啸霖即道,“可惜,西楚霸王最终还是败在了阴险小人刘邦的手下,最终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自剔而亡。难不成,你也想学虞姬,陪着他去死么?!”

不管面子上气势再强,说不惊愕,不害怕,那是骇人的。

她的确不知道东晁在沪城的兵力情况,更没想到,这两方差距是那么悬殊,让她本业隐隐不安的心,终于再也放不下,面前的男人越是志在必得,她就越想回到亚夫的身边。

仿佛立即洞悉了女人的想法,姜啸霖讪笑道,“怎么,担心了,害怕了?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回到你丈夫身边去?”

他轻轻抚这她唇瓣的大手被她狠力拨开,她朝他吼,“姜啸霖,你最好把我关进大牢,否则,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马上离开应天府。”

他的手臂蓦地收得更紧,疼得她一下白了小脸,他却丝毫不放,眼底已经没有了怜悯之色,口气更恶,“轻悠,你逃不掉的。如果你回到织田亚夫身边,只会更危险。”

“你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男人的目光深得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他瞄了眼花窗外,那片仍然闪烁不停的镁光灯影,说,“忘了么?你今天拍了多少照片,接受了多少记者的采访,还有我宣传部专门量身为你订做的那套招兵广告。

应天的报业可算是整个亚国最发达的,明天开始,至少在半个月内,你的英雄事迹,以你为形象的征兵广告,将以百万份计,传遍整个华南和华中。”

“这其中,还包括沪城报业。”

“呵呵呵,你大概想不到吧,卫将军打算让宋美晴执行这个‘英雄计划’,在后天就向整个沪城空投你的新闻报道,至少十万份!”

轻悠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落进了这么大个圈套里,被眼前这个人人大赞为最亚国第一救星的英明大总统,算计得干干净净。

姜啸霖有些不舍,抚抚冰凉的小脸又被那小手拍开,不过他已经喜欢上这种有趣的相处方式,跟怀中的小女人针峰相对,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那种亢奋的滋味儿,让他血管里沉睡许久的激情都被激发。

或许,这也可以说是男人的征服欲!

小女人越是不服,他就会觉得更有成就感,破城攻伐的冲动和热血,从未像现在这般,在他身体里滚滚流淌。

这是身为大家闺秀、谨言慎行的妻子,所无法给予的快感和刺激。

他已经爱上这种感觉,开始无法自拨了。

“姜啸霖,我真后悔救了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他突然压下脸,她紧张得瞳孔收缩,强自别开了脸,他的面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故意帖在她耳畔,吐出灼热却冷酷至极的话,威胁:

“可惜,你太善良,还是救了我。善良的人都很贪心,总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呵呵,或者说你也太幼稚,根本不懂这个残酷的世界,好人命不长。真正能活下来的人,必须够狠。就像你深爱的那个男人一样,如果他不够狠,他怎么可能飘洋过海,夺走你的心?!”

“我不知道,原来人前叫着民主和谐的大总统,竟然也是残忍自私的崇拜者,你这幅恶心的嘴脸真拍下来,让拥护你的那些人好好看看。你恶心得让我想吐!”

轻悠狠力推攘,就被姜啸霖更用力地压在身后冰冷的大理石柱上。

“轩辕轻悠,你以为你又有多高尚了不起。恺之跟你在一起前后加起来七八年,你竟然就为了那样一个魔鬼,弃他于不顾!”

“那做为恺之最崇拜的大哥,你他妈现在又在做什么。王八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我就喊了!”

他低头轻笑出声,仿佛毫不以为意,“叫啊,如果你想让明天的头版头条再爆出个通奸的新闻,给恺之戴绿帽子,我妈可会第一个打你耳光。至于你的丈夫,在你背叛他投向敌人的阵营时,又送他一顶绿帽子戴,想必除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和士兵想要扒你皮食你骨,他大概会第一个举起武士刀,送你上西天,大义灭亲。哈哈哈!”

轻悠已经不敢置信,眼前的男人真是那个初识时沉稳厚重、人人敬仰的大总统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一动不动,身体也失去了反抗力。

……

姜啸霖到底是不舍心疼的,他并不想把女人逼到极点,他的目的是让她心甘情愿,没有太多怨言地投入自己的阵营。

遂微微松开了怀抱,说,“其实,你的新闻,带来更多的还是好处。看到这些新闻,可以威吓屠云,让他早日交出华中西南,实现亚国统一;我们阵前阵后的战士们也会更有打胜仗的信心,更有希望活着回来跟家人团聚;而恺之,也会很高兴,他知道有你在为他加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浑身一震,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大吼,“姜啸霖,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一切。让一个女人给你铺路,你他妈恶心不恶心,混蛋王八,滚开,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绝对不会救你,绝对不会!”

他抓住她疯狂抢打的拳头,低声喝道,“轩辕轻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要留下来保护你的家人,弃自己丈夫于不顾;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的弟弟们,卑鄙无耻一些,就为了能让他们都平安回来!”

她的拳头被他狠狠抵在了自己的心口,目光赤亮:

“凭什么?就凭这里也是人心肉长,我也想要我的亲人能平安归来,难道我错了吗?”

轻悠瞬间愕然,竟挤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眼眶酸得发涩。

“我也很贪心,我也有资格贪心。我不仅要我的家人平安康泰,我也要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所有亚国人,所有跟我们留着一样的炎黄子孙血液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会被人欺负看不起,能跟那些帝国主义列强的公民一样,能昂首挺胸地走出国门,再也不觉得低人一等!难道这也错了吗?”

姜啸霖终于放开了她,还伸手想帮她捋顺微乱的发鬓,她就像刺猬似地一下弹开,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憎恶排斥,更有些复杂激涌。

他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自嘲的笑笑,“轻悠,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么?”

轻悠略略整理好发鬓衣褶,扭身就走。

可是男人的声音就像追魂魔音,难于摆脱地将她栓在原地。

“你越是不屑,男人们就越不甘心,会像苍蝇似地扑上来。而对于自视极高的男人来说,织田亚夫,恺之,还有我,总是舍不下,忘不掉,放不了。呵,这是不是犯贱?可那又如何,谁叫你偏就这么该死的诱人,小妖精!”

她背对着他,恨声道,“姜啸霖,只有你这种无耻下贱的臭男人,才会把自己的无耻欲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他走到她身后,俯首低语,温柔得像情人耳语,“可惜,你回不去了!”

却更像一把刀,狠狠割过她颤抖恐惧的心,毫不留情地逼迫她的承受底线。

“你应该最清楚,东晁人卑鄙无耻,却也是一个极为团结的民族。尤其是他们的军人!织田亚夫军纪严明苛刻,麾下名将倍出,且士兵也个个勇猛。他们的向心力是他们无耻地侵略别国的精神动力,同时也是你的致命伤。”

“报纸一旦投下,你就会变成他们最仇视的人。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飞行队,更杀了他们引以为自傲的飞行员。你想想,要是你回到沪城,回到织田亚夫身边,会是什么结果?”

“呵,你这回去可不是为织田亚夫好,而是为了害他,帮我们亚国人民除掉这片土地上最大一匹豺狼吧!那好,等到‘帼国计划’一实施完,我就送你回去。帮祖国人民完成这最后一个艰巨的使……”

“姜啸霖,你够了你!”轻悠嘶声喊出,反身扬手要打,还是被男人轻巧地躲开了。

她心底一片翻涌,每呼吸一下都变得疼痛难忍。

她也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差错,就让自己陷入万劫不覆之中。

她最害怕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

可是那声音仍然阴魂不散地飘过来,像魔鬼似地折磨着她,蛊惑着她。

“轻悠,其实这问题很简单,只要你写下休书,与织田亚夫划清界限。回头我就公布你和恺之正式订婚,如此你即可实质名归,又不用担心安危问题。你和你的家人都保住了,天锦坊未来一定会成为我亚国第一大纺织名牌。这不就是你当初选择留下的根本原因么?”

“在你心里,其实你的家人比织田亚夫更重要,走到今天这步也是必然结果。又何必非要一条路走到底,死钻牛角尖儿。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站对了立场,就是万事顺利,无忧无虑,何乐而不为?”

是呀!

这样的结果,众所乐见,多么简单,身心都轻松了,再也不用在敌我之间纠结矛盾,再也不用担心因为立场而被侮辱,为之受尽委屈也说不出口。

“识实物者为俊杰。我想,要是清华先生在此,必然会支持你做出这个明智的选择。”

轻悠低下头,突然呵呵呵地笑起来。

姜啸霖谆谆善诱的表情突然僵住,那此伪善的话也有些说不下去。

轻悠蓦地抬头,眼底全是冰冷至极的嘲讽,一字一句吐出:

“姜啸霖,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可以背叛,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被她噎住。

来不及出声,她已冷冷别下他,大步跑掉。

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向真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最初的震惊,在轻悠错身时,化为难以言喻的妒嫉和苦涩。

而那个被抛下的男人,在愣了一愣,便恢复如初,整了整衣领大步走了出来。

看到她时,俊朗沉稳的面容上又携上一抹她最常见的温和笑意。

问她,“真琴,你来这里多久了?”

她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啸霖,妈让我过来叫你,如果没有活动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他点点头,伸手抚了下她微斜的鬓花,自然得就像极正常的夫妻间该有的亲昵举止,说,“嗯,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

她看着丈夫,习惯性地揽住她的腰,还体贴地调慢了步伐配合她,依然是那么温柔迷人,被国民女性们赞为最佳好丈夫的男人。

为什么,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永远不会燃烧,就像看着刚刚那个跑掉的女人,那么热烈多情?

……

是夜。

轻悠终于回到家中,家人们温暖的问候也无法抹去她心底的惶恐,她把自己独自关在院落里,足不出户。

姜府

姜母还在感叹,轻悠只住了两日,这一走好像家里又变得冷清许多了。

向真琴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跨出那一步,毕竟,一朝一夕想要改变自己的性格和习惯是不可能的。

姜啸霖和王秘书又进了书房。

王秘书拿出一叠刚排好版,天亮就要发布的新闻草稿,给姜啸霖审核签字。

姜啸霖没有立即看样稿,“底片都带来了么?”

王秘书抽出一个袋子,说都在里面了。

姜啸霖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抽屉,迅速审完了样稿,叉掉了几张照片,和一些过于耸动刺激的字眼儿,便签了字。

王秘书离开时,瞄了眼那个抽屉,也不多说什么。

门一关上,姜啸霖就把抽屉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对着台灯,一张张地比对,最终挑出了两张底片,小心包起,夹在了一本诗集里。余下的全部扔进了铁筒内,销毁干净。

这时,只有他一人知道,被夹在诗集里的底片上,只有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之前被划除掉的样稿里,便是这照片。

现在,谁也看不到了。

只为他一人拥有。

……

第二天,大街小巷都是轻悠为主题的新闻报道,头版加号外,简单形成了一股奇异的洪流,迅速泛滥向整个亚国。

而由她所引发的各种效应,也以令人惊讶地速度扫荡了整个亚国万万民众的心,从而让所有人很快忘掉了之前姜啸霖那段懦弱惧敌不争的负面新闻,在激励起全国国民共同抗击帝军的同时,也将姜啸霖个人的魅力推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点。

然而,在那么多份报纸上,却没有一张女英雄和大总统的合照。

“自强,国强!”

“我要自强,咱们的国家才会强大。”

小孩子捏着报纸跑过街面,屁股后跟着一串小鬼,竟然都嚷嚷着这句口号。

而在不少家庭,孩子和父母的争执也出现了新的模式。

“爸,妈,我是为了你们能继续安安乐乐地生活下去,才要上战场杀敌。”

“亲爱的,为了我们的孩子不用再偿尽我们的颠沛流离之苦,我要参军!”

“为了我们自己,咱们要去杀鬼子!”

“对,为了自己。”

“自强,则国强!”

在轻悠做为精神人物的感召下,卫将军的空降师部队,以令其他集团军羡慕到死的奇妙速度,很快就招满了员。

甚至在报名点,有不少女孩子拿着轻悠的报纸要求入伍。故而,这一次召到的兵源里,女战士的比例比起往日任何时候,都要高出许多。

这一点又让其他部队眼红了一番,见了卫将军都羡慕得不行,直说他现在不用担心男兵们在前方打仗冲锋没动力了,只要想到后方有漂亮可爱温柔大方的后勤官和女急救员们,那就是瞬间满血动力十足啊!

为此,卫将军还想叫轻悠到召兵点做做宣传,露了个面,鼓舞士气什么的,但电话打到轩辕家,都称轻悠病了。

从报纸新闻发出的第一天,他家的大门差点儿被追星族们给撞破,光是金钢木的门槛子都被踏坏了一根,才换上新的。

也只有轩辕家人自己知道,轻悠那得的其实是心病,可这味心药,怕是在很长段时间,也送不到她面前了。

除了将外界的那些纷扰都替她隔绝掉,大家也想不出再好的法子了。

姜家的侍卫排在新闻发出前晚,又增加了一个,名面上说的是为了防止普通百姓过于激动,有人趁火打劫对女英雄不利。私下里,轩辕家人谁不知道,这是为了加强警戒,俨然就是软禁轻悠,哪也别想去。

中午的时候,锦业从外面匆匆赶回家,面色极糟糕。

他本是急着找父亲商量,没想到才刚走进月洞门就给轻悠撞个正着。

“四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锦业下意识地一退,轻悠扑上去抢。

“唉,小七儿,别,别,会坏的啦!没什么东西,就是些八褂娱乐的东西。早上你姐才给了看过,你别抢啊!”

“要真没什么,你为什么藏着不让我看,你说,我让你出去打探的消息到底怎么样了啊?松手,松手,我要看!”

嘶啦一声,东西破成了两半。

“哎,你们俩又在搞什么啊!小四,你这么大了还打妹妹?”二娘刚好出来,一看到就要揪锦业的耳朵,锦业吓得跳脚就躲,母子大战开始。

轻悠展开手上半块报纸,撕裂这一半报纸上的图片,霍然正是自己的肖像画,正被一群东晁士兵狂踩烂踏,她拣起另一半锦业被二娘打掉的报纸,一拼上,完整版的画面上,还有大叠关于她的新闻报纸被成捆成捆地烧掉,堆得像小山那么高。

然而,上面的大小块新闻,附图片的内容,全是东晁士兵拿用她的照片蒙起的人头桩,或标靶,做射击和砍杀练习。

“四哥,这报纸哪来的?”

轻悠大叫,声音颤抖得厉害。

二娘立即停手,紧张地看着儿子突然沉下的脸色,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阻止什么了。

“这是,东晁战机一大早空投过来的报纸。”

就在昨天,姜啸霖说的那个“帼国计划”成功实施。

她整夜没有睡好,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想着那些可能最糟糕的后果,想到那个最爱的人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样?

他会怪她吗?

他会生气吗?

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怀疑她了?

他会不会就此,再也不理她?

没想到今天就收到结果,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这样的反击似乎并不奇怪。

可看到事实结果,却比她自己想像的,更受打击。

亚夫,亚夫,我该怎么办?

我真不是个好妻子。

“小七儿——”

紧捏的报纸飘落地,浑身颤抖的女子蓦然失力,昏了过去。

流尽泪水,也换不回往昔美好了么?

……

与此同时,沪城。

唰唰唰,刚刚被宪兵部长送到的报纸,被织田亚夫狠狠撕了个碎,一把砸在了宪兵部长的脸上。

“该死的,立即把这些东西,通通给我销毁掉。谁要再敢在军队内部,大街小巷,随意流传,杀无赫!谁要是让我看到在看这种鬼东西,杀无赫!”

“是,元帅。遵命!”

宪兵部长弯了两个九十度大礼,慌忙拣起一地残渣,躬着身子退离办公室。

然而,当他还没退出来完,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更疯狂的摔砸声,哗啦啦的玻璃碎响,伴着桌椅板凳被折断的声音,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以他的上校军衔,并不知道真正原因,却感觉到似乎从沪城被围那天起,他们英明果敢的元帅大人,那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坏,这距离元帅办公室半径百米之内,都被阴沉至极的低气压笼罩了。

总之,珍爱生命,远离元帅。

南云卫追上宪兵部长,低声说道,“东西销毁是必须的,毕竟这是敌人用来打击我方将士的烟幕弹。最好也警告一下大家,不要当着元帅的面谈论此事,负面的情绪传递太多就会化为武士的实质敌人。另外,如果你不想领了监管失职之罪,最好尽快把那报纸的主办人推出来,否则……你该知道元帅的脾气。”

宪兵部长连声应下,感谢南云卫的提点之情,匆匆跑去处理这一堆舆论危机的糟糕后果,那个办报人很快沦为军人的替罪羔羊,被枪毙。没有人知道,这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儿,对织田亚夫的未来酿成一场极大的风波。

南云卫等到办公室里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剧烈时,才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男人背对着他,跌坐在地,低垂着头,手上却拿着一份报纸。

那是由东晁幕后主控的报纸发布的新闻,在事发当天,就被急于求功的人利用制了出来,第二天就被飞行队那些想要报复的人空投回了沪城。

在他们一群上将们看来,这做法显得很幼稚,但也很容易见效。

至少,在内忧外困而一直未能看到光明的强大压力下,让底下的基层官兵们发泄一下压力,进行情绪疏导也是非常不错的办法。

不过,这也是冶标不冶本的,只要几日一过,前线失败的报告传来,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型,甚至更糟糕。

突然,男人将报纸撕掉,跳起身就朝后走,大吼着,“南云,给我安排一个潜伏侦察连!”

南云卫大骇,“元帅,不行,这个时候您绝对不能离开。”

织田亚夫伸手狠推挡在面前的人,“让开,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南云卫跪落在地,死死抱着激动不矣的男人,“殿下,请您息怒,冷静一下。夫人现在很安全,不过就是被人吐点口水,并不会有事。这些新闻,其实也说明一件事,姜啸霖现在用夫人做标杆儿,夫人对他有大大的利用价值,他不敢伤害夫人。对于咱们的军事行动,会有极大助益啊!”

“放屁!我不管什么助不助益,轻悠她现在一定很害怕很难过,我必须去见她,我要告诉她……”

“殿下,不可能。现在边境上被姜少言的十万大军重重包围,咱们根本出不去。你去,就是中了姜啸霖的圈套啊!他现在就等着你愤怒,送上门去。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最伤心的还是夫人。”

“该死的,南云,你放开我!”

“殿下,难道你觉得夫人不够爱你么?她明知道有今天,还是嫁给了您。她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一切。只有你平平安安地活着,你们才有重新团聚的一天哪!殿下,求您一定要忍下去!”

一直仿佛隐形人似的十一郎,也在这时跪落在地。

“少主,您放心,十郎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我以性命担保,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我和十郎以命相抵!”

男人浑身一抖,拳头狠狠砸在了石地上,嘶声狂咒: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姜啸霖,姜少言,姜恺之,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第一次,在这片土地胜果连连的男人,偿到了失败的滋味。

……

应天,轩辕府。

三娘掐下人中,轻悠慢慢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家人都围绕在身旁,但神思未归,一时有些懵懂。

“轻悠,好点了没?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也不顾惜着点儿自己的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

怀孕?!

轻悠的脑子一震,一时竟没能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喜讯。

喃喃地重复一句,惹笑了周人。

锦绣忙上前给轻悠点了柚子叶水,一边念着,“一洒去晦气,一洒招福气,一洒宝宝乖,再洒妈妈不受苦。”

二娘笑道,“小七,你现在可是当妈妈的人了,以后千万得放宽心哪。不然,这宝宝生下来就是个小苦瓜脸,要是给他爸爸瞧见,可就怪你这做妈妈的不够爱惜自己咯!”

锦业立即抱了个虎仔过来,塞进轻悠手里,“宝宝,你这胎跨了年可就是个名符其实的龙宝宝。所以,现在什么也别想了,一切交给我们男人来操心。你给哥好好在家安胎养身子,回头给哥添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乖侄儿。”

众人七嘴八舌,全都劝着哄着轻悠。

她终于慢慢聚集了思绪,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我怀孕了?”

抚着小肚子,那里平平的,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脑子有些昏。本来她都有些放弃了,这些日子总想着家里的事,担心两地局势发展,也没再掂着这事儿了。没想到……

幸运这么快就降临了!

她眉目舒展,抬头傻傻地问,“我真的怀孕了,有宝宝了?爹,娘,哥,姐,这是真的吗?我,我不是在做梦,你们不是哄我的吧?”

锦业拧了下她的脸,她“啊”地叫着疼,打了哥哥一巴掌,众人笑开了。

轩辕瑞德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疼不矣,“傻丫头,再过九个月你就要做妈妈了。以后,再不准这么吓人,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昏过去,你哥哥们差点儿把整条街的郎中都抓进家里来。”

“真的,我真的有宝宝了!”

轻悠大叫一声,激动得浑身发抖,扑进母亲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

急得众人又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三娘又安慰众人说这是喜极而泣,让轻悠发泄出来这段时间的不快和压抑情绪,对她有好没坏,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待到轻悠的情绪终于恢复正常,喝下了母亲熬的安神肠,还有医生早开好的安胎方子,锦业才轻声说道,“小七儿,你放心,家里的事有哥哥姐姐们顶着,你别总往自己身上揽。这大喜事儿,回头哥会想办法通知亚夫。”

“不,哥,别告诉他。”

锦业先是一异,随即也明白轻悠的担心,遂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都清楚,以织田亚夫那性子,连一点儿委屈也不忍让女人受到,要是听到孩子的消息,保不准会疯狂地孤身突破十万大军,就为了来看一眼她们母子两。

即时,必然会起一场掀然大波,没有人能承受那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

所以,只能隐而不掀。

就连轩辕家也没有大设宴席广邀宾朋,只在当晚办了个小小的家宴,轻悠收到了兄弟姐妹们赠送的礼物,也知道报纸风波渐渐在平息。

夜里,轻悠抱着小虎仔,手指轻轻抚过长长的黑须,唇角便忍不住漾开笑。

十郎将汤药送到床边,看到这一幕,心底又高兴,又酸涩,最终压下一切激动的情绪,轻声说,“夫人,恭喜你,你和少主终于心想事成。相信很快就能一家团圆!”

“十郎,谢谢你。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照顾好自己和宝宝。”

十郎红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服伺轻悠躺下了。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夫人,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和小少主平安回到少主身边。

这一夜,轻悠抱着小虎仔,睡得很香很沉。

她在梦里微笑,因为梦到了最爱的男人。

亚夫,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了你的宝宝,咱们的小小宝已经找到回家的路了。很快,我们都会回到你身边。

亚夫,等我!

……

这是轻悠和亚夫相识的第六年,我们的腹黑小小宝终于正式登场啦!

……

可惜轻悠不知,这一夜,一场突变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零晨十分,一封加急密函被送到姜府。

姜啸霖听到敲门声,霍然翻身而起,惊动身旁的向真琴,也睁开了眼。

女人看到丈夫一脸阴沉地抓起衣服,甚至来不及穿上,就出了房门,连以往小心翼翼为她带上门而怕惊到她,都忘了。

她知道,那敲门声里带着独特的密码,那是国际上惯用的一种叫摩斯密码的东西。

她一直想学,却总也学不会。

男人光是听敲门声就知道事件的轻重缓急,这反应,无疑是出了大事儿。

书房里

姜啸霖一把揉掉了密函,回身一拳砸在桌面上,激得杯中水花溅了一桌。

他低吼,“织田亚夫,你够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半个小时后。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连天边的启明星都不得见。

轩辕家的大宅前,突然驶来两辆黑色轿车,随后而行的是脚步齐整、身着青灰色军服、个个肃容冷酷的士兵。

正在门前值守的侍卫队长立即跑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轿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身国民政府军高级参谋官制服,军衔为上校,已经高出目下军官好几级,他整了整衣领,身旁的秘书助理已经抖出一张逮捕令,冷声喝道:

“大总统有令,轩辕锦业涉嫌走私军火,通敌卖国罪,现罪证确凿,立即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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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正:之前2人再相遇是第5年。结婚是在第二年,亦相遇的第6年。

现在大概5月左右,所以宝宝会在第7年的阳春三月出生哟!

到正文完结时,咱们腹黑小小宝大约是五六岁的年纪。

嗯,有多腹黑,有多狡猾,且看咱们的“天下篇”,已经进入紧张刺激滴高潮期咯。

帝国奢爱 62.爱的代价1-泼了大总统

同样,在三日前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沪城,东晁总司令部。

一纸加急密函被送到那间始终亮着灯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十分凌乱,因为从空袭那天开始,这位全军最高统帅就没有离开过,负责打扫卫生的都被男人的坏脾气轰走了。

通讯员正要敲门时,房门立即打开了。

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出门询问事由。

但这门还没关上,那个本来似乎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眼,腥红的眸底闪过一抹锐色,低喝出声,那声音得就像在沙漠里行了几天几夜的人一样,沙哑干涩。

十一郎心中暗叹,织田亚夫好不容易累得终于睡下,他就怕这人的弦绷得太紧,会被绷断掉,不料还是被其敏锐的洞察力给发现了。

密函被立即送到男人手中,男人甩开信纸,上面并无什么奇特的情报,写的却是一首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男人眼眸一缩,随即爆出一串大笑,笑声中又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笑得巅狂肆意,笑得让人惊心胆颤,恐惧由生。

“少主,这,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您这么高兴?”

十一郎不解,看到密函上的诗句,百思不得其解。

织田亚夫双手按上十一郎的肩头,目光如深钉般看着他,咬字道:

“成功了!我们的围魏救赵之计,终于成功了。”

原来,这便是荣泽英杰完成任务,发出的秘密信函。原诗是唐代的大诗仙李白所著的《朝发白帝城》,讲叙李大诗仙从游蜀归返,曾从三峡顺长江回江陵城。

这里便是指荣泽英杰为了实施织田亚夫派遣的重要任务,而不得不绕远道,确如当年李大诗仙入蜀道一般艰难,而终于到了屠云的主帅营江陵。江陵城位于长江之上,长江的入海口正是沪城长年赖以生存的重要水源。

诗的第二句“一日还”便暗示了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任随姜少言那似“猿声啼不住”的严密封锁,荣泽英杰也成功逃离,正在归返之路上了。

听完解释,十一郎即道,“这,少主,荣泽少校既然帮屠少帅抓住了姜恺之,那么,他应该留在屠少帅身边,做为我方策应之人,以便于屠少帅在攻破华南国民政府首府应天的时候,救出夫人么?他这么快就回来复命,好像……”

就连iq指数那么低的十一郎,都感觉到了荣泽英杰对轻悠的独特情感,疑惑此信透露的某点信息,织田亚夫又怎么会没看出来。

织田亚夫说,“他不会回来。轻舟,即指轻悠。他要去现在仿佛被重重群山围绕警戒起来的应天府,救轻悠。”

十一郎大喜,立即抱拳以告,“少主,让我去接应他。我们一定会将夫人安全救回。”

织田亚夫却摇头,“不行,你的形貌早就随我暴露,你若去了只会打草惊蛇。荣泽英杰却不然。一来,他是生面孔,若托借他人身份行动,便不易被人怀疑;二来,轻悠是屠云的师妹,更对屠云有大恩,屠云若知道此事,绝不会袖手旁观,应该会主动帮助荣泽英杰摸入应天府。”

十一郎有些扼腕,“那少主,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姜少言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儿,要不要我们……”

织田亚夫绽出一丝冷笑,“那是自然要通知到他们姜家,人人尽知,个个惶恐方好。接下来,便是我东晁帝军全面反攻的时候了。”

男人大手一挥,喝声下令,顿时,整个总司令部的灯都被点燃,电话声疾响,被紧急招来的将官们急步走在楼梯间,军靴踏得板板嗒嗒嗒作响,仿佛新的大战已然打响。

……

这天当晚,一只东晁舰队便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驶入了英军布防的渤海湾,一场大战后,迫使英法舰队不得不投降和谈,从而正式解除了沪城海上的危机。

这只舰队,正是早就占领了台岛,而一直修身养息培养出了东晁最强的海上舰队,由织田亚夫的发小柏原康率领的海陆集团军。

在和谈会议上,织田亚夫以绝对强势之姿,要求英法等国让出租界做为此次大战的损失赔偿。

当然,这些老牌帝国都不答应,并扬言若织田亚夫太过份,也不惜大家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谈判桌上,大使们唇舌乱战,口沫横飞,争得脸红耳赤,不可开交。

然而当织田亚夫将一纸电闻狠狠拍上桌子时,争吵声立即消失。

他声色俱厉不容辩驳地喝道,“看看你们的国家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就要被德国普鲁士铁蹄践踏一空,你们凭什么跟我们东晁帝国争脚下这块肥肉?凭你们连尾数都赶不上我们的帝军的舰队和陆军人数吗?凭你们要花上三倍的时间才能送到这里的码头还得靠着当地劳工帮你运送到军营的粮草辎重吗?”

他一把挥掉桌子上的那所有杯碟水盅,碎裂的断片飞溅四处,割伤英国大使那微微颤抖的肥肥的下巴,却不敢立即动手去拭擦伤口。

“本王说了,这纸赔款,你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要想你们在此敛俱的财富一分不少地送上你们归家的大货船,要想你们在此的家人都平安无事陪你们安渡晚年,立即签字!”

本来这些老牌帝国的大使总督们都还不相信男人的话,可是当他们收到祖国传来的紧急密电时,一个个全傻了眼,最终不得不在赔偿条约上签下了大名,立即带着财富和妻儿离开了。

然而,当他们离开后。

身着传统的黑色东晁和服的男人,站在英国大使馆华丽的哥特式建筑下,汉白玉的罗马柱衬得他俊容神光,耀眼逼人。他双手抱胸,看着那些慌慌忙忙离开的身影,宛如丧家之狗,唇角紧抿,远眺的目光中充满了讽刺。

宝宝,这些欺负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通知阿康,到了公海,弄干净点儿。”

“是。”

……

英法帝国向东晁称败,全部撤出沪城后,其他小国也为了自保,纷纷向织田亚夫主动投诚,签定了由东晁帝国独揽沪城一切治安、商贸规则的不平等合作条约。

至此,外扰已平。

而内忧呢?

当南云卫问起对“黑龙组”的处理方法时,织田亚夫拧眉沉思,却没有立即下令,只道,“黑龙组在亚国地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其势力比起国民政府不知深了多少年,就连当初那个亚国皇朝,都要俱其三分。而每一届派驻华南的两淮总督,上任之前就必须到黑龙组的总坛烧高香,洒金纸,这其中根由,不一而足。”

这话,听得南云卫简直目瞪口呆。

“那,那少主,难道咱们就任由向北皇这只臭老鼠暗地打洞,毁掉我们的城防和粮草吗?前不久,他们才又毁掉我们一个粮仓,幸好发现得及时,只有一营的人上吐下泻,没有传染。”

说到此,南云卫真是愤愤不平。

织田亚夫低笑,“他们也只能搞出这点儿阵仗罢了。你派人把向家大宅全部监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那几把交椅,一个都不准放出来。”

“是。”

就此,向家被正式软禁。

其实不是织田亚夫不想端了这颗定时炸弹,实在是黑龙组的根脉太深太广,他也怕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只要不把向家逼到死路,暂时规束其行径,待到外扰一除,他自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积存百年的地下组织!

……

第一日,打败英法联军。

第二日,迫其赔款走人。

第三日,黎明时分,姜少言的主力部队遭到了东晁帝军的空军突袭。

敌方投下上百颗炸弹,灭掉了他的冲锋坦克营百分之七十的力量,便立即撤退走人。

正所谓穷寇莫追,姜少言虽窝了一肚子火,却没有头脑发热,迅速抢救伤员,清点火力情况,同时派出侦察员刺探东晁军情,收到的消息令他十分纳闷。

东晁军早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战气低糜,若非有织田亚夫这个王牌大元帅坐阵,恐怕早就溃败不堪。

参谋官们觉得这突袭只是烟幕弹,果然,在突袭造成的威赫力最大且最好发动反攻的六个小时里,东晁帝军再没什么反应。

这时候,姜少言还不知道英法已经向东晁帝国投降,更不知道整个沪城已然落进织田亚夫一人手中。

就在六个小时后,天尽黑时,警报彻底解除。

姜少言计划兵力修整到午夜十二点时,就向沪城发动最后一次总攻全力拿下,斩杀织田亚夫于囚困之中,除掉大哥个背后最可怕的大敌。高级将领们领到军令后,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说要狠狠报仇之前的突袭之仇。

哪知道,这十二点计划的最佳进攻时间还没到,在大军刚刚吃下一顿丰盛的晚餐,多数士兵还在餐后困顿中抚着肚皮打饱嗝儿,又一轮空袭砸了下来。

这一次,不仅是空袭,还伴随着隆隆的装甲坦克车疯狂开来,漫天漫地的炮弹如雨点儿般砸下,从空中看过去,那就像给水田点秧苗似的,整齐划一地一排排扫荡过去,没有一寸土地是完好的,所有火力点内的**猫鸭狗等人畜活物,通通化为肉沫灰烬。

瞬间被打得灰头土脸的姜少言,在接到战损报告时,才真正领教到了“魔鬼元帅”的真实实力。

原来,早上那突来的袭击,巨大的轰鸣声盖去了东晁帝军重装甲坦克车行进战区的声音,而他们国民军的前方岗哨在那个时候被全歼。虽然当时消息报回总参部,但那时候众人都认为是空袭时遇害,没有想到其实是敌人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踪而早就派侦察兵将这些岗哨给扫除干净了。

姜少言弄清这前后的来龙去脉,组织参谋官们商讨应对之策时,应天府和沪城同时送来密函。

应天府的密函,是姜啸霖安抚二弟,全力对敌,并提醒二弟英法等老牌帝国已经向织田亚夫投降。

姜少言大骇,没想到这样紧急的军情竟是大哥派人送来,而自己埋伏在沪城的那些密探和间谍,竟然都杳无音讯了。

显然,在他自以为稳稳拿到情报,准备反攻时,织田亚夫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情报网反控制利用了,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隐瞒了东晁大军真正的实力不说,连柏原康的大队支援到岗灭掉了英军舰队的重要情报,都晚了这么久才知道。

战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刚刚胜利的大王,可能转眼沦为再无法翻身的阶下囚。

胜利的光环,只会眷顾真正的聪明人。

再打开沪城的密函时,落出一叠照片,全是姜恺之被绑在黑色考虑凳上,被鞭打,被烙烤,被灌奇怪的红水的受虐照片,有一张竟然是在在张疑似病床上,被穿着白大褂却绝对不可能是医生的人,往手臂上注射什么液体。

登时,姜少言身心大受震动,柏原康带来的五万全球最先进装备的机械化集团师,把他打得不得不下令撤退,最终撤出了沪城的围防区,全部退回吴河镇。

当夜,他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应天府。

……

应天府

轩辕家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看似平常的早晨,一场早有预期的灾难已经降临。

“走开!”

“不准挡路。”

“我们有警备司令部的最高逮捕令,谁敢乱来,就是藐视政府权威,通通都抓起来。”

抄手游廊上,早起打扫卫生的佣人推到一边,想要阻拦的护院和门房都被手执长枪的士兵押抵在墙上,斥声威胁。

身着军官服的男子大步昂藏,靴声如钉,如入无人般地进到内院。当一个被押解的门房指出轩辕锦业所在时,大门被狠狠踢开,吓得门内人一跳。

但一声呼喊还未发现,就被一脚踢开。

“轩辕锦业,你别想逃。这屋子上下内外,都被我派人封锁了,如果你不想边累你的父母弟妹,就乖乖给我束手就擒。”

轩辕锦业推门走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套金棕色的丝质睡衣,那缎面好得如光水滑,一身慵懒气质,看得众人都是又羡又嫉。

“林少穆,把你的逮捕令给哥们儿瞧瞧先。”

助理得到指示,上前将红头文件高高一抖,被锦业一把夺去。

锦业歪着唇角,连看也没看一眼,就撕成了碎片儿,一把掷在林少穆的面门上,纸片如雪花般散了一地,还巴在了林少穆漂亮的军服上。

林少穆眼梢微微抽搐着,一把提住锦业的衣领,口气穷凶恶疾,“轩辕锦业,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这次,你他妈死定了!来人,给我铐起来!”

锦业懒洋洋地伸出了手,“哎哎哎,别那么凶嘛,我靠,我他妈靠就是了!”

他那口气顿时听得众人眉角直抽,林少穆一口气没顺过,登时憋得脸颊通红。

这时,闻讯而出的二娘和锦绣锦纭等人见到银亮亮的铐,一个个都失了主魂儿,叫嚷着跑了上来,就要阻止,立即被左右士兵给远远挡住了。

这时候,锦业玩世不恭的脸上才透露出几丝不安,忙安慰母亲和妹妹自己没事儿,不过就是走个场面,很快回来。

林少穆却不放过这一个最好的打击时机,冷笑讽刺,“轩辕锦业,你就骗你母亲和妹妹吧?你信不信,你这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算我就地处决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二娘尖叫,“通,通敌卖国,这,小四,你哪里摊上这种事儿,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时候通敌?你,你们别走啊,不要带走我的宝贝命根儿啊……”

可惜,任随女人们如何哭叫,锦业还是被带走了。

以林家人对轩辕家人的憎恨,不用猜测,他这一进大牢必不得安生。

而为了让轻悠安胎,家里人都没敢告诉她锦业的事儿,当她问起时,都慌称锦业到邻镇上去谈笔新的大生意,归期未定。

轩辕瑞德和长子宝仁为了四子的事,连天不着脚地托人找关系帮忙。

但林少穆早有所防,不但在国民政府大楼前设了岗哨不让轩辕家的人踏进半步,关押锦业的警备司令部,也让他安叉了暗哨,任随轩辕父子往里面砸了不知多少钱,最终都石沉大海,半点反应也没有,更莫说一丝“人是否还安好”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半分。

对锦业来说,这几日可算是他平生以来,最糟糕,最狼狈,最无生还之日的黑暗时期。

一被抓入大牢,林少穆就把自己亲人被织田亚夫残忍虐待的事拌落出来,遭了锦业一顿笑话后,那些可怕的手段都落在了他身上。

甚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锦业痛到昏迷,也没有示弱半分,更遑说求饶。

林少穆极为不甘,若得不到轩辕锦业的服输求饶,低头示弱,就解不了他憋曲多日的心头气。

锦业还不知道,沪城已经全面沦陷的消息,但林少穆已经为此狠狠煎熬了三个日夜不得寝,他即救不出家人,也无法挽回国民军失败撤退的定局,只得将所有怒火和怨气都发泄在了锦业身上。

大概也托了这报复心的一点小福气,林少穆没有把锦业一下弄死,每次刑讯时总会给锦业一个喘口气的恢复期,而就这一点小小的生还机会,让锦业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这次可怕的牢狱之灾中,终于锤炼出更为狠辣的心性和手段,最终成为未来横跨亚国黑白两道,政军商三界,真正一掷牛耳的大人物。

……

不管大家怎么防,随着锦业入大牢的时间步步推移,脸上再也无法掩饰担忧之色。

最终,在小八说漏嘴的情况下,轻悠终于知道了事情始末。

“走私军火?”

宝仁垂头丧气,将好不容易跟父亲调查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轻悠。

“……说锦业从到应天府不久,就开始给屠云提供军火,并从中赚取巨额暴利。而军火的来源,对方指出这都是由织田亚夫提供并指使的。但有人又透露,这事就沪城的向家黑龙组也参了一脚。但是向家现在天高皇帝远哪,锦业就成了枪打出头鸟。那林少穆早就对咱们怀恨在心,不趁这时候整死锦业,他还等什么时候……”

轻悠说,“是向北皇。一定是他出卖我四哥的。爹,当初我们为四哥给向老爷子救情时送的那些黄金,向北皇不是没收吗?我想他们大概就是利用这笔钱,做起军火买卖的。”

不然以轩辕锦业的说法投资什么百货公司、银行股票,还有跟朋友合伙开夜总会那点儿收入,再强也不可能赚到那么大笔的财富供他挥金如土。而那辆只有靠身份才买得到的劳斯莱斯,定然也是由向北皇出面,才能停在他轩辕家的后院里的。

至于向北皇其人……

他们轩辕家刚到华南,举目无亲无关系,锦业巴结上黑龙组的向北皇,无非是想借东风起势。那时候,看起来似乎是锦业高攀了。但向北皇很清楚她和亚夫的关系,更清楚亚夫有多爱她。

向北皇利用向锦业示好的机会,即讨好了织田亚夫,又抓住了轩辕家的一条命脉。这在沪城之乱时,她听说向北皇带领城中黑帮反抗东晁自卫队时,终于明白了这来龙去脉,一切底细。

也不得不叹,向北皇其人,忍性坚强,确有真正担当大事的胸襟和气魄,胆实和智慧。

可这到底是针对她爱的人,和她重要的亲人,走到今天这步,她也不得不挥戈相向了。

男人们一听轻悠的分析,立即茅塞顿开,也更添几分无奈悔恨。

轩辕瑞德气得声音直抖,“我就说这臭小子哪里来的钱,竟然买得起那么好的车。还骗我说是什么帮兄弟忙,分期付款买来的。这个臭小子不但违抗家训,又给我攀上军阀头子,还导卖军火,简直就是……”

可不管他骂得有多恨铁不成钢,还是红了眼,到底是心头肉,就算孩子犯了天大的错,在父母心里都是不舍不忍的宝贝疙瘩。

宝仁说,“唉,要是咱们再不想法子把四弟救出来,我好不容易买通的一个看守小弟称,关锦业的房间里,抬进去的全是什么老虎凳,钢筋铁烙头什么的,那鞭子声似乎天天都没停歇过,四弟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话还落,二娘的声音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她直接就跪在了轻悠面前,差点儿叩落地,哭求轻悠一定要救锦业。

轻悠急忙上前挽扶,轩辕瑞德喝斥,三娘帮扶,屋里顿时又乱成一团,气氛愈发凝重低糜。

看着亲人们愁容满面的脸,轻悠没有再去自责或愧疚,她深深吸了口气,环顾所有人,一字一句说,“我一定会把四哥活着救回来。”

轩辕瑞德很担忧,“宝宝,你不要太勉强。姜家的人恐怕不好应付。”

宝仁也表示,他们折腾了那么久,本想去找卫将军帮忙,也不得其门而入。

轻悠的目光愈发坚定,“爹,娘,哥,二娘,你们别担心。我现在也做妈妈了,我懂。为了我和亚夫的宝宝,为了咱们大家,我不会被打倒的。我们大家能从芙蓉城一起走到今天,我们轩辕家的人也不会被打倒的。”

小八扑上前大叫一声,“七姐,你说的对。咱们要自强!”

众人微微一愣,因为小家伙的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眼中的忧怯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亦更为坚定不服输的神色。

“十郎,帮我联系一下宋家小姐。”

轻悠笑笑,“宋美晴虽然是千金脾气,之前也跟我不怎么对盘,不过自打那次空袭后态度已经大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很重情的姑娘,绝不会坐视我四哥被囚而不管。”

众人目色大亮,纷纷感叹,他们忙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有效的突破口,不想轻悠这一出手,就是如此漂亮的一击,顺利突破了林少穆的关系封锁网。

因为林少穆只封锁了最看重疼爱轻悠的姜母和卫将军,却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跟轻悠化干戈为玉帛的宋家小姐。

……

然而,在轻悠好不容易托宋美晴的帮忙,终于见到大牢里的哥哥时,那些镇定和自信,瞬间崩塌了。

她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那还是她向来风度翩翩,臭美又爱显,却极疼兄妹的四哥吗?

那简直就像从臭水沟里捞出的一块烂抹布,本来的颜色根本瞧不出了,让人怀疑,就算是救出大牢,他还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正常模样。

或许是血肉相联,或许是兄妹情深,刚刚被打昏的锦业突然有了意识,醒了过来。

一抬头,看到铁门栅栏后的那张着哀痛的小脸时,竟然呲牙裂嘴地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脸。

这是他在坚持了四天五夜,一百多个小时,电椅打击,千道鞭抽,针刺十指,头发被剔光打上烙铁印,胸膛上没一块完肤……等等人类可以想到却绝难以想像的痛苦煎熬后,眼底终于绽出极亮的希望之光。

这一切,看在轻悠的眼里,成了她此生最痛的一幕之一。

她亲爱的哥哥,嘴里都没有完好的牙齿了,眼睛只睁开了半只,可是他还怕她难过,裂着嘴,想哄她别伤心,可是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屋里飘出的浓烈的辣椒水味儿,不用多想,她已经猜到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事,害他现在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可是她以自己长年学习外语而练就的一套无师自通的“唇语”,读出了哥哥想说的话。

锦业说:小妹,别哭,哥哥很好,哥还挨得住。你回去告诉咱爹娘,哥会回家的,求爹的家法藤杖不要准备太粗,要不解气儿等哥好点儿再抽不迟。

轻悠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涩疼痛,哭喊出,“四哥,你一定要撑住,我和大家,还有你未来的小侄儿一起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撑住!”

锦业重重地点下头。

轻悠捂着嘴跑出了大牢,当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时,她用力抹去泪水,对十郎说,“我要去找姜啸霖。”

十郎立即应下,说已经安排好一切。

当他们的车刚离开,林少穆正从车上下来,看到那车有些眼熟,不禁立即派人查问,很快得到结果,气得他狠狠煽了那看监狱长一巴掌,威吓那人若再有下次,立马革职查办。

严令布署大牢警备之后,他立即坐车追上轻悠。

在轻悠借十郎暗中联系的忍者之力,成功进入了总统办公厅。踏进大楼时,周遭不少人看到她的到来,都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而负责接待的姑娘并不知这内情,热情地上前询问事由,甚至还请要轻悠的签名。

轻悠自然顺着这过墙梯爬下,顺口问得姜啸霖办公室的位置,便大步冲上了楼。

……

那时,大总统办公室里,陆维新,王秘书长,安全保密处处长等人都在愁眉不展。

大大的黑色办公桌上,也同样摆上了寄给姜少言的那些照片,张张骇人。

姜啸霖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糟糕过,似乎已经整夜未眠,眼底的红血丝几乎爬出眼眶,眼下一片青影,甚至颌下还有青胡渣,往日干净爽利的大总统形象都不复存在。

前线败战,弟弟被擒,强大的敌人又卷重来,做为亚国东海岸最繁华的城市和重要的军事要隘,被敌军完全占领,教他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就在这个气氛低弥至极的时候,轻悠挥开门卫,闯进了办公室,冲到大办公桌前,对着高背椅后的男人,气运丹田,怒声一吼,“姜啸霖,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就好,放了我四哥。就算是通敌卖国罪,也要明明白白审判,你们凭什么动用私刑,将人折磨成那样儿,凭什么?”

却不想,这一吼就成了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压抑许久的男人的怒火。

姜啸霖一拍桌子,大声吼回,“我凭什么?你四哥轩辕锦业跟屠云称兄拜把子,偷渡了多少军火给华中军阀,害得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死了多少同胞,你知道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的亲人,难道别人的亲人就不是人了?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助纣为虐的结果?”

他一把将照片甩到轻悠脸上,轻悠愣了一下,没动,一眼就看到了姜恺之被悬掉在木架上,浑身血淋淋的模样。

吓了一跳,她慌忙拣起所有照片,一一看完后,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声音微抖,“这,恺之哥哥被谁抓了,是屠云,还是……”

明明是来为自家哥哥讨命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一夜之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重要的朋友,亲人,都遭遇了最残酷的现实折磨,生死难料。

姜啸霖一把抽走她手上的照片,回头瞪了眼冲上前护着轻悠的十郎,目光中都是压迫死人的威严和警告。

轻悠不得不叫十郎出去等,已经跑来的警卫立即将十郎拖了出去。十郎急得团团转,大叫着让轻悠千万小心,有事就一定大声叫她,心里害怕的莫过于孩子的事了。

大门关上,斥责声起。

“轩辕小姐,你这样也太不讲规矩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不是大总统仁慈,你们全家现在都在大牢里待着了。”王秘书长言辞苛刻。

“轩辕小姐,”陆维新口气焦急,“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急躁。现在恺之被屠云抓住,要胁我们,政府军不敢轻举妄动,就怕……”

姜啸霖夺声低吼,“轩辕轻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要不是你靠着几分好运气,巴结上我母亲和卫将军,看在父母和小弟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有资格站在国民军的阅兵典礼上,做你的女英雄?!

要不是看在你一介妇孺的份儿上,就凭你跟织田亚夫那见不得光的龌龊关系,我早就以通敌卖国罪,第一个把你关进大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吼大叫!”

轻悠听罢,不怒反笑,“姜啸霖,那你又是什么人?你也不过是托了我们国民百姓的福,才能当上这个大总统的吗?你前不久才在报纸上,感谢老百姓的支持和肯定,回头就看不起我们了。”

姜啸霖唇角一抽,轻悠又抢话,“你问我凭什么站在这里?那也是你亲自给的权利。本夫人就是天生鸿运当头,有本事结交权贵,倍受青睐,那也是因为我付出了真心真情,不像你从头到尾都是假惺惺作派的虚伪政客,除了会算计人,利用人,你懂什么叫真情实意吗?”

“我为了家人朋友,甘心做你的靶子,送到我丈夫的属下面前去挨唾沫口水和枪子儿。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不敢面对你这种虚伪小人。”

“你是大总统,你可以万人之上,说抓人就抓人,说把人投进大牢就投进大牢,任意发泄刑讯,逼人迫人。我凭什么不能叫冤喊屈,我就凭我是个女人,一介妇孺又如何了。要不是有像姜阿姨那么能干德行的母亲,能生养出你这么了不起的国民大总统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难道就凭你那点儿威逼利诱我背叛我的丈夫不成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羡慕妒嫉恨吗?”

“姜啸霖,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恶心的男人!”

哗啦一声,桌上早已经冷掉的茶,被拨在了姜啸霖的脸上。

满室皆惊,却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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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斗争开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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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4

帝国奢爱 63.爱的代价2-休了织田亚夫

要说国民大总统姜啸霖,亦即未来亚国的第一任开国主席,这辈子最无可奈何、最难以释怀、最不愿提及,却又是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女人,便是眼前这个——

——明明理不直、气不壮,偏偏雄赳赳气昂昂地,敢于直面最愤怒危险的他。

轻悠这声斥吼,男人都被喝愣住,足有三秒没反过神来。

回神后,王秘书气得大骂轻悠自私自利,无知霸道,更强辞夺理。

轻悠横目冷扫,喝道,“如果今天是王秘书长的宝贝儿子犯了错,被人关在大牢里一百多个小时,接受车轮式刑讯,鞭打烙铁,你会心平气和地跟法院警察局长喝茶聊天,求帮助吗?”

王秘书气得嘴角直抖。

陆维新忙打圆场。

而警备司令部的部长得大喝一声,冲上前就要拿住轻悠,却没想到轻悠身形一侧,灵巧避过不谈,反手借力就将人摔在了长毛地毯上闪了老腰儿。

“你,你这个丧权辱国、无情无义的女人,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国格,有没有一点廉耻啊!”

这部长大人也是从前线上退下来的前朝大将,仗着自己宝刀未老的功夫就想给小辈一点颜色瞧瞧,哪里料到对方也不是善茬儿,轻敌害他输了个老脸无光就骂了起来。

轻悠冷笑,拍拍手道,“你都骂我丧权辱国、无情无义了,我怎么会有你说的那套虚伪造作的东西用来装点门面,像某些伪君一样就专门唬弄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忠臣良将。套我四哥一句话,丫的就一傻帽儿!”

轻悠直瞪姜啸霖。

“你,你你……”

“轻悠,你别说了。”

“可恶,我,我……来人啊,警卫,把这个女人拖出去办公厅。谁准你们把人放进来的!你们这是失职,警卫队长在哪儿?”

警卫队长就在大门口,对付一直不肯妥协进屋的十郎,听到叫声忙跑进来,表示因为大家都知道轻悠是国民飞行女英雄,才没有多加阻拦。

这一话落,所有人都僵了一僵。

姜啸霖的脸色更黑到了锅底色,这无疑是他自打耳光自作自受了,正如轻悠刚才所说,一切都是托了大总统的福,是姜啸霖给轻悠的权利,不然轻悠还真不敢这么闯进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压下了被嚣张的女人挑起的一团乱气。

沉声喝道,“轩辕锦业,跟叛军私通,走私军火,罪证确凿。在这种举国危难之时,这不仅仅是损害了国家利益,更让我们亚国同胞互相残杀,严重损害了人民的利益,罪不可恕。要我放了这个大汗奸,除非我不在这个总统之位,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轻悠不以为然道,“哦,我四哥走私军火就损害了你的国家你的人民的利益了,那么,我四哥帮你们买到了飞虎队新机种最好的发动引擎,你怎么不说他走私军火,私贩违禁物品了?

还有我四哥最近从美国引进的一批疗效最好的战伤炎症的抗菌素,这药品就连姜阿姨都没能进到货,也全靠我四哥,才让国民政府军的伤员存活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所有人,除了警备司令部部长脸色有些尴尬外,王秘书长和陆维新都显然不知道,露出了明显讶异的神色。

姜啸霖对此事毫无意外,显然早就知道了。

她接着说,“需要我解释说明一下这百分之三十是什么概念吗?

东晁帝军早在战前就大力引进了西方的抗菌素药品,他们更有专门的医药研究所,针对战场伤害的病症进行药品研发。所以人家十人受伤,存活率达到九个半。

而我们呢?十个伤兵,抢救不及时死掉三个,脚中两弹就可能得败血症死掉的就三个,截肢后就无法再上战场的至少三个,还有一个就是冶好了也会留下一辈子好不了的隐疾。我们的死亡率是百分之六十以上,而我四哥给你们加上了百分之三十。”

“是不是因为这十个人里,从来没有你们的亲人死过,遭过罪,留下战伤永远好不了,所以你们连就可以轻轻松松说出杀了他的话?!”

目光扫过部长大人时,部长的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军装整齐,他正静静地站着,否则一走起路来任何人都会发现部长大人的腿脚有些不对劲儿。

刚才轻悠只是小小对阵一番,就发现了部长腿部的不异处。

熟悉部长的人都知道他当年在战场上,曾被英法联军的红衣大袍的弹片击伤,便是由于医疗条件差,得了败血症而不得不断了一条腿,而不得不从一线战场上退了下来。

终生遗憾啊!

姜啸霖冷哼,目光冷酷,“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也立了点儿小功,就要姑息他犯下的大错吗?通敌叛国,就是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那都是无法原谅的大罪。背叛国家,背叛人民,就只有一死,才可谢罪!”

轻悠气极,“姜啸霖,你少给我来这些假仁假义。这里只是你的办公室,不是法院的审判台。我要跟你谈的是交易,是利益,不是什么正义和尊严,民族和良心。你骂我自私自利也好,祸国妖精也罢。总之,我现在只要我四哥能平平安安回家,其他的我一概不论。”

姜啸霖冷哧,“不可能!”

轻悠恨极,“就算你杀了我四哥,难道恺之哥哥就能回来了吗?”

姜啸霖冷笑,“那么,要不要咱们就赌一把,如果我把你和你四哥遭罪的照片,也发到你丈夫织田亚夫的眼前,看看他还敢不敢对恺之下手?看看他会不会发狂发疯,自投罗网?看看他会不会蠢得冲到敌阵来,救他心爱的妻子,和了不起的小舅子?”

“轩辕轻悠,你敢不敢跟我赌?”

轻悠突然失力地退后一步,声音微颤,“你,你敢……”

姜啸霖走出办公桌,一步步逼近轻悠,轻悠咬牙止住了步子,仰首狠瞪。

他说,“轩辕家的小七,国民飞行女英雄,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看看在你丈夫心里,是他的东晁帝国重要,还是你这个妻子重要?”

“姜啸霖,你真是够卑鄙无耻到极点!”

“轩辕轻悠,比起我,我不过就狠了那么一点点。”

他的拇指和食批捏到最小,眯起的眼子充满了嘲弄和冷屑之色。

轻悠气得扬手就打,还是被姜啸霖逮住手,更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拧,让她手腕脱了臼,立即疼得她唇角青白,冷汗直下,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至,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大口喘气。

“轩辕轻悠,你没资格骂我卑鄙无耻,要不是织田亚夫为了阻拦少言进军的步伐,要不是为了对付我们姜家,他就不会千里迢迢派自己的爪牙翻山越岭,越过少言的火线封锁,跑到江陵城去抓了我三弟。”

“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到这种时候就只想到你的亲人和哥哥,你有没有替恺之想过,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被抓住,被折磨成这个样儿。好歹,你们青梅竹马,好歹他还帮了你们轩辕家那么多忙,你的心就那么恨,一点儿都不替他担心!”

“你比我,更他妈恶心无耻!”

他突然一甩手,她的身子就不可抑地朝后倒了去,她吓得急忙稳往自己的身形,却又是一阵旋眩袭来,仿佛有只大手直掐着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身子摇晃着就要往下倒增。

她叫了一声“不要”,可他没有发现她不去伸手抓周围的扶持物,却紧抱着肚子求救。

正在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人,却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姜少言。

姜少言一看到轻悠,在路上了解到的情形,顿时让他怒火中烧,也再抑不住一路积累的担忧和愤怒,冲上前就大喝,“轩辕轻悠,你还有脸来我大哥这里兴师问罪么?你怎么不看看你丈夫干了什么好事儿?这一场反攻战,他杀了我们多少同胞和兄弟,现在连恺之都着了他的毒手,你凭什么要求我们放了你四哥?”

“你和你四哥,根本就是亚国的害群之马,汗奸走狗,真正的卖国贼。如果我们输了,你们轩辕家就是亚国最大的罪人!”

轻悠的耳朵沙沙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所有人都仇视地盯着她,喝斥她,诅咒她,言辞犀利,得理不饶人,她想吼回去,骂回去,张口却什么都喊不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夫人——”

恰时,大门未关,十郎一见,大叫着拨出了藏在身上的软剑,冲了进来。

刹时间,金戈交响,火花四溅,愤怒的吼声中,跌倒的女子被人及时扶住,却已神思尽断。

……

“够了,少言!”

姜啸霖一声斥吼,姜少言一个狠力将十郎震出,十郎摔倒在桌脚,却不管男人的威吓,爬着爬到了轻悠身边,惊慌万分地将轻悠从陆维新手中接了过来。

姜少言恶狠狠地啐了口血沫子,舔掉了手上被划出的血口,骂道,“臭东洋表子,要不是地方不对,老子非干死你不可!”

与此同时,晚一步赶到的林少穆见到这一幕,气急之下,便将轻悠借宋家之力,贿赂探监的事说了出来,又惹出一片愤怒之声。

姜啸霖摆摆手,让警卫离开,并叫了医生。

十郎不领情,抱起轻悠就要离开。

“慢着,这大总统办公室,可是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女人,想来就来,想走的走的地方么?”

林少穆当先一步,就挡住了十郎。

十郎看也不看他,看向姜啸霖那方。

姜啸霖眉头深蹙,目光黑得没有一点亮光,没有立即表态。

十郎急了,“如果夫人出了半点儿差错,你们这里每一个人,都会后悔一辈子!”

林少穆一听,就被捋了虎须,“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现在就以东晁人间谍的身份送你进警备司令部大牢,让你也偿深……”

“林少穆,够了!”

姜啸霖斥了一声,看着昏迷的轻悠说,“把人放下,我让医生来看看。”

这一令,登时又让所有人傻了眼儿。

“哥!”

姜少言像被蛰了狮子,一蹦而起,冲到兄长面前,大喝,“哥,现在三弟还在屠云手里。织田亚夫就是想借这一手,威胁我们。现在他老婆在我们手上,他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们凭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拿住轩辕轻悠做人质!”

林少穆立即附合,王秘书长犹豫了一下也表示同意,而部长大人没有出声反对,陆维新却表示不同意。

“啸霖,万万不可这么做。这样有违道义!先不说织田亚夫有多重视他的妻子,我觉得轩辕小姐的交易,对我们的利处更大啊?你要好好想想,不要意气用事。如果我们好好跟她再谈谈,兴许这事儿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鱼死网破之局,并不是我们真心想要的结果。少言,不要冲动!”

陆维新心下感慨,这个女子说的并没错,很多事,在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时,衡量的标准就会不自觉地变化、扭曲,甚至是颠倒。

这不是什么无情残酷,或者自私自利那么简单,这不过是人之本性使然,孰能逃得掉亲情的牵衅?!

若非如此,连一向稳重理性的两个姜家男人,都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失态之举,还有什么好辩论的。

林少穆却立即驳斥,“陆部长,此言叉矣。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如此轻易就原谅了轩辕锦业卖国求荣的大罪,那以后党内人员也借口替国家做事,而中饱私囊,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要因为他曾经为国家做过好事,就放过他的罪行呢?这对其他人,何其不公!”

“少穆,现在乱世当道,有些事岂可一慨而论。你不要因为个人恩怨,就……”

“我没有。如果我有的话,我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

十郎只想带轻悠离开就医,偷空就要闪开,却被姜啸霖给挡住了。

“医生来了。”

姜啸霖伸手就将女人接了过去,放到了大大的黑皮沙发里,示意医生上前诊断。

十郎咬咬唇,忙上前挡开了还要凑近的姜啸霖。

医生用听诊器听过后,表示病人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昏了过去,休息一下就会好。

并以眼神请示大总统,姜啸霖说,“想办法,让她尽快醒这来。”

医生点了点头,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管针药,就要给轻悠注身。

十郎立即抱住轻悠,喝问,“你要给夫人打什么?”

医生说,“一种激素,可以让她立即醒来,对她的健康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行,夫人不能打这种乱七八糟的针。”

十郎一叫,姜少言瞧着就不爽,上前一步,提起十郎的后领子往后摔去,十郎身子软得不可思议,竟然一个反身骑上了姜少言的脖子,揪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阵狂扯,算是报复他之前猥亵的叫骂,半点儿没手软。

姜少言给气得,整个青筋怒叫,他这也不是没被女人骑过,可是不管怎么骑也没让女人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折腾过,顿时动了真火,两人撕扯叫打得更厉害了。

姜啸霖见状,喝了几声也没喝住,回头就给医生点了下头。

医生拿出消毒棉笺,给轻悠消了毒,对准了手臂就要往里扎去。

十郎刚好转头看到,吓得大叫,“不能打,夫人有身孕了,不能胡乱用西药!”

针头已经扎进了手臂,姜啸霖伸手一巴掌将医生打开,迅速抽出了针头,用绵笺按住了小小的针孔出血口,目光森亮地盯着女人在昏迷中仍然紧紧抱着小腹的动作,眼底一片复杂光色,最终都深得深不见底。

十郎这一叫,本来要将她狠狠甩出去的姜少言也停下了动作。

其劝架的人也都回了头。

林少穆心中大喜,第一个叫出了声,“太好了。人质现在是一尸两命,这事要是让织田亚夫知道了,就算他不投降,也必然对他是个大大的打击,军心大乱。有了轩辕轻悠,咱们真是事半功备,不怕救不出姜少将。”

他第一个看向当前态度跟自己最一致的姜少言,渴望寻得一分支持。

不想姜少言瞪着轻悠护着的肚子,眉头蹙得死紧,没有立即表态。

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

只有陆维新第一个冲到姜啸霖面前,着急地劝说,“啸霖,这样就更万万不可了。孩子是无辜的,咱们不能这么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就算轩辕小姐有什么不是,可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要是现在咱们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人质,那真是……真是会天打雷劈,要出了什么事,这辈子都不得安心了啊!”

林少穆心里狠狠骂了句“假道学,烂好人”,又急道,“陆部长,你刚才才说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若不是他们抓住了姜少将威胁我们,今天大家会在这里坐困愁城吗?现在好好的解决之策送到面前,还要推还给敌人,这算是什么?难道陆部长你受了轩辕家什么好处,都不分青红皂白,处处为他们说话?”

“林少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

“够了,不要吵。”

姜啸霖拧眉站起身,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抹了把脸,下令,“按之前商量的几步,你们先去办。少穆,你出去冷静一下。少言和维新,你们留下。”

说完,王秘书长看了眼姜啸霖,心下摇头,走了。

部长也拉着林少穆要离开。

就在这时,轻悠突然醒了,她一下睁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瞳孔不断收缩,旁边的医生吓了一跳,忙给她按人中。

所有人就此打住脚步,看着女人在经历了一阵抽搐颤抖后,终于回过了气儿,可是整个人都湿了个透,脸色苍白,小脸汗泠泠的。

十郎忙掏出手帕,不想有一张更大的手帕先伸了过来,给轻悠拭冷汗。

众人都奇怪了一下,竟然是姜啸霖。

他的手指触到女子的面颊,发现一片冰冷,心头也是一紧。

她怀孕了?怀了敌人的孩子?

然而,当轻悠看清面前蹲立的人脸时,挥手打掉了男人的手和帕子,瞪大了眼睛,面目几近狰狞,冲着众人愤怒嘶吼出声:

“姜啸霖!如果我四哥遭遇不测,我发誓,我绝不会放过你,绝对会让你永无宁日。”

“林少穆,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我要你林家也断子绝孙,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你们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没人料到,轻悠在昏倒的那一刹,唯一想到的便是孩子,无形之中便似有感应一般,当众人围绕着她的宝宝争论起“利用和威赫”的问题时,她便醒了,只是身体仍然无法动弹。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感觉困难至极,没料到就听到林少穆那一番残忍至极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彻底把林少穆恨上了,而林少穆是姜啸霖的心腹红人,就被连坐了。

一睁开眼,她就像一头极度护崽的母狮子,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我,我告诉你姜啸霖,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群卑鄙无耻下流的臭男人,你们敢下手,我会让你们通通后悔一辈子。我发誓,姜啸霖,你听到没有——”

她激动地扑上前,抓住了姜啸霖的脖子,其他人立即上前,却又立即止住。

女人发鬓散乱,已然泪流满面,被逼到了尽头,几近疯狂。

“……你,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还称什么为国为民,虚伪,恶心,你们就知道欺负人,欺负人……你们凭什么……要是我四哥出了事,我的宝宝,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给我等着瞧!我发誓,我,我……”

姜少言冲上前,十郎吓到一蹦而起。

“你干什么?”

“放心,我这次不是干你。”

他一把将人扔给了处长大人叫人“接住”,回头就伸手点了轻悠身上的大穴,轻悠气息一弱,大眼翻白,又昏了过去。

他才道,“她的情况可能不太妙,情绪太激动,又有些严重脱水,最好赶紧送医院让大夫瞧瞧。现在又有孩子了,唉,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造孽!”

十郎这方停止了挣扎,看着姜少言的目光变了变。

“大总统,二少,你们……”

林少穆还想说什么时,立即被部长大人拖走了。

王秘书也重重地叹息一声,离开。

陆维新连忙唤人抬来单架,护着轻悠离开了。

林少穆看着这一切,心里更不甘,又生出一丝疑惑来。怎么好像,除了陆维新,姜啸霖对轩辕轻悠的态度,也有些诡异了?

……

从办公厅出来,林少穆就要回警备司令部大牢,又被部长拉住了。

“少穆,轩辕锦业的事先且搁一搁。”

林少穆不敢置信,怎么那轩辕轻悠一闹,这些人个个都中魔障了吗?

“为什么,部长?这明明就是最好的办法。”

部长重斥一声,“什么叫最好的办法?你在处里待了那么久,我们收集了多少织田亚夫有关的资料,你猜不出要是让那魔鬼知道咱们欺,不,让他老婆受委屈差点没了孩子,你以为他不会真的发疯,伙同屠云将七万最先进的机械化师团开来围打应天府?”

“这,这大概……”

“谨慎,三思而后行。我早就已经提醒过你很多遍了,你就是太年轻,太好胜,太冲动。要是做出你无法承担后果的决定,怎么办?你老婆的事儿,教训还不够吗?”

林少穆着实哽了一哽,却硬是咽下了心头怒,吼道,“部长,难道我们就任随这么好的砝码,从手上溜掉吗?”

林少穆依然不甘心。

“我又没说要放人。只是让你收敛点儿,别再让人逮着把柄,上门告御状。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姜家的男人心里都向着那个轩辕小七。再说,轩辕锦业对我们还有极大的用处,你要是给我弄死了,先办你的恐怕就不是我这个顶头上司,好自为知!”

部长离开,林少穆气得一把拍断了手边的绿藤,辗了一地碎叶。

这时,他的助理神色急切地跑了过来,低声道,“部长,夫人有消息了。”

林少穆心头一震,跟着助理上了车。

助理才又道,“沪城的人好不容易传回消息,说在东晁的租界区,有看到跟夫人很像的女人。”

林少穆心头又是一震。

问,“有几分把握?”

助理说,“夫人穿着东晁和服,看样子似乎过得还好,跟部长您提供的照片没有太大差异,只是看起来稍显丰腴了几分。”

林少穆骂出,“这个臭表子,果然是东晁狗子,狗改不了吃屎。”

他真没想到,一个手无缚机之力的弱女子,在没钱没能力的情况下还能越过越好,越过越丰腴了,除了靠做那种下贱事儿,还能干什么?!

川岛静子,你他妈就那么贱,为了离开我,宁愿当妓女也不愿意回来吗?

“部长,这个,还要不要人继续跟踪,把嫂子给接……”

“不必了。”

他恨恨喝斥,终于彻底从心底拨掉了这根心头刺。

既然川岛静子已经投靠了东晁人,就是已经背叛他,成为他的敌人了,他又何必故念什么夫妻之情还要接她回来,说不定她现在正过得风花雪月,无比舒畅呢!要是真有机会再见面,他不杀了她为同胞报仇都算仁至义尽了!

“准备一下,我要去沪城。”

“沪城现在已经全部是东晁人的天下了,部长您这过去那就是……”

“那又如何。我父亲和妹妹都在那里,就算明知山有虎,我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

可惜,不管林少穆使尽多少办法,翻越应沪两地短短三百公里的距离,到达沪城时,仍是晚了一步。

那个时候,整个沪城都陷入东晁士兵的疯狂肆虐中。

林雪忆抱着她唯一值钱的那个小铁箱子,仗着会说东晁话,换了一身东晁的和服,终于摸到了向家大宅外。

可她没想到,现在连最后希望的向家也被东晁士兵给牢牢监视起来。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为求一条生路,也只能藏在向宅附近等待机会。

终于,她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向北皇。

借着雇佣而来的几个妓女做掩饰,她终一溜进了向家大宅,找到向北皇求助。

“大少,看在,看在兰溪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们二叔和大伯吧!就算我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你们看在我还拿着老爷子亲许的婚配幸物的份上,求求你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只是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活下去,其他什么都不敢……”

向北皇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跪地求饶,痛哭流啼,眼神更黑更沉,道,“对不起,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向家也走投无路,被织田亚夫监视起来。要是我帮了你,恐怕我的家人也要遭此噩运。”

林雪忆闻言,如遭雷劈,看着男人冰冷无情的脸,身心一寸寸都凉了。

“大,大少,不会的,你别骗我,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在这里守了三天了,只有你能自由出去,其他人都不行。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看在兰溪的份上……兰溪他答应过我,要帮我的,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他,要是兰溪在,要是……我,其实我已经怀了兰溪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

林雪忆说着就要解开腰带,也是东晁和服的特性,从外面看确不容易看出她真怀有孕。

“够了!”

向北皇一脚踢开女人,铁盒子里的翡翠饰品全洒落在地,喝道,“就是因为我六弟,我还给你几分薄面。否则,以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儿,根本连见我的面都没资格,竟然还想把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搞来的孽种安在我六弟头上吗?林雪忆,你真他妈够表子!这些手饰都是姨娘当年留给他未来的儿媳妇的,我爹一直想收回也找不着机会,倒是谢谢你把东西送回来了。”

一个眼神儿,保镖立即将铁盒子并所有翡翠饰口拣走。秘书从黑皮夹里抖出一撂照片,纷纷扬扬洒落在林雪忆头上。

她拾起一张一看,顿时吓得失了声,被向北皇的人架起扔出了林家后门。

这时候,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生过照片上的事,只是整个人都差点儿要疯掉,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林家大宅,寻找最后一线希望。

可是当她还没跑到,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片冲天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声,曾经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豪宅上的那块漂亮的汉白玉石镶金龙首,被炸了个粉碎。

附近的邻人都跑了出来,对着林家大宅指指点点,言辞之间都是可怜可叹。

林雪忆佯装路人询问,但问了几个都见她穿着东晁人的衣服而不搭理她,最后问到个心善的老婆婆,才告诉她说,那些一直待在林家折磨林家人的东晁士兵,突然接到了新的命令。一个穿黑色军装的东晁将军带人进了大宅,估计是清理门户,这进去也不过半小时,就听到了爆炸声,想是林家一家人,总算能安息了。

这时候,林雪忆才知道她躲起来的这些天,家人们都遭了什么样的罪,顿时吓得软倒在地,彻底没了想念。

“姑娘,那里,可有你的家人?刚才我看士兵就走了,现在还有人摸进去掏东西,要不你也进去瞧瞧,看还有没有人……”

“不——”

林雪忆又怕又恐惧,彻底崩溃了,转身推开众群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人都死光了,她还救什么呢?要是被人发现她这个林家漏网的人还活着,怎么办?织田亚夫那样折磨二叔他们,要是她落在他手上,定然活不了。她已经被他设计陷害,怀了不知是谁的孽种,她怎么受得了那么恐怖的折磨。

不不不,她不要死,她还想活着,她还要活着,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正如那老婆子所说,的确有不少人摸进了林宅趁火打却,因为林宅是这一片里家宅最富庶、最惹人眼红的,尤其是之前炸掉的那个镶金的龙头,成为众人哄抢的第一目标。

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者,这就是现实。

不过,在忙着找龙头的人里,有一个身着素色和服的女人,明显大着肚子,吃力地从树笼子里拖出一个由黑色布幕盖住的物体,颇有些大,有两个壮男看到后就拦住她。

“什么好东西?包得这么严实?见者有份!”

“别别,这不是什么……”

黑布一被扯开,竟然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至少,在壮男们眼里,破门上放着的那个身体残缺不全,一眼看去基本没生气的疑似“人形”的东西,毫无疑问应该是个死人了。

“靠,你他妈有病啊,什么东西不拣,拣个死人……”

“哥,那,那是金戒指吧?”

两人竟然拨光了死人身上的值钱物件,一个已经被血水污得看不出面目的金戒指,和一块早就不走的老怀表,跑掉了。

女人急忙又从怀里掏出一杯温热的水喂到那嘴边,没想到,那被两男人看成“尸首”的人竟然将水吞了下去。

女人轻声说,“爹,您再撑撑,我会找到人救您的。”

这具已经算是“活死人”的东西,竟然强撑着睁开了一条眼缝儿,那里都是咬牙切齿到极致的求生欲,女人心里一叹,又安抚了几句,眼睛才终于闭上了。

没错,这个“活死人”正是大难未死的林仲森。

说完,女人又将人掩好,迈着艰难的步子,一下一下,将人拖走了。

……

应天府,轩辕家。

轻悠再醒时,已经回到了家中。

看到父母的脸色,她吓得捂住肚子,“娘,我的宝宝呢?他还在的,对不对?爹,我的小宝,小宝它……”

“在在在,宝宝,你冷静点儿,慢慢听我们说。”

医生立即被叫来了,经过解释安抚,轻悠终于松了口,泪水却不停地落,抱着肚子一直念着“小宝儿,对不起,妈妈错了”。

瞧得周人都忍不住直抹眼泪。

医生说,“幸好轩辕小姐的身体底子不错,不然这样大的刺激,真是太危险了。这又是怀孕初期,而且你当年还恶性流过产,所以必须要特别注意。至少,怀孕的头三个月,都不能再这样大动干戈了。”

轻悠乖乖应下了,可是心底却放不下锦业的事儿。

一连几日,她一边安胎,一边看新闻,反复思考对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日,刚好心里有愧的姜少言,一听说陆维新要来看轻悠,提着花篮偷偷摸摸地跟来了,就被十郎逮个正着,无耐只得硬闯,闹了一场子。

轻悠看到来人,也决定不再等,直接对姜少言说:

“我可以救回恺之哥哥,并促进你们和屠云的和谈,争取兵不血刃,收复华中,但我有条件。”

姜少言心头一喝,乖乖的家伙,他来时还怕自己又刺激到女人发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先把他给刺激了一把。

好大的口气!

凭她一个女人出马,促进数十年来毫无改善,反而越来越糟糕的姜、屠两家关系,连人才济济、精英倍出的外交部几年努力都未成功,无人敢夸下海口。

这也太吓人了吧!

------题外话------

咱们悠悠暴发鸟,远近人畜必须走避,否则被雷伤者不负责啊啊啊!

瞧这些男人多坏呀,欺负一弱女子,所以咱后面一定要让他们都后悔啊吃苦头哟哟哟!尤其是渣男林少穆同学。

帝国奢爱 64.爱的代价3-当权者的游戏

第二次,轻悠来到大总统的办公室,虽然她恨透了这个地方,打心底里根本不想再出现在此。

更不想,再看到黑色大桌后的那个面目阴沉、气势压抑的男人。

“咳,大哥,我和轻悠已经谈过了。这之中,我觉得大家都有些误会……”

姜少言瞧着哥哥和小女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心下无奈,立即充当中间人,打圆场,拉拉杂杂说了些中听不中用的话儿,去除尴尬,缓和气氛。

不管外面人怎么看,他现在心里是明白了,这个轩辕家的宝贝疙瘩小七,已经打从心里讨厌上了他们姜家人,要不是看在恺之的份上,恐怕不会想出那个交换条件,而是直接打鼠洞,带着一家老小,拍拍屁股走人。

虽说轩辕家仅是一介布衣,但就女人背后的那个狠辣如狼的男人,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再就是他们这方,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少,若她出了什么事,他们的母亲大人,还有卫大将军,大概都不会放过他们兄弟。

何况,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姜恺之现在被敌军俘虏的事,还只是姜啸霖和几个心腹间的秘密。

还有最重要、最现实的一点,她刚刚成为国民飞行女英雄,大哥的政府核心团队正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双重压力,不可能现在就自打嘴巴,把自己捧出来的灵魂英雄人物打成汉奸。

其实,轩辕轻悠应该是在冷静之下,已经想通这一切,不然不会如此自信,更强硬无比地对他提出谈判,和那些交换条件。

“……所以,我以为,我们大家应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个,咳,双赢的解决之道。”

姜少言试探性地看了桌后男人一眼,却被那眼神狠狠一钉,眉心拧起,直觉自家大哥并不高兴现在的情况。

所谓双赢,若是一方意愿无法得到满足,就很难实现。目前双方心底积怨难消,他这样说,确有些可笑。但他也希望,事情能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而不得不做起这个不讨好的“夹心饼干”。

今天的私晤,只有他们三人。

姜啸霖打断了弟弟的“啰嗦”,直言道,“你的条件。”

轻悠也不想浪费时间,说:

“一,立即释放我四哥,让他回家养伤、继续做他该做的事,那么发往前线的抗菌药品就会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挽救我们亚国的战士;

二,如果我救回恺之哥哥,助你们收复华中,你必须保证从今以后,绝对不伤害我的家人和族人们;

三,事成之后,你可以把这封信登报,从此以后,公众面前再没有轩辕轻悠这个人,只有织田轻悠。”

姜啸霖听到最后时,面容突然一抖,狠狠一拍桌子,喝出:

“不可能!”

“轩辕轻悠,你休想!”

轻悠仿佛已经料到姜啸霖会有这反应,面无表情地接道,“姜啸霖,如果你要顾及你的天下,你的老百姓们的利益,那些追随你的战士们的心愿,你最好想想,再回答。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你还是不答应……”

姜啸霖倏地站了起来,低吼,“轩辕轻悠,你别以为我现在没送你进大牢,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大放阙词,大言不惭了。你和你的家人,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中,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我就必须答应你这些无理至极的要求,简直荒唐!”

他大声冷笑,全是嘲讽,“真是笑话。我国民政府里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游历各国的聪明外交官们,都拿不下的战绩,就由你一口定乾坤。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别人给了几分薄面就自以为是的弱质女流罢了!”

姜少言一听急了,想要插嘴,却被姜啸霖狠狠骂了一句。

“轩辕轻悠,我告诉你,你现在只是个阶下囚,想跟我谈条件,没门儿!”

轻悠面色丝毫不变,语调却化为刺骨,“对,我是个阶下囚。因为我的家人,我的丈夫,我沦为你的阶下囚——困住我的是我对他们的爱。

而大总统你,比我更糟糕一百万倍,因为困住你的,除了你一再标榜的民族精神,民族利益,还有你那见不得光的私心私欲。如果你想继续当你肮脏欲望的阶下囚,我也不介意跟你姜啸霖玩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她站起身,走到黑色大桌前,将那封信重重拍在男人面前。

永远没有人知道,当她吐出最后那四个字“玉石俱焚”时,男人的灵魂已经被她击得灰飞烟灭,他要多谢自己多年来养成的情绪不形于外的习惯,面具修炼得够厚够结实,才没有在她和弟弟面前,严重失态——

她在明白告诉他,他的那些暧昧的威胁和示好,她通通拒绝,若他再用强,结果只有一个。

这一瞬间,四目相接,气氛紧绷得像随时会爆炸。

他眼神凶狠,爆戾,泛着红光。

她目光锐利,看似平静,却更是杀人于无形。

两人眼神只是一擦,就立即分离。

轻悠转身就朝大门走去,干脆,利落,果绝,毫不拖泥带水,再不像初次到这间办公室里那样被逼迫得四面楚歌,狼狈已极。

虽然,那背景看起来依然那么娇小,脸色还有病体未愈的苍色,可她精于算计、不乏狡诈的聪明所透露出来的自信与霸气,就是这里的精英男人们也不得不俯首称赞,自谓不及。

大门被打开时,姜啸霖终于意识到,几日不见,这个小女人竟然变得更坚强。

也许是已经被逼到尽处,孤注一掷后,没有什么好损失的破釜沉舟。

更或许,这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和亲人们,所激发的强大自信心和毅志,在支撑着她的从容不迫。

总之,在女人就要踏出办公室大门时,桌后的男人眼眸狠狠一闭,再睁开时,不得不喝止那双脚步。

“轩辕轻悠,你给我站住,回来!”

……

这是姜啸霖此生第一次,公然向轩辕轻悠投降。

这时候,他只想顾全大局,仅此一次。

他还想,世间万事变数不可尽足,事情不可能像轻悠想像的那么简单就能解决,即时,他也多的是办法扳回这一局。

但不管他此时怎么想,他必想不到未来,在举国危难之时,轻悠的所作所为,让他一次次做出连自己也想不到的改变,以至终生报憾。

……

轻悠一走,姜少言便问,“大哥,你真答应她的全部要求了?我以为,放轩辕锦业这头黑心狼回山,麻烦很大。”

姜啸霖一边打开那信封,一边说,“如果不答应放人,她不会帮我们的忙。你以为,恺之的份量和锦业比,谁对她来说更重要。”

姜少言失声。

姜啸霖打开那信纸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姜少言奇怪,便趋前一看,不由低呼,“这个女人,以前我真是太小瞧她了。她竟然这么狠,连……”

姜啸霖沉着脸将信纸拍在桌上,又气又恨,更有股说不出的烦躁,和心疼。

轩辕轻悠,为了那个男人,你竟然做到如此?!

……

这一日,锦业出大牢。

警备司令部监狱,轩辕家的众人齐聚于大门外。

黑色的大铁门看起来阴森森的,连着布满高压电线网的灰泥大墙,足有五米高,占地面积极广,有一百多亩,大约十个足球场大小,墙体内还浇铸了铁水,时下战场上通用的弹药都轰不烂。且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高高的哨台,台上架着机关枪和小炮,就整个华南地区,这里可算是最固若金汤的小碉堡。

“唉,这里除了用飞机轰炸,想从外面溜进去真是天方夜谭。”

随行里,有锦业最得意的心腹兼助手,感叹监狱的防御工事,也是因为之前他们都想过将锦业偷偷救出来,万不得已,就用他们秘密屯积的军火直接把这地儿给轰了。

可惜计划来商量去,都没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在轻悠去总统办公厅后昏迷那会儿,一个个都急坏了,差点儿就扛着炸药包爬墙来了。却在最后关头,让锦业拖人捎信出来,及时阻止了他们。

不然,就没有现在这般正大光明出监牢的机会了。

而之前,轻悠探监时,也从锦业嘴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回头找锦业的心腹对过暗号后,获得了锦业最后的保命符。

药品和飞机引擎的进口路线和人脉通道,的确非寻常人可得,就是姜家人想取而代之,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轻悠有直觉,仅是这些东西并不足以赎回哥哥的命,所以她选择了突然杀到场,而不是像第二次的预先告之。

当然,突然杀到场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在出大牢就和哥哥的心腹联系上了解了情况后,同时这些准备炸监狱救人的心腹竟然大胆到把主意打到了大总统的头上。

“李长恩,你最好把你脑子里的那些天方夜谭给我删除掉,否则,小心四哥出来,我就让他罚你去扫夜总会一个月的厕所。”

那心腹李长恩立即收回盯着大铁门真发亮的眼神儿,哆嗦着嗓子告饶求情,低头弯腰地表示不会乱来了。

轻悠轻轻拂了拂额角,想到当初这个看起来一副白面书生相的俊秀青年,竟然怂恿她想办法诱出姜啸霖,以绑架大总统这种超夸张劲爆的方式,做交换救出锦业,就头疼。

也正因此,他们在总统办公厅附近也埋伏了人,知道当天有哪些人可能在姜啸霖的办公室里。

轻悠决定赌上一回,没料到当天不仅有对她印象极好的陆维新在,还有林少穆的上司。

光是陆维新一人,就足以让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天平,朝他们倾斜了。

虽然出现两个变数,林少穆和姜少言突然到来,不过比起林少穆,姜少言这个花花公子却是个骨子里极讲兄弟情的男人,便减去了林少穆的负面影响。

从而让整体事情,最终按照她预定的方向发展到了现在。

……

大铁门下的一扇小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那金属铁锈摩擦而出的声音,难听得人心都拧成一团儿。

“小四儿……”

二娘哭叫一声,就冲上前去。

众人也跟上前,大门里却先走出几个扛着重机枪的士兵,一脸冷肃地瞪着众人,让二娘的脚步霍然顿下,更加惊慌失措。锦绣和锦纭两姐妹扶着母亲,低声劝慰。

轻悠走上前时,两个士兵一见,面色就变了变,但也没让门儿。

恰时,里面就传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林少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门内,但仅止一晃,就被一人撞了开。

那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扶着铁门框子,抬头一望见门外的家人时,已经看不出原型儿的帅脸上,强自扯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真是难看,又滑稽得不行,一时让众人百味杂陈,到嘴的叫唤刚刚扬起,就变得哽咽了。

“林,小人,”轩辕锦业给家人打了个招呼,回头就身后的人扭声,口气冷傲嘲讽,“这回,咱梁子,可,可结大了!我轩辕四少,我他妈告诉你,只要今天,我轩辕锦业能活着,活着走出这扇大门,他日……嘿嘿,你丫赶紧传宗接代,小心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要说这轩辕小四是生了九命的猫,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胆大包天也罢,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向稳居优势的仇敌发出如此损人的诅咒,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

众人都被他这口齿略有不清,气息断断续续,中气也不是很足,但口气绝对凶狠毕露的宣战书,震得失了神。

“四哥!”

轻悠低叫一声,趋前。

李长恩更快一步冲到锦业面前,叫了声老大,伸手要扶。

轩辕锦业横气一瞪,喝道,“爷,爷他妈还活着,能自己走,不需要谁扶。滚,滚一边儿去,扫兴!”

这丫也确实是个倔主儿,硬是不要人扶地一步一拐,一大喘,歪头裂嘴儿地蹭了出来。

他直接走到母亲二娘面前,突然抱手,躬身,作了个大揖。

说,“娘,儿子回来了。”

二娘看着儿子连面目全非,连腰都打不直的凄惨模样,刚出声就哭了起来。

锦业又走到父亲轩辕瑞德面前,行了个大礼,颤声道:

“爹,孩子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轩辕锦德一直站在人后,没有稍动半分,但一直紧凝着大门的方向的眼睛早已经红了一片,眼底也布满了红血丝和阴影。

当锦业再直起身时,他突然一咬牙,大吼,“臭小子,你竟敢……”

可才几个字,话声就被一道浓重的哽咽声给打断,老父迅速别过头去拭泪,锦业浑身一震,咚地一下跪在了父亲面前,叩头认错。

父亲别头的一瞬间,他看到那明显一下增多的鬓边白发,压抑的情感,自责和愧疚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再没有那故意强撑的一身横气了。

顿时,监狱大门前,轩辕家的众人个个掩面拭泪,激动又高兴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窃窃低语。

直到小九儿抱着四哥的大腿,哭着将怀里的奶糖给哥哥吃,说吃了糖糖就不痛了时,众人方回神,纷纷收敛心神,一起坐车回家去。

“小四,来来来,洒点儿柚子水,去去晦气。”

“四哥,你流血了,快,我带了三七粉,先包扎一下,咱们先去教会医院把伤口处理好了再回家。”

“哎哎,别啊,哥儿这几天在牢里可快‘痨’死了,先去悦福来大酒店吃顿好了再回家。不行,先去陈衣店儿,哥得换下这身牢服,妈的,都臭得能熏死人了……”

“四哥,你怎么才老掂着吃啊!

”讨厌讨厌,四哥哥坏坏,四哥比七姐姐还要臭,臭死了啦!“

那两车人离开,落下一路欢声笑语,家人间的温暖相偎,让监狱大门前的林少穆,看得眼红又妒嫉。

心里却因为锦业的那席话,狠狠立了誓:轩辕锦业,我等着。看看到最后,谁跟谁没人送终!

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一幕,关于川岛静子。

他恨恨地低咒出声,喝令备车,回府。上车后,又心浮气躁地要求改道,去总统办公厅。

但脑子还是静不下来,明明说过要彻底忘掉,偏偏还是抑不住地想起……

——少穆,求求你,不要了……血,出血了……

每次他执行任务,不得不跟外面的女人接触时,说没有受到诱惑,那是绝不可能的。然而,他很清楚做他这种身份的人,若是让那些女人抓着把柄,或者弱点,就可能不知何时沦为街头暗巷里的一具无名尸首,等到烂了臭了才会被人发现。

他行事向来谨慎,小心,也比任何时候更严格要求自己。

但那种事压抑久了有害身体,他回家后就会特别放纵发泄,常弄得她求饶哭昏过去,而奇怪的是,每一次跟静子做,都像是第一次一样,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冲动。

总弄到她出血,似乎才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觉得自己国家一统、报复东晁的大事业,距离目标又更进一步了。

——少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想要个孩子,医生说要是再流血,我,我就不可能怀孩子了!

——哼,川岛静子,你根本不配有我林家的孩子。我他妈也不稀罕你怀我的孩子,我宁愿让外面的表子生,也不屑你这个东晁表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向她求欢,被她拒绝后,甩门离开前说的话。

当时,她的表情,她的眼泪,她的哭声,被他故意忽略掉,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

当时,他仍然很笃信,等下次回家,她就是不愿意也得配合他的发泄。

他没想过,胆小懦弱、自私自利的她会离开他。

他一直觉得,她就算在林家过得不开心,但好歹有吃有住,顶着林家大少***名头,面子够足,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荣华富贵。

他觉得,她就是贪恋他的家势地位,才会嫁到亚国四年来,对他的恶劣和冷酷,一直忍耐,受辱。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成了他们最后的一面。

突然在今天,看到轩辕一家和乐融融,父严母慈,弟妹相亲,夫妻和谐的模样,那天的一幕,一下在脑海里清晰呈现——

她没有哭,也没有眼泪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从最初总是埋有一丝期待的小小光芒,到已经完全寂灭,再无光彩。

黑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狰狞到扭曲的面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仿佛再不会有丝毫触动了。

她问他,”你,真当我是,人人可欺的表子?“

他没心没肺地照骂不误,”对,你他妈除了当表子,还能干什么?你就是你哥哥送给咱们亚国人随便玩的表子。哈哈哈!川岛静子,你真他妈贱!我这么侮辱你,打你骂你,你竟然还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

哟,你就这么想怀上我的种?没一点儿自尊?呸,你他妈活该被人作贱,在我林家连个女佣都不如!你等着,等我在外面的女人怀上了,我就送你去前线军营,满足你生孩子的渴望,哈哈哈哈——“

这就是她决定离开他的真相吧!

全是因为他说了要送她去当军妓的话,她心灰意冷,恐惧不安,终于决定离开他,离开这个从头至尾也没有尊重过她一丝一毫的”家“。

他还记得,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她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他突然觉得很没劲儿,再看到她绽露的肩头上,一块大大的污青,让他觉得倒味口。

他觉得越看越烦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泼在她脸上。

那茶水,是他每次回家时,她总会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上这么一杯,温度刚刚好,用他最喜欢的蒙顶山茶冲泡而成。

但他从来没用心发现过,这份小小的心情。

一杯水泼下去,她小小的脸上全是茶叶沫子,水并不烫,这却是将人侮辱到底的行迳。

她的目光,彻底失色,一片死寂,空洞得就像对这个世界都失去了希望。

或者,仅仅对他。

他突然一阵心慌意乱,却不愿承认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扭头就跑出了房间。

从此,天涯海角,各东西。

以为放下了,以为不在乎,以为无所谓,以为根本不值得……

那为什么,在知道她失踪后,他会气得暴跳如雷,拼命派人去寻找,甚至自己也花费了大把时间,而不是终于得偿所愿地高兴终于少了个包袱?

在知道她竟然又巴结回了东晁人,他不甘仇恨,想要报复,而不是干脆彻底漠视?

为什么,在看到别人夫妻和睦,有幼子绕膝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女人会是她?

还有,她的泪眼。

如果此时,他还不知道这种暴躁、烦闷、难受、不甘心,就是后悔心疼的话,他是不是就要像轩辕锦业诅咒的一样,断子绝孙了?

走进姜啸霖的办公室,林少穆立即申请,”我想去敌后开展颠覆活动,请大总统批准。“

……

那时,在沪城东晁租界区的花街后巷里,一个衣着素尽的女人坐在小板登上,一边抹着额角汗水,一边跟盆子里的蔬菜做斗争。

那个大大的木筒子里,堆满了半人高的蔬菜食品,待清理。

女人不时直腰捶背时,露出个微挺的小腹,那体态模样一看,就让人认出这身孕至少也有三四个月了,不得不为她还得负担这么重的劳务而担忧。

但女人并没有露出痛苦或不快的表情,扶按腰侧以缓解身体疲劳时,都会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轻轻抚抚,嘴里喃喃着东晁童谣,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若凑近了听,就会发现她这是在跟孩子交流。

”静子,菜理好了没呀?搞快点儿,要不够用了。哎哎,最近生意真是太好了,咱们东晁打了大胜仗,那些士兵军官啊可来劲儿了。我说你怎么就是想不开,早把孩子打掉,凭你这姿色,年龄,再找个士官做太太情人,也比现在蹲咱这儿强千百倍啊!“

”阿幸,谢谢你,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我只要我的宝宝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够了。“

静子将洗好的菜送进厨房,并没发现阿幸在诱说不成后,溜进一间静室里,跟一名身着军服的军官窃窃私语许久,才得出来,同时怀里便多了一大叠纸币。

那时,静子喝下自备的牛奶蜂蜜水,轻轻沉口气,抚着肚子,给自己加油:今天阿郎很听话,没有闹脾气,妈妈很高兴。妈妈会努力多赚钱,给阿郎买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玩具。所以,阿郎一定要乖乖的,健康的长大哦!

她的笑容,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开心幸福,眼中光芒奕奕,充满了期待。

……

应天,轩辕家。

”我,我先觉,不冲意!“

轩辕锦业口齿不清的叫嚣声,在轩辕家的大厅里高高响起。

可惜他缺牙漏风的结果,让这声吼失去了应有的男子汉气势,气得他在厅里团团转,冲到轻悠面前,伸手要抓,又忆起轻悠已经有孕,经不起折腾,不得不憋着气缩回手,直搔头发。

可这一搔才发现吧,之前受了伤,头发早没了,还包着厚厚一层白绷带,就是伤口愈合时,痒得慌。

他这一搔,又被锦纭吓到,急忙上前阻止。

最后,这霸气侧漏得差不多了,他眉头一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坐到轻悠身边的位置上。

苦脸苦气地说,”小七儿,你真不把哥哥们当男人看了,竟然要你一个怀着生孕的女娃子去做那种事儿。“

回头就变脸朝门外大骂,”***,国民政府办公厅里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嘛?简直无能,居然要靠女人替他们上战场杀敌,还有没有男人的尊严啊!“

再回头时,又一脸温柔苦相,”小七儿,你乖乖的待屋里,那些事都交给男人去干就成了,你别没事儿尽往自己身上揽,不顾着你自己,也要顾着你肚子里我的小侄儿啊。这可是我第一个小侄儿啊!“

轻悠心里哭笑不得,扔出一句,”四哥,鹏儿才是你第一个亲侄儿。你别住了几天大牢,连数儿也不识了!“

周人低声偷笑。

轩辕锦业不理,总之就是不答应轻悠出使华中地区,且故意朝在家里站岗的那些姜啸霖的警卫员大叫大骂,随时数落埋汰姜家人以泄愤。

但不管锦业怎么反对,也难于改变最终结果。

”恺之哥哥的情况也不比四哥好,而且现在生死未卜。我们轩辕家能在应天扎稳根儿,他功不可没。所以,爹,娘,哥,姐,我不能坐视不管。除了我,没有更好的人能去说服师兄了。“

本来轻悠想找个借口,离开家,但眼下似乎什么样的借口,都无法避开她肚子里的孩子,母亲为了她的安危,也不可能帮她撒慌,而她也不愿意母亲一人担惊受怕。正为难时,也不知道锦业是怎么得知了此事,就招来了全家人,拉民意不要她去华中冒险。

轩辕瑞德听完女儿的解释,虽万般不愿,也无可奈何。

儿子女儿都是心头头肉,舍了谁都不行。

轻悠能救回儿子,光靠过往的那些漂亮虚名是不可能的,靠卫将军和姜母的喜爱更不可能,唯一能靠的还是自己。

靠轻悠能够为国民政府谋夺更大利益,才能抵消儿子”通敌判国“的不名誉罪行。若是份量不够,姜啸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这个交换条件的。

所以,此行必成。

之后,锦业差点儿跪在轻悠面前,红着眼自责,太年轻,太冲动,太自以为是,太目中无人,太不谨慎,太小瞧敌人……

轻悠扶着哥哥说,”哥,人生本来就是一盘难以预料结果的旅程,往事不可追,不若我们多想想如何面对未来,改变那些糟糕的结果。“

过去不是包袱,应该是命运的赐福。

如果没有那些苦难和经历,我们如何懂得珍惜现在,创造更好的未来。

锦业喷气道,”你说的对。哥现在是打从心里感谢林少穆这个坏种儿,要是下次还落在他手里,哥就直接咬舌自尽,绝不拖累你和大家。“

轻悠大叫,”四哥,你说什么话啊!“

锦业接道,”当然,哥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机会。林少穆,姜家,未来我会让他们都爬在我们轩辕家的脚下求饶认错!“

男人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还包满绷带的脸上,露出的两只眼亮得让人不敢逼视,那里的信心和决心,更震撼人心,而呲开的大嘴里,牙已经参差不齐,却并不影响他一身强悍气势。

轻悠叹息,又安抚了锦业几句,锦业保证会照顾好家人,不会给家人添乱,便离开了。

锦业一离开,十郎就跪在了轻悠面前,自责没有保护好夫人和小世子,说,”夫人,您再等等,沪城重围已解,少主已经反败为胜,相信他很快就会打过来,接您回家的。求求您,为了小世子,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十郎泪流满面,让轻悠心里一阵心酸。

谁又愿意和亲人分离,谁又愿意在这种时候,涉险犯难。

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到那副怀抱里,让他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她不能。

为了能安全又安心回到他身边,此一行,势不可免。

……

轻悠不知,锦业离开她的院落后,就出了门,由李长恩陪同,前往医院。

同时,还是少不了林少穆的人跟踪监察。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只是锦业按时至医院复检,顺便还兼带调戏一下小护士,见着什么不如意的事儿,都会对着自己的属下和路人,对国民政府和姜家猛吐槽,甚至还故意冲着林少穆的探子样,大骂林少穆的各种坏话。

其中,不乏嘲笑林少穆被川岛静子一东晁女人甩掉。

而在无人知道的时候,锦业向织田亚夫传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出去:

先下手为强!

与其相信姜啸霖这种小人,让轻悠以救出姜恺之为由保全轩辕家,不如由屠云出面,拿姜恺之做为交换轩辕一家的筹码。

只要轩辕家离开姜家势力,屠云和织田亚夫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合作,以东西之势,夹击应天府,把姜家来个瓮中捉鳖。

同样是交换条件,锦业这一出自然是完全站在”自家人“立场,帮自己的妹夫和兄弟谋福利了。

在他眼里,推倒一个姜系国民政府,再起来一个屠系国民政府,再创造全国统一,也一样。

所谓正义,所谓精神,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场成王败寇的游戏罢了!

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玩。

------题外话------

吼吼,祝亲亲们儿童节快乐,啥时候也要保持一颗童心,日子就会过得特别快乐幸福哟!

最后那封信是什么捏?在本单元结束时,大家就知道啦!

下一个单元呢,当然就是养小小宝儿的温馨剧咯,嘿嘿,感谢大家支持秋秋到现在。更精彩更动人滴就在咱们大结局啦!

65-66

帝国奢爱 65.爱的代价4-谁言寸草心

清晨。

应天府,郊外的飞行学院。

漫山青翠,还笼在一层淡淡如纱的轻雾中,五颜六色的花蕊,如星子点缀在绿茵茵的草坪里,远处的农稼比初到那次,更为茁壮,预示着又是一个丰收年。

干道上,已经有早早列队晨练的战士,喝声阵阵,步伐隆隆,气势十足。

轻悠从车里望出去,虽仍有不少屋舍还在重建中,但整个学院内外显得更为朝气蓬勃,精神抖擞,每一个学员的脸上都扬着自信自强的光彩——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神力量,让人深深地感觉到,这里的一切,已经不同。

“爹。”

轻悠轻唤一声,偎进父亲怀里。

轩辕瑞德转过了头,表情不舍又无奈,眼底都是心疼和宠溺,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虽然女儿也要当妈妈了,在他眼里,依然还是个孩子。

“你看大家都在努力,我想咱们的国家也会慢慢振作起来的。咱们不是那些帝国主义靠冒险掠夺侵略别国而强大,但咱们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咱们绝不允许自己的领土被别人侵略,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同胞被欺负侮辱,我们自强,国家才会更强大,不被欺凌。”

“对,自强,而国强。”

父女会心一笑。

轻悠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外人怎么评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只要能获得家人的认可和支持,她就有冲锋陷阵的勇气。

“爹,娘,女儿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你们别担心。虽然小小宝还小,不过,它一定也能感受到妈妈的毅志,会乖乖的。”

“你哟,就会说好听的。”三娘叹息。

“娘,糖水蛋真好吃,等我回来,我还要你煮给我吃。”

“好,你这丫头还没出门就念着回来啦!”

“要嘛要嘛!”

三娘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心里一片湿润。

若非万不得矣,哪个父母愿意将儿女送上沙场?!

……

到了机场,那里早早就等着一群人。

由卫将军和姜母带队,秦素、宋美晴和周中尉等飞行员们,都来了。

轻悠和家人们刚下车,就听到热情的欢呼声。

一群身着雪白空军服的学员和教官们,夹道列队,一个个身姿挺得笔直如路边青松,当一声雄劲有力的喝令声起,所有人齐齐举手行礼,目光极亮,神情庄重,看着轻悠从地毯上走过。

那种寄予厚望的崇拜眼神,让轻悠的心情更为复杂,一边为国人的自强而骄傲欣慰,一边为自己真实的身份而尴尬,但更多的,还是义无返顾。

“丫头,有胆量,敢于深入虎穴。轩辕先生,您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女儿啊!我代表国家和人民,感谢您和轩辕夫人。”

卫将军毫不违言地赞美,带领旗下弟子学员,纷纷行礼示敬。

轩辕家人一个个表情都尴尬了一下,倒是小八小九没啥心机,跟着学起了敬礼,惹笑了众人,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悠悠,”姜母一上前,就握住了轻悠的手,目光微闪,显是已经知道三子的事了,看着轻悠的目光更寄予了极重的希望,但却什么也没提,只道,“此一去,凶多吉少,你可千万要保重啊!唉,之前我都念过老大老二了,怎么能让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干这么危险的事?之前派去的好多外交官,都被侮辱送回来……”

不巧,这话中的“第大老二”就站在姜母身后,脸色一阴一阳。

轻悠瞄了眼那两个人中龙凤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只朝两男身后的陆维新笑了笑,惹得两兄弟脸色更为精彩,便低声安抚姜母。

接着,秦素和宋美晴等师兄姐围了上来,都给轻悠打气。

周中尉还夸张地表态说,要是轻悠遇到危难就给学院打电报,他们这帮子师兄姐们会立马开着飞机来救援,众人不约而同高呼,气氛变得热情又壮烈。

而这次负责送轻悠到华中的飞行员,秦素雀屏中选,可让众人羡慕得不得了。

虽然跟众人相处的机会不多,却是患难之中见真情,这份说不出的情谊,比他们想像的都要深厚许多。

宋美晴送给轻悠一套防弹衣,说是父亲才从美国弄来的最新最好的发明。

轻悠十分感激,并说时间太仓促,还没有机会就锦业一事向她好好道谢。

宋美晴瞄了眼正在跟周中尉瞎扯的锦业,目光婉转,神色羞怯,让轻悠觉得很有趣儿,故意将话头拉到两人身上,锦业竟然也尴尬起来,倒让众人大开眼界了。

原来,这两人早就私下“授受不清”了。

锦业也是托宋美晴的关系,才了解到飞机引擎的问题,以其搭了个桥梁,跟宋父成了商业伙伴。当然,最开始,由于锦业是女儿情敌的哥哥,宋父自是不愿意的。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家又都是见过世面的生意人,几次接触过后,宋父对锦业也刮目相看,更生好感。

锦业悄悄将自己搞到的好货卖进了飞行学院,便也借由这条路,把姜母也弄不到的好药,流入了军队。

军火,药品,正是这乱世之秋最最急需的两大物品。

锦业捞到这两块儿营生,不赚都难。而以此架设起自己的关系网和事业网,渐渐成为乱世之中的如同“大皇商”一般的人物。

送行仪式差不多时,必须说再见了。

轩辕家人都显得有些难过,表达得最直接的当然还是孩子们了。小九儿抱着轻悠的大腿,差点儿就叫出不要小侄儿走的话,立马被四娘给抱了开。

在场,卫将军和姜母等人,都不知道轻悠已经怀有生孕。

这时候,姜啸霖和姜少言立即上前,代表政府和人民对轻悠表示感谢,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又让两个宣传部的记者拍了照。

和谈的新闻,也将成为触动战局和时局变化发展的一项利器。

轻悠心里不满,却也不得不配合。

登机时,锦业突然朝姜家兄弟吼了一声“还他妈有没有男子汉的尊严啊”,就冲上飞机扶梯要跟轻悠一块儿走,说让带的保镖太少,要去保护妹妹。

结果闹了半天被父亲喝骂,教手下李长恩等人拉下机,才终于消停。

“大家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轻悠笑着跟家人们做了最后的道别,转过身的一刹,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总有一天,会走到曲终人散的一步。

……

跟着轻悠一起上机的随行人员也不少。

十郎必然誓死追随,没有人敢拿掉她的名额。

此外,轩辕家还派出了四名保镖,中医师和保姆兼厨师各一名,专职照顾轻悠和孩子的健康。

同时,姜啸霖又派了一名外交官和四名警卫员同行,前者是教导她相应的外交手腕,后者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她觉得就是继续监视警戒她的言行。

统共不过十二人。轻悠知道不是不想多派人手,实是姜啸霖怕屠云起疑心,势得其反,才最终额定了当前的人员配置。

上机后,轻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注意此自己的随行队伍,在上机后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那时候,地上送行的人们看着飞机慢慢没入云层,再不得见,才终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哼,现在你们该满意了。”锦业仍然忿忿不平,余怒未歇,冲着姜家兄弟喷口水。

姜少言受不了,忍不住就为自家人开罪,“轩辕锦业,你他妈还真能颠倒黑白,要不是你这个大奸商,为求私利就不顾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怎么会害得自己妹妹……”

“放屁!我只是一介商人,我卖东西赚钱哪里有错了。哼,说什么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我看咱只是不小心害了你姜大总统的利益,你老大不爽要找咱出气,咱能理解。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别装着一副大义凛然状,伪君子三个字就是为你们这些人发明的!”

“你……”

姜少言自认多年花花公子之龄,也混得够油头的。但现在发现跟轩辕锦业这个老痞子比,似乎还差得远了些。

当下,两人就呛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儿动手才告停。

姜少言被大哥骂后,心里很不忿,“哥,咱们对轩辕家也够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老被他们眼刮嘴贬的。”

姜啸霖唇角紧抿,目光远眺,没有回答,便上了车。

姜少言心里不满,就想回头找陆维新大哥吐苦水。

事实上,他之前也同外人一样,以为姜啸霖一直不待见轻悠,才会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对轻悠,甚至疾颜厉色。但渐渐他发现不同,特别是此次锦业的事件上,大哥做了极大的让步,这绝不仅是因为轻悠许下的这个“交换条件”太诱人。

凭他姜家能成为掌握亚国时局发展的第一家族,在背后的势力,远远超过寻常人的想像。若是姜啸霖真的讨厌轩辕轻悠,要严惩轩辕锦业的卖国罪,大可以抓到人就将其就地处决,而不会等着轩辕轻悠还有机会来救人。

和谈也是战时的一个小伎俩,有时候只是为交战双方谋取一定休生养息的机会,不会真的将宝全押在此。

可是大哥还是选择让事情发展至此,在报纸上大势宣扬此事,也许会给轻悠的和谈带来一定阻力,但屠云和织田亚夫都是极为看重轻悠,定会保她平安无事。

利,大于弊。

就如同,之前借母亲之手派人守护轩辕府,捧轻悠成为飞行女英雄,把飞行学院的军服订单八成左右都交给了天锦坊,连家中几个表亲都生了不满……

可惜,那个女人似乎从恺之开始,就讨厌起大哥。

不管大哥做了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别有用心的。

殊不知,这份“用心”里,包裹了太多常人都无支理解的情感。

也许,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咦,你不是陆大哥,他人呢?”

姜少言将衣着背影极像的人拍回头,霍然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已经坐上车的姜啸霖突然抬头,看向窗外,眉心一拧,五指重重握成了拳。

维新!

而与此同时,正往回走的轩辕家也发生了情况。

轩辕瑞德上车时,没有看到之前说不忍亲见女儿离开而先走掉的三娘。

“你们确定秀秀没回车上?”

众人摇头,前呼后叫,清点人数,终是不见三娘。

轩辕瑞德心神一震,转头望向蓝天,那里只余几朵白云悠悠,太阳高照。

……

就在轻悠飞向江陵城时,荣泽英杰终于踏上了应天府的土地,他来不及歇口气,做更好的伪装,立即赶到轩辕府,只得一屋空置。

他找到安插的线人一问,才知自己刚晚了一步,便与那温柔美好的女子,失之交臂。

就此返回去追,已然不现实。

姜啸霖是事先跟屠云联系过,由于是由轻悠出面,获得了初步首肯,飞机仅需半日时间即达江陵城,也不怕被地对空机枪高射炮扫射。

而他到应府时,为了加紧赶时间,没有绕道,一路坚险非常难以想像,却不想仍是慢了一步。

扼腕之时,便听得线人将轻悠在应天府遭遇的事,一一尽叙,不由也越听越气。

尤其是听到姜家人和林少穆联手欺负轻悠的事,让荣泽英杰更无法释怀,暗恨由生,将自己落空的遗憾和不甘,都转到了姜家人头上。

“什么?夫人已经有小世子了?”

最后这个消息,当真如平地惊雷,让荣泽英杰彻底失神好几秒,才恢复。

“他们明知道夫人有生孕,还差点儿吓得夫人流产,竟然还要送夫人去华中和谈?”

线人垂头叹气,“我们也着急啊。可是屋里人回报说,姜恺之毕竟是夫人的青梅竹马,也帮过轩辕家不少忙,夫人不忍坐视不管。再来,四公子锦业给屠少帅支援军火的事,被林少穆给捅了出来,夫人要不是为了救自己的亲哥哥,哪会去铤而走险啊!”

荣泽英杰深知,轻悠十分重视亲人,两人相处时,就常听她提到家中兄姐弟妹,这最令他羡慕。

而今轻悠为了亲人甘于犯险,怎不教他心疼。

姜啸霖,林少穆!

他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是夜,丁世琨神色糟糕地回到府中,晚餐也没用多少就进了书房。

最近他逮不着姜家的把柄,姜啸霖又利用轩辕轻悠这个女英雄做标杆,民意大涨,支持率超过了以前所有执政时期,他在议会上的提议,都被驳回,他这个大议长当得简直郁闷至极,窝囊至极。

门一关上,他解开领扣,长长地吁了口气。

突然浑身一颤,看向书桌后背向的高椅里,有青烟缭缭升起,吓得他慌忙要夺门而出,回头就被人给挡住了,锃亮的武士刀刃将将落在他脖子上,冰冷一片。

“你,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丁议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咱们合作得那么愉快。”

“啊,是你?你,你是不是又有新的办法可以对付姜啸霖?”

丁世琨立即推开了脖子间的刀,一脸激动地朝大桌前走去,眼底生光,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皮椅回转,那人仍笼在一片阴影中,只露出身着黑色西服的慵懒身形,伸出手,丁世琨立即将桌边的水晶烟灰缸递上前,那恭敬畏惧的模样,简直跟平日人前骄傲清高的大议长,判若两人。

那人点去烟灰,朝手下打了个眼神,一叠厚厚的资料被扔了出来。

丁世琨立即拆开来看,眼中即惊又喜。

“太好了,没想到林少穆竟然有这么一群见不得光的龌龊家人,竟然还帮东晁人生产军服。简直太好了!”

“丁大议长,接下来的事,我想不需要我多费辱舌了。如何顺藤摸瓜,把姜家这根老藤给彻底拨除掉,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全看你自己怎么操作了。”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有了这袋子里的东西,姜啸霖的完美大总统形象只有彻底破裂的份儿。整不死他,我也让他伤透脑筋,之前他利用轩辕轻悠那小表子大做文……”

这话突然被那武士刀给切断,立即见了红,吓得丁世琨不明所以,慌忙求问。

“忘了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搞姜家,轩辕家的人绝对不能碰,轩辕七小姐也不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人,懂了么?”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丁世琨就是觉得有千百个疑问,也不敢在这里提出,只得乖乖连声应下了。

隔日,便是轻悠前往华中和谈的头版新闻,然而令姜啸霖等人想像不到的是,同时爆出的还有林家中饱私囊、卖国求荣的大丑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报童一手举着轻悠登上飞机,前往华中和谈的黑白大照,一手就举着林家因专利权官司失败,对国民政府生恨而故意为东晁帝军生产军服的各种罪证照片。

一天下来,大丑闻的售卖率明显超过了正面新闻。

大街小巷的茶肆酒坊里,谈论的最多的还是林家卖国求荣的新闻,林家仅存的几家店铺立马被砸了个稀巴烂,而不得不关门歇业,甚至有激动的青年组织了游行队跑到林家在应天的别菀外示威呐喊。

游行队伍不断壮大,最后竟然走到了总统办公厅外向姜啸霖请愿,要求姜啸霖为民除害,大义灭亲,逮捕林家所有人,同时将林少穆这个处长革职察办,以平民怨。

当然,这其中也安插了一支专门针对姜啸霖的平民游行队,在办公厅外大肆责骂姜啸霖对部下督导不周,有意纵容政府内部的腐败行为。

又指责姜啸霖因为失去了英法两国的支持,就纵容弟弟放下前线紧张的战事,在家养闲。

就姜少言留在应天而不至前线指挥大战一事,批评为“贪生怕死”,以权怠职,延误战机。又指出,东晁方就算获得意外的海上增援,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之众,以国民政府军于其两倍的兵力,都裹足不前,简直就是丢尽亚国人的脸。

大篇笔伐,无不指骂姜家男人均系无用之辈。

不出三日,姜啸霖被这些糟糕的负面新闻搞得焦头烂额,姜少言就是想帮哥哥,也有心无力,因为他必须立即回到战场,否则只会让事态不断扩大化。

就在他们为这一堆突然冒出来的丑闻头痛不矣时,殊不知,到达华中江陵城的轻悠等人,也遭遇到了新的危机。

……

话说轻悠离开应天府那日,飞机行出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小状况。

十郎谨慎又紧张地照顾着轻悠,喝安胎药,补充营养,休息睡觉等等,都掐准了点儿地有下细的流程和安排,且都必须亲自经她手,旁人碰不得。

不过机上统共也就连保姆算内在,三个女人。

轻悠突然不适时,十郎只得叫保姆,发现似乎自从上了机后,只瞄了下保姆的背景,她没唤,就一直没见着人,要吃喝准备什么东西,都由随行来的中医师传话端盘子。

这会儿叫了两声不见人,她不由奇怪起来,就要去餐饮室瞧瞧情况。

哪料一撩开帘子,看到在那里忙碌准备粥食的竟然是三娘。

三娘见终于被发现,尴尬地笑笑,忙上前询问。

稍后

“娘,你怎么,怎么来了?爹他们知道嘛?”

三娘轻叹,“是娘自己决定的,你爹不知道。知道了,我也要坚持留下。”

轻悠着急,“不行,娘,那里太危险了,你怎么可以……不,不行,等到了你就跟素素他们回去。”

三娘态度少见的强硬,说,“宝宝,你太任性了。虽然医生说你胎息稳定,可是你到底才刚怀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妈当年怀你的时候,都发生过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懂不懂?做事儿总是瞻前不顾后的,以前你就一人儿,现在你是两个人儿啊,你教娘怎么放心得下让你这样出去办事儿……”

三娘又心疼又责备地把轻悠念了一通,轻悠最终也只得打消了送母亲回应天的念头,乖乖听从母亲安排了。

不想,这突然变更的随从事件还没有结束,到下机时,跟着那四名警卫员下机来的外交官已经不是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位年轻的帅哥,换成了已至中年不惑的陆维新。

“陆部长,您怎么会……”

陆维新尴尬地笑了笑。

轻悠看到那些警卫员一个个脸上也是尴尬又郁闷的表情,知道这位外交部长连自己人都骗住了,遑论是她呢。

陆维新说,“其实,跟屠大帅的恩怨,本是姜老那一代结下的。老姜想来,但你姜阿姨肯定不准的,他年纪也那么大了,早该是含饴弄孙的时候。而这一代屠少帅的仇恩,是我结下的。我算是横跨了他们两代人,若是不来,那就真心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轻悠并不清楚那些恩怨,有时候,连人都要自欺,亲眼所见和亲耳所听,都不尽然是“事实真相”,是非对错,也没有绝对的定论,唯心尔。

知道自己劝不回突然跟来的任何一个人,便欣然接受,互相鼓励。

……

然而,众人下机后,未见预期的接待人员。

他们停机的地方,也只是一个临时腾空出来的跑道,并非专门的机场,因为华中地区从老大帅开始就完全实施航空管制,不允许任何飞机在未获得大帅批准,而飞过华中的天空。

轻悠不知,这个临时停机场,还曾是亲夫号使用过的。

四周都是茫茫望不到边际的粮田,但多数都荒芜了,跟早上离开的应天飞行学院周边的景象,天差地别。

连拂来的冷风中,都飘荡着淡淡的硝烟味儿,天空灰蒙蒙一片,萧瑟落寞,可见一般。

陆维新担负起接洽一事,同机场的几个小管事询问了一下事宜。

小管事们都只是附近的农人临时征调来帮忙,答得五花八门,没个准儿。

于是,轻悠平生唯一一次做亲善大使,就被晾在了茫茫荒野中吹冷风,心下总算明白姜母在她离开时,所说的那种“侮辱”,从何而来了。

事情并非就此结束。

陆维新让轻悠等人先上飞机等着,男人们出去弄辆车,否则靠徒步走到城里肯定不可能。

不想这话还没说完,一声枪响打破了平静。

草丛里突然冒出伏击手,对着他们一行人,就是狂轰烂炸,欲除之而后快。

不足一分钟,轩辕家带来的保镖就死了一人。

当一排嗒嗒嗒的机关枪响声中,姜啸霖的那四人警卫员立即编成了三三攻守制,一人被队长派出,跟着轩辕家的保镖们护着轻悠和三娘等人,躲上了飞机。

轻悠不甘,在关飞机门时,掏出自己随身的小手枪,连射三发,枪枪命中,不由得让那警卫员惊讶地看了两眼。

轻悠拉住人,“快把陆部长救上来。”

“夫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部长大人。”

警卫员离开了,轻悠还是不放心,但十郎和三娘都硬将她拉了回去,警告加叮嘱才让她暂时冷静下来,思索当前这出“意外突袭”,所暗示的华中局势。

三娘着急又担忧,“轻悠,这屠云是不是因为你帮姜家,也恨上咱们了,不来接人,还故意派人来杀咱们?他真不顾念你们师兄妹情谊,还有你和你哥当初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夺回大帅位?唉,这人心真是……”

轻悠一边从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势,一边摇头道,“不,不可能。师兄绝不是那种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屠云都愿意说出当初在江陵,帮助被偷了车票和钱的轻悠,足中见其是非常重情的人。屠云会对织田亚夫另眼相看,不仅仅是利益合作的关系,或许还有几分乱世枭雄间的惺惺相惜,更有对她这个师妹的关爱之意,正所谓爱屋及乌。

退一万步不说,出发前,锦业也告诉过她,就算他被关在大牢里,他下面的那两条秘密运输线还在源源不断地供应屠云军需物品和药品。

就是以上关系都不被屠云看在眼里,单以利益来说,屠云也不可能害了自己最佳合伙人最疼爱的妹妹。

“这里面,一定有些蹊跷。”

十郎点头,“夫人说得没错。看这些突袭的人并不多,不过一个班的人。要是真想杀夫人和陆部长,在他们的地盘上要想调上一个团上千人,也应该不成问题。由此可见……”

轻悠和十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讯号。

“有人背着屠师兄,来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若是死了谈判主帅,就是他们幸运;若是没有死,也会坏了和谈气氛,让咱们无功而返。而这背后……”

轻悠的声音倏然打住,紧张地换了一个机窗口。

其他人以为她是发现新敌情了,其实在她心里,故意切断了最后那个显而易见的推测。

和谈失败,最大的受益人是谁?谁最不愿意看到这个大国的统一?

她不愿再深想,不想一望就发现更可怕的危机。

草丛里埋伏的兵,竟然有人架起了小炮,正在摇动螺旋杆,调校发射角度,俨然正是要用炮弹轰掉他们的飞机。

这本就是一架产自美国的私人小飞机,加上机组人员,额定顶多剩乘坐十人。随行超载情况下,就卸掉了机上的防御导弹和机枪,才多截了三个人。若是被那小炮轰上一火,射在里面的他们必死无遗。

“不好,快出去,他们要炸飞机。”

轻悠大叫一声,就往舱门冲去。

与此同时,机下的警卫员和保镖们跟这方人马缠斗着,没有注意侧方有人驾设小炮。陆维新被那警卫员护着往回跑时,一眼看到了已经支架起的小炮,大赫。

“别管我,快阻止他们。”

陆维新推开警卫员,自己滚到了机轮下。

可那警卫员才刚冲过去,就被流弹打中倒地。

陆维新又急又气,顾不得许多就冲了出去,在最后一刻,奋力扑倒了小炮架子,炮弹斜着身子射了出去,飞向他们后方通往大路的方向。

不巧,那里正好有大队人马开拨而来,当首者正是屠云。

没料到他们刚到,天空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响,有人大叫“保护少帅”,一片士兵纷纷抱头卧倒,这身子还没落地,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飞尘走石砸了一头一身。

“少帅,炮弹是从姜家大使那里打来的,一定是他们故意借机想要您的命啊!”

屠云一把掀开身上的副官,一巴掌攘开扑上前来报敌情的人,喝骂,“胡说。马上给我开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胆敢在此偷袭,竟然偷到老子的地盘上来了。”

他气得踢掉了驾驶员,自己开着汽车就冲向了飞机停放点。

也是气急败坏,心说,小师妹,你明明都结婚了,不乖乖待在织田亚夫身边相夫教子,还这么满亚国地瞎折腾算个什么事儿啊!

要是轻悠才落地就出了什么事,他非给锦业和织田亚夫追着打爆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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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简介如下: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情感内敛、不苟言笑的男人。

18岁成为他的床伴,他始终淡漠冷情,偶尔给她一个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后,她24岁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大街小巷帖满他的结婚照,他搂着美娇娘言笑晏晏,像换了个人。

这一刻,她心碎成灰,绝望透顶!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她终于下决心放下这份卑微的爱情,寻找自己的天堂。

谁知这头可恶的大猩猩竟然说“后悔”,对她死缠烂打,深夜撬门探闺房,当众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赖脸霸她床……

帝国奢爱 66.爱的代价5-我的宝贝们(亚夫反攻)

江陵,大帅府。

这是一幢建于前朝洋务运动时的庞大建筑,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饰以巴洛克风格的尖锥或贝壳花纹,光着身子的小天使憨态可鞠,一人都难于合抱的希腊罗马柱气势汹汹。

可一进屋内,便是传统中式风格的主屋布置,在正前上方的神翕上,供奉着屠家的列祖列宗,最打眼的就是那张被放大成一尺高的已故屠大帅的戎装照。

在其左右,又有两张七寸大、模样与其十分神似,但年龄明显要小些的遗照,轻悠以前没见过,心下也能肯定这后挂上去的两位男士,应该就是屠云的两位兄长。

这是轻悠第一次到这里,之前匆匆路过时所见灵堂便设在这幢建筑物的侧厅里。

“简直混帐!轩辕小姐不仅是国民政府派来的亲善大使,更是我屠云的小师妹。不管姜啸霖一家想搞什么鬼,我小师妹到了这里,谁敢碰她一下,就是跟本大帅过不去。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由你们一个个情感用事,说不满就提枪操刀子的?!”

此时,轻悠和母亲,坐在屠云的左上首位。

看着屠云插着腰杆儿,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来回踢步,指手划脚、呲目裂嘴的大吼大骂,气势十足,吓得全场一片噤声,没人敢抬头。

可是,轻悠依然细心地观察到,屠云身边的副官和勤务兵,脸上并没有那种绝对信任和服从的神色,座下那些被喝令到此、肩头别着将花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个也是沉着脸,吭声不语。

典型的口服心不服!

她担忧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陆维新,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事实上,从屠云甫一见到陆维新时,差点儿就拨枪出手,被她及时按住转移了注意。但进门后,就故意不给设座上茶,将憎恨厌恶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一点,轻悠却觉得很安心。

至少,比那些不张不显的仇怨不满,屠云的反应让人心里更有底,似乎在大家分开这么久,没有变多少。

“主使者是谁?今儿你们一个个的要不给本大帅一个完美的交待,晚上就不用回去吃酒喝肉抱女人了!全给我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交出人,什么时候回家。”

啪的一巴掌落下,茶桌轰然碎裂,杯碟尽碎于地。

众人身形一抖,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

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大胡子将领,肩扛一朵将花,还是个少将级别,红着脸粗着嗓子吼出来,“少帅,我们的战士向来军令如山,没有你的命令,谁敢胡乱来。这一定是小人在背后搞鬼!您知道,当年老大帅要不是中了他们的道,也不会……”

屠云大手一挥打断了话,“马叔,咱们就事论事儿,您别又扯到想当年。”

轻悠听出屠云口气中的尊敬之情,猜测这个马叔必然是老大帅的部下,忠肝义胆,应该属于反姜派。

马毅又反驳了两句,跟屠云打起嘴仗,于是座下有帖着肩花的将军级人物便出声相劝两人。

其中,一个叫赵锡明的大校似乎最得人心,他说,“少帅说的没错,军令如山。现在外敌当前,我们自己人更应该严明军纪军规。要是人人都仗着情绪办事儿,那咱们军队不就乱套了吗?

以在下所见,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查,必须查到底。这不但是恶意挑拨中伤少帅和轩辕小姐间的师兄妹之情,更是我们军队中的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不怠。”

如此一番情理兼备的措辞,让座下多数人的声音都息了下去。

大胡子马毅虽然不满,可最终也不得不提请屠云做决定。

最后,屠云当面又向轻悠表达了歉意,算是在众将领面前,给足了轻悠里子和面子,从而也向所有人暗示,他这是看在师兄妹的面子上惩罚下属,跟姜家绝无关系。

立场鲜明,绝不含糊。

随即,就有人押上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军官,说是此次机场袭击事件的主谋,两人都非常激动,并对罪行供认不违,当场又对着轻悠和陆维新喝骂吐口水,一副血性表现。

屠云只草草审了一下,便下令要将主犯兼七名活下来的从犯,在全军将士面前,进行枪决,以儆效尤。

轻悠心下一默,便开口劝道,“师兄,容我斗胆一言。此次我们的目的是和谈,是为了不再大动干戈,减少同胞流血而来的。未料到下机就遭遇此事,心头惴惴,更为遗憾,但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突然到来,害去更多人命。另外……”

她给十郎打了个眼色,十郎立即会意,对屠云附耳一言。

屠云一听,刹时表情精彩大变几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便拍掌应下了。

“好。还是师妹你心善,那今儿我就从轻发落。主犯枪决,补贴家人一笔抚恤金。从犯等可免一死,但活罪难逃,派去前线最艰苦的地方磨练。同时罚粮饷半年。要是再惹事儿,立即处决,绝不容情。”

座下众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了一回。齐声呼应“少帅英明”,终于能按时回家吃饭睡觉抱老婆了。

散场时,轻悠敏锐地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想寻找时,那眼神又收了回去。

马毅少将仍是一脸不忿地狠瞪他们一眼,转身走人。

那一身儒将气质的赵锡明,却是朝他们笑了一笑,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

轻悠和母亲一起回到了一个内院,虽不大,住下十来人都没问题,布局也十分有利于他们防守自卫。

路上,三娘抚着心口,低声道,“轻悠,娘现在心口还砰砰直跳。娘真后悔让你来这里,你瞧瞧这才第一天,就惹出多少事儿啊!”

轻悠无奈一笑,只能安抚母亲说没事。

“还说没事。你那师兄差点儿就当场杀人,你还怀着生孕呢,哪能见这种场面,未来宝宝要是生出来,跟亚夫一样是个冷面人儿,那多不好。”

轻悠尴尬得僵住脸,不知该说什么了。

“对了。你刚才跟屠云说了什么,他那么高兴?”

轻悠才一叹,“还不是小小宝儿的事,他也知道不能在孩子面前杀生,算是给足了咱们面子。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没出生,就给他妈妈我带福。娘啊,我怎么没有一点儿你们说的怀孕症状呢?”

三娘这才舒了口气,被轻悠一问,终于转移了注意力,摆起了娃娃经。

稍后,轻悠趁着母亲做午饭,跟陆维新交流了一下。

“轻悠,你今天做得很好。以情并理,减少杀生,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个想要故意挑唆矛盾破坏和谈的幕后主使者,算盘落空。”

“陆大哥,您别夸我了。虽然这事儿算是勉强揭过去了,可是,我觉得师兄他……并没有真心要查办此事。所以我才用孩子做借口……”

陆维新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其实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那两个被带上场的军官的不甘愤怒是真的,顶多也只能算是个被当枪使的替罪羔羊,以他们的级别和心性,还不足以组织这样一场有预谋的突袭暗杀。

屠云嘴上说着要审查到底,却又在短短半个小时借着轻悠的一句暗语,迅速结案。更故意让所有将官到场观审,除了是给轻悠脸面以确定其安全外,更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属下。

也就是说,在屠云心里,想要发泄对姜系政府的不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也必须尊重他这个少帅的尊严,杀了两个所谓的“主犯”,就是在向那个真正的主谋敲警钟,下不为例。

总之,华中的情势比起他们来前想像的更复杂,麻烦,危机暗浮。

两人正聊着时,警卫队长敲门报告,“部长,屠少帅请轩辕小姐和夫人共进晚餐。”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提醒了两句,才道分开。

轻悠和母亲换了一身衣装,跟着屠云的副官前往餐厅。

屠云此一举,也再一次暗示了拒绝与姜家和谈的意愿,完全无视陆维新的存在。

果然,在用餐时,屠云只就询问轻悠新婚的情况,附送上一大堆的新婚礼物,同时挥退了周人,埋怨轻悠结婚竟然也不通知他这个大媒人。

这顿饭,抛去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事,轻悠觉得吃得真的很开心,就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之间互通情感的一顿大餐。

可是,屠云表示得越在意她这个小师妹,倒越让她无从启口,几次想问姜恺之的情况,都被屠云有意避了开。

饭罢,屠云就以他们旅途劳累、自己这务繁忙为借口,送他们回了院子,便匆匆离开了。

隔日,应天府的新闻报道传来,关于轻悠做为亲善大使的事,成了黑纸白字铁铮铮的事实,顿时大帅府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轻悠的院落外一下子多了一个连的警卫力量。

轻悠本想找屠云谈正事儿,就被那连长给拦住了,说少帅吩咐的,由于新闻力量的影响,军中的反国府情绪严重,恐有异心份子再对轻悠等人不利,让他们这几日先在屋里避避,等到少帅将军中情绪安抚好后,再说。

等?

等到何时?

轻悠心急如焚,却只能含气吞下。

没想到,这一等,就过去数日不见屠云,即使派十郎出去传话,也只得模棱两可的回答。

显然,屠云这方是玩起了“拖”字诀,以消耗掉轻悠等人的意志,迫其自动放弃,回应天府。

……

就在江陵和谈陷入胶着状态时,应天府内,针对姜家的新一轮舆论危机,再次爆发。

其实,这次的大丑闻比起之前的那一波,直击姜家的层面,相对要少,全是针对林雪忆一人。

大报小刊的头版,都刊登上了林雪忆衣不掩体地匍匐在身着东晁军服的士兵跨下,满脸淫荡,污秽不堪的画面。

有些小刊胆子大,将林雪忆玩np的画面,大幅刊登上载,只在重要部分掩上黑墨块,刊物销量简直突破了点儿,赚了个盆满钵满。

曾经风糜应沪两地的名媛淑女,走在整个亚国时尚最尖锐的气质大美人,被不少青年文人捧为梦中女神,更因一度被向家毁婚而颇得各方同情的可怜女强人,这种种光鲜亮丽的名誉和面具,通通撕了个粉碎。

以至于在很长段时间,“林雪忆”这三个字,成了应沪两地专门用来辱骂“贱女人”和“卖国求荣”的女人的代名词。

林雪忆跟东晁士兵淫一乱,坠胎,为了家族生存而甘做东晁人的走狗,为东晁人提供大量的军需用品,成为全亚国上下名符其实的女汉奸。

林家,终于彻彻底底地身败名裂,过街都被当耗子喊打喊杀。

似乎自古以来,女人的绯闻和丑闻,必然要牵扯出一大堆的男人。

报纸上并未提到一个“姜”字,仍然给姜家一个大大的重击。

因为之前为了平覆所谓的“中饱私囊”的流言,军队后勤部也分给了林家一些军需订单,这又被人故意挑出来,大加挞伐。

总之,姜家纵容幕僚官员肆意掠夺政府和国民的资源同时,对官员监察不严,竟然搞出这么多丑闻来,简直就是自掌嘴巴,丢国民政府的脸面,让人贻笑大方。

于是,刚刚由轻悠挽回的人气支持率,又遭到严重打击,正式开始的新总统选举活动上,姜啸霖的党内支持率,竟然跟丁世琨的持平了。

这无遗这是姜啸霖人生中,所遭受到的一次重大打击。

办公室里,姜啸霖沉声怒喝,“林少穆呢?立即通知他回来处理这些家族丑闻!”

王秘书长无奈地扶了扶眼镜,说,“啸霖,你忘了,之前林少穆请求去沪城搞敌后活动,是你亲口答应的。”

姜啸霖气得无语,挥退了王秘书。

他按下了桌下的一个秘密按钮,很快从办公室那面看极平常的书柜后,走出一名身着劲装、体魄健壮的男子,右手曲臂,拳帖心脏,朝他曲膝跪下。

“他们还没有传回消息么?已经一周多时间了。”口气十分焦虑。

“主子,我已经又派了两名潜伏高手去陆先生身边,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消息。请少主稍安勿躁!”

“青龙,我怎么能不急!你,你确定他们能保护好她?”

名为青龙的男子抬起头,眸色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他心下明白主子问的绝非陆维新。

“少主,青龙以性命保证,小白龙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完璧归赵。”

姜啸霖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摆了摆手,青龙离开了。

他又打开那个暗阁式的小抽屉,里面放着两张黑白照片,一张是女子独照,一张是两人仅有的合照。

他看着看着,眉头深蹙,眼光轻晃,墨色之下仿佛有滚滚波涛汹涌,激流冲撞。

可不管再怎么激烈,再如何热烈,再怎样想念,再多么渴望,也只能被深深地压抑在这层他早就戴习惯了的,厚厚的,面具下!

永,不见天日。

……

然而那个时候,几乎没人知道,一条秘函穿过应沪边境火线,送到了东晁总司令部,直接交到织田亚夫手中。

这日,正是轻悠代表国民政府,到华中和谈的第三天,报纸新闻已经宣扬得满天飞,就是在沪城,也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从而致使不少暗地里活动的学生和市民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东晁的自卫队为了镇压示威,公然开枪射杀,驱散人群,引起了沪城内至上流社会人士的不满和恐慌。

织田亚夫在会议上恶狠狠地训斥任事态严重化的自卫队长,并喝令将之拖出去,当众枪决,以平民怨。

这一处罚结果,令得军中被围困许久想要反攻也不准许的一批将官们的强烈不满,纷纷指责元帅大人不趁着姜少言回应天府时,发动新一轮反攻灭掉第八集团军,进而直杀应天府,灭掉姜家国民政府的做法,根本就是延误战机。

会议室内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辩,喝声如雷,甚至,血溅当场。

十一郎一刀砍死了那个想要冲上前,对织田亚夫动手的中校,顿时满室皆惊,人声尽息。

即使在经历这一番生死交割的大战,反败为胜,突破重围,彻夜不眠,疲累至极的时候,那过于俊美的容颜,似乎每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更为冷酷至极,不敢直视。

织田亚夫淡淡地扫了眼,被拖走的人留下的一地鲜血,表情淡得几乎于无。

他开口说道,“还有人反对本帅的作战策略么?”

他的声音极淡,甚至轻柔,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无法挣脱的强大魄力。

席下无人敢应,纷纷垂首不语。

恰时,通讯兵送到了加急秘函。

看秘密标志上写着一个“rq”的字母,织田亚夫知道这必是荣泽英杰送来的。“r”代表荣泽英杰的第一个名字拼字首字母,而那个“q”,可以理解为英文单词里“快”的首字母,但是……

这个字母,同时也出现在他送给妻子的结婚戒指的圈内,用来指代轻悠。

密函一展,诸多好消息扑而而来,但最后的最为惊的一条,让织田亚夫倏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转身连招呼也未打一声,就冲出了办公室,留下一干子大眼瞪小眼,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高级将领们。

没人知道,元帅大人抓着那个通讯兵,几乎将人抵到天花板上去。

声音再不是之前那么淡漠轻柔,俊容扭曲,声音粗暴地大吼:

“这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该死的,你告诉我,荣泽英杰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人传回这个消息?可恶,算上这一周,已经整整两个月,八周!你们这群九囊饭袋,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现在才传到我手里。”

“十一郎!重新整顿你的情报组,负责轩辕家的通通给我重处,换批新的。”

“该死——”

男人激动地将办公室里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又砸了一遍,虽然……这是趁着他开会,才刚刚整理好的。

十一郎不明究理,却是立即招来下属,吩咐将失职的人全部跺去一手,驱逐回国。对于一个被废了手,又失去效忠的主人的忍者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惩罚了。

男人疯狂地宣泄了一番后,突然双手撑着桌案,低头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越来越肆无忌惮,简直就像发了疯一样。

十一郎担心地上前,“少主,您冷静点,现在的情势其实对我们大有利。您千万保重身体,夫人还等着您去接她呢!既然知道夫人去了江陵,咱们不正好可以……”

织田亚夫一转身,抓住十一郎的肩头,还是大笑不停,笑容点亮了一张憔悴消瘦的脸庞,布满血丝的眼瞳绽放出极亮的光芒,让人感觉到,他这是真的在高兴,而不是发疯。

“十一郎,我要当爸爸了!”

“啊?”

十一郎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鹅蛋状。

“真的,我要当爸爸了。轻悠已经怀上小小宝,有两个月了。”

“太,太好了,少主,恭喜你,你和夫人终于如愿偿。咱们,咱们有小主子了。”

织田亚夫继续哈哈大笑。

十一郎则垂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被众将推来询问情况的南云卫看到,惊讶莫名,更一头雾水。直到听清那个男人喊出的汉语,不由也是一震。

终于,盼到了吗?

随之而来的便是百味杂陈,无以铭状。

最终只能稍做克制,将一切导回现实中。

“南云,我们的时机到了。”

织田亚夫又深深看了眼密函,终于将之焚毁,神色立即一震,眉眼厉如箭矢,整整了军装衣领,立即回到了会议室。

面对一群仍有些身在迷雾中的高级将领们,织田亚夫环顾一周便道:

“帝国的将士们,我们反攻的时候,终于到了!”

随即,在这间刚才还一片争吵的会议室里,暴发出鼓鸣雷动般的吼声,这充满振奋吼声仿佛一针强心剂,很快漫延了整个已经坐困愁城整整一个多月的东晁士兵营中。

大战,一解即发。

织田亚夫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血色残阳,胸中一片激荡,翻涌不断。

我的宝宝,我的小小宝,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接你们。

是夜,织田亚夫在天黑时,突然发动了对姜少言驻扎在吴河镇国民政府第八集团军的全面反击战。

炮声隆隆,炸弹轰鸣,漆黑的夜空都被爆炸的火光耀如白昼。

一夜之间,吴河镇方圆百里,尽皆化为一片焦土。

人畜无生,血流遍地,尸骨尽掩大地。

……

同样的夜,林少穆趁着城内大军开拨前线,街巷间巡逻的自卫队也减少了许多,偷偷溜进了财物被强盗一空,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林家大宅。

走进屋里,几乎难于找到下脚的地方,但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不只一次,稍值些钱没有被火烧掉的东西,譬如银制餐具,银制镶金烛台等等。

如此惨败景象,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随行的干员叹气摇头,对走在前的男人说,“林处,这样子,不可能还有人了。”

林少穆置若妄闻,在楼下转悠半晌,终于找到上楼的道,好不容易攀着断裂的楼梯角,踩着属下的肩头爬了上去,还没站起身,楼梯就发生了坍塌。

干员大叫一声躲开,断楼完全垮塌,扬起一室焦灰尘土。

林少穆连滚几圈儿才躲了开,唤了几声属下,得到回应,表示只是虚惊一场,才爬起身,亦步亦趋地朝其他房间寻去。

楼上二十来间屋子,全都有后来者的脚印,当真被洗劫得一干干净。

然而,当他进到自己的婚房时,在卧室的地面上,发现被一块塌下的瓦砾盖住的一堆碎纸片儿。

顿时心神剧震。

那竟然是被他撕掉的结婚照的另一半,属于静子的。

记得最后一次回到完好的家时,这已经过去大半年,现在整个屋子都毁掉了,面目全非,这些碎照片竟然还似从未被人动过似地,静静地躺在这里。

几乎无法抑制心底里的震撼,他掀开了周围所有已经被火灼烧过的焦物,一张张地将照片小碎块儿拾了起来。

他记得最后一次离开家时,特别吩咐管家不准任何人动自己房里的东西,管家应该是严格遵守了他的命令,多半将房子彻底锁了起来。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会逃过炸弹和大火的肆虐呢?

这简直就是奇迹!

或者说,这就是天意吗?

他鬼使神差地,一张接一张,将照片拼了起来,竟然只差了一张——静子的脸。

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回头翻那堆残片儿寻找,可是翻了一遍两遍三遍……扩大范围,弄得满手黑灰,俊脸污花,干员也爬上了楼来唤他,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找个不停。

干员很奇怪,趁前询问,“林处,你这是在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一直执行最艰苦危险的卧底干员,急于讨好林少穆,希望能借此次机会立个大功,就可以升职回到应天府跟家人团聚了,可惜他刚一靠就碰到了林少穆用来放照片的半块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响。

林少穆一看,气得暴吼,“走开,不准动我的东西。该死的,我没叫你过来,你给我出去,不准动这屋里的任何东西。”

他激动地抱住那半块被烧焦的椅面子,要是他能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必然会认为镜中的男人已经疯魔了。护着一片破木头,和一堆被撕成粉碎的照片,简直不知所谓。

偏偏,这一刻,眼前的一片焦黑,破碎再难全的照片,还有照片上那充满嘲讽的残缺的黑洞脸,可能再也看不到的娇美容颜,他情难自禁,心如刀割。

终于还是,被他弄丢了么?

胸口一片窒塞,鼻腔发堵,眼睛竟已一片模糊。

被吓得急忙跳出房间的干员直抹冷汗,东张西望时,突然看到楼外出现一道人影,扬声大叫,又朝林少穆喊,“林处,我看到有个东晁女人在院子里,哎呀,她跑了。我去追……”

东晁女人?

林少穆的身子仿佛突然被通了电的一抖,立即冲到窗口,就看一道素色人影钻进了树林,朝外逃去。

“静子——”

直觉似的,他放声大吼,看到那道背景也似僵硬了一下,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虽然只是一个极小、极细微的动作,却似那天边的启明星,瞬间照亮了他的心,在家破人尽亡的现在,还有一个同自己最亲密的人儿活着的信息,唤醒了他心底全部的渴望,和希望。

“静子,你给我站住。”

林少穆顾不得自己还身在二楼,直接就从窗口跳下,落地时扭到了脚也顾不得疼,就朝林子里追去,干员大叫着追上来要跟他一起包抄。

本以为定能将人追到,哪知两人碰上头,那女人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显然是比他们对这里更熟悉得多的人。

林少穆不甘,又边跑边喊,“静子,你回来,不要走,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了,静子,你回来啊——”

可惜,不管他怎么叫,怎么喊,怎么赌咒发誓,四周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反应。

他仍不放弃,在林子里不断地奔跑,呼喊,疯了似的。

吓得干员一直阻止他,就怕引来了附近巡逻的自卫队员。

“静子——”

林少穆叫得声音都嘶哑了,无力地跌倒在泥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狼狈至极,再也爬不起来,脸埋在青草地里,一个呼吸,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混和着一丝腥咸的液体,滚进他口中。

“静子,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了,你说啊,你是不是也要抛弃我了,啊啊啊啊——该死的该死的,我真该死!”

拳头用力砸大地,皮开肉绽,却怎么也减不去心底的痛,悔恨如潮水终于将他淹没。

林少穆,这是你自做孽不可活!

你对自己的妻子都那么无情无义,肆意打骂,难怪这个家都彻底败落。

这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干员看着上司的模样,心惊又哆嗦,也不知该劝个啥,直到同伴来唤,又发现了新情况,才小心翼翼上前,“林处,刚才来消息,已经发现林雪忆小姐的踪迹了。就在东晁人开的酒水町街上,好像也有一伙人在找小一姐,要是我们再不去,恐怕……”

林少穆一听妹妹还活着,立即收敛情绪,起身要走。

但在看到大宅屋时,咬咬牙,又跑了回去,将那堆残缺的碎照片收进了兜里,小心藏好。

他和属下都不知道,其实就在他拼命自责怒吼砸大地的十米距离外,静子缩成小小一团紧紧抱着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却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就怕被发现。

她看着男人离开,眼底全是矛盾挣扎,还有难以言说的悲切,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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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成为他的床伴,他始终淡漠冷情,偶尔给她一个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后,她24岁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大街小巷帖满他的结婚照,他搂着美娇娘言笑晏晏,像换了个人。

这一刻,她心碎成灰,绝望透顶!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她终于下决心放下这份卑微的爱情,寻找自己的天堂。

谁知这头可恶的大猩猩竟然说“后悔”,对她死缠烂打,深夜撬门探闺房,当众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赖脸霸她床…

67-68

帝国奢爱 67.爱的代价6-亚夫要来了!

东晁大胜,国民政府告急。

报纸新闻发出的当日,就有不少大户人家收拾细软,举家逃迁,有钱有势的出国,只有钱的就南下到南洋避战火,或者西逃至华中,同样被人冶,当然还是更愿意跟一国人待在一起。

而对于大多数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只能积极屯积米粮,埋藏钱财,关门闭户躲在屋中向老天祈祷。

这时候的轩辕家,似乎是不管哪方胜,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威胁。

可是看着左邻右舍因为战士惊慌逃亡的模样,这心里压着的却是一番根本无从倾叙的沉重和无奈。

没有哪个人,会想看到生养自己的土地遭受战火的洗劫,更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的祖国被他国侵略蹂躏。

这一天,在主屋大厅里,锦业拿着报纸,劝说父亲,要么移民,要么就去华中屠云的地盘。

前者,一切纠结都可以一了百了了。

后者,至少可以避开姜家和亚夫冲突时的矛盾,降低身为池渔的危险性,轻悠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难得的是,宝仁这次站在了四弟这方,支持移民,因为私下里,轩辕瑞德早就让他悄悄做准备了。

母亲们念家更念旧,最不喜欢搬迁变动,仍是渴望待在亚国,勉强选择去华中。

女孩子们却为了呵护父母和兄长们的心情,没有直接表态,站在了自己母亲或哥哥的身边,表示不管怎样,都跟家人们在一起。

“我不同意。”

在一番激烈的陈辞辩论后,轩辕瑞德重重吐出了这四个字。

众人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两边都没选。

轩辕瑞德环顾众人一圈儿,心下无奈叹息,可怜他最爱的两个女人都不在身边,不然,秀秀和轻悠一定懂他的心情,也更能理解他的决定。

“爹,”锦业没有再像以往那么急促,口气平稳地询问,“为什么?我看这报纸上的新闻也许有些夸张,但是战场上的事,咱们没打过仗也不清楚,更说不清,万一亚夫真把姜啸霖给逼急了,要拿我们开刀,怎么办?

算起人头数来,除了咱们一家人,还有天锦坊,轩辕一族人,份量可比一个姜恺之要重多了。姜啸霖为人心狠手辣,连自己弟弟都敢送给敌人折腾,也不亲自出面去救人,恐怕……”

其实,锦业的心里早急得火烧眉毛,他已经悄悄又给屠云送了一批药品出去,同时更让心腹李长恩送去了合作密函,不仅要屠云代为好好照看轻悠,同时更全力示好,以图家人安全无忧。

众人一听,都紧张地面面相窥,更担忧地看向上座的轩辕瑞德。

轩辕瑞德握了握椅首,环顾家人一周,不答反问,“你们都想要离开应天府,别谋他途?”

众人立即沉默,或不安张望他人,或咬唇低头不语,或暗自无奈抹泪。

“唉,若非必要,谁又愿意颠簸流离,四处逃窜。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刚刚安定下来,眼瞅着渐渐有些起色了……”二娘一声哭叙,道出所有人的心声。

锦纭一咬牙,抬起头,扬声说道,“爹,我不想离开应天。现在小七儿还在为了保住国民政府,保住应天府,在前线谈判,要是我们这些做家人的提前就撤了,站到另一边儿,那不是打咱小妹的脸吗?”

闻言,不仅轩辕瑞德,其他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本来还有些迷惘的眼神,也瞬间敞亮了起来。

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环。

轩辕瑞德终于缓和了表情,点了点头,看向脸上还有些愕然的锦业,说,“小四,你的办法未偿不好。可是,你别忘了小七儿说过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女亦有责。不管怎样,咱们不能让在前方为和平努力的小七儿丢脸子,不管姜家如何,咱们应该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

因为,我们生产的军装,是穿在为咱们的安危浴血奋战的战士们身上,不是穿在那些玩弄权术的人身上。”

话一落,宝仁立即站出来,精神抖擞地说,“爹,咱明白了。我这就去坊子里,今儿刚好有一批货新出来,抽验好质量,我亲自送去军部。”

有了一个表率,更多的人立即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扛起了自己的那份兴天下的责任。

大厅里,很快没了人。

锦业看着空荡荡的大房,顿时感觉很泄气,一把将手上的报纸砸在地上,蹲地抱头,负气地大吼。

轩辕锦业又悄悄走了回来,站在儿子身后,低声道,“锦业,你的脑子活,法子多,没有错。可是,你知道我们轩辕家,为什么能兴盛百年,重振旗鼓么?而不是像林家那样昙花一现,就彻底没落?”

锦业浑身一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复杂的画面闪过,却什么也抓不住。可是心里隐隐地有些明白,父亲话中有话。

他转身望着父亲,目中又升起渴望。

轩辕瑞德俯身扶起儿子,谆谆教导说,“锦业,不管世事环境怎么变,不到万不得矣时,始终要记得自己是炎黄子孙。

你小妹她身份虽然尴尬至极,可是她始终有一份不变的坚持,也就是这份坚持,让姜家人就算明知她的身份,也没有对她下杀手,还让她出使华中和谈。也许,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这份心意,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再落后了!”

锦业明白父亲的意思。

一个家族的兴盛,不仅取决于懂得看时势站对位,趋利避害,更重要的还是其身要正,谨言慎行,该大义时绝不能自私,该自私时绝不能犹豫。

可道理人人都懂,真正落在局中人时,很难堪破。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这做哥哥的都见不得宝贝妹妹刚怀了生孕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亲善大使,更甭提那孩子他爹要知道了,不疯掉才怪。

理是理,情是情。

谁能在亲人的安危上,保持那么好的理智?

若非如此,父亲大人的鬓角也不会又冒出那么多白头发了。

……

轩辕家今日的家庭聚议,很快就经由府中的警卫传到了姜啸霖耳中。

那时候,姜啸霖等人正因为姜少言的败战,应天府的诸多负面新闻,忙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同时,华中江陵方面也没有任何有进展的消息传回,国民政府的情势十分危险,整个办公厅也连续几日没有熄过灯。

向真琴一早就起床让佣人炖了补气的粥食,因听婆婆说要去办公厅,便跟着一块儿去探望已经几日未归的丈夫。

当他们走进办公厅时,看到一片狼籍,地上都是战败的新闻,气氛从未有此低糜,姜母不由叹息。

“要是再让我选择一次,当年我就不会同意老大来做这个什么总统。你瞧瞧,多辛苦多操神,多累啊!”

向真琴低头不语,虽然她心里很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谨守于旧式礼教,在长辈面前不能太有主见,恐惹婆婆不快。

悄悄进了办公室,姜啸霖正俯案小憩,助理表示这人才刚躺下一刻钟。

姜母去开窗透气,向真琴将汤盅放到男人的大书桌上,发现桌上太过凌乱,便动手稍做整理,发现桌上多了一本有些格格不入的诗选,她拿起想要放回后方书柜,一张照片从中飘落下。

她好奇地俯身拾起一看,顿时瞠大了眼眸,脸色大变。

“你干什么?不准动我的东西。”

男人一声爆吼传来,向真琴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东西就被冲来的男人夺走,身子被掀撞上书柜,咯疼了肩背。

“谁让跑这来的,这是我办公的地方,不是你们女人可以闲逛的百货商店,这里有很多机密,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谁来负责!”

向真琴心口一疼,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难道你所谓的那些机密,就是偷偷收藏起别的女人的照片在此睹物思人么?!

姜母急忙上前说和,责怪儿子太凶。

姜啸霖将诗集迅速收进了抽屉里锁好,揉着额心跟妻子道了歉。

向真琴红了眼说马上离开,姜母还想让儿子好好说和时,王秘书长突然到了,看了眼在此的两婆媳,姜啸霖立即要将两人哄出屋子。

姜母立即火了,喝斥儿子,“难道你把你老妈和媳妇,都当成东晁人的奸细?!”

姜啸霖心头窝着火儿,也不敢跟母亲吵架,只得问王秘书长是否有要紧事报告。

王秘书长自然不敢将重要的机密真拿出来说,便挑了件不轻不重的事报告,“刚才军部收到了轩辕家送来的军服订单。另外,又送了一批冬装式样,说是从美国进口的棉花,质量好,价格便宜,问我们要不要提前订购战士们的冬装,即时以半价给我们。另一半算是支持前线战士。”

姜啸霖脸上一闪而过诧异,问,“他们家,没有转移财产人员出国,还要继续帮我们做军服?”

姜母一听也好奇地凑上前。

王秘书长摇头,“没有。他们的资金流动一直很正常,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所说的从美国进口棉花,也是早在初春时跟人联系上的,往来的数量金额,也都不大,还构不成大规模转移的迹象。”

姜啸霖阴沉的脸色,终于慢慢转和。

向真琴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姜母越听越高兴,便说她这次来,也是来支持儿子事业的,要给华中送一批药物,给陆维新和轻悠多增加一些和谈的筹码。

姜啸霖听后,便找来几个参谋商量,最后接受了母亲的支援。

一日后,几大卡的药物被装箱上了开往华中的专列火车。

可惜无人知道,由于东晁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传到华中后,轻悠和陆维新的和谈之路,更为艰辛。

……

华中

江陵城,大帅府。

轻悠所在的院落,鸟语花香,蜂蝶相绕,更兼有小桥流水,还传出了二胡和唱声。

此时,轻悠心不在焉地跟母亲坐在临水的小凉亭里,享受屠云的殷情招待,不仅瓜果美食时时不断,怕她无聊还请了唱小曲儿和耍杂技的,给她解闷。

但想要见上本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越等,轻悠越是心焦火燎。

期间,三娘有些泄气,说这和谈八成是没希望了,不如赶紧回应天府养胎更安心。

轻悠知道母亲那是心疼自己,就算心里担心姜恺之,也还是向着自己女儿。

恰时,一个警卫员在门廊后晃了一晃,十郎动了,轻悠察觉到人,便跟母亲慌称了一句,离开了。

警卫员一见她,神色凝重,说,“不好了,东晁帝军在吴河镇大败姜少言将军。他们的大元帅光德亲王亲自率五万大军,逼近应天府一百公里处驻扎。开出极不平等的条约,要求国民政府若要停战,就必须加倍赔偿他们的损失,把沪城割让给东晁,成为他们东晁的正式属地!”

轻悠心头重重一沉,却小心没有在脸上透露出来。

只问,“你们查到恺之哥哥的所在了么?”

目前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若再见不着好好的人,她只有破釜沉舟了。

警卫十分自责地垂眼,摇了摇头,“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大帅府,还是……没能找到三少。”

轻悠一叹,安慰说,“既然东晁打了大胜仗,想必这里的某些人应该会非常高兴,也许警戒就会松懈几分,或者你们再多多注意下我师兄的动静……说不定会有发现。若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警卫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轻悠的许诺,不以为然。

轻悠自然早就感觉出姜啸霖派出的这些警卫,与那些在她家门外站岗的警卫员,大不相同,他们身上透露出的气质,足有以一挡十的实力。

之前她也听陆维新透露过,这四个警卫出自姜家的秘密组织青龙组,这是个相当特别的地下组织,有点类似于专门为织田亚夫服务的伊贺派忍者,其侦察刺探敌情以及单兵作战能力,都是超一流的。

对她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不怎么待见,有些傲气,也可以理解。

之后,轻悠和陆维新碰头。

陆维新很自责,“哎,这都怪我当初急于求成,才会铸下此祸。这几日,看屠云对你情深义重,呵护备至,就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小白龙他们传回的情报,也充分显示他跟他父亲的不同,聪明,大度,灵机应变,冶军有方,御下有术,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当年要是早知如此,我便也该推他做大帅。而不是挑唆他两个哥哥互相残杀……”

轻悠想安慰陆维新,陆维新却很固执,难于接受。

她只能转移话题,“今晚我去见师兄,要是师兄还是不让我见恺之哥哥的话,我就让他好看!”

陆维新要劝,轻悠又不允了。

两人对视,不由苦笑。

……

这晚,轻悠强行出院落,说要见屠云,吓得整个大帅府如临大敌。

“轩辕小姐,大帅真的还没回来,小的怎么敢骗您,求您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一直负责招待他们的副官,苦哈着脸,边退边劝。

“让开,我说了,今晚要是见不到师兄,我就不睡觉了。到时候明天有了黑眼圈儿,让师兄见到,我就告你们的罪。”

轻悠故意蛮横无理,迈开步子朝屠云的主屋冲去。

很不巧,屠云偶时会在出去办公时,一大早地跑来找她一起吃早餐,带上不少粤式小点心,就像以前他们一起在广州武馆学武一样,边争边吃,不亦乐乎。

之前,她是舍不得他一人要操这么大片地界的心,一大早的就找他谈些不愉快的事儿,一直掖着。

哪知道这家伙就仗着她的好心,耍起了太极拳,这一回,无论如何,她也不再退让了。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来了。要给大帅知道了,咱的脑袋绝对不保。您行行好还不成么?”

“不成,快让开,冲撞到本小姐,你们一个个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儿。”

刹时,气氛更为火爆。

当轻悠绕过三个院子,步步逼近目的地时,除了一直护着她的十郎和紧张哆嗦的三娘,并家中保镖两名,警卫两名外,周围绕了数十名手持枪杆子的士兵。

这些兵都是从她离开自己院子,一咱上像吸铁似的粘上来的,前后里外三层,围成了个密密实实的铁筒状。

眼看着大帅的院子就要到了,那人快要急哭了,一头跪下给轻悠作揖。

“我的小姑奶奶,求求您了,真的不能再向前了,大帅他要知道了,非蹦了我们不可啊!”

“哼,师兄明明就在,你还敢骗我他不在,就算他要蹦了你,也是你慌报军情,活该!”

轻悠从来没这么横过,心里却是又急又忧。

就差一步进大门时,大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冲出一个横眉冷眼死人脸的中校来,冲着轻悠就吼,“什么人?竟然在此喧哗。轩辕小姐,大帅已经歇下了,现在不适见客,请回!要是你非一意孤行,就别怪我等对你不敬!”

死人脸中校一声喝令,士兵竟然冲上前抓轻悠身边的人,想要借机要胁之。

轻悠急中生智,气得大吼,“放肆,你们谁敢碰我,我肚子里怀着两个月的宝宝,要是伤了孩子,我看师兄是先请冶谁的罪,崩了谁的脑袋!”

宝宝?

孩子!

这几个字眼儿刹时赫住了士兵们的动作,就连刚才急着阻止的副官也吓了一跳,立马就挡住了那个死人脸中校。

话说屠云不知是不是也近朱者赤了,和轩辕锦业、织田亚夫成一流的人,年青力盛,至今竟然也未婚配。

自打屠云坐上少帅位,嫂嫂们也没少为他张罗,甚至还有春心萌动者要毛遂自荐。轻悠刚来那几日,还碰到女人上门挑衅,弄得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就这一出,她也断定出屠云身边没有公开的关系亲蜜的女人,除了自己。

她语焉不详,加上屠云平日对她呵护倍至,在属下面前极给她面子,从不为难,这就给众人传达了一个暧昧不明的信息,很多人都以为她跟屠云关系非同一般。

这一下蹦达出个孩子,就更不得了。

一声吼出,再没人敢拦她。

轻悠一人冲进了院子里,其他人还是被迫留下了。

她大叫“屠云”,在院子里乱走乱绕,想借机寻出些蛛丝蚂迹来,见了房间就推,还故意往较为偏僻的侧院里绕。

死人脸中校想要阻止,她立即一挺肚子,吓得众人直往后退。

不想这一绕就绕了一刻钟,不仅没找着屠云的人,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让她心下郁愤不矣。

唉,真对不起,小小宝儿,妈妈借了你的名声,你可千万别生气哦,也别告诉你爸爸,不然让他知道,一定会抽妈咪屁屁的。

唉,恺之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呀——”

“夫人!”

一个恍神儿,没注意脚下,轻悠的身子就要朝石阶下倒去,吓得周人一片疾呼,这脱口而出的称呼竟然都变了。

一个早就悄悄跟着人群的人,及时冲上前扶住了女人。

狠狠掐了把女人惊骇到苍白的小脸,“丫头,有你这样做妈妈的吗?揣着个小家伙四处乱闯,要摔坏了我的未来干儿子,不用你男人出面,我先帮他教训教训你。”

“噢,师兄,痛啦!”另一边脸也被掐了。

“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是谁没头没脑,在人家家里乱痛乱翻的。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么?”

“咳,找到了。不就在眼前嘛!”

“真的?”

屠云似笑非笑的俊容上,一双眼眸锐利精亮,让人无所遁形。

轻悠瘪瘪嘴,甩开扶持的手,说有话私聊。

屠云方摆摆手,遣走了所有人。

此时院中点起了白灯,将一丛丛新绽的海棠,照得格外艳丽耀人。只是轻悠敏感地发现,廊檐下的那些灯笼还是举丧时的那些,没有换下。如此对比,瞧着让人心里怪别扭的。

屠云似乎发现她的目光所及,沉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把这白灯笼挂着呢?轻悠,我只是想随时提醒自己,家仇未报,不可懈怠!”

轻悠叹息,“师兄,怨怨相报,何时了?”

屠云收拢眉心,“我放不下父兄仇,我也顾不了那么远,那么大!我以为,你该懂我的。”

轻悠被投来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更多无奈。

“师兄,我觉得那不是你真正的本意。”

“你的意思是说,你来替姜啸霖做说客,就是你的本意了?你宁愿背叛自己的丈夫,跟敌人为伍,就是你的本意了?”

轻悠一下被过于尖锐的话搏到,张口失言,无力地坐下。

气氛在这一刻僵冷下去,久久无声。

半晌,轻悠才又问,“那,能不能让我看看恺之哥哥。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无辜的,做出那些决定的是姜伯父和他大哥,不是他。师兄……”

“不行。姜恺之出身在姜家,那就是他的错。”

“师兄,你怎么越来越蛮不讲理了。”

“轻悠,你来是找我叙旧师兄妹旧情的话,我就讲。但若是国家大事战争生死,听师兄一句劝,这些都与你们无关,回你相公身边去吧!如果你想,我可以立即送你去找织田亚夫,相信他已经等不及跟自己的妻儿团聚了。”

不管轻悠怎么劝,屠云始终都不松口。

最终,只能败兴而归。

令轻悠想不到的是,这一事让母亲真的生气了,说她不顾孩子安危就任性妄为。

后来三娘还跑去找屠云,说要带轻悠走,让屠云帮忙。

轻悠知道后,责怪母亲冲动坏事儿,不顾全大局。

母女两一言不和,竟然吵了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双双都堵气不低头。

最后,三娘竟然忍无可忍,收拾包袱要离开,不想她这冲出大门时就跟屠云撞个正着,顿时老泪纵横,坐地哭叙女儿不孝,不疼老人心云云。

于是副将才将这母女二人近来争吵的缘由说了出来,基于爱屋及乌之心,屠云即碰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接回三娘,要给两人说和。没想到,女人见面吵得更凶,为怕自己的干儿子真出什么事儿,又怕三娘想不通真被女儿气跑掉,这某人的丈母娘也不能怠慢的不是,结果他不得不将三娘接到自己院落。

而为了让老夫人放松心情,屠云养的几只狗狗成了三娘的玩伴儿。

夜深人静时……

“乖乖,嗅嗅,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现在可在这院子里?”

这夜,轻悠因为跟母亲吵架,辗转反辙一夜,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隔日,天还没亮她就冲去了屠云的院落,便听到院子里狗声大吠,急忙冲了进去。

待她找到母亲时,三娘竟然被两个士兵押着。

屠云竟然也在,俊脸上有明显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轻悠冲上前就挥开那两个兵,护着母亲,哪里还有点吵架的样子。

三娘朝女儿笑笑,对屠云说,“少帅,请原谅老生斗胆,家仇和国恨,虽然不可兼具。但为了后世子孙,当从大局着想,方能问心无愧。”

屠云别开了脸。

“娘?”

轻悠有些不明白,怎么母亲突然跟屠云说这些。

三娘指着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看模样似乎是刚被扒拉开的地方,说,“恺之就在那下面,你去看看吧!他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原来,三娘故意跟女儿吵架是假,只是为了放松屠云对她的戒心。而她本是出身苗寨的公主,自幼习得些药草懂得御使犬类,才利用屠云养的狗找到了人。

轻悠惊讶,要上前,又被士兵挡了。

“师兄,恺之哥哥是无辜的。如果你要报仇,就该找姜啸霖。”

屠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士兵让了开。

轻悠终于找到了姜恺之,但跟母亲所说,姜恺之的情况不仅不乐观,而是相当糟糕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

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伤口流脓,血水里泛着臭味。

唯一稍好点儿的只有那张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轻悠可以肯定,这大概是敌人为了怕照片拍出来,对方不相信这是真人,才故意手下留情,没有破了姜恺之的相。

这情形,真心说起来,比起自家哥哥的情况,更糟糕了不止几倍。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师兄,你,你就算再恨姜家,也不用这么,这么……”轻悠酸了鼻子,抬起的手都不知该为躺在床上的人先止血,还是先喂水,“好歹,这四年,你们也有过交集,也不是一点儿……”

屠云背转过身,没人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三娘止住了女儿激动的苛责,示意轻悠看旁边的仪器,药品,还有一直在旁边处理伤口的医生和护士。

稍后,屠云才说,“我接到他时,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身上有弹片伤,应该是跟我的人交火时受的。后来的,大概是被人抓后,被折磨来的。其实,这些都是皮外伤,他没伤到骨头。主要是……”

突然,姜恺之浑身抽搐起来,仪器“哔哔哔”地叫个不停,护士立即拿准备针药,医生一边给人汲氧一边在耳边安抚。

轻悠立即接过汲氧罩,说“我来”,就俯在姜恺之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安抚他,抽搐的情况明显转好。

等到众人忙出一身冷汗来,屠云才接道,“你看到了。他之所以这个样子,其实是中了病毒,我听送他来的人说,那是一种由东晁的秘密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一种神经性毒素。我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

轻悠慢慢地理出了头绪,“师兄,你,是为了保护恺之哥哥,怕他被你军中的反姜势力伤害,才故意将他藏在这里的?对不对?”

屠云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但轻悠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主动道了歉。

屠云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说,“瞧你刚才激动的样子,要是让亚夫看到,非醋得轰了我的大帅府不可。”

轻悠别嘴,“他敢。”

“是哦!他当着你的面,自然不敢,乖得跟小猫咪一样,是吧?背着你,可就不一定咯!”

轻悠想反驳,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口。

刚刚轻松的气氛,一下又陷入沉闷,空气中飘荡着说不出的异味儿,惹人难受。

突然,一声嘶哑的呼唤响起,“轻,悠……”

“恺之哥哥。”

轻悠扑上前,握住了那只还算完好的大手,泪水盈眶。

“你,你来……”

“恺之哥哥,我来带你回家。我答应过姜阿姨,要接你回家的。你放心,姜阿姨的药可神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姜恺之从小有母亲用草药调理身体,身体素质一流,对毒性等等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就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姜恺之因得了轻悠的鼓励,昏迷后,唇角终于有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轻悠看着这模样,心疼不矣,对屠云说,“师兄,我们好好谈谈,其实陆大哥他一直对你父兄的事很自责。”

“哼,自责又如何?他能保证我华中五十万兄弟归顺之后,能有衣穿有饭吃,不会被他的国民政府军歧视忽悠?他能保证,姜啸霖得了好之后,不会卸磨杀驴?他能保证那群迂腐奸诈的国民议会老狐狸们,不会趁机往我们头上吐脏水,分化我华中子弟,迫害我华中子弟?”

屠云看着轻悠,目光深挚,从未有过的严肃,“轻悠,你知不知道,我爹将这一大帮兄弟交给我,是为了让他们走上更有希望的道路,而不是送给姜家拿去送死!”

轻悠知道,自古以来投臣者下场多数都不太好,毕竟你占山为王,自由恣意惯了,有朝一日要跪拜他人,定然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来。被歧视侮辱只是其一,过河拆桥的不在少数。

轻悠咬牙道,“姜啸霖他不敢!”

便将卫将军和姜母的事全盘托出,承诺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屠云打牢军中关系。

屠云听完,不由失笑,“我说丫头,你现在可真是了不得的亲善大使了啊!大总统的娘都敢利用,又是国民飞行女英雄,面子可真够大,连人家的三朝元老都巴望着收你当徒弟。你能啊,那师兄以后就跟你混了。”

“师兄,你想通了?”

“可惜,我这土皇帝只是名字好听,下面的人到底答不答应,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你明白么?”

轻悠不解,“师兄,你是担心马毅将军不答应?”

屠云却摇头,“马叔和父亲一样讨厌姜家,可是我若执意,他还是会服从命令。但是现在军队里……”

说到此,屠云的面色更为凝重。

轻悠想到刚到时的那场突袭,有意询问。

话题未及继续时,那个死人脸中校副官禀报有急函至。

一共三封,来自几方。

第一封,姜啸霖以官方身份,来函询问和谈事宜,并对屠云大抛橄榄枝,即认错,又送礼。姜母的那几车皮药品,便在其中。

第二封,来自织田亚夫,属于私人秘函。要屠云照顾好自己的妻儿,不日即会到江陵接人,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后果自付。

第三封,正是锦业捎来合纵联横的秘函。

同时,死人脸中校又带来一个消息,“东晁帝军的元帅织田亚夫也已经至电姜啸霖,称,要想合谈,必须由其亲自出面,否则不予授理。时限,三日。过时不决,大军压境。”

轻悠最惊讶的莫过于,“亚夫要来了?”

------题外话------

三天倒计时开始啦!

话说,亚夫会接轻悠回家么?

战争局势会如何发展捏?

哦哦,更精彩的大大大高潮要来咯!

帝国奢爱 68.爱的代价7-宝贝,过来

天刚蒙蒙亮时,轻悠躺在大帅府里,就能听到嘹亮的起床笛。

之前打听过,守门的小兵说,屠云为了提高战士们的警惕性,训练其机动能力,早鸣笛,晚吹号,全府上下充斥着浓烈的兵营气息。

这笛声一响,屠云便以身做责,上车赶往军营,主持校场训练。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有一日他笑说,小师妹,师兄很喜欢你那句口号,自强而国强。咱们这个所谓的泱泱大国真是睡了太久大懒觉了,要是再不早起,醒醒自个儿的神儿,天天端着所谓祖宗遗训,总有一天会在梦里给人绝了!

为了国家统一,民族富强,她看到身边许多许多人在努力,在奉献,在牺牲。

“夫人,您怎么起来,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呀!”

“不,我想起来打打冲拳。”

三娘立马喝道,“胡闹。你都孩子他妈了,这第三个月最危险,打什么冲拳。你忘了,你是孕妇,能跟人家当兵的年轻小伙子比!快给我躺下,再睡一个时辰。”

轻悠被母亲骂了个震神儿,尴尬地吐吐舌头,又乖乖倒了回去。

抚着已经有了点儿的小肚腩,傻傻地笑裂了嘴儿。

对哦,她怎么把自己的小小宝给忘了,真是该打。自强重要,延续下一代也同样重要嘛!要是没有这些可爱的小希望,怎么能支持爸爸妈妈在前方奋斗呢!

小小宝儿,对不起哦,妈妈又错了,今儿一定多吃点东西,绝不让小小宝饿着。

等到轻悠再醒来时,确是被一股浓郁扑鼻的饭菜香给逗醒了馋虫,睁开眼,就看到十郎端着一大盅碟碗进来,说是从昨晚就熬到现在的大骨头汤,还有她喜欢吃的烙饼,特别的华中口味儿。

接着三娘又端进来一大盘子新鲜瓜果,说是屠云一大早带着士兵去农家地里亲自摘了送来的。

轻悠一问时间,惊了大跳,“呀,娘,你怎么不早点叫我,都睡过头了。之前跟师兄说好了,今天要去伤兵营慰问战士们,给医院送药。”

三娘帮女儿梳妆打扮,一边笑女儿,“瞧瞧你,都快是孩子他妈了,整天还毛毛躁躁的,跟个跳蛋儿似的。真不知道平日在你那家里,亚夫要伤多少脑筋。之前你师兄送水果来,就说了,知道孕妇要懒床,故意把巡视时间推后了,让你睡个饱。”

轻悠尴尬地裂裂嘴,回头大啖美食,吃得肚皮滚滚,满屋子笑闹……

恰时,正好屠云来接人,半靠在门边看着屋里的画面,眼角淡淡的笑痕,已经有了沧桑味儿。

轻悠看到人时,高兴地招手,要一起用餐。

屠云也不客气,袖子一撸,接过十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污了汗水的脸,坐下同食。

他悄悄地,将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压了下去。只想,也许女子晚点儿知道,能多轻松一会儿。

吃饱喝足,轻悠清点随行人员,保镖和警卫员们都跟上了,屠云并无异议。

但是当陆维新出来时,屠云直接走掉,态度说明一切。

陆维新苦笑着对轻悠说,“不管怎样,老夫人送的药品,我必须跟你们一道去看看,以防小人作祟。”

轻悠点头,陆维新随众人落在了最后。

上车时,屠云也没有说什么。

轻悠也佯装不知,询问起华中伤兵的情况。

……

与此同时,从沪城起飞的一架专机,降落在了港城机场。

机场上,一片严谨庄重的军容,草绿色的军装中,一点黑色,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黑色披风飞展,逼人的英气,惑人的俊容,无损于男人尊贵威严的气质,全场齐声高喝“元帅万岁”,军威赫赫,气势惊人。

男人只是轻轻抬手,朝众人摆了摆。

场外那些举着红日小旗的女人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车门一关时,织田亚夫就问,“电报已经发给屠云了?”

十一郎立即回答,“少主,已经发出去了,相信他已经收到了。”

织田亚夫抿唇不语,眉心微微褶了起来。

十一郎直觉男人的情绪有些异恙,不像是已经打了大胜仗,终于要见到久别的妻子,还有刚刚获悉有了宝宝的轻松愉快。

良久,男人也没发出新的命令。

眼看着汽车即将转入元帅司令部时,十一郎忍不住出了声。

“少主,亲悠号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小世子,肯定在等着您了。”

织田亚夫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忽然一笑,“十一郎,相信十郎也急不可待想要见到你了。什么时候,你们也把事儿办了?”

十一郎立即噎着,红了脸,想要辩驳,却吱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

织田亚夫大笑出声,终于下令前往秘密机场。

到港城来,其实是为了跟姜啸霖谈判。英法等国的大使之前在公海遇难,这会儿又卷土重来想要讨回损失,为了给姜啸霖撑腰,故意要求在还有些势力的港城签约,他自可以不用理会这些无聊的跳梁小丑。

只是临到要见面时,竟然有些踌躇。

不知道,他心中的宝贝对于他的突然到来,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

江陵城,伤兵营。

轻悠跟着屠云在医院里转了大半日,慰问病情,送瓜果,送伤药,还帮忙写家书,倒也耗时,一晃眼,已近黄昏。

一路行程都很顺利,但轻悠却觉得有很大不对劲儿。

等到外人不在时,轻悠才问屠云,“师兄,你为我今天来视察,做了很多准备,花费了不少心思和人力吧?”

屠云有听装不懂,“什么准备人力的,对你师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行了,人也看了,药也发了,没什么大碍了,你该回你家了。”

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那封秘密电报。

哪知轻悠冷下声说,“师兄,我也经历过战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只是一小批轻伤员,专门给我做门面装样子的。真正的重症病人,截肢断腿,都被你换了地儿吧!师兄!”

终于露了馅儿,屠云抚额哀叹,心说平日看这丫头傻不隆冬的小样儿,可一遇上正比事儿,这心里比谁都明镜,本以为他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哪知道正是这个“太干净”让他前功尽弃,徒惹尴尬。

“小师妹,你就饶了师兄吧,也饶了你自己。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子,那些什么断手缺脚的看多了,你不怕,我还怕未来的干儿子被惊了气儿。”

轻悠本想再埋怨几句,也不好意思了。毕竟她的情况特殊,很多事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遂抿了抿唇,就此作罢,准备打道回府。

正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满脸惶急地跑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瞥了眼轻悠,叫道,“报告,刚才用过轩辕小姐送来的新药的病人,突然出现异状,呕吐,脱水,腹疼,已经有人休克,医生们正在抢救。主任说,这是中毒的迹象,可能药物里含有害物质,让大帅定夺。”

说落,那看着轻悠的目光,已经变为无法掩饰的憎恶了。

轻悠身子一颤,掌心已经浸出一层汗来。

屠云立即下令,“你们先回去,我去处理这事。”

轻悠急道,“师兄,让我跟你一起去。”

屠云脸色一沉,“轻悠,听话。这种时候,你不适合到那边去。”

的确,这里不少兵都是被姜家大军给打伤的,自然对她这个姜家代表极不待见。今天若非有屠云相陪,才能平平安安走完全程。

“可是师兄,现在是我送的药出了问题,要是我在这个时候先离开,他们更会以为我是来故意害他们,打击华中子弟士气的啊!让我去,我要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能找出线索……我不要就这样被诬赖!”

可屠云仍是不放心,两人争执不下。

陆维新见不过,上前劝说,“少帅,其实让我们单独回去,可能更危险。现在轻悠待在您身边,才是最妥当。若少帅不弃,在下略懂医理一二,愿为少帅效劳。”

屠云冷哼一声,“那好,轻悠你就暂时先待在我身边。至于陆先生,这效劳就不必了。”

他一个眼神,左右随从立即冲上前将陆维新逮了起来。

轻悠吓了一跳,大叫,“师兄,你这是干什么。这不关陆大哥的事啊,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下毒的。”

屠云只道,“也许他没下手,但保不定是他指使他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爪牙做的呢!”

也不理轻悠相劝,转身就大步朝事发点去了。

轻悠没法,只能跟随。

而那两个兵押着陆维新,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到了刚才巡视过的大病房里,果见之前送的滋补药品的服用者,都出现了症状。轻者腹泄腹痛,重者呕吐出血,更重者不堪痛苦已经休克。

他们一现身,病人里一个官阶较高的上尉立即冲了上来,之前也是由这人接待的他们,也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还不住咳嗽,就向屠云讲了前后情况。

“……我们多数人,吃下不过半小时,就开始腹疼,开始有人还以为是咱们身子虚不受补,可是后面就不对劲儿了,越来越多的人都闹,又吐,有护士说可能中毒了,我们都吓了一跳。咱住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直用医院里的药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用了轩辕小姐送的药,都……”

质疑的阴冷眼光纷纷投向轻悠,轻悠看着还摆在病人床头柜边的补品,盒子打开着,那只是补气补血的凝膏,一般人都能食用,怎么到这儿就变样了。

记得出门前,姜母还送了她一瓶,说是祖传的秘方。她绝不相信姜母会在自己的产品里,加什么毒害物品。

当然,她也想过是国民政府有人想要借机陷害自己,进而抹黑姜家的名誉面子。若是她都能想到这么简单的陷害办法,姜家还会想不到,还会让东西在出门时或在路上,就被人投了毒?!

之前验药时,陆维新也看过,都点头说了没问题。同行的警卫队长也低声告诉她,说这药由他们自己人护送,绝对安全。

如果,排除掉药品可能在到达前受到污染的可能,那就只有到了之后,在病人使用时出了差子。

那么,这差子到底出在哪里呢?

“不可能,这东西我昨天还吃过,应该没有问题。”

轻悠上前,就要拿柜子上的瓶子,刚碰到,一个人影斜刺里插来,让她手一抖,瓶子砰地打落在地,膏汁流了一地。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咱们兄弟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想使什么诡计害我们兄弟,真是太可恶了,看着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没想到你骨子里真毒。帮着姜啸霖一家来害咱们,国民政府的人果然一个个心如蛇蝎啊!”

没想到,正是那领头的上尉,放声就叫了起来。

“什么国民飞行女英雄,根本就是个大骗子啊!”

“她肯定是国民政府派来的奸细!”

“她根本就是个骗子,她是姜啸霖派来害咱们华中兄弟的啊!大家千万别再被她的样子骗了。”

紧跟着,其他人受了煽动,也骂了起来,一个个直指轻悠一行,行动方便的病人甚至抄起了桌椅板凳,跟警卫保镖们冲撞起来。

屠云出面喝止,刚拆开这方,又有人大叫。

“大家看啊,后面那个老家伙,当年害死了咱们的老大帅啊!”

这一叫,陆维新立即成了众人的新目标,屠云不会护着他,众人恶向胆边生,一齐冲了上去。

警卫员急忙上前相挡,这就打了起来,顿时,一间好好的病房,床柜乱翻,杀声阵阵。

屠云护着轻悠,斥叫不行,气恼之下掏出腰间配枪,砰砰砰,连放三枪,终于镇住全场,放声怒喝。

“我x***,还有没有军法军规了。全都给我退下!”

那领头的上尉红着眼不甘道,“少帅,老蒜头死了。就是吃了这女人送来的东西,死了啊!您还记得老蒜头吗?当年,他跟着老大帅打天下,咱们一起蹲土壕,一起挖地道,一起杀过青狗子……”

由于国民政府军的高级将领都是青天色军服,故被他们蔑称为青狗子。

上尉红着眼,一下子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顿时,全场病员扔掉了手上的“武器”,脸色一片灰败,看着轻悠等人的眼色再不掩饰憎恨和厌恶。

轻悠被母亲护着,可心里更着急,“不,我可以保证那补药没有问题,如果不信的话,我喝给你们看。”

“轻悠,你胡说什么。”

同时数人喝斥她,尤其是母亲的叫声,斥得她耳朵里翁翁直叫。

“娘,你听我说,那补药真的没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么刚才我也偷偷送了一瓶给一个小护士,她也喝了,可是她也没事儿呀。”

周人来不及反应,那方陆维新已经偷空抱起一瓶,喝下了一大口,抹着唇角说,“轩辕小姐没说错,这东西我敢用性命保证,没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这加了料的开水里。如果大家不信,我来给你们做试验。”

陆维新还青乌着半张脸,衣服在刚才的暴乱中也被扯坏,但他丝毫没有畏惧众人仇视的眼神,拿起杯子开始给众人当场示范。

轻悠一边听着陆维新的解释说明,心下佩服其临危不乱的气度,不愧是外交部长,姜啸霖的重要智囊,这么快就找到了蛛丝蚂迹,解决了问题。

“……大家都知道,药可冶病,亦可为毒害人。那个暗中送水的人深知此理,在大家喝了浓稠的膏汁后,劝大家喝下这水,两相一中合,分开本是无毒的东西合在一起,就会变成害人的毒了。”

又有人提出质疑,说陆维新耍诈,又想虎弄大家。

轻悠叫道,要以身试药,就被十郎挡住。

十郎要代轻悠时,不想三娘更快一步,喝下了陆维新的那瓶。

瓶子一放时,三娘环顾四周,道,“各位,老身只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为女儿积善,至于各位信或不信,我们绝不强求。”

“娘。”

轻悠瞬间红了眼眶,三娘护着轻悠,只是一叹,目光中有责备,亦有慈母的理解和包容。

当下,屠云也夺过瓶子,喝下了一大罐子,表示不怕奸佞小人作祟。

“那个,少帅,这东西也不能喝太多,大补,您年轻气壮的喝太多恐怕会补过头……”陆维新不得不小声提醒。

屠云立马红了脸,尴尬地掩面要咳嗽,就让周人紧张起来,急忙挺胸振神儿,表示没事儿,心里却开始烧起来,暗恨这效果不是也太好了点儿。

当然,三人都没事儿。

陆维新准备喝下开水时,轻悠急叫,他只说,“放心,我有解药,不会有事儿。”

便不由阻止,喝下了。

果然,很快就出现了其他人都有的症状,并且用他自己所说的解药,不过是平常喝的一杯醋,立即缓轻了病情,众人又惊又叹,纷纷效仿后,果真没事儿了。

屠云见状,心下大松一口气,喝斥追察烧开水送开水的人头。

轻悠忙上前扶陆维新坐下,询问情况,陆维新却按住她的手,悄声说,“轻悠,事情恐怕还没完。你,你好好跟着少帅,千万别离开一步。我怕那暗中的黑手此次陷害不成,就要动……”

……

正在这时,病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显是有大队人马杀来,且还是从不同的两个方向朝他们这处行来。

“少帅(少帅)!”

前后两个大门,同时涌进两部人马,正是轻悠初到当日所见的马毅和赵锡明。

屠云已经告诉她,这两人现在是他军队中最具影响力的两员大将,马毅算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忠诚的将军,之前锦业帮他联系上的也是这位一直暗中蛰伏的大将,助他夺回帅位后,重新在军队中建立起了威信。

于屠云来说,此人虽是属下,却更似长辈亲人,情理上难于平衡。

赵锡明却是屠云重掌大权后,从军中脱颖而出的新骨干,在针对姜家大军的几场大战中,表现极为出色,破格提升后,由于人为心思细腻,擅长军队管理,帮他整合了来自西南地区的几个小军阀。虽是新星干将,麾下部队人数却几乎与他和马毅所控军队相当。

于屠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不拘一格的将才,但也隐有威赫之势。

这两人一到场,反应各不一样。

马毅一听来龙去脉,就和刚才的那位上尉一样,对陆维新解决了整件事情,极为不信任,提出大大的疑问。

当屠云亲自解释时,更是脾气爆躁地斥责屠云听信馋言,也被洗了脑。

轻悠看出屠云与其沟通的困难性,也终于明白那晚屠云所说的“身不由己”。同时,也明白了华中的军队实力明明不下于华南,为什么在两厢对峙时,一直没有真正拉开双方战线。

原因只有一个,心不齐。

马毅明显是情感用事,不论真假的,赵锡明在这时就提出了更为理性的看法和意见,说要将事情察清。

恰时,之前屠云派去的人终于有了结果,提溜着一男一女两人过来。

其中,女人一直哭叫着不知道,而男人一直嚷着冤枉,一见到众人时,就朝马毅求救表清白。

顿时,屠云的脸色沉了下去。

马毅气极了,“混帐,你求我做什,你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咱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少帅在此,定然可以给咱们一个公正。”

众人脸色变了一变,让当场就被怀疑的马毅脸色更糟糕。

当下,屠云为免横生枝节,亲自审问。

那女人答得可怜巴巴,倒也不敢隐瞒。

轮到男人时,男人的供词竟然跟女人截然相反,顿时就跟女人吵了起来。

这时,又有护士跑来给女人做证,当场拆了男人的台。

那男人声音愈发哆嗦,辩驳也越来越漏洞百出,眼看着屠云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吓得身子直往后缩。

之前中了毒的人一见,立马就恨上了,斥骂着就动起拳脚来,要报仇。

那人的眼神乱闪,突然就跳了起来,指着轻悠大叫,“是她,是她给我银子买通我这么做的,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十郎一听,气得上前大骂,“你胡说。我们家小姐根本从来没见过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这里这么多人看得到,你别想趁机乱诬赖人!”

那人怒红了眼,竟然死不改口。

屠云愤怒至极,立即喝令将人拿下,送进大牢,待天亮就处决。

那人似乎被逼红了眼,嘶声大叫不甘心,竟然夺了士兵的尖刀,就朝轻悠砍去。

轻悠被母亲护着站在屠云身侧后,还由警卫们护着,根本不用担心。

但也就在这档口,突然有人拨了刀,就朝那犯人落下,一刀下去,从头顶划下,乍闪的银光,刺得人都眨了眨眼。

轻悠的眼睛立即被母亲捂住了,只听到周围传来一片低呼声,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立即推开母亲的手,就看到杀人者迅速将刀插回了自己的刀鞘中,上前朝屠云揖了揖手,歉然道,“少帅,属下斗胆越俎代庖处决了这作乱小人,还请少帅海涵。”

竟然是赵锡明及时出手,将人给杀了。

到底是个已经露了陷的犯人,刚才受了罪的人都说杀得好。

马毅的脸色明显很糟糕,因为这人是他的兵,明显案情还有疑点,他也想回头再审审看到底是什么问题,这就被人提前“灭了口”,仿佛一下就坐实了某些人的假想似的,让他心里极不舒服,瞪了眼赵锡明。

赵锡明仿佛没看到似的,还让人将尸首拖走。

马毅立马就黑了脸,喝出声,“赵司令,这是我的兵。理应由我来审,你凭什么说搬人就搬人。”

赵锡明本想好声解释,不想马毅的话气更冲,这一来二去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出口也抵了起来。

“马司令,刚才中毒而亡的几个兄弟都是我的兵。难道我替我的兵讨回点儿公道,也错了么?连少帅都没多说什么,这事儿也是少帅审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你还怀疑咱们少帅也跟敌人暗中勾结了!”

不愧是擅使人心的儒将,一出口就戳中马毅的脊梁骨,两人就杠上了,差点又动了刀子,被屠云斥住了。

马毅气得不行,最后扔下一句,“小云,你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目光晃过一圈儿,摇头走掉。

轻悠的眼皮也不由抖了一抖,多看了一眼始终面色不变的赵锡明。

……

“陆大哥,我觉得那个赵锡明可能……有问题。刚才我问过十郎,可以确定他之前执刀杀掉那个犯人的手法,应是多年修习武士刀。”

“轻悠,其实小白龙他们早就私下调查了这个人。他的来历很可疑,估计再过两日,真实的赵锡明就会浮出水面了。”

“那,您的意思,他很可能是东晁……”

轻悠给陆维新送了药,清除之前的那些毒素,回屋的路上,心情有些凝重。

其实,他们都已经感觉到,不是屠云不想归顺,实在是这里的情形,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东晁的间谍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军队里的许多环节,如果不将之清理出来,就此并入华南政府军,必将引为大患,反是害了华中军。

故而,屠云可谓进退两难。

她很想帮他,可抚抚小腹里的宝宝,就有些力不从心。

亚夫,我该怎么办?

我帮了你的敌人,你会生气的,对不对?

你辛苦布置了这一切,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可我却……

“夫人!”

这声音已经许久未听到,轻悠却是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灯影下抱刀跪立的人,从那双微闪的目光中,读出了久别重逢的激跃,和浓浓的担忧。

来人正是十一郎。

而在十一郎身后,灯光斜斜地切下男人黑色的军服,军鞭锃亮,大半个身子都没在淡影里,浓黑一片里,最亮的是那双眼眸。

直直睇来,仿佛已经那样凝视着她,千百年。

她的心跳,仿佛瞬间停窒。

夜风轻轻拂来,空气里都盈满了熟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味道……

在这近一个多月的分离里,她每晚只能抱着从两人的家里带来的那条羊毛毯子,嗅着才能睡得着。

午夜梦回,突然醒来时,一伸手,一翻身子,够不到熟悉的怀抱,触不到那只温暖的大掌,就会失落得不得了。

终于,这一次,他像在梦里一样,朝她伸出手。

柔声轻唤,“宝宝,过来。”

空气里传来的震动,将她失去的心跳和呼吸一把攥了回来。

“亚夫!”

她大叫一声,满是欢喜,冲上前,飞扑进他张开的怀抱,用力一跳,挂上了他的脖子,腿儿直接环上他的腰身。

这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更无任何扭捏,自然得就像喝水吃饭。

这一次,拥抱到的人儿,是真实的,温暖的,有气息,有香味儿的。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重重地深吸了口气。

让对方的气息盈满胸怀,收紧了双臂。

额头抵着额头,浊重的呼吸,瞬间交融相缠,难分难舍。

那些什么近亲情怯……

那些担忧不安……

那些怀疑猜测……

还有害怕恐惧……

通通在这一刻,在他(她)专注莹亮的眼眸里,妥帖安放。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悄悄退走,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只属于彼此的一方天地。

“亚夫(轻悠)……”

一开口,便是异口同声。

不由一笑。

“对不起(对不起)。”

竟又是不约而同。

笑意染亮了眼眸,眉梢儿,脸颊,全部的他(她)。

“你先说(你先说)。”

双双笑不可抑。

他抱着她,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圆圆的石桌上,竟然已经备上了瓜果热茶牛奶糕点等等物什,显是他早所备。

她扭扭小屁股,在他怀里缩得更紧,小脸拱进他颈弯里,像以往以样蹭了蹭脸儿,爱娇地叹息一声,全是满足和开心。

他看着她撒娇的模样,一如当初,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悄悄放下。

没有国家天下,没有政治奸诈。

在这里,在此时,在他和她之间。

只有夫,和妻。

“亚夫,我是不是在做梦呢?哎哟,坏蛋,你又捏我。”

“嗯,痛的,应该不是梦。”

他轻轻笑着,任她捏着自己的脸,塞了块点心进她小嘴里。

她咂巴着小嘴儿,唇角直往上翘着,样子很丑,很可爱。

他抚抚她红润的小脸,心里总算安下了,“幸好你娘在,总算有点儿肉了。”

手臂故意紧了一紧,惹她嘤嘤一声,小身子就在他怀里乱蹭。

他突然沉声一喝,“再动,我就在这办儿了你。”

她哼子一声,底气十足,“你敢!”

他危险地眯起眼,“你以为我不敢?”

她笑得像小狐狸,“哦,你要不怕以后被咱们小小宝笑话爸爸是个急色鬼,那就来啊!”

他着实被噎了一下,刮下她的鼻尖,“现在就敢母凭子贵,跟我拿乔了?”

她拉起他的大手,盖上自己的小肚腩,目光变得柔和无比,“亚夫,对不起,我有了宝宝还乱跑。之前我根本没想到……”

她说起了怀上孩子前后,种种心情,尽情地分享,叙说离别之苦,相思之痛。

他静静聆听,不时叙问两句,她更讲得神彩奕奕,不亦乐乎。

她打着哈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还有话对她说,也吞回了肚中,抱起她起了身。

十一郎不知从哪钻出来,轻声说,“少主,亲悠号已经加满油了。咱们现在就回港城?”

很难得,从十一郎眼里看到明显的渴望。

在他身后,十郎悄悄探出头来,显也是十分期待。

织田亚夫默了默,再看了看怀里直蹭的人儿,终是一叹:

“罢了,今晚先住下。”

那两人一异,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进屋张锣。

看着灯熄灭后,十一郎心下不安,因为后天就是谈判签约的时间,现在不走的话,时间就太紧迫了。

他拉过十郎就问,“你再给我说说,夫人在这里,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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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0

帝国奢爱 69.爱的代价8-爱的天平

呜呜,轰——

突来的震动,吓醒了还有些不清醒的轻悠。

她一睁眼,只看到一片黑幽幽的顶蓬,身下仿佛都在颤动,立即弹起身大叫“亚夫”,侧身就往下爬去。

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他不是趁着她睡着,就把她偷运打包走掉了?!

老天,这怎么行,她还没救到恺之哥哥,她还答应了师兄要帮忙寻找出路,她还没完成跟姜啸霖的约定,这要真一走了之,师傅和姜阿姨该多失望,多难过……

一只大掌伸来,摁住了她的肩头。

声音极低,隐含了一丝不悦,“叫什么,我就在你身边。”

“啊?”

她一抬头,再眨眼,才发现自己刚才都是眼花。

哪有什么黑幽幽的顶蓬,只是男人已经军装齐整,侧躺在她身旁。至于那轰鸣声……

“从港城北上的路很通畅,顺道给你师兄捎了些小玩艺,他昨晚就忍不住,我怕吵到你不准他玩,今天一大早就去校场。动静大了点儿,你别管,再睡会儿。娘说你平日都还要睡两个小时……”

他给她掖好被角,轻轻拍着,好像哄小孩子似地。

她心情复杂地瞄了他一眼,有种拖过一刻算一刻的鸵鸟心态,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的睡靥,轻声说了一句,“宝宝,等你睡饱了,咱们就回家吧!”

……

那时,陆维新的房间里,警卫员小白龙等人齐聚,个个面色凝重而不忿。

“陆部长,您知道昨晚谁来了吗?”

陆维新正喝着药,瞄了眼脸色焦怒的小白龙说,“不管谁来了,我们此行的计划目标都不会变,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完成。你们应该明白,轩辕小姐只是帮忙,她还怀着孩子,就算她不出手,也无可厚非。”

小白龙脸色更差,“陆路长,织田亚夫来了。轩辕轻悠竟然跟我们亚国最大的敌人亲亲我我,简直……”

其他人纷纷吐槽咒骂“不知所谓”、“虚有其表”、“卖国求荣”、“根本就是头号大汉奸”等等,均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陆维新摇头,“小白龙,人家是夫妻,难道不该亲亲我我。轻悠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亚国人,按咱亚国嫁**随**嫁狗随狗的风俗,她一个妇道女人家又何必来淌这出浑水。而且,她现在还怀了生孕。”

“那又如何,她怀的也是东洋鬼子的小杂种!她明明就是亚国人,她自己都说天下兴亡,匹女亦有责!难道这些都是用来愚弄民众的口号吗!”

“小白龙,那些话是不是口号,我想青龙应该早就教过你们。不要事到临头了,就搞双重标准。难道你娘就很高兴你加入青龙组,跑到敌人营里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众人被陆维新这国民政府第一外国嘴给辩得都失了声,但不管情理如何,他们的观感也很难一时改变,对轻悠的不待见,因为织田亚夫的突然到来,更为深重。

陆维新一叹,“你们不要总拿自己那套思维去看别人。织田亚夫是秘密前来的吧?先不管他来还有什么军事目标,但第一大主要目的,必是接他的妻儿回家。若轩辕小姐一走,就只有我们孤军奋战了,咱们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赵锡明!”

……

两个小时后,轻悠被母亲唤醒,像往常一样,喝了暖胃汤,洗脸漱口再施妆。

一边听着母亲唠叨,一边插科打诨。

只是今天的话题,多了两个。

一个就是,“回家?吃完饭就走?”

三娘脸色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亚夫已经派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连同你的行礼,娘已经让人帮你收拾好了。”

二个就是,“亚夫他……”

话题主角进了屋,朝丈母眼打了个眼色,就接过了梳子,给妻子梳头画眉,做得有模有样儿。

轻悠看着男人细腻认真的模样,表情也显得很轻松,可她心里就直打鼓。

夫妻之间呐,有时候某一方突然特别示好,肯定有猫腻。

而她和他之间,这腻味儿可大了。

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

亚夫仿佛未见小妻子已经连续偷瞄了他好几眼,一副“我有急事要说”的傻样儿,兀自问道,“本来我想让娘也跟咱们去港城玩玩,不过娘说离开时没跟爹明说,想急着回去复命。至于那个中医师,先带着上路,以后我给你找更好的。港城那里气候更温暖适人,在那里待产也不错。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马上安排飞机,送你去美国,让老爸和爷爷他们陪着你。我听说,你表姐已经怀第二胎了,你们两正好做伴儿,有什么不懂的跟你表姐取取经,比医生更靠谱儿……”

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为人夫者的浓浓爱意,和无微不至。

就算这一个多月,他不在身边,似乎对她的衣食住行,也相当了解。

两人相处,看起来都不像新婚夫妻,更有老夫老妻的默契和自然了。

这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不教人羡慕,不让人满足,谁还舍得离开这样的好男人呢?

“亚夫,能不能,再等等?”她揪着他的衣袖,弱弱地问。

他正视她,目光让她很有压力,“轻悠,能不能,多为孩子想想?”

她一哽,躲开眼神,“那个,恺之哥哥的情况,很糟糕。”

他沉下声,“如果我说,我的情况更糟糕呢?”

她不敢抬头,“我答应过姜阿姨一定把恺之哥哥带回去,我不想让她失望。”

他声音徒然加重,“你不想姜恺之的母亲失望,那么你就要做一个令孩子失望的母亲吗?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要不是……”

他几乎咬牙切齿,却突然打住。

狠狠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任她大声叫,也没回头。

门口,三娘听着里面的动静,摇头叹息。

而在一旁伺侯的十郎急着追了出去,叫十一郎,十一郎跟着织田亚夫走,只给十郎打了个眼色,做口型叫她“说服夫人”,便跟着消失在门外。

轻悠望着消失的背影,心底一片纠结。

其实,一见面,她就发现他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鬓边竟然有了白发,眼底的红血丝极重,青色的眼影让人心疼不矣,她抚着他眼角加重的纹路,不用看也知道这些日子,他为今天的平安相逢,付出了多少努力。

……

“轻悠,你真不打算跟亚夫回去,要留下?”

用早餐时,三娘问女儿。

轻悠抿着粥,低头不语。

三娘又道,“娘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事儿。但是,咱们女人家终究这一生都是为了丈夫和孩子。像娘这般,嫁了你父亲,就顾不得你外公外婆。有时候,亲情和爱情不能兼得,必须有所取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明白娘的意思么?宝宝,既然你已经选择嫁给他,他就是你的夫,你的天,你……”

轻悠霍然抬头,目光直亮地看着母亲,“娘,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和爹,四哥,小九儿他们……我知道我很贪心,我真的……”

突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来。

织田亚夫冷着脸,从门外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陶盅,一个用力放上桌子,发出一声沉闷地顿响。

他明显很生气,出口更是气哼哼的,问,“轩辕轻悠,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留下?”

轻悠,“亚夫,你去哪儿了?”

他不答,“轩辕轻悠,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留下?”

轻悠一愕,起身上前想拉男人的手,“亚夫……”

他一把擒住她伸来的小手,捏得她生疼,大声喝问,“轩辕轻悠,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铁了心要留下,置自己和孩子于危险之中,也不跟我走?”

她疼得攥眉,求道,“亚夫,你听我解释,等我把恺之哥哥送……”

他气得爆喝一声,“不行。为什么你明明已经嫁给我了,还要掂着那什么恺之哥哥,要么就是你的屠师兄。你明不明白,你是我织田亚夫的妻子!

还是你已经后悔嫁给我了,这一个多月,有多少机会可以回我身边,你却一直一拖再拖?还是你心里一怪我,没有在国内和将士面前公开承认你的身份?

好!这次回去,我就在全亚国,全东晁刊登报纸,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织田亚夫为了你轩辕轻悠,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

她吓得大叫,“不,亚夫,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你不要冲动,啊……”

他却似已经被逼到了极处,不管她的解释,抱起她就朝外走,连声下令,就要马上离开。

“轩辕轻悠,我已经受够你了,现在你除了跟我回家,什么也别想!”

“亚夫,亚夫,不要,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我。”

织田亚夫根本不管怀里女人的乱叫,抱着人就出了大门,途中碰到陆维新等一行人,也视而不见,当走出院大门时,迎面又撞上了屠云。

屠云的脸色本来有些凝重,一看这夫妻俩闹的,便有些好笑。

心想,要是教外人看到,那个让所有亚国将官们都闻之胆寒的东晁帝国的魔鬼元帅,现在被个小女人捂着眼睛看不到路,折腾得直撞墙,大概什么恐惧都不见了。

“轻悠,亚夫,你们要走了?正好,我刚试完你给我的精装小坦克,性能真是太好了。我送你们吧!免得路上又横生枝节。”

织田亚夫拒绝,但屠云坚持。

轻悠立即嗅到了异恙的气息,更嚷嚷着要留下。

“亚夫,求求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只要两天就好了。”

织田亚夫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目光锐亮得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轻缓起来,却比刚才的愤怒吼叫,更让她无法招架。

“你是不是,又要像芙蓉城时一样,弃我而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在应天府被姜啸霖那样欺负,被姜少言指责,被林少穆侮辱,还要帮他们的忙跑来和谈。为了姜恺之?”

“早前你一心奔向我,说愿意嫁给我,我以为我不用再在意姜恺之这个该死的青梅竹马。我允许你们私下交往,偶尔见面。但那并不在代表我丝毫不介意!”

“我问你,你是不是后悔了?所以明明知道这都是我的军事计划,却要帮着姜家人跟我对着干,想立了这个大功就可以国民女英雄的名义,重新回到姜恺之身边,名正言顺做你的姜家少奶奶了!”

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刺痛了人心。

明知是义气用事,明知不是真的,可伤害已经造成,眼底的光彩立即熄灭。

“不,我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织田亚夫,你胡说,你道歉,你把话收回去,你快说啊,说啊,把刚才的话都收回去,收回去,通通收回去——”

她痛得哭了起来,用手捶打他的肩头,使力摇晃。

他却紧抿着唇,一动不动,手臂收得更紧。

她更气了,大骂他又“故态复萌、欺负人”。

他气息更紧,说,“做了我的女人,就必须听我的。”

转身就走,根本不顾身边人的劝说。

可是,泪水滴散在他的脸上,他没有下定决心的畅快,每踏出一步,脸色就更为凝重阴沉。

有没有想过?

当你和他(她),你们的亲情,友情,爱情,事业前途,无法再重叠并进,发生严重的偏移的时候,谁该为谁做出让步呢?

当你们在圣坛前许诺携手未来,一路同行,然而前方的路突然开了岔儿,不能同行了,该怎么办?

放弃吗?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更多的人做出的牺牲,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可是你的心里,就真的甘愿如此,没有一丝遗憾吗?

午夜梦回时,你就真的没有一丝后悔吗?

“亚夫,亚夫,你不能再相信我这一次吗?”

最后,她打得无力,爬在他肩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还有三步,汽车大门已经打开。

只要上了车,万事皆了。

可是怀里的人儿明明轻如鸿毛,为什么他迈不动这一步了?

“亚夫,我爱你,我只爱你。”

她呜呜地哭着,重复着两人的誓言。

他突然一咬牙,松开了手,将她放回地。

她身形踉跄了一下,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身形僵硬地退后,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重喝,“轩辕轻悠,如果你有本事斗赢我安插在此的所有间谍和卧底,这一战,我就认栽!”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往车上走,一手抚额掩去了眼底沉重得难以化开的无奈和悲切。

十一郎失声痛叫,匍匐到轻悠脚下,求道,“夫人,您不能这样,你这是让殿下背上所有骂名啊!难道您一点儿也不心疼殿下,为了能接您回来,少主他从您离开那天起,就没有好好合上眼睡过一觉。为了保护您和您的家人,故意按兵不动,故意佯败,好不容易迫得国民政府投降签约,这其中耗费多少心血,您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啊!”

“亚夫!”

轻悠冲上前,在男人坐上车前,又抓住了他的手。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亚夫,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原谅我最后一次,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我发誓只要这件事一完,我,和小小宝,都会回到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我发誓……好不好,亚夫……”

他没有回答,却是一直任她拉着,背对着她,等她哭完,扔了块帕子盖住她的脸,才坐上了车,决尘而去。

——小宝,爸爸好像气坏了。你别怕,爸爸只是在生妈妈的气,他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其实,最委屈的,还是爸爸,所以我们要多疼他。

后视镜里,十一郎看着女人追,还是被母亲和十郎拉住了。

后座的男人,靠在车窗边,低头抚额,胸口重重地起伏着,压抑着,唇角却缓缓滑下腥红的血丝。

轩辕宝宝,你够狠!

……

“唉,师妹,你这又是何苦?”

屠云扶了把轻悠,就劲她“回头是岸”。

不想轻悠拿着织田亚夫留下的大帕子,一抹眼泪就蹦了起来,一脸狠色,横气霸道地吼道,“师兄,连你也看不起我们女人吗?那好,明天就是亚夫跟姜啸霖和谈,今天我们就帮你把营里的麻烦都解决掉。”

与此同时,应天府,总统办公厅里的人,一个个正焦心地等着。

“啸霖,你确定轩辕轻悠他们能说服屠云?明天就要合谈了,咱们最迟今晚三点就必须出发。”

王秘书长看了看表,心里迅速合计出一个数字,让他眉心蹙得更紧了。

姜啸霖坐在办公桌后,双肘支案,双手抹了把脸,长吁一声。

“维新会成功的。”

“探子回报说织田亚夫已经到了港城,一直在元帅府里休息。但万一,他偷偷去华中活动,带走轩辕轻悠,那维新恐怕就……”

“不,她不会。”

连姜啸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口气会如此斩钉截铁。

“啸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还是先把华中的部队调回来,让少言再……”

姜啸霖打断了王秘书的话,起身走到窗边,远眺西方。

轩辕轻悠,我等着看你还能不能创造一次奇迹。

……

与此同时,在已经被彻底占领的沪城。

某陋巷深处的低矮民房里,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了黄昏的血霞。

“不要,不要,我不要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救救我,救救我……好痛,我的腰要断了,求求你们轻点儿……”

床上的女人面容枯槁,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当年身为应沪两地名媛佳丽的影子。

她突然挣扎起身,从床上混下地,薄薄的毛毯下,枯瘦的身子上,几无完肤,尤其是下半身,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林少穆闻声冲进小屋,浓重的药水味混和着一股地陷房的潮腐味儿飘来,让他难受地皱了皱眉头,仍是低声哄着,小心翼翼地把女人抱回大床。

手脚生疏地为女人重新上药,打抗菌针。

等到女人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一丝意志,“哥?”

“雪忆,没事儿了,一切都过去了。等外面风声不紧了,哥就送你出国,离开亚国。”

这是目前来说,对林雪忆最好的办法。

林家败落,加上最近被东晁的情报部门故意爆出来的那些丑闻后,亚国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应天更不可能容下她。而他找到她时,她正被一群东晁士兵肆意凌辱,医生说孩子早就掉了,之后又遭遇数番轮爆,能活下来已属不易。要恢复如初,恐怕就得看她的运气,和周围的环境影响了。

他没法陪着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送她出国,换个环境,也许会好起来。

“哥,你别离开我,我怕,我怕他们还会来找我,好可怕,他们……他们还用枪戳我……”

林少穆心头紧揪,轻声哄着,说不离开。

但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已经在此耽搁太久,明天就是和谈时间,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必须在此前完成,不仅为弥补林家造成的舆论损失,更为他发誓效忠的那个男人。

……

江陵城。

织田亚夫走了,轻悠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过一句。

她主动找上陆维新,说要再去那伤兵医院,看看头天中毒的人,情况有否好转。

两人商量一番,便上了路。

屠云当时正在自己院中,同姜恺之谈话,希望姜恺之能劝轻悠离开。这时姜恺之因为母亲及时送到的药,加上陆维新在夜里悄悄帮他治疗,情况有了明显好转。

这方一听说轻悠和陆维新又去了伤兵医院,吓了一跳,就追了去。

终于在医院门口给屠云追上了,气得屠云当场就要抓两人回大帅府。

争论时,头日中毒的那位老中尉刚好路过。

轻悠一见,主动跟其打招呼,不想那中尉又是一脸愤色,喝骂道,“走开!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妖女,咱们家大帅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是为了救姜家人才跑来的。我呸,真不要脸。”

轻悠闻言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不料中尉大叔转头更为屠云叫屈,“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相,骨子里居然这么下贱。还没成亲就跟人搞大了肚子,就为了攀权附贵,真是让咱们大开眼界了啊!少帅,这种心思淫邪的女人,千万要不得啊!”

顿时,搞得一众人头有些哭笑不得。

可这一茬还没过去,就有几个兵气哼哼地跑来,纷纷嚷着。

“少帅,我们不做国民政府的走狗!”

“对,我们坚决不会投臣。”

“少帅,老大帅就是被姜家害死的,咱们可不能走老路子,逼死自个儿兄弟啊!”

陆维新立即站出来解释,僻谣,现场就吵开了锅。

屠云本想阻拦,就被轻悠拉住咬耳朵,屠云听后,有些担忧,但更惊讶。

只问,“你确定,此计能成?”

“陆大哥早就在琢磨,所以我们今天专门到此,你又不让我们进医院,既然他们都主动找上门了,为什么不试一试?”

屠云拧眉,终是默许了。

在他们这方吵得不可开交,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角落里有小兵悄悄离开,奔向远方将帅大帐。

不多时,关于屠云已经意向于要向国民政府投臣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江陵城。

本来之前还没听说有什么动静,突然就在这一天发生了大变化,对于一直观望此事的人来说,那无遗是个极大的打击。

暗处

“该死的,明日就是元帅大人与国民政府签约的时间了,要是这时候消息传到应天府,姜啸霖临时反悔,咱们的努力就白废了!绝不能让陆维新他们策反成功,必须立即想办法!”

“马上集结咱们的心腹,去少帅府!”

与此同时

消息也传到了马毅的大帐,他气得狠骂一声,提起了自己一直供在案上的一把关公大刀,就冲了出去。

“他***,马上去少帅府!轩辕轻悠这个狐狸精,今儿个爷们儿一定要扒了她的皮,看她还敢怎么祸害少帅!”

于是,当副官向屠云汇报情况时,屠云惊了一跳。

轻悠察觉到,问,“怎么样,蛇是不是都出洞了?”

屠云喷气道,“臭丫头,全被你们料中了!”

轻悠咬牙,“回府,关门,放狗,打蛇!”

屠云暗暗郁闷,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就回了大帅府。

一场对簿公堂的唇枪舌战,加明刀暗枪,终于在大帅府拉开帷幕。

……

“少帅,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哪!姜啸霖现在为东晁帝军大败,他们的士气已经大大折损,正是咱们坐拥东山再起的好时机,怎么可能成王还要向败寇称臣,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啊!”

刘锡明更早一步到大帅府,劈头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一番话也确实精彩,直接将屠云提上了与姜啸霖争雄的位置,让人无从反驳。

陆维新立即上前驳斥,“刘将军消息灵通,怎么也不会算数儿了。国民政府军此次败战,无非因为将一半兵力分守于此。若不是内忧难平,又岂会为外邦钻了空子,杀害我万万同胞。

这已经不是前皇朝那般的迂腐闭塞的年代了,现在是讲求民主,国民当家作主的时代。一人称王称霸的时间,早就过去了。难道刘将军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么?还要逼迫少帅再犯下前朝的错误,以一己之私,而误一国之前途?!”

这两人都是辩场好手,当即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屠云也做势插了两句话,但也语焉不详,态度暧昧,让刘锡明有些捕摸不透,但心里更着急了。

恰时,马毅人未到,声先到,一声狂吼就叫着“该死的狐狸精,你给我出来”。

震得大厅上的众人,都是一僵。

就看到马毅大将军竟然挥舞着一人多长的关公大刀,虎虎生威地冲了进来,一举手,大刀上的震神环“哗啦啦”地直响,震耳欲聋,气势惊人,绝对震摄人心。

“轩辕轻悠,你这个狐媚子,竟敢妖言迷惑我们少帅,我告诉你,只要我老马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奸计得逞。拿命来——”

哐啷一声大响,关公大刀砸在轻悠脚边一米处,溅起飞石,火花蹦闪。

十郎和保镖将轻悠团团围在圈中,个个都严阵以待。

屠云当即大怒,“马叔,你干什么?我爹还在上面看着,你怎么能这样胡来!”

马毅更气得大叫,“就因为老大帅还在上面看着,所以我绝不能让少帅再被那狐狸精迷惑下去,走歪了路,做错了决定,害自己终生啊!”

一言下,老将军竟然红了眼,目光微闪。

铿啷一声响,马毅关刀直立,跪落在老大帅的遗照下,自责自己没能担负好照顾故人之子的责任。

轻悠抚着胸口直喘气儿,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有些难过。

屠云之前说到马毅时,也曾提到过,马毅为人十分忠毅,平生也最喜欢听《三国演义》,且在《三国》中最喜欢的角色也就是忠肝义胆的“关云长”。

当年马毅数次救老大帅于生死危难之中,老大帅为感谢这位年轻的部下,就投其所好地为他打造了这把关公大刀,赠为其四十岁的大寿礼。

马毅十分喜欢,十多年来,每日必要操刀晨练,还说要将此刀做为家传之宝,代代相传。

其中情意深厚,绝非三言两语可说。

当前情形,屠云会有多么为难,早就料到,可也不得不为。

刘锡明立即接道,“少帅,马将军说的没错,现在英法两国已经抛弃了姜家,咱们只要加把油,定能取而代之。他们可以联合帝国势力,为什么我们不能联合东晁的力量,将之……”

咬牙沉声间,他竖起手刀做势切下,俨然是要屠云趁火打劫。

屠云拧眉不语。

陆维新立即上前大喝,“绝对不行。我炎黄子孙就是再不济,也不能与虎谋皮,跟豺狼虎豹为友,那只能是自取灭亡啊!少帅,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东晁帝国现在倾吞我亚国多少河山,杀害我亚国多少同胞,跟这种人合作,那就是大逆之罪,未来就是咱们死了,也要被后世子孙骂的啊!就算是老大帅人在,也不会同意您跟洋鬼子合作的。”

刘锡明立即冷笑,“陆大部长,凭什么姜家可以跟英法合作,我们就不能跟东晁合作了。你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吗?”

马毅喝道,“什么东洋鬼子,姜家青狗子,咱们都不屑与之。少帅,咱们有自己的兵,自己的枪炮,咱们靠自己也能打下一片江山。”

眼下情势僵峙住,轻悠想给屠云递消息,可惜被众人拦着。

十郎更有些激动地唤了她一声,投来的目光,极为不赞同,这让她心下有些不安。

屠云低吼一声,“都别吵了!你们都给我回去,今天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马毅又急了,看着轻悠直往屠云身边凑,跳起来冲上前就挡住两方人,叫道,“阿云,现在军心都被这些狐男狗女搅浑了,我来的时候,兄弟心都慌了呀!要是你现在还不表态,万一姜家大军突然杀来,我们可怎么是好。无论如何,今天你得把这事儿定了,也是给大家吃颗定心丸哪!”

刘锡明也赶紧接道,“马将军所言不假。自打少帅您任他们住在帅府里,外面就传得风风火火,虽然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流言蜚语就是无形的刀,能杀人于无形。少帅,咱们就是再不济,也不能投降国民政府,给别人当二等士兵。”

轻悠也不管十郎的阻拦,叫道,“我这里有姜啸霖的亲笔任命书,若是屠师兄愿意与国民政府同舟共济,就会被任命为国民政府第九集团军军长,其地位与第八集团军军长姜少言不低半分。

而且,可以拥有议会席位至少在五个以上,马将军您劳苦劳高,又是老大帅亲手带出来的将领,最适合进入议会,为华中子弟们谋取更多的机会和尊重,让国民政府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咱们华中子弟绝不是认贼作父的汗奸!”

也不知道轻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就从怀里拿出了一纸文书。

屠云立即从副官手里接过了文书,神色有明显震动。

而翻卷的一角上,露出鲜红刺目的国民政府大印章,下面还有姜啸霖龙飞骨舞般的亲笔签名,让窥见一斑的人都心头大骇。

“少帅,不可啊,您千万别上了这女人的当。一张破纸有何用,姜家当年成立国民政府时,还不是一样翻脸不认人。”

这一次,竟然不是马毅当先反对,刘锡明先跳了出来。

“够了!这件事,稍后再说。轻悠,我先送你们回去。”

屠云仿佛是想找轻悠私下深谈。

马毅这就叫了,刘锡明更是着急不矣,全部反对,甚至做势上前也要出手了。

大厅之内,桌椅一片狼籍,地上还有大刀砍出的深痕,空中眼神乱飞,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杀气毕露。

眼看着紧张的气氛就要一触即发,突然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进一通讯兵,大叫一声“报告”。

“什么事?”屠云横眉冷眸瞪过去。

通讯兵吓了一跳,声音有些抖,“报告少帅,国际红十字协会的一位姓向的博士来了,说有重要的资料要给您过目。”

屠云低喃,“什么红十字协会,那些骗人的洋玩艺儿,让他们……”

轻悠喃喃,“向博士,难道会是……”

一道许久未闻的清悦嗓音,从门外响起,跨入大厅的男子肩上背着一个漆着“红十字”的木头药箱子,清瘦的身形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气势,但是他竟然就凭着这一身柔弱的书生气从大门一路通行而来,无人再阻拦。

所有人,第一眼都落在他过于俊秀瘦弱的面容上,接着第二眼,就全凝聚在了他平举起的那只手上,所捏着一张被放大到七寸的黑白大照片,照片上的画面,甫一入眼,可谓震慑人心。

轻悠在心底低呼,原来,真的是向兰溪。

自从去年春节在应天一别,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再见面。她住在沪城那段时间,也偶有一两次碰到过向北皇,只听向北皇吊而郎当地说向兰溪出去疗情伤了,故意打趣她,她厌恶那人的油腔滑调,就没再深问。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再相遇。

向兰溪的目光淡淡地瞥过轻悠时,心下微微一拧,便收回心神,直接走到屠云面前,将一大叠照片拿了出来,一一展示于众人面前,声音极为沉痛地解释:

“你们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这照片上的画面,有多可怖。做为偷拍下这一切人间惨状,魔鬼恶行的当事者的我来说,若是你们有幸能亲临现场,相信会比当时的我更恐惧,更无法忍受——这全是来自北平东晁帝军的残酷作为!”

轻悠身形一颤,就要冲上前,却被十郎死死抱住,皱眉朝她猛摇头。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只听到向兰溪吐出一句比一句更令人震惊的事实真相:

“织田亚夫在去年春节前,就向北平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龙村冶野中将下达了一项死命令,在北平全境内进行洗脑教育,全面灌输他们东晁对我们亚国百姓的奴化思想教育。而这里面,就是不听教化的孩子们,受到的悲惨惩罚……”

“他们为了迅速完成元帅大人的命令,不想自己切腹死掉。就秘密采用医疗手段,切除人的大脑脑干记忆系统,妄图抹掉记忆,却造成了一堆白痴,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低能者……”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竟然想要效仿德国,做细菌实验……早前在沪城的英国医院就有一批感染了传染病的病人被他们偷偷送到北平,实施恐惧实验……目前沦为实验品的人数至少已经有五位数之多,而且每天都有大卡车的尸首被送进了这个高高的焚化炉……”

此时,向兰溪再也不是刚才大家初见时的文弱书生,他神情冷硬,眼神直亮,如同在场身披军装的战士,让人不敢逼视,气势迫人。

屠云看完所有照片,抓住向兰溪重重一喝,“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你没骗我?向兰溪,我知道你是姜啸霖的人,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向兰溪目光雪亮,不畏不惧道,“我很崇拜我大表哥没假。但我也是一名医生,我更是一个亚国人,我有良心。我不发誓,也不保证,我对我今天、现在所说的全部真相,问心无愧。如果你不相信,随时可以杀了我。屠少帅,你大可以去北平看看那里人的生活状况——事实,胜于雄辨!”

最后,他的目光直直投落在了脸色已经苍白下去的轻悠身上。

轻悠觉得那两道眼光,就像刀子,直接剜开了她的心。

……

大厅上的一场争论,最终以屠云喝令告结。

陆维新和向兰溪跟着去了屠云的院落,轻悠留了下来,独自待在院子里,对着一桌子的照片,兀自发呆。

其实,不用她猜测,屠云已经彻底动摇了。若非如此,屠云不会早前借威胁之名救下姜恺之的性命,而秘密保护在自己院中,偷偷帮助治疗。

因为岂今为止,马毅这方人都不知道有此事,而国民政府也将之做为一级军事秘密,密而不掀。

再者,做为间谍的刘锡明一直策动屠云投靠东晁不成,也不清楚屠云的真实态度,所以明知道屠云手上有姜恺之,也不敢掀牌。

今天向兰溪的突然到来,成为了和谈成功的最后一把最有力的推手。

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因为之前小白龙在他们一出来时,就给陆维新报告说,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什么电报?

那必是专门给姜啸霖报告喜讯的电报,也许明天天一亮,国民政府最英明有为的大总统,就会出现在华中的大帅府中,共商抗帝大计。

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可她除了松了一口气,什么高兴的心情也没有。

三娘陪着轻悠坐了许久,叹息着回厨房去做晚餐。

十郎端来饮料糕点,放下后,突然跪落在地,忍不住问出口:

“夫人,如果做一件事,明知会让自己的爱人陷入危机,也要去做吗?”

她回答,“我只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您就不怕对不起少主吗?”

轻悠哑口失声,别开了脸,眼角却已经泛了红。

“夫人!您这样做,是何苦呢?”十郎失声低泣。

轻悠望着西边如血染就的天空,喃喃道,“其实,我更怕对不起他。那些,在我心里,都重不过他一人。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生命,在我面前死掉,而不难过,不伸手相救,不理不睬,视而不见,我只是……”

遵循了一个人类,最基本的本性罢了。

所以,她让那所谓的最自私,与最无私,在爱的天平上,达到了平等。

可这样做的结果,在外人眼里,就添上了种种复杂的色彩,扭曲成奇怪的面貌。

轻悠抬手拿过一块糕点,用力咬下,吞下肚子,又喝一口热牛奶,咽下更多。

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是大错特错了。

可是,她依然坚持,要这样做。

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她还是会这样做。

如果老天一定要罚,那就让一切都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昏昏噩噩地吃完了饭,轻悠比任何一天都早早地上了床,她抚着肚子,和宝宝讲话,也不知道自己唠叨了些什么,就睡着了。

然而,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骚动惊醒,其实,她睡得极浅,冒虚汗,辗转反辙。

这一闹,她揉着眼醒来,听到金戈交鸣,一下坐起身,就摸出枕头下藏的瑞士军刀,又去拿包里的小手枪。

可惜她来不及拿枪,床帐被人撕开,火把的光芒耀眼刺目,就听一个熟悉的阴冷声音喝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她肚子里多半就是姜恺之的种,多一个砝码谈判正好。”

“你,刘锡明,你干什么?”

来者正是趁夜突袭的刘锡明,身边跟着一群官兵,个个手持长枪,面色冷肃骇人,杀气腾腾。

刘锡明冷笑一声,“轩辕小姐,这可要委屈一下你了,谁让你不乖乖待在屋里相夫教子,竟然跑出来搅和这天下大势。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绑起来!”

人多势众,轻悠无法挣扎,只能悄悄将手心的刀子收好,任其绑了起来。

她听到十郎的叫声,可很快就消失了。

她大声叫娘,也无人回应。

出来院里时,他们自家的保镖,全部毙命。

并不见那几个青龙组的警卫员,和陆维新,估计他们还在屠云那里而没有回来,避开了此一突袭。

而他们也没料到刘锡明这么快就发难,距离下午大厅一争,才过了不过三四个小时,刘锡明唯恐大计落空,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刘锡明,放开我师妹!”

不想在他们刚走出小院子时,屠云就带着人马赶到。

“少帅,轩辕轻悠根本就是个骗子,我有证据证明,她拿的那一纸文书根本就是骗人的东西。你可千万别相信她啊!”

刘锡明还想继续哄说屠云归顺东晁,不想马毅突然带人从另一方赶到,从背面突袭了刘锡明的人,还大声威赫,“刘锡明,你才是真正的骗子。你根本不是刘锡明,你才是东晁帝国派来的卧底探子,真正的大内奸。我他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马毅也不管枪口大刀,就朝前冲来。

屠云吓得大叫,“马叔,小心轻悠啊!”

十郎脱困后立即冲出来,一见情况吓得大叫,“夫人,小心——”

“轻悠——”

砰砰,啪——

几声枪响,伴着数声呼吼,让这个华中之夜,为血色弥漫。

轻悠在倒下的那一瞬,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心里只用力呼唤着一个名字。

亚夫——

……

那个时候,远在港城元帅府中的男人,于案前无眠静坐。

突然,房门被敲响,一纸急电被送达。

“沪城的加急电报,我们的探子称,姜啸霖已经连夜启程,赶往华中江陵。”

男人身形一震,慢慢抬起了头,俊美的容颜上,一双黑眸迸出凛冽的光芒。

“立即发急电给南云卫,让他集结所有部队,一级战备!”

“准备飞机,回前线!”

他站起身,抄过十一郎送上前的黑色披风,大步朝外走去,沉静的夜里,军靴与楼板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重如军鼓擂击,让人心生畏惧。

他拧拧眉心,看到了手上的红色钻戒。

唇角裂出一片雪光,他狠狠将戒指拨了下来,带着丝丝血沫,扔进了衣兜里。

------题外话------

话外音:爱的天平,这里的爱指的是于自己的小爱,以及于外人的大爱。

咱的看法呢,绝不洗脑,咱也不谈什么口号,咱觉得真正合乎情理的爱,应该是推己及人。所以咱们轻悠会做这一切,也还是为了亚夫。责备威胁放弃,这当然都不适合,因为他们是夫妻,是亲人,是一家人。她越是爱丈夫,感受生活美好,也会更爱这个世界,爱同她一样的人。

帝国奢爱 70.爱的代价9-不被载入史册的女人

这一夜,大帅府灯火通明,注定无眠。

“马叔,你怎么能看也不看,就开枪啊!”

“哼,一个无耻小人,一个狐狸精,全部死有余辜!”

这会儿,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轻悠的小院落里。

屠云气得脸红脖子粗,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想要靠前探看情况,就立马被十郎横眉冷眼地挡住。

心头不安,更尴尬,只能低声问情况。

无奈做来半个肇事者的马毅,却丝毫没有歉意,还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凳子上,说是要看好屠云,防止少帅大人再犯原则性错误。

这会儿一看十郎的态度,当即就火了,“混帐!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小竖子,也敢对咱们少帅无礼。”

马毅说着就冲上前,要伸手拿十郎,十郎身形极巧跃开,回身就朝马毅的腿弯子狠下去。

“停!都给我住手。”

马毅吃痛着立马就掏出了枪来要开。

屠云更气更急,喝声大骂,将两人拉开。

“马叔,你完全误会我师妹了。要不是师妹提醒咱们刘锡明有异,我也不会派你去他的军营接管部下。当年也是她发了信号弹,我才能夺回大帅位。要是轻悠和她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我。她对我来说,不仅是救命恩人,也情同兄妹,你明不明白!”

马毅终于忆及往事,当年轻悠和锦业帮了忙后,并未做太久停留就走了,等到他安顿安军中事务回帅府,再未得见。但听屠云曾不只一次提过,心里也小有佩服。

可之前轻悠代表国民政府姜家而来,他就自动压下了那些钦佩之情。

这会儿屠云显是真的生气了,马毅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介武夫,对时局政治等很多事,了解不多,终于收敛了脾气。

“那个,这人……应该不会有事儿吧?我开枪时,她一刀子捅在刘锡明的眼睛上,这么鬼灵精的女人,祸害都是遗千年的。”

“马叔!”

恰时,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所有人都涌了上去。

屠云,马毅,陆维新,小白龙等。

出来的是屠云请来的西医大夫和护士。

大夫取下口罩,朝众人点了点头,对屠云说,幸好处理得及时,轻悠身子也健壮,孩子保住了。但以后必须好生静养,不能再如此大动干戈。

众人明显大松一口气。

稍后,守在屋里的中医师也出来,再次证实了西医师的话,跟着去抓安胎药。

小白龙听后,便派了两人陪同,心下也有些自责。

十郎立即挡开了那两人,恶狠狠地叫道,“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我们夫人福大命大,承不起诸位的好意,药我们自己会抓会煎,劳烦,让让,好狗不挡道!”

小白龙听得脸色大变,却又不敢发作。之前其实他们早算可能有此一险,却故意没有分派人手来保护轻悠等人。这当然都是出于私心情感,但随即赶到的青龙重重喝斥了他们一顿,传达了姜啸霖的命令,他们方知自己失误大了。

陆维新摇了摇头,也没有什么驾子就向十郎道歉。

屋里,三娘守在女儿床边,趁着无人,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轻叹,“宝宝,你这又是何苦呢!”

沉睡中的轻悠,并不安稳,她紧蹙着眉头,呼吸紊乱,泪水湿了枕畔。

亚夫,不要走……

小小宝,别离开妈妈……

亚夫,亚夫,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我怕,宝宝怕……

……

五个小时后,天色大亮。

轻悠突然从梦中惊醒,瞪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嘶声唤人。

“亚夫,亚夫……”

她伸向空中的手,就被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掌握住。

刹时,惶惑许久的心仿佛终于找到安歇,泪水落下,她朝那方温暖的气息靠近时,那人抽出胸袋中的男士手帕给她拭泪,她的身子却又一僵,立即缩了回去。

“你……”

姜啸霖?!

“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会醒,没想到我运气倒挺好。刚一到,咱们的女英雄就醒了。口渴么,要不要先喝点儿水。”

“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啸霖的面目渐渐在光影中变得清楚,道貌岸然,稳重肃穆,不怒而威,他微微侧了下身子拿杯子,窗外的阳光斜掠过他半张面容,打亮了他鬓角挂着的水光,不知那是汗水,还是风尘仆仆而来的晨露所凝。

凭心而论,若是谈领袖气质,姜啸霖更形阳刚稳重,比起织田亚夫显得更可靠些,更容易让人信任。

不怪向兰溪和姜家兄弟,都以他为马首示瞻。

也许,连向北皇那样的人,也逃不脱成为其手中棋子的命运。

但轻悠此时没心情比较这些,姜啸霖突然出现,只让她寒毛直立,更紧张,根本无法放松,虽然现在大局已定,连他这股东风也正好刮来了。

“你就这么怕我?”

“我娘呢?十郎呢?”

他轻轻勺起一勺蜜水,送到她唇边,淡声道,“你娘守了你一整夜,年纪大的人总需要休息一下。十郎去帮你熬药。你师兄听说你已经无碍,就去整顿他的部队去了,那个惹了祸的马将军,也被他带走了。维新也去厨房帮你张罗你喜欢吃的什么烙饼……”

她夺过他手上的杯子,缩到床角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还警惕地瞪着他。

此时,在姜啸霖眼里,那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女人,就像只受惊的小花鹿一样可爱,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她收入怀,哄她安心。

可是,他也只能自嘲地笑笑,尽量放松了语气。

“你放心,我就是再饥渴,也不会对一个病蔫蔫的孕妇下手。”

“哼,什么叫伪君子我算是在阁下身上见识了,还不需要阁下在此废话。对不起,这里是女子闺房,如果阁下没有其他要事要讲,请马上离开。恕不奉陪!”

“嗯,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有重要的话要讲。”

她立即警惕地瞪了过来。

他在心里苦笑,不管自己说什么,现在在她看来都是别有用心的了。

也罢,至少,比根本无法让她记住要好得多。

“鉴于轩辕小姐你现在情况欠佳,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等你稍好后,我们再谈不迟。现在,就请好好休息,咱们晚点再见。”

“姜啸霖!”

这方起身要走,轻悠忍无可忍大叫出声。

姜啸霖又转回声,笑问,“怎么,舍不得我?”

轻悠差点呛到,姜啸霖又递上一杯水来,被她恶狠狠地推开。

“够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

“可是,轻悠,怎么办?”

“什么?”

“我还想再看到你,希望永远没有最后。”

他的话,让她一下愣住。

他突然凑上前,在她额上印下浅浅一吻,旋即转身离开。

此时日光大盛,将那抹高大厚重的背影融化得模糊不清,却终是让女人记下了他转身时,那抹苦涩无奈的笑。

……

其实,他一次又一次激怒她,让她主动来找他,只是为了证实,她的在意。

不管是什么样的在意,只要,能在那个男人深深霸占了她全部的心里,留下一道重要的痕迹。

不喜也罢,厌恶也罢。

在她生命里,他要成为她的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是不是很幼稚?

再强大的男人,这一生中,也该有一次幼稚的权利,不是吗!

为了她,值得。

……

姜啸霖亲自到华中和谈,这一大新闻,无遗再次掀起亚国军政两坛一场掀然大波,更成了历史上彻底改变亚国命运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先不论这一历史事件,后来被多少御用文人们赞美,被数代历史学家们称道,甚至编写进了新国家的小学历史课本,被多少未来的祖国花谷朵儿们朗读背颂。

而就当时的情形来说,仍然存在许多微妙的细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这一日,轻悠都在屋中养身子。

三娘看着女儿沉默的样子,也不忍多说。

十郎对于玩忽职守的小白龙等人,特别不待见,在姜啸霖赶到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当场告了御状。陆维新一力承担失职之责,仍是当好好先生。

姜啸霖倒是很给力,立即斥责了小白龙等人,将几人安排在大院外当起了真正的门神守大门儿,说是什么时候轻悠原谅了,才可以卸任。

当然,轻悠是没心思跟这些人计较,其他人心里是窝着一肚子火,故意不相告,于是小白龙们苦哈哈地顶着烈日,看着其他人舒舒服服地啃着冰西瓜纳凉,精神加肉体双凌迟。

中午时候,在外巡视军营,播散和平种子的男人们回来了。

众人竟然不约而同都聚到轻悠的院子里,询问她的情况。

屠云问用餐,姜啸霖问随同而来的母亲介绍的最好的中医,总之,当前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们都挂着屋里那非比寻常的沉默小女人。

十郎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一副恶奴模样地出来通告。

“夫人不想见客,请各位自便。”

屠云明显不满意,就要叫人,立马给十郎挡住了。

可惜十郎挡住明里的,就挡不住暗里的,姜啸霖在青龙的护卫下,很顺利地进了屋。

轻悠正爬在天井小院里的一张铺着厚棉垫子的花桌子上,对着斜落的薄薄阳光,琢磨着白嫩嫩的手指上,那一枚红宝石婚戒。

不时沉沉叹息,心事极重。

姜啸霖故意咳嗽一声,可女人连个正眼也不给,立即背转过身去。

当然,这也表示她其实已经看到他这个惹人厌的家伙了。

“屠云还没签字,你不出面,恐怕前功尽弃。”

果然一针见血,让人想不理都难。

轻悠正身斜睨姜啸霖,十分不耐烦地哼哼,“你不是辨才一流,连天下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这送到嘴边的肥肉都哄不来,还算什么大总统。”

姜啸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叶隙筛落的点点光斑,微微眯起眼,“我这个伪君子口才再好,也比不上国民女英雄的真情实意。我可以骗得天下归心,却哄不到一颗女人的心。”

“姜啸霖,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轻悠立即跳了起来。

“小心!”他回头淡淡看来,出口却惊人,“要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真出了什么事儿,应天府恐怕明天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今早,少言发来电报说,织田亚夫调集了东晁在华南地区的所有大军,五十多万,已经开到应天府外一百公里处!俨然一副要攻城的样子,战事一触即发。”

“你,你没骗我?”

“我像连这种事都会拿来开玩笑的人吗?”

轻悠跌回座位,失了神。

蝉声知知,本该是清静闲懒的午后,突然烦躁得让人难受。

良久,轻悠咬牙说,“如果你们正式签约,那么你答应必须立即送我回他身边。”

姜啸霖深深看着轻悠坚定绝决的面容,想要劝,却深知自己毫无立场,最终,他只能继续戴着面具,点头应下。

“没问题,只要华中和华南,从此成为一家人。”

……

这一晚,轻悠做东,在小院子里摆了一桌小宴。

何称小宴,一张四方桌,仅轻悠一名女性,另外三位都是男士。

奇特的是,同时下流行的女人为男人服其劳,在这张小方桌上完全倒了个儿,男人们殷情地劝女人多吃多喝,且拒绝烟酒,都喝起了清汤茶水。

这一晚,他们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史学家们将这一桌小宴称为“江陵夜议”,并且将聚齐一桌关系矛盾的男人的中间人,秘称为一位了不起的商人。

事实上,没人想到这场小宴的真实情况,只能用“劲爆”两字形容。

轻悠见人一到齐,就来了个开门见山。

“师兄,你还有什么担忧顾及,不愿意和平归顺的,现在一次说个清吧?”

屠云愕了一把,没想到这丫头啥招呼不打面子不给,就直接扔炸弹了。

“师兄,都是男人,你扭捏什么。有什么条件快提啊,当着我这个中间人的面,要是姜啸霖敢矢口反悔,你可以立即杀了他,占山称大王。”

“轻悠!”陆维新低叫。

有人这么劝和的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可偏偏这里的两位权柄大人物,立即商量起具体细节来了。

差不多时,轻悠打了个哈欠,一副渴睡状。

男人们立即看着他,都欲开口劝说她回屋休息了,哪知她突然一拍桌子,叫道,“既然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该讨价还价的也都拍板了,时间也刚刚好,招集全体成员,开新闻发布会,握手言合,交兵权吧!”

陆维新搞了几十年外交,从祖爷爷辈儿到现在,也没瞧见过有这样“和谈”的。

“轻悠,这不是儿戏,哪能半夜三更的叫记者,这……”

轻悠抿了抿嘴儿,倾身瞄了眼某大总统腕间的国产表,说,“哪有深更半夜,才九点。只比以往你们开什么跨年晚会晚一两个小时罢了,很晚吗?开不开呀,再不开,我和小小宝睡觉去了。”

在女人的又一个哈欠中,男人们面面相窥,竟然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下一秒,屠云和姜啸霖同时站起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苦笑,但更多的都是争分夺秒的精锐之色。

于是,在半个小时内,凭屠云的少帅手腕,以及姜啸霖的干练果绝,双方在大帅府的大厅里,面对万万华中华南子民,面对着曾经已故的老大帅,面对着他们共同的敌人,握手言合,宣布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抗外敌,结束军阀割乱的时代。

同时,更号召这片黄土地上所有的炎黄子孙,团结一致,自强而国强!

当大厅里的镁光灯咔察咔嚓直响时,陆维新站在姜啸霖身边,感慨万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忍不住轻叹,“说的真没错,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一切皆有可能!”

这句话,正是他们离开那个小院子时,轻悠随口打趣儿说的。

屠云领衔,举杯高喝一声,“自强,国强!”

姜啸霖当仁不让,举杯相撞,同声应和。

在场所有人,都齐齐举杯,与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笑语杯嗑,齐声高呼那四个字,刹时间,整个大帅府烟火齐鸣,校场上传出的广播声里同时响起这四个字“自强,国强”,礼炮同放,夜如白昼。

不管过去是敌是友,尽皆同贺,脸上写着同样的激动和报复。

向兰溪扶着姜恺之,姜恺之在他的治疗下,已经能站起身,兄弟两碰杯之后,笑着大口共饮。

马毅端着酒杯,上前敬姜恺之,两人算是握手言和,互道敬佩。

而从他们这方开始,姜恺之带来的警卫员们,也都纷纷与对方的将官们打成一团。

这时,大家才会发现,其实想要“天下一统”的愿望早就写进了民族魂,从来没有被抹灭掉,一声祝贺,一声问好,一次碰杯,一次握手,已经碰撞出这句共同的灵魂之音,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尽情抒发,一畅心声了。

“自强,则国强!”

这一句触动了炎黄子孙灵魂的标语,也就在这一晚,以有线电波或无线电波,以口耳相传,或烽火相递,或古老或现代的方法,传遍了这个古老大国的家家户户。

人们相拥而泣,人们载歌载舞,人们走上街头欢呼雀跃,还有人们在濒临绝望尽头看到了无尽的希望,歇竿而起,可谓举国同庆!

然而,历史的笔者记下了这一晚的很多很多人,新政府的第一任开国主席姜啸霖,死而后生的海军元帅姜恺之,深明大义的军一委一主一席屠云,还有国民政府最杰出的外交部长陆维新,以及机智伏杀大间谍的马毅将军,等等。

却永远不会出现那个,在那个时候站在院落一角,望着漫天庆祝的烟火,其实却是最有资格享这一切荣誉和祝贺的小女人——轩辕轻悠。

在祖国终于要结束分裂,走向统一的这个历史性时刻,轻悠却早早下定了决心,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那一条只属于她自己的坎坷之路。

……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当夜的情形,显得有些儿戏,荒谬。

事实上,在后世的许多历史学家看来,这却是极具战略意义的一笔。

因为,在这一天,姜啸霖正式缺席于港城的“和谈”,同时织田亚夫也没有出现,把英法两国使者结结实实地晾在了一边,便意为着国民政府为代表的亚国民众们,正式向侵略自己祖国的所有侵略者,正式宣战。

亚国的统一大战,在这一天,正式打响。

当时的情况,姜啸霖在头晚接到电报就赶赴华中江陵城时,就已经料到一切,给二弟姜少言派了电报,让他严密监控东晁大军的动向,同时更秘密调回了一直值守在江陵城外的舰队。

与此同时,织田亚夫在姜啸霖到达江陵城,见到轻悠时,就已经回到了军营,收回了军政大权,向姜少言发出了宣战电报,彻底结束了两方可能再次“和谈”的一切契机。

织田亚夫的狠,绝非一般可比。

也就是在这个白天,两方大员虽亲密同行,共同巡视军营,慰问官兵,但并没有真正达成什么实质性内容。如此拖延,暧昧行事,必将影响前方开战时的将官士气。

但轻悠却用了一顿饭,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一切解决了。

也许九点半开新闻发布会是晚了点儿,可是对于一刻钟就能走遍整个国家的无线电波来说,时间已经足够了。

统一战线的建立,从心理上鼓舞了所有前线官兵,还有他们后方的家人,更打击了敌人企图舆论颠覆民众意志的阴谋。

对人类来说,失去自由,失去手脚,失去身体,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失去意志。

这个迟到的“和谈新闻发布会”,就仿佛阿基米德那块用来撬动整个地球的“支点”,重新支起了这个腐朽分裂的古老大国,让她重新蓄满了信心和希望,迈向统一强盛的道路。

所以,这绝非儿戏,更不是荒谬。

……

“小小宝,你看,烟花多美。这是妈妈送给你的,迟到的生日礼物。妈妈只是希望,未来不管你是在异国他乡,或者是脚踏着这片土地,都能昂首挺胸,称自己是炎黄子孙,中华儿女。”

“不过,妈妈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妈妈心里,最美的烟花,是你爸爸放给我看的那场……夏日烟火。”

……

隔日,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在每一个亚国子民眼里,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灿烂耀眼。

然而,就在黎明将至的这一刻,大帅府中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人。

当轻悠赶到枪声现场时,姜啸霖刚刚亲手为逝者掩上面容。

她身形一晃,只觉难以置信。

“陆大哥他怎么会?谁!是谁动的手?你们不是派人值夜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你们说话啊!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就……”

那么好的大哥,那么无私的人,为了祖国和老百姓,忧心伤神,舍身忘己,这是轻悠认识的人里,最无私最令她敬佩的人。

如果认真说来,要是没有陆维新开导理解,也许她也迈不出到华中和谈的这一步。

如果要说在这里谁最大公无私,那就只有现在已经了无生气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的这个人。

姜啸霖又轻轻掀开了白布一侧,从陆维新手中取下了一把手枪,递给青龙,交待收为陆维新的遗物,因为这把枪也是当年由姜父在维新升任外交部长时,亲自赠予的德国名枪。

可是谁也料不到,这位了不起的外交部长会用自己最喜欢的随身物品,如果果绝的,结束了自己依然年轻的生命。

“你们说话啊!”

轻悠悬然欲泣,跪倒在旁。

忆及那一晚,只有陆维新提前从新闻发布会上退下,回到了小院子里,向她表示祝贺,说了一席话。

——我记得幼时,坐在父亲的肩头,眺望这片土地时,父亲虽身为一品大员都依然遗憾不矣,说弱国无外交。因为我们的祖国不够强大,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真是难上加难。从那时我就立志,一定要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真正统一,让所有人的心连成一片,让我们炎黄子孙、华夏儿女重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小瞧我们。

——轻悠,谢谢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你是个好孩子,世无完人,事无尽美,别太自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这种选择,因为那个男人真的很不错。

——轻悠,陆大哥真的很喜欢那句,自强,则国强!

原来,在那个时候,陆维新就决定,以自己的性命,彻底泯却姜屠两家的嫌隙,用自己的鲜血筑起亚国统一的坚固基石。

从此以后,两军合一,再无二心。

用他一个人的性命,就足够了。

这一年,陆维新年仅四十二岁,他一生未娶,没有子裔。

因为他曾留下誓言说,祖国一日不统一不强大,誓不为婚。

他用自己的一切行动,实践了自己的终生承诺——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热爱的祖国的承诺。

于是,在未来的亚国历史课本里,江陵和谈这一页,陆维新三个字,成为每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伟大民族英雄。

而除此之外,陆维新还告诉轻悠,他已经说服姜啸霖在江陵一事结束后,勿必安全送她回织田亚夫身边,并且保证不会再为难她的家人。

轻悠越想便越无法接受,直到三娘过来劝走了她。

之后,一封信送到了屠云手上,屠云看后,向陆维新的遗体行了一个笔直的军礼,并当场承诺,前尘旧怨一笔沟消,从此以后,三军一心。

江陵一行,从这一刻,终于划下句点。

……

然而,在回程时,又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由于织田亚夫已经正式向应天府宣战,姜啸霖当日即要返回。

屠云亲自送轻悠等人到机场时,向兰溪扶着姜恺之出来,哪料姜恺之一看到自家大哥,就激动地冲了上来,怒声喝斥。

“大哥,你就这么狠心,明明知道屠家人都恨陆大哥,你还让他来和谈,你这不是明摆着要置陆大哥于死地吗?!陆大哥为了你,让晓音姐等了这么多年,你让我们回去怎么面对晓音姐啊!

明明已经和谈成功了,为什么陆大哥还要去寻死,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就如此冷血?陆大哥他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们凭什么把私怨私恨都算在他一人头上,逼死他——”

姜恺之激动得大吼,不顾刚刚恢复的身子,甚至连上气还接不上下气,没两句话就脸色苍白一片,摇摇欲倒。

轻悠见状,立即上前拉走了姜恺之。

姜恺之本要推脱,轻悠低声说了一句话,他震了一把,气势一下就弱了,差点儿倒地,就被向兰溪扶住。而向兰溪也听到了轻悠的话,心下同样震惊,却再没像当初那样吃惊,立即扶着姜恺之上了飞机。

轻悠上飞机时,回头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姜啸霖。

刚才姜恺之冲过去大骂哥哥时,都没有注意哥哥手中捧着的那个黑色骨灰盒。而从陆维新死后,姜啸霖除非必要,便一直沉默不语,目光极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逝去,对他没有多大影响似的。

轻悠收回眼,上了飞机。

便再见到秦素,之前送他们到后她一直守着飞机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跟送姜啸霖来的周中尉一起送他们回应天。

两人相拥,互相问候,也十分感慨。

随即,轻悠走到姜恺之和向兰溪的坐位边坐下。

对姜恺之说,“恺之哥哥,你愿意听我一席话么?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两个男人都惊了一跳,齐声喝问。

轻悠轻轻抚着小腹,调皮地笑了。

……

在轻悠一行飞回应天的同时,由于东晁大军都开拨到应天围城待战,沪城的警戒力量松动,林少穆终于带着已经恢复神智的林雪忆回到应天府。

一直在应天府活动的荣泽英杰听说轻悠终于要回来了,立即跟织田亚夫的总司令部联系上,积极地准备接轻悠回织田亚夫身边。

那时,飞机上,向兰溪听完轻悠的话,立即失了平静,抓着轻悠急喝,“你还要回那个魔鬼身边去?你疯了吗?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亚国的大英雄,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回那个人身边去。当年明明就是他强迫你,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你……”

“兰溪大哥,他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孩子的爸爸。”

轻悠淡淡一句话,瞬即将男人们堵得哑口无言。

回头,轻悠回到母亲身边,偎进母亲怀里,三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叮嘱她注意身子,戒焦戒虑。

轻悠不由打趣道,“娘,我听说妊娠反应严重的,一定生儿子呢。可我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个女娃娃吧?小小宝儿真乖,知道它娘辛苦,也不来折腾娘,未来一定是个乖宝宝。”

三娘笑骂,“谁说的,有的人反应来得慢,以前你四娘怀小八时,好像是过了头三个月才突然来了孕吐……”

母女两悄声聊着家常,让近者听闻的人都忍俊不禁。

如小白龙等人也不由在心中感慨,倒真是一个奇女子,平日看起来呆呆的,却真是他们之中最大智若愚的人。若是能留下,该多好。

可惜事无尽美,总要留下一些遗憾,让世人缅怀吧!

下机前,三娘突然睡着了。

飞机是秘密降落在机场,只有卫将军接机,而不知锦业从哪里获得了消息,竟然也在等候的人群里。

卫将军见了轻悠,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幸好周中尉及时插话,打住了老将军的情绪。

轻悠心下愧疚,只道,“师傅,对不起,其实轻悠不值得你们如此厚爱。”

她突然跪地要行大礼,吓了众人一跳,都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最终没嗑成,也让人们隐隐察觉到了异恙。

轻悠谢绝了庆功宴的邀请,给姜母打了一通电话后,就以母亲身体不适为由,跟着锦业离开了。

众人看着他们匆匆离去,都很遗憾。

待到姜家兄弟上车后,向兰溪也忍不住直问姜啸霖,“大表哥,难道就这样让她回那魔鬼身边吗?她现在已经成了东晁全军的第一号敌人,要是她回去,织田亚夫为平全军怨气拿她开刀怎么办?”

姜啸霖看了眼向兰溪,神色极淡道,“织田亚夫即有本事接她回去,自然有本事保她。若是保不住,那也是她轩辕轻悠的选择。再说,若她真的就此不再出现,我们也不用担心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又倒打一靶,省得干净。”

向兰溪讶然,“大表哥你怎么……”

他古怪看着一脸冷酷的姜啸霖,又回头看了看从上车后也一样静默无语的姜恺之,顿时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这两人,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舍不得,还要送轻悠走?!

汽车直接开回了姜府,一路上,众人也发现应天府的情况比起他们离开时稳定了不少,没有再见大批的逃难者拖包带口地赶路往火车或汽车站,街道上的行人神色也变得轻松许多,店铺商肆仍在运营,先前的大战恐慌,似乎因为一个新闻,完全扭转,不得不让人惊叹舆论的力量。

不少楼房上挂出了轻悠那句标语,还悬着横幅写着“热烈庆祝华中和谈成功”等等激励人意志的话语。

然而,汽车刚在姜府大门前停下时,王秘书长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见到车上还有另外两少爷,便有些欲言又止。

姜啸霖示意无妨,王秘书长还是含蓄了一下,“啸霖,这事跟轩辕轻悠有关,你……”

另两人一听,立即转过了头来,目光让王秘书长更紧张。

“说!”

姜啸霖声音一沉,脸色冷了几分。

王秘书长明显有些纠结地说道,“林少穆回来了。听说他接到您的密函,要执行一个秘密谋杀任务,对象正是,正是轩辕轻悠。”

“你说什么?”姜啸霖拧眉问。

“大哥,你竟然这样对轻悠!”姜恺之当即大喝出声,向兰溪也忍不出质问。

王秘书长心叫,果然大不妙啊!

急忙解释,“我就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才专门赶来。听说他只救回了林雪忆,其他人全部被炸死在林宅里,之前受了很多折腾,难于启齿。我还在派人调查这个密函的由来,林少穆只说为了国民政府的荣誉,绝不能让轩辕轻悠活着回到织田亚夫身边,否则未来被丁家人抓着把柄,必然酿成大祸。”

其实王秘书长也是赞同这种说法的,可是,他更多地考虑到轩辕轻悠可能触动一场更可怕的大战时,再三权衡,还是决定将事实告之姜啸霖。

这时候,王秘书长并不知道,自己的作法的确挽救了整个应天府于一时。

姜恺之等不及听完,回头扑上前抓着姜啸霖的领头,愤怒地大吼,“大哥,你疯了吗?你就那么在意自己的颜面和权势,连一点儿良心和人性都没有了吗?你竟然要杀轻悠,你竟然下得了手!你知不知道,之前在飞机上,轻悠对我说了什么?”

众人都被他的激烈情绪给吓到了,连姜母和姜父从屋中出来听到一切,也无人察觉。

“她说,大哥你其实比谁都难过。但是你是大家的领袖,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当前国家情势十分严峻,你只能自己忍着,你还要主持大局,要是连你都慌了神,还如何鼓舞大家。她说,你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强装坚强,不想让更多人担心,才假装冷漠不在意。她还说,其实你也心软,不然,早就杀了她四哥,而不会给她机会上门求情……”

——恺之哥哥,其实你大哥和亚夫很像。他们,都是把所有苦痛藏在心里,所有压力自己扛,不管再累再苦,再委屈,也不会要人扶一把。他们太强,太倔将,其实心里比谁都痛,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让人知道。

他们强大到让所有人都信赖,依靠。可是有时候,他们也需要人靠一靠,特别是现在,他最信赖的朋友走了,其实,他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难过,都不舍。他是男人,他是一国领袖,他是你们的主心骨,所以,他不能哭,更不能软弱,也不能随意找人倾叙。

姜啸霖心神大震,眼眸剧烈收缩,看向激动叙说着的弟弟。

千种情绪,万般纠结,最终只化为一个令他心神剧颤的事实:

原来,她都知道。

轩辕轻悠,你真够狠!

“王秘书,你立即发信号出去,派人阻止他。同时通知少言,让他注意动静,一定将人保住。”

“调头,去边境。”

“大哥,现在去,还来得及么?”向兰溪已经一片颓色。

姜啸霖狠狠一咬牙,“来不及也得来。那丫头福大命大运气好,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死掉。织田亚夫定然派了人接应她,她四哥也不是个善茬儿,至于林少穆……”

姜恺之终于感受到大哥焦急不安的情绪,心头一片遽痛。

之前轻悠在起飞时劝她的话,其实是,“恺之哥哥,你要做叔叔了。你舍得在未来干女儿面前,现在就破坏你自己的形象么?”

本来,他看了向兰溪收集的资料,还在想如何劝服她,不要离开应天,不要回织田亚夫那里去,可这一刻,他知道,真的不可能了。

……

那时,轻悠坐着锦业开的车,直奔边境。

由于姜啸霖早就打过招呼,一路上过关卡哨所,果然很顺利。

她想,这个男人还算讲信用,没有在这时候又动什么手脚。

在过了三个关卡时,他们突然被人拦下,紧张一番后,方才发现正是来接她的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看到她平安归来的模样,十分高兴,先问候了她和孩子的情况,便又跟锦业攀谈,言语之间也多有敬重,俨然真将他们当成了一家人般。

若非情形不对,锦业也想跟这突然冒出来的殷情小子多聊几句,但很快就到了最后关卡处,众人不由紧张了起来。

锦业的人加上荣泽英杰这方,足有十几人护送轻悠,还拖着一大车的武器,以防万一。

然而,现在两军对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要是一发动,那就是大象踩小蚂蚁,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活命机会。

锦业像之前一样,拿出姜啸霖早派人准备好的通关书,对方查看后也恭敬地敬了个礼,立即摆手让他们通过,然而当汽车刚刚驶过铁丝木栅栏时,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

“怎么回事儿?”锦业朝身后拉军火的大卡车望去。

可头还没伸出,就听到后方传来轰隆一声大响。

荣泽英杰护着轻悠,低骂,“姜啸霖这个伪君子,他果然后悔了,故意派人在最后这一关对咱们动手,想要借机挑起两国战火。”

“四哥,英杰……”

轻悠担忧地叫着,却被十郎紧紧护在怀中,只能看着两个男人先下了车,四周的枪声陡然爆起,显真是早就埋伏在此,等着将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会这样?

看着周围渐渐倒下的保镖和间谍们,炮弹扬起的灰尘掩去了午后炽热的阳光,灼热的硝烟味儿里很快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一截残肢一下从她眼前划过,像命运故意向她宣告着战争的残酷,和阴谋诡计的无情。

原来,不管你做了多少好事,只要一件,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所谓利益,可以高于人性本能,高于一切吗?

轻悠心底一片悲凉,当锦业血污着脸冲来打开门,及时拉她们出车,避开了一颗炸弹扑倒在一片尘土中时,脸颊的划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她还有宝宝要保护,亚夫还等着见她,她不能就此消沉。

轻悠掏出枪,开始朝那些身着国民政府军服的人开枪。

命运真的很讽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这些人争取更多的资源和生存机会,然而现在,她就被他们围剿追杀,互相拼命。

“妈的,林少穆,你***绝对会生儿子没屁一眼,生女儿没咪咪!”

“轩辕锦业,别抵抗了,如果你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让你死后盖国旗。你再玩下去,这炸弹可是不长眼的,把你炸个七零八落的可没人给你收尸啊!”

真是冤家路窄!

轻悠算着自己枪腔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可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还很多很多。

听说沪城已经全部沦陷,相信林家的人应该都被亚夫彻底报复光了。

林少穆会有今天一举,并不意外。

可是,她不甘心!

“林少穆,你假传圣旨。要是让姜啸霖知道,连你也别想再在应天待下去。”

轻悠放声吸引对方注意力,荣泽英杰一见,立马点头示意,带着两人摸了出去。

“轩辕轻悠,你别想唬弄我。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女英雄,那都是姜家看在姜恺之的份上,给你留的面子。现在你要公然投敌,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回去。拿住你,不管是死是活,是伤是残,放在东晁大军面前,你猜猜会有啥反应?”

“林少穆,如果你敢动我,你信不信织田亚夫今晚就会攻进应天府,把整个应天府都给灭了。如果你要当历史罪人,挑起这一切祸端,那你尽管来好了。你放心,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你们陪着一起下地狱,就是死也冥目了。”

这一来二往的,登时让林少穆心紊微乱。

恰时,荣泽英杰的人便摸到了点,抬手一枪正中林少穆手臂,一轮近身博杀展开。

锦业趁机托着轻悠往一辆军车上跑,想要送她离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杀了他们!只要留着脑袋就可以。”

林少穆气得大叫,在两个属下帮助下终于脱身,追了上去。

这一刻,便成了十郎护着轻悠在前逃,锦业垫后,林少穆带人直追放枪,荣泽英杰拼死挣出敌手,疯狂追击。

恰在此时,远远的一记车尘迅速靠近,车上有人疾声大呼“住手”,来的人正是姜啸霖等人。

只要再五十米,此围可解,但这不长不短的距离里,没有注意在之前林少穆的汽车尾箱里,钻出一条瘦小的身影,提着长枪,就摸了出来,一直伺机在旁,好不容易等到了轻悠跑出视线,她终于逮到机会,将枪架上了车顶,从瞄准镜里对准了轻悠的心口。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林少穆,你要再敢给我放一枪,我现在就毙了你!”

姜啸霖跳下车,直冲向前。

林少穆听到这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脚步也不由僵了下来。

有人叫了一声“大总统来了”,被调集围攻的哨岗士兵立即停了火。

可林少穆不甘心眼见就能报大仇,却前功尽弃,抬手就要开枪,却被后方突然飞来的一柄匕首插中掌心,疼得手枪立即落了地,一记重击直直撞上了他的背心,将他踢倒在那。

这一脚真可谓又狠又残忍,那是要人命的劲儿,一下就踢断了林少穆一根肋骨,让他爬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回头时,惊骇地看着那个明明已经中了两枪,居然还能发动如此骇人攻击的俊秀青年,正一脸血色地站在那里,半个身子已经浸在了血泊中,恶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眸,就像野兽一样凶残。

“住手,不要杀他。”

姜啸霖奔来,还要阻止荣泽英杰的杀手。

那方锦业有听当没听到,顺手就杀掉了林少穆的两个心腹手下,哼哼地啐了一口血沫子。

“妈的,不会又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吧!”

锦业突然看到了姜恺之,心下一下大定,就朝其招手。

殊不知,远处车顶上的枪口,正好对上了他的心口,却又险险地擦了过去,直直落在了轻悠的额心,缓缓缓下了扳机。

恰时,姜啸霖的青龙上前扣押荣泽英杰,荣泽英杰挣扎时突然发现了车顶上的人,那冷冷的瞄准镜反光在他眼中一闪,他心中大骇,竟然不顾自己的手还被青龙扭压着,任其一手卸下,就扑向了轻悠的方向。

大叫,“夫人,小心哪!”

砰——砰砰——

一连几声枪响,人声尽息,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所有人的眼眸都定在了地上那扑成一团的男女身上。

恰时,一阵汽车轰鸣声从远处驶来,一前一后两辆车,前一辆是国民政府通用的军用车,后一辆明显是产自东晁的越野战车。

车上一前一后跳下几人,而冲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色东晁军服,帽徽上霍然印着十八瓣菊文印,金色的将花在肩头闪耀,却都不及他眼中迸出的冷冽光芒。

“轻悠——”

若说刚才荣泽英杰一吼,所有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那么现在,织田亚夫的一声大吼,瞬间教所有人的心跳瞬间加速,仿如雷鼓。

在所有人惊讶到爆的目光中,那个东晁军人好像天神降临一般,以令人惊讶到爆的速度冲冲过了本来跑在最前的姜少言,第一个冲到了轻悠身边。

荣泽英杰翻倒在地,他的胸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可是他却笑着向织田亚夫行了一个东晁的军礼,嘶哑着声音说,“元帅,我,我把夫人,安全,送回来了,夫人,和小世子,没事儿。”

“英……”

轻悠从尘灰中抬起头,看到荣泽英杰倒了下去,还未唤出口,就被另一副有力的手臂重重抱进了怀中,熟悉的味道就像最好的镇定剂,让她一下失了神,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片沉重安稳的黑。

然而,她的眼光一寸寸往上爬,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亚……”

接下来的声音,被男人用力吞进了唇舌中,火辣辣的气息死死交缠相融,宛如头顶正当的午阳,烤得人身心都热烈起来,无法自抑的颤抖。

再次相拥的感动。

终于团聚的激动。

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无法叙说的深深眷恋和爱意。

此时此刻,似乎只能借由最原始的方式,才能表达彼此之间的这份情动。

直偿到口中腥感,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眼神、口气,都恶狠狠地:

“跟我回家。以后休想再让我放你出来!”

她的回答,泪流满面,扑进他怀里,哽咽失声。

终于可以回家了。

不管他对她有多凶,口气有多坏,态度有多糟糕,可他终究是来接她回家了,不是吗?

家啊!

亚夫,有你,有爱,有我,有宝宝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就算翻山越岭,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拦我回到你身边。

他们反对,他们不屑,他们唾弃,又如何?

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

青龙拖出那个偷袭者,竟然是林雪忆。

林雪忆疯狂地叫骂着轻悠,显是一副已经疯掉的模样,挣扎时露出的伤也惨不忍睹。

锦业叫着要杀了林雪忆,还是被姜恺之给按下了。

当下这敌军大帅竟然跑到己方地盘,大家更关注的焦点应该是这一方。

姜啸霖走上前,距离相拥的两人五步远时,停下。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仿佛已经看穿对方的想法和念头。

都说最好的伙伴,其实是自己旗鼓相当的敌人。

姜啸霖说,“回去好好照顾她,她最近,吃了不少苦。”

织田亚夫声音倏冷,拥着轻悠的手臂就紧了紧,“不劳大总统过虑,我的妻子,我自会妥帖照顾。”

说完,就转身朝回走。

“织田亚夫,你的确是个令人佩服的家伙,你很幸运。”

幸运的男人只是举手挥了挥,表示当之无愧,那份嚣张和傲气,就是孤身入敌营,也依然不减。

轻悠紧张地朝后望,仿佛怕某个出尔反尔的家伙,给来个背后放冷枪。

织田亚夫气哼道,“还看什么看,舍不得走么?你又给我惹了什么烂桃花回来。”

“啊,好痛。亚夫,人家只是害怕……”

“怕什么?”

“这个大总统真是我见过最阴险的男人,两面三刀,无耻下贱,出尔反尔,万一他在背后又……”

“他不敢!”

这一顿数落远远地飘进了某人的耳朵里,让某人转身的脚步狠狠僵了一僵,暗骂,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要是他真这么不要脸,还会赶来救他们吗?!

该死的!

纵是心有不甘,还是只能往前走,各自一方。

可惜还有人不死心地对轻悠大叫,同时咒骂织田亚夫。

姜少言看着向兰溪,只能摇头,回头就问姜啸霖,“大哥,你真这么就让他走了?现在机会多好,直接干掉,咱未来的大仗就算胜了一半。”

姜啸霖睨了眼弟弟,“现在干掉。那他之前找你要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当场干掉,还带他来接人?”

姜少言立马僵在原地,脸色尴尬地借口前线吃紧,又跟着那辆东晁越野车跑掉了。

王秘书长望着决尘而去的人,许久才发出一声无奈又矛盾的感叹,“唉,这个男人,真是,真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干出这样哗天下之大稽的事儿。”

姜恺之拍了拍王秘书长的肩头,“那不算啥,咱大哥也干了蠢事儿,看着自己的敌人在面前也不杀,不仅放走了人,还巴巴地望着发呆。唉,走吧!他们发傻,咱们不能也跟着不正常。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这一句,立即收拢了众人的心神。

……

华中之危,已然结束。

亚国的战局,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而对轻悠和亚夫来说,他们的家也跨入了一个新阶段,即将迎接第三位家族成员的到来。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啊,好痛,人家哪有惹什么烂桃花,你别胡说,教坏小宝。”

“别想拿孩子做借口,我还没教训你竟敢带着小宝,直往枪林弹雨最危险的地方钻。你这个没头没脑子的混球儿,明天就给我去美国。”

“啊,不要不要,你欺负人!我要告小叔——”

“要告随你告,惩罚不能少!”

“啊,救命——”

呃,貌似,这问题,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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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2

帝国奢爱 71.爱的代价10-成长(本单元完)

(本章可配乐欣赏张艾嘉的歌曲《爱的代价》,感觉更棒哦!)

轻悠跟着亚夫一路过关卡,越哨所,直接回到了东晁大军在前线的指挥所。

此时,营地上已经亮起了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见到元帅车驾驶回时,都不约而同地投来注目的眼光,那里有瞬间点燃的希望,还有深深的敬佩,和无法言说的勇气都被注入。

织田亚夫用大披风将轻悠牢牢裹了起来,抱下车时,左右警卫军挡去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直接进了行军大帐。

轻悠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身子,扭着脑袋想要钻出来瞧瞧,就被男人故意扭了把屁股,疼得她低呜一声。

这日,便有传言,说元帅大人竟然如入无人般地跑进了国民军的阵地,救回了立了大功的荣泽中校,还打了头小牛犊子回来犒赏功臣。

事后,做为当事的“小牛犊子”很郁闷地嗷嗷叫着反驳:

“织田亚夫,人家要被憋死了啦!你家暴,我要告爹娘,告爸爸!”

行军大帐内,只用了一块帷布隔出一块睡觉的行军床,外面便是战地沙盘,地图,无线电报机,电话机等等行军用品,简陋得可以。

轻悠被直接抱进了帷布后,被扔在了行军床上,虽然动作很不礼貌,但力度把持得当,不至于伤到她分毫。

她颇费了些劲儿,才从披风里钻出来。

要是有外人看到,一定会为这只扭动的黑蛹惊诧一把——这哪是什么小牛犊子,分明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嘛!

轻悠只吼出一声,男人的背影就消失在帷布后,她想要跳下床追,无奈下半身还裹着,整个一木乃伊态,差点儿跌倒在地,幸好十郎进来的及时扶住了她。

“夫人,少主还有军务要忙,您先好生歇着。”

这方说着,便有十一郎带人进帐来,挂上了更为严密的帷布,又送进不少细致的生活用品。

一番打理后,这帐内一角终于有了些舒适人居的感觉。

但距离一个孕妇的享用,还是差远了。

十一郎说明这只是临时凑和两日,待时机到时,就会先护送她回后方。

在沪城的别墅里,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所有的孕妇用品,全是选的世界上最好最时新的用品,甚至有一些东西,他们从来都没见过。

轻悠知道他们说这些,都是安抚她的情绪,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也没有多问当下东晁军队中的情况,佯装不知,配合使力,高兴地跟久别重逢的人们聊起了娃娃经。

心里却悄悄打定了主意,如非必要,她不想再离开男人半步了。

织田亚夫再回大帐用晚餐时,就听到女人叽叽歪歪地跟着他的属下炫耀。

“我觉得我是最幸运的妈妈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小小宝可乖了,除了吃的有点多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想,咱小宝以后出来,一定是个懂事的乖丫丫……十郎,不是啦,我小时候不乖,我想应该更像亚夫。十一郎,亚夫小时候很乖的吧?学习一定很棒咯?”

男人在心里狠喷一口气:乖个头!

接着,故意加重了步伐,朝里走,还一脚踢开了一根凳子,发出嘎吱一声响,里面的声音立即消失了。

他一把掀开帷布,就有暖暖的灯光射来,灯光中,融着女人圆润讨好的笑脸,立即朝他迎上来,娇滴滴地唤了一声,“亚夫,你回来啦!”

这让他故意绷着的黑脸,抽了一抽,还是没变。

小女人殷情无比地接过他的军帽,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立即接过十郎拧好的温水帕子,要给他擦脸。

他伸手要接,就被她故意闪开了,笑得小眼睛里都是狡黠之色,叫着“老公,你休息,我来”。

但她还是发现了,男人的手上,没有结婚戒指了。

他继续拧着眉,一副大男人模样,被她的小手软软地推坐在唯一可以坐的行军床上。

其他人立即出去布置晚餐,帐内只剩他们两人。

她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数次想要勾引他答话,他听而不闻。

她不高兴,小嘴儿噘起,眉头皱起,表示不满地瞪着他,他就直接闭上眼。

她伸手想拧他的脸,求关注。

哪知他一把就挡住了手,身子一倒,背对着她躺下了。

“亚夫,你别生气了啦,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

咳咳两声,打住了她的话。

她急忙问他有没吃药,就叫十一郎来,十一郎表示男人一直有按时吃药,这会应是累着了。

她突然失了声,静静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直发酸。

她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不然他不会这么生气,连结婚戒指都给拨下来了,回来后,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他感觉到,背后帖上一片柔软,轻轻柔柔,小心翼翼,软软的呼吸帖着背颈飘来,带着她独有的甜蜜味道。

他松了口气,心口那抹紧遽闷疼,终于缓开不少。

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等到再被饿醒过来,夜已深沉。

十郎才说,男人只躺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晚饭也没吃多少,因见她睡得很沉,不舍得叫醒她,就让她再多睡会儿,饿了自然醒来再吃饭。

轻悠戳着重被热好的饭菜,有些食之无味。

但是怀孕后总是嗑睡,吃了饭后本想等男人回来再说几句话儿,躺上床后,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她似乎有感觉到男人回来,将她拢紧在怀里,似乎颤着声儿唤了她一声“宝宝”,她觉得很安心,似乎担忧了一整夜的心都放松了,往他怀里蹭,嘟哝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儿,又睡沉了。

“亚夫,对不起。”

“亚夫,我不走了。”

“亚夫,我爱你,我们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看着灯影下可爱的小脸,心里却是一片翻复狂涌,再难平静。

就在刚才,他收到姜啸霖派人送来的一纸密函,可事实上,这密函上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军事内容,只是小女人写的一则通告。

通告的内容很简单,宣布轩辕轻悠在江陵和谈时因遭遇间谍暗杀而身亡。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轩辕家的小七这个人,只有织田轻悠,东晁元帅的妻子,还是秘而不宣的。

“宝宝,你这个小傻瓜!”

他心疼地摩挲着她的唇儿,亲吻她的脸颊,眉角,额心,恨不能将人儿都揉碎在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总是太高估自己,是多么的高傲无知,连对方那么简单的要求,也做不到了。

其实,在他们之间,很多事已经不需要解释说明,他们都很明白对方的心意。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人永远是在跟自己为敌,不管输赢,都会留下遗憾和不甘。

为了这一句“执子之手”,他们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就是爱的代价。

……

隔日,轻悠想早早起来,伺候老公梳洗,尽尽搁置许久的妻子义务。

可怜自己又起晚了,还吃掉了男人的早餐。

她安慰自己为了小小宝,孩子爸爸自不会介意。

本想在接下来的时间,尽力补救做个好老婆,给老公做点好吃的东西,无奈战场有限,她又是个敏感人物不能随意外出,只得勉强由十一郎帮忙弄了点儿米饭回来做绿藻饭团子。

做着做着,她又开始打瞌睡了。

“十郎,你们不是在饭菜里加了什么……催眠剂吧,好困,我,怎么又想睡了,哈……”

“嘻,夫人,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怎么敢加那种东西,你可是有孕在身,会想睡觉是很正常的,反正这里已经做好这么多饭团,少主也够吃了。你就先睡一下,待会少主回来,我立马叫你?”

就睡一下!

轻悠点头脑袋,当一靠上床后,立即睡得人世不知了。

可惜她毫不知情,现在南云卫的参谋长大军帐里,织田亚夫看到新到的应天府报纸,顿时气得将之撕成了碎片,“姜啸霖果然是个地道小人,出尔反尔,无耻食言,简直岂有此理。”

南云卫挥退了自己的警卫员,低声劝说织田亚夫。

原来,今晨的报纸头条没有刊登轻悠那则早拿给姜啸霖发布的新闻通稿,竟然登出轻悠和亚夫在一起的形象有些模糊的照片,抨击轻悠跟东晁人有染,故而才没有出席国民政府办公厅的和谈新闻发布会。

甚至还直接指摘,姜家私下早跟东晁有勾结,当初北伐时还借过织田亚夫的兵力和武器支持等等,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明明最好的取胜时机上,突然停战,以至功亏一篑。

虽然,不管照片,还是猜测,都有政府代言人予以澄清,但是轻悠无法现身解释说明,就成了对方扑风捉影的最佳攻击目标。

于是,轻悠不但没能“英勇献身”成民族女英雄,还在一夜之间沦为所有亚国人都唾骂指责的民族败类。

怎能不让人唏嘘叹息。

恰时,荣泽英杰也得到消息,顾不得自己还在重伤,林雪忆的那两颗子弹险险擦过他心脏的位置,就跌跌撞撞了跑了来。

“元帅,这定是林少穆和林雪忆那贱人干的好事儿。我真后悔当时只让人当街侮辱,没有直接杀了林雪忆那表子。林少穆也的确有本事,在我们不在沪城的这段时间,他偷偷摸到了沪城,组织了当地的地下反帝军武装队,把我们的几个重要仓库都炸掉了……”

织田亚夫越听脸色越沉,眼底的怒色一片赤红,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荣泽英杰,你立即给我把林家的余孽通通查清楚,管他祖宗十八代,全部给我杀了。”

“是。元帅,我已经派人着手此事。”

“南云,招集所有将令,我要杀进应天府,当面问问姜啸霖他这心到底是人肉长的,还是黑铁做的!”

“是。”

两个男人立即衔命离开,帐内只剩下织田亚夫一人。

他恨恨地抓起残破的报纸,看着上面侮辱的耸动字眼儿,愤怒之后,更多的都是心疼和不舍,后悔和后怕。

宝宝,你最不想看到的已经发生了,你会不会后悔?

……

那个时候,应天府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曾经被高高悬挂的那句标语“自强而国强”,竟然被激进的青年份子扔到了地上,一众高呼被欺骗的学生子弟们对其疯狂踩踏喝骂。

一夜之间,曾经所有的光环和荣耀都被抹尽。

似乎,一个人做了很多很多件好事儿,也抵不上她(他)做过的一件坏事,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大总统的办公室里,王秘书长立即将几扇落地窗的帘子用力拉上了,隔绝了楼下那一片摇旗呐喊的示威者。

姜啸霖脸色沉郁地看着正站在办公桌前的林少穆。

林少穆手上还挂着绷带,半垂的脸上只有颓丧无力,说,“我决定引咎辞职。不是为那封错误的密函,因为我还是觉得,杀掉轩辕轻悠,比放虎归山更好。只要她活着一天,您的声誉就可能因她受损。只是……

我没想到雪忆竟然偷偷跟踪上我……这是我的过失,我没能看好人,泄露了党国重要的情报,造成如此严重的过失。这都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我已经向军部递交了申请书,去前线。希望……您能饶过我小妹一命,我已经派人把她送往国外,再也不会回亚国。”

姜啸霖冷哼一声,扬手甩出一叠文件,那里有林少穆的辞职书,还有申请书,斥声大骂,“林少穆,枉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却一错再错。到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有错!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坐这个位置上,难道我就是完人,我就要你们随时为我维护最完美的光环吗?我连一点点承担责任和过失的能力都没有了吗?我只能接受大家说我好说我强说我伟大,就不能承受他们的误解和辱骂吗?

滚,你给我滚出国民政府,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少穆慢慢弯下身,行了一个大礼,离开了。

办公室里电话铃疾响,姜啸霖拧眉拿起,听到的是母亲焦急不安的声音,丝毫不压于在看到姜恺之浑身伤痕时的担心焦虑。

姜啸霖本要安抚几句,却突然听到卫将军来了,不得不放了电话,急着赶回家。

此时,姜府中已是一片愁云。

说来,真正对新闻震动最大的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这群老人家。

姜母气愤地拍下报纸,仍在为轻悠辩驳,“这些报纸简直越来越过份了,难道啸霖的新闻总署都不监管一下吗?”

姜父说,“新闻总署一直是丁家主导,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将军沉沉一叹,“难怪那孩子离开时,突然说那种话,我不知道原来……”

姜母问,“老卫,轻悠离开时说了什么话呀?她是不是早知道有人要诬赖他了?这林少穆也太过份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因公徇私。就因为林家织造坊的事儿,屡次三番地折腾人,前不久还害了人家哥哥……”

姜父打断,“这事还是等啸霖回来再定论吧!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显得要理智得多。

可女人却不然,姜母极喜欢轻悠,情感上很不能接受。本来她之前以为轻悠愿意亲自去救恺之,定是两孩子还有余情未了,这一次必是最好的复合机会,让两人重新走到一起。哪知道三子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中,拒而不谈。

姜啸霖回来时,就听到母亲埋怨这个那个,总之对于男人们的态度,都非常不满。

一看到长子回来,姜母终于找到救星了,急忙上前询问。

姜啸霖看了眼父亲和卫将军,两人都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同时更摒退了屋里所有的佣人。

姜啸霖说,“进书房吧!”

书房中,姜啸霖才终于将之前青龙组和姜少言调到的一些资料,一一展示给长辈们看,并做简单解释。

真相撕开时,理智必将狠狠冲击着脆弱的情感,一时让所有人都无语相对。

“这,怎么会是真的?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也许这只是长得有点像轻悠。老姜,你看,这照片里的女孩子明显要瘦很多,哪像轻悠那么圆润可爱……”

不接受事实真相,向来是女人的权利,为自己的渴望寻找借口而自欺,也是必然的结果。

姜父摇头,“如果说她现在怀孕,比当时要丰腴一些,那就很正常了。”

他看了看卫将军,卫将军脸色也是一片灰白,唇角颤了颤,没有再说出话来,良久,逸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妈,事实上轩辕轻悠和织田亚夫,早在六年前就在东晁京都城认识了。他们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织田亚夫为了她,烧了王宫,毁了塔,还杀光了府中所有的佣人,跟皇家毁婚,就为了到亚国迎娶她。他们在今年春节时,飞到美国旧金山,已经正式注册为夫妻,并举行了婚礼。清华先生还为他们主婚。”

不管这段跨越时空的追爱之旅,过程是多么的震撼人心,令人惊愕,最后终于开花结果,还是由他们都熟悉的那位清华先生主持婚礼,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轩辕家的人早就知道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也依然允诺了这出婚姻,更为了轩辕轻悠,而一再对外隐瞒事实,已经在某个方面构成了一定的危害国家安全的罪责。

也许他们只是为了成全亲人的幸福婚姻,可是在外人眼中,那就会变成另一种性质,难于接受。

姜母顿时大受打击,身子一晃,跌坐进了沙发,姜父连忙上前安抚,提醒老伴小心自己的高血压。

姜母闻声,突然掩面泪下,无语凝噎。

卫将军也只能摇头,喃喃一句,“这个丫头,真是让人……”

说什么好呢?

其实他们都是过来人,都明白年轻时的爱恋情深,那就像一把燎原大火,根本无法阻挡。

那个女子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也为了能成全家人的安康,还有他们定国安邦的宏愿,牺牲了太多,付出了太多。

这,就是爱的代价。

他们又怎么再忍心去苛责?!

“啸霖,难道这事儿就真没有一点儿……”

“妈,没有了。她已经怀了织田亚夫的孩子,两个多月了。”

众人又是一惊。

“她,她明知有身孕,还去华中帮我们和谈?”

卫将军一声喝出,姜啸霖点了点头。

顿时,满屋皆静。

突然,房门传来急促的扣响,还有姜恺之的声音。

姜啸霖开门,除了姜恺之,还有王秘书长和通讯兵。

“啸霖,不好了,织田亚夫发来文电,说你出尔反尔,不守信诺,要打进应天府找你要说法儿!”

一纸电纹被送上前,众人都看了过来。

电文称:姜啸霖,我相信你的为人,才纵容了妻儿所为。没想到你是伪君子真小人,翻脸无情,撕毁承诺。你无情无义过河拆桥,我管不着,但你欺负我的人,侮辱我的爱,这笔帐我誓必要讨还!

应天府,就等着血流成河吧!

“大哥,前线来报,织田亚夫已经率军打过来了,他们兵分三路。而他就在冲锋兵,装甲坦克师里。”

“你说,他亲自出战?!”

刹时间,所有人都被震傻了。

这时候,再没有人怀疑这个男人会为了妻儿讨还公道的决心,也没有人再怀疑轻悠的选择。

这个男人,真的很不同。

……

前方,战火隆隆,杀声震天。

而后方,轻悠睡饱后,又开始琢磨怎么尽妻子义务,弥补自己不在这段时间的过失。

天色已经很晚,今天不见男人回来用午餐,晚饭让人去问了,也没回音。

她很想出帐去打听,可惜,门口把守得极严密,十郎也再三叮吟她不能乱跑,虽然这营地上都是织田亚夫留下的亲信兵,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孩子,她自是不敢再胡来。

可是等到她吃了晚饭,又睡了一大觉,仍不见男人时,她有些不安。

她悄悄摸出去,发现十郎也不在,想现在大家都睡了,出去走走应该没事儿吧?她都在帐子里憋了几天了。本来等男人回来,让男人陪着放放风,现在看看外面静悄悄的,也放了心。

想,就在门口坐坐也好。

不想她出门时,就看到守门的警卫正围着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西瓜,现在已经入夏,唏哩哗啦吃得倒是很起劲儿,没注意女主子出门来,还随性地聊起了八褂。

“依我看,殿下要是不攻破应天府大门,应该不会回营地。”

“切,应天府算个鸟,再来十个也不是我们殿下的对手。”

“就是。那些亚国人真是蠢极了,咱们夫人帮了他们,他们竟然还这样对夫人,活该被殿下修理。”

“你们就不知道,亚国人向来都喜欢自己打自己。不然,哪像咱们是万世一系皇族,他们却弄了个宋元明清五代十国出来。要是哪天他们不自己人打自己人了,一准腻得慌。”

顿时,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轻悠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对亚国历史的说法,如果自己不是话题主角,她想她也会笑起来的。

轻悠讶然出声,“报纸在哪,给我看看!”

一干警卫员吓得人仰马翻,千恩万谢地求轻悠不要多问多看,轻悠执意,甚至威胁众人要不给看,她就直接告上织田亚夫。

威逼加利诱,报纸到手了。

轻悠看完后,扔进了火堆里,转身走人。

进帐子时,她看了看天空,说了一句,“今晚的月亮可真圆,端午要到了吧?该吃粽子了。”

警卫们吓得直哆嗦,心说亲王妃不是受刺激过度,脑子那啥了吧!

当然,没人敢再多嚼一句碎嘴儿,他们某些年长的都是跟着织田亚夫从东晁过来,经历过当年荻宫惨案的,是最亲信的家臣。

织田亚夫这夜没有回来。

轻悠也没有追问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元帅大人的帐子周围都会传出阵阵棕叶香气,十分馋人。偶时,还能看到站岗的哨兵们后里拿着个奇怪的三角锥形儿的饭团子。

胆子大的上前讨嘴儿,当某个兵意外打赌赢来个三角饭团子,一口吃了坨大肉丸子,还带了豆子,直赞好吃又上口,馋坏了其他人。

于是,当织田亚夫吃到由南云卫带到前线来的粽子,终于决定下火线回营一趟。没想到一回营,就看到自己的警卫员竟然在吃月饼,随便抓一人问,还说是他老婆大人亲后做给后方将士们,以解思乡之情的。

“亲,亲王妃说,说,八月十五月儿圆,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什么鬼东西!

这要到的是端午节,关八月十五什么事儿!

男人重重地心底里哼了两声,心说,也只有轩辕轻悠这个小妖精会搞出这种乱七八糟张冠李戴的乌龙!

还没掀开帐帘,他就听到了“噔噔噔”的敲击声,还有女人跟他的兵嘻嘻哈哈胡吹乱侃。

“这个银烛秋光冷画屏,讲的其实是深闺怨妇,思念情人。不过在咱们这里,将儿女情长扩大到亲情友情嘛,也是可以来个轻罗小扇扑流萤的。”

“流萤?王妃殿下,咱们晚上发现前面的田地里,有流萤呢!要不今晚咱给你抓点儿回来。”

“真的?哦,算了,流萤就要到现场看才够浪漫,抓回来的一天就会死掉,多可怜。”

恰时,十一郎上前,打住了织田亚夫欲进帐的脚步,将刚刚从十郎那里套来的消息,告诉了主子。

本来还在羡慕妒嫉恨老婆竟然给一群不知所谓的别的男人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听完话后,所有的气都消掉了。

他静静站在门口,看着女人巧笑倩兮,教五大三粗的男人木头模子敲月饼,笨手笨脚地包粽子,个个脸上都是愉悦,这气氛跟战场的紧张和残酷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他的小妻子,看起来那么柔弱,其实比起任何人都来得坚强,更勇敢。

就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会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对他笑。

“亚夫,你回来啦!”

在旁人大吓之下,你戳我,我戳你,终于提醒女人男主角到。

轻悠顿时喜出忘外,拿着木模就扑进了男人的怀抱。

见男人一时没反应,忆起什么,立马为屋里帮忙的大兵们解释说情,又献宝地托出自己刚敲出来的兔子月饼,还一边给其他人打手势叫人家安全转移,一边又给男人解武装带,脱军装,伺侯梳洗。

总之,从头到尾,她没有透露出丝毫知道那则糟糕新闻的不悦。

他为她封锁了军营里的消息,她明明知道了,也装做不知道。

笑脸相迎,温柔如水。

“宝宝……”

她捧来热帕子,要帮他擦脸。

他捧住了她的笑脸,声音微颤。

“亚夫,别这样啦,大家都还在呢!”

“哪里有人!”

“啊?”

一记迟到的热吻,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将她紧紧包裹着,再无缝隙,再无距离,再没有那些扰人的情绪,只有心疼不舍。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宝宝,我绝不会让你后悔,更不会让你赌输!”

他轻捋过她鬓边的乱发,动作轻柔,语气却力拨山兮盖世无敌,让人不由震撼于他眼中的霸道执着。

她不解他突然何来此话,她也不去深思,她乖乖地一笑,抱着他的脖子,说,“人家都说了好多遍,不会后悔的。别那么严肃啦,回家,就该放松一下。我给你做的粽子,你喜欢不?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月饼,所以我做了咸味的,他们都说好吃呢。”

原来,请大兵帮忙,其实是为了试验口味。

而大兵们也是本着安抚亲王妃被“同族背叛”的心情,努力配合,讨好之,当然,有好吃的东西,何乐而不为。没想到亲王妃比他们从传言里了解的更亲切和善,更可爱,让东晁男子们的大男人心态空前膨胀,更配合得不亦乐乎。

所以就算明知可能会被罚,大家也很积极。

没想到,事后大家不但没被罚,还获得了亲王殿下的首肯,以后都可以适当地陪伴亲王妃,排忧解乏。

于是,粽子月饼事件,圆满落幕。

……

这一晚,织田亚夫圆了轻悠那个小小的愿,带她到田里去看流萤,还真就准备了几把扇子,让她去扑。

轻悠拿着扇子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亚夫,你真以为人家是闺中怨妇啊,谁用扇子扑萤火虫啊,蠢死了。”

彼时,男人一如当年,着一袭黑色和服,脚蹬木屐,双手环抱,立于田梗边,抿唇一笑,风华无双。

“为夫以为这几日未归营,某人该有些怨气。原来,是为夫理解错了。那咱们就回去做该做的事儿,早点洗洗睡吧!

”啊,讨厌,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又胡说。“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哪舍得出去,转身提着和服裙角,就往十郎招手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嚷嚷着,不玩够了绝不回帐子关禁闭。

他看着她孩子气跺脚嚷嚷的模样,笑眼如天上悬月,柔光轻转,动人心魄。

”哇,亚夫,亚夫,我捉到一只,快来看快来看,它的翅膀好漂亮啊!“

”唉,别动,有一只飞你头发里了。“

”啊,怎么会飞我头发里,你快捉出来啦。“

”别动,它掉你脖子里了。“

”好痒,好痒啊,你快捉出来,讨厌,你……“

”宝宝,你真香。“

男人趁着逮虫子,偷得女儿香。

黑色的幅裾将一片樱花香草团团包裹在怀中,舍不得松手了。

萤萤的小光点,慢慢在他们身边,汇聚成一片美丽的银河,相汇的眼眸里,跳跃着幸福的萤彩,让人心醉神迷,深深叹息。

田梗上,有人拿出了三弦琴,轻拨慢捻,还有人扬起歌喉,应声唱起家乡的小调儿。

这个午夜,浪漫,温馨,甜美,而令人难忘。

”亚夫,你还生人家的气嘛?“

”什么?“

哼,还来水仙不开花——装蒜!

”诺,你的结婚戒指呢?“

他立马尴尬了一下,咳嗽说,怕打仗的时候掉,收起来了。

她瞪着他,目光直让人寒糁。

最后,他不得不在身上摸蹭了半晌,还是十一郎上前解了围。

她嘟着嘴极为不满,拿过戒指用力地套在他的手指上。

”以后不准拿下来,万一被别的女人看到,以为你是没主儿的,我损失就大啦!“

”轻悠……“

他一出声,她竟然抓着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大眼瞪得溜圆儿,他轻叹一声,抚抚她的脸,认真应下。

”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绝不取下。“

不管我们吵得再凶,我们都会回到这个家。

就算砸坏了东西,我们也要一起将它补好。

对不起三个字,并不重,只要动动口,就能说出来。

不管发生再糟糕的事,也不要轻易说分手。

因为我爱你,我们是夫妻,是家人。

在我的家里,没有国界,没有政派,没人种族歧视,只有理解和包容。

……

轻悠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夏夜——有流萤,有稻香,有蛐蛐,有十一郎的三弦,还有十郎的歌声。

还有一个男人,给了她最幸福的目光。

人们总会在年少时,去追求那些老一辈人看起来”十分不可能“的人和事。

有理想,还有爱情。

当我们终于经历太多的磨难,风吹雨打,看尽世事无常,看尽沧桑变化,才会真正懂得,舍、得。

我们终于长大。

那些痛苦挣扎,那些颠沛流离,那些变化磨难,都是成长。

也许伤心流泪

也许黯然心碎

也许前方更难

可这就是,爱的代价。

轻悠对自己说:我选择,我不悔,我爱,我坚持。

他说,不会让她后悔,不会让她输。

其实,她又何偿不是如此,她又怎么舍得再让他再失望难过。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此段摘自张艾嘉的歌《爱的代价》

……

然而,家是家,国是国。

家事和国事,永远不可能混于一潭。

虽然华中已经被收复,统一抗帝战线已经建立,但是,华中军队要开赴到应天府支援,也需要个几日时间。

织田亚夫趁这个空档,大举突进,不惜代价般地对应天周边进行犯轰烂炸,几乎是连续数日,应天府的上空都能听到”呜呜呜“的战斗机掠过声,曾经十朝古都,毁于一旦,防空警报已经成老百姓每天必听的恐怖音乐。

恐惧和不安弥漫了整个应天府,死亡时刻威胁着每一个人。

轩辕家所在地城区似乎是因为非重工业区,又是中下层的普通民宅民坊,没有遭到太多破坏,且天锦坊不曾挨到一颗炮弹和枪子儿,被周人都羡慕不矣。

同时,还有警卫站岗守护,帮忙他们拉货运输。

因为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制衣生产线也没有停止过一个小时,仍在为前线的战士们制作即将到来的秋冬装。

锦业拿着一份报纸,大步冲进了家门。

轩辕瑞德看着报纸上的一则重要声明,终是掩面垂泪。

个人声明:敝人轩辕瑞德一家,与轩辕轻悠彻底断绝一切关系。从今以后,轩辕轻悠所言所行,与我轩辕家、天锦坊概无关系,且我轩辕一族恕不对轩辕劝悠的所言所行负责。物此声明!

三娘默默地陪伴着丈夫,目光却望向了窗外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

小鸟儿终于长大,飞出鸟巢,飞向属于她的天空。

父母用爱托起了他们梦想的翅膀,却不得不放手。

这,便是爱的代价。

……

黑夜,码头。

前方一片茫茫大海,黑如墨汁。

女人提着一个小小的藤编箱子,目光毫无光彩地看着前方,前途茫茫。

直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终于急喘着跑来,脸上都是慌急惊恐之色,冲到女人面前,就拉着女人往那小船上跑。

”阿福,我娘他们呢?怎么只有你。“

”大小姐,已经,太晚了……“

阿福一大男人,竟突然哭了起来。

林雪忆的不安瞬间爆点,抓着人大吼问怎么回事儿。

”死了,全部都死了。我们回去接老夫人,屋都被人烧了,炸了,所有人,屋里的所有人全部都死了,老夫人她……她,挂在屋前的大树上,被人活活刮死了……“

砰咚,小小的藤编箱子打落在地。

沉寂之后……

林雪忆抱着脑袋跪落在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一句愤怒至极的誓言和诅咒,在这个黑夜诞生。

……

这一日,大总统办公室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丁世琨一帮人对于华中部队一直未能驰援而至,便对着姜啸霖炮轰,指责屠云拿了政府的津帖和药品军火,不来气儿,分明就是反心昭昭。

王秘书长这方当然是支持姜啸霖,可惜现在少了陆维新在,总觉得话气不足了。

姜恺之带病伤也要坚持回前线支援战事,但被姜啸霖拒绝掉了。这走三步要喘好几口气的人能上前线指挥战斗吗?!

加急战报又从前线传来,”少言中弹!织田亚夫的坦克装甲师又突破了三重防线,要是照此下去,今晚就可能攻入应天府!“

顿时,所有人冷汗如雨下,失了声儿。

就在整个应天府陷入濒死般的绝境时,远在织田亚夫后方的大军帐里,也陷入了一场兵荒马乱。

”十,十郎,呕……我,我要水……唔呕……“

小女人爬在床上,哗啦啦地吐得连黄胆汁儿都出来了,吓得一干军医、中医、西医等等附近所有被临时抓来的医生们,心肝胆颤,个个也像刚刚吐过一回,脸色腊黄,一片惨色。

”该死的,你们还想不出办法止吐吗?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别想活着回去见老婆孩子!“

警卫长气喝喝地大骂,也急得满头冷汗。

天将麻麻黑时,轻悠已经吐得不能再吐,干吐着难受,躺在床上无力地喘气儿。

十郎眼看着心疼不矣,憋得实在没法,终于决定通知前方的人。

于是,在织田亚夫即将攻入应天府,就还差五公里时,收到这样的电报,”夫人从早上起床后就一直呕吐不止,吃什么吐什么,这都吐了整整一天,这人儿瞧着简直就只剩一口气儿了。“

登时,正在看地图的男人抓住通讯兵的领子大吼,”什么叫只剩一口气儿,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通讯兵哪里说得清楚怀孕的病症,哆嗦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织田亚夫扔下人,到了无线电联络室。

电话里,十郎忧心忡忡,又说来了十几个医生都没冶好,织田亚夫大骇。

根本等不及,挂了电话就往回冲,只来得及将大部队扔给了副总司令指挥,直接赶回了营地。

也就这一来一回之间,应天府终于等到了援军,被击昏头的姜少言也终于醒了过来。

卫将军的空军战士率先轰炸了织田亚夫的装甲坦克师,灭掉其锋锐力量,以及后方粮草辎重地。

同时,已经沦陷的沪城,地下暗藏的国民政府警备司令部以及当地自发组织的民兵自卫队,联合发动夺城反攻,炸掉了东晁帝军的总司令部。并且,仍然停留在沪城港口的一批英法士兵约计三千多人,也在其联合下,炸沉了几艘东晁战舰,更摧毁了东晃帝军秘藏的空军战斗机,从而致使前方东晁大军呼叫空军支援时,石沉大海而延误了最佳的战机。

如此里应外合,几方胜利奇袭的消息传来,最前方的国民军可谓士气大振,一举大败东晁帝军,迫其不得不全线撤退。

应天府大劫,终于一解。

然而,历史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真相,应天府能在这一次拣回性命,竟然都只托了某个小女人的一个迟到的妊娠反应:孕吐!

------题外话------

艾玛,咱们家悠悠,绝对v5!

下面进入亚夫的准爸爸阶段,话说女人怀孩子是非常辛苦滴!

吼吼,轻悠这个不称职的妈妈,迟到滴惩罚终于来啦!

帝国奢爱 72.爱的重量1-第1张3口之家照

黄昏时分,在布满尸首的大道上,偶有三两伤残兵,相扶相携而行,身后黑鸦呱鸣,阴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这一片残酷杀场。

一辆墨绿色的迷彩超越野战车飞驰而来,刮起一条长长的尾尘,几乎掩去天边糜糜血色。

车上的男人手执方向盘,在他眼里仿佛什么都不留,直盯着前方路的尽头,脚将油门死死踩到底。

当他驶过一站哨所时,根本不停车,更不用说出具什么身份证明就直接冲了过去,搞得哨所的士兵一个个都神情紧张大放枪炮。要不是随后赶到的警卫们及时喝止,恐怕还会酿出意外人祸。

“啊?那,那是元帅大人的车驾?这前面打赢了吗?怎么元帅大人突然回营来了?”

“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机密。立即给前面的哨所发信号,让他们不要误伤了元帅。”

织田亚夫以非人类般的速度,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回了营地,在众人惊诧不矣的目光中,冲回了自己的大帐,掀帘子入内帐,又急又怕地叫出女人名字。

“宝宝!”

见到女人正半靠在行军床上,一口一口喝着十郎喂的小米粥。

帐内的煤油灯打在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情况糟糕,他着实松了口气。

“亚夫,你怎么回来了?仗打完了吗?”

然而,女人一开口,那嘶哑的嗓音,毫无力气,细弱得若不用力听都有些听不清楚的情况,让他刚放下的心又落了下去。

他褪下一身灰尘仆仆,坐上床将她揽在怀里,急问,“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会吐得这么厉害?是谁负责夫人的饮食,把人给我带来?”

轻悠想要解释,无奈刚开口没说清几个字,就又是一阵胃翻肠搅,吐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登时怒气大涨,喝斥一干伺候的人,吼得众人都抬不起头,医生们全哆嗦着不敢吭半声儿。

十郎成了唯一一正常答话的,“元帅,医生都说夫人是妊娠反应,虽有些严重,但只要能尽量吃下东西,就会慢慢好起来。

织田亚夫气是不打一处来,看着刚刚吐掉的东西,大骂,”什么叫能尽量吃下东西,刚才她才吃了几口,这就全吐掉了!该死的,你们到底有没有用脑子看病,如果没有的话,拉出去给我通通砍了,换一批新的来!“

这一句话,吓得咚咚咚地跪了满屋子人,救饶声不断。

轻悠在心里无奈地一叹,心说,这男人太紧张过度了。

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能续上一句话来,”亚夫,我没事儿,其实,我吃了大夫的药……已经吐得,没那么厉害了。真的啦……你别这样,人家好怕,好想吐哦……“

亚夫当即表情一凝。

众人清楚地看到男人僵便地,一点一点地,将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表情,转柔转轻,化为一滩春水样儿。

小心翼翼问,”宝宝,真的好点儿了?你的脸色这么差,还在冒冷汗。“

出门前见她还是红润润的一个小人儿,现在竟然白惨惨,明显缩小了似的,怎么不揪他的心,他恨不能这些苦痛都由自己来受,真不想她再吃一点点苦了。

轻悠强牵起一丝笑,压下了胸口的沸意,小脸蹭进他的颈窝儿,撒娇着说,”真的有好一点点嘛,你回来了,我觉得更好点儿了,亚夫……“

小东西软软地赖在他怀里,牵着他的手,轻轻盖上了小肚腩,说什么爸爸教育一下小小宝,宝妈就不难受了。

亚夫瞧着妻子受苦,心下开始不怎么期待这孩子了,口气有些怨怼,”这臭小子才三个月就这样折腾人,还不若不要了好。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轻悠不乐意了,”小宝还小呢,怎么能怪它呀!以后小宝就懂了,就会疼妈妈了,对不对,小小宝儿?你瞧爸爸多小气呀,羞羞脸,小气鬼。“

女人一边煞有介事地跟孩子说话,一边耍宝儿,弄得帐子里本来还很凝重的气氛立即好了起来。有年轻的医女听了,还仍不住噗嗤出声来。

十郎见状,才从旁又解释说明一番。

等到警卫员把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厨子押来,轻悠又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一干人等再三拿脑子亲人做保,绝对细心照料元帅夫人,才终于逃过一劫。

等到众人一走,轻悠才心疼地正色说道,”亚夫,前线那么紧张,你怎么跑回来了?其实,我这都是正常反应,没什么大碍的啦!之前我也听五姐说过,有的人情况特殊,孕吐来得晚一些,过几日就好了。“

亚夫看着女人蔼声相劝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却又说不出的后怕。他将人抱进怀里,只说,”没关系,战事很快就结束了。不管输赢,都有扳回来的一日。但是我的宝宝,只有一个。“

她还想说什么,他的怀抱变得紧窒微颤,感觉到他真实的不安,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没有再说什么话。

这一刻,将进帐的人,又悄悄退了出去。

”亚夫,我没事儿了,你快回前线去吧!现在两军交战,你做为一军统率,这样跑回来,影响不好吧?“

”没事儿,我即是一军统率,难道连这点自由权利都没有。“

”可是……“

”乖,再吃点东西。我陪你睡会儿……“

他端起十郎重新备好的清粥,喂她一口一口吃下。

其实,她心里很高兴有他相陪,在如此难受无助的情况下,他的强大和自信无形中就让她特别安心,比起任何药物都灵验。

可是,她又隐隐担心。

吃了亚夫喂的饭和药后,轻悠很快睡着了。

却不知在此之间,前方发来数封电报催促织田亚夫回前线督战,都被亚夫压下了。

半夜时,轻悠突然被一声炮响震醒,刚虚开条眼缝儿,就听到男人说了句”宝宝,别怕“,身子就被男人用毯了紧紧裹住,抱着往军帐外跑。

那时,天上传来她熟悉的哨鸣声,那是战斗机疾速划过空气时,发出的震响,同时还伴着轰隆隆的爆炸声,由远而近袭来。

”少主,快逃。“

”保住元帅,夫人!“

”少主小心——“

从毯子的一点点小小的缝隙朝外望,她看到远近高低都是一片火花,同当初的空袭一样,人声嘶吼,硝土横飞,火光冲天。

他抱着她在人群中奔跑,冲过硝烟,越过弹火,一头扑进了营地外挖好的战壕里,还没及埋下身子,夺夺夺的机响声从头顶掠过。

她再也抑不住惊吓,大叫,”亚夫——“

身子就被他牢牢扑压在泥沟里,动弹不得,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那些可怕的爆炸声,轰鸣声,枪声,更刺耳,炮弹在远近不同点落下时,造成的震动,在全身躺在土壕沟里时,感觉特别明显,仿佛整个魂儿都要被筛出肉体了。

突然,她的鼻端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吓得她急扭了扭身子。

带着泣声唤着身上的男人,”亚夫,亚夫,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亚夫,亚夫,你回答我一声?亚夫,求求你,亚夫……“

曾经,在空军学院遭袭时,她想着一定要回去见到他,她没哭;曾经,在华中孤军奋战,不被周人理解时,她也想着要回到他身边,她没哭。

可是,亲见他受伤,流血,她才知”失去“二字,是那么重,她连想都不敢想,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亚夫,亚夫,你不要走,呜呜……我怕,宝宝怕,你回答我一声啊……“

然而,任她哭得嘶天扯地,用全身心保护着她的男人,也一动没动。

……

那时,天空中掠过的数架国民政府的战斗机。

执行此次空袭任务的正是由周中尉带队,素秦和宋美晴等人,都在队员之列。

终于在指定地点将炸弹投完,战斗机队又狂扫了地面半个小时,前方总指挥卫将军发出了回航命令。

宋美睛看着掠过的一片焦土,悄悄拨通了秦素的通讯频道,”师姐,你,有没看到轻悠啊?“

秦素默然。

宋美晴却是向来忍不住的情感小妞儿,口气担忧又有些惋惜,”刚才我做地面扫射的时候,避开了几个像元帅帐的帐蓬。不过……“

秦素突然出声打断,”小晴,别胡说。我们在执行重要军事任务,圆满完成任务才是军人的天职。“

不想她这话一落,周中尉的频道悄悄插了进来,”我说,小晴,你真看准了,那是元帅的大帐?我听说那个魔鬼元帅狡猾得很,越是像的帐子或许越不像是呢!怎么办?我怕我刚才扫的那一排兵帐里,会不会有藏着他们啊?“

宋美晴受到师兄的鼓励,更激动了,”师兄,你不会那么准吧?刚才给老师报数的时候,你说你打的敌机最多,扫的鬼子最多啊!你要把轻悠扫到,师傅他……“

秦素气得大叫,”够了,你们俩适可而止一点好不好。“

周中尉却讪讪笑道,”我的素素大神,明明就担心害怕舍不得,何必装呢!得,之前出发时,你就没听出师傅的口气来?!“

秦素噎了一把似的,最终叹息一声,”我,好像有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什么,跳沟里了。我想,大概……他们会没事儿吧!那丫头,向来福大命大,之前就开过一艘运输机,也能把鬼子打下来……“

”是呀!咱们这小师妹,可是天神级别的!“

”切,师兄,之前谁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天神级。不要脸,咱们师傅才是神级的好不好哇!“

”总之,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想咱们总有一天能再见面的!“

”对,肯定能再见。“

”所以,我们大家都要好好活着啊!“

秦素朝窗外并行的战友,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周中尉和宋美晴,都同时朝她微笑,一起举起了手臂。

三驾战斗机并行掠过茫茫夜空,心里留下了对好友的祝福。

也许别人会觉得,他们这样就是立场不坚定,革命意志有漏洞的表现。可那又如何,在这个战争年代,没有谁一定就是绝对的正义,你死我活之间,唯愿自己重视、深爱的人们,能够平平安安。

……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十郎,十一郎——“

轻悠被压在壕沟低,又使不上劲儿,又害怕,待到空袭终于结束时,放声大叫起来。

可不知为什么,他们这里大概距离遥远,还是营地上的人都被炸死光光了,叫了半晌,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又急又怕,磨蹭了半天,终于从毯子里挣出了一双手,促手去摸男人的脸。

此时,天地一片漆黑,四周静默无声。

她什么也看不到,好不容易摸到了男人的脸庞,边摸边叫,没反应,她又继续摸到男人的脖子下,感觉到大动脉还在稳稳地跳动,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但又怕他受伤,小手又继续往男人身上别处去摸,突然,她摸到个肉呼呼、粘腻腻的东西,形似手臂,用力一拉,竟然将东西给拉了出来。

恰时,一道火光从他们头顶飘过,照亮了她手上的东西,正是一只人的手臂。

吓得她”啊“地尖叫出声,大叫”亚夫“。

以为男人的手臂被炸断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宝宝,你在叫什么?你哪里受伤了么?还是肚子疼,小小宝有事儿?“

轻悠的叫声嘎然而止,呆呆地看着身上的男人终于动了,眼睛瞪得老大,眼泪花汩汩地往下淌,待到终于能看清男人的脸时,又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叫一个声嘶力歇,日月无光。

这时候,十一郎和十郎终于闻声找了过来,将两人从深达一米多的壕沟里拉了起来。

”宝宝,别哭了,我没事儿。“

轻悠仍然惊魂未定,哭个不停,”还,还说没事儿,刚,刚我有摸到,你,你流了好多血啊,呜呜……“

她一边哭着,一边扒拉他的衣服,寻找”大出血“的伤口,很快就把男人的外套脱掉,只剩一件黑色军衬衣。

搞得周围跑来救援的人,军医,医女等见状,都尴尬地咳嗽别开了头。

织田亚夫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给女人抹眼泪,一边解释,”宝宝,那血是你摸到别人的,呃手,不是我的。血也是从那上面流到我身上来的。别哭了,咱们回帐,我脱给你看。“

”那好,快回去脱。“

两人手拉着手,立即进了刚刚撑起的大帐。

留下一干医生护士们目睹一场元帅夫人的小乌龙后,大眼瞪小眼儿,无语问苍天。

进屋后,亚夫让人先给女人号了脉,确定妻儿无事,才真正放了心。

轻悠在将男人扒得只剩一条裤衩,确定真的好运气,没有重伤,只有一点轻微的擦撞,才终于松了大气。

”嗯,幸好……唔,我,呕——“

似乎一放下心来,这暗伏的敌人”孕吐“又跑了出来,吓了男人一跳,急忙又叫来军医。

这一番折腾直到天亮,男人才松了口气,专心处理军务去了。

……

织田亚夫进军帐时,周围将官和参谋员们投来的眼光,已有不同。

他视若无睹,开始询问战事军情。

南云卫说,”元帅,后方传来加急电报,国民政府军不仅派空军袭击了我们这方营地,还兵分两路,同时支援了沪城那批转为地下活动的警备司令部余党的夺城行动。我们的司令部已经被他们炸了,几处弹药库也毁了,我们的秘密空军基地也……“

一连串糟糕的消息,令男人俊美的面容瞬间黑冷一片。

虽然没人敢多说一句,关于元帅大人在战事最吃紧时,突然跑回营地看女人的行迳,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但这颗萌芽的种子,已然悄悄种下。

”谁给他们提供的武器?“

荣泽英杰报告,”元帅,我的人已经全部查出来了,是向北皇!而且,这全是林少穆的诡计,他之前偷入沪城时,跟向家,还有英法残余部队勾结上。向北皇怕直接参与夺城之战,败露了他们家的底细,就偷偷给起义者提供大量的武器。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腹背受敌。早知道,咱们就应该第一个杀掉向北皇!要是再留着他,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保不定……“

织田亚夫举手打断了荣泽英杰的话,沉声喝道,”立即统计伤亡情况。给我联系姜啸霖!“

南云卫欲言又止,等到周人都主开各施其职时,才忧心忡忡地开口说,”殿下,此次您突然阵前返营,军中恐有非议。属下恐怕……“

”怎么,你也有非议?好,尽管提出便是。“

织田亚夫坐下大凳,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南云卫摇头,急忙给他斟上一杯热茶,才补充,”元帅,您该明白属下不是那个意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只是想早做打算。防止有心之人趁机挑衅事端,要是传回帝国,必有小人借机闹事儿。“

哪料这话还没落下,帐帘子突然就被人掀起,传来警卫员们的喝呼声,竟然又是去而复返的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立即跃然落在织田亚夫身边,一脸坚定地表示,”元帅,属下的秘探必为您做好洗理工作,保证绝不会让元帅您的声誉,和夫人的安全,受到任何侵害。“

织田亚夫不由深深看了看地上的年青男子,与南云卫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

此次应天府外一战,终于由织田亚夫的一纸电闻,宣告暂时休停。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东晁帝国和国民政府展开了一场讨价还价的退军协议口水大战。

对外的亚国新闻是这样发布的:

东晁元帅斥责当初姜少言借口姜啸霖遇难,主动发起了对东晁帝军的攻击,故而才会导致接下来的一连串不可收拾的战局。

姜啸霖大总统哧笑东晁元帅做贼的喊捉贼,分明是他们先偷袭国民政府军的空军学院,才此发的此次大战,而不同意赔付战争款项。

东晁元帅斥声喝骂姜大总统卑鄙无耻,在沪城搞巷战,杀死了无辜的东晁平民,不赔款的话就绝不退兵,再来打过。

姜啸霖大总统予以严厉驳斥,大加斥骂对方在此次攻打应天府时,大肆劫掠烧杀周遭村镇,造成亚国百姓近百万人无辜丧生,要是东晁帝军不给个说法,也不怕再来打一场。同时,更拿出了向兰溪拍到的细菌实验的照片,表示现在联合国红十字协会已经介入调查,对东晁帝军的非人道行为,提出严厉指责,要是对方再不停止或任其扩大化,将对其采取军事冶裁。

东晁元帅毫不以为然,根本不承认照片上发生的事,称国民政府完全是捏造事实,无中生有。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表示,不怕什么所谓的国际指责和制裁,嘲笑国民政府无能,转来转去还是要靠老外撑腰,来打击自己的敌人。

总之,这国民政府的新闻报道,将东晁帝军全部抹黑,丝毫不剩。

实际的两人对话是这样的:

织田亚夫依然耿耿于怀,”姜啸霖,你们竟敢有脸发布这种新闻,轻悠当初真不该救你这头白眼狼。骂得没错,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姜啸霖看了眼甩到面前的断绝亲子关系的声名,说,”这是最好的保护轻悠的方法。虽然有些不太好看,但也比你总是藏着掖着的好。“

织田亚夫脸色一沉,声音更冷,”住口,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请称她为织田夫人!“

姜啸霖冷冷一笑,气场强大,”织田亚夫,再怎么改称呼,也更改不了她是我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的事实。“

织田亚夫目光如炬地瞪过来,”那又如何,她早就是我织田亚夫的妻子,我的亲王妃,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爹。你有空觊觎别人的老婆,不如回家把自己的女人收拾妥当,再让她出来乱咬人,小心下次死的就不是什么几十万臭黎民百姓,而是你姜家上下七百八十九口!“

姜啸霖心头窝着火,面上还继续撑着,”真是辛苦元帅大人把我家人口调查得这么清楚。不过,我必须更正一下,我已经跟向真琴离婚,现在我家只有七百八十八口人。“

姜啸霖起身,突然伸手从兜里掏出一物,扬手扔向织田亚夫。

守在暗处的十一郎一下跳出来伸手要挡,同时,青龙已然跃出,挡在了主子面前。

姜啸霖背转身朝外走时,说,”家母送给轻悠的止孕吐的特效药,麻烦代为转交,不用谢谢了,这是咱们姜家还丫头的情。当然,如果你做丈夫的不乐意,可以扔掉。只要你舍得自己的女人,继续受苦受难的话。“

这一席话说得可谓见血封喉,难于反驳。

织田亚夫咬牙拿过了小药包,摆手退下了十一郎。

青龙也瞄了一眼,跟着主子离开了。

这一场唇枪舌战下来,两个男人亦难分胜负,但始终互不想让,没能商量出一个统一意见来。

前线官兵们还隔着几道壕沟,数条铁丝网,于碉堡角楼中隔空遥望对方的防御工事,插科打诨,猜测这未来到底是继续接着打,还是终于可以退兵回头休养。

于是,时间不知不觉托过了一个月,来到盛夏酷暑时。

轻悠自打用了姜母送的止吐药后,孕吐得有效改善,已经四个月的身子,小肚腩一下吹起了一颗小球儿,整个人看起来又丰腴了不少,终于有了十足的”孕“味儿。

这日,做完产检回帐,看到男人正在案前批改文件。

轻悠抚着大肚腩,乐呵呵地走到男人身边的位子坐下,十郎送上新采的一盘樱桃,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儿。

男人头也不抬,只是偶尔女人送上一颗红的樱桃,张嘴吃掉,继续埋头看文件。

两人各看各的,各吃各的,极有默契,互不打扰,无比和谐。

直到男人终于看完一叠文件,抬起头,女人立即放下水果盘子,起身给男人揉肩按摩。

听着女人小嘴里还叽哩咕录吃着东西,不禁皱眉看了眼那盘子,看起来很红,吃起来其实很酸的樱桃,觉得大牙都在抽搐,问,”很好吃么?“

”嗯,好吃,比李子还好吃呢!十郎他们好不容易给我找来的。“

”比李子还好吃?“

”那当然。“

”葡萄?“

”葡萄太甜了啦。“

”西瓜?“

”亚夫,你不觉得这么热的天,吃点酸的东西,更开胃么?“

男人很坚定地摇头表示,”不用,我胃口很好。“

女人嘀咕,”难怪十郎也说,十一郎不喜欢吃这东西,男人都不喜欢捻酸吃醋哟!“

男人声音立即沉了下去。

女人咯咯傻笑着,赖进男人怀里,握着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大肚皮,兴奋地说,”亚夫,医生说能听到胎心了呢?而且,我好像有感觉到它在踢我了,你摸摸。“

”胎心?真的假的?“

第一次当爸爸的男人,持严重怀疑态度。

第一次当妈妈的女人,积极地催促男人实践爸爸的专属权利。

为了庆祝这难得的日子,准妈妈决定照第一张全家福。

咔嚓一声响,黑白胶片下留下了这紧张战时的一张最温馨甜蜜的照片。

……特别插播一下……

刚满一岁半,就能清楚吐字的小小宝,对该照片的评论。

”妈妈,美;爸爸,呆!“

关于被评价的主角们反应如何,请看后期详解。

……

照片的画面是这样的:轻悠一手扶腰,一手托肚,侧向镜头微笑,圆润的小脸上,洋溢着绝对幸福的笑容。

为了纪念听到胎心一事,亚夫被妻子安排半蹲在地,捧着大肚皮,做俯首帖耳状。

此时他一身严肃军服,却做出如此温馨的动作,搭上了一个不怎么情愿的表情,让有幸见识的人全都忍俊不禁。

拍完后,亚夫的少爷脾气泛了,坚决不再拍。

轻悠也不强求,却向丈夫诉了个小苦,”亚夫,天气好热,帐子里闷死人了,蚊子又多得要命。熏蚊香的话,我听中医师说,蚊香粉尘太重,对孕妇也不太好。

那个,你和姜啸霖什么时候才能和谈完啊!你们两个大男人,办事效率怎么那么低呢?想当初,人家一顿饭就把师兄搞定了。

是不是,你们一直只谈事儿,都不喝酒,不吃饭,不吹牛的?唉,我就说嘛,你们东晁人就不懂咱们亚国人的民俗习惯。按咱们这里的风俗,谈生意谈合作什么的,都要在饭桌子上来,才搅得顺啦……“

啪啦啪啦,小女人自夸自洋地念了一堆,最后还表示要做东,为下次两方谈判,张罗一桌子两国美食,争取一举将和谈结果拿下,双方皆大欢喜。

于是,拖延了一个多月的和谈,终于在和谈桌子上突然多出几盘水果,一盆漂亮的香水百合,和两杯鲜榨的冰镇果汁情况下,半个小时内,奇异地达成了。

和谈结果,是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谁也没吃到大亏,勉强算是皆大欢喜。

是夜,在应天府一片欢腾声中,姜家大宅,姜母正和卫将军看着一封信,附带还有那张听胎心的滑稽照片,惹得几个老人家直笑。

姜母感叹,”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疼轻悠。唉,怪只怪,咱们恺之没那个福气了。“

卫将军哼哼,”这东洋鬼子难不成前世都是美人鱼投胎,长得人不人,妖不妖的,没点儿男子汉气概!“

姜父不由打趣,”老卫,这么个不人不妖年轻人,可把咱们打得灰头土脸,要这还算没男子气概,难不成真要把咱们灭了,才算是男子汉。“

卫将军顿时窘得一脸通红,左右是不松口。

此时,楼上书房中。

姜恺之问仍在看资料的姜啸霖,”大哥,你真的打算跟大嫂离婚?你不会……“

姜啸霖头也不抬,”我们已经离婚了。若非她的私下行动,织田亚夫也不会借口要攻占应天府。“

姜恺之沉下眉,”哥,真是这个原因吗?难道你对大嫂就没有一点儿感情,你们已经结婚四年了,你不怕离婚消息不利于你的连任竞选?而且,这次我们能胜,向家在背后也给了不少支持。至今,大表哥和二表哥还没法从沪城里脱身出来……“

姜啸霖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弟弟,”恺之,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恺之也抬头直视哥哥,”我不在应天府的时候,你对轻悠……“

到底是多年兄弟,情感深厚,很多事虽然明明察觉有异,仍然让姜恺之难启齿,偏偏又更割放不下,在此进退两难。

姜啸霖突然一笑,靠回椅背,气息说不出的慵懒迷人,”恺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也迷上她了?对这种事,我不会辩解。不过,我的确从她身上获得启发,也许,我们未来的国民不该是旧式女子那般知书答礼,若是活泼开朗,善于接受新鲜事物,更亲民,对我的帮助会更大。“

说着,他起身将刚刚正在看的一叠资料塞进了姜恺之手中,拍拍弟弟的肩头,目光锐亮,看似真挚,却没有人能真正触及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说,”恺之,经此一战,你那些年少轻狂的性子也该磨掉了,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你未来的仕途,别再一天到儿女情长,还那么孩子气不懂事。这些是你晓音姐和妈一起收集的资料,你好好看看。等到我连任成功的晚会上,挑一个交往看看。“

姜恺之闻言一愣,低头看清了大哥之前一直在看的文件,竟然是一叠女孩子的生平简历,还有全彩的生活近照。

书房门缓缓合上,姜恺之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心头一片怔然,久久失神。

也没人看到,男人在门关上后,于门口静静地站了片刻,一手抚额,掩去了脸上的所有表情,那些纠葛,不甘,惋惜,后悔,还有深深的矛盾,最终,当他再抬起头时,依然是那个沉稳内敛,气质儒雅,众望所归的国民大总统。

”啸霖。“

下楼来时,厅里的长辈们正在商量晚上要上餐厅,小小庆祝一番。

询问姜啸霖的意见,他正想着,王秘书长又匆匆到来,说有要紧事,这让姜母很有不些悦。

”小王,这公务就不能别往咱家里送么?在办公厅里就不能处理完。啸霖就算身子再好,也要休息的。“

王秘书长苦笑应下。

姜啸霖向长辈们告了歉,和王秘书到了无人的花厅。

王秘书长立即从包里拿出一叠刚刚收到的重要秘密资料,说,”刚才收到的。有了这个,你的连任绝对没有问题了。“这口气里,不乏兴灾乐祸、终于出了口恶气的愉快。

姜啸霖看过之后,点了点头,依然八风不动的表情,只问,”很好。即时给安全处的人都加一级大奖。“

王秘书长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怪,左右看了看,又低声说,”啸霖,这东西不是安全处送来的。其实是……“

姜啸霖听后,表情也闪过一抹愕然,慢慢变得凝重。

最后,他问,”那他现在人可在应天府,你帮我传话给他,我要见他。“

王秘书长摇头,”送东西是他的旧部下。我也问过,那人说,你没批他去前线作战,他只能操老本行,继续到敌后做工作。而且还说,他对他那个东晁妻子余情未了,似乎发现还在沪城,想要去找找看。

啸霖哪,我觉得,别去那些私怨,林少穆的确是个人才。安全处的部长给我透了信儿说,他们在芙蓉城的老家也被抄了,所有林家人都死了,而且死状奇惨。也难怪他放不下,还要去找妻子,算来也是个命苦的……“

姜啸霖锁眉凝思片刻,才道,”好。你让那人帮我传话,我等他立下大功,欢迎他随时回来。“

……

那时,由于和谈终于结束,东晁大军搬师回沪城休整。

轻悠也终于完成了她的”小小“渴望,挥别酷热和蚊虫叮咬,回舒服的海边别墅,见识见识大家所说的新奇的进口孕妇用品。

长长的车队驶进沪城城防时,仍有不少东晁人夹道欢迎,高呼”元帅万岁“。

那时候,某些部队的长官悄悄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将官则私凑在一起,对着元帅车驾窃窃私语。

同时,路边的亚国人店肆全部关门歇业,偶有路过者,对东晁人的欢呼和兴奋都露出了仇恶至极的神色。

车队行过的一条暗巷中,有个头戴蓝布破帽子,一副码头工打扮的男人,低垂着头,悄悄朝这方打望而来。

他微微抬起的脸上,满是参差不齐的胡渣,掩在帽沿阴影下的眼睛,精亮有神,并不像那种低下层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但他极小心地掩藏着自己不让周人发现。

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东晁女人的背景,他激动地追了上去,低声叫着”静子“两个字。

没错,此人正是潜伏于敌后的林少穆。

可是这方人群太多太激动,他咬牙钻来钻去,勉强够着那一片素色布衣,跟着女人拐进了一条燃满了彩色灯笼,满耳弦乐莺声的花街。

站在街头的一刻,他刚刚跳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歌舞伎町——沪城最大的东晁花街。

她真的在这里讨生活?

最终,他一眼牙,在女人转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酒店时,急急跟了上去。

女人侧身跨进店门时,秀丽的脸庞不由朝他这方转了转,他立即退进路边的巨大招牌后,从缝隙里看到女子的面容。

真的是静子!

刹时,林少穆心跳如擂。

恰时,有女人急叫着,拖静子进屋,声音充满了嬷嬷特有的挑性和诱惑味儿,说,”静子,你回来得太急时了。德川少校刚从战场上回来,就来找你了,等了大半天了。要是你再不回来……“

林少穆还来不及品偿终于寻到妻子的喜悦,就听到此话,后悔愤慨,更心如刀割。气恼之下,竟然也没看清静子抱着菜篮子的腰身下,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暗暗一咬牙,越想越无法忍受,也不管自己的衣着身份,出现在这花街上有多么不合时宜,就朝那家店冲了过去。

宛如当年在伽蓝寺前,毫无悬念地被守在门口的两个穿短打和服的粗壮打手,一把拦住。

”靠,臭泥腿子,你撞什么撞。“

”死小子,你没长眼吗?这种地方是你来得起的。“

”穷得要死,滚一边儿去,再不走,老子们打断腿你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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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俺想说,少穆表哥的苦逼追爱之旅开始了么!嘿嘿,喜欢看这种模式滴亲,千万不可错过秋秋滴高干军旅新宠文《萌婚,少将猛如虎》,保证绝对精彩有趣,各种萌物可爱恋情哟!

73-74

帝国奢爱 73.爱的重量2-有缘?无缘?

“啊呀……”

林少穆没有闪躲,被这一脚踢中胸口,摔了出去,狼狈至极。

他立即躬着身子叩头求饶,故意结巴着说,“爷,爷,二位爷,俺,俺是刚才那位姑娘长得那么靓,俺……俺刚从乡下进城,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她,她是不是在这里做……做……”

看门打手被他古怪的方言惹笑,但没一个听得懂汉语,却口出恶言,侮辱人。

“臭小子,你识不识汉字,看到这牌子上写着什么?”

林少穆佯装看那门牌,直摇头,心里却恨不能冲上前将两鬼子揍成大肉饼。

另一个打手就说,“亚国人和狗,不得入内。看到了没,你们和狗一样,都他们孬,没用,下贱,东亚病夫!哈哈哈哈——”

看门打手齐齐大笑,一个劲儿朝林少穆比着中指。

林少穆心下气得肠子都搅了起来,浑身血液仿佛逆流,凌乱的发掩着他额头跳突的青筋,无法形容的愤怒和不甘,是一直以来支持他游走在特务这种边缘地代的民族归宿感。

可是现在,他必须忍。

“爷,爷,让我瞧瞧那姑娘,那姑娘真漂亮,她是不是在这里唱歌啊?”

他不顾踢打,抱着打手的腿,大声嚷嚷着,惹来了一堆看客,指指点点,取笑说闹。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开过来,车上的人突然叫停车,看了看这方情形,似乎是思索了一番,从车上走了下来。

当两个打手甩不开林少穆,就要动重手时,被那车上的人一把拦住,手一扬,就被掀了出去,一个两个叠在一起摔了倒吃屎,惊散了一群看热闹的东晁人。

回头,那人不顾自己一身雪白漂亮的三件式西装,伸手向林少穆,眉眼间凝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说,“这位兄弟,你没事儿吧?”

林少穆抬起血蒙蒙的眼,眨了眨,才终于看清仗义相救的人。

向北皇?!

他没有伸出手,就听到刚才那个拉静子进门的女人跑出来嚷嚷,刚埋怨了两句,因见到帮忙的人是向北皇,一张母夜叉脸立马化为乖乖狗状,就巴粘上来,左一句“皇爷”右一句“皇爷”的叫。

林少穆恶心得啐了一口血水出来。

向北皇问,“兄弟,你可是要在这里找人?”

林不穆立即顺竿爬儿,将刚才的结巴话又叨了一遍,故意流露出急色的模样问那女人静子可是此处的伎伶儿。

那女人立即摇头,操着生涩的汉语说,“静子是我们这里的厨娘,可不是姑娘家了。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静子都有六个多月的生孕了,你要挑也挑个合适点儿的吧。再说了,静子可是咱们正宗的大和子民,要再挑也不是像你们这种没钱没势的泥腿子,这里喜欢她的将军可不少呢!呵呵,当然啦,要是向公子您喜欢,我也可以帮您说说,不过……”

嬷嬷腆着脸儿,捻着手指的模样,已然不再林少穆的视野里了。

林少穆已经被前半句话里的几个字“六个多月生孕”,给彻底打懵在当场,傻傻地僵在了原地,心底却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汹涌起伏。

六个多月?!

老天,她竟然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在那天!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她流着泪想要告诉他的事,就是这件事!

可他竟然什么也看不到,只想着自己的事,还动手打她,用脚踢她,他真是该死,混帐,千刀万剐。

老天,他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刚才他竟然有眼无珠的没发现她挺着那么大肚子。难怪之前看她走路的姿势,总有些怪怪的,不时扶着腰的动作,让他以为是因为干多了那种事儿才累出的怪习惯,还暗恨在心。

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恨不能立马撞死在那块侮辱人的牌子上。

打手们没骂错,他真他妈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逼得自己的妻子不得不离家出走,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靠着帮厨,给人做工,不知吃尽多少苦头,独自扶养孩子。

他,的确没脸进这个门儿去找她。

可惜林少穆没有太多时间去悔恨,去自责,向北皇提起他就往汽车走。

他急得回头大叫,就被向北皇给掐住了,“这里的东晁探子非常多,你再闹引来人,我可就保不住你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少穆知道利害,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人在此就走掉,实在扭不过,他巴巴地朝店门里望,一下就看到了躲在门槛后的人影,那人眼眸刚跟他对上,就惊得缩了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女人挺起的大肚子,瞬间红了眼眶。

他张口,却发不出一声儿,就被向北皇扔上了车。

他慌忙爬上车窗,却再也看不到那抹人影了。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想当年,他飘洋过海,在异国他乡与她相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前后相处足有五六年之久。

可惜,年少无知,眼光浅薄,无非仗着身为大富人家的优越感,自鸣得意地打混着日子,追鹰逗狗,以为自己就是个人物,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

当真经历了一番波折后,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跃不过那道龙门,又变得自暴自弃,愤世嫉俗,疾恶如仇,将心中无法发泄的郁闷的憎恶,都归罪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再美好的姻缘,都被他的无知白目所辜负。

以至今日,再见,已似路人,不得相识。

何其可悲,可叹,可恶,可恨,却都是他林少穆自食恶果——活该!

“大少,我要回去!我要救静子出来,我不能让她待在那种地方,刚才,那女人说什么将军都觊觎她,我不能让我的女人和孩子落在东晁人手里。”

终于痛定思痛后,林少穆抓住向北皇求助。

向北皇的目光极冷,极为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东晁人?!林少穆,你别忘了你老婆可是正宗的大和民族血统,她那是落叶归根,要是跟你在一起,就是背叛国家和民族。”

林少穆被噎了一个结结实实。

半晌,他粗着脖子吼回去,“我不管,反正她是我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向北皇看来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怜悯,“林处长。”

林少穆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别开了眼,“我已经引咎辞职了,不是什么林处长。你要帮就帮,不帮我就自己想办法。停车!”

向北皇没停车,扔了一袋银币给林少穆,说会帮他安排。

林少穆道了谢,又道,“织田亚夫已经回来了,你们向家最好赶紧转移。我还有几个旧部下在这里活动,我帮你联系。你们这次立了大功,大总统肯定会派人来接你们。越快越好!”

向北皇却摆了摆手,说不劳他操心,在路边放下他后,离开了。

林少穆看着汽车驶离的方向,正是朝着向家大宅,心里却很清楚,向北皇会转移走所有人,自己却不会轻易离开。

他们是生在这乱世中的儿女,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亦有情非得矣。

暗叹一声,他转身朝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们都有各自应尽的责任,不能逃避,明知前途诡谲,危机难测,也要前进。

……

话说,轻悠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海边别墅,还没进门,在车上就看到了男人早早叫人准备的孕妇专用品。

那东西一边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一边鸣长笛,还吐白烟,当它自行开进众人视线时,轻悠低呼出声,“呀,火车?!”

那是一个非常mini的蒸汽动力火车,只有一米多高,正搭建在别墅的前的空旷地坪上,呈一个“s”型轨道。火车头上正坐着一个驾驶人,手上拿着小铲子,看起来是给火车加动力,看到他们来时,扬手大叫“少爷夫人”,正是别墅的小厮。

火车头后面缀着颜色鲜艳的车箱,有可以坐人的,有可以装货物的,十分可爱,绝对奢侈。

亚夫拉着快要激动得乍毛的小女人,低笑道,“这是小火车,不过你要喜欢,没事儿也可以坐上去玩玩。”

十一郎立即补充,“夫人,这是少爷让德国工程师特制的。目前,东晁和亚国的火车玩具都是从德国那里进口来的,一般人只能玩巴掌大的,我们未来的小少主可以自己开着玩。”

轻悠惊叹连连,一边嚷着太奢侈了,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要往火车前凑。

“说什么东晁、德车、亚国都有卖,人家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呢!这东西,就是在芙蓉城都没见过,我就只听说过。还有小版的,那我也要玩。”

众人听得她孩子气的嚷嚷,全笑了开。

话说,在当时的历史上,这种模仿蒸汽小火车玩具,车长七寸,宽三寸,高五寸,也就是寻常人一只手臂大小。且系黄铜所制,烟筒、轮机、水管、煤槽各器皆备,与大车无异。但玩具火车是以燃酒代煤,令水沸腾,带动车轮驰绕于轨道之上。

即使在当时盛产地德国,以及发明此机的英国伦敦,对于普通平民来说,也是极为奢侈的东西,可谓是传说中的东西。也可以说,大汽车可以看着满街跑,这种玩具,倒非是一般人能见的了。

不怪轻悠这跳蛋的性子见了,也爱不释手。

当走过花园时,轻悠一眼又发现园子里多了一座藤编的“秋千”,立即走了过去,伸手抚了抚漂亮的雕花铁栏扶手,回头坠入男人宠溺的眼神中。

“亚夫,谢谢你。”

这个秋千,还是她离开前,某日下午茶时,她打电话跟他要的。

想必在她离开时,他就叫人做好了,可是她这一走,却去了两个月,回来时,真有些“物是人非”,这秋千倒真是正应了时需,当时她就梦想着自己怀着宝宝,可以坐在这里读英文故事,给宝宝听。

一进屋子,便又是一番新气象。

连着家具、窗帘等等,竟然都换上了新鲜粉嫩的颜色。

“呀,那是什么?好漂亮的球啊!这么软,还会飞。亚夫,再多弄几个,是不是可以把咱们带上天呢!”

轻悠接过管家送上的礼物,一个漂亮的大蝴蝶结上系了十几二十个球状物,而这些五颜六色的球都自然垂直地飘在半空中。

没错,这便是现代随处可见的氢汽球。

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相当奢侈少见的玩具。

“哇,原来这就是氢汽球。哦,氢汽球不是点燃了会炸的吗?那会不会伤到人呢?”

一想到此,她立即扔掉了汽球,跑回男人身边。

男人笑斥她一句,“点燃爆掉汽球,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我们的小小宝要是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还配当什么世子。”

“谁说是小世子了,我觉得这胎应该是小世女才对。”

夫妻两立即就“是儿是女”一事,拌起嘴来,上了楼,先到了已经准备好的宝宝屋。

在这里,轻悠又看到了一大堆的木头玩具,还有剪纸玩具,以及竹笺制玩具。

在新奇完一番后,她还发现了幼教书,竟然全都是东晁影印版,一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怎么都是你们东晁的呀!它有一半还是亚国的呢,怎么也该弄一些亚国的玩具,还有幼教书啊!”

织田亚夫抱着女人坐在了小小的摇椅上,耐心解释,说,“这些积木,都是从德国早教专家那里买来的。现在就是亚国的许多上流贵族的孩子,都玩这个。至于早教的教材,我东晁也是早从德国引进而来,经过检验,其教育效果绝对优于你们老家的那种满山放养方式。”

轻悠立马就嚷嚷了,“满山放养怎么了,你现在还瞧不起我这个被满山放养出来的女人了吗?!”

门口,传来十郎和十一郎的噗嗤声。

轻悠不地瞪过去一眼,瘪着嘴揉男人的大手。

织田亚夫发现自从女人怀孕后,这孩子心性更旺盛,动不动就耍小脾气,让人哭笑不得。

“那你就不知道了,早在你们前皇朝时期,开办的幼儿教育所,就是真接从我们东晁搬过去的,连同幼儿园的建院章程。还有这些玩具,开始译为恩物,也是音译。所以你要用现在亚国这套,还是我们东晁那套,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翻看书,一边嘀咕,“也许没什么区别,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儿。至少也该教咱们的三字经,道德经,唐诗三百首……”

念了一堆,都是她幼时被轩辕清华给逼着背下的。

男人看着女人的小模样,只觉得好笑,遂将书本一嗑,说是时候吃东西,不能饿着儿子。

女人就非嚷着一定是女儿。

两人吵吵闹闹回了餐厅,又边吃边争论起未来儿女的教育问题。

女人突然灵光一闪说,“我决定了,为了咱小宝儿未来的健康成长,我要做一套新的育儿教材。”

男人便说,“如果你有兴趣,回头就跟我的教育部长聊聊。即时我给你安排时间……”

女人应下,但心想的和男人以为的差距颇大。

也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推己及人的事件,新国家的儿童教育体系都进行了一次重大革新。当然,这些还是后话。

女人吃饱喝足,又开始困觉,可又舍不得男人,偎在一张榻榻米上腻乎着。

男人正在批改送来的公文,女人的小脑袋像小**啄米似的,一点,两点,三四点,突然又抬起,揉揉眼,看着男人认真工作的模样,心里就会觉得很安心很踏实,又低头绣娃娃鞋。

“宝宝,想睡就睡,别撑着了。”

男人实在看不过去,揽过女人的小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枕好,拉过佣人送上前的薄被给女人掩好,说不会离开。

女人这才放了心,睡了过去。

然而,过了没半个小时,就有电话来找男人。

男人悄悄放下女人,转到隔壁间听电话。

“把人严密监视起来,我要人脏俱祸。如果不抓个现场,以向北皇这样狡猾的性子,估计还会借机挑起事端,反咬我们一口。我不希望之前那些游行示威的事再发生,明白么?”

那头,正是荣泽英杰。

揭完电话,男人立即回到房间,发现女人已经翻了个身儿,身上的被子也被踢开了。

不由温柔一笑,又重新为女人掖好被子,坐下继续看公文。

手指不时抚过女人柔润的小脸,女人皱眉瘪嘴打呼噜的小动作,都让男人宛尔。

……

一连几日,轻悠都特别腻乎亚夫,而且情绪变得很奇怪。

有时候,吃着东西,突然就会哭起来,这一哭就容易孕吐,吐得唏哩哗啦后,心疼得亚夫根本没心情办公。

好不容易把女人哄睡了,他能做点儿正事,但被女人一发现他不在身边就会胡乱发脾气。

起床气大得不得了,发完了之后还委屈,又哭又道歉,就是收不住。

而且,饮食习惯变得很古怪,深更半夜摇醒人,说想吃某街头的老字号炸油条和豆浆,而且还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吃到。

由于别墅距离沪城城区至少有半个小时路程,男人不得不亲正带着女人,深更半夜地去敲别人的店家大门,吓得店主衣衫不整地出来给炸油条,做豆浆,脑门子还得顶着一竿枪。要是没按时间做好,就得见阎王。

事后,女人也会特别苦恼,纠结,自责,又委屈得直抹眼泪。

男人嘴上哄着,暗暗把这笔帐记在了儿子头上。

当然也询问过妇产科医生,几轮诊断都说一切情况正常。

后来在姜母的回信里,说这孕妇怀孕期间,会有性情大变的情况,实属正常,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家人好好伺侯着,生了孩子就好了。并且还戏剧化地暗示,准妈妈的古怪情绪,有时候可能是肚中宝宝发射的一种信号,说未来宝宝也许会有类似小性子云云。

准爸爸一听,完了。

小小宝还在妈妈肚肚里,就被爸爸仇上了。

深夜里,被折腾得没能睡好觉的男人,帖着肚子训斥儿子,“臭小子,等你出来我再教训你!”

这时候,男人完全不知道,这“臭小子”的孕育和降生,会成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幸福灾难。

直到男人实在不能再在家待着,不得不哄了又哄女人,必须回司令部上工,女人也很不好意思,自然出门这天还是非常配合,没有闹什么性子,只叮嘱中午一定要通电话。

如此,准爸爸第一次觉得,离开家是一种享受了。

等到男人一走,轻悠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周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紧张着女主人是否又有新的花招要折腾人了,没料到之后在收到一通百货公司的电话时,说是有新到的婴儿用品,便决定出门去看看。

众人松了口,立即通知了男主人,一应配置安排妥当后,便出了门。

……

那时候,同轻悠同行的十郎和几个保镖都不知情,此时身为沪城第一大豪门的向家,正经历了着这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酷的命运转折点。

砰砰——

一连数声枪响后,护卫在向家大宅门口的看守,纷纷倒地,鲜血立即污红了柏油路,在坡道上滑下一串蜿蜒的血痕,教人立即嗅到了死亡的威胁。

织田亚夫一身黑色军服,冷颜肃目,由众多警卫簇拥着,大步朝大宅走去。

沿途,枪声不断,嘶杀不绝。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与男人无关。

那时,在大宅的地下室里,向家父子三人正激烈地对吼着。

“我不走!我他妈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逃的,你这个臭小子,你把我的老朋友全都害死了,我这回非出去斩了那个东洋鬼子不可!”

向老爷子这前后几个月,可被憋曲坏了。好几次都想起哨,无奈还是被长子给压着,身边没一个听话的。

这会儿一听说织田亚夫来灭向家了,再也憋不住火要来个玉石俱焚,却被儿子们联手拖下了地窖的逃生地道。

可怜他嚷嚷得起劲儿,两儿子基本无视。

“大哥,我和爸走了,你呢?”

“这你别管,我自有逃生之道,你快跟爸走。我已经在码头上安排好一切了,届时就算织田亚夫想追也追不上你们。快走!”

英国的战舰可不是盖的,做为从十六世纪就开始称雄海上的霸主,织田亚夫的那种二流抄袭货绝对比不上。

向北皇给手下打个眼色,那两人就架着向老爷子进了地道。

向南廷朝地道里看了一眼,就想拉下门,却被向北皇提前预知似的一手挡住了。

“大哥,我要跟你一起杀那***小鬼子!”

“不行,从今以后黑龙组的当家就是你了,你必须留着命照顾爹和六弟,还有联络上各地的堂主,帮姜啸霖夺回亚国!”

轰隆一声响,门石落下后,足足一米厚的大石板,没有足够的炸弹是不可能炸开的,短时间内至少能挡上东晁人几个小时,那也够父亲和弟弟逃生的了。

“大哥——”

这一瞬,向南廷看着兄长扬起的笑容,再也不觉得那是嘲讽他的直率坦诚,而是真正属于血浓于水的亲人的包容和爱。

这一刻,再不用什么话语去解释,去说明,或者去证明什么——事实,胜于雄辨。

他狠狠拍打着石壁,最终无力地垂下了血糊糊的拳头,沉痛地嘶吼出声。

漆黑的隧道里,声声震颤人心。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是因为他的傲气只为真正懂的人折腰。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是因为未到伤心时。

“大哥……”

向老爷子抚上次子的肩头,哑声说,“老二,走吧!老大他,狡猾得很。把咱俩都骗了。东洋鬼子肯定奈何不了他,咱们回头召集大部队,回头狠狠打他们一靶子。”

向南廷一抹眼泪,重重地“嗯”了一声,扶起老父朝深处走去。

向北皇轻叹一声,阿豹就跑了进来,叫他赶紧走人。

他却拍了拍左右手的肩头,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他进门就开始大开杀戒,撒王八气是吧?我出去挡一挡,叫兄弟们都逃吧!回头跟着二少,保住咱们黑龙组!”

阿豹愤怒低叫一声,“大少,咱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这种时候怎么能丢下您。咱们当初向组织宣誓就说过,要死就一起死,独不苟且独活!”

向北皇早料到如此,也不再多言。

他们刚走回大厅时,东晁士兵就冲了进来。

织田亚夫站在门口,看着属下一个个将向北皇身边的人干掉,那些肝胆相照,义气相拼,生死与共,通通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最终只剩阿豹紧紧护着向北皇。

他走上前,一脚踢向阿豹时,向北皇突然乍起反攻,两人当场动起手脚。

拳风霍霍,袖幅猎猎,骨节咔咔作响,招招致命,杀气腾腾。

一连过了数十招,豪华客厅里的装饰摆设,都被砸得稀巴烂,沙发桌椅都被踢断敲碎,一片狼籍之中,两人互有失手,各有赢招,打得叫一个难分难舍,一时竟不见高下。

然而,随着时间拖长时,向北皇前不久在夺城大战中受的伤,也开始支撑不住,有些力歹,被织田亚夫击中几拳,有一拳正中伤口,疼得他露出了破绽。

织田亚夫立即发现后,逮着那破绽就狂攻猛进,打得向北皇连连后退。

“向北皇,本帅早说过,有朝一日一定要跟你好好切磋一下。怎么?你这就不行了么?如果今日输了本帅,这条命便是本帅的。如果你赢了,我或可念在往日情份上,放你一马。”

向北皇抹过唇角血痕,冷笑,“元帅大人真是爱说笑话,我向北皇这条贱命,早在跟东洋鬼子做交易的时候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送给元帅大人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只希望元帅大人您能看在那点儿情份上,放过我家人一马。”

“呵,向北皇,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惜……”

织田亚夫突然一抬脚,狠狠踏中了向北皇腰肋间的伤,迫得他躺地无法动弹,疼得瞬间白了脸。

织田亚夫转头喝斥属下,“人呢?”

“报告元帅,没有搜到向老爷子和向南廷。”

织田亚夫回头盯着地上的人,“向北皇,让我猜猜,你想把你爹和你二弟,都送到应天府去避难,还是,送去港城投靠宋老爷子?”

向北皇脸上不动声色地周旋应对,心头却是重重一赫。

他没想到织田亚夫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他本是想鱼目混珠,送父亲和弟弟去港城,那里东晁军的势力弱,且距离南洋也近,要继续潜逃也方便,且他还把向家的大笔财富和资源都早早转移了过去。

同时,他另外又派了一组人佯装成父亲和弟弟去应天,好争取时间。

如今,恐怕凶多吉少!

……

向北皇料得没错,向老爷子和次子逃出大宅后,就被追上的向老爷子给打散了。

向南廷遇上了前来救援的国民政府专派的女子特攻队。

“你好,我叫陈孟蝶,是这次安全处派来营救您和向老爷子,大少的女子特攻队队长。这位是我们的副队长,莫晓熏。”

“我爹呢,刚才打起来的时候冲散了,你们没看到他吗?”

陈孟蝶摇头,招来所有队员了解情况,都摇头说不知,直到最后有人才叫出来。

“夜雪他们还没回来,她跟着两个去那边搜索。不知道会不会是碰上……”

向南廷奇怪,“夜雪是谁?”直觉不安。

陈孟蝶解释说,“是临时加入我们营救队的同志,非常熟悉沪城当地的情况,尤其是向府附近,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救到你们。”

向南廷问,“夜雪,不是她的真名吧?她真名叫什么?”

陈孟蝶和莫晓熏互看一眼,都有些不安,说,“她真名叫,林雪忆。之前她被东晁人害得很惨……”

可这话没说完,陈孟蝶就被向南廷愤怒对抓了领头大骂。

这时,两个女人才知道自己又被林雪忆给骗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向老爷子撞上刚刚杀掉了两个同伴的林雪忆,于密林中对峙。

“林雪忆,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我呸,幸好我家小六儿没娶你,不然咱家真是引狼入室!”

“臭老头,你凭什么骂我!要不是你们向家见死不救,我二叔大叔他们怎么会死掉,我们林家怎么会彻底败落,我怎么会这么惨。要不是你们向家如此无情,我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样。我要为了我自己,我的家人,杀了你这个无情冷血的老家伙报仇!”

一场撕杀!

可惜林雪忆到底是弱质女流,虽然手上抬着机枪,也没能拿住早年身经百战、见惯了大风浪的向老爷子,让人给逃了。

但向老爷子也中了枪,血迹斑斑,成为林雪忆跟踪追击的目标。

两人你追我逃,便逃出了女子特攻队的搜索范围,朝山下去了。

向老爷子心头郁结不矣,无奈失血越多,也真是人老力歹,在即将进入大道时,终被林雪忆发现,激烈的枪响从身后传来,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着柏油路坡滚了下去,看到那丧心病狂的女人已经追了上来。

顿时,便有些心灰意冷,想想难道自己英明风光了一世,竟然要死在一个小贱人的手上?!

实在不甘心哪!

就在这时,有人声从另一方传来,叫着,“夫人,那里有人。”

终于翻停下的向老爷子看到有人朝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貌似大腹翩翩的妇人,被摔得头昏眼花,只能本能地摸出匕首防身。

“老爷子,别怕,是我。您别担心,我是来救您走的。”

向老爷子觉得今天太诡异了,竟然碰上了这个曾经被自己狠狠唾弃,誓言再见面一定替天行道要杀之而后快的“女汗奸”,对方还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轩辕轻悠,你去死吧——”

没想到林雪忆已经冲了上来,一看到大仇人,彻底疯了似地开始一阵狂扫。

幸而跟着来的保镖不少,护着轻悠和十郎退回了汽车。

林雪忆见打不过了,立马一收枪就跑掉。

轻悠怕被更多人发现,便立即开车离开了。

然而在离开时,又遇到了织田亚夫为抓人而布下的哨卡,轻悠以元帅夫人的身份,成功躲过了搜查离开。

汽车直驶城外,将向老爷子送到了教堂里,交给一位信任的神父代为疗伤。

临走时,轻悠说,“老爷子,我已经通知了兰溪大哥,他马上会来接您离开的。这里很安全,您安全养伤。”

向老爷子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一声“天意”,遂问轻悠需要什么回报,因为他这辈子最怕欠人情债。

轻悠本不愿接老人恩惠,但想了想,说,“我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他。也许您无法理解,但是我是他的妻子。如果有一天,他沦为你们的阶下囚,我只求你们也能放过他一条生路。就算下半生都要在狱中度过,我也想一直陪着他。”

向老爷子嘎然失声,但看到轻悠抚着已经显怀的小腹,蓦然明白,女人不怕死,却怕自己的孩子没有爸爸。

他的小六儿没有妈妈陪伴长大,已经是莫大的遗憾。双亲中的任何一个,在孩子的成长中都不可少。

虽然很难,他还是勉强应下了。

……

最终,织田亚夫没能搜索到逃走的向老爷子和向南廷。

后来属下报告时,提到了轻悠,“夫人刚好路过,说是在百货商店买了婴儿用品,我们只有夫人的车没搜,怕夫人不高兴。元帅……”

织田亚夫自然早就知道女人出行的事,早前还通过电话,遂摆摆手,让人继续去搜。

十一郎现身道,“少主,我去问问十郎。”

织田亚夫默了默,“不用了。”

十一郎目光闪了闪,没有再提。

夜里

织田亚夫回到家,轻悠刚好洗浴出来。

他瞥了眼竹篓里的衣服,便兀自去换下了身上的军装。

等他换好便服时,女人已经出来了,看到他立即扑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讲起白天的事儿,接着喝牛奶,吃夜宵,又跟他讨论幼教的问题,还一边玩玩具,聊着聊着,很快就睡着了。

他看着倦在腿边的人儿,不由失笑,将人拢进被子里,熄了灯。

之后,织田亚夫继续派人搜索向家人,却一无所获。但不久后,便听荣泽英杰说,向老爷子出现在应天府,而向南廷暂时不知去向。

本来荣泽英杰还要继续追察,织田亚夫也叫了暂停。

因为向北皇还在他们手上,也便不怕引不来其他向家人。

轻悠和亚夫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新婚时那会儿,各种甜蜜,快乐,仿佛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独立运转着属于他们的小宇宙。

……

话说林少穆这方,因托了向北皇的关系和面子,终于进了那家叫“樱の屋”的歌舞伎酒店,成了厨房里的粗使伙计,搬蔬菜瓜果鱼肉,倒馊水馊菜,收拾盘碗等等杂务,总之又脏又重又累的都少不了他。

这些活计,都是他白天必须干完的。

除此外,他还有一项必须在夜里干,且还得在天没亮前干完。

“大木头,快快快,都要熏死人了。”

“呕呕呕,纸,纸……”

“死木头,你怎么现在才来,臭死了,快端走啦!”

天还没亮,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林少穆穿着长工的粗布短褂子,从没像现在这么窝囊辛苦丢脸过,他挨门挨户地摸索,端出小坛子还得小心不能弄撒了,不然要狠挨顿排头吃。

刚开始干这活时别提有多难受,但要待在这里就必须忍,这些天干下来倒也习惯了。

所以说,人这东西,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只要能过心里那道关,似乎没有什么是干不了的。

“大木头,你好了没呀,臭死了,快运走快运走,再一会儿,大佐将军们都该醒了,可不能闻这味儿。”

店长即是那位势利的嬷嬷叫信子,

林少穆连声应下,拖着木板车上一堆小坛坛木筒子离开了后院,前往十里外的内城河而去,一路上像他这样的“倒香人”不少,不少人都熟悉了,还互相打招呼。

没错,他这个活计就是倒夜香,直白点儿,就是倒屎尿的,再难听点儿,叫挑粪工。

要是倒回去十年,不,就算倒回去三个月,他林大少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地干这种活计。

可是,他却是一干上就丢不下了。

等到他终于一身汗湿地回来,浑身都是那味儿,别提有多可怕,包括刚才某位小姐抓着他还吐了他一身也不及洗。

但是,回到长工住的小院子里,那里已经打好了一小盆洗脸水,清汪汪的水,泛着鳞鳞波光,让人不由精神一振,他恨不能立即将水从头冲到脚。

却是以常人都难以理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被叠成一块小豆腐块儿似的挂在木盆边的白棉帕子,轻轻浸进水里,感觉棉布在手中慢慢变得柔软亲肤,浸凉的感觉,让人从手指尖儿,一下舒服到了脚趾头上。憋了大半夜的气儿,都散了。

他深深吸口气,都能闻到这刚从水井里打上来不久的清新水气,本来躁热沸汗的身子都舒服得不得了。

他先洗了把脸,再用放在一旁的洋皂,洗净了手脸,稍稍舒服一点儿后。立即自己打上几大筒水,从头淋到脚,反复冲洗到再没了那股屎尿味儿,才用棉布帕子擦净身子。

他想,要是她不是有孕在身,估计还会帮他打上几筒净身的水。

还有,别小看他手上用的这块棉布帕子,这还是老板娘赏给她的,她舍不得却给他用,其他粗使长工只有最差的那种粗麻布,硌肉的很。

虽然以前在他眼里,这些根本连个渣都及不上。可是现在,异地易时,很多事情,在他眼里变得不一样了。

当他换好衣服出来时,立即就闻到了甜甜的馒头香味儿。

他门口,正放着一碗热粥和两个大白馒头,稀粥里还洒了些酸菜下饭。

这东西要放以前,他一准直接砸了,就是饿死也不屑吃这种糙粮。

可是现在,他端起碗,掌心帖着热呼呼的瓷面儿,心里又酸又疼,都是后悔自责。

然后用筷子一搅稀粥,果然,碗底偷偷给他放着两块大肉。

他迅速解决完饭,用力抹了把额头,眨眨眼,眨去那种酸涩和湿意,立即进了厨房。

果然,灶台边正在忙碌的素色身影,一手抚着腰杆,一手正在搅东晁式凉面。

他立即上前夺过筷子,说,“我来,你歇着。”

静子不让,“你不知道火候,要弄坏了会挨打的。”

他坚持,回头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强势,“要我不弄可以,那你跟我回家,咱不在这儿吃这份罪了。林家虽然倒了,但是之前我爹和雪忆早就转移了不少资产在国外,够咱们舒服过上一辈子的了。”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见了面,他都要说上这么一回。

她的反应始终如一:不应不答,转身就走。

“静子,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可是,你多少也为孩子想想。这孩子……”

他伸手想拉她的手,一排竹条子狠狠落在手上,疼得他一下松了手,啪啪啪的一顿猛抽就落了下来。

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老板娘边打边骂,林少穆只能抱头逃躲。

“好你个死木头,竟然见缝插针儿地在这偷吃啊!我打死你个死木头,臭不要脸的泥腿子,***,敢在老娘的地盘不给钱乱来,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不瞧瞧你那副得性,不要脸的东亚病夫,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也配得上我们静子,我呸——”

------题外话------

咳,虐得爽不?挑粪工,被女人抽,只能吃两片肉啊,林大少的报应哟!

据有关记载我国在1903年(光绪年)颂定《蒙养院章程》,我国有了幼稚园的教育。办学方法都是从日本照搬来的,连玩具也被不伦不类的译作“恩物”。其实,此章程是由德国著名幼儿教育家福禄贝尔所著。

小火车、积木、剪纸、氢汽球等等,都属于20世纪的玩具,但一般像如咱们这样草根的当时老百姓顶多听说,见过少,玩过更不可能。亚夫准备的东西,全部都是绝对的奢侈品中的罕见品。连轻悠家还算有钱人,也是没见过或没玩过。

帝国奢爱 74.爱的重量3-林渣男悔悟中

一叭老脓痰,正正落在林少穆的粗麻布衣上。

那么醒目,刺眼。

一句“东亚病夫”,曾经在东晁遇难的那几晚上,时刻灌进他耳朵里,搅得他肠子肝肺都撕痛得想要怒吼。

屈辱,沉重的屈辱感,让他恨不能立马跳起身,扭断东洋婆子的脖子,让她把那些侮辱人的字眼儿通通吞进肚子里去。

可是……

“老板娘,求求您,别打了!阿穆他只是帮我忙,没有做什么的。别打了,您别生气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您要打坏了他,谁还帮我们挑菜担水送夜香,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东晁人都不愿意干这种粗活儿,要么要的价钱就特别高……”

当静子的声音一响起,他所有的不甘,愤怒,窝火,屈辱,就像爆掉的汽球一样,哧一下,没了。

“死泥腿子,再让老娘看到你敢动手动脚,老娘打断你的手!听到没,东亚病夫,大声点儿回答!你他妈每天吃那么多肉,力气都留哪儿去了,夜里偷搞女人去了吗?我他妈叫你大声点儿——”

到底是见利忘义的(女表)子,一听到“价钱”两字,一触及利益可能受损,立马转了性儿,一脚踢倒林少穆,终于收了藤条。

林少穆连声作揖,伏低做小,告饶认错,又顺从地大声叫了几句“我是东亚病夫,我绝不再碰厨娘”,还嗑了几个头。

老板娘终于解气儿了,又踢了几脚,回头叮嘱静子说,“别怪我心狭了。要不是看在向大爷的份儿上,我才不会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亚国狗。又是养在咱的后院,如果居心叵测,闹出什么妖蛾子,咱们店里的人都得跟着赔命,那就不是几个钱能解决的问题了。万一不小心碰上什么亚国的革命党,间谍特务什么的,你教咱怎么活啊?”

叽哩呱啦一堆,狠辣之中,也不乏混迹于乱世的女人悲酸。

静子温柔劝慰,也再三保证林少穆连大字儿都不识一个,哪会是什么革命党。

老板娘才嘀咕着不满,离开了。

静子回头便去扶林少穆,没有注意老板娘回头的一眼里,充满了羡慕妒嫉恨。

沾着消毒水的棉球,一点点辗过被鞭条抽得红红紫紫的伤口,疼得人一缩,口里咝咝作痛。

可不知为什么,林少穆却觉得这一顿打换来的一切,比立大功升职还舒心。

似乎这前后五六年,他都活得浑浑噩噩,整日里衣香鬓影,风花雪月,或阴谋诡计,剑走刀峰,那些权势在手,官场亨通,通通变得可笑嘲讽。

在这间混满了油馊味儿,光线阴黯的厨房里,在女人已经有些粗糙的指腹间,他的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和满足。

她低着头,一点一点地为他清理伤口,素净的衣裙,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可是教周遭的一片乌漆抹黑一衬,便是一抹让人暖到心坎儿里的温暖色彩。

当她微微靠近时,她发鬓颈项间,飘出一股他极熟悉的淡淡馨香,盖去了厨房里的浓重油烟味儿。

突然之间,让他忆起了,当时年少,为她的回眸一笑,情窦初开,心头狂跳。

低垂的粉颈,从微敞的领襟处延出,雪白粉腻,竟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怎样迷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看过她了。

其实,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不敢。

很可笑吧!

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他竟然不敢看,害怕过多接触。

似乎每多看她一眼,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迷恋上她始终如一的清新味道,也就愈发地觉得自己肮脏污秽,丑陋不堪。

最终演变到,他只能用完全相反的态度去面对她,折磨她,好像故意丑化了她的形象,他才会觉得心理平衡,他俩才够相配。

“静子,对不起。”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微哽咽,看向她的双眼,可是她又躲开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真的不肯……看我一眼?!”

她挣开他的手,起身要继续干活。

他追上前,从后方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一只手抚上了她高高耸起的肚子,立即感觉到掌下的跳动,他惊喜地叫了出来。

“静子,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宝宝,在踢我。静子,你瞧孩子都愿意回应他的爸爸了。你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别再拗下去了。”

她扒开他的手,开始勺水,重新干活。

他夺过勺子,抢过了活。

她又走开,他亦步亦趋地跟上,继续劝说,“静子,我知道我过去太混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也不用在这里受委屈,给人做牛做马,还被打骂。

那个老板娘,老是给你介绍什么将军少佐的,铁定没安好心!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咱们的孩子想想,难道你希望孩子出生在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未来他怎么能成才。”

突然,静子站住了,她侧转过身,一半面容被阳光打得极亮,一半却藏在暗影里。

可是她的目光,一下子让林少穆感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什么,自惭形秽,极为不安。

“我在这里,没受过什么委屈。我也没有做牛做马,做完这些冷面,我就可以休息了。老板娘虽然凶,但是她从来没打骂过我。除了每月的月饷,她还送我牛奶和蜂蜜,给孩子补充营养。”

听到这里,他一下僵在了原地,隐隐地明白了一些事。

这里都是东晁人,没有像在林家时那么明显的种族歧视。

这里虽然混乱,女人们也喜欢勾心斗角,但是对静子,却是好的,常常送静子补身子的好东西,似姐妹般照顾。绝不会像在林宅时,被妹妹林雪忆像佣人似的使唤,表面上妯娌亲昵,骨子里林雪忆却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显摆优越感,真心鄙视静子的东晁人出身。

在这里,静子干活有月饷,平日帮了那些姑娘,不仅有报酬,还获得尊重。她自食其力,光明正大地过日子,问心无愧,根本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这个看似不堪,对静子来说,却更自由,更受尊重,更平等,更有自我存在价值的简陋小厨房,比起锦衣玉食的林家那样的金丝鸟笼子,让她更觉得安心舒心。

静子继续说,“我在这里几个月,将军们有意,但从没强迫过我。孩子出生后,这里的确不适合我再继续待下去。不是因为这里不堪,而是因为我不能再给老板娘添麻烦。人干不干净,是看心,不是看环境,衣着,外表,职业那些东西。未来,辛苦一点儿也没关系,我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宝宝,让他长大成才。”

这是林少穆第一次,认真听静子说出这么多话,表达了这么多的内心想法。

她的眼神极亮,那是绝对自信的表现。

她再不会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笔直的光,直直插进他的浮浅薄弱,将那些无聊的面子和虚伪,都撕了个粉碎。

林少穆,你真是个渣!

这一次,他再不能理直气壮,也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回过身,勺水,继续做她该做的、能做的事。

那样瘦弱娇小的背影,突然涨满了他的眼,让他觉得自己真是渺小得可悲。

……

海边别墅

清晨,别墅花园里,传来悦耳的笑声。

轻悠正在秋千上,直吆喝着十郎“再高一点”。

吓得周遭一干佣人,医生,护士,还有产婆等等,愁眉苦脸,战战兢兢。

织田亚夫打完一个电话,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这满院子人的一副苦瓜脸,只有秋千上的女人乐呵得像刚刚升起的太阳,不由失笑。

他走上前,将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女人带着着一颗肉球,扑进他怀里,他感觉那东西着实是个大大的障碍,成为两人之间光明正大的“第三者”,真是越来越不怎么讨人爱了。

“亚夫,今天你忙不忙,我想去圣玛丽教堂做礼拜。上周去,我认识了一对夫妇,他们好有趣好有爱呢,他们的宝宝也有五个多月大了。他们打算要入教,要让新生宝宝接受洗礼。”

看那小眼直放光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小恶魔又要出难题了。

心里无奈叹息,虽然最近这孕妇病是好了不少,没有再动不动就无理取闹,可突然迷上个信教,一天到晚拉她不是去天主教堂,就是去基督教堂,做礼拜,一起唱圣歌,聆听教诲。每顿饭的时候还要大家一起跟她做祷告,光是跟神父忏悔,都能磨上半天时间。

不然就佛堂,道观,各种庙宇。搞得南云卫都笑话他,快成了教派百科全书了。

“宝宝,乖,我最近可能会很忙。你让十郎陪你去,至于受洗礼的事,比较复杂。我听说基督教也分几个派别,如果你信错了,很可能闹出教派纠纷。”

“啊?教派纠纷。”她诧异地低叫出声,一脸懵懂,等着他解释的模样。

他无奈一叹,暗骂自己蠢得挑起这种愚蠢的话题,又不得不解释。

“你不是说想跟着信基督教?基督教也分新教派和旧教派。像艾伯特和安德烈他们,信的就是旧教派。但你说的那两夫妻去的礼拜堂,信的是新教派。新教派也是由于在原驻地受到旧教派的排挤,才跑出来在殖民地上发展他们的信徒,以扩大他们的教派势力,向旧教派叫板儿,教派纠纷就是这样来的。

要是你信错了,未来万一跟艾伯特他们闹矛盾,不是很麻烦。所以,咱们还是不要拉帮接派,做中立派最好,你想交哪里的朋友都不会闹原则上的矛盾……”

如此,叭啦叭啦,女人被男人一顿洗脑后,暂时消停了。

过了没几日,却又有了新情况。

这天,织田亚夫很迅速地解决了公务后,打算和妻儿到利顺德大酒店吃新出的菜品,算是全家打打牙祭,让常时间憋在屋里的小女人放放风。

哗啦哗啦的咕噜声,在他打开车门时就传了出来,女人的手没先伸出来,却是一个金色的轱辘先转了出来,金轱辘正拿在女人的左手上。

他不得不伸出双手,托着女人的手臂,将人扶了出来,揽进怀里。

女人立即献宝似地跟他说,“亚夫,你瞧,这是什么?”

织田亚夫走遍大江南北,游遍世界各地,却真是没见过眼前的金轱辘,上面嵌着红白蓝绿各种宝石,做得粗中有细,形制古朴,还缀着一个漂亮的天青石缀子,颜色靓丽,确实惹女人眼。

可是吧,再怎么惹眼可爱,你一个进大饭店吃饭的淑女,手里一直拿着这种一看就像是小孩子玩的轱辘转转儿,怎么看,怎么古怪不搭调儿。

“谁给你的?”

男人第一个是追溯祸头子,立马掐掉。

女人似乎立即感觉到丈夫的不悦,嘟起嘴说,“我自己求来的。那位高僧大师也是我去佛院时,巧遇上的。得,你别拿那副周围都是间谍特务的有色眼光瞧人,我给你保证,这东西绝对是神器。”

哗啦哗啦,金轱辘十分配合地转动两下。

女人小眉毛直抖,一副便宜捡到宝的模样,刹时惹得男人放声大笑。

同时,更引来了周遭其他客人们的频频恻目。

不管这行为在如此高档的用餐场合里,是否合适,但就男人出众的形貌和气质,就是教周遭男人嫉恨,女人激动,也没人敢上前多说半句。

“亚夫,你别笑啦!人家是说真的。”

“嗯,我相信这是、蒸、的。”

“讨厌啦,这不是什么转轱辘,真正的名字叫转经筒,这是西藏得道的活佛特别加持过,比你我加起来的岁数还多几百倍的神器!”

夫妻两嘀嘀咕咕,终于进了单独的包厢,众人才愤愤又不舍地收回了眼光。

那时,没人注意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充血的眼眸,妒嫉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一顿大餐,女人是吃得很尽兴,且吃完后还嚷着以后要常来。

不过对男人来说,五脏六腑是享受了,耳朵遭受了严重的荼毒。

因为整顿饭,女人都在念叨关于藏传佛教的神奇事迹,以及被极度浪漫传说化的布达拉宫里的和亲公主的故事,末了还立志说一定要去西藏见见传说中的神奇活佛。

织田亚夫完全哧之以鼻,可又不能表现,只能说,“你不是见过活佛了么?这转经筒就是活佛赐予的,给你这玩艺儿的应该就是活佛了。”

轻悠立马反驳,用一种“你根本不懂咱们这奥妙”的专业眼光看男人,“当然不是!这神器只是那位老喇嘛代表活佛布道,送给我这个有缘人的。”

说着,又有些得意地挺胸脯,让男人变了脸色。

话说,酒足饭饱思淫一欲。

男人的眼光一下粘在女人自打怀孕后,又丰腴了一大圈儿的胸脯上。想想没怀时就已经很惹人心,他这都吃素快几个月了,对于正年轻气壮的男人来说,夜夜抱着不能吃,真是件极折磨人的事儿。

现在,这一被挑起,就搔心得慌,眼神一下变得黯沉无比。

不过,现在公众场合,场地也不适合施展,他只能悄悄摁下冲动。

开始引诱纯洁布道的小绵羊,“宝宝,你说你还收集了一些西藏佛教的资料,不如咱们现在回家去研究研究。”

终于得到丈夫的关注和承认,轻悠高兴得不得了,点头如啄米,挽着男人的手就要回家。

边走,又边说,“亚夫,你不知道啦,以前我听小叔也常提起藏传佛教,可神了呢!他都去过,说要是有生之年有机会,一定还要去。听说,那里是人去了就不想走的神圣之地。我也好想去看看啊,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织田亚夫耐心地应着,边走边问,等到一上了车,就露出了大灰狼的獠牙。

“亚,亚夫,你干嘛,我……哦,哈哈哈,好痒哦,讨厌不要舔那里……嗯……”

“宝宝,医生说,四到六个月,可以适当运动运动。”

“啊?你,你不是想,想要……”

“想。我想要吃你这只小肥羊,已经很久了。”

“哦,哈哈哈,你好坏。”

很快,车内的气温节节高升,无奈空间太小,不利发挥,憋得男人女人都有点儿小内伤,到了别墅后,男人直接抱着女人去了曾经的那片沙滩。

这一夜,星光灿烂,银河迢迢,转经筒在夜风中叮铃作响,仿佛都在叙说着那个亘古走来的爱情神话。

缠绵的爱语,就是历经千百轮回,万年时空,也不曾消褪她的力量,悄悄在宇宙时光的尽头,默默守侯着有情的人儿,祝福这一刻的幸福拥有。

潮来潮去,晨曦冉冉时,女人偎进男人的怀里,讲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只求今生的一次回眸。亚夫,你说这位情感丰富的大活佛,是不是生错了身份呢?多可怜啊。他写了那么多情诗,该多爱那个姑娘。可惜他就是个活佛,还不能还俗,不能跟心爱的姑娘在一起,真是太遗憾了。”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笑,“懦弱的男人才会被命运摆布。身份地位只是为了实现人生目标的一种手段,他自己没本事,不值得同情。”

“讨厌,人家说的那么感性,你就会扫兴。”

“呵,扫兴了?那,为夫给你助性。”

又是一番潮起浪涌,爱意缠绵,直至太阳高悬,男人才意犹未尽地抱着女人回了屋。

女人迷迷糊糊地抱着男人手臂,还讲了一个不着边的故事,说有一位母亲为了救自己命在垂危被所有医生都宣布束手无策的孩子,背着孩子,一路跪拜到喇嘛庙,见到了活佛,活佛感念母爱博大无私,孩子的病也奇迹般地好了。

亚夫不以为然,觉得那根本是无稽之谈,专门骗他们这些信徒的。

也不便戳破女人美好的想法,随口应下有朝一日便带女人去西藏见识活佛,便去了司令部。

但为免女人过度沉迷于迷信,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织田亚夫给轻悠弄来了一台最新的无线电电报机,教会了她发电报,情况终于大幅转好转。

当轻悠终于成功发出一条消息,不消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时,看到小纸条上代表的信号含意,激动得热泪盈眶。

织田亚夫心疼地抱着轻悠,安抚说,“你五姐很聪明,第一个学会发。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人会发电报,你也可以跟他们说说近况,互相了解一下。”

书信,加上即时电报,已经能够大至弥补无法听到声音,见到人的遗憾了。

“亚夫,谢谢你,我很开心。真的!”

她扑进他怀里,眼角却挂着水珠。

他知道,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可是那则断绝父女家族关系的新闻,已经成为她心头的伤。

对于这暂时无法解决的矛盾,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多一句感叹都没有。

他更多看到的,还是她的笑容。

所以,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孕症,也只是她用来发泄心中的不安难过。她疯狂购物,往家里送礼物,仍没能收到父母的音讯。她只能寄情于其他的事物,越是古怪,越是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任性,爱粘着他,爱提些古怪又无理的要求,他都知道,理解,心疼和包容。

而他能为她做的,却已是如此微不足道。

“宝宝,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在心里默默说,只要再过段时间,他调来开封的军队,把亚国拿下,就可以还她一个阖家团圆,在这个中秋之夜。

……

此时的沪城,虽然没有因之前的那场夺城大战,回到国民政府手中,但也在民间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

加上全球渐渐高涨的反帝呼声,东晁统率方面不得不做出让步,恢复了部分占领前的秩序法规,基本保证了两方平衡。

这时候,国民政府的新总统先举活动,闹出了一则令人震惊的大丑闻。

参选人中呼声最高的丁世琨议长突然被抓,而抓捕地点竟然还是应天府当地最有名的秦淮河畔的寻芳地,落了个里子面子全丢光。

当这起赤果果的卖国求权、勾结外敌的叛国事件,终于公诸于众时,更是震惊了国民政府的朝野上下,一众官员等也跟着被罚落马,郎当入狱。

才刚刚兴起的选举活动,狼狈告停。

在人心将要惶惶四起时,姜啸霖发表了一通绝对振奋人心的通告,这则通告随着电波,就像盛夏夜的一股清凉的风,吹过亚国人民一直倍受战火煎熬的心,达到了空前的精神统一。

“我仅代表我自己,不是大总统,不是富家子弟,只是你我他中的一个平凡人,一个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黄土地,身体里流着汉人血,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学过知乎者也,也知道礼仪廉耻的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的身份,向我们万万兄弟姐妹同胞们呼吁,起来吧!站起来吧!我们宁愿站着流血死,也不能跪着流泪生。打倒帝国主义,自强,则国强!”

这一句口号,再一次被大总统姜啸霖提出,仿佛也终于重获新生,彻夜响遍了神州大地。

这时候,人们终于忘记了第一次叫出这个口号的飞行女英雄,也忘了之前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八卦。

而在姜宅,姜母拿到三子送来的电报,微微湿了眼眶。

电报的内容,正是轻悠发来专门向姜母致谢问好的,同时,也祝贺姜啸霖再不用担心竞选的问题,成为亚国不可动摇的国民大总统,危难时期真正杰出的领袖人物。

同时,卫将军也收到了轻悠的电报,还有老烟叶子,以及治风湿头疼的特效药。

秦素和宋美晴等人还在悄悄商量,应沪两地的封锁线,在大总统正式连任时,终于又重新开通了,就想借着机会,去沪城看轻悠。

依然没人知道,在大总统办公室里,姜啸霖只能悄悄打开自己的暗阁抽屉,看着抽屉底压着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偷拍的单人照,她笑得很灿烂,完全一副心无城府的小姑娘状,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她,回头就能化身为无所不能的女英雄,救他出枪林弹雨,第一次翱翔长空。

第二张,是两人唯一的合照。她还是笑着,可是那笑容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那僵硬和不自在。

可是,他就更爱第二张。

那时,王秘书长担忧地说,“啸霖,这轩辕家又弄台什么发报机,你就不怕,他们暗中又搞什么鬼,万一……”

他说,“一个织布商人能搞什么?!你就这么鄙视我国民政府的保密工作能力。”

王秘书长张了张嘴,也没啥再说的,只能走人,去安排大总统的就职晚宴。

当晚,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斛筹交错,轻声笑语不断。

出席宴会的官员们惊讶地发现,今晚的政府晚宴,似乎多出了不少正值茂龄的年轻姑娘,其中不少人都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新星人类,席间动则口出流利多国语言,为整个宴会,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

二楼,虚掩的窗帘后。

姜家的三位相貌相似,气质却各有千秋的男子,并立于前,各自一杯红酒,远远地眺望着楼下的情景。

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

姜少言的眼睛里早就绿光闪闪,准备跃跃欲试,一逞数月未展的男性雄风。

瞄了半晌,终于挑中一颗粉红小草莓,转身就向大哥告退,准备进攻。

却突然看到姜啸霖递给了二弟一份资料,上面还夹着一张女人照片,旺盛的八卦之心蓬勃跳动,立马凑了过去。

“陈欣怡,啧,这么淑女的名字啊。哥,你怎么老给小二介绍这种旧式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的应该是像轩辕轻悠那种难以驯服像野马似的新潮女人。咦?小名茶茶,倒是挺可爱的。在英国伯明翰女子学校就读,爱好?骑马!”

顿时,姜少言来劲儿了。

“喜好骑马的姑娘,现在亦不少见,但也不多见。而且还得了英国马术奖,真真是罕见。”

他的脑子里立即开始幻想出另一幅“骑马”的画面,绝对销魂,尤至猥琐。

“不过,这妞儿看起来怎么好像有点儿面……”

姜恺之却拧着眉头,将资料一把塞给了姜少言,“三哥,你有兴趣你拿去泡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姜少言拿着资料,看到后面的一串光鲜亮丽的家世背景后,立马又“咦”了一声,眼中的绿光淡了一点儿,多了几丝参谋官的诡异。

这时,姜啸霖半侧身唤住了弟弟,“恺之,你不过来看看,陈欣怡已经来了。她家在伯明翰有大型蒸汽机厂房,也投资了国内的不少工厂。家人都信基督教,兄长们和姐姐的婚姻都非常幸福,如果要娶她的话,就得信基督教。”

姜少言一听,跳了起来,“搞什么鬼?娶个女人暖床罢了,还得信什么鬼教派,太窝囊了。”

姜啸霖和姜恺之同时看了姜少言一眼,眼中都写着“你就是没救了的种马”的信息。

对。

姜少言嚷嚷的主因,基督教徒是不能离婚的,更不能外遇啊找情人啊各种清规戒律。

不然,会被所有人谴责。

他还怎么去偷腥?!

旦凡信教者,婚姻都比不信教者,幸福美满,且离婚率也是低于不信教者数倍。

姜啸霖不理姜少言,只对姜恺之说,“真的不看一眼再走?”

姜恺之僵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姜少言又叫,“啊,我知道为什么这妞儿看着眼熟了,好像,笑起来有点儿像轻悠。喂,老三,你真不瞧瞧,就是下面那个穿粉红公主裙的娃娃。哟哟,连年龄也跟轻悠一样,二十三岁还没许配人,应该也是有些脾气的新时代女性吧!”

姜少言的声音明显充满了诱惑性,回头接到大哥眼神,立马把姜恺之拉了回来,拨开了窗帘,指向真人。

姜恺之眯着眼睛去看,看清人时,心有一瞬间,紧窒得像无法呼吸了。

可是再一眼,那感觉便消失了。

他甩开了哥哥的手,说,“她不适合我。”

姜啸霖却说,“保密处的人已经调查过了,她被家人保护得极好,读的是全女子学校,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你想要她如何适合你,那就得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姜恺之霍然转头看向大哥,姜啸霖却看着楼下的人儿,趁着周人不注意,偷偷拿了酒兑在了自己的饮料里。

似乎在她的教派里有禁酒日,也许今天就给碰上了。

这般调皮的模样,让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忆起了另一个女子。

似乎,真的有点像。

“恺之,人不可能一辈子抱着梦想过日子。如果你不选,我这个做兄长就必须负起为姜家传宗接待的责任,加入基督教,娶她为妻。”

两兄弟同时惊讶出声,姜啸霖却看着楼下的小女人,微微勾起了唇。

姜少言叫出声,“哥,你大他整整十二岁,一轮哪!你就不怕舆论说你老牛啃嫩草。”

姜啸霖横过去一眼,“你玩过稚儿还少了么,哪一个不是比你小上一轮的!”

姜少言立即失言,回头遁走。

姜恺之开口了,“哥,如果你喜欢,就娶吧!我的事,你们不用再操心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没出现在宴会上。

屋里只剩下姜啸霖一人,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微眯的眼眸似也浸出了淡淡的水泽酒红,凝住楼下那个粉红的身影,缓缓牵起了唇角。

茶茶!

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成为新亚国未来的开国国母。

……

姜啸霖的连任,使得亚国政坛重组的新内阁焕发出无限生命力,而随后公布姜啸霖和陈欣怡即将订婚的消息,也成为上流社会一时津津乐道的八卦。

那时,向真琴正坐在舅老爷面前掩面低泣,向老爷子劫后余后,听着新闻,看着报纸,也颇为感慨,却没像以往那么火爆,动不动就义愤填膺。

“老舅,你真不为我做主吗?我们几十年青梅竹马,我的青春都给他了,他竟然翻脸不认人,说离就离,回头竟然还故意娶一个跟轩辕轻悠长得那么像的女人。他就不怕丢尽姜家的脸吗?!”

向老爷子斥了一声,“你别瞎说,什么像轩辕轻悠。这丫头哪里像了!姜啸霖娶的是陈家丫头背后家世,他父亲信教,背后有一大帮子资产丰富的民主爱国人士,可以支持姜啸霖统一亚国。而这个丫头在英国留学的许多同学朋友,在未来二十年,也将成为亚国的风云人物。你呢?你能帮他什么?咱们向家已经没落了。退一万步不说,要是没有轩辕轻悠,现在你也没那机会跟你老舅我哭叙。”

向真琴吃了一惊,才听老管家说起向老爷子被救的事。

“行了,别哭了。就算咱没人家风光,但也不代表咱们就低人一等了。凭咱家的势,还怕给你找不着更好的新夫婿。你就别再想着那个负心汉!姜家的人,除了恺之还像个样子,没有动不动就变节,其他都不是什么好货!”

彼时,正在玩销魂的骑马游戏的某位二少,打了几个大喷嚏。

只是此时不知,收服这匹风流种马的新时代女性,现在何方?

托了这一阵喜讯的影响,应沪两地终于又迎来了和平通关。

不少战时逃散的人们,纷纷往返两地,寻找失散的亲人朋友。

轩辕家的人也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在拿到了政府额定的三个探亲名额后,锦业带着妹妹锦纭和弟弟小八,到了沪城,探望已经数月未见,只靠着信件和电报小纸条通讯的轻悠。

这一日,可谓轻悠数月来最开心的日子。

……

一大早,接到哥哥姐姐弟弟发来的电报通知,轻悠就起了床,张锣亲人们爱吃的东西,还特意将屋里的摆设等等焕然一新。

在窗口望了又望,门口等了又等,若不是太阳太大丈夫不准,她就要撑着小伞到路口去等着了。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看到了长长的海滨大道上,出现了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轿车,轻悠大呼一声,“亚夫,他们来了。”

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由十郎扶着跑出了屋子。

男人从报纸中抬起头,立即跟了出去,在下石阶时将女人及时抱住。两人斗着小嘴儿,迎向了远到而来的亲人。

“小七儿!”

“姐,姐,哇噻!七姐,你是不是在衣服里藏汽球了,好大个儿哦!”

小八一嚷嚷,让差点儿泪奔的亲人见面场,立马扬起笑容。

太阳很大,亲人的笑脸很亮很亮,湿润了轻悠的眼眶。

和亚夫回视一笑。

他没有骗她,只要耐心等着,相逢的这一天总会到来。

有时候,选择并不是放弃,那也是另一种得到。

“亚夫,孩子取名儿了吗?”

席间,锦业突然提起此事。

夫妻两都愣了一下,面露尴尬。

亚夫的军务繁忙,被孕症折腾坏了,心里已经不怎么期待这个麻烦的臭小子的降临了。故而,取名字什么早就抛之脑后。

至于轻悠,从那则新闻发布后,就一直没法敞开心地过日子,更没有想那么远。

于是,小小宝被爸爸妈妈同时忽略了。

“呃,正式名字还没想好,不过小名有了,叫小小宝。”

兄妹三人齐齐“切”了一声。

亚夫才正色道,“我和轻悠想让他们的外公外婆,给小宝取个正式名字。”

他的眼神带着询问看向锦业,锦业立马醒神儿,哈哈笑了起来,直拍桌子说这才是正宗的好主意。

轻悠终于主动开口问起父母的情况,手被亚夫轻轻握住。

锦业说,“其实,大家都想来看你,不过姜啸霖那个小气鬼只给咱家发三个配额。爹想让小八出来见识,大哥他们正忙着做冬装。你娘他……”

这话自是避重就轻,没有说出多少真章来,但也算了解了家人的真实情况,轻悠也心满意足了。

说完,小八就嚷着要轻悠实践承诺,带他去利顺德大酒店,做电梯,吃洋大餐等等,还显摆自己当前的英文的东晁文都讲得似模似样了,想要增加实践机会。

瞧着时间也不晚,正好太阳也下去了。

轻悠便带着家人们出门去打牙祭,而亚夫却因司令部公务不得不前去处理。

一行人开车前往时,又在半路上瞧见了百货商店里新展出的衣饰,来了兴趣,要去逛逛。

轻悠瞧上了小店里的手工绣婴儿用品,伸手就去拿一顶似模似样的虎头帽,想着生宝宝正是初春冷得很,可以给宝宝戴。

不想就跟另一只伸出的手碰上了,两人拿着一顶帽子,对上了正眼儿,都是一惊。

“静子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悠一下就认出了静子,有惊,有喜,亦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可静子却很紧张,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跑掉,哪知旁边突然跑过一小孩将她撞到,她身子不稳就要倒下时,被十郎及时扶住。

没人注意,就在街对面的一角里,紧张得差点儿冲出的林少穆。

轻悠这才发现又一个惊人的事实,“静子姐姐,你也怀孕了,这,是不是要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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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处深情一对一,热血军旅,小孤女调教伪渣实深情男成超级忠犬滴超萌超可爱宠文。

精彩简介如下: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情感内敛、不苟言笑的男人。

18岁成为他的床伴,他始终淡漠冷情,偶尔给她一个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后,她24岁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大街小巷帖满他的结婚照,他搂着美娇娘言笑晏晏,像换了个人。

这一刻,她心碎成灰,绝望透顶!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她终于下决心放下这份卑微的爱情,寻找自己的天堂。

谁知这头可恶的大猩猩竟然说“后悔”,对她死缠烂打,深夜撬门探闺房,当众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赖脸霸她床…

75-76

帝国奢爱 75.爱的重量4-根本配不上她

见到熟人,而且还是同自己境遇相当的人,更巧的是——她们都身怀六甲。

轻悠心里觉得,这真是太奇妙不过的缘份了。

她立即上前扶住了静子,看着那比自己明显大了许多的肚子,显然再不过一个月应该就要临盆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顿时泛滥成灾。

那就好像,她终于找到了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心里积压许久的那扇大门,彻底肆放所有的情绪了。

然而,这一刻,对于另两个当事人来说,感觉真就是大大不同。

静子摇着头,说着“没事儿”,将到手的虎头帽递了回去,轻悠却没有接。

“静子姐姐,你拿着,算是我家小宝送给哥哥的见面礼吧!”轻悠笑着,把虎头帽推了回去。

比起一个帽子,轻悠觉得异地遇故人更有意义多了。

于是积极地表达想要一起坐坐,谈谈娃娃经的意愿。

静子自然也察觉出轻悠没有恶意,还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姑娘,可是她也不是完全不看报纸,不理时政,一点儿消息也不通的人。而且林少穆乱发脾气时无意地透露不少信息,而在林家败亡前后,她多少明白,那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她知道轻悠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情况,便称还有要事要办,家务要打理,今日不便相叙,恰时,轩辕锦业等人见状也拥了过来,询问情况。

轻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意识到当下的时机的确不对,遂询问静子当前的住处,想要改日亲自拜访,叙叙旧。

静子更摇头了,直说自己的住处,不适合轻悠前往,也不再解释,朝众人点点头,虚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轻悠有些失望,喃喃道,“静子姐姐的宝宝,应该有八九个月了吧?那么大肚子,她还在外面跑,都没人照顾……”

十郎暗暗记下了这一笔,她并不太清楚静子的身份,却是为轻悠能多交个朋友,也省得胡思乱想的好。

锦业却拉过妹妹,告戒说,“小七,这个静子,不会就是林少穆那混蛋娶的东洋婆子吧?”

轻悠这方回了神,想了想,说,“的确是川岛静子。不过林少穆是林少穆,静子姐姐人很好,现在林家倒了,她一个人讨生活,一定很困难!哥,刚才我碰到她的手,可粗得厉害,应该是在给人帮佣,她都那么大肚子了,快临盆了呢,该多辛苦啊……”

锦业就知道妹妹这是同情心泛滥,又同病相怜了,立即打住,“可再怎么样,那也是林家的人。咱们轩辕家,还是少接触的好。现在乱世有多少可怜人,难不成你个个都想接济?”

“哥,不是的啦!静子姐姐已经跟林少穆分手了,我听说早在大战前,他们就离婚了吧!而且有传说,林少穆还要找亚国人,不要静子。我觉得……”

“得得得。别家的事儿不关咱的事,别又没事儿瞎揽事儿。万一惹上一身腥,天知道又有什么麻烦。”

锦业不管轻悠说什么,拉着人离开了。

这让第二当事人林少穆,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儿。

……

话说林少穆眼看着静子的肚子,就像吹汽球一样,一天比一天大,听医生说已经九个月了,他是即高兴,又着急得慌。

他终于明白她的心情,可到底事急从权,有哪家的女人肚子都九个月了还直往外跑的,何况是他的老婆。

咳,这会儿他是着急了,天气越热,他急得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好几次,看到她做事儿时,因为肚子太大,坐下去就起不来,或者转身时,那过大的肚皮就可能撞到厨房的边边角角,心里叫一个急啊,差点儿就吼了!

当然,要是他自己的地儿,他肯定是憋不住气火儿的,直接喷了。

可在樱屋里,他竟然硬生生给憋了下来。

所以说这人要是犯了贱,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命。

有好几次夜里,他偷溜到女人房间,瞧着她连翻个身儿都困难,心疼得差点儿吞下自己的拳头去,隔日他偷偷买了个大枕头搁她床上,她终于没给他扔回来。

之前他偷送的各种营养品,衣服,洗沐用品等等,都被她给退了回去,说无功不受禄。

真没把他给气闭过去。

心说,他这是给自己娃用的,她怀了他林家唯一的香火啊,还不是大功臣那算什么?!

越到预产期,他就越想干脆把她给敲昏头了,绑回家去。

可是每每对着她,看着她疏离的目光,隐忍的艰辛的表情,他就败下阵来了。

是谁说的,谁爱上了最在意就是那个最没骨气的!

现在他是彻彻底底栽了,心甘情愿在这儿陪她做牛做马,折腾了个把月,要不是看着孩子快要临盆,他真想,就算这样一直陪着她,辛苦一些,也是好的。

可今天他才发现,她比他一直以为熟知的还要固执,倔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一直只停留在浮浅的表面,只看到她的温柔隐忍,以为东晁女子都是柔弱只知依附男人的贤妻良母。

是啊,静子的确是最好的贤妻良母了。

但那是在她承认自己是他的贤妻,是他孩子的母亲的前题下。她现在已经不承认了,一切重新洗牌,当然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如果说,当初她有多么坚强地支撑着他的侮辱打骂鄙视轻蔑,执着守在他身边盼着他回心转意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有多么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这片小小天空,绝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该怎么办?

若是以前,他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敲昏了抬走。

但那也是以前,他怎么还能再那么混帐,不顾她的想法和感受。

越是在意,越是不舍,越是矛盾纠结,越是进退两难,却又不得不做决择了。

因为,静子随时都有可能临盆。

这是他偷偷跟着静子去老中医那做产检,等她走了之后,使了银子让医生吐的实。不管静子再怎么悉心,曾经多次流产害她气血双亏,这次好不容易将孩子托到这么大,已属奇迹,可她胎息不够稳,恐怕随时都有羊水破裂的可能。

若是能在家中,静心待产,倒也不担心。可她仍是每天早早起床干活,连个假也不告,真是急死他了。

在他急得要死时,一件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事突然蹦了出来。

……

每天,静子都要出去三趟,而通常都是在他有事必须干的时候。

开始他没发现,后来他发现了,但因为出去时间不长,且说是晚上做的针线活拿到隔壁的衣铺子里去换些银钱买安胎药和补品,也没太疑心。

但后来某一天,他又求静子跟自己走时,被那恶毒的老板娘信子听到了,狠狠嘲讽了他一番,说,“呵,女人哪,要是放着个痴心巴肝的男人,也不愿意跟他走的话。多半这心里早就有了别的男人,以静子的心性,就是你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屑。”

他一听就咋了毛,“你再说一遍,静子有别的男人?绝不可能,你骗人!”

那肚子里还怀着他的种,每天早上还给他准备洗脸水,和早饭,要说心里没他,他才不信。

他现在也不敢像当初那么自负混帐了,但不代表别的男人就能趁火打劫啊!

老板娘信子冷笑,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怎么没有。我记得,在三个多月前起,她每天都要出去三趟,而且准备了不少好吃的,绝不间断。要不是她身子重了,之前那段时间,她还常夜不归宿呢!”

这话对他的打击可大了!

可他打从心里不相信那东洋鬼婆子的话,决定自己偷偷调查。

他堂堂安全处最聪明的探员,跟自家老婆住在同一层檐下,竟然连老婆有了“小三儿”这么重要的问题都没发现,真是该去吃大便了!

于是,便有了这日的跟踪之行。

哪料到中途会撞上轩辕家一伙人儿,轩辕轻悠也挺着个大肚子,还拉着静子说三道四,也不知道在唠叨什么,他直觉没啥好事儿,很想叫静子马上走人,可他立即发现了守在周围的那些暗卫和保镖。

那些,全是织田亚夫的人,要是发现他在这里,更会害了静子和孩子。

所以,他还是只能忍!

看到静子差点儿摔倒时,他已经把自己诅咒了一万遍。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行人走掉,他终于安了心,继续跟上。

不想在他七绕八拐,终于见到静子进了一家亚国人开的陈衣铺子,里面跑出来热情满面的年青小伙儿时,登时气得他胃都快炸了。

可惜这时候的林少穆,头戴破毡帽,身穿打着补丁的蓝麻布褂子,脚上趿拉着一双烂得不能再烂的破皮鞋,满脸胡子巴渣,形象说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初林大少的风流倜傥。

这会儿跟那出迎的年轻小伙一比,立马就被比到了粪坑堆儿里。

该死,难道这就是奸夫?!

看到那帅小伙儿殷情地接过了静子的篮子,哪里像是买手艺活的老板,根本就是个登徒子。

这时候,林少穆抠在电线杆子后,瞪着一双妒嫉的绿眼儿,心肝脾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严重内伤。

忍啊忍,实在忍受不住,竟然过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不能再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为了妻儿,冲了。

正好,他们所在这片儿地,是当前沪城区里唯一仅剩的公租界,相对来说亚国人在此要安全不少,他才有了这胆量。

林少穆一冲进店铺时,店门口正在玩耍的小浩子发现了,也跟着跑进了店。

林少穆也没傻得见人就撒王八气,抓着一小伙计,就骗人家说是静子家以前的小厮,受了家主人的吩咐,特地找静子来的,问刚才进去的女人是不是家里少奶奶。

那小厮似乎也是常见静子的,而且对其身份也有些了解,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要去问问自家主人再说。

林少穆也没为难,让伙计去问,悄悄跟在后面。

却不知,他这个螳螂后面还跟着一只小黄雀。

小浩子直觉这个戴毡帽的男人,有点儿眼熟,可一时又弄不清楚,他悄悄拿着弹弓,想要是对方意图不轨,就来个现场捉贼。

林少穆跟着那伙计到了楼上,在一间门口停下了,敲门询问。

林少穆听到了那帅小伙的声音,正是这店面的少东家,同时,更有静子细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正是人脏并货,奸情果果嘛!

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了出来,就拉开了房门,大吼,“臭小子,你敢觊觎本少爷的女人,你是活不耐烦了啊!”

然而,当他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时,瞬间就从愤怒的火山里,直坠极度深寒的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恰时,小浩子见贼人发难,也大叫一声冲了出来,对着林少穆就是一顿小石子大攻击,叫着,“静子姐姐,这个坏蛋跟着你进来呢?少爷,我帮你打这个坏蛋。坏蛋,坏蛋,咦,怎么是你这个臭男人啊!你拿了静子姐姐那么多钱,你还跑来找静子姐姐的麻烦,真是没良心。”

林少穆瞬间回神,发现小浩子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但是他这会儿没功夫理睬小鬼的得瑟,冲进屋子,直接跪在了那张小小的木床边,静子就坐在床头边,手上正端着药碗,给床上那看起来几乎不成人形的人,喂药喂汤水粥食。

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儿,还有苍蝇蚊子飞涌不断。

然而,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一切,也无法阻止林少穆心中彻底溃塌的天和地。

“爸——”

一声痛苦至极、悔恨至极的嘶吼声,从男人口中迸出,久久不息。

房门被那位年轻人关上了,将空间留给了这个伤痕累累的一家人。

静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夸张和邀功,只有淡淡的哀叹和惋惜。

林少穆知道了一切。

三个月前,正是沪城沦陷,他却在外执行任务未能救得家人,林家彻底破灭的时候。

现在,他突然觉得,坐在那里,撑着身子,照顾弥留中的父亲数个月的女子,是那么伟大,那么了不起,他哪里配得上她。

她为了他,不但保住了林家最后一息香火,还救了他最亲最重要的亲人。

她冒着被自己国家的士兵发现的危险,冒着身怀六甲随时可以出意外的危险,每日从不间断地照顾着自己的公公。

然而,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和已经没几日好活的公公,从她嫁进门开始,就没有真心待过她一天,连最基本的尊重,也没有给过她。

她却以德报怨,尽到了一个妻子和媳妇儿的所有责任,始终如一。

要是这个时候,他还看不清当年的事实真相,他就真是个该死的畜牲了!

他完全错怪了她,误会了她。

他如此浅漏鄙薄,根本配不上她!

林仲森能撑着一口气,其实都靠着静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早就死了。可是,他的病情需要的抗菌药都在西医院里,沪城沦陷后,这些药品全部成了严格管制品,一般人想买那是难上加难。

何况,当时织田亚夫的人四处搜索林家的余孽,要斩草除根。静子身份敏感,更不敢随意露面,除了躲到花街暗巷,相对隐密。不然,哪个正常女人愿意待在那种地方呢?

说到底,静子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是他林少穆混帐的结果。

后来得林仲森提点,静子才找到了这家陈衣店的老板,是当年极少数受了他恩惠在此立足的同乡好友,性格敦厚,重情义,才收留了他们。

之前那位年轻人正是陈衣店老板的独子,林仲森需要的药品多是由他想办法弄来,才勉强支撑活到了现在。

现在,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林仲森的病情也逐渐恶化,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可是他心里还掂着儿子,和即将要出生的孙子,他还不想死。

这几日,林仲森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静子很着急,想要再去找些药,可惜她的身子也不允许了。

她一直想把事实告诉林少穆,但老板娘信子透露她说,东晁人最近查林家余孽又查得严,她没敢说,怕林少穆被人发现,就偷偷藏着秘密。

正好最近应沪两方关系有了缓和,她就想找机会告诉林少穆,没料到林少穆竟然跟来了。

“少,穆?”

两人低声交谈着,不知不觉竟然唤醒了昏迷中的林仲森。

林仲森看似睁着眼,其实,他早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受了感染的瞳孔,里面黑糊糊一片,一眨眼,还有血水流出。

静子立即拿早准备好的棉纸,轻轻拭去那些脓液,动作轻柔,十分熟练,显是已经做过很多次。

林少穆心头自责又酸涩,握住父亲骨瘦如柴的手,颤声唤了声“爸”,便再说不出话来,他掌中的手也只有一根手指头了。

林仲森一下来了精神,可谓这许久以来,最好的一次,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唤着儿子和媳妇儿,直说“好,好,大家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口齿严重不清,但那话里的欣慰和感叹,显而易闻。

只是,这样的精神持续不到三分钟,很快黯淡下去了。

林仲森教训了一顿儿子,又不断夸奖静子心地善良,以前都错待了媳妇儿。又问静子什么时候生,还叮嘱林少穆一定不能再辜负静子,要好好照顾林家最后的香火,重振林家门眉云云。

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也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弱,终于一口脓血呕出,走到了生命终结的这一刻。

“爸,爸,你别睡,别睡,儿子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爸,对不起,儿子太任性了,都是我的错。你别走,爸,求求你听我说,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再不任性乱来了,你训的话都对,是我走歪了路,害得家不成家……爸……”

“少,穆,”林仲森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另一只没有手掌只有腕头骨的手,静子立即会意,伸出了手,被摁在了林少穆手上,“你以后,一定,好好对,静子。别像爸……要,做个,好榜样……”

“爸爸,我答应你,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爸爸。你再忍忍,我马上给你找最好的药,你一定能看到咱们林家的香火继续绵延,你的孙儿还要叫你爷爷,你还要……”

可惜,一切都为时太晚。

林仲森终于瞌目长逝。

林少穆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泣不成声。

静子轻轻抹着泪水,别开了眼,心里只余一声叹息。

……

利顺德大酒店

“哇,姐,姐,有失重的感觉,跟坐飞机感觉不太一样。”

“小八,你坐够了没啊!丢脸死了。”

“说人家丢脸,你自己刚上来的时候比谁都叫得大声,你才丢脸呢,哼!”

锦纭带着小八一直坐电梯玩儿,来回十几趟还不消停,终于坐到亚夫派侍者来叫两人开饭了,小八才意犹未尽地到了包间用餐。

席间,小八的言谈举止更有大人味儿了,而且,故意跟亚夫套近乎,一点儿不怕,一劲儿地问亚夫当年留学时候的事儿,积极地为自己出游做准备。

锦业打趣道,“我听说,欧美人发育较早,咱们这里的成年人在人家眼里,那还是一幼儿呢!要是小八这模样去了,人家一准以为才五岁。啧啧,肯定得说咱轩辕家竟然那么狠心,连五岁大的儿童都舍得往国外送。”

锦纭大笑起来,接嘴,“哥,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你一说,记得之前马克也偷偷问我,小八有没有满七岁?!鬼知道他今年都十一了。”

这话当然惹得小八嗷嗷直叫,一人抵两,跟着哥哥姐姐贫嘴斗叫。

整个席桌子上,非比寻常的热闹。

轻悠瞧着家人们熟悉的笑脸,觉得感动又酸涩,心想,要是大家这时候能坐在一桌吃饭,吹牛,该多好啊!

只是她并不知,自己的一颦一笑,都落进了男人的眼中。

亚夫知道,自从两地封锁后,轻悠常会暗自叹气,流露出寂寞孤单的神色。

家中虽然雇了不少人,不乏同龄的育婴师,但她始终不能敞开心扉。

这次两城通关,其实是他向姜啸霖先提出的。

姜啸霖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而他也同时收到了姜啸霖送来的结婚请帖,上面还附着新婚夫妇的照片,看后,被他一把火烧了。

对他来说,如果爱可以替代的话,那就不是真爱。

廉价的替代品,他向来不屑一顾。

于是,姜啸霖收到的是一份织田亚夫送的结婚礼物:一张东晁常见的许愿彩笺。

上面写着:祝姜大总统再为新夫,百日好合!

那漂亮至极的字,和男人漂亮至极的容貌一样,让人恨得牙痒。

这福词里的嘲讽,显而易见:再为夫,即两个夫,而百“年”好合却故意写成了“日”,两夫加一个日,就成了一个“替”身的替字。

当然,男人们之间的明褒暗贬,无人知道。

“姐,我想明年满十二就出国,好不好啊!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的英文和东晁话都说得很好了。不信,咱们对对?”

小八愈听亚夫的讲叙,对欧洲留学一事,就愈是充满期待。

待一餐吃得七七八八,还在哥哥锦业的撺掇下,喝了两杯小酒,就来了兴致,在轻悠面前撒起娇来了。

轻悠说,“小八,你还太小了。再多跟着爹,和哥哥姐姐们学些东西,再出去不迟啊!”

“不,我都已经学得够多了。我已经是大男人了,我要留学去学更多更好更先进的东西。我才不要一直待在这里,周围的小鬼一个个目光短浅,要是整天跟他们混,那我不是就会近朱者赤,将来变得跟他们一样懦弱胆小,目光短浅,东亚病夫。”

小八越说越激动,抱着轻悠的手臂就不松了。

锦业看着情形出格,急忙将弟弟拉了回来,锦纭在一边劝说,直到织田亚夫开了口。

“小八,除了英文,你还必须学些德语,和法语,一些拉丁语。想要学习更新更好的经商之道,强国之道,你需要打交道的民族会非常多。

还有,欧洲人虽然不歧视东方人,但是,地方保护主义也是处处都有的。就像沪城人,排斥外地内地人一样。你最好把功夫学好,否则,要是财物没了,你还能靠体力或有一技傍身,为自己赚些糊口路费……”

他的口才一流,气质又镇得住场子,加上有绝对丰富的经验,小家伙就是再倔将,也不得不听从。

轻悠偷偷捏了捏男人的手,大掌立即包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姐夫,我知道了。”

最后,小八乖乖臣服于亚夫的劝导下。

回家时,轻悠窝在丈夫怀里,吐露心声,“小八还那么小,爹一定舍不得他走的。之前他吆喝要学你十三岁就出门留学,爹也没答应。我想,当年,爹可能对于我当年出国留学的事,还有些忌讳吧!”

亚夫心里很明白,这不全是原因。

他的小妻子,很念家。

现在由于两国局势糟糕,岳父大人为了不再拖累他们,也为了让轻悠能安心做妻子,而亲自下手斩断了“关系”,让轻悠心里很受伤。

在她的心里,定然是极不舍,极难过的。加上自己当了母亲后,大概相心比心,更想念父母在身边。

她羡慕小八的幸运还来不及,小八却并不懂得她的心思。

她更舍不得父亲在失去自己这个不孝女之后,还要把最小的儿子送出国,那该多舍不得啊!

刚才趁着空档,锦业也悄悄给亚夫透了话。

说父亲大人并非不想来,其实是想极了女儿,每日从坊子里回来,都会询问有没有新的电报。可是嘴里说着,眼里看着,众人要帮他发个信儿,都被他拒绝了。

老父亲只能妥妥帖帖地收着那些女儿专门发给他的问侯小纸条,独自一人看着,叹气。

可是有时候,家事,国事,天下事,难于双全。

人生,并不是总那么尽如人意,需要取舍。

已经昏昏欲睡的女人,突然挣起身,“亚夫,四哥带着锦纭出去晃荡,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这女人的脑子转得可真快,男人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他将她的小脑袋一摁,说,“有你哥在,你姐绝对不会有事儿。那可是他的同胞妹妹,你以为他敢让她有事儿么。”

坐前排的小八立马爬了起来,嘿嘿笑得极有内容,说,“姐,姐夫,我知道五姐的秘密哦!”

小家伙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轻悠噗嗤一声笑出来,“小样儿,你又想讨什么好?”

小八立马红了脸,“不是我讨赏,我只是觉得,那个积木和氢汽球挺有趣儿,想,想跟姐夫讨一套回去给小九儿玩。”

夫妻两相视一笑,允了。

小八立即把自己不知打哪套来的八卦给抖了出来,“马克哥哥来亚国了,听说就在沪城,他托旧金山的华爷爷给捎来的消息。五姐一听,就求了二娘,二娘以为七姐你给二姐介绍了沪城的名流公子,死乞白赖地给五姐求来的名额呢!可把五姐高兴得,听四哥说,她一宿没睡。这不,现在就去码头会情郎啦!”

轻悠微讶,没想到那位说一定会来找姐姐的洋帅哥马克,真的来亚国了!

这可真是今天听闻到的最浪漫的事儿了。

她乐呵呵地偎进丈夫怀中,两人眼神相缠,说不出的甜蜜旖旎。

“亚夫,谢谢你。”

“傻瓜,一家人,不准再说谢谢。”

“遵命,长官。”

也许生活有很多不如意,可是有这样一个知心伴侣相陪,还有什么好贪心的呢!

……

在亲人们的陪伴下,轻悠的心情都十分好。

亚夫发现,妻子的笑容不仅增多了,夜里也不会再呓语,最重要的是东西吃得多了,这肚皮最近吹得似乎更快了。

这天哥哥姐姐们都陪着轻悠去医院产检,可算是最近的所有集体活动里,她最高兴的了。

在妇产科医生的办公室里,小九拿着听筒听胎心,乐得直嚷嚷,给哥哥提溜了出去。

锦纭还带着一身雪白海军服的马克,来医院,抱着香水百合,还有美国特产的玉米棒子和米酒,以示祝贺。

轻悠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来自异国的痴心汉,邀请他参加他们的家庭晚餐。

他们正聊得开心时,突然门外传来了叫闹声,隐约听得像是有小八的声音。

护士立即打开了门,喝骂声徒然加大。

锦业立即跑了出去,很快,吵闹声更激烈了。

轻悠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出去,就被姐姐按住,说让男人们去处理。

便扶着轻悠跟着出去看情况。

一看,才道是小八跟一个年龄稍长的东晁男孩发生了争执,起因就在于亚夫送的氢汽球。小八好玩,要了几个还在身边把玩。

那东晁男孩一看,就说只有他们东晁才生产这种玩具,还指说小八是偷来的。

事实上,在当时情况,亚国已经有生产此类玩具的工厂,但一般平民玩不起更见不到。

那东晁男孩仗着身为将军之子的优越感,当下沪城为东晁人全权控制,其从小又受武士道精神的训练,性格极为傲慢不驯,指说小八是小偷。

本来小八还让着他,说是自己姐夫给买的。

东晁男孩咬着不放,更叫来另外几个东晁的伙伴,一起要胁小八。

小八哪受得这等侮辱,实在不解气,当即就跟对方理论起来。

按他们轩辕家的家教,也都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为先。

有趣的是,对方仗着自己学了几日汉语,却要跟他拼汉语,结果咬了半天舌头没拼赢改为东晁话,以为小八听不懂,就跟小伙伴们合着叽呱呱骂了不少脏话。

话说,轻悠教小八时,当然是不会教这种怪话了。但小八同学早就预料到有一天,必然要跟国际友人们拼一次三字经,早早地就向十郎姐姐讨教,又向十一郎哥哥求证,同时还不忘跟姐夫深造。

于是,这番骂战,对方几个小鬼没占到大便宜,就火了。

话说小八的自尊心也是很强大的,丝毫不亚于几个出息的姐姐。再加上经历了几次家变之后,性子也较同龄人成熟得多,懂得适时收手,便拿出了一个汽球,要跟对方来个不打不成交。

不想东晁男孩们这么几人,不但没占着亚国男孩的便宜,还被大大削了脸面,心头就更不服气了,真动起手来了。

小八跟着哥哥习了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武了,勤奋不减,就是出来玩也天天坚持练习,功夫算是小有所成。至少,对付比他稍长一些的普通成年人,也不见得能占他大便宜。

于是,这一番对决,五个孩子齐上,被小八故意用东晁的柔道肩摔整翻了两个,一个被叉了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另两个吓到就跑回去找援军了。

小八给乐得没边,就准备打道回府,向哥哥姐姐报告自己的风光战绩。

不料对方家长闻风而来,孩子间的小争斗,一下升级成了国际争端。

当事态惊动到轻悠这方时,正好是那第一个代表性的大人对小八出手,小八虽接过两招,还是由于人小力弱,吃了一掌。

见事态变大的护士医生急忙劝说,才来叫他们大人出面。

锦业一出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对方大人干上架了。

没办法,对方开口就是一句“东亚病夫”,这还哪需要理论,直接上拳头揍爬下了再来教“孙子”两字儿怎么写,这就是四爷的乱世处事哲学。

轻悠和锦纭一看这打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马克本来是上前帮忙,却不知说了什么话,对方冲上来就揍,理论不通之下,也跟着加入了锦业的战圈儿。

于是,到了医院的警卫吹着口哨跑来时,大人们战成一圈,小孩们也打成一团,十郎也不得不出手,才将两方人给拉扯开。

对方大人极不服气,尤其是肩头扛着上校军衔的男人,指着锦业和马克,对着前来维持治安的警卫们就呼喝着,要把人抓起来。

今天亚夫有公务,没有陪同前来,而以这上校的军衔和身份自然也够不上接触元帅亲眷的级别,并不认识轻悠及其身边十郎等人物。

眼看对方仗着地盘势力,就要对轻悠等人动武时,一声喝斥从后方传来。

警卫队员们立即来了个摩西分海,给那出声的人让出一条大道来。

“混帐东西!”

来人连话也没问一句,更没有了解情况,直接扬手就给了东晁上校一个狠狠的耳刮子。

上校一下被打懵了,其他几个孩子的大人立即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纷纷垂头收眼,收敛气势,温顺得像小猫儿似地帖墙边站去了。

“英杰,别这样,这应该都是误会呢!

原来,来人是荣泽英杰。

今天也凑巧,荣泽英杰向织田亚夫做直接汇报时,听到了织田亚夫给轻悠打的电话,提到了医院产检的事。

就之前在应沪边境火线驻军地一别,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女人,小女人为了安胎,多数时候都待在海边别墅。别墅的位置又属于机密,知道的人聊聊无几。他想要探望,也不得其门而入。至于送些应景的礼物,除了那个烙饼师傅,就只送了些婴儿用品。

但他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到达女人的手,根本是未知。东晁男人们的大男子主意,和强烈的占有欲,他自己可清楚得很。

于是,他的单人宿舍里已经堆了很多送不出的礼物,今天趁机就提来了一些。

没想到又给他撞上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憋了这么久,哪能不好好释放释放。

”夫人,令弟师出大家,我相信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为武。再说,“荣泽英杰的目光转了一圈儿,吓得那些缩在长辈身后的小鬼们直缩脖子,他的声音更冷,”九公子仅一人,年龄还比他们小,以一对五,他们都没打赢。真是丢尽我东晁男儿的脸!要是再不好好教训,只知躲在长辈身后,未来真正未必就能成为男子汉!“

那带头的上校吓得浑身一抖,拉过儿子就狠狠扇一两巴掌,立马垂头认错。

”荣泽中校您教训得是,回头我一定对犬子严加教管。今天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对,我们向这位小公子道歉,希望……“

围观的人都很奇怪,这训斥的军官,不论年龄还是军衔,都比那上校低一级,为什么上校还是对一个中校毕恭毕敬,战战兢兢?

之后,那挨了打的男孩哭着向父亲理论,上校无奈咬牙道,”你个臭小子懂个屁。那个荣泽英杰现在是元帅跟前的大红人,听说他不仅在应天立了大功,还救了元帅的女人,又是元帅亲属的特勤处的处长,掌握着帝国所有将领的资料。谁想升迁授勋,都必然有特勤处给出的清白身家资料,以及功勋证明。可以说,这个屁大点儿的中校能卡着咱们少将的路数,谁敢不敬他三分?!就是北平屡立战功的龙村中将,也一样要卖他的面子。“

小八这件事,算是平稳落下帷幕了。

事后,织田亚夫知道了这件事,那群挑衅斗殴的孩子及其家长们,同时被调离了沪城,送上了前方最危险最辛苦的战线。

轻悠并不知道。

这天中午,织田亚夫前来接众人一起用餐,算是最后的聚会,锦业等人隔日就必须回应天府了。

但亚夫没料到,本来轻松的家族式聚餐,会突然多出个洋老外。

看到马克一身海兵服的模样,出现在包厢里,织田亚夫眼眯微微一眯,有异恙的光色闪过,但很快沉寂下来。

伸手,握手,表示友好,互问近况。

马克说自己不是什么海兵,而是加入了一艘扑鲸船做水手罢了。于是便应景讲起了海上扑鲸的冒险故事,言语诙谐幽默,十分讨人喜欢,成为主角。

这一餐,亚夫并没有过多发表什么说词,悉心地给轻悠布菜,一副十足好丈夫的模样,让锦纭啧啧直叹。

宴罢,分手时,锦纭和马克吻得难分难舍,又哭又笑。

轻悠即高兴,又有些忧心,想着这对儿跨国恋人的未来,并不比自己和丈夫来得轻松,未来父亲大人会不会接受,恐怕还有得他们磨了。

回头,她便发现十郎眼中的羡慕,忽然忆起自己忽略了身边人的终生大事。

在回程的路上,她窝在亚夫怀里,提起了这事儿。

亚夫表现得很高兴,说,”你是他们的当家主母,这好事,自然由你来操持。怎么样?我们的亲王妃,元帅夫人,少奶奶,有没有信心给他们办好这个婚礼?“

轻悠被丈夫的调侃逗得咯咯直笑,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这点儿小事怎么难得倒我啊,想当年……“

亚夫想给女人找点快乐的事做,也免得锦业他们一离开,女人又会陷入新一轮沮丧中。

晚上,哄睡了女人后,男人悄悄起身打了个电话。

”英杰,立即调查一下近日到港的那些美国渔船,发现情况有异者,立即报告我。如有必要,马上驱离。“

那个时候,欧洲局势十分紧张,德国机械化部队的铁蹄已经踩遍所有国家,目前正跟老牌帝国法国杠上了。这块老肉虽不好吃,但是德国的那位疯狂的元首却志在必得。

所以,英美等国似乎真的开始自危,而悄悄派出了先遣队。以打渔船的方式,侦察亚洲和欧洲方面的敌情,这显然是为即将展开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做准备。

可怜马克小子还不太清楚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以为织田亚夫只是东晁帝国的一个身份较高的贵族将军。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已经暴露了组织的秘密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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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76.爱的重量5-你怎能如此残忍

不管周人如何哄着,亲人们的离开,还是让轻悠沮丧了好些日子。

亚夫催促十一郎赶紧跟十郎求婚,十一郎限于技术有限,一直苦恼求婚方式,而迟迟没有出手。

这日,轻悠吃饱喝足,便决定搓合两个性子都有些闷骚的忍者护卫。

“沪城的秋天冷得好快,我想去看看最近有没米兰来的新品,即时设计几张式样给娘做冬装的参考。另外,我想去逛婴儿装。上次只买了些应景穿的冬装,这回想看看夏装。还有,也不知道这胎生的是哥哥还是妹妹?”

十郎立即讨好道,“肯定是小世子啦!我听十一郎说,少主家的第一胎都是儿子。夫人家,第一胎生儿子的也都多呢。”

轻悠抚着下巴,“可我娘就只生了我一个。”

十郎接道,“我听老夫人说,您之前还有一位兄长呢!”

轻悠有些不满意,“可是我想要女儿。所以,今天我要去买丫丫装!”

十郎心里暗笑,嘴上忙应下了。

可出门时却看到本该跟着织田亚夫去上班的十一郎,“你回来给少主拿东西的吗?”

十一郎摇头,但看着十郎的眼神,比以往都温柔很多。

十郎被他盯得古怪,“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什么,我在看夫人怎么还没下楼?”

“哦,夫人在尝厨娘刚熬好的甜汤。”

其实,那时候轻悠故意支开了十郎,正跟织田亚夫偷偷通话,做最后的计划安排,为即将开始的惊心动魄的求婚之旅,瞎开心。

稍后,一行人终于出了门。

轻悠宣布,“十郎陪我买女娃装,十一郎最清楚亚夫的口味了,就帮我看看给看看给亚夫添些什么秋装,再挑些男娃的衣服吧。”

两人纷纷应下,交换的目光,也莫名的暧昧起来。

到了百货店,轻悠发现这两人儿还真有默契,从出门现在,眉目传情已经高达每分钟十次以上的频率。

心里暗叹,以前他们太疏忽了,瞧这两人好不容易出来逛次街,都这么激情燃烧啊!

于是,当早早安排好的店员给轻悠发信号时,轻悠立马开始行动。

“这里太吵了。”

“夫人,您是我们的vip会员,咱们设有专门的贵宾室,那里还有暖气,很舒服的。不如我把新货都送到那里,您慢慢挑啊?”

“好啊,你们的服务真不错。”

“夫人您过奖了。”

进了预先就准备好的包厢,十郎和十一郎两人立即谨尊职守,在包厢四周进行察看,排除了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便又陪着轻悠继续挑选物品。

稍后,轻悠叫渴。

十一郎亲自去准备饮料,这也是为了预防有人在东西里下药。

但当他提着轻悠和十郎都喜欢的饮料回来时,包厢方向突然传来了吵闹声和尖叫声,就见那方浓烟滚滚,吓得他立即扔掉了手中的东西,抓人就问情况。

原来,因为这家百货店是东晁人开的,就有人故意前来捣乱,弄了烧碳要烧商场,而贵宾室向来人员稀少,成为方便下手的地方,且又是位于商场中心位置,易于扩散火种。

“夫人呢?该死的,你们是怎么看人的,这种事怎么现在才发现。”

十一郎气得不行,抓着一个保镖就骂。

保镖虽拿着之前早准备好的说词,但还是被十一郎凶狠的气势吓到。

很快,就看到轻悠被两保镖扶着出来了,手上还捂着帕子。

十一郎松了大口气,但听轻悠说十郎为了救她还没出来,就傻了,没洒水,也没捂口就冲进了浓烟滚滚的房间里。

他完全没看到,轻悠和保镖们比着“v”手式抖眉毛的奸计得罚的模样。

当火警赶来时,十一郎终于背着被保镖故意打昏掉的十郎出来了。

见人没醒,轻悠急叫,“十一郎,快,做人工呼吸,再晚就来不及了。十郎肯定是被气窒着了。”

十一郎也没管那么多,当着一堆人的面就爬了下去,一边做,一边拍十郎的小脸,半天没见反应时,急得他冷静尽失,骂了起来。

“笨蛋,叫你勤练基本功,这种时候至少闭气三分钟就不会这样了。你这个懒虫,连这种事都做不好,怎么当好护卫。臭丫头,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给我醒过来,再不醒,我,我就……”

十一郎竟然憋出了泪水,可让轻悠等一干子算计的人大开眼界。

她立即从兜里掏出了最新出品的小型照相机,咔嚓一声给两人拍了下来。

十一郎全神贯注在怀里仍没苏醒反应的人儿身上,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狼狈相被人全程记录下来了。

当有人送来水,他喂十一郎喝下后,十郎终于有了反应。

“蠢女人,你再不给我醒过来,我就……”

“咳咳,你,你才混蛋,痛死人家了。”

轻悠直叹这两个冤家,怎么劫后余生就没点儿浪漫细胞啊,哪像自己每回都是趁机撒娇耍赖吃尽老公的好处啊。

不得不提醒十一郎,赶紧求婚。

“十一郎,这人被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这些多双眼睛,你不能不负责的啊!大家说,是不是呀?”

早准备好的群众们给力点头,齐声催促“要负责、要负责”。

这个时候,十一郎要再看不出女主子的阴谋诡计,那他真该撞墙去了。

于是,他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钻石戒指,手还有些发抖。

“蠢丫头,我就勉为其难,接收了……”

“呸,刚才那只是意外,不算数!”

十郎瞧着男人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心里就不爽,想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薄了,虽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这求婚的话也太没格调了,好像她生来就是没人要的似的。

虽然,没人要是事实,可是她也不想自己的终生就这么送出去。

当年离家时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更要女人的尊严。

于是一把推开了十一郎,站起身就要走人。

轻悠急了,直给十一郎打气。

十一郎哪是什么勉强,根本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婚给紧张得舌头都僵了,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话,就把平日两人相处时的习惯给扔了出来,得罪了佳人。

“你给我站住。”

当众被人拒绝求婚,对男人的自尊心可是一大伤害,当下男人也怒了。

冲上前,攥着人就吼,“十郎,你必须嫁给我。”

十郎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回吼,“我凭什么要嫁给你,我偏不。”

两人莫名其妙给杠上了。

瞧得轻悠等人又急又恼,又好笑,一干人等全在旁边拉旗助威,好不热闹。

没有人注意,在围观的群众中,有一抹女人的身影走过人群,看着这方情形,唇角都是冷笑,随即很快离开了。

“你,你这个笨丫头!”

“你才是蠢男人!”

哪知这两人竟然越吵,火气越重。

轻悠哆嗦了,“哎呀,怎么这样啊。十一郎,你温柔点儿,温柔点儿啊!你想想亚夫跟我求婚的时候……”

可那前题是夫人您会撒娇,十郎不会,这让十一郎君怎么温柔啊!其他保镖护卫们齐齐在心中嘀咕。

“唉,直接上,直接吻上去!”

轻悠突然大叫。

全场惊怔。

十一郎也真是被逼急了,今天要是求不下来婚,他身为东晁男儿的尊严就彻底没了,被轻悠这一声吼刺激,冲上前抱着十郎就吻了下去。

顿时,全场皆静。

下一秒,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等到十郎从热吻醒过神儿来,只觉得手指量疼,钻戒就给套上了。

轻悠一看大功告成,手一挥,“走,去百乐门庆祝求婚成功。”

在一片祝福声中,终于上了车。

十郎羞涩一片地缩在轻悠身边,“夫人,你真坏。怎么能这样啊?”

轻悠说,“要我们不使坏,你们还要耗到哪年哪月去啊,小少主出世,你们不得准备个小护卫给小小宝么?”

十郎更涩了。

十一郎这会儿气势足了,当即应下,“夫人少主放心,属下一定在三个月内完成任务。”

十郎羞得尖叫,在车里又跟十一郎杠了起来。

这时候,轻悠想,希望大家能一直像这样幸福,就好了。

然而,事情却很快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转折。

……

轻悠已经很久没到过百乐门,但今天特别高兴,她觉得只有这里才够尽兴。

而今,百乐门已经彻底易主,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变成了织田亚夫,而实际管理人则是荣泽英杰。

“夫人,包厢已经准备好了,您请跟我来。”

轻悠向荣泽英杰表示了感谢,边走边张望,发现百乐门虽繁华依旧,但东晁人增加了不少,曾经那些亚国名流都锐减了。

“英杰,你知道瑟琳娜公爵夫人,最近有在百乐门出现过吗?”

回沪城后,轻悠一直想跟这位异国好友联系,织田亚夫说瑟琳娃因为之前的合约问题回英国了,估计短期内不会到亚国。

荣泽英杰事先自然得过顶头上司的告戒,说的话同其一致。

轻悠有些失望,遂跟着进了包厢,看新出炉的东晁艺伎歌舞表演,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在等织田亚夫到来时,楼下突然发生一起斗殴事件,还是亚国人和东晁人之间的叫板儿,虽然很快就被荣泽英杰的人平息了。

轻悠看着被托走的同胞,突然便想到了之前小八碰到的事,不免有些情绪低落。

那时候,被特意安排了一个包厢独处的未婚夫妻,还在大眼瞪小眼地杠着。

后来,十一郎决定主动退让,出了包厢去张罗未婚妻爱吃的东西。

很快,便有人送来东晁美食。

十郎不疑有他,心情大好地吃了起来。

但才吃了三筷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抬头时,便见送小菜的侍得抬起了一张阴冷的笑脸。

“你,林……”

侍者十分顺利地将十郎打包出去,立即有人来接应。

正准备下楼时,十郎突然醒来动手,打了起来。

“该死,伊贺派的忍者果然名不虚传。”

“林雪忆,你竟敢跑进这里来害人,我要替夫人杀了你。”

但药性仍在,且如燎原大火般灼烧着十郎的身体,让她有心无力。同时又发现帮助林雪忆的竟然还是百乐门里安插的东晁士兵,她心中大惊,知道力抗不行,只得转为逃躲,想事后将情报告诉织田亚夫。

她本想进轻悠的包厢,无奈她是第一次来,四下装潢都大同小异,刚刚得偿所愿,这里已经是自己人的地盘,让她放松了警惕,便有些摸不清方向,此下中了奇怪的药又直发昏,浑身热得难受,一头撞进了一间房,避开了林雪忆等人。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

十郎一头扑倒在地,地上铺着长长的地毯,倒也不疼,就是心头火燎得她难受,急想找杯冰水解解渴。

一个低低的“咦”声,在她进门时发出。

此时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瞄到桌几上的冰块,立即爬上前猛灌,把冰块嚼得咔咔作响,却根本无法止热,却更是火上烧油,因为,刚才喝下的是一大瓶加冰的白兰地——洋酒中的白酒。

顿时,烧得她将桌上的东西都打碎了,难受得直扯衣领子,神智更为不清,直叫着“水,水”。

黑暗里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就被十郎抱个正着。

然而,十郎抱着男人后,突然发现男人敞开的胸膛十分凉快,有降火奇效,便舍不得松手了,嚷嚷着要“水,渴”。

那男人低头一看,笑了,“我道是谁这么激一情?原来是你这东洋婆子。喂,别抱那么紧,要喝水去浴室,在那边儿?啧,轩辕轻悠让你执行什么任务,又喝春一药,又灌烈酒,你可真能啊!喂喂,别乱扯,小心擦枪,走……”

黑不隆咚中,男人的“枪”被女人一把攥住,激得他低叫一声。

扯开女人就提进了浴室,冷水管子对着女人脑袋狂冲,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趁机报复一把曾经的“骑跨之耻”和今天的“夺枪之辱”。

“你,姜,种马!”

哪知,十郎一恢复点儿神智,就叫出了男人的外号,轻悠特别赠予的。

姜少言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这是到沪城化妆侦察的形象,心里把轻悠给骂了。

殊不知,当初他在姜啸霖办公室里跟十郎对打后,回来两女人就对他的品行进行了深深的鄙视和不屑,种马一词,十郎也是在这时学会的。

“靠,有种叫我种马,你就别巴上来。爷还不稀罕种你这种搓衣板儿,哪个男人能看上你,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里随便挑个妞儿,都比你有料啊!小机场!”

姜少言拍拍十郎湿淋淋的小脸,转身就走。

心想他这已经暴露了,赶紧离开为妙。

哪知道才跨出一步,就给一肥皂盒子砸了。

“种马,你竟敢跑,来这里,我要告,告诉少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二少怒了,十郎惨了。

“好,本少爷就不跑,看你现在怎么叫人来抓我。去啊!走出这道大门儿,爷就算你厉害。”

杠上了!

十郎咬牙,可惜才跨出一步就朝下倒,情急之下伸手一拉,竟然把男人的裤头全攥了下来,威武“大象”正式爆光。

“啊,不要脸!”

“我靠,你这个女人还敢恶嘴先告状,你脱我裤子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十郎伸手就要拍开正撑在自己脸前不足十厘米的“恶心玩艺儿”。

姜少言去挡,一掌推出。

砰——

不想十郎的动作十分迟缓,没有避开,就被推倒撞到了头,顿时一个眼冒金星,疼得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你想灭我种,我还能不护着咱未来的幸福了。”

十郎这一撞,神智又不清了,心里委屈得很,哭得更可怕。

姜少言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他玩女人这么多年,绝不拖泥带水。外表看着温文尔雅,真狠起来,比之姜啸霖和织田亚夫等人,也是不相上下的。

这会儿没了逗弄的兴致,转身就走人。

走出浴室时,后面突然袭来一股冷风,让他浑身一紧,回身曲膝,抬手就要挥出时,却看到浴室的光线将扑出来的人儿,打得透亮,那宽松的棉制衣料湿淋淋地帖在身上,还露出一截漂亮的白肚皮,让他动作一顿,就被抱了个正着。

“混……水……”

他一下倒地,被她骑在了身上。

她痛苦又难过,一边打他,一边又忍不住朝他的身体靠近,这便形成一种非常奇异的场面。

姜少言玩过多少女人,被各种花招勾引过,也没有眼前这一招来得新鲜刺激,别具一格,血脉贲张。

“呵,小鬼子,你到底是要水,还是,想要我?”

他伸手勾她的脸,被她一手打开,他就趁机抓着小手不放,她根本没力气,轻轻一扯就帖了上来。

然而,她又极不甘心,那种激烈的矛盾挣扎,不想屈服于春一药一药性的理智,和本能的极度渴求相斗,难以想像的吸引人。

也没料到,之前一直藏在厚厚流海下的小脸全部托出后,竟然让人颇为惊艳。

然后,他更发现,小女人被扒开的胸口,竟然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里的雪丸呼之欲出,让他瞄了一眼,就有些呼吸紧窒了。

“你,你这个,大种马,放开……”

姜少言被骂得心气儿一起,抓着女人腰,一个翻身将女人压在了身下,拿回了绝对的主控权。

“好,你再骂一句种马,爷今儿就种了你。”

他说着,就动手去扯那厚厚的束胸。

之前听说忍者这种武术有很多不人道的训练方式,没想到今天真被他见识到了,本来以为是飞机场,没想到内有乾坤哪!

这几日他套到不少情报,打算明天就回沪城。今晚这一招,算是对自己的犒劳吧!谁叫她送上门儿来,不要白不要。还敢骂他种马,想当初要不是他良心发现出手帮忙,她家主子也不可能平安回沪城啊,东洋人真他妈没良心。

“你,王八,无耻……臭种马,放开……”

姜少言一头吻下去,堵住了十郎的小嘴儿。

***,这味道比他想像的还好,除了白兰地的烈香味儿,还带着一种奇异的淡淡香气,让他色胆大涨,一口窜进了香香的小嘴儿,来了力荡千军。

布条子终于被抽掉时,盈满一掌的柔软瞬间点燃了男人全身的大火儿。

“种马,放开,不……”

“再骂!今儿爷就做死你个小东西。”

霓虹微闪的屋子里,渐渐升起女人难耐的申吟,和男人沉重愉悦的喘息声。

这时候,姜少言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发的誓:绝不碰东洋鬼子!

……

那时,十一郎带着美味回包厢,却不见了未婚妻。

但他在桌上发现了一封笔迹凌乱的纸笺,写着:关于婚事,我想要静一静,再想想,你别来找我。

十一郎登时懵了,他一直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而且一直以来丫头都很腻他。

怎么婚已经求了,戒指也戴上了,居然还这么扭捏。

他看了看四下,没有异状,应该不是出意外。

随即,他越想越不安。

难道是自己真的太不温柔,她后悔了?

他急着想找人,但问了几个侍者也都摇头。

他想到凭那丫头的本事,要躲开这几个草包货是易如反掌的,若她不想出来让人找到,他一时半会儿也寻不着人。

于是,十一郎只有一人枯座等候。

却不知,这一等,便成了千山万水,此生最大的遗憾。

直到轻悠和亚夫要离开,托人来唤他们时,时间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

十一郎也不敢告诉主子们,情况发生了变化。怕好心主持这一切的女主子不高兴,继而让男主子也不高兴。

好在,十郎终于回来了,但身上穿的衣服却跟离开时完全不同,过大的男装罩在身上,从头掩到脚,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丫头,你跑哪儿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十一郎伸手要拉人,立即被躲开了,连眼神也变得极为疏离。

他感觉到极大的不对劲儿。

十郎却说,“我,我想好了。我们,不太适合。我不能,嫁给你。”

她动手要娶戒指,却发现本来套在手上的东西竟然不见了,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慌乱,却是咬下牙,哼道,“不好意思,戒指丢了,我买个新的还你。”

十一郎大愕,强行将人拉住低喝,“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你离开了这四五个小时,就变卦了?你跑哪儿去了?你看着我,给我说实话。”

“够了,我说了不愿意就不愿意,难不成你还要强迫我吗?凭什么你一要求我就必须答应?凭什么?就凭你是伊贺家的大少爷嘛!我受够了。我不想这辈子都傻傻地追着一个人跑,低三下四地做那么多的蠢事儿,才能得到一个正眼儿。你从头到尾就没尊重过我,我以前是蠢是笨,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行吗?!你大可以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我一个没人要的孤儿配不上大少爷你。”

十郎吼完,转身就跑掉。

十一郎被狠狠震在原地,半晌才回神儿追出去。

他岂会不知,这些年她为了能追上他付出了多少。可是,他却没认真想过,这些付出里累积了多少辛酸和委屈。

是不是因为这个,她才突然变了卦?!

十一郎还想说什么时,十郎就躲在了女主子的身后,他不得不碍于主子们在场,压下了心头狂涌的疑惑和不甘。

如果现在她不愿意追随他了,那就换他来追吧!

谁叫他早就爱上了,放不下了呢!

……

事后,轻悠很奇怪,私下问十郎,十郎开始不答,后来还是拿出那套对十一郎的说辞。

轻悠觉得,这大概是新嫁娘的婚前恐惧症吧!

这名词还是她之前从锦纭嘴里听说的,族里有人和当地人联姻,新娘子竟然临阵逃婚。

后来,新郎倌把老婆找回来,细细询问,好好交流,终于解除了姑娘的心头顾虑,又重修好事儿,现在听说连孩子都有了,家庭美满幸福。

轻悠是这样劝十一郎多学学亚夫,从周边的体贴关心做起,然后步步包围核心目标,一举攻城,实现最终胜利。

“十一郎,追女孩子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有恒心。就像亚夫一样……”

十一郎很纠结。

周人齐齐变色,谁敢跟他们的男主子比啊!

“十一郎,送鲜花是追求女孩子最棒的方法啦!最近管家买了不少鲜花呢,你瞧,这束又香又漂亮,每天你都送十郎一束亲手摘的,一定能重新打动佳人芳心哦!”

轻悠手上拿着的大束鲜花,听说品种十分稀有,在已经深秋的沪城极为少见,她见了十分喜欢,亚夫便让人植满了别墅的花园。

“夫人,十一郎明白了。”

“加油哦,十一郎,我们家小小宝就等着你们家的小侍卫咯!”

轻悠握着拳头加油,十一郎内心十分矛盾。

于是,一有机会,十一郎就会围着十郎转。

十郎却总是躲着。

轻悠为了促进两人关系,也悄悄帮忙。

这日,做完产检后,轻悠便又想旧地重游,到那家求婚成功的百货商店逛逛,想挑起十郎记忆,趁机打探一下到底还有什么原因。

不想又让她碰到了在隔壁小店里买婴儿用品的静子。

“静子姐姐,好巧啊,你也出来给宝宝买东西吧?都没人陪你吗?你是不是快生了?这样子一个人出来,很危险呢!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诺,这是我今天买的,男孩女孩的都有,哪,这个算我送给小宝哥哥或者未来姐姐的见面礼吧!唉,我不能不收,这可是宝宝们的交情哦。”

轻悠也不管静子的尴尬和为难,硬把东西塞过去,强买强卖地扶着静子,送人回家。

静子想要拒绝,就被轻悠一句堵上了。

“静子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如果谁敢,我一定跟他急。嘿,他很疼我的,他现在可不敢让我急。”

轻悠笑得狡黠,抚抚自己的大肚子,眼神诚恳。

对于这样明显的暗示,静子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带着轻悠回了家。

已经不是樱屋,而是林少穆临时为她生产租下的一间小跨院儿,只有一进三间房,但非常干净,还向阳,环境比起樱屋可好太多了。

为了孩子着想,静子也没有再死拗。林少穆为她请了一个顾生活的妇人,和一个产婆在家里照顾着。

轻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叹息,“好久没看到这样舒适的和宅了。静子,你想家吧?”

静子笑笑,仍是像当年一样,腼腆不爱答话。

轻悠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东拉西扯,怀念以前在东晁留学时,一起发生的事。

那些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日。

渐渐的,静子会搭上两句,两个女人的距离,也悄悄拉近了许多。

那时候,林少穆从外面买了大堆营养品回来,刚要到家时,立即被他请的小门神小浩子挡住,说家里来了贵客。

林少穆发现竟然是轩辕轻悠,心头又急又气,暗恼静子怎么又把这大瘟神给招上了。可这会儿招上了就脱不了手,他躲在隔壁矮墙后面,听着轻悠唠唠叨叨半天,没完没了地拉家长,也不离开,就气愤。

织田亚夫,你怎么不把你女人给好好拴屋里,放出来招什么事儿啊!

这要放以前,林少穆肯定立马转出一个阴谋诡计来,好好利用轻悠这头送上门儿的肥羊,还是买一送一的,建功立业,为祖国统一做贡献。

但现在,瞧着静子难得露出的笑脸,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以前在东晁时,静子对轻悠就有好感,不过碍于妹妹雪忆的关系,也没多亲近过。现在,两个女人都身怀六甲,共同话题多,互相开导交流一下心声,比起对着他和两个婆妇,似乎真的好很多。

这时候,林少穆并没发现自己的心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于是,从这天起,轻悠就常来找静子聊天,一起做针线活,聊娃娃经,互赠小衣服小鞋子,气氛和乐融融,俨然好似亲姐妹。

……

十郎前思后想,觉得有些事不说不行,终于决定找主子。

夜已近深,她刚走到廊口,就看到了值守在那里的十一郎。

十一郎听到过于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有敌情,紧张了一下,看到来人竟然是十郎,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紧张立即化为激动和愉悦,投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期待。

十郎看着那模样,心口重重一揪,压下了翻伏的情绪,只冷冷地说,有事要跟织田亚夫单独禀报。

十一郎应下,却没有立即禀报。

反而压低了声,伸手想要拉女孩,“十郎,我想过了。以前,是我太高傲,其实从把你捡回家里开始,我就一直注意你……”

话刚起头,立即被十郎打断,“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你叫不叫少主,不叫的话我自己叫。”

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显得很耐烦的样子。

十一郎心头一沉,声音倏冷,“丫头,你到底在想什么?以前我们不是……”

十郎声音更硬,“没有以前,也没有以后了。”

“你什么意思?”

“你放手!”

两人正纠结着,房门开了。

织田亚夫微微挑着眉,看着两人说,“要打情骂俏,换个地方,别吵着夫人。”

顿时,两人都尴尬地垂下脸,脸色一阴一阳。

十一郎也不装腔,立马说了句抱歉,拉着十郎就要走。

十郎却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对织田亚夫说有要事报告,非常急。

织田亚夫睨了眼十一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让十一郎又急又窘地红了脸。

稍后,书房中。

十郎将当日在百乐门时发生的异状,碰到的人,以及静子的事,全盘托出。

说完后,似乎沉默了许久。

织田亚夫问,“就这些了?”

十郎心头一跳,点头应是。

织田亚夫又问,“为什么隔了这些天,又想着要说了?”

十郎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担心,若是帝国内部有敌人,那比外面的敌人更可怕,更可以造成无法挽回的危害。尤其,还是发生在少主您和夫人身边,现在夫人又有了小世子。就怕万一……”

织田亚夫回头看着垂首的女孩,目光黯沉,让十郎觉得更形压力。

他说,“川岛静子是林少穆的夫人,这段时间,你可有见过林少穆?”

十郎摇头,“没有。”

想了一下,又补充,“那两个婆妇有几次似乎说溜了嘴儿,有提到姑父,后来大概是受静子夫人指示,没有再提到过。我猜,林少穆应和静子夫人应该时常有联系。”

“为什么没有立即报告?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出了错,就是十一郎也保不住你。”

织田亚夫的目光修辞地变得极为锐利,杀气一闪而过。

十郎跪落在地,“我知道。可是,我害怕,”她一下抖得厉害,连声音都发颤,“我怕他知道我已经……我发誓下次遇到那个流氓,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而,我看到夫人能找到一个境遇相当的朋友聊天,变得开朗精神了许多,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静子夫人也是东晁人,应该不会……”

然而,不管是在亚国还是在东晁,旧式女子们嫁夫随夫的天性,并不能绝对保证静子会真的站在十郎所以为的立场,不会伤害,或者不会间接地伤害到轻悠。

最终,十郎必须受罚。

而执刑人,却是十一郎。

织田亚夫颁下罚令时,说,“若非看在夫人近日很高兴,你前后保护夫人和小世子有功的份上,就不是仅仅十鞭。”

然而,当十一郎红着眼,抽完了十郎十鞭子后。

鞭子交给了织田亚夫的警卫队长,十一郎脱掉了上身衣服,又挨了整整四十鞭。

合计,五十鞭。

十郎不敢置信,质问这是为什么。

队长说,“本来你的惩罚是五十鞭。不过少主念在你们多年效力,今次也未酿成大祸的份上,只罚鞭刑,没有动刖刑,已经是宽仁了。而且你也挨不下这么多鞭,理所当然由你男人替你受了。放心吧,对你来说可能要小命,对十一郎来说,很轻松的,心甘情愿哦!”

队长还暧昧地挑了挑眉毛,就开始狂抽。

轻松吗?

那怎么能叫轻松,这四十鞭抽下来,他足有三天没能下床啊!

她已经为此揉碎了心,愧疚,心疼,后悔,折磨得她夜夜垂泪,却再也无法回头。

十一郎,我已经不干净了啊,我想把最好的自己给你,可是却被那个畜牲给夺走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再也配不上了。

你怎么还那么傻,还要对我这么好。

我根本不值得了呀!

你才是大笨蛋,大傻瓜。

……

之后,织田亚夫回屋看着轻悠睡得香甜的模样,紧蹙的眉头,松了松。

他深叹一声,上床将人儿搂进了怀里。

熄灯时,他看了眼针线篓子里,那正在绣的小布鞋,目光瞬间黯下。

隔日,女子吻过他的脸颊,说,“亚夫,我今天还想去听唱诗班新排练的圣歌,我觉得听了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心浮气躁了。”

男人轻笑着点了点女人的鼻尖,说,“听歌可以,但是要入教不行。我可不是姜啸霖,为了娶个女人搞得那么恶心。”

轻悠一听,笑了,直说男人心里有鬼,才扯上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当借口。

“乖,没事儿不要乱跑。别忘了,你已经快七个月身子了。”

最后,他还是认真又叮嘱了女人一番,出了门。

然而,他心里却很清楚,女人所说的听圣歌,其实就是去会静子。其实比起十郎,他岂会不在意女人近日明显精神好转,连跟他说话时的声调,都变了不少,显得更轻松愉悦,发自内心。

到了司令部,织田亚夫犹豫了一下,仍是叫来了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报告,“川岛静子怀孕已经九个月零一周,预产期就在这一两周。我的人在刚到那里时,有看到林少穆的身影,但被跟丢了。之后,我们埋伏在周围不少人,就再没见过。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要再引出人来,只有利用川岛静子……”

织田亚夫拧眉,口气极狠,“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不能让轻悠察觉,做得干净点儿。林家的种,一个都不能留。”

荣泽英杰有力地应下一声“是”,即转身离开。

……

那时候,轻悠正和静子聊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十分开心。

轻悠说,“我和亚夫商量好的,这第一胎,就姓织田,第二胎姓轩辕。”

静子微微讶异,旋即笑道,“轻悠,亲王殿下对你真好。就我所知,我们东晁的男人,可不兴这个。不管生多少个,都得从自己姓。否则,女人就惨了。”

轻悠转头看着静子,问,“那,你打算让小木头姓林,还是姓川岛呢?”

静子瞬即哑然。

虽然两人已经聊得很开,但静子总没有轻悠来得放松,一直对林少穆的事,绝口不提。

轻悠突然问起,也没什么目的,只是下意识地希望能跟静子拉近关系罢了。

对女孩来说,只有分享了关于彼此恋情和男人的故事,才真叫姐妹淘了。不然,总是隔着一层。

轻悠有些失望,但随即又告诉自己没关系,以后来日方长,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静子似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说要给轻悠做喜欢吃的冷面。

轻悠一听就馋了,这冷面是静子家乡的特产,十分爽口,而且又很营养,带着天然酸味儿,特别适合孕妇吃。

静子是做这个的好手,但她现在身子沉了,根本不便再做。

现在为了安抚好友有些受伤的心灵,决定做来弥补友情。

轻悠忙说不必了,两人推来让去,最后相视一笑说,由静子教,轻悠来做,一起吃。

十郎和婆妇们又不依了,这一来二去,最终还是决定买外面做好的来吃。

不管过程怎样,两位准妈妈吃着酸溜溜的冷面,相视一笑,情谊更笃。

轻悠非常高兴地离开了,回头就想把事情真相告诉丈夫,这样也不用总是偷偷摸摸地来,瞒得太久,万一被他意外知道,一准又不高兴了。

然而,这一晚,织田亚夫回来得太晚,轻悠等不及跟他说,就睡着了。

她只在床头上留了小纸条,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讲,让他隔日一定等她。

他宛尔一笑,收下小纸条,吻了吻女人的小脸,熄灯睡下了。

第二天,轻悠一睁开眼时,感觉身下微微荡漾,吓了一跳。

就听到男人在耳边哄说,“别紧张,我们这是在船上,出海去打渔。”

轻悠惊了一跳,问,“出海?打渔?亚夫,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出海啊?”

圆圆的窗口透入一线明亮的阳光,打在男人俊美朗逸的面容上,漆黑的眸子,温柔如海,他一边给她梳头,整理衣物,一边解释说,“刚好今天有空,你在家里也憋那么久,想带你出来走走。好像陆上的东西,你也玩够了。海上打渔,应该是第一次吧?虽然今天你也动不上手,不过等会儿要是打上来贝壳,你可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给小小宝挖几颗珍珠。”

轻悠一听,那骨子里的好奇因子空前膨胀,可乐坏了。

立即就想到,要多挖几颗珍珠,也送一些给静子和小木头。

“亚夫,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什么?”

“其实我这些天……”

恰时,船长跑来报告,目的地还有一刻钟就到了。似乎这是第一次为亲王殿下服务,船长十分兴奋,叽哩呱啦说个不停,恨不能将几十年的经验都掏出来。

这一打断,很快目的地又到了,船长立即就打了几条特别的鱼上来献宝。

轻悠一看到新奇玩艺儿,就把静子的事抛之脑后,便兴致勃勃地打海胆,捉奇怪的小鱼小虾小贝壳,玩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静子刚刚醒转来,想起身,却被肚子上的大球给压着,使了几次力也不行。

林少穆刚洗了脸进来一看,就急了,忙上前去扶,边道,“叫你醒了叫人就是,自己这么折腾着不辛苦,万一把小木头给折腾坏了咋办。”

静子瞪了男人一眼,“哪有那么脆弱的。当年我娘生我的时候,她还在浣纱呢!”

林少穆叹了一口气,“静子,你娘是你娘。那时候你娘都生了好几胎了,又壮得跟牛似的。可你这是第一胎,哪能这么比。”

静子嘴一嘟,推开男人的手要自己起身,“怎么不能比了,我偏要比。没你我也一样能……”

林少穆特爱大清早女人发起床气的模样,娇嗲可爱,看着她用力撑也起不了身的企鹅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直到她憋得脸红也起不了身瞪他,忙上前扶着。

“傻丫头,别傻倔了。”

他伸手轻轻叩了下她的脑门儿,扶着她出了门。

那轻轻一下,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底突然一酸,就红了眼圈儿,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仿佛是等了千年万年,终于让她碰到了一次奇迹。

“静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眼睛都红了?哎,你别,快告诉我,到底哪不舒服了啊?哎……”

男人一见,就吓了一跳。

静子想说什么,哽咽着说不出口,立即别开了脸,更把林少穆给急得直吆喝。

两个婆妇跑出来,就说赶紧抱回屋子看是不是羊水破了。

静子这才出口说没关系。

林少穆还不放心。

恰时,房门传来一阵急响。

众人俱是一惊,女人们急忙催促林少穆快走。

可林少穆看着静子的模样,不放心得很,根本舍不得。

不想敲门声骤然加剧,传来了东晁士兵的喝呼声,林少穆再不敢耽搁,从茅房专设的出口跑掉了。但是他并没跑远,爬到了极隐蔽的地方注视静子那方的情形。

“静子夫人,林少穆刚才应该在这里。如果你把人交出来,我就不为难你和孩子,毕竟我们都是东晁人。而且,你和夫人还情同姐妹。”

小小的院子,立即塞满了一群士兵,最后走进来的黑衣军官眉目十分俊秀,就像邻屋的大男孩,但是他出口的话,绝对冷酷无情,阴狠至极。

林少穆一看,大赫。

荣泽英杰!

那个曾经屠戳开封府,连婴儿都不放过的刽子手。

现在已经是东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勤处的处长,连将军们对他都十分忌惮。他的特勤处,其职责性质几乎与德国的秘密情报处盖世太保,没有区别,干的全是最肮脏、最见不得光、最惨无人道的罪恶勾当。

静子矢口否认一切。

荣泽英杰连问三次,不得其果,脸色倏然一冷,扬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

“很好,有我大和民族的骨气。不过,”他冷冷一勾唇角,满脸邪气,眼中全是阴狠之色,“你这当妈妈的够骨气了,就是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宝宝,够不够骨气。”

静子大吓,立即侧过身子,用手去护着肚子。

却不想荣泽英杰的动作更快更狠,抬起一脚就朝那硕大的肚子一脚踢出。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整条街。

……

大海上。

由于太阳越来越烈,轻悠玩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立即下了甲板。

秋老虎的太阳晒得晒得脸蛋红通通,但她兴致仍然很高,船长为讨好她,故意将打到的东西分类装下来,让她挑拣着玩儿。

她高兴地扳着贝壳,想着给宝宝做什么样的珍珠挂饰,又想到家里的订制服饰也可以增加珍珠饰品,发现漂亮的贝壳,又灵感大发,跟男人分享自己新出的设计心得。

织田亚夫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叫船长打道回府。

轻悠躺在丈夫怀里,美美喝着酸梅汁,想起自己搁下的事儿。

“亚夫,我要跟你说件事儿,是关于……”

突然,船身重重一晃,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跟着就是一阵激烈的争吵传来,甚至还伴着枪响。

亚夫脸色一沉,安抚轻悠,就上了甲板去询问情况。

此次出游自然是秘密进行的,随行的人员并不多,但都绝对是精英,而且他们所在的海域也是东晁舰队天天巡逻的地方,安全问题并不用担心。

然而,亚夫离开好半晌也没回来,轻悠觉察到不对劲儿,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直觉不安,扶着腰身站了起来。

十郎立即上前,说少主会处理好,不用担心。

可不知为何,轻悠的眼皮子跳得特别凶,说要敞敞气儿,而外面的叫声徒然加大,霍然叫的是,“轩辕轻悠,你再不出来,静子和小木头就要死掉了!”

小木头?!

轻悠不管十郎阻拦,爬上了甲板,一眼就看到了被织田亚夫的警卫押在船头的林少穆,林少穆十分狼狈,要不是那声音,光看那一身湿淋淋、满脸胡渣的模样,很难辨出就是林家大少。

“亚夫,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没你的事儿,乖乖回船舱去,我马上就处理好。”

织田亚夫仍然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住轻悠的目光。

然而,林少穆的声音蓦然嘶裂,“轩辕轻悠,静子被荣泽英杰踢到早产,现在生死不明。要是你还有点儿良心,念在同为姐妹的份上,你怎么能不闻不问?!他们会杀了小木头的,他们骂小木头是杂种,那么你肚子里怀的又是什么?”

轻悠一把抓住了男人阻拦的手臂,嘶声喝问,“亚夫,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对静子出手,你要杀了小木头?不,我不准,你叫英杰住手,你快叫啊!”

织田亚夫站在原地,任女人摇晃拉扯,却纹丝不动,目光阴沉至极。

他突然回头,“杀了他!”

声音冷酷至极。

唰唰响起的枪栓声,让轻悠脑子一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在五分钟前,他还那么温柔地帮她挑珍珠。

可现在,竟然冷酷如厮,宛如当年初遇。

“不——”

……

半个小时后,轻悠来到了东晁总司令部附属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全部都是东晁本国人,亦是专门为高级军官们特设的医院,不管是医院水准,仪器设备,还有保密系数都是绝对超一流的国际级别。

然而,她没空去好奇那些东西。

一路上,她甩开了十郎的手,更不要织田亚夫碰一下。

“如果小木头出了什么事,我绝不原谅你们!”

当时,她在甲板上威胁所有人。

刺目的阳光让她眼前直发花,阵阵眩晕感袭击着她,她却咬破了唇支撑着。

最终,男人妥协。

可是她心里没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看着围绕在身边,一直以来信赖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得不得了。

她的好朋友和孩子生命垂危,却是最爱的人所为,而身边所有她以为的亲密伙伴和朋友们,竟然都悄悄瞒着她,纵容这一切可怕事件的发生。她不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更觉得自己像个瘟神,竟给朋友带来不幸。

自责,不安,让她无法接受丈夫的碰触。

空旷的走廊里,都是她急促的脚步声。

最近她的脚浮肿得厉害,走路也越来越不舒服,坐下就不爱动。

可现在她就怕自己再晚上一步,就见不到静子和小木头了,她给他们都准备了珍珠链子,准备一起做母子环的。

这还是她听静子说的,说戴了母子环,以后母子连心,都能平平安安的。

“夫人,您怎么来了?”

正守在急救室门口的荣泽英杰没料到轻悠突然赶来,看到旁边跟着的织田亚夫一脸阴沉至极,以及后面被押解着一同前来的林少穆,他心中一沉,就被女人抓住。

“英杰,林少穆说你踢了静子的肚子,说你要把小木头从他妈妈肚子里剖出来,这是不是真的?你说,你不准骗我,你不准像他们一样全骗着我!把我当傻子,呆子。”

轻悠嘶声大吼,不断摇晃着荣泽英杰。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这么俊秀的青年,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没有良心的事。

“夫人,你听我说,林少穆他一直潜伏在您周围,意图加害于你。还有林雪忆,我们也发现了她的行踪,我们怕他们根本就是联合好的……”

“不不不!静子不会那么做,静子她也是妈妈,她不会那么做的。你们骗人,你们都骗人。就算真要害我的是林少穆和林雪忆,那你们抓他们好了,你们为什么要对静子出手,小木头还那么小,他们碍着你们什么了?你说,你说啊,那一脚是不是你踢的,是不是你踢到静子血崩早产?你说啊,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

一声落,轻悠的动作便是一僵。

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往昔的美好,一幕接一幕地闪过,都被眼前的残酷现实,狠狠撕碎。

那些被她一直故意忽略,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片断,亦纷至沓来,让人避不可避。

她早就听说,荣泽英杰在开封一役时,带着属下肆无忌惮地屠杀妇孺老幼,肆意作乐,坏了军纪,才会被调到后方来。

她也听说,就连荣泽英杰的同僚都对他十分忌惮,说他做事不择手段,为人阴险尖刻,且最爱记仇,绝不吃亏。

她更听说,他自从成为那个特务组织的头头后,就暗中杀了很多亚国在此的民主进步人士,阴谋陷害,毒杀刺杀,干尽了各种肮脏的勾当。

荣泽英杰这个名字,不仅在东晁将官们之间,就在国民政府那方,都让人闻之丧胆,绝对威赫。

然而,人活在世,总是需要自欺一下,活得糊涂一些,才叫幸福。

轻悠想,只要他不在自己面前干那些可怕的事儿,她还是会当他像家人一样。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下,男子微微别开脸,没有挡。

啪——

又一个巴掌落下,男子低下了头。

轻悠声音颤得极为厉害,却也极为清晰,“那一巴掌,是为静子打的,另一巴掌,是为小木头打的。”

“夫人,对……”

“不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轩辕轻悠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哥哥,我们的关系,一刀两断。要是静子和小木头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轻悠狠狠推开荣泽英杰,回头时,看着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男人,目光剧烈地闪了闪,什么也没说,越过人,抓住了刚刚出来的护士询问情况。

织田亚夫的目光对上荣泽英杰时,后者立即正身行礼。

织田亚夫的目光朝后偏了偏,荣泽英杰立即会意,上前给押着林少穆的警卫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人离开了。

林少穆却突然发难,甩开了两个警卫,冲向轻悠,大叫,“轩辕轻悠,求求你,一定帮我看着静子,和小木头。我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求求你,看在静子曾经叫你一声妹妹的份上,让她和孩子能平平安安,让她带着小木头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警卫重新抓住人时,林少穆跪在地上,朝轻悠的方向,重重地叩下一个响头。

轻悠回头,看到林少穆以头撞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心口也变得又闷又痛,每呼吸一下,都沉重得让她像用了所有力气,她转眼对上织田亚夫。

四目交接,再无柔情蜜意。

他眼里的冷酷,和波澜不兴,让她心如刀搅,无法忍受。

她眼里的责难,和深深控诉,让他微微眯起眼,薄唇抿得死紧。

她没有要求。

他也不询问。

就这样死死对峙了数十秒。

荣泽英杰看着两人的模样,没有开口,咬牙提着林少穆离开了。

林少穆大叫一声,“静子,你要加油!小木头,爸爸爱你。”

走廊里,士兵的军靴踏得又重又响,却掩不去男人拼尽一切爆出的嘶吼声。

当人就要被拉出大门时,急救室里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宛如天籁降临,时间都仿佛瞬间停止。

所有人的动作消失,目光全部聚向了那扇白色大门。

下一秒,轻悠冲进了急救室,看到孩子后又立即冲了出来。

“林少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后一句,自然是轻悠自己加上的。

林少穆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小木头,你要加油长大,照顾好妈妈。静子,我们来生再见!”便被拖走了。

轻悠深吸了好几口气。

十郎上前要扶她,她本想推开,却没了力气。

“扶我进急救室,我要见静子。”

“夫人,你喝口水吧,为小小宝啊,他也想好好看看哥哥。”

轻悠没有再拗,也是因为孩子终于平安下来,而且医生刚才还说哭声嘹亮有力,说明很健康。

但是静子却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因为荣泽英杰那一脚,正踢在她的侧后腰处,她用力护住了孩子,自己的肋骨断掉,脾脏破裂,再加上刚才的阵痛生下小木头,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轻悠喝下水,握着拳说,“静子不能死。”

便进了急救室。

手术室上,一片血色狰狞。

护士一见就要上前阻拦,却被突然进来的十一郎给挡住。

轻悠走到病床边,一个护士自动让开了位置,正在做手术的医生看了眼轻悠,用东晁话说,“她可能不行了,刚才生下孩子就放了心似的没再坚持。我必须给她止住血,你尽量刺激她的生存意志。”

轻悠握住静子的手,声音哽咽嘶哑,“静子姐姐,你听得到我的,对不对?刚才你都听到小木头的哭声了,你听他哭得多惨啊!要是你不努力,小木头以后怎么办?小木头可能已经没有爸爸了,他要是再没有妈妈,该多可怜。

我娘说,没有妈妈的孩子像根草,风吹雨打都没人怜啊!静子姐姐,你忍心看着小木头没爹又没娘,从此以后都没人疼么?他是两国混血儿,以后出去,都会被人骂杂种。也许,亚国人讨厌他,东晁人也不会收留他。你忍心让他还那么小,一个人孤零零地寄人篱下么?”

随着轻悠的劝说,仪器上的数字,开始慢慢跳动,生命的迹像也越来越明显。

十一郎将刚刚被护士剪了脐带、洗净包好的孩子抱了过来,故意拍了下屁屁,弄哭了孩子。

听到哭声,静子突然睁开眼,嘴巴张了张,虽然没有发出足够响的声音,轻悠却听到那是叫了声“小木头”。

医生松口气地朝轻悠点了点头,对床上的女子举起了一个大拇指。

静子的脸色还很苍白,看到儿子挥着肉肉的雪白小胳膊,眼中的光芒也更加明亮。

那光芒,在轻悠眼里,幻成了耀眼的生命之光,映着坚强的妈妈和宝宝,那样旺盛的生命力,那样纯粹的母爱,每一分,都让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看着这一刻生命创造的奇迹,每一双眼眸,都湿润了。

“啊,夫人!”

突然,十郎觉得手臂一沉,身边的女子就朝下倒去。

织田亚夫闻声冲了进来。

轻悠在昏迷的前一刻,抓着十郎的手,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我不走,我要在这……”

可惜话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再也听不到男人震怒的吼声,几乎瞬间传遍了整个医院。

这一夜,又是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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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头可恶的大猩猩竟然说“后悔”,对她死缠烂打,深夜撬门探闺房,当众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赖脸霸她床…

77-78

帝国奢爱 77.爱的重量6-魔鬼也有眼泪

——轻悠,如果你跟小叔留在美国,会轻松很多。但你选择和亚夫在一起,可能会碰到你们无法预估的难题,承受想像不到的压力。小叔当年也是信心满满地回亚国,想着只要凭自己努力,总有一天能获得紫樱父亲的理解和接受。呵,没想到……年少轻狂,心比天高,自负得以为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当我们遇到时,才知道自己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亲爱的,在你冷漠至极的眼里,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渺小。

渺小得,可怜,更可悲。

……

“啊,不,不准杀他们!”

轻悠尖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

眼底蓄着一层水光,让她看不清今昔何昔。

忽然眼前一黯,那个一直守在床前的倾身向前,伸手,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水珠,但刚刚碰到脸时,又缩了回来,似乎是怕自己过于粗糙的大手弄疼了人儿,拿绵布手帕。

轻悠眼睛一眨,看清人时,挥手打掉了手帕。

“我不要你……咳……”

手帕飘落在床,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小脸一下震得通红。

织田亚夫眉尖高耸,大声呼叫医生护士,不大的病房里立即变得拥挤起来。

病房门开时,门外静候的黑衣军官朝里探望,只在护士掀开的雪白帷幕的一角,瞥见女子激动的容颜。

“不,你不要碰我,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轩辕轻悠,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也是个母亲,你也是孩子他妈,而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是不是还要为了外人,跟我吵?”

他疾颜怒色,显然有些失控。

因为她不仅推开了他,也推开了要察看她情况的医生。

轻悠的动作一顿,看着男人,却逸出一丝冷笑,“织田亚夫,就是因为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才更不想看到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爸爸。”

织田亚夫气息一窒,狠狠盯着女人,声音沉到了底,“你这是在怪我,为了占领这个落后腐朽的国家对你的那些同胞肆意掳杀?”

轻悠别开脸,但胸口的一股气起伏翻搅得直发疼,似乎有很多话要冲口而出,可是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纠结,那些因果,那些始终,似乎一下子都乱了套。

却不见,男人冷亮的眼眸渐渐阴云密布,“你是不是后悔了,轩辕轻悠?”

他突然扑上前,将她困在了双臂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

一字一顿地斥问,“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也早就明白我在做什么事。你后悔了,后悔嫁给我这个侵略你的国家、杀害你的同胞的刽子手,对不对?从你父亲刊登那则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后,你就后悔了。你受不了我,对不对?轩辕轻悠,你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

他大吼一声,吓得所有人都迅速离去。

她别开的脸上,迅速滑落两颗水珠,她抬手就抹,可手却被他一把攥在掌心,捏疼了她的骨。

浓烈的气息突然盖下,夺去她无力的挣扎和抗拒。

空气中传出“嘶啦”一声响,薄薄的布料便滑落床下。

一只大手一下摁在了她的肚皮上,五指微微收缩的瞬间,她吓得尖叫出声。

“织田亚夫,你干什么,你住手,你疯了,这是你的孩子!你这个魔鬼,你敢动我的宝宝我就杀了你!”

她一下咬破了他的唇,挥手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伴着她愤怒至极的吼骂,在空旷的屋子里久久回荡,一下就刺进了灵魂深入,痛到心碎。

其实,他只是将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便感觉到了里面的一记重踢。

那种生命的搏动,竟然瞬间就化去了他满心满眼的戾气。

可是女人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除了气愤,还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憎恶,将两人遥遥拉开。

即使早知事实,亲眼所见时,依然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谁将心交出,赤裸裸放在爱的天平上,任人宰割,任人品鉴,谁会不痛,谁会不伤?

纵是魔鬼,也有眼泪。

“轻悠,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么?”

他自嘲的一笑,掩去了那些不堪的真相。

“织田亚夫,我以为你变了,你为我追到亚国来,你为了我烧掉荻宫,我以为你为我改变,你不是以前那个滥杀无辜,动辙祸罪他人,夺人性命,刖人手足的魔鬼。可是你,你……”

他哧笑,“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隐忍。我本是一国亲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呵,我做了这么多,忍得这么辛苦。甚至为了你连战场上的数十万将士都可以抛下,你就为了一个外人,全盘否决我。轩辕轻悠,要说狠,我织田亚夫远不及你。”

她摇头,“不,你根本不懂。我也是个母亲,我不能忍受看着你们伤害无辜的妇女和儿童,我受不了。”

他依然冷笑,“受不了?你现在就受不了。战争就是如此,这就是现实。你嫁了我,你现在才来说受不了。难怪,从锦业他们离开,你就一直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这个做丈夫的,还远比不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重要,对不对?”

大掌一把钳住她的脸,口气狠恶至极,“要让你对我真心笑笑,我还得像只哈巴狗似的哄着你求着你。可转眼,你就对着我这辈子最恨的仇家,笑得灿烂如花。”

她却突然想到了很多不经意的事,颤声质问,“你,你早就知道我去会静子了,对不对?是啊,你早就知道了,你竟然还一直假装不知道。就连之前你哄我出海,就是为了把我此开,好让你最忠诚的爪牙,荣泽英杰去帮你干那些肮脏的伤天害理的事。对不对,织田亚夫,你真令人恶心!”

她挥手打掉他的手,他没有再强求,他退开了床边,表情倏地消失一空,眼底黯云掩去了所有的光亮,连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也照不透那片黑暗世界。

“好,你恶心,你见不得,我就成全你!”

他一抬手,一把将旁边的白色帘幕拉开。

那里,霍然还安置着一张床铺,上面正是已经逃过生死大关的静子母子。

此时,静子已经醒了,幕然拉开的帘子,让她担忧的目光一下撞上织田亚夫阴沉至极的眼神,吓得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在她旁边,襁褓中的小木头还睡得正香,完全不受大人们争吵的影响。

轻悠的眼神,一下拉得笔直,刚刚还紧绷着的什么东西,被眼前的一幕给戳得粉碎。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吼道,“从今往后,你就好好跟你的同胞姐妹待在一起,恕本王没时间奉陪!”

说完,他转身就走。

雪白的帷幕在空中展开,掩去了他挺得笔直的黑色背影。

“亚夫……”

她唤出一声,却被他重重甩上的大门声给掩去。

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撕烂,难以蔽体,肚子又压得她起不得身,像个不倒翁似地又倒回大床。

无以铭状的无助感扶摇直上,比起那些被欺骗,所谓的真相,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后怕,和后悔。

——你选择和他在一起,可能会碰到你们无法预估的难题,承受想像不到的压力。

小叔的话,就像一记醒世钟,重重地敲在她的头顶。

她错了吗?

她只是希望,他不要滥杀无辜,难道也不可以?

她对那些报纸,刊物,新闻,报道,通通装聋作哑,视而不见,难道她的隐忍都不算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身边的人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如果他要欺骗,能不能一直骗到底,而不是在今天,现在这个时候,又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真相?

至少,不要在她眼前发生如此可怕的事,也不行么?

她呆呆地抚上自己的脸,他说她从哥哥走后,就没对他真心笑过?

到底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阴影,还是,其实他的心里,比他自己想的更在意这些?

他和她。

到底谁在骗人?

到底谁又在自欺?

……

织田亚夫甩门而出后,荣泽英杰立即跟了上来。

“元帅,您请息怒。夫人只是因为受刺激过度,才会口不择言,她绝不是那个意思。”

“闭嘴!”

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光,一下射进男人的眼,他抬手挡住,突然身子一晃,差点跌下楼梯。

“元帅(少主)——”

十一郎和荣泽英杰同时出手扶住男人。

这一夜煎熬,未曾合眼,滴水不进,谁又比谁更在意,更心疼?

“滚开——”

织田亚夫掀开两人,力气竟然大得惊人,让两人差点儿跌倒在地。

“少主,您小心啊。”

十一郎眼看着男人仿佛要踏空楼梯的脚,吓得直追而上。

好在男人的情况恢复得够及时,终于顺利下了平地。

荣泽英杰赶上前,“元帅,属下已经查到,这件事除了林少穆,还有向北皇帮忙,另外他们私下已经跟英美联系上,想要利用地下势力策反我帝军。昨日一事,根本就是一个莫大的阴谋,他们是故意用来打击元帅您,破坏您和夫人的感情。您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车门一关,荣泽英杰也急忙从另一边上了车,坐到了男人的身旁,继续报告自己的调查和分析结果。

男人没有阻止,他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汽车开动,他回头看一眼三楼的那间病房窗口,默默在心底赌咒,若是不扫平那些敌人,绝不再来看她。

就算她已经不认他了,可他认。她不是说过吗?只有真正的一家人,就算说了不见不理不在意了,还是会悄悄默默地关心对方。

他相信她那时说的不过是气话,并不是真的,他要让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元帅,请您将一切交给属下,属下保证不会让您再失望。”

沉默半晌,织田亚夫终于开了口,“一个都不准留,通通给我杀光!”

“是。”

荣泽英杰重重应诺,目光中绽出阴鸷的杀气。

当他下车时,一直久候的下属急忙路来,报告说,“处长,发现林雪忆的踪迹了。那女人意然躲在百乐门里,我们的人……”

荣泽英杰举手打断了报告,说,“带路。我要亲手抓到这臭表子,上一次只送给她十个男人,看来她还嫌不够,这回我就让她偿偿新鲜的东西。把d9带上!”

闻言的下属立即应是,但垂下的脸上却迅速浮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恐惧之色。

半个小时后,百乐门后巷中传来激烈的枪响。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密集的楼宇化为一片瓦砾断壁,浓重的烟尘中,一记嘹亮的引擎声传出,伴着参差不齐的枪响,一下跳跃而出,冲进了人群聚集的繁华大街。

绿色军用摩托车上,一个头戴防风镜的女人手持冲峰枪,枪口蹦出十字火花,弹甲弹落在地。

后方,穷追不舍的东晁士兵,抬着机关枪疯狂扫射,根本不顾周遭的平民百姓,而他们驾驶的军用三轮摩托车跟女人所用的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这一番追杀,直至冲到了沪城城门口,守门的东晁士兵见状立即要关上大门。

却不料突然有人从城门下跃出,扔出几颗手镏弹,轰掉了想要关门的士兵,为那摩托女人留下了门。

“该死的,给我让开。不准让她跑了!”

“不准扔炸弹,我要抓活的!”

碍于上司的这种显得有些高难度的命令,东晁士兵们手脚受限,而对方又突然冒出不少帮手,以至于女人终于冲出了城门,一路奔入了小道。

追杀仍然在继续,但入了小路后,便是单乘摩托车的天下。

本该是十拿九稳的追杀,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那一骑逃脱的人,在隐蔽的叶隙草灌中看着无功而返的东晁士兵,艳红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荣泽英杰,今天你杀不了本小姐,他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那些该死的磨折人的法子,我让你偿到比之更痛更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林雪忆一握加油杆,朝小路奔去。

但她没有发现,在身体的多处细微伤口中,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后颈,以及脚踝处,霍然插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红色小管。管子里的红色液体随着她的激烈动作和呼吸,迅速浸入肌肤内,当管子变为完全的透明色后,便从皮肤上自动脱落了,完全一无所觉。

那时,荣泽英杰看了看手中的特制枪,里面的六发毒素子弹已经发射完毕。

他可以肯定,至少打中了两到三枚。

之前东堂雅矢告诉他,一枚d9病毒,就能让人生不如死,连最坚强的男人都忍受不了那样的痛苦,可偏偏又不会让你一下死掉。等到你痛昏过去,醒来又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但这种痛苦,却是循环迭加,不断深入骨髓。

中毒的人,皮肤会开始慢慢溃烂,脱落,不能碰水,吃东西都会吐血,打个喷嚏,都可能把牙齿喷出来,要是呕吐一下,可能把胆吐出来。

随着毒素深入内腑,痛感也会逐级提升,每天不定时折磨人。

如果你想自杀,你会发现,割下去的伤口,又会突然重生,长好,但是溃烂掉的皮肤却永远不会再生。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痛苦却与日俱增,恐怖无以复加,不仅一点点凌迟你的肉体,更是对精神上的一种折磨。

就算你把刀子插进自己的心脏,挖空内腑,也不会死哦!

林雪忆,你就慢慢品偿我东晁第一医学天才研究出来的绝世病毒吧!

……

医院

“轻悠,夫妻两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和。你,别再拗了,去找亲王殿下吧!”

静子蔼声劝着,心下很自责。

轻悠正抱着小木头,逗得开心。小家伙刚刚吃饱喝足,没睡,精神头十足,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开始了解新世界了。

她拿着佣人带来的别墅种植的那种稀有花朵儿豆小木头,小家伙抓着漂亮的花朵,很快蹂躏一光,逗得众人都说小伙子一点儿不像未足时生产的,身子健康结实得不得了。

手指戳戳圆嘟嘟的小脸,又捏捏藕节似的手胳膊,轻悠的心里又软又感动,想到之前这可爱的小东西差点儿就被人谋杀了,更不以为然,一迳将静子的劝慰都抛诸脑后,听而不闻。

“轻悠,你有没听我说啊!”

静子着急得不行,不管当事人如何,可是她看得很明白,那个男人是爱惨了轻悠。若非如此,这前在轻悠昏倒时说出那话,虽然没有讲完,但那男人还是将她俩安在了一间病房里,只为了让女人安心。

小木头由于意外降生,小身子还有些不适应,送去了保育箱。

当时她也吓了一跳,但后来十郎告诉她说都是为了孩子好,并没有送去什么别的地方时,她仍是担心,直到后来孩子送到她怀里,她才真正确定,她们母子全托了轻悠的福,才能活到现在。

静子劝了半晌,直到小木头打哈欠,揉眼睛,一副渴睡的模样,轻悠才将孩子还给了静子。

“轻悠。”

静子又唤。

轻悠只说了句“我不想谈这个”,便缩进被子里,背对着她,再一声不吭了。

静子没有放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

过了许久,久到以为女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声音。

“静子,既然你说床头吵到床尾和,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原谅林少穆了呢?”

静子显然被这问话给噎住。

轻悠慢慢说起,“我也想像以前,继续自欺欺人,可是我一想到他们干的那些事,我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躺在手术台上,血淋淋的样子,其实我会一直情愿被他们骗着,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我受不了,他竟然还指责我,又抬出他的亲王架子,自以为是。说什么我后悔了,我看根本就是他后悔了。”

不知为什么,想到当日争吵,总是愈发委屈,声音渐渐哽咽下去。

“……他一点儿都不理解别人,人家现在也是妈妈了啊!看到小孩子,就会忍不住想要摸摸看看,何况小木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受得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害。他还摁我的肚子,那样子吓我,就跟当年一样坏……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变了,没想到……”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静子叹息,女人就是如此小心眼儿的,不是吗?渴望被人哄着,就是骗着,只要是为了她好,她也会傻傻地相信,等着,盼着,不会轻言放弃。

轻悠的埋怨,也是渴望。

她本来想说,她们的情况哪里一样。

当初林少穆说要把她送去军营做军妓啊!她怎么能不害怕,不绝望。

相比来说,织田亚夫对轻悠一直呵护倍致,轻悠受不了这一时的气恼,赌气,这也是织田亚夫给灌出来的,宠出来的,其实,这是轻悠的幸福啊!

反观自己,她不是感觉不到林少穆回心转意了,可是,她的心早就在这漫长而绝望的四年婚姻里,彻底成灰,再难燃起一丁点儿企盼了。

有了小木头后,她所有的愿望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是不是,所有有了孩子的女人,情感的重心都转移了,而不知不觉就忽略了男人的需要呢?

她和轻悠,看似不同,却又有些惊人的类似。

不管怎样,事不关己时,都能旁观者清,一旦关己,就会比谁都执拗,听不进劝。

像这样的事,除非当事人自己想通,旁人恐怕很难施力了。

只是两个女人都没有料到,那个触动一切诡变的外力,很快就到来了。

几日后,十一郎匆匆来找十郎。

两人对上一眼后,却纷纷移开了自己的眼。

听完十一郎的话后,十郎大惊,“你说的都是真的?”

十一郎眉目十分凝重,“当然不可能是假的。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不能再让夫人这样下去,你必须想办法,让夫人去找少主。不然,我怕这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十郎回头就要进病房,又被拉住。

“你小心,也别刺激到夫人了,千万别伤到了小世子。”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十一郎似乎还想说什么,十郎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两人相连的手上。

十一郎立即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十郎目光立即缩回,转身进了病房,手却捂着腕间的温热,心底一片潮湿。

“夫人,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我想,您应该知道。”

“如果是关于那个臭男人的消息,那就不必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旁边正给小木头喂奶的静子直摇头,劝说轻悠听了再决定,不要义气用事了。

但轻悠毫不配合,捂着耳朵拒绝十郎的叙说。

十郎越来越着急,上前想要拉轻悠的手。

静子听得十郎所说的内容,也是心中大赫,情急之下,就掐了一把小木头的屁屁,孩子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轻悠吓到,起身朝这方看了过来。

十郎急道,“夫人,你要再不回去看看,恐怕出云公主就要霸着少主不放了啊!”

轻悠狠狠一震,问,“你说什么?出云公主?”

十郎方才又将刚才说过的事重叙了一番。

“五日前,出云公主代表明仁帝到达沪城海港,少主做为亲王殿下必须出迎。”

五天前,正是静子出事的第二天。

他们已经有整整五天,没有见一次面,没有通一条消息,没有打一个电话,甚至,她在午夜梦醒时,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守侯。

他好似真的完全实践着他离开时的话,任她自生自灭,不管她了。

连小小宝也不曾来看一眼。

“之前应沪大战失利,出云公主带来了新征的五十万大军,充足的粮草辎重,连港口原来停驻的英法舰队,都被通通赶走了。当天,几乎沪城的所有东晁人都去港口欢迎公主驾临……”

不用想,也知道那必然是盛况空前,宛如当年那场阅兵典礼上,艳冠群芳的公主殿下一举夺得万众民心,众星拱月。

“这几日,出云公主都缠着少主,少主去哪就跟着去哪。”

轻悠登时气得喷出一句,“难不成,她连厕所浴室也跟吗?”

十郎和静子同时被噎到。

襁褓中的小木头已经没哭了,却是望着妈妈阿姨奇怪的脸色,直吐奶泡泡。

“这个,厕所应该不会跟。但浴室……听十一郎说,第一晚,出云公主就偷偷溜进去说要给少主擦背。”

轻悠握拳,“我早就知道,和服的存在就是万恶之首的根源。”

女人们再次被噎到。

正所谓,万恶“淫”为首啊!

十郎又重重咽下一口口水,“这几日,少主都没回家,一直住在总司令部。出云公主就一直守在一边端茶送水,照顾少主饮食,俨然一副……自打前晚开了欢迎宴会后,军队里就传出不少流言,说出云公主在神庙里为少主祈福四年,就是为了等少主完成远征兴国的宏愿,现在少主已经占领了半壁亚国河山,算是完成了一半愿望。

出云公主也已经二十二岁,若再不出嫁就成了皇家老姑娘了。所以这一次公主殿下说服明仁帝,带着军队和资源前来亚国,这些东西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嫁妆。公主反皇族传统远离皇城,不远万里,就是来跟亲王殿下完婚……”

这等爱意绵绵,用心可表,精神可嘉,简直让人不赞美都不行了!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轻悠已经能猜到。

对外,知道她和织田亚夫是夫妻关系的人聊聊无几。

如今出云一来,做为还是“钻石单身汉”的他,当仁不让就成为最佳驸马爷,绝对的众望所归。

“够了,别说了!”

轻悠似乎忍无可忍,打断了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并非无动于衷。

十郎急道,“夫人,只要你回去,跟少主说几句好话,就没事儿了。”

轻悠负气地吼,“凭什么要我回去跟他说好话?这件事,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对啊?该跟静子和小木头赔礼道歉的人,应该是他,不是我。难道这是非黑白还颠倒了不成?

岂有此理,他做爸爸的都不来看儿子,把生病的老婆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还背着老婆在外面偷腥,跟女人玩暧昧。难道我还要像个泼妇一样,跑去跟一个小三儿抢老公嘛!凭什么?五姐没说错,长得人样儿,有点权势的男人,就是缺心眼儿,不可靠。我就不去!大不了我就……”

……

“夫人,您快别说……”

“我就带着孩子跟他离婚!”

房门突然被推开,门外霍然站着手上还拿着一束香水百合的那位“缺心眼儿”的老公。

织田亚夫的脸色用“糟糕”两字形容,都嫌太轻。

轻悠终于在众人的暗示下,发现了男人,立即失了声,小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绝伦,五花八门儿。

一张小嘴儿,圈成了一个大大的“o”,配上两瞪得溜圆的大眼儿,颇有些滑稽。

可是这时候,盛怒中的男人再也不觉得女人可爱,可恨至极也不为过。

“轩辕轻悠,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好,我就成全你,通通成全你,让你再也不会为了我这个缺心眼的男人伤恼筋!你大可以回头去找会乖乖听你话,跟你道歉,不偷腥,不跟女人玩暧昧,不会让你像个泼妇一样骂街,可靠的恺之哥哥,双宿双栖,幸福一生。”

“少主(殿下)——”

周人一片哀呼。

可惜正在盛怒中的当事人,根本不为所动。

“南云,立即准备离婚协议书!”

“啊?!”

轻悠不敢置信,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织田亚夫,你写,你写啊,你敢跟我离婚。我就带着你的种,嫁给恺之哥哥给你看!”

天哪!众人齐齐捂脸,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织田亚夫同样冷笑,突然一回身就把旁边的人拉了过来,正是出云。

“你嫁随你嫁,本王这便娶了我东晁第一美人做妻子,什么大宝小宝的还怕没女人替我生。”

出云立即柔柔媚媚地叫了一声“亚夫哥哥”,看向轻悠的眼神里充满了胜利的光彩。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啊!

轻悠心口一颤,张口,却再吼不出声来。

他的表情太冷酷,仿佛不像在说笑。

可她明明就是赌气,他怎么也这样。

以前不管她有多任性,多不讲理,他都还是让着她,没有跟她较真儿的。

怎么会这样?

他真的说出要“离婚”的话来了,还让南云卫准备离婚协议书?!

这不是真的,他在骗她,他是故意气她的,不可能是真的。

织田亚夫看着轻悠已经僵掉的表情,知道她是真害怕了,被他伤到了,可是,刚才她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也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心。

她是不懂,他今天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踏进这扇门,想要修复两人关系。

出云的突然到来,让他措手不及。

明仁帝和东晁方面的情况,似乎有了些他不为所知的重大变化。

他直觉不安,便不得不与出云两相周旋,了解真实情况,以防万一。

天知道这几日,他有多想来看看她和孩子,可是时局的暗潮汹涌让他不敢掉以轻心,要是他这方的势力没能把牢,他就不得不送她和孩子离开这片乱土了。

她已经因为他,跟父母断绝了关系,要是再将她和孩子送走,他不知道她会有多寂寞,多难过。

如果可以,他从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都高估了自己。

他握到掌心湿粘,再次甩上大门,转身走人。

走过一个垃圾筒时,他将手上那束刚刚从花摊上买来的露水百合狠狠扔掉。

“亚夫哥哥,等等我啊!”

出云穿着小脚木屐,困难地追着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

好不容易在门口抓住了男人的手臂,男人侧首掷来的目光,让她没由来的心头一震,生出惧意来。

“亚夫哥哥,我,我没有关系的,她毕竟怀了你的孩子,便是皇家的血脉,不可外流。”

出云自不会蠢得在这种时候,抵毁自己的情敌。有时候,以退为进更能赢得男人的心。

织田亚夫唇角一翘,俊容神光,伸手勾起出云漂亮的下巴,动作轻亵,却让出云立即羞红了脸。

却听他说,“出云,你倒真是大肚得很哪!”

“亚夫哥哥,只要你高兴,要出云做什么都可以的。出云是大和女子,不会那么小**肚肠的。关于我们的婚事,明仁哥早就……”

不料,男人突然一把将她推开,若不是婢女伸手及时,她就会从身后十几级高的石阶上摔下去了,吓得她低叫一声,惊恐地看向男人冰冷至极的俊容。

“凭你,也配!”

他狠狠一甩衣袖,像是要掸去她留在衣服上的肮脏灰尘,大步走下了石阶,连头也不回。

那样狠心绝情,同刚才面对病床上的女子的隐忍愤怒,大大不同。

前者,那是因爱生怒,不能自矣。

后者,无情无爱,弃如敝帚。

出云几乎咬破粉唇,满脸不甘,却迅速掩藏在了完美的面容下,故做委屈地捂着脸,又跟着男人离开了。

织田亚夫一上车,已经等候在侧的荣泽英杰立即报告,“殿下,我查到百乐门的人似乎与外人有勾结,但是他们的路子隐蔽性太高。我方的几个人,刚一查到后就被灭了口。至今我可以推测,那个隐在幕后的黑手,绝对是来自党内!”

织田亚夫目色一片阴黯,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出云也跟着上了另一辆车,追了上来。

说,“出云突然到亚国,明仁身边可能有事。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御极的消息了,清木之前暗示过,皇室中有势力对我们近期在亚国失利的军事行动予以激烈抨击。”

清木义正现任大议长,对议会的掌握力向来很稳建,亚夫并不担心。

尚善御极担任司法部长,已有几年,一直是明仁帝身边的重臣,算是帮织田亚夫一直看着皇宫的动向。

清木在野,御极在朝。他们两人,一个帮他盯住了坊间的情况,一个掌握着宫中的动向。可谓是他在前方冲锋陷阵最好的后勤力量,失之一臂,对他亦是重大打击。

荣泽英杰对于东晁国内的情况,并不太了解,立即记下了织田亚夫透露的消息后,说,“殿下,如果我从公主这方下手,您……”

织田亚夫瞥了眼荣泽英杰,后者立即会议断了话。

“英杰,我不喜欢任何人猜测我对轻悠的情感。而你,更不应该。”

“殿下,属下知错。至于出云公主那方,殿下可完全放心交予属下处理。”

“好。”

一个好字,荣泽英杰深知,他已经得到了男人极大的信任,并以此获得了东晁帝国数一数二的权势。

但这个时候,不管是织田亚夫,还是荣泽英杰本人,都不知道未来的历史会因为这一步又一步看似不起眼的转变,酿成苦果,终于走至无法挽回的局面。

……

“那个该死的亚国女人!”

“公主息怒。”

“混帐东西,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把她给我解决掉。要是再不弄死她,等她孩子一生下来,我还有什么立锥之地。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我出丑!”

“公主,我们已经催促他们赶紧行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您也看到了,医院上下都是亲王殿下的人,要动手并不容易。若是一不小心,被殿下查到,我等获罪不过头点地,但要祸及公主殿下您的声誉,那就得不偿失了啊!”

“总之,我不想再等下去了。皇帝只给了我一周的时间,还有两天。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顺利完成我的心愿,以后在议会和宫中的席位,至少可以增加三成。要名要利,随他们开条件。我只要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我还要织田亚夫亲眼看着他们死去,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

亚夫哥哥,我为了你,等了十年好不容易成年,你却又狠心送我入佛堂四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却离开东晁打算永远在这个肮脏又落后,遍地都是野蛮无知草民的破烂国家过一辈子吗?!

就为了那个愚蠢自私、一点都不了解你苦心的女人?!

该死的,我一定会让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轩辕轻悠,六年前你逃过一死,六年后,我看你还能有多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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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正在愤怒叫嚣中的出云一下打住,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真英子,去看看是谁?”

眼下他们就住在织田亚夫办公室不远的位置,这也是出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房间。

天知道她为了织田亚夫受了多少委屈,要她就此放弃从幼年时期的梦想,根本不可能。

真英子开门后,微微讶异,“是你,你来干什么?公主殿下已经睡了,凭你的身份也配觐见公主,快走。”

说着就要让守门的禁卫将人轰走了。

荣泽英杰却不以为然,只是将手中的一束小花,送上前说,“今日公主受委屈了,在下只是寥表心意。希望来自普罗旺斯的祝福,能让公主殿下睡个好觉。”

真英子不耐烦地接过了熏衣草,却并没像表现的那么不耐烦,将花带入屋中。

出云看着花,觉得有些奇怪。

在阳台上,已经放了五束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鲜花,不知男人用了什么手段,这些花放在这里,依然芳香馥郁,美不盛收。

“真英子,你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真英子回来,面有羞涩道,“公主,他要亲自跟您说。”

出云公主并非不解男女之情,但是用如此浪漫手段追求她的还是第一个。以往的皇宫贵族们,知道她喜好诗词歌赋,笔砚纸墨,都投她所好。而这些爱好,都是织田亚夫最喜欢的。

也不是没人送过她鲜花,但是荣泽英杰的花却似是从荒野地里亲手采来的,小小的一束,看起来很廉价,但也够独特。

出云终于动了心,想去会一会这个据说是织田亚夫眼前大红人的男人,心下又悄生一计。

“英杰只是以为,公主殿下不愧是我东晁帝国第一美人。理应拥有全天下女子最令人羡慕的幸福和美好,不该受那样的委屈和侮辱。”

这种谄媚的话,出云当然听过不少。

可是荣泽英杰说此话时,目光直视她,真挚而诚恳,没有其他男人的谄媚和讨好之意,仿佛就是说出一个事实。

不管怎样,荣泽英杰顺利讨好到了公主。

这一晚,他们去了百乐门。

从来都养在深闺,没有接触过如此繁华糜艳世界的公主,一时为之倾倒,心下惊艳之后,不知不觉就被勾住了魂儿,乐不思蜀了。

一包雪白的粉末被悄悄搅入杯中,男人殷情送上时,说,“美丽的公主殿下,世人都说,一醉解千愁。英杰敬您,希望您喝下这一杯来自另一半地球的美酒,暂时忘掉那些烦恼,痛痛快快地开心,彻彻底底的欢笑。”

“呵,荣泽中校,你可真会讨女生开心。”

“不,英杰此生,只为讨一位女性开心就够了。”

俊秀的男子轻轻碰了碰女人的酒杯,便折转身,看着台下的歌舞升平,独自饮尽杯中酒。

他不卑不亢的姿态,让出云迷惑不矣。

女人的心房,便也在这明昧不定的灯光歌舞声中,悄悄卸下了防备而不自知。

……

与此同时。

在距离沪城,大约一百多公里,通往应天府的方向上,有一座不大的村子。

时值深夜,这里静得出奇,连小猫两三只,或者赖皮狗,也见不到,甚至连老鼠抠食的踪影也没有。

月盘高悬时,可见扇着黑色漏翅的乌邪,嘎嘎叫着,掠过屋顶,停在颓秃的大树上,那颗大树十分粗壮,树丫密织,在如此盛夏时节,竟然没有什么树叶,光秃秃的树枝无端端多出两个大洞,显是被炮弹轰击过。

远远看去就仿佛变成了一张地狱爬出来的怪脸,而在大洞上,还悬着不知什么东西,随风飘来荡去,糁人得很。

顺着一片破屋烂房过去,行到村子中心的那间大屋,正是村长的居所。

不过,那都是曾经。

现在,只有这间大屋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间,突然传出女人们或尖锐、或粗豪、或愤恨、或激动的声音。

“我们是国民政府军旗下的女子别动队,专门进行敌后活动,今次到村子来,也是为了征招更多志同道合的女性同胞,一起组成抗帝战线,打鬼子,夺回我们的家园。”

陈孟蝶做了一番很是激励人心的动员讲演后,做为副队长的莫晓熏又用更为温和亲切的语气,询问了参加今晚这次群众聚会的女人们一些村子的情况。

“我男人被鬼子抓去挖战壕,后来国民政府军的空军突袭鬼子阵地时,他被炸死了。”

“我只有一个独子,他和村里的男人们一起,跟着村长去打鬼子,结果全没回来。”

“我,我新婚那晚鬼子进了村子,把我男人杀了,还把我给……”

“那些东洋鬼子简直不是人,那晚连我十一岁的女儿也不放过,他们简直就是禽兽,畜牲,猪狗不如,我们都被鬼子给糟塌过。”

“我们的男人都死光了,留了这一村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活的啊!”

顿时,一片哭嚎声,让做动员的陈孟蝶和莫晓熏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时候,说什么,劝什么,都无济于事。

因为她们也曾经经历过这种彻底绝望的时刻,最清楚这心底的恨意。

“帮国民政府打鬼子有什么好处?”突然有女人问。

“政府军会提供我们足够的粮草资源,只要立下功勋,那就是为咱们家人脸上添光,也是让他们死得冥目,泉下有知。未来要是亚国能顺利统一,咱们都是开国元勋哪!政府对于为统一做出贡献的战士,都会给予丰厚的抚恤金。就算男人们不在了,我们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也要让鬼子瞧瞧,我们亚国女人绝不是好欺负的!”

莫晓熏做了这段简短的演讲后,又将自己和好友多年前的经历托出,希望能获得女人们的共鸣。

可是说完后,众人的脸色并不见好,看着他们的眼光,也依然木讷,或者不动于衷,麻木不仁。

莫晓熏为难地看看陈孟蝶,两人面面相窥,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毕竟是她们第一次出面招收新兵源,因为之前进城救助向家人时,跟荣泽英杰的特勤队遭遇大战,她们失去了不少战友。眼下又接到新的任务,人手不够,上级就让他们就地取才,发展新同志,自给自足,壮大革命力量。

没想到,这第一次出师,就碰到了想不到的阻力。

当然,这也是由于她们和村里人的很多经历情况不同。她们就算曾经遭遇不测,可是毕竟是富贵大户人家出生,回国后虽差点沦为旧式婚姻的牺牲者,但就同轻悠一样,她们接受过新思想的熏陶,敢于选择自己的命运。

村子里的人却因为环境条件太差,多数只能随波遂流,为命运所摆布,无法掌握自己的幸福。她们渴望的东西,跟陈莫二人以为的差距太远。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响亮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声音直到门外嘎然而止。

负责守门的女人发出一声大叫,女特工们立即提起枪支,安抚其他女人,出门去应对。

不想门一开,一个高佻的女性身影就走了进来。

那女人将防风镜一取下,露出一张消瘦却仍可见曾经美丽的脸庞,她的目光如闪电般扫过屋内一圈儿,在掠过陈莫两人时,露出十足的嘲讽。

旋即将手中长枪朝地上一顿,那枪体比起陈莫二人手上据说是最先进的国民军武器配置冲锋枪,还要霸气十倍不卡。

她扬声说道,“什么国民政府军的军晌补帖,统一后的抚恤金,那都是放***狗屁玩艺儿。如果这些东西有用的话,我们的男人怎么还会死掉。国民政府为什么不在这之前,给咱们发枪发子弹发粮草?整年除了苛捐杂税、各种征令,还有什么?我们凭什么为他们那些整天睡在漂亮房子里,锦衣玉食的大官老爷们卖命,凭什么?”

她这话声一落,那些神情呆滞、满目空洞的女人突然就动了。

陈莫二人却气是不打一处来,“林雪忆,你别胡说八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要是你再不离开,我就……”

林雪忆笑得更大声,“啊哈,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杀了你的身为同胞的我,跟你们一样被东洋鬼子侮辱折磨到现在这副鬼模样的同胞啊!”

她突然一把扯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狰狞可怖的伤痕。就如同一记强心针,更似一记重拳狠狠打在女人们的心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盯着那些伤疤,就仿佛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体上被撕裂的伤痛,历历在目。

林雪忆声音更大,“男人死了,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孩子死了,当娘的还能干什么?除了为他们报仇雪恨,我们还能干什么!现在,你们看到的我,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着的。”

“我不为什么国民政府,因为在我受侮辱的时候,他们在哪里?我不为什么亚国统一,不管统一不统一,不管是前皇朝还是现代的国民政府,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永远这个样儿,有什么改变?”

“我他妈就为我自己!”

她提起枪,砰地一声重重垛地上,所有女人的眼神倏地亮了,就像被终于点燃的一根老灯丝,开始慢慢凝聚力量,那是从灵魂深处压抑了许久终于被释放的力量。

“为了我们女人自己,我们要打鬼!谁要跟我一起打鬼子的,就站出来吧!我可以给你们枪,给你们炮,给你们想要的一切武力支援。咱们就是为了打鬼子!”

“打鬼子!”那个刚才还问有什么好处的女人,第一个站了出来,放声大叫。

紧接着,第二个女人也站了出来,“我要打鬼子,为我的男人报仇。”

“我也要打鬼子,为我的闺女报仇。”

“我要为我自己报仇,打鬼子!”

顿时,此起彼伏的怒吼声,从这片小小的村落里,愤怒传出。

陈孟二人想要阻止,也不得而终。

林雪忆非常满意地抬起手,叫吼声立即沉了下去,心里却闪着不屑,嘴上说道,“今晚我来,就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乡亲姐妹们帮我完成。我们这次打鬼子的目标,就是东晁帝国远征军的第一统帅——织田亚夫。”

“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虽然生得比女人还漂亮,但是他心狠手辣,侵略我们的土地,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泯灭天良。就连他的亚国情妇也一样无耻卑鄙,为了自己的喜怒,害死我林家上下数百口人命。”

“我已经计划好了,我将利用织田亚夫的情妇,引他自投罗网。那个亚国情妇已经怀了他的种,他为人十分高傲,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即时,大家想怎么对付这个亚国败类,咱们最大的敌人,随你们便。”

顿时,整个寡妇村的所有女人都爆发出激烈的怒吼声,齐声喝叫着“杀死织田亚夫”、“杀掉亚国贱妇”!

吼叫声中,陈莫二人不得不退出了群情激愤的村长房间。

“孟蝶,我觉得林雪忆很有问题,恐怕她根本就是骗寡妇们去送死。如此我们现在不阻止她,后果不堪设想。”

莫晓熏当年被林雪忆害到被东晁士兵侮辱,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晓熏,现在她人气那么旺,那些女人根本不听我们的话,如果我们跟她对着干,只怕情况会更糟糕。这事儿我看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我去打探下消息,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陈孟蝶很快就被林雪忆给嘲讽了一顿,什么也没套到。想劝村人们冷静,不要轻信林雪忆,就被村人们吐了唾沫,说他们是国民政府的走狗,根本不懂他们老百姓的疾苦。

若非莫晓熏之前还为寡妇们做了些事,否则就要轰女子别动队离开村子了。

这些女人死了丈夫孩子后,多数人心理都有些扭曲,自暴自弃,十分憎恨鬼子,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林雪忆正是抓住她们心中的仇恨加以引导,让其彻底沦为自己的爪牙。

……

这一夜,轻悠终是失眠了。

织田亚夫干脆利落地走掉,没来哄她,让她十分委屈,爬在床上哭了半晌。

十郎和静子都不好再劝,只能默默陪伴。

晚饭也没吃多少,上洗手间时,从值班护士处拿来了最新的报纸,上面竟然都是织田亚夫和出云公主出双入对的八卦新闻,各种暧昧的猜测和讨论,看得让人又气又无力。

轻悠气哼哼地把报纸撕了个碎,扔进垃圾筒。

却看到值班护士的桌上插着一束香水百合,就质问那是从哪里来的。

护士哆哆嗦嗦地说是拣来的,轻悠更气。

直说那就是丈夫送给自己的,就算自己不要,别人也没资格欣赏,于是,她生平第一次做了一回女恶霸,抢走了百合花,边走边骂,来了个辣手摧花。

十郎和静子都不禁叹气。

还说要带着孩子离婚!

瞧瞧这模样,分明就是已经妒嫉成狂,抱醋狂饮,心里根本就舍不得。

本来两人还想劝轻悠回头是岸,现在去找人,好好交流一下,挽回关系应该不成问题。

不成想,下午的时候,那位叫南云的将军就来了,竟然真的带来了织田亚夫的离婚协议书。

当然,轻悠看也不看就给扔掉了。

十郎得了南云卫的警示,将协议给偷偷拣了回来。静子好奇地看了一下后,就惊讶地让十郎也看了一遍。

两个女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更觉得这一场夫妻争吵,应该很快会结束。

十郎便决定等隔日女主子心情平覆了,再哄她看看协议,也许事情的转机就在于此。

但是时间走过了十二点,轻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的眼皮子直跳,心悸得厉害,叫了一回医生来看情况,只安抚她保持情绪稳定,不要过于激动或伤心神。

可是她还是睡不着,对着月光,她看着手指上的红宝石婚戒,心里又酸又疼。

织田亚夫,你敢跟我离婚,我就告诉爹娘,告爸爸去。

“十郎,我要回家!”

“啊,夫人,您这是……”

“我要回应天,你去帮我买火车票。现在不是两地都通关了嘛,我明天天亮就坐最早的那班火车回去。”

“夫人,不可啊!”

十郎吓坏了,急忙抬出了医生护士之前说轻悠胎息不稳,不能长途跋涉的理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又惊醒了隔壁床的静子,以两人之力才劝服了轻悠。

“可是,我想回家。”

轻悠眼角挂着水珠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又看看手上的婚戒。

静子劝说,“医院的确住着不舒服,不如,你就回你们的小家吧!说不一定,他可能还在那里等着你呢!你们在自己家里,好好说说……”

于是,轻悠连夜回到了海边别墅。

……

“少主回来过吗?”十郎将轻悠送进屋后,悄声问管家。

管家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说,“自从那天少主带着夫人去出海,就没回来过。”

虽然声音已经压得极低,还是飘进了轻悠的耳中。

她看着温暖的灯光下,大床还和那天他们一起离开时,一模一样。

枕头歪耸在床头上,因为离开时她还腻味了一下,皱皱的样子,很有家的感觉。

这是她故意不让佣人收的,觉得自己和丈夫的屋子,应该都是他们使用的痕迹,要是每次回来都干净清爽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住旅馆,没了家的感觉。

床头上,放着的都是她的奶杯,饮料瓶,还有他从国外买来的牛奶糖,和一些不知名的营养片儿,堆了满满一床头柜。

只有一个喝了还剩一半白开水的玻璃杯子,是他的。

她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床上,拿起那个玻璃杯子,呜呜直哭。

亚夫,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就不回来哄我一下。

以前你都会的啊!

难道你真喜欢上出云公主,嫌人家又肥又老又丑,不要人家了嘛?

居然还写离婚协议?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呕得慌,将杯子重重顿回桌子,翻身倒进大床里,抱着被子就睡。

可是,闻到被子上还余留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和味道,她就难受得要命,又呜呜哭了起来,一直哭到睡着。

殊不知,在她回到家后不到一个小时,海滨大道上便驶回了男人的汽车。

管家看到男主人终于回家,高兴得不得了。

十郎看到了十一郎,也终于松了口气。她想,女主子被男主子娇惯坏了,又恰好碰到静子和出云公主的事,一时拗不过劲儿来,肯定不会主动打电话。她便代劳了。

好在,少主对夫人的感情,果真够坚定,还是回来了。

织田亚夫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蜷在床上的那两团肉——大肉团抱着小肉团,把好好的被子踢得远远的,好像跟那被子有仇似的。

心底深深一叹,走上前,拉过被子给大小肉团盖好,再掖住被角。

这动作自然又流畅,显是做过很多遍。

天知道这团大肉开始吹小肉球后,各种怪癖层出不穷,以前明明不娇气,也很善解人意,现在竟然变得蛮不讲理,还口出狂言,也不念及夫妻情感了,脱口就叫要离婚。

简直岂有此理!

他要不发发威,她就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可是骑到头上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怕她受骗,就像当年百合子那件事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怀孕,特别感性,智商都受了影响。

万一林少穆利用静子来对付她,他又该如何是好?

“轻悠,你怎么越来越蠢了。”

你以前不是都说,你就喜欢我蠢,我笨嘛,现在居然嫌弃起别人了,果然心里有个漂亮小三儿了,就各种看人家不顺眼了。哼!

轻悠本就睡得不深,在男人进来给她掩被子时,就醒了。但她心里还是不痛快,故意装睡不醒。男人一开口,她憋着不出声儿,就在心里腹诽上了。

“你知不知道,林少穆的能耐有多大,他一个人竟然调来一艘英国军舰帮他救妻儿。你以为他会没本事把你掳了,用来威胁我吗?到那时候,你以为以他的狡诈,和对轩辕家的仇恨,他会不会放过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小宝儿?”

她那时只想着终于能找到个说些心理话的朋友了,都是从当年东晁走出来,都是妈妈,还都是异国恋,应该更有共鸣。

而且静子给她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跟林雪忆完全不一样。

她考虑过的,她以为应该没有问题。

“林雪忆都可以为了家人干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她故意发布对你我不利的新闻,还想要狙杀你。你就能保证静子一定心地善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对你动手么?”

他们俩考虑的方向完全不同,她没有他的理智,也没有他那么仔细全面,更没有他那么紧张担忧自己的安危,连万分之一的危险也承受不起,宁愿将一切危机都扼杀在摇篮里。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就是织田亚夫的爱——重过所有人。

“轻悠,你总是太善良,对我却太残忍。”

他淡淡说完,转身离开。

她立即睁开眼,想要出声唤人时,却听到男人跟十一郎在说话,看样子不像是要离开,只是临时有事儿。

她莫名地舒了口气,又佯装无知地翻了个身,留出了给他的位置。

织田亚夫回来时,看到那个明显的空位,紧蹙的眉头,也微微平展。

然后,这一晚,两个吵架的夫妻,终于同榻而眠。

轻悠终于没有再失眠,嗅着男人熟悉的体息,一觉睡到大天亮,还超了时。

醒来时,她觉得浑身都舒畅不少。

可是手一摸,身边又是空空如野,让她莫名失落。

她用力翻起身,就冲出房间,十郎一见到她出来,就说,“夫人,少主他……”

“停。我,我不是要问他的事,不要告诉我。”

十郎顿时僵在那里。

心里嘀咕,那模样分明就是想知道少主去了哪里啊!不然这么急着出来,也不叫人,掩耳盗铃真的是很自虐的不是嘛!

而且,根本就没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换过了。昨晚她进门时,根本就没叫人服伺。

“我,我要发电报!我是想叫你,先帮我准备一下,我换了衣服就来。”

说完,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十郎回头,跟刚刚走上楼来的十一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儿。

看来,这个架,还没吵完。

“十郎,把我的发报机放到客厅去,我要在那里发。”

原来,发报机是放在书房里的。

十郎不得不去书房,顶着一头**皮疙瘩。

因为,织田亚夫正在书房里打电话。

现在已经十点,按以往的情况,织田亚夫早就该去司令部主持军务,但现在还留着没走,显而易见了。

听到十郎禀报,织田亚夫眉头又沉了下去。

“她说的?”

这个小混球一醒过来,就开始闹腾。

“是,夫人说的要在客厅里打电报。”

“不行。你告诉她,这台电报机我必须带走,让她写信。”

织田亚夫起身就去拆电报机,正好轻悠换了衣服过来,想到电报机的装拆也不简单,就想来帮忙,哪知道刚好听到男人的话。

男人又说,“你通知她,让她赶紧把那个协议看了,同不同意一句话,不准再拖下去。”

十郎眼睛一突,心说,少主这显然还是想要少夫人主动来跟他道歉啊!可是……

“少主,夫人她还没有……”

轻悠大恼,冲进门来打断了十郎的话,“织田亚夫,你休想!我就不签。”

她冲上前,推开男人。

当然,肯定是男人主动让她。

她扑上发报机,立即打开电源,就开始发起了电报,一边发,一边恨恨地骂,“还骂人家蠢,我现在就蠢给你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怕我告诉爹娘,怕爸爸知道。我现在就给爸爸发越洋电报,让他知道你的无耻卑鄙,花心恶行……

我就告诉大家……你欺负我,你就嫌我怀了孕,又肥又老又丑了。现在你们东晁帝国的第一美人儿来了,你看上人家了,就觉得我丢你脸了,带不出门儿了,呜呜呜……我就告诉大家,你是个花心负心汉……呜呜,竟然还要跟人家离婚……我就不离,你休想让我的小宝去叫别的女人妈妈,除非我死……”

开始男人还听得哭笑不得,知道女人又是在发小脾气。

可是听到后面一个“死”字,火气又上升。

他一把摁住了女人的小手,怒声斥责,“轩辕轻悠,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豆腐脑儿,不要一天到晓异想天开!”

轻悠吼回去,“你才一脑子豆腐渣呢!我怎么异想天开了,之前是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娶别的女人的!是谁说要我去嫁恺之哥哥的。这都是你说的,都是你说的,织田亚夫,你混蛋!”

织田亚夫被女人这一顿指责弄得心烦意乱,也着实没话可回,扯开女人的手,就要拿走发报机。

轻悠更觉得他是心虚,死活抱着不放。

织田亚夫气极,说道,“最近我司令部被泄露了不少机密信息,因此使前线不少将士无辜身亡,损失惨重。我们一直怀疑这内奸就在组织内部,最近一直在做排察,而发报机就是最好的做案工具。我问你,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保留它?”

轻悠立即双眼大瞠,更不敢置信,“你,织田亚夫,你竟然怀疑我泄露你们的机密?”

“难道你没泄露吗?之前是谁去给向家人通风报信,还跑去救了向老头儿,将人送出沪城区的?你以为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该死的蠢事儿。”

原来,他都知道。

就像之前静子的事一样。

刚刚因为他终于回家来的喜悦,瞬间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却是生活毫无私密可言,所有行为都被掌控监视,各种不被理解的委屈,和无法调和价值观差异,排山倒海地将她淹没了。

“你,认为是我把你的机密,都泄露给了国民政府,给姜啸霖知道?”

他抿唇不语,心头却懊恼不矣。

他的本意只是想告诉她,他最近都在追查这件事,而收走发报机,也是为了做调查。

可惜,男人和女人的思维真是南辕北辙。

她显然又误会了他,他却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男人不说话,那双冰冷的眼神,再一次让轻悠感觉到难以触及的距离生生横亘在彼此之间。

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又哭出声,坠了气势。

“好,还给你。随你怎么调查,要抓我这个奸细的话就趁早。”

这分明就是负气的话。

她推开了发报机,强撑着笨重的身子,双手四处借力,就是不要男人伸出的手,终于站起了身子,步覆踉跄地往外走。

“轻悠……”

他终于忍不住唤出一声,她却跑得更快,捂着脸直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将门落了锁。

他追到门前,用力拍了几下,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恰时,书房里又响起电话,十一郎接起后,听到情况紧张,不得不叫织田亚夫。

“什么?林少穆被人救走了?监牢那里有一个连的人把守,还守不住人?混帐,你不是说国民政府埋伏在沪城的探子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吗?那种炮弹,他们怎么会有?不,不可能,这件事很不对劲儿。一定有内奸!该死的,把所有看守都给我抓起来,我要一一审问。不在三天内揪出这该死的内奸,荣泽英杰,你就给我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

织田亚夫一手砸了电话,回头抄过军外套,就朝外走。

可是走过卧室时,他又顿下脚步。

故意放声下令,“我要出去,在我没回来之前,你给我待在屋里,哪都不准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拿你的静子姐姐和小木头开刀!”

还爬在床上呜呜哭泣的轻悠一听,立马起身冲出来,追上男人的身影,扬手就把手上的东西砸了出去。

“织田亚夫,你混蛋。我要告爹娘,告爸爸,你等着瞧!”

骂完之后,她又返回房间,再次把门甩得震天价响。

他先是一愣,瞬即又松了口气。

至少,她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他,说明这身子的情况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看到地上的东西,他目光一亮,俯身拣了起来,拇指抚过上面的粉红芙蓉花儿,针脚还是那么粗陋,但是却是女人偷偷花了很多时间,专门绣给他的。

“好好看着夫人,若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最后,他又认真叮嘱了一遍屋内外的警卫,却又觉得不安心,留下了自己的帖身暗卫两名,才离开。

可是不管男人怎么防,总有百命一疏。

……

“让开,我要去沙滩画画!”

“你,你们敢拦着我,我就告诉织田亚夫通通撤你们的职。”

轻悠吃了东西后,有力气了,似乎故意跟所有人都过不去,硬要反着男人的话干。

“可恶,让开,你们听不到吗?”

她把肚子一挺,守在门口的人就吓到了,不得不让开。

大门打开时,十郎上前拦住了轻悠。

“夫人,求求你,请你冷静一下,为了小主子,更为了少主。”

她拿出了那一纸《离婚协议书》,让轻悠看看。

轻悠本不愿意,可是又觉得十郎的态度有些异恙,之前好像离开时,静子也说过,她应该认真将协议看看。

她心里别扭了一下,咬咬牙,总算静了下来。

拿过牛皮纸袋子,她恨恨地嘀咕,“我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怀疑我。我真后悔,婚前应该认真调查一下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想要跟我离婚就得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和孩子。否则,没门儿!哼,我看他没钱没势以后,成一穷光蛋,还有什么资本去泡那个什么第一美人儿。”

刚刚被洗刷过的警卫们听得,一个个全别脸噗嗤响。

拿出纸,就一张。

还是用打印机打印的,非手写。

“你看,他急着跟我离婚,连字都懒得写了,还是用打……”

……史上第一浪漫甜蜜之《离婚协议》隆重出炉的分隔线儿……

轩辕轻悠:

你这个小混球!

你要跟我离婚,就必须把小小宝给我留下!他是你偷我的种长出来的,你要敢让他叫别人一声爸爸,我就灭了那混蛋的种。

只要你能做到以下数点,我就同意。

一.除非你不是轩辕清华的侄女儿,轩辕瑞德的女儿,轩辕锦业的妹妹……(以下省略轩辕家的所有人员)

二.除非你以后都不开汽车,不骑自行车,不坐飞机。

三.除非你以后都不穿旗袍,不穿和服,不穿袜子。

四.除非你以后都不吃糍粑,不吃寿司团子,不吃烙饼,不做樱花糕。

五.除非你以后都不画画,不吟诗,不绘花,不照相……(以下省略轻悠所有的兴趣爱好)

……(此处省略轻悠所有衣食住行的必需品)

第一百条,除非你在这里写下你心里一点儿也不爱织田亚夫,你永远都不会想我了,你恨我,你厌恶我,你宁愿永远不曾认识我,你不想继续做我妻子,你也不会再给我做他喜欢吃的樱花糕,你不跟我做喜欢做的事了,你更不会在每天清早醒来的时候给我一个吻……除非你说你再也不想做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亲人……(以下省略数十上百件男人和女人一起生活的各种事件)

第一百零一条,除非六年前的这个夏天,我织田亚夫从来没有在伽南寺的会稽园里,对那个叫轩辕轻悠的小混球一见钟情,我就同意离婚!

“啊……”

轻悠情不自禁地低吟一声,一只手捂住了发烫的小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砰砰砰”地跳得欢快无比,激动得无以复加,感动得乱七八糟,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所有执拗,坚持,固执,蛮横,委屈,难过,怀疑,不理解,等等负面情绪,都随着男人所打的这个不算离婚协议的离婚协议,彻底消散光光了。

在协议的最下方,留下了男人明显非常潦草的笔迹。

可以想见,当时在听到她说要带着孩子离开他时,男人的内心绝对也是天翻地覆的。

若不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写字儿都怕戳烂了纸,才会用打的吧?

轻悠不知道,为了把这张协议书,男人几乎要把那台德国进口的打字机都给毁了。

笔迹写着:轩辕轻悠,你想跟我离婚,除非我死!

“呜呜呜……哈哈哈……”

轻悠看到最后,又是哭,又是笑,在沙发上东倒西歪,表情更是怪异,疯疯癫癫,差点儿没把其他人给吓坏了。

最后她一抹眼泪,抱着十郎又大笑起来。

“十郎,我要去见他,现在就去见他。不不,我要先打个电话,不然他又骂我混球儿。还有十郎,对不起,之前害你和十一郎挨了那么多鞭子。回头我就给你们准备婚礼去,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管家立即将电话送上前,轻悠利落地拨起电话来,他给她的专属号码,就像灵魂密码一样死死刻在心里。

嘟嘟——嘟嘟——

以往听惯了的等待音,现在听起来,仿佛一下变得有些漫长,又有些说不出的甜蜜感。

不过连续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

以往最多响五声,若是织田亚夫不知就会自动转到接线台去,女接线员们会帮她留话。

嘟嘟声超过五声后,又响了几声,突然一下变成了急促的“嘟嘟嘟嘟”声,就像已经被挂断了似的。

“咦,怎么回事儿,电话不通?”

轻悠把话筒递给了十郎。

十郎听后也觉得古怪,便立即叫人去修理电话线,让轻悠稍等。

虽然有些急,希望能立即将自己的心声传达给亚夫,可是心里的大疙瘩终于解开了,大松了口气,想想这时候也许他很忙,晚点儿也没关系了。

轻悠便觉得之前折腾得有些累,决定上楼再睡会儿,等睡饱了再来打。

真有点怪,这几天自己真是无理取闹极了,竟然为了外人,跟丈夫闹脾气,真是莫名其妙呢!

她甩甩头,没有再纠结这突然升起的疑惑,上了楼。

……

然而,那个时候,织田亚夫在监牢里审问失职的守卫。

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并没有响过一声,在接线员那里,也没有任何反应。

远在海边别墅这方,高高架起的电话线下,向来都有警卫值班守候,现在却空无一人,而在隐蔽的草笼里,有已经被干掉的士兵尸首。

前来查看线路的警卫遍寻不到人,直觉到了危险,便商量着要回去报告队长,但刚往回走了几步,倏倏两声哨鸣,两人胸口就中了箭,倒下。

很快,身着黑衣、背着箭矢的人就朝前方的海边别墅行进。

值守在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屋内,十郎又拨了一回电话,仍然是盲音。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那是一种对危险的天生嗅觉,让她在几个窗口挨个巡视了一下,霍然发现了那群黑衣人。

一算数量和身手,她一人根本应付不了。

外面的警卫已经被陆续干掉。

她立即冲上楼,却为时已晚,已经有三个黑衣人从楼顶进入,一看到她,就开始狂放箭矢,一场毫无悬念的大战打开。

“夫人,快逃啊!”

这是轻悠猛然惊醒时,最后一次听到十郎的声音。

随即,她就被黑衣人打包成了粽子,送上了一辆车,离开了。

待到人一走,黑衣人们又回到了海边别墅,在计算到载着人质的车已经顺利离开了沪城后,约计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开枪狂扫别墅内外,最后扔了颗炸弹,将别墅彻底炸毁。

那个时候,轻悠的嘴里塞着绵布,躺在黑漆漆的车后厢里,闻着浓重的汽油味儿,感觉身下颠簸得厉害。

她努力侧翻过身子,将背紧紧抵在车厢壁上以减轻颠簸的感觉,尽量不让肚子被压到。

祈祷着:小小宝,不要怕,爸爸很快会发现我们被坏蛋绑走了,他会来救我们,很快很快。我们一定要坚持到爸爸来。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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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79.爱的重量8-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路上,轻悠被辗转了几辆车。

她开始大哭大闹,就被扇了耳光,但让她看到了周围的环境,仍然是在沪城内部转悠。

她奇怪,开始猜测绑架者的身份。

开始她听到绑匪都是用汉语交流,但是随着环境越来越陌生,他们的行进线路明显是朝沪城外去时,有几处便听到了东晁语的交流。

她试图示警,可惜嘴巴被塞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也不敢动得太剧烈,就怕伤到小小宝儿。

结果,她渐渐发现,参与绑架的不仅有亚国人,还有东晁人。

然后她立即将被绑前后发生的某些事件细节通通联系在一起,心底已是一片惊凉,没了初时的那种乐观。

这绝对是已经预谋已久的绑架,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但可以想见其结果绝不是她想见到的。

姜啸霖这方可以排除掉七成以上。

如果国民政府想要用她来威胁织田亚夫,那么早前已经有太多次机会,不会临到她要生的时候,才下手。姜啸霖他们应该很清楚亚夫的性子,以他做一国领袖的身份地位,向来行事都非常稳健,更为顾全大局,不会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主动破坏和平,又置百姓于水深火热。

至于另三成不能肯定,就在于不排除他默许某些人,或者拥护他的某些人私下动手,想要邀功请赏。譬如,之前林少穆借所谓“密函”之事,带人狙杀她。

亚夫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追随者里,也出现了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人了吗?

想到这里,轻悠更为后怕。

亚夫说过,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是利益。

国民政府里有人看她不顺眼,想利用她牵制织田亚夫,而亚夫麾下有大将觉得她是个红颜祸水,他的绊脚石,也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这两方拍手相合,勾搭成奸,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突然,外面传来了两声枪响,但很快沉寂下去。

绑架她的人似乎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她听得不太清,似乎是还有人想救她,没有成功,被杀掉了。

当感觉到身下的路面变得越来越颠簸时,轻悠已经肯定,自己多半已经出城。

恰时,关押她的车厢又被打开,这一次抱她出来的却是个面善的年轻人,她立即挤出了几滴眼泪,并用东晁语向其求助,表示她不会再乱叫,只求松松绑,以免伤到她的宝宝。

那人果是东晁人,嘴上说着,她这一去小命都要不保,还管什么孩子,但眼里还是透露出十足的同情来。

轻悠完全以母亲的立场,低低哭了起来,说就算只能和宝宝待一个小时,也希望孩子能舒舒服服地过去。

最后一刻,那人终是动了一分恻隐之心,把那层厚厚的粗麻布从轻悠身上揭掉了,让她的手脚稍稍舒服自由了一些,不再像个大粽子一样。

她毕竟只是一介孕妇,众人对她的戒心并不大。也就托这一分恻陷之心,终于给了轻悠逃脱的机会。

虽然还是被关在了车后箱里,但她的手脚可以动了,她练习的女子武术,身子一直很柔韧,如果没怀孩子的话,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就可以从屁股套到胸前来,而现在由于有个大肚子,这一招是不行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将手臂慢慢举到了头顶,终于够到了头发里暗藏的利器——这是十郎悄悄给她准备的防身用品。

记得之前见识过忍术后,她就特别感兴趣,平日没事儿就要跟十郎学几招防身。这不仅是她的爱好,也更是身为一个重要大人物妻子必需的防范意识和必备的自卫技巧。

因为她同亚夫一样,相信靠人不如靠己。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能救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在头发里藏利器的习惯,已经坚持了很久,她一直希望没有用上的一天,没想到还是给她撞上了。

这个时候,她测算着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如果亚夫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被绑架的话,也快要寻过来了。

所以,小小宝,咱们要努力,多给爸爸留些线索。

手终于脱了困后,轻悠撕掉了衣角布,从空隙处扔了出去。

她也很庆幸,这些绑匪的装备很差劲儿,弄来的车辆都是简陋的旧车。

车子大约又行了近半个小时,突然后方便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轻悠立即辨出那应该是摩托车。

很快,摩托车骑手的声音传来,“人呢?”

“在后面儿,嘿,姐,你还真别说,这丫头的肚皮够大啊,至少有六七个月了吧!”

“怎么,你看上她了,要不等会儿到了村子,先让你玩玩!”

林雪忆?!

轻悠心头大震,竟然又是这个女人。

难怪亚夫之前会那么紧张她,她却不理解,她真是太笨了。

她激动地扭过头,朝裂开的缝隙里朝外看,就见到林雪忆穿一袭黑色紧身衣,肩杠大枪的模样,在随意裸露的肌肤上都可见狰狞的疤痕,她一时看不到林雪忆的脸,但也心惊不矣。

突然,一个细微的旋转声传来,入耳便觉十分熟悉,心头没由来的升起更糟糕的预感。

“哇啊……”

一串婴儿啼哭声响起,将轻悠的心一下抛到了半空中。

老天,那不会是?

她急扭过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时,林雪忆的身形立即移了过来,叫着“打开我看看”。

轻悠不得不转回了身,佯装被绑。

当车盖一开,刺眼的阳光一下射进来,她皱眉眨了眨眼,立即看到了刚才那个发出“咕噜”声的东西——金色的泥身上嵌着红蓝绿白各种天宝玉石,用金丝线编成的缀子随着摇动,在空中飞旋着,正是她送给小木头的转经筒!

“林雪忆!?”

“轩辕轻悠,好久不见,看样子你过得真是很幸福啊!”

林雪忆伸手一把钳住轻悠的下巴,长长的指尖,一下戳陷入皮肉,划出血迹。

“林雪忆,你……”

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曾经那富态丰腴的千金大小姐,就是在东晁那段最糟糕的时候,她还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织田亚夫,现在竟然就像突然老了十几岁,皮肤腊黄,布满伤痕,张嘴冷笑时,牙齿都不全。

不用猜想,也能料到她身上可能发生了哪些可怕的事。

“轩辕轻悠,你现在看到我这个样子,心里得意了,是么?在你享受全国民爱戴,欢呼崇拜,享受家族荣誉,享受丈夫疼爱的时候,我却被你害得这么惨!”

林雪忆一把卡住了轻悠的脖子,嘶声尖叫咒骂,满脸扭曲,“你看到了,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你的男人织田亚夫害的!他简直就不是人,把我丢在那群畜牲士兵里,当街被人……”

轻悠大口呼吸着,努力平覆着因听到林雪忆遭遇而升起的恐惧感,虽然她很想同情她,可是她现在这样卡着她的脖子,要害死她和她的小小宝,什么同情都没了,除了求得一线生机。

而林雪忆怀里的孩子,因为得不到母亲的爱抚哭得更厉害了,使命儿地晃着手里的转经筒,向大人求关注。

轻悠看清那真的是小木头,心里又急又怕,却又不敢立即发难,因为除了林雪忆,还有两个大男人在旁,她没有绝对把握能逃得掉。

终于,林雪忆似乎发泄得差不多,旁人提醒重要任务还没完成,不要因小事大,林雪忆才不甘地收了手。

轻悠抚着脖子咳嗽数声,大吼,“林雪忆,你,你为什么把小木头抢来?他还是个孩子。”

林雪忆骑上摩托车冷笑,“他是我哥跟东晁女人的孽种,就算有我林家的一半血统,也留不得。东晁人个个都该死,包括你肚子里的那个小杂种。轩辕轻悠,你等着吧,前面有的是大餐等着你好好享受呢!哈哈哈哈——”

“林雪忆,你疯了吗?小木头他是你的亲侄儿,你竟然忍心,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

可怜不管轻悠怎么叫,林雪忆一骑当先,冲到了汽车前,笑得肆意张狂,宛如成魔。

轻悠又急又怕,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利器。

她知道,林雪忆已经疯了,她不能放下小木头独自一人逃走。

……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从沪城到应天,全程三百公里,汽车疾行至少需六个小时。

轻悠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织田亚夫还不知道她已经被绑架。

……

就在轻悠被人带走时,十郎勉强逃过了那帮忍者的追杀,却是伤痕累累。

在这场打斗中,织田亚夫的暗卫都死在了那些人手里,暗卫为了让她活着去通风报信,拼死才救出了她,但她追着轻悠的汽车走,只能在别墅外留下了给十一郎的信号。

一路上,她好几次想出手,却都不成功。

最后一次,便是轻悠即将被运出沪城时,她奋起发难,却被暗枪击中了侧腰,眼看着那辆破卡车载着轻悠离开,悔恨不矣。

由于失血过多,她勉力支撑,意识已经有些焕散,眼睛却死死盯着轻悠离开的方向。想着只要能给她一辆车,依靠他们忍者的辩路技巧,她也能找到。

可是……

“哟,真是冤家路,咱们又碰面了,飞机场!

十郎一听到这个吊尔郎当的声音,一下来了神,抬起眼就看到背光的男人,那双戏谑恶毒的笑眼,抬手朝男人脖子扎去。

可惜,受伤影响了她的速度,手被男人死死抓住了。

”姜少言,你这个流氓种马!放开我。“

姜少言俯下身,欺近十郎,”啧啧,我说刚才怎么那么激烈,那东洋狗的枪法还真是不错,连你这么快的身手都被狙中。真是倒霉啊!“

”你放开我,我没时间跟你啰嗦。“

”你不是说再见面,就要我的小命儿吧?诺,这可能是你近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今儿爷就要回家了,再不杀,就来不及咯!“

”该死,我叫你放手。我现在没空杀你,你给我……“

十郎这边挣扎了几下,力气也越来越弱,脸色更白得发紫了。

可姜少言就是不松手,存心一副”急死你不商量“的叼样儿。

谁让这小飞机场之前被他”伺侯“得那么舒服,竟然到最后给了他命根儿一火,疼得他差点儿没闭过气去,他纵横花丛几十年,还从来没被哪个女人在床上”嫌弃“过,这东洋婆子害他破了自己的戒,竟然还”反咬“他一口。

这教他旺盛蓬勃的大男人尊严往哪儿搁儿啊!今儿他正准备出城,就给撞上了,不是老天送上门儿让他”报仇雪恨“的还是什么,好机会不用白不用啊,焉能让这块到嘴的精瘦肉飞了嘛!

当然不行,得好好”玩玩“。

他满心欢喜,无比得瑟地逗弄起来,看着女人整个腰侧都被鲜血染红,也丝毫不怜惜,反正是东洋婆子,玩死了也是她自找的。

比起姜家另两个少爷,姜少言可谓是心性最为凉薄的。

”混蛋,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要是让我家少主知道了,他一定会把你们姜家碎尸万段!“

”啧,都失血过度了,嘴还这么烈!谁跟谁是一伙的,刚才你在追杀谁?不会又是你的哪个姘夫吧?啧啧,我说你们东洋人就是够下贱的……“

”姜少言,你少血口喷人。我家少夫人被你们亚国人绑了,要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儿,你们通通都等着下地狱吧!“

姜少言心头一凛,心说这轩辕轻悠被绑可不是小事儿,遂收敛心神,询问十郎情况,十郎却仍是忌惮他的意图,他气得嘲讽,抬出绝对不可能的事实依据,十郎终于松了口。

姜少言听完,没有犹豫太久,立即将十郎扔给了手下,让人送去给织田亚夫通风报信,自己追去救人。

他想,这次要是救了轩辕轻悠,也算还了之前姜家欠下的大人情,以后再要行事,也不用因为这种人情债束手缚脚的,帮大哥省心了。

然而,十郎都坚决要跟着一块儿去。

”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凭你的眼力你能追上他们的踪迹?但我们忍者有自己的追踪术,而且我在夫人身上散了特殊的气味儿,只有我能分辨出来。“

最终,姜少言只能带上十郎,派了一名下属去通知织田亚夫,带上余下的两人追出了城。

……

在此之前,被救出的林少穆,没有立即跟林雪忆走,坚持要带上妻儿。

兄妹两大吵一架后,林雪忆不得不妥协,帮助林少穆接静子和小木头。

医院里的护卫,因为轻悠的离开,已经撤去多半。

林少穆顺利摸进了病房,摇醒了正在午睡的静子,要带她走。

并说,”雪忆帮我从监牢里逃出来的。静子,咱们带着小木头,远走高飞吧!去国外,再也不留在亚国了。这样我们的孩子,就不会被亚国人或东晁人歧视了。“

静子犹豫,却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林少穆说,”放心,雪忆去帮我们抱小木头,你快跟我走。“

静子心下却极不安,立即收拾了孩子的衣物用品,跟着林少穆出了病房。

但他们出来后,就没有再见到林雪忆,再找小木头也不见了。

静子吓得紧攥着林少穆喝问,”林少穆,你说,你又在做什么?你和林雪忆到底在搞什么?她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小木头,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少穆也很震惊,”我,我也不知道。之前她救我出来,就叫我不要来找你。我们吵了一架,她还是同意帮我忙,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我没想到……“

”林少穆!“

静子无法置信地瞪着男人的一脸无辜,身为母亲的天性让她敏感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和暗藏的极度危险。

抓着男人又吼又摇,”你还我的宝宝来,你说,你说,你和林雪忆到底又在谋划什么阴谋?你们要把我的小木头拿去做什么?它还那么小,它才出生六天啊!你们怎么忍心,怎么那么残忍!“

林少穆也赫到了,他前思后想,蓦然明白了林雪忆那时阴毒至极的眼神,”静子,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雪忆她那么疯狂,她,她这是想要报复,她可能正在计划对轩辕轻悠不利……“

静子蓦然一震,立即冲回了医院,在值班室打了个电话,正是轻悠早就给她的海边别墅家里的电话,电话一直不通。

她立即感觉到了不妥,知道真的出事儿了。

”我去找雪忆,我知道她会去哪里,我去救回我们的孩子。“

林少穆要把静子交给自己的下属,可静子却甩开了手,目光冷亮地盯着林少穆。

”轻悠肯定也出事儿了,我要去告诉亲王殿下。“

林少穆气得一把拉住静子大喝,”你疯了吗?那个男人要是知道你跟这事儿有一点儿关系,非杀了咱们一家人不可。再说了,织田亚夫在轩辕轻悠身边安排了多少保护者,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吗?咱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你还要跑去送死。“

静子却狠狠甩开了林少穆的手,再不像当初,那么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了。

”林少穆,你告诉你,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也要去通知亲王殿下。不为别的,当初要不是轻悠,我和孩子早就没了。她不顾身份和时局,跟我交往做朋友,对我推心置腹。我却什么都没能帮上她,却害她和相爱的丈夫争吵架闹矛盾,我已经过意不去了。现在她出了事儿,我这个做朋友的竟然只求明哲保身,苟且偷生的话,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静子,你不想救我们的小木头了吗?“

”救小木头,和救轻悠,没有冲突,有的只是你心里的狭碍和自私。林少穆,你从来只从自己立场做取舍,你从来没有认真站在别人的立场,替别人想想。轻悠和我一样,我们都曾流过产,都曾不得矣地失去过孩子,我们都不想再失去,都不想!“

静子吼完,转身就跑向了司令部的方向。

林少穆怔愣了一下,终是一咬牙,追了上去,拉住静子说,”好,你去给织田亚夫报信,我去救轩辕轻悠和小木头。你告诉他,大至的位置应该在……“

说完,他仍是让唯一追随的那个下属陪静子去东晁总司令部,自己立即出了城。

静子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悄悄湿了眼眶。

回头,她打起精神,前往总司令部,却不想被严密的守卫挡在了外面,连禁区也不得而过,距离五十米远的那幢司令大楼宛如天边之城。

那个时候,同样跑来报信儿的姜少言的那个属下,也因为偷入禁区,就被抓了起来,士兵根本不听那人所说,直接将之关进了大牢中。

静子好说歹说,把临出门时身上所有的值钱物品都送上了,士兵只勉强帮她向曾经认识的一个军官传话。

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那个被传话的军官,正是静子在樱屋认识的,同时也正好是荣泽英杰的好友德川。

德川在会议开完后,一听说静子来找他,急忙跑了出来。

少校大人以为佳人这是终于开窍,回心转意来了,哪知静子抓着他就提到了”元帅夫人“几个大字儿,吓了他一跳。

他的级别还够不上打探元帅大人的私生活,而且最近东晁第一美人来沪城,身边小将官们都在传言,他们英明伟大的第一东晁美男子元帅应该要大婚了。

可事实上,他从好友荣泽英杰那里多少了解到一些事实真相,元帅大人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其实是个亚国女人,而且两人早已结婚,即将喜获鳞儿。

这一听静子说起,德川吓了一跳,也不敢怠慢,立即带着静子进了总司令部。但他的级别也还是够不上直接见元帅的份儿,只得辗转找好友荣泽英杰先说明情况。

而那个时候,荣泽英杰刚刚醒来,正于镜前整装。

他的身后大床上,躺着艳冠群芳的出云公主,正拿着枕头又砸又骂,一副歇斯底里状,哪里还有皇家公主的风仪,整个儿就像一朵被人狠狠蹂躏过的残花。

荣泽英杰突然一把抓住扔来的床头灯,砸碎在地,几步冲到床边,伸手抓住出云的脖子,冷森森地说,”公主殿下,事已至此,你再吵再闹有何意义?如果你要杀了我,随时请便。我僭越了公主殿下的凤仪,死有余辜。但也请您记住,之前你也不是一点儿没享受到,不是么?“

”你,你这个魔鬼!“

”便是魔鬼,也会拜倒在美人的裙下。“

”你骗人,你给我下药,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随你怎么想。男人的用心,该是人实际行动中去体现。“

”那好,你帮我杀了轩辕轻悠那个贱女人。“

荣泽英杰目光闪了闪,本还想细问一些,房门突然响起,下属急声禀报。

荣泽英杰知道有紧急情报,便要离开。

出云公主不悦地叫嚷,终被他狠狠一吻给彻底封缄。

他邪气地笑着,拍着女人绯红的脸蛋说,”乖乖等我回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然而,当荣泽英杰听到属下来报时,刹时脸色大变,杀心大起,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有一种疯狂的冲动,想要冲回酒店将那个所谓的东晁第一美人碎尸万段。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急急冲回总司令部报告情况。

于是,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织田亚夫终于得知轻悠出事,大为震怒,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

……

那时,林雪忆带着人直开向寡妇村,但在将近之时,载着轻悠的那辆卡车突然熄了火,再也开不动了。

车上两男人都跳了起来,狠踢了汽车几脚,骂裂着亚国货果然不如洋货。

林雪忆吩咐两人将轻悠拖出来步行,那个之前叫嚷着想要捞油水的男人立即打开了车后盖。

这一路颠簸,让轻悠也吃了不少苦,可是一听到小木头的哭声,就于心不忍,强打起精神,偷偷打量周围环境地势,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又扔掉了一块布巾做记号。

”啧啧,果然是元帅的女人,养尊处优,保养得真不错。瞧这小脸滑得,比起咱村子里的那些**皮鹤发的女人可强多了。“

男人一张口全是黑色大板牙,显是长年吸食鸦片留下的烟垢。他跟另一个光头疤脸的同伙都是村子里所剩无几的男丁,其实也是平日偷**摸狗灵性儿,才能在屡次战火中生存下来。

”姐,咱们都赶了这半天路了,应该没人能追上咱了吧?就让咱们先爽爽呗!“

光头疤一手抠着裤头儿,裂着缺牙嘴朝轻悠靠近来,也想摸一把嫩肉,就挨了轻悠一口唾沫,立即扬手就扇了轻悠一耳光,打得轻悠牙血迸流。

黑板牙见着有些心疼,就哄着轻悠,说出的也都是些淫一词秽语,难于入耳。

听得轻悠又哭又骂,抱着肚子直往后缩,转而就向林雪忆求饶救命,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

林雪忆怀里的小木头似乎是瞧见了熟悉的人,哇啦啦地哭得更凶了。

林雪忆见了心头大爽,一脚踢掉了两男人,骂了两句,背上枪膛子一响,吓得两男人就是野火烧心精虫上脑,也不敢跟她嚷了,说,”急什么急,我说了待会儿到了村子里有你们爽的,还不成吗?“

黑板牙和光头疤齐齐点头装孙子,但垂下的眼神自是不服气的,可他们向来伏低做小苟且偷生惯了,忍一时之气享后福的事没少做,不然怎么能乱世求生。

林雪忆骂爽了,回头拿枪口戳着轻悠的肚子,说,”轩辕轻悠,你现在知道求人是什么滋味儿了么?想当初我求那些男人放过我,我得到了什么下场。你等着,好戏还在后头。这么喜欢这小杂种,就给我拿着!“

她骂着,突然将怀里的小娃娃扔了出来。

轻悠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接住,抱到孩子后总算松了口气,托着小脑袋轻声哄着,”小木头乖乖,阿姨在这里哦,妈妈很快就来了,别害怕啊!“

她托起小家伙的手,摇起转经筒。

黑板牙和光头疤立即看过来,眼神粘着金晃晃的转经筒,尽是贪婪之色。

轻悠悄悄将一切收入眼中,跟着三人沿着破路走着。

小木头似乎真是认得轻悠,这会儿见了她也终于不哭了,走着走着,还笑了起来。

轻悠一边记路,一边盘算着逃跑路迳,一边又偷偷在路边留下许多记号。

当行到一片小树林时,轻悠听到了水声,故意掐疼了小木头的屁屁,哭声大作。

她说想给孩子汲点儿水喝,自己也想方便一下。

林雪忆警告她,”轩辕轻悠,你别想耍什么花招,那边那条大河可深得很,就凭你这身子跳下去就只有去阴曹地府见织田亚夫了。“

轻悠哭着求林雪忆,直说自己也是憋得不行了,回头又向另两个痞子求助。

可怜兮兮地说,”两位哥哥,大不了你们看着我就好,我真的憋不住了。“

她故意夹了夹双腿,由于衣角被她撕掉大截做记号,已经上了膝盖头。

两男人一看那两条腿根儿直晃荡,顿时色心大涨,同时更盯着小木头手上的转经筒馋得不行,遂向林雪忆保证不会把人弄丢。

这时间,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林雪忆身子也极不舒服起来,在她的脖劲、大腿和后腕等处的伤口,更为疼痛,她咬牙忍着,现在也实在忍不下,想要处理一下,便威吓了两男人一通,自己先进了林子。

她心里冷笑着,她岂会不知黑板牙和光头疤两男人在想什么,也罢,玩就玩,只要不把人玩死了,让轩辕轻悠多吃一分苦,她就更痛快十分。

一想到轻悠的惨态,她突然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再想到织田亚夫那个魔鬼男人的愤怒和心痛,她就更得意。

却不知,轻悠抱着小木头走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取水地儿,就急了。

”你,你们能不能帮我取点儿水,我只想给小木头喂点水喝。还有,我好急,能不能快点儿。“

两男人一听,嘿嘿淫笑着,连声应”好“。

轻悠又说了,”那个,要不你们一个帮我取水,一个看着我就行,反正我也跑不掉。“

两男人当然都想看着轻悠,争论不过就开始划拳定输赢。

轻悠给小木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把小木头放在一边柔软的草垫子上,问两人”好了没呀,人家快急死了“。

黑板牙争赢了,屁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一脸急色样儿。

轻悠不好意思的模样,转进了一丛草笼子里。

而黑板牙为了让自己先爽,一脚将光头疤给踢去汲水,看着草笼子后隐约可见的女人脱裤子的动作,也跟着脱了裤子就摸了过去。

那时,轻悠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利器,当黑板牙亵笑着朝她扑过来,她立即将黄金转经筒扔了出去,黑板牙一见,又见财起意,俯身去拣。轻悠算准了时机,当男人欺身上来时,心里默念了一句”上帝宽恕“,一刀狠狠划出。

”唔,你……“

刹那间,血水喷溅而出,仿佛关不住的水龙头。

轻悠一脚将人踢开,避开了血花。

黑板牙被锋利的忍者专用黑金钢刀片,划破了脖子的大动脉,不过十多秒,就翻着白眼蹬着腿儿,捂着脖子见了阎王爷。

轻悠抚着疯狂激跳的胸口,连续念了无数个”上帝保佑、上帝宽恕“,定了定神,拣回了转经筒就朝光头疤跑去,错过小木头时,小家伙双眼大睁,她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发出痛苦挣扎的叫声。

光头疤输了本就不爽,一听声音朝他这方跑来时,回头就看到衣衫不整的轻悠,展臂就要抱。

轻悠眸底锐光一闪,一鼓作气,抬脚就朝男人的跨踢去,男人吓了一跳就要回护时,她一手晃出转经筒,光头疤立即愣了一下,就想扑抢,她又扬手扔出了手中的沙子迷了对方的眼,身子一躬就撞了上去,一下将男人撞退后几大步,再重重补上一脚。

砰咚——

滚滚河水中溅起老大的水花,很快便将那为财色送命的家伙冲得不见踪影。

等到林雪忆整理完伤口出来,再没听到叫闹声时,察觉不对劲儿,她冲到河边就见已经死挺的黑板牙,还有已经不见踪影显然多半已经掉大河里的光头疤。

气得抬枪崩天,大吼,”该死的,轩辕轻悠,你他妈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你竟敢给我逃,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其实轻悠并没有逃远,而是躲在一处草笼子里,等着林雪忆以为她逃了,往原路上去追时,她才出来,沿着河边继续朝前走,心想只要遇到好心的乡亲,先躲起来,等着亚夫他们来找。

”小木头,真是聪明的乖孩子。阿姨让你不哭就不哭,太棒了。那个叫林雪忆的根本不是你的小姑,以后阿姨的妹妹姐姐就是你的姑姑姨姨哦!别怕,阿姨带你撞三关,回家找妈妈。“

可惜,这时候轻悠还想不到,更可怕的危险,正在前方等着她。

……

那时候,荣泽英杰将消息报告给织田亚夫。

织田亚夫正在审问失职的监视守卫们,烧红的烙铁像图章一样,层层叠叠地烙在一排排守卫们的赤身裸一体之上,惨叫声,痛哭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场面惨不忍睹。

”殿下,夫人出事儿了。“

荣泽英杰压低了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刚刚举起的烙铁,哐啷一声砸落地。

”你说什么?“

织田亚夫一把攥起荣泽英杰的领口,愤怒得瞬间满脸青影爆动,那力量大得出奇,正是这几日跟老婆闹脾气,蓄而未发的火气。

他一直等着轻悠看了那一纸协议,打电话主动跟他坦诚。

不管她打来是骂他,还是怪他,只要她打了,这次争吵,他就认输。

可是等了大半天,都没半个音讯,让他心浮气躁,前后都崩掉了几个守卫。

”川岛静子来报,说应该林雪忆干的,她和林少穆的孩子也被带走了。没有看到林少穆,川岛静子说林少穆答应她去救夫人,不知真假。“

”混帐!荣泽英杰,你不是说你已经把林雪忆干掉了吗?“

织田亚夫暴吼一声,将荣泽英杰一脚踢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鲜口吐了一大口。

荣泽英杰更为自责,急忙爬了上前,”殿下,海边别墅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我派了人去查,有人剪掉了电话线……“

织田亚夫冲回了总司令部,静子被押到他面前,就被狠狠挨了个巴掌。

他眼中杀气爆涨,抓着静子的脖子,痛斥,”轻悠为了你们一家三口,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她的?你知不知道,当年她被人害到流产,现在这个孩子,我们盼了多久才盼到?也许她这一生,就只可能有这一个孩子!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儿,你和你的小木头,都别想活着踏出亚国!“

静子咬着牙,垂泪不止,却不敢说一句道歉的话。

”殿下,夫人非常聪明,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及时救回她。我和小木头,就是死也瞑目了。“

静子重重叩在地上。

织田亚夫这般一审问,那个之前被抓进大牢的姜少言的通讯员也被提了出来。

再加上林少穆的下属提供的信息,他们追捕救人的范围立即缩小。

”据我所知,政府军里有一伙女子特功队正在那一带活动。如果能联系上他们,相信能找到夫人。“姜少言的人听完林少穆的下属说的情况,立即提出了建议。

荣泽英杰斥道,”国民政府军的人,你们又怎么能肯定,这次绑架事件不是你们的老大指使的。“

姜少言的人也颇有几分主子的傲气,瞥眼了荣泽英杰就说,”绝对不可能。因为,我家将军之前告诉我说,这个女子特攻队的直属上级原来是陆维新部长。后来调由陆部长的弟子指挥,她们最近才开始正式接任务行动。刚好将军看过他们两个指挥官的资料,知道陈孟蝶和莫晓熏跟令夫人也曾是留学时的同窗好友。“

织田亚夫立即忆起了这两人,同意了该人的提议,立即跟应天府的姜啸霖联系。

”准备直升机。“

荣泽英杰提议,”殿下,您坐飞机直达,我从地面进行搜索。“

织田亚夫没有反对,带着一众警卫出发了。

静子和那两个下属一起跟着织田亚夫上了直升机,姜少言的下属突然又忆起了一件事,说,”忘了说,元帅夫人的那个帖身忍者小姐跟我们将军在一起,她说能辨识到夫人被抓走的踪迹,带着我们将军先去救人了。“

他这话,立即招来数双眼眸。

因为就在刚才,海边别墅的情况已经传了回来,所有人都死了,房子也被炸毁,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十一郎的心都凉了半截。

”你说十郎跟姜少言在一起?“

织田亚夫看了一眼,回头直视前方,缓缓升起的飞机带来一股失重感,连同他的心,也被高高悬起,再难放下。

轻悠,小小宝,你们必须等着我!

……

与此同时,远在应天府,正在喝下午茶的姜啸霖收到了王秘书长送到的急电。

这时候,姜啸霖面前正坐着陈家的那位留洋回国的小公主陈欣怡,小名茶茶。

”茶茶,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没关系,您请。“

陈欣怡很体贴地点了点头,仪态端庄大方。

姜啸霖淡淡一笑,跟着王秘书长离开了。

他转身时,借着窗玻璃的反射面,看到陈欣怡明显松口气似的模样,又暗自嘀咕了什么,完美的姿势也迅速位移变形,不由宛尔。

”什么?轩辕轻悠被人绑架了?谁干的?又是林雪忆?怎么会这么巧?林少穆呢?这件事有点儿蹊跷。保密处的人调查出结果了吗?这几次他们囊获而来的消息,都给我们创造了意想不到的胜利结果,但我们绝不可调以轻心。“

”啸霖,那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王叔,这才停战不过三个月。我以为,他动手至少要等着孩子生下以后,没想到……通知女子特攻队的总指挥,让她们勿必将人安全送回。这是关系着亚国生死存亡的重要任务!“

姜啸霖也知道那两人是轻悠当年的同窗好友,想应该没有问题,吩咐完后,他又回去继续他的下午茶,跟这个同他一样,喜欢戴着面具的茶茶小姐周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在一夜之间,严重到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

那个时候,林雪忆返回原路没有找到轻悠,略一反思之后,立即想明白了轻悠的计谋,便返回了之前轻悠逃掉的河边,将被杀死的黑板牙的尸体驮上了车,直接运回了寡妇村。

女人们一看到村里仅剩的几个男人,竟然又死掉一个,还有一个落进大河多半也命将不保,几个跟那黑板牙和光头疤有过干系的女人们,立即愤怒了。

”找到东洋鬼子的情妇,杀了她报仇啊!“

”为黑板牙报仇!“

”为光头报仇——“

女人们拿起了家里的菜刀、锄头等等做武器,愤怒地冲出了村子,根据林雪忆的指挥,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轻悠毫不知情,她抱着小木头且走且停,不断留下记号。而记号的方式,也是曾经十郎教过她的,只有伊贺的忍者才能认得出来,便也不怕林雪忆那恶婆娘发现。

当她好不容易翻过一个田梗子,终于看到了远处隐约有个村子,心下大松一口气,想到只要找到人,就能先给小木头讨点儿吃的。

这孩子才几天大,这大概已经有些时候没吃东西了,她一路给他温了些水喂着,倒是乖乖地没有闹腾,真是非常少见的听话。

虽然已经很疲累,但是为了小木头,轻悠又强打起精神,迈动双腿朝前走。她本来已经肿起来的双脚,早打了雪泡儿,因为被绑时她还在睡觉,连鞋也不及穿,就光着脚丫子走了近十里路。

半路上,她碰上了一个个头儿瘦小的妇女,妇女初见她时,似乎很紧张,张口就叫了起来,大张的嘴里没有舌头,显然是被人割掉了。

轻悠忙好声相劝,说明来意。

那小个头妇人一看她怀里的白胖男娃娃,眼神就有些变了。

随即,左右张望,似乎是见没有来人,便打手式要轻悠跟她走,还伸手去逗小木头,一副很喜欢孩子的模样。

虽然轻悠觉得妇人的行为有点儿怪,但妇人流露出喜欢孩子的模样,让轻悠找到了一点儿人性的共通点,便解释了一下自己在此的原因,没有直说是被人害,表示若是等到家人来接,必将重金以谢。

妇人立即点头,挤出一抹笑容,指着村子,拉轻悠前去。

轻悠想这兵荒马乱的,对陌生人表示警惕也不为过,妇人的反应也不算奇怪。

却没有注意那瘦小妇人背转过身时,阴阴地裂嘴笑着,看向小木头的眼神,都充满了贪婪之色。

轻悠跟着妇人一步一顿地朝村子走去,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正走进一个毕生都难以释怀的恶梦中。

跟着妇人走进村子时,轻悠觉得有些奇怪,四处都没见着一个人,连条死狗都没有,静悄悄的,安静得出奇。

她不禁,”大娘,村子里的其他人呢?都去干农活去了么?怎么我看……“

妇人只能发出”嚯嚯嚯“的呼气声儿,扯着轻悠的手直往前方村子中心的石场坝子走。

轻悠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出于女人天生对危险的直觉,她悄悄拿出了利器握在掌心,将小木头轻轻拢了拢。

不想这一拢,小木头突然睁开眼睛,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她莫名地心头一紧,轻声哄着,眼光落在地下,霍然发现了车轮辗压的印子,跟林雪忆之前骑的摩托车印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她一把挥开了妇人拖拉的手,就朝来路跑。

”呜“的一声引擎声响起,林雪忆驾着摩托车从一间屋里冲了出来,正正堵在她面前,哐嚓一声拉响了枪栓,一排弹痕落在轻悠脚下,让她不得不停下。

林雪忆大骂,”轩辕轻悠,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哈哈哈哈!姐妹们,把她给我绑起来!“

”林雪忆,你这疯婆子!“

轻悠大叫着,抱紧了小木头,左突右闪就朝前林雪忆直接冲了过去。她心想林雪忆必不会现在就杀了她,那么她就有机会逃走。

她真恨自己之前还留了一丝同情心,见林雪忆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儿,实在不想真地让其命丧在自己手上。可是现在,为了小小宝和小木头,她只能豁出去了。

”贱女人,休想跑!“

一声嘶哑恐惧的喝怒声,还是从女人嘴里发出的声音,比起曾经听过的最恐惧的男人的声音更让人寒毛直立。

轻悠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大肉巴掌,狠狠落在她的脸上,顿时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踉跄着后退几大步,差点儿就跌倒在地。

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拼了命地稳住了身子,没有坐下地去,同时将怀里的小木头也紧紧抱好了。

看清那刚才打她的人,竟然是一个**皮鹤发、骨瘦如柴的老婆子,一张脸都老得干枯萎缩了,张口无牙,嘶叫的声音就像破掉的风箱,刺耳骇人。

刚才还空旷一片的广场上,陆续从屋里走出拿着菜刀、锄头的女人,个个投来的眼神,都充满了不怀好意,杀气昭昭。

环顾一圈儿,竟然没有一个男人,阴气沉沉,连天上正大的太阳也挡不住这股浓重的气息,迅速为乌云掩去,让轻悠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先别打死了,给她点儿教训!“林雪忆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女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勾搭上了东晁帝国的亲王,你们大家不知道,他前后仗着亲王的宠爱,害死我林家多少人命?!那个织田亚夫为了她,故意攻打应天府,害得咱们妻离子散,孤寡无依。这个女人竟然还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自强则国强,简直笑掉人大牙!哈哈哈哈——“

”轩辕轻悠,你就是个大骗子!全亚国,你就是最下贱最不要脸最他妈该死的女汗奸!“

林雪忆扬声数出一条条罪状,顿时激起所有女人的愤怒和怨恨。

女人们冲上前,抢起拳脚,就朝轻悠打去。

轻悠将小木头紧紧一裹,掩去了面前地狱般狰狞至极的画面,提气闪过拳脚。

女人们一看几下手竟然都沾不到轻悠的衣角边儿,顿时怒吼连连,就像被完全激怒的母熊,全部朝轻悠扑了上去。

虽然轻悠有些功夫,但到底还在怀孕,身子沉,闪躲了不大会儿,体力已经不支。

一个女人见状,抄起一块扁担棒子,就朝轻悠灵活的双腿狠狠打了下去。

”啊——“

轻悠顿觉双腿仿佛被生生斩断,疼痛似闪电一般,一下传进她的心脏,呼吸都瞬间停窒,在下一声跳动时,瞬间遍布了全身,痛苦的呻吟从她口中无意识地传出。

可是她仍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躲开了那个带路婆子的抓抢,侧过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倒下了地。

小小宝,坚持住,爸爸就要来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回头朝林雪忆大吼,”林雪忆,你真的狠心把自己的小侄儿也害死吗?这是你和我的仇恨,孩子是无辜的,放过孩子!“

林雪忆却听而不闻,坐在摩托车上,一边抽起了烟,一边欣赏着眼前惨景,只觉得之前所受的所有痛苦和折磨,都找到了最好的发泄口。

”杀了这个贱女人,杀了她肚子里的东晁杂种!“

寡妇们疯狂地叫器着,几乎盖过轻悠的声音。

紧接着一片拳打脚踢如雨点般砸了下来,轻悠自护不及,小木头就被那个带路婆子给抢走了。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辗转躲闪,却因为双脚无法施力,屡屡踢中了腰背部,疼得她钻心,她咬得大牙碎裂,满口血沫,抓住了刚才那根扁担当武器,狠狠挥向扑来的疯狂女人们。

嘶声大叫,”滚开,通通滚开。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的小小宝,我就杀了谁。你们都疯了吗?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们也是母亲啊,你们也有孩子,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有女人就跳了出来,”我们是母亲又如何,你的男人杀了我们这里所有的男人,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贱女人,你还把我们村里唯一仅剩的男人黑板牙和光头疤都杀掉了。“

”贱女人,你肚子里根本不是咱们亚国人的种,那是个小杂种,东晁人的种。“

”对,父债子还!“

”杀了他们!“

”杀,杀,杀!“

女人们助起了利器,就朝轻悠冲过来。

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战争的残酷,而扭曲变态的人性,轻悠最后那点儿渴望唤起人性的希望,彻底泯灭,失望透顶。

”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轻悠一挥扁担,打翻了两个冲上来的女人,身子一滚,就拣起了地上的刀子,朝扑上来的女人狠狠一划。

鲜血喷溅而出,泼在黄土地上,女人惨叫一声倒地后,脖子被削掉了一半,死前一刻的表情也生生地凝固在那一瞬。

”你们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就跟谁拼命!“

轻悠疯狂大吼,眼眸充血,头发散乱,浑身冷汗已经湿透了薄薄的裙衫,显出她娇小的身形却挺着个大肚子的惨烈模样,然而发下透出的眼神,就像护仔的野兽一样凶猛噬血,比起周围已经变态扭曲的寡妇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保护孩子的气势,顿时也吓到了周围的寡妇们,本想上前冲的女人,也被同伴的死状给吓到。

一旦这种犹豫和踌躇不安发生,就像细菌病毒的因子一样,迅速传染了每个人。

林雪忆不甘地看着那个借着明明双腿已经被打到浮肿,竟然还借着扁担,站了起来的大腹翩翩的女人,咬牙吐掉了嘴里的烟头子。

同时,给旁边的一个女人打了个眼色。

”轩辕轻悠,你今天死到临头了,呵呵,你信不信,我会连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扒拉出来给你瞧瞧,什么叫父债子还。你再挣扎啊,再杀啊,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林雪忆,我会要你不得好死,我发誓!“

轻悠撑着扁担,就朝林雪忆冲了过去,寡妇们竟然被她疯狂的冲势吓得让出了道。

然而,轻悠的眼睛却是掠过了抱走小木头的带路婆子,最后定在林雪忆身后的那辆摩托车,只要抢到车,她就可以带着小木头逃走了。

然而,她还没能接近摩托车时,就被人从后突袭。

脑子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可是在倒地时,轻悠仍然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落地,减去了对身体最大的伤害,这完全是做为母亲下意识保护孩子的动作。

这让躲在一间破屋后侦察情况的特攻队员,都看得差点叫出声来。

”杀了这个贱妇!“

”对,把她肚子里的野种挖出来!“

寡妇们一见轻悠昏了,立马又凶悍起来。

林雪忆却挥手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说,”先把她带到咱们的祠堂前,我们要在咱们死去的父亲男人孩子们面前,对这个卑鄙无耻下贱到底的女汗奸,进行审判!这样才能让我们泉下有知的亲人们,死而瞑目。“

寡妇们一听,也觉得非常有礼。

这也是村子里向来的风俗习惯,有谁家犯了错,都要开祠堂公审,请出村子里的长老。

于是,一群女人吆喝着,把轻悠拖到了村长的屋前,吊上了那颗挨了炮弹被烧得只剩下一副光枯丫的大榕树。

林雪忆一看,还冷笑道,”等等,跟其他人一样的吊法儿多没意思,倒个个儿挂着。我看她还怎么玩!“

寡妇们听后,恶意丛生,将轻悠给倒吊了起来,还故意将她已经受伤的腿用麻绳死死缠住了,疼得昏迷中的轻悠浑身直打颤儿。

这个时候,距离轻悠被绑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

那个女侦察员跑回了营地报告消息。

陈莫二人的营地距离村子很近,也相当隐蔽。她们料定林雪忆可能会有大动作,故意停留在此。

”什么,林雪忆真的抓到了东晁元帅的情妇?“

”是呀!那些寡妇太可怕了,她们把那女人打得好惨。不过,那个情妇也真不简单,还会功夫的,杀了几个寡妇呢!“

”会功夫?“

”是呀是呀,我看她那么拼命地护着那个婴儿和自己的宝宝,真是太可怜了。队长,我们快去救人吧!“

但有的队员却说,”那情妇关我们什么事儿?那是她罪有应得吧!我们凭什么去帮东洋鬼子救女人啊!“

这一来一往就吵了起来。

陈孟蝶喝止了众人,跟莫晓熏商量对策。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看情况。不是说还有个孩子吗?不管怎样,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对对,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把人抓去坝子了,咱们快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侦察员显然是个热心肠,立即给众人带了路。

在临近村长坝子时,众人隐藏了起来观察情况。

陈孟蝶掏出眼境,镜头移向了倒挂在大树上的大腹女人,当焦距不断调大,女人的脸终于显示出来时,她忍不住低叫出声。

”那,那是轻悠啊!“

”轻悠?“莫晓熏拿过望远镜一看,也控制不住发了抖,”真的是轻悠,怎么会是她?“

两姐妹对看一眼,前尘往事一晃而过,很多事一下变得清晰。

之前她们也在上级那里隐约听说了一些轻悠的事,但那时候官方对外的宣称都是对轻悠有利的,她们做为轻悠的朋友,自然不相信后来那些流言和抨击。

可是现在,她们发现,自己也站在了一个选择的岔路口。

一边是民族大义,一边是姐妹情深。

当年要不是轻悠,她们也不可能安全回到亚国,虽然后来两人的际遇都不怎么样,可到底是终于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队长,快啊!那群疯女人,她们想烧死孩子和那个情妇啊!“

女侦察员又急又气,恨不能立即冲出去了。

却不知,她这一叫,让还在犹豫纠结的陈孟二人突然就坚定了决心。

”孟蝶,不管怎样,轻悠是我们的姐妹,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嗯。那些事情一码归一码,救了人再说。“

两姐妹撞了撞拳头,握紧了枪。

但他们也没有立即发难,因为眼下他们这一小队只有六个人。

而寡妇村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五十多个女人,相当于一个加强排了。

……

与此同时,最先追踪出发的十郎已经寻到了轻悠的踪迹,可是他们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林雪忆的摩托车,加上十郎又失血过度,中途还昏迷了好几次。

姜少言本想扔下十郎自己去寻人,十郎却不许,竟然咬着自己的手腕,坚持不让自己昏过去。

姜少言被十郎过于执着的态度给赫到,嚷嚷着,果然东洋忍者都是变态训练出来的,加大了油门。

那时候,林少穆由于熟悉方位,也渐渐赶上了姜少言和十郎。

当他们都走在路上时,就听到天上传来了突突突的直升飞机声,他们同时朝天上望时,看到飞机前来,同时大叫招手,可是飞机却似乎没有看到,掠过天空就飞远了。

最终气得他们只能放下手,继续赶路。

而飞机上的人,正是织田亚夫等人。

他们没能听到地面人的招呼,也全是因为突然刮起了一阵强风,而地上山青树茂,掩去了众人的身影和声势。

同时,飞机上收到了姜啸霖发来的信息,表示国民政府方正在联系女子别动队,让他们帮助支援。

织田亚夫心急如焚,火气更爆,”告诉姜啸霖,他没有清理掉林雪忆和林少穆这两个混帐东西,害轻悠和孩子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吼声完,飞机上瞬间静得只听得到螺旋浆发出的轰鸣声。

静子握着双手,祈祷着:轻悠你千万不要出事儿啊,不然我和小木头这辈子也无法安心了!

……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贱女人!“

轻悠再次醒来时,也不过隔了十来分钟,在一片女人疯狂扭曲的嘶吼声中,她睁开眼,霍然发现自己被倒吊着。

后脑勺疼得不行,脸颊火辣辣的,鼻孔中的血液不断往下坠,她不知道自己内腑伤到哪里了,只急着伸手去抚自己的肚子,孩子还在自己怀里,没有被这群疯女人伤到。

小小宝,你要坚持住,妈妈也会坚持下去,爸爸马上就来了。

亚夫,你快来啊,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以后我们都不吵架了,吵架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亚夫,亚夫……

那时,已经错过了寡妇村的直升机上,织田亚夫突然浑身窜过一股恶寒,喝叫道,”不对,给我倒回去。最快的汽车也不可能跑过飞机,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回去,重新搜索。“

他一把攥过林少穆的人喝问,”混帐,你再不给我把正确地点找到,没用的人就从这上面给我跳下去。“

”别,别,元帅,我正在找,那个村子我只听说过,应该是挨着一条大河。“

”大河!“

所有人都朝窗外看去,立即有人发现了大河。

而轻悠这方,疯狂的寡妇人一边叫骂着,一边朝轻悠砸石头,连一些年龄较小的女孩也完全没有是非道德观跟着大人有样学样儿。

轻悠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用手挡开一颗颗石头,她的身上已经多次见伤流血,几乎衣不蔽体,狼狈至极,凄厉至极。

可是她仍然咬牙忍着,还四处转悠着寻找小木头的身影,就发现坐在不远的屋檐下抱着孩子的引路婆子。

林雪忆又大喝一声,止住了所有人的喝骂和动作,开始审判。

”这个女人叫轩辕轻悠,她家是为前皇朝的皇帝卖命的织布商人!“

”这个女人早在十六岁时就到东晁留学,为了求生,勾搭上了东晁官兵,卖身求荣,无耻至极。“

”轩辕轻悠后来回国,又勾引了国民大总统的弟弟,骗得人家团团转。她还想带着孩子嫁给大总统的弟弟,结果孩子流掉了,人家发现她是个残花败柳,就不要她了。“

一个寡妇听到此,冲上前就朝轻悠吐了口唾沫。

在此带动下,不少人又拿起了蔬菜瓜果朝轻悠身上砸去,林雪忆冷笑着没有阻止。

轻悠大声回吼,”林雪忆,你才是最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你害我差点儿就被东晁商人和洋人托进酒店强暴吗?!“

林雪忆却不以为意,走到轻悠跟前,压低了声说,”你知道又如何?凭你的姿色学识,魅力气质,你凭什么跟我争?你愚不可及,活该有此下场。“

说完她立即转头,大喝,”轩辕轻悠,她是个大骗子。“

”骗子,骗子,贱女人,去死吧!“

寡女们跟着林雪忆喝骂。

”轩辕轻悠终于勾搭上了东晁帝军的元帅织田亚夫,还怀上了织田亚夫的孽种,这个孽种要是生下来,未来就会像他的魔鬼父亲一样,杀害我们的父亲男人和孩子!“

”杀了她,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杀掉女汗奸!“

”轩辕轻悠她害得我大伯像狗一样钻鬼子的裤裆,鬼子还把我二叔倒掉在树上抽了三天三夜鞭子,连我娘也被他们掉在树上活活给刮死了,我今就要为我的家人们报仇雪恨!轩辕轻悠的男人织田亚夫,杀了我们多少同胞,我们大家的男人都是被他们害死的,今天,我们就杀了织田亚夫的孽子,为咱们的孩子报仇雪恨!“

”杀了她!为我们的男人和孩子报仇,报仇,报仇!“

轻悠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之前林雪忆差点就狙杀了她,亚夫绝不会放过,亚夫的报复也绝对极致。

也难怪,连生生母亲都死掉了,林雪忆会疯得如此报复她,并不奇怪。

可是不管怎样,她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小小宝。

”轩辕轻悠,“林雪忆伸手拍了拍轻悠的脸,脸上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嫉恨和憎恶,”怎么样,今天我就让你偿深我娘和我叔叔都吃过的苦头,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就一样一样都受到死吧!哈哈哈哈——“

林雪忆几大步退了开,朝自己的下属一打眼色,一个拿着黑色长鞭的男人就走了上去。

刹时间,那些寡妇们仿佛被打了兴一奋一剂一样,发出狼一样的吆喝声,一张张疯狂大笑的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仇恨和报复的快感,仿佛人地狱十八层爬出的森罗恶鬼。

那些自私的嘲笑声和喝骂声,听在轻悠的耳中,看在轻悠的眼睛,变成了的恶梦,这一刻——梦境成真,几乎无法承受。

更可怕的还是林雪忆突然喝斥一声,让人将那引路婆子手里的小木头给抢过来,转经筒掉落在地上,白嫩嫩的小娃娃被从襁褓中举了出来,对着午后正烈的太阳,无助地踢腾着小腿儿,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大人仇恨的牺牲品。

”这个孩子,是东晁女人生的,虽然孩子他爸是我的亲哥哥,但是那又怎样。它的身上还流着东洋鬼子的血,就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我就大义灭亲。“

轻悠的心一下被孩子的啼哭声给拧碎了,放声大吼,”林雪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会不得好死的,你连自己的亲侄儿也不放过,就是下地狱你也会被林家的列祖列宗唾弃!林雪忆,你敢伤害小木头,你这牲畜,你放开孩子——“

啪——

一记黑鞭落下,正打在了轻悠的侧脸上,疼痛如针刺般一下子爬满了全身,她痛得惨叫一声,差点又昏过去,却听到小木头的哭声,又眨开了眼。

小木头被放上了柴火架子,几个寡女同时举着火把走上前点火。那个引路婆子叫着想要救回孩子,就被几个寡妇架了开。

更令人发指的是,林雪忆的几个属下里,竟然还有拿着照相机在拍照。

”林雪忆,你这个畜牲,住手,你们都疯了吗,住手——“

林雪忆却抱手冷笑,一个眼神,执鞭者的男人又狠狠挥下一鞭。

”啊——“

轻悠痛得大吼一声,几乎不能承受。

眼见着第三鞭,再次扬起,就要落下。

柴火堆已经燃起了黑烟,秋末天干,大风狂起时,风助火势,迅速舔食而上,朝着中间白嫩嫩的小身子烧去。

”救救孩子,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孩子……小木头……“

已经倒掉了半个多小时的轻悠,已至强弩之末,快要坚持不住了。

小小宝,加油,妈妈会坚持下去的,小小宝,我们要等着爸爸来,一定要等到……

砰砰砰一串枪响传来,一排子弹正落在那挥鞭人脚下,吓得众人都退了一大步。

陈孟蝶带着队员一举冲到了大树下,围住了轻悠和孩子,迅速将轻悠救了下来。

轻悠叫着小木头,一落地就要朝火堆冲,被陈孟蝶抱住。

”轻悠,别急,晓熏在救孩子。“

”小木头,我的小木头……“轻悠哭得泪眼模糊,还没有发现救自己的就是曾经的同窗好友,直到莫晓熏将小木头抱回,才发现是熟人。

可是小木头被浓烟熏到一直咳嗽,哭声都渐渐弱了下来,轻悠又急又怕,只想着赶紧将孩子送去医院,唯恐意外。

”陈孟蝶,莫晓熏,你是想我们大家为敌,救轩辕轻悠这个臭表子吗?你们知不知道,她跟织田亚夫的奸情。你们还要救她!“

陈孟蝶下巴一昂,”我们救的是好姐妹。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你还不是给东洋人生产军服,你的初恋情人也是东洋鬼子,要我告诉大家吗,你喜欢的龙村治也就是北平伪皇朝的总司令,那个刽子手也杀了开封府万万同胞。“

刹时,正准备冲上前的寡妇们都顿住了脚,左看看,右看看,竟然有些动摇。

林雪忆大吼一声,”大家不要相信他,他们是为国民政府服务的女特物,在军队里也都是表子养的供男人玩乐的妓女。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大骗子!“

一提到”国民政府“四个字,寡妇们心底的仇恨又被汹汹点燃,立即跟女特工们打了起来。

陈莫二人护着轻悠,朝后撤。

她们也只是一个小队,仅有六个人,弹药都非常有限。

面对五十多个已经泯灭人性的寡妇,还有林雪忆带着的十个男性下属,很快就寡不敌众。

就在难以为继时,十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姜少言看到一大群丑女人围着一群漂亮女人和小娃娃,立即吹了声口哨,抬起枪就毫不犹豫来了一通扫射,立即打得寡妇们抱头逃躲。

他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像陈莫二人在面对手无寸铁的寡妇们,还留了几手,才让自己陷入了困境。他这一出手,就减轻了陈莫二人的压力,但转眼就跟林雪忆的下属对上了。

十郎冒着枪林弹雨,终于来到了轻悠身边,看到轻悠浑身是伤,沉痛地叫了一声。

轻悠的一只眼被鞭子抽得血淋淋,只能睁着半只眼,看到十郎,却是安心一笑,”十郎,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还好,我和小小宝坚持到了,坚持到了……“

”夫人,我们回家。“

十郎扶着轻悠,就朝姜少言开来的车跑。

哪知道跑到一半,突然一声爆响,两人及时爬下,前方已经是一片火球滚滚,黑烟飞腾,汽车已经化为一堆碎铁片。

霍然正是林雪忆抬起她那把特殊的大枪,发射的小炮弹将汽车轰掉,灭了轻悠他们的逃路。

但也就是这一记炮弹,让仍在远处河边寻找的直升机发现了目标,疾飞而来。

与此同时,林少穆驾驶的汽车冲进过了浓烟滚滚,停在了轻悠和十郎面前。林少穆打开车门,叫两人快上车。

十郎扶着轻悠,轻悠却将手中的小木头递了出去,急道,”快,小木头刚才吸了毒烟,赶紧送它去医……“

话还没完,一串子弹扫了过来,十郎挡住了轻悠,将轻悠扑倒在地。

林雪忆叫骂着冲了过来。

林少穆大骂妹妹,林雪忆却像发了狂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就朝林少穆疯狂扫射,带着一群寡妇冲了上来。

”杀死东洋鬼子的女人。“

”杀了那个小孽种。“

寡妇们举着锄头,拿着镰刀,举着斧子,疯狂冲来的画面在轻悠眼里瞬间定格。

她瞬间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这就是战争的真目!

人性泯灭,德道沦丧。

留下的只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快,快上来。“

林少穆开动汽车,撞开了几个扑上来的寡妇,又倒回车想拉轻悠上车。

轻悠抱着十郎,一抹就是满掌的血水,十郎身上霍然又多了两个血窟窿。

她心痛地大叫,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能叫林少穆快离开。

林少穆将儿子包好了放在怀里,继续开着汽车边撞边杀寡妇。

同时,姜少言和女子特攻对跟林雪忆的手下和一群寡妇对峙,也十分吃力,看到轻悠这方情势紧张,渐退渐打地跑了过来。

”轻悠,你怎么样了,你坚持住啊!“

”轻悠,有人来救我们了。“

陈莫二人跑来,扶起了轻悠。

那时,头顶的飞机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方激烈的战事,却寻不到下降的地方,织田亚夫等人不得不借助绳梯从天上降下。

这方,轻悠却抓抱着十郎摇晃,哭着叫十郎的名字。

姜少言看到十郎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揪,咬牙大骂一声,”一群该死的疯婆子,爷们跟你们拼了!“

他接过林少穆提供的弹匣就冲了出去,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全都是杀红了眼不要命的寡妇们。他们这方却是渴望生还,打起来便少了几分士气。

很快,他们被逼到了村口的那片金晃晃的麦田地里。

林少穆的车子还是被林雪忆给炸掉了,他及时抱着孩子从车里跳了出来,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寡妇们围了起来。

同时,陈孟女子特攻队护着轻悠逃进了麦田里,还有十几个残余的寡女跟着持枪的男人们追杀而来。这会儿,仅有姜少言一人相护,他的两个护卫一死一重伤,姜少言背上还扛着浑身血淋淋的十郎,当他们的子弹终于用完时,不得不赤手空拳相击。

这时,轻悠头昏眼花,大片大片的黑花从眼前闪过,脚步更加蹒跚,好几次都要跌倒在地,却又被朋友的叫声唤起。

她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疼,似乎有液体正从双腿间流出,她恐惧地想要尖叫,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哭吼。

”轻悠——“

远远的,织田亚夫终于落了地,朝这方大声呼喊。

轻悠浑身一震,朝声源处望去。

”亚夫,亚夫来了。他来救我们了……“

她想朝那方向跑,可是刚迈出一步,被折打的双腿蓦然失力,钻心的疼痛,就摔倒在地。

周围的死去的朋友和同伴越来越多,可是那些疯狂的寡妇们还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轩辕轻悠,你去死吧!“

林雪忆突然冒了出来,举起枪就要射,陈孟蝶飞扑起身,将林雪忆撞倒,两女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然而,后方跟着三个满脸血水、模样狰狞的寡妇一拥而上抓住了轻悠。

”杀了贱女人!“

”杀,杀了她。“

”把她肚子里的东洋孽种扒出来。“

几只污漆抹黑的手伸上来,抓住轻悠的手脚,就猛扒她的衣服,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裙子被四分五裂,那挨上了一道鞭子的大肚子敞露在了空气中。

几个女人的眼中冒出了噬血如妖般的光芒,一个缺了眼的女人竟然掏出了一把缺口的刀子,就朝轻悠肚子上插去。

轻悠蒙着血雾的眼眸,触到刀尖落下时,惊骇至极地惨叫一声。

”不——“

她的小小宝,她盼了那么那么久才终于拥有的孩子,就要被这群疯子害死了!

她怎么能够忍受?!

她无法接受!

若是早知道有今天,她宁愿像亚夫当初一样,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凭什么?!

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惊吓,再吃这种苦头,再经历这么可怕的修罗场!

如果给她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一点点机会!

夺夺夺,一串枪响扫了过来,带着机器的轰鸣声划过轻悠身侧,一下撞飞了那个持刀寡妇,将之打成了肉泥状。

”老天,轩辕轻悠,你怎么搞成这样儿!“

这突然飞出来的摩托车手,竟然是向南廷。他端着一把机关枪,身上挂满了金晃晃的子弹,朝周围一圈儿狂扫,这方战力登时狂涨,林雪忆带来的那些帮手就死了一半。

向南廷回头脱下自己的衣服,扔在了轻悠身上,又架着枪向周围扑来的疯妇一阵狂扫。

其他人也聚到了向南廷身边。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千均一发之下拣回一命的轻悠,爬到了刚才陈孟蝶和林雪忆打斗的地方,拣起了林雪忆掉下的长枪,摇摇晃晃地端了起来,对着一群又冲上来的寡妇们,扳下了扳机。

夺夺夺夺夺夺夺夺——

轰隆——

又一颗小导弹飞出,炸得疯妇们一片肉泥,肢体横飞,肝脑漆地。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竟敢动我的孩子,我杀了你们,通通杀掉,杀掉,杀掉——谁也不能碰我的孩子,你们都该死,通通该死,去死吧,哈哈哈哈——“

刹时间,其他人都停了动作,看着那个几乎半身赤裸的轻悠,端着一把黑森森的长枪,疯狂扫射,半张小脸都融在血泊中,那模样简直跟那些发疯的寡妇没有区别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都被轻悠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呆了。

随着轻悠的疯狂扫射,一个个冲来的寡妇全倒了下去,然而轻悠仿佛没看到似的,冲上前又对着死掉的尸体一阵狂射,打得血沫横飞,无人再敢朝她靠近。

”谁敢动我的宝宝,我就杀了他,混帐东西,你们竟然伤害我的宝宝和小木头,我绝不饶你们,我要杀,杀——“

”轻悠——“

织田亚夫冲来时,被眼前的一幕骇住,瞬间肝胆俱裂,心神俱碎。

他深爱的女人,他心里最美丽纯洁的精灵。现在头发散乱,被血水凝结,半张小脸浸在血泊中,已经看不清面目,她疯狂吼叫着,对着已经没有一个敌人的稻田疯狂扫射,几乎全身赤裸,浑身都是血痕,尤其是她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水打湿得面目全非。

血红色的人儿,金色的麦田,黑色的长枪,身后是一片血色残阳。

全部汇聚成织田亚夫此生最恐惧的画面,最撕心裂肺的悔痛,最无法承受的结果。

”轻悠——“

他狂吼一声,冲进了麦田,在女人倒下的一瞬间,伸将接住了人儿。

”轻悠,我来了,我来救你了。轻悠,你看着我,我是亚夫,我来了。宝宝,别这样,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宝宝,宝宝……“

女人瞪着大眼,瞳孔却在不断放大着,那是濒临死亡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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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80.爱的重量9-载不动的深情

这一年的深秋,极冷。

在所有亚国人心里,都刻下了一个极沉重的印记。

他们只记得,大雪铺满街头时,那个拥有六朝古都、十里秦淮的首府,一夜之间为鲜血染尽,尸骨埋葬。

却,无人知晓,造成这一切人间惨境的起因,皆缘于那之前的某个,漫长的寒夜。

沪城

东晁总司令部

附属医院,急救中心。

时间:午夜十一点

砰砰——

本该是寂静的夜,更该是宁静安详的医院,在激烈的斥骂喝呼声中,突然响起两声刺耳的枪鸣,拥满了不少人的走廊,倏然安静得令人发寒。

最新最好的白炽灯,将墙壁天花板打成一片糁人的白,毫无生气。

行凶的男人,无人敢靠近。

他身着一袭代表着东晁帝国最高将领的黑色元帅军服,银金色的将花在肩头闪闪发光,代表其尊贵身份的十六瓣菊纹印,黯淡地掩在一片阴影里。

高大的身形绷得笔直,仿佛一尊完美雕像。

手臂平举,手上握着的一把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脚下躺着两个身着白大褂的人,一男一女,分别是刚刚还在急救室里抢救病人的医生和护士。

两人,额心都是一个深深的血孔,死不瞑目。

“谁再说一句‘无能为力’,我就毙了谁!该死的,要救不活大人和孩子,全部给我切腹自杀!”

有人想趋前劝慰,男人的手一横指上了脑袋,那人霍然打住了脚步和欲出口的话。

男人双眼赤红,风暴聚敛,残忍狠辣,嘶声大骂,“帝国花了那么多钱养了你们一群废物,连个女人和孩子都救不活,还留着你们干什么?不如提前下地狱陪葬去。”

急救室内的仪器突然发出嘟嘟嘟的报警声,护士吓得手脚发软,仍在手术中的主治医生之一抹着冷汗,让护士去叫男人。

“殿下,夫人她……”

话还没说完,织田亚夫就冲进了急救室,大门被狠狠推开打在门框上,哐啷一声大响,震得走廊上所有的人眼皮直跳,心下骇然不矣。

随即,虚掩的屋内,传来男人痛彻心扉的呼唤,一声又一声,那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震鸣,一点点拧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轻悠,轻悠,坚持下去,我们的小小宝还等着叫你妈妈,你不能放弃!”

“宝宝,我的宝宝,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置气吵架了。”

“悠悠,你乖乖的,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孩子,难道你连小小宝都不要了吗?”

“该死的,轩辕轻悠,你给醒过来!”

“不准睡,听到了没有,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要敢给我放弃跑掉,我就杀光你的亚国万万同胞,我发誓!”

“轻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由着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乖乖睁开眼,看看我……不要走,不准带着小小宝离开我,你听到吗?”

“轩辕轻悠——”

那一声吼,撕心裂肺。

他握着她插满了透明管子的冰冷小手,无名指上还闪耀着两人誓言一生的红宝石婚戒,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温暖她,可是这一次,好像不管他怎么捂,怎么用力,怎么拼尽一切,也无法驱走她浑身的冰冷死气。

“宝宝,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啊……”

他跪落在地,捧着那只小手,掩面低呜,几近崩溃,嘶声恸哭,浑身颤抖着,不能自矣。

嘀——

仪器盘上的波纹,终于变成了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长长的低鸣音,听在每个人耳中,宛如世界末日降临的最后一声低吟。

……

那时,一直跪在手术室门口的年青军官,重重将头叩击在地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血流遍地。

咚咚咚的叩击声,在摒尽声息的走廊里,沉闷得令人窒息。

若要问荣泽英杰一生最后悔的事,他会说,除却当年没能从恶霸手里救回母亲,让亲妹妹早夭,那就是这一日没有早早除掉林雪忆,埋下了如此大的隐患,害轻悠命悬一线。

另一方,看着被托走的医生和护士,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还保有几分理智的陈孟蝶,拉着莫晓熏想要离开。

“孟蝶,我不走,我想留在这里陪着轻悠。我们姐妹这么多年没见面,没想到一见到就要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她肚子里的宝宝都六个多月了,之前那些寡妇……”

陈孟蝶立即捂上了好友的嘴,攥着人往角落里退。

“嘘,我也很担心轻悠,可是咱们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以大局为重。”

陈孟蝶以眼神斥责了莫晓熏,莫晓熏仍然担心不舍地望着急救室那方,听着屋里传来男人忽低忽高的啕哭声,眉头不展。

姜少言见状,悄悄靠了过来,连军衔带姓名地叫了两人一声。

陈莫二人立即紧张起来,姜少言拿出自己帖身的身份证明,两人才稍稍解除警戒。

姜少言神色凝重地说,“你们赶紧回应天向大总统当面诉职,并向军部传达我做为第八集团军总司令的命令:全军做好一级战备。立即离开,不准怠误,否则,我们会成为全亚国人民的罪人。”

陈莫二人一听,全骇了一跳。

可看着姜少言几近冷酷的严肃面容,心头大骇,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位亲王殿下口出狂言绝非虚,再不敢耽搁,迅速收敛了心神,匆匆离开。

然而,两人刚到医院大门口,就被织田亚夫的亲属警卫给拦住了,倒是费了一番功夫,仍是借了轻悠的面子,才顺利脱身。

她们拿了姜少言的特许令,偷借到了一架直升机,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应天府,这一去仅需三个小时。

看到陈孟二人离开,姜少言暗暗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自己亲自回去报信,还留在这里,不怕他像当初抓恺之一样,拿你要胁你大哥的人质?”

向南廷走了过来,掏出一根雪茄递给姜少言,姜少言也不客气,就着向南廷烟头的火猛吸了一口,目光却朝其身后的另一间急救室瞄了眼。

那里,十一郎抱着武士刀,来来回回地走了不下数千趟,只是大门仍然紧闭,红灯高高悬在人头顶。

半晌才开口,“光说我,你怎么不说说你为什么也要留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向家上下,还是急救室里那个男人的黑名单上的头号狙杀对象。”

向南廷别了别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急救室里越来越嘶哑的哭声,让他沉下了眉峰,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跟他向来匪气森森的形象有些不搭调。

“之前我本来是追着林雪忆去的,那臭婆娘竟然敢趁着我家落难对我爹下毒手,要不是轩辕轻悠及时出手,恐怕……唉,说真的,要不是那丫头闭了我家小六,她的能力和风仪,完全不输咱姨妈。”

向南廷口中的姨妈,便是姜母。

姜少言猛吸了口烟,垂下的眼眸掩去了一抹黯色,“唉,人情债真他妈不好还。也不知道这妞儿是怎么整的,我家也欠了她一大笔债。要是不去救,回头你姨妈我老妈她非劈死我不可。要不是看在我家小三面子上,我也……”

向南廷投来的目光突然打了拐,“小二,你说的真心话?这不像你啊!当初、眼下,多少女人挺着肚子来认爹,都被你狠心‘咔嚓’掉了,你会好心……”

姜少言一下像被踏中了猫尾巴,跳了起来,“向小二,你够了啊!我没叫你那个耸名,你别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啧啧啧,姜小二,激动啥!反正这辈子你也改不掉这个歪号,有什么好害羞的。”

“住口。你要不想再掉颗大牙,就给我适可而止。”

“难怪我爹不喜欢跟你们合作,你们家呀,从头到脚,作得凶!装什么装。”

“向小二,你有空磨叽这东西,不想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据我所知,他被关押的地方,就在这所医院不远处的那幢黑色大楼的地下监牢里!”

刹时,向南廷的神色再也轻松不起来。

正在这时候,那间急救室终于打开了,里面跑出个满头大汗的护士,吆喝病人急需输血,血已经快不够了,必须有人立即捐血。

“我,输我的血。”

“急什么急,验都没验,合不合适还不知道呢!”

姜少言几大步冲上前,就把十一郎给别开了,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让护士先抽血验型。

这一瞬,两个男人眼神对上,便是彗星撞地球,一发不可收拾。

……

砰——

突然一声枪响,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门口仍留着大摊血迹的急救室。

屋里,随着一声重物落地响,便再无人声传出。

仿佛,世界突然静止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却似野火燎原般,让众人心下徒然升起一股更大的不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千均一发之时,走廊拐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呼噜……

一抹金光突然从那一角转出,迸射进每个人的眼眸。

跪伏于床边的男子一下抬起头,仿佛也听到了那浅浅的转轮声,目光一下定在了女子已经一片冰冷苍紫的小脸上,瞳仁一点点扩张,有光芒如流莹,一点点渗出。

“快,把电源接通。”

“准备,一,二,三!”

砰砰——

电力起搏机一落下,女子娇小的身子立即弹起。

主治大夫的眼睛也已经泛了红,男人刚才的那一枪没有打死任何人,却是打倒了旁边的氧气瓶,吓得所有人差点儿都夺门而逃了。

那玩艺儿就像个高危炸弹啊,要是真被打爆了,他们满屋子的人都没得救,立马化成肉饼。

“再来,一,二,三。”

一击之下,本来已经平直的生命曲线,终于又有了一丝小小的波动,给了医护人员们又一丝小小的希望。

砰砰——

男人看着女子的小身子,就像柔弱的浮萍一样,随着电击无力地弹跳,心头那撕裂般的疼,也跟着隐隐跳动,一下比一下剧烈。

恰时,屋外传来一声低呼,揪回他的心神。

“轻悠,你一定要坚持住。轻悠,为了小小宝,你不能放弃啊!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劝我的么?难道你就舍得小小宝从小没了娘?不是你说的,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人疼爱没人宝贝,有多可怜啊!轻悠,你舍得你的小小宝,从小就没人疼么?轻悠,小木头已经没事儿了,你还没听他叫你一声干妈,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轻悠,你回来吧……”

砰砰——

“大夫,这,好像……”护士看着又沉寂下去的波弧,感觉自己的小命也快要不保了。

“再试,一,二,三。”

医生红着眼,给旁边开电源的人示意加大电量。

呼噜……

金色的转经筒,旋过一周,那深深镂刻在经筒内的六字真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仿佛被低声吟唱,极致天听,撬动灵台。

明明已经死寂的心跳,突然重新搏动起来。

呼噜,呼噜,呼噜……

冥冥之中,焚音禅唱,飘进轻悠的魂灵之中,已经散失的意识又重新汇聚,前尘往事,悲欢喜乐,一齐朝她涌来。

好累,好想休息。

对于世事的残酷无情,怨恨难解,极致痛苦,她已经心灰意冷,坚持不下去,不如归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声悲恸至极的哭啕,还有那一句句令人发指却又让她极度不忍的恶毒咒誓。

“轻悠,你若去了,我就让这个世界都给你陪葬,没有人可以独活!”

“宝宝,求求你,睁开眼,不要丢下我……”

“你就那么狠心,舍得弃我而去么?轩辕轻悠!”

男人一句比一句悲切的呼唤,震动着她的心神,愈发嘶哑的嗓音里,蓄满了疯狂和暴裂的情绪,她从未听过他如此脆弱无助的痛哭声,仿佛就要坚持不下,彻底爆发。

她越来越心酸,心疼,想要落泪。

舍不得,放不下,不想走,也不能走!

突然,哇啦一声婴儿啼哭声响起,一下一下地揪着她的心,那么可怜,让人疼。

不不,她的小小宝不能没有妈妈,她不走,她要回去。

砰砰——

这是医生和护士们寄予希望的最后一次电击,女子的身体高高弹起时,眼睫突然抖动了一下。

所有的眼眸都聚在仪器上,看着仍然毫无一丝变化的曲线,一个个面如死灰,已然绝望透顶,不得不认命。

他一下握住她的手,目光笔直得像已经这样看了她千千万万年,就只为等她的一声轻呼,而一动不动了。

室外,小木头的哭声越来越惨烈,不知是因为突然被母亲狠心从睡梦中掐醒了,还是因为屋内的那位屡屡救他性命的长辈,即将逝去而有了奇妙感应。

“大,大夫,跳了,跳起来了。”

“血压在回收,快,快输血。”

“老天保佑,夫人,加油啊!”

医生护士们仿佛重获新生,更为忙碌。

握着女子小手的男人,仿佛仍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一切。

“宝宝……”

他漂亮的薄唇一动,却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矣。

周围忙碌的医生护士也早已湿了眼眶,为男人疯狂执着的痴情。

但是,抢救仍在进行,这一次休克能够救回,却并不代表已经渡过危险期,更紧张的抢救仍然继续进行着。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匆匆赶到,竟全是轻悠曾经熟悉的好友。

“亚夫,我带来了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瑟琳娜身后是两个高鼻深颧的洋大夫。

“亚夫,我赶到的还算及时吧?快让我看看丫头的情况。哎,怎么又搞成这样……”

随之而来的,还有刚刚从西南回来的艾伯特。

织男亚夫一动不动地握着轻悠的手,任周人施为,他眼里只有她,他一刻也不能离开,连眨眼也不行,就怕只是一瞬,她就会离他而去了。

老天,如果她不在了,他怎么受得了?

他对她的爱,已经那么重,那么深,那么沉,若有一天她不在了,谁能载动那些深重而沉晦的情感?

谁也不能!

他对她的爱,重过一切,无法替代。

这个夜,仍然,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看不到光明。

……

听到轻悠终于有了反应,逃过一劫时,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紧跟着静子母子的林少穆,立即抢过儿子,轻轻摇着,哄儿子睡觉,可心疼得不得了。

一边又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女人,低声告戒,“静子,行了。已经没事儿了。咱们最好现在就……”

他一边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站满了织田亚夫的警卫,还有荣泽英杰的干员,层层封锁。

陈孟二人是救人的功臣,倒是不难。

但他和妻儿,都是轩辕家的头号公敌。刚才跟着一块回沪城时,他们没有被直接送进大牢,而是有幸等着医生给孩子诊断治病,已属莫大荣幸了。若想离开,恐怕难如登天。

可是再难,他做为一家之主,也必须迎难而上。

“不,我不走。”

哪知他苦口婆心地分析劝说一番后,静子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不移,与他完全相反。

“静子,你知不知道,万一轩辕轻悠她真……唉,咱们跟小木头肯定就别想活了啊!”

林少穆是毫不怀疑织田亚夫话里的狠毒,他现在妻儿双全,真不想再冒那个险了。

“那又如何。我和小木头的命,都是轻悠救回来的。要是真有那天,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你说什么,静子,你疯了吗?你连小木头的命也要搭上!”

静子回头看着林少穆,目光冷而亮,“你要怪我冷血不念母子情吗?那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林雪忆残忍无情,连自己的亲侄子也害,轻悠怎么会好端端地被人掳走,还遭遇那么可怕的事?!要不是轻悠帮忙,小木头已经被你的好妹妹给烧死了!”

林少穆气得差点闭过去,仍是压低声音反驳,“那也是因为织田亚夫要对我们林家赶尽杀绝啊!要不是如此,雪忆也不会变得那么可怕,连自己亲人都不认了。就算当初我们两家有商业竞争,但是也不至于搞到如此互相残杀的地步吧?织田亚夫他就仗着自己手上的权利和武力,把我爹折磨得那么惨……”

说到底,林少穆仍然对父亲的死,和当时的凄厉死状,耿耿于怀!

夫妻两你来我往地互杠了半晌,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哪里还说得清了。

最后,静子十分果断地掐了话,说,“不管怎样,如果不能看着轻悠和小小宝真正平平安安地,我绝不离开这里半步!你要害怕,就带小木头离开吧!小木头现在还小,不能报答这份恩重如山,但我做母亲就替他尽这份心意,留在这里。”

林少穆着女人坚硬的脸部线条,透露出十足的坚持和固执。

有一瞬的失神。

还有一大堆的郁闷不理解。

更有后怕和恐惧,不安和担忧。

她也才生下孩子不过几日,按亚国的传统必然要坐月子,却为了孩子和恩人的事奔波劳累,操心操力,不曾安心休养。

现在还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要再这样下去,难保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子,累及一辈子。

林少穆的母亲便是因为当年月子没坐好,亏了身子,才过早地去逝了,没能陪伴他长大,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儿子又吃这个苦。

虽然他在家锦衣玉食,可是父亲为了林家事业到处奔波,在外也有情妇,对他这个儿子一直疏于教管,父子两从未真正交过心,且长年累月下来,便互不认同,最终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若非担心静子当前的身子实在让人担忧,他也不会抓急了又跟她吵。

最终,林少穆无奈地叹了一声,将已经不哭的小木头塞回静子怀里。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女人披上,强行抱着女人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

对于男人的举动,女人初时反抗了一下,终因男人一句“我陪你和孩子”,尘埃落定。

……

这头,姜少言和十一郎的大战,继续进行。

“你滚开,十郎不需要你这畜牲的血。”

“呵,只要比型配对成功的血就行。先生,请尊重科学。”

“姜少言,别忘了你现在站的是我东晁帝国的地盘。”

“十一郎,别忘了这地盘是你们卑鄙无耻地从我们这里抢过去的——强盗!”

“姜少言——”

“东洋鬼子——”

两人骂得脸红脖子粗,条条青筋爬满了额头,四眼瞪得快要突跳出来。

然而,护士的一声叫唤,两人立马收敛脾气,急急围上去探问检验结果。

“很抱歉,中校,您的血型跟小姐不匹配。”

护士惋惜地摇头,回眸看另一边期待的眼神时,不由更紧张,“姜先生,您的血型刚好匹配,请您跟我进来。”

姜少言立马眉毛一抖,得意地昂起下巴,扔给十一郎一个兴灾乐祸“丫活该倒霉没这福份”的挨扁眼神儿,跟着护士要进急救室。

十一郎顿时咬牙切齿,不甘不愿,一把抓住护士喝问到底有没有认真检验,会不会检错了,要求护士重新检验过,如果弄错了就要其小命。

姜少言一把挥开了十一郎激动的手,喝道,“我说,小鬼子,你真跟你家主子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把错怪人家头上,自欺欺人有用嘛!别坏事儿,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误了抢救时间,你赔得起么你。”

十一郎气得快呕血,却无法反驳姜少言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种马男拽兮兮地进了急救室。

待门一关,他立即回头抓来护士长,让找其他献血者来献血,立马把屋里那自大的种马给揪出来。

护士长吓得直哆嗦,急忙动员了全院上下寻找血源,好不容易终于找来两个士兵血型够,立马抽了两大袋血要送进急救室时,为时已晚。

“小姐已经暂时脱离危险,血够了,不用再输了。”

医生一句话,宛如重弹直砸十一郎的脑袋。

姜少言脸色微微苍白地出来,一边撸下扎了针头的袖子,一边更为得意地打击十一郎,“别折腾了,是你的终究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啊!哥们儿,咱们要讲科学,不要在人命面前使无谓的意气!”

在他看来,打击折磨东洋鬼子就是他姜家人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和义务,坚决痛打落水小鬼子,不给其丝毫翻身机会。

十一郎被这话一蛰,气得差点儿拨出武士刀,大喝,“胡说!十郎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我的女人,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儿。”

姜少言一听,眸底升起一抹极其残忍的黯云,反唇相讽,“你的未婚妻?你的女人?呵呵,别开玩笑了,这妞儿明明还是个小稚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了?你别在当事人昏迷不醒就瞎安名头,坏人家名节,小心她醒了告你诽谤啊!”

十一郎想到之前十郎的态度,就被姜少言的话重重一刺,咋了毛地冲上前揪着姜少言的衣领子,大吼,“姜少言,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姜少言佯做无谓的挖挖耳朵,说,“我说什么?不是你说她是你女人么?”

“我跟十郎是青梅竹马,我已经跟她求婚了,她已经收下我的求婚戒指了。她就是我的女人,你没资格待在这里,你滚!”

十一郎一把掀开姜少言,喝来警卫就要将人撵走。

姜少言眸色更沉,脸上却挑着一抹绝对玩世不恭的笑,说,“真求婚了?那这戒指怎么会被她扔掉?真是不巧啊!我看她根本就没有答应你的求婚,不然那晚也不会借酒消愁,投入本少爷的怀抱了。那全是你自做多情吧?啧啧啧,真可怜。”

姜少言一边说着,一边抛了下手中的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

十一郎一看,心神大震。

姜少言完全无视对方彻底黑暗的脸色,和眼中渐渐迸出的杀气,继续火上浇油,“老实说,爷可从来不碰东洋女人的,她算是个例外。比起其他女人,勉强算及格儿吧!”

十一郎狂叫一声,扑上前就是狠狠一拳,正中姜少言的帅脸,直接将人撞上墙,抓着领子喝问,“姜少言,你说什么?你碰了十郎,你竟敢碰她。你这该死的种马,混蛋,我要杀了你为十郎报仇!你这个畜牲,你竟然敢碰我的十郎……”

刹时间,两人打成一团,难分难舍。

向南廷见状,不得不上前帮忙,心头哧骂,死姜二,明明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挑起别人的怒火,存心找死啊!

靠,丫敢说不妒嫉人家青梅竹马,丫敢说一点儿不羡慕人家未婚夫妻。

死姜二,你竟然泡上东洋鬼子的马子,死定了!

……

零晨两点过一刻时,消息传到姜宅。

姜啸霖听到门上传来的敲门声,暗示着一个信息:极度危险。立即从大床上弹起身,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女孩,便出了房间。

却不知,当他一起身时,女孩已经醒了。

房门刚刚嗑上,这人也跟着翻起了身,悄悄帖耳到门边。

姜啸霖一看到门外的王秘书长,心便不由得沉下三分。王秘书长都等不及在书房里等他,跟着佣人到他房外来,沪城那边的情况,定然非比寻常。

他也没有留意身后的房门,悄悄裂开了一条小缝儿,便急问出口。

王秘书长神色极糟糕,显也是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又听闻了极糟糕的消息后还在震惊之中,口气也极重,“啸霖,大事不好了,轩辕轻悠可能撑不到明天太阳升起了。”

姜啸霖低喝一声,“什么?”

他抓住王秘书长就朝书房大步奔去,一边听详情。

亦未注意,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那脸上遽变的神色,震愕之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担忧,几近失控的声调,都让熟悉他的人感觉到异恙。

更不用提,虽然只是跟他相处才几日的茶茶,也立即感觉到,这个“轩辕轻悠”,曾经的国民飞行女英雄,救过这位大总统的女子,对其必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力。

茶茶听到那边书房门掩下,垂下眼眸,退回了房间。

书房里

“立即准备飞机,我要去沪城,亲自探视轩辕轻悠的病况。”

姜啸霖听完早早等候在此的陈孟二人的讲叙,立即给自己的警卫长下令。

王秘书长急忙按下,阻止,“啸霖,绝对不可以。少言都让军队做一级战备了,这意谓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到了这时候,难道你还要入虎口,不是存心找死。织田亚夫失控得连无辜的医生护士都杀,你去了能起什么作用啊!”

的确,他去了也没用。

他即不是医生,更不懂医术,也不是神灵,甚至还代表着祸害轩辕轻悠至此的一大罪魁祸手之一,那个男人要是看到他,逮不定怨极恨生,迁怒于他。

可是,在明知她已经命将不保的这个时候,让他就为了保命待在后方等消息,那无疑亦比杀了他更难于接受。

纵然,在十分钟前,他还躺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还吻了那个女人。

他控制不了!

“不论如何,我必须去。少言还在那里,要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我还做什么国民大总统。立即去准备飞机!”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警卫长说的。

王秘书长在心底沉沉一叹,对于男人的一意孤行虽早有所料,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因为听说那位陈小姐已经入住姜宅。

可惜,这戴得再厚再重的面具,一旦遭遇那个“命中注定”,就会瞬瓦解。

然而,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姜啸霖又做出了一个令屋内几人惊讶的决定。

“这,啸霖,万万不可啊!你母亲本来就是喜欢那女人,要是这听说情况危机,保不准会跟着一块儿去。要是你们都落在织田亚夫手里可怎么办,那个男人发起疯来是没有底限的啊!不行,我绝不同意。我去找老姜……”

王秘书长还没碰到门把,就被姜啸霖示意的警卫队员给挡住了。

姜啸霖边走边说,“王秘书长,我知道你担心我母亲。但是,只要我找了母亲医院下的医生,事情迟早会传到我母亲耳中。而且,万一轻悠需要什么样的重要药品,必须通过我母亲这个董事长批示才能得到呢?这件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秘书长双眼大瞠,终于发现,虽然姜家老大是这三兄弟里性子最理智最稳重,可真当情感突破了理智的那层面具后,其疯狂程度亦不下于那个织田亚夫。

在这样全国局势都可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生死,一触即发,不可收拾的情况下,姜啸霖竟然不惜赔上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也要去探望那个女人。

何其可叹?

情何以堪?

稍后,姜母听说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后,大为震惊。

根本不需要姜啸霖请求,便立即给其公司和医院下熟知的最好的中西医生,从外科到内科,从骨伤科到妇产科,招集了一大批最好的主任医师,最后还带上了袁家新一代里最有潜力的接班人金针小天后袁若彤,跟着姜啸霖一起飞去沪城。

而在他们正要登机时,呼呼的北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时间是零晨三点,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天就亮了。

一个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的人突然到来。

“姨妈,大表哥,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沪城。”

来人正是向兰溪,他目前也在袁氏旗下的医院就职,之前姜母虽想到过要叫上他,但考虑到其中尴尬的关系,便临时作罢。

但姜母调动那么多主治大夫,怎么能不有所惊动,而且向兰溪自经历前番磨难和家变后,也私下培植了一些势力为自己行事,像这么重大的变故,焉能错过。

姜母显然有几分尴尬。

姜啸霖立即挽救了母亲的面子,朝警卫摆了摆手,放向兰溪过来,便说,“兰溪,抱歉,事出紧急,没能及时通知到你。幸好你及时赶来了……”

上机后,便把轩辕轻悠的大致情况说与向兰溪听。

向兰溪越听,脸色越沉,心下也越没了底。

事实上,轩辕轻悠性命垂危的事,向老爷子也在第一时间获得了情报。虽然向家在沪城明面上是被东晁帝军给毁了,但黑社会的势力本来就生于黑暗,不在明处,对于那里的情况,向老爷子依然了若指掌。

向兰溪要前往沪城时,向老爷子没有阻止,只说,“母亲对孩子的爱,是这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的。当初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也遭遇过我的仇家突袭,也差点儿保不住你们母子性命。

这丫头,倔性得很!当初我家对她也不好,还多处为难,她还背着她丈夫来救我这糟老头子,这份情谊,虽说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但,她并非我们黑道中人却能如此讲情义,岂是林雪忆那个贱货可比的。”

“小六,不管是你当年救了她,换来她当日救你父亲我一命。就算现在老大还在她丈夫手中,老二现在也守在医院那里。咱们欠的是丫头的情,就不怕面对那个男人的屠刀。”

谁不懂时局?

姜少言,向南廷,岂会不知?

身为这个国家总舵手的姜啸霖,竟然要冒着会被敌人灭掉的危险,带上自己的亲人,也要去救轩辕轻悠?

他们一个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全都糊涂了么?!

归根究底,这不过是因为曾经的一份无私无欲的情,一份连那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就付出的稚子之情,触动了这一日黎明前全亚国最顶级的权势人物,带着最精英的救护力量,齐聚于一处。

不论敌我,只论情谊。

……

与此同时,夜色笼罩的轩辕家,也得知了轻悠的噩耗。

自然是轩辕锦业,第一个获悉。

时间与姜啸霖那方几乎同步。

亲信下属李长恩连滚带爬地冲进二房院子里,闯进轩辕锦业的房间,将人一阵猛摇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口齿不清,哆哆嗦嗦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人立马就被四爷一手掐住了脖子,爆喝一声,“你再说一遍!我七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早上我爹还说收到小七儿的电报,怎么现在突然就不行了?你他妈说的什么鬼话?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他衣服也来不及换下,抄了件黑皮风衣,就往外跑。

不想刚冲到抄手油廊上,在通往主跨院的月洞门前,就看到提着一盏煤油灯,也只披了件毛皮大衣的父亲,正一脸犹豫难色地朝他屋子这边来。

两人差点儿对撞上,相看两瞪眼后,俱都是一惊。

轩辕瑞德是奇怪儿子怎么深更半夜突然跑出来,看其神色,很不对劲儿,心头就不舒服了。

轩辕锦业心中大骇,直觉难道是父亲已经知道了?

他并没想到立马告诉家人,想要先去沪城探探情况,可是心下又矛盾不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父母不跟着去,万一小七儿这就……

他不敢往下想,可是越是不敢想,越是不得不想,没想到这就撞上父亲大人,便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还是李长恩一声急唤,招回锦业的魂儿。

“小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爹,你,这么晚了,你这还是有什么事?”

男人们总是习惯将困难和责任揽在自己肩头,尽量不让旁人担忧。

父子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李长恩急叫,“四爷,我怕,怕要来不及了!您……”

轩辕瑞德喝问,“小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小七儿她……”

轩辕锦业急道,“爹,刚才来消息,七妹她恐怕……”

这一次,又是不约而同。

锦业霍然发现父亲的手上,还拿着熟悉的电报条,那应该是白日里妹妹突然发来的,他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已经无暇顾及,就被父亲抓着又摇又吼。

不出半个钟头,整个轩辕大宅灯火通明,人声嚷嚷,惊愕恸哭,混乱一片。

锦业重重一拍桌子,“马上去沪城!坐飞机去,只需要三个小时。”

于是,两驾豪华轿车同时离开了轩辕家大宅,车上载着轩辕家的所有人,连正在睡梦中的小九,也被抱在四娘怀中。

小八爬在锦业怀里,低声询问轻悠的情况,小小的脸上已经有了大人一样的浓重愁绪。

轩辕家所有人的目光都焦急地望着窗外,那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沉沉夜色,不知道等待前方的是光明和希望,还是残酷绝望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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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2

帝国奢爱 81.问佛1-当幸福溜走时

黎明前的两个小时里。

沪城,东晁总司令部附属医院,紧急抢救室里依然为紧张焦着,低气压弥漫。

灯光炽亮的手术台上,艾伯特和瑟琳娜带来的几名洋医师,并之前一直负责急救的东晁军医,群策群力,挽救女子和腹中孩儿的性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依然不乐观。

这个时候,洋医师屡屡给艾伯特打眼色,要求他将那一直握着女子小手的男人暂时请出病房,以便于他们接下来的抢救工作。

艾伯特唤了亚夫几声,亚夫都纹丝不动。

他绝美的面容,仿佛冰雕一般,没有任何神色,目光痴直地凝着手术台上,被灯光打得一片苍白,早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这位焦急到疯狂,悲伤到几近崩溃的丈夫,整个东晁帝国权倾天下的亲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在死神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这样的平等,也许能让某些人欢呼雀跃,却也同样让人悲绝无力。

“亚夫,我们要轻悠做一个重要的手术,若是能成功,她和孩子都能活下来,不会取舍任何一方。亚夫,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艾伯特尝试最后一次劝说,不得不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头。

男人突然一动,吓得护士低叫一声。

其他人来得太晚,并不知道在那之前,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到底杀了多少医生和护士。

织田亚夫缓缓转过头,看向艾伯特,这个已经相识六年多的异国友人,仍然是毫无表情的面容,却莫名地让人瞧出那已经凝固到了灵魂中的悲伤和绝望。

“我怕……”

这一声喑哑微颤的声音,竟一瞬间,让听闻之人,几欲垂泪。

虽然,那俊美的脸上,仍然无一丝表情。

虽然,在场的人,只有一两人听得懂,其他洋大夫完全不懂东晁话。

可是男人那从灵魂中渗透出的恐惧和悲切,却深深打恸了每一个人的心。

没有人怀疑他对手术台上的女子,那浓烈到让人鼻酸的脉脉痴情。

艾伯特迅速眨掉眼中的潮湿,诱导男人说出了心里话。

“我怕,我一离开,宝宝和小小宝会以为我不要他们了。我不能走,宝宝她需要我,我知道,我听到了。”

“亚夫,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们接下来的手术非常重要。你不能……”

突然,亚夫站起了身。

他吻了吻一直捂在掌心的小手,然后将小手轻轻放回她的胸口,俯身在她冰冷的双唇下烙下一吻,说,“宝宝,我知道你怕痛,可是如果不这样,咱们就可能失去小小宝。你乖乖的,一定要坚持住,为了我,更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去哪里。”

他深深地看了眼双眼依然紧闭的人儿,一步一步退离,在退到第三步时,霍然转身,出了病房。

手术台前,足足静默了五秒中。

因为男人意想不到,却又分明在意料之中的反应。

……

砰,一拳重响在宁静的走廊中再次响起。

林少穆被打得一头撞上墙壁,喷出一口牙血,刚抹掉嘴角的血渍,又一记重拳落在腹部,打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却只是发出几声闷哼,也没有还手。

他听到静子焦急的求唤,心下突然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织田亚夫一连揍了十数拳,又狠狠踢出几脚,也没有得到回应,气得嘶声大吼,声线整个破碎得让人不忍再闻。

“混帐东西,你们还有什么脸待在这儿,林少穆,你他妈还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你早就该下地狱,跟你那个卑鄙无耻的父亲林仲森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碎尸万断,千刀万剐!”

“该死的,你他妈认命了吗?就算我杀了你的妻儿,你也不还手?”

“好,我就让你的老婆孩子,去为我的轻悠陪葬,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点点死去的悲惨画面,我就让你偿偿,什么才叫切肤之痛!”

“该死的,你他妈还手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吗?你这个没用的渣男,你除了欺负女人,你还能干什么,你他妈跟你那个表子妹妹林雪忆一样,只会欺负我的宝宝,我杀了你们——”

织田亚夫一把抽出了自己警卫员的佩刀,刀峰在灯光下亮得刺目,直直朝林少穆砍去。

“不要……”

千均一发之时,静子抱着小木头冲到了林少穆面前。

“亚夫!”

一声呼唤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紧跟着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来到男人身后。

所有人都摒着一口气,瞪大眼看着那冷光熠闪的刀尖,将将停在了熟睡孩子的面前,距离那塌塌的小鼻尖,只有一厘不到。

冷汗同时从数人颈后滑下,当真是只差一步,就跨进地狱大门了。

那来人伸手轻轻取下了织田亚夫手上的刺刀,将人拉到一旁。

“亚夫,我刚到时,英杰君的人给我送了份轻悠的病况资料,现在急救室里已经有专业的医生在,我也不是主攻妇产的不便介入,不过我就轻悠的这份血样做了一个检察,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你做丈夫的,更应该了解一下。”

“什么东西?”

织田亚夫的心神被东堂雅矢吸引,两人走开了。

这方,林少穆终于脱力,跌倒在地,重重地喘出几口气,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他真的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之前跟着织田亚夫一起回来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他劝不了静子,也再劝不得。

抛开家族恩怨,轩辕轻悠明知静子是他老婆,肚子里怀着小木头,也毫无芥蒂地交往,诚心以待,还屡次相救,光就这一份情谊,也足够静子真心以报。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

淡淡的馨香,随着唇上轻拭的细软小手,从袖幅里飘荡而出,萦满了他疼痛而吃力的呼吸中,身上的痛苦似乎也立即减轻了。

他抬头,一下接上了女子担忧心疼的眼眸,突然就明白了很多很多事。

那些简单得,曾经触手可得的美好,曾一度被他彻底鄙视抛弃,不屑一顾。

可是在命悬一线的今日此时,他竟然又重拾这一切。

算不算是个奇迹?

他这个渣男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了么?

静子迅速移开了眼光,将帕子塞给林少穆,就要起身离开,其实她是想找个外科大夫来给男人看看。

却被林少穆一把抓住,说,“静子,你放心,我会努力活着,不管能活多久,我也陪着你和小木头,好不好?”

他不敢求她原谅,错已经铸下了。

他也不求她复原,混帐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他也不奢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无怨无悔的爱他,这次换他还她半生深情。

“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够了。”

静子别开了男人的手,转身时,悄悄拭去眼角的水痕。

怀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就咕噜一声,小身子动了动,咬着手指头偎进妈妈温暖的怀里,小脸儿红通通的,让人见了心中都是一软,生出满满的甜蜜,和期待。

……

另一方,东堂雅矢将自己检测的报告拿出来,指着一个常人生疏的元素值,给亚夫解释。

“我发现这种元素竟然存在于你老婆的血清里,这是非常罕见的。就我对亚国本土的了解,不说老山偏远之地,这种东西在沪城应天这一带,应该是不存在的。”

亚夫眉峰深褶,“你到底什么意思,直接说!”

东堂雅矢心中一叹,其实他故意绕弯子,也无非是想分散好友的注意,免其过度伤悲失控。

“我怀疑,有人给你老婆下毒,致使你们之前情感失和,从而酿成今日大祸。”

织田亚夫的脸色阴沉至极,立即喝令,“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一直跪在急求室门前,一心等着轻悠病况好转,这方一听令,他的下属急忙将他扶起,他挥开人,脚步蹒跚地走到织田亚夫面前。

织田亚夫冷冷地看着他,问,“海边别墅除了找到十郎留下的求救暗号,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线索?”

别墅已经被炸毁,除了勉强逃过一劫还在昏迷中的十郎,其他人全都死了,无法寻找线索。

荣泽英杰立即行了个军礼,说事发就派人去现场收集采证,到目前为止工作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便立即招来现场采集信息的负责人,带着全部采集的标本到了医院。

在院长的大会议室环形桌上,别墅的残骇标本被一一摊放在桌上。

亚夫看着焦黑破碎的一切,几乎甲入指心。

东堂雅矢拍了拍好友的肩头,拉着人一起跟自己辨认。

当一个塑料袋里的东西被倒出来时,亚夫目光一颤,上前拿起一块残片,那正是在女人跟自己闹别扭的那几日,刚刚从荷兰送到的一套木质玩具,其中的木马摇摇椅的马头。

只有五分之一的马头,其他部分都是焦黑一片。

这木马本来是分片寄送而来,要由准爸爸准妈妈一起,动手为宝宝组装起来。当时他便想好了,让她看着自己装好摇椅,还有其他几件,宝宝摇摇床,娃娃推车等等。

现在,只剩下这个马头了。

“亚夫,这花你认识么?”

突然,东堂雅矢叫出声。

亚夫上前拿起一朵还算完整的花朵,便道,“这是管家买来的。听说很耐寒,在深秋也能开得极艳。而且香味也很清新,轻悠很喜欢,每天都会在屋里摆一束。我就让管家再多找一些种在别墅的花园里,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我想……”

没料到,那么简单的爱意,竟然被人利用,化为扼杀一切的凶器。

东堂雅矢神色更为凝重,解释,“亚夫,之前我只是猜测,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这种花同西番那边的曼陀罗十分相似,花香中的香酚被吸入人体后,使血液浓度升高,会使人变得焦躁不安,情绪失控。时间长了更会影响人的睡眠情况,情况严重者,还会表现为性格大变……”

织田亚夫说,“轻悠被绑架之前,我和她的确在吵架,而且她还说要跟我离婚。我以为都是因为她父亲跟她断绝关系,她心情一直抑郁不快,还有我让荣泽英杰私下处理掉静子母子的事被她发现……”

东堂雅矢点头,“外因的确是一个条件,但是这个内因却非常残忍。在它的影响下,可能导致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理智丧失,只图一时愉快。可事实上,她在发泄情绪之后,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更会觉得痛苦,而完全不知道是因为药物的原因。这个下毒的人,真是狠辣至极。”

一旁,荣泽英杰听闻,本已经自责的心更为痛恨暴躁,看着桌上残败乌黑的证物,眼底滚动着一潮潮的腥色。

“其实,这都不是最歹毒的。”

“还有什么是最毒的?”

织田亚夫和荣泽英杰同时问出声。

东堂雅矢将花蕊抽出,指腹上一抹花粉,说,“若是吸入过多这种花粉,很可能导致流产,若是没有流产,后期都可能在生产中血崩,母子不保!”

“母子不保?!”

织田亚夫低呼一声,一把捏碎了塑料袋,残落的花蕊辗碎了一地。

恰在这时,护士跑来叫,“殿下,大夫请您去急救室,夫人她……”

织田亚夫根本来不及听清护士的下言,就冲出了会议室大门,在众人凝重又悲哀的眼神中,冲进了急救室。

他一离开,荣泽英杰上前问道,“雅矢君,这花儿,现在恐怕难于找到来路了。因为别墅的人全部死掉了,可见对方显是要杀人灭口,才故意在夫人被掳后一个小时,炸掉了所有可能的证据和线索。你可知道,这花儿到底产自何地?”

东堂雅矢眉目凝重,“不需要什么证人追查线索,我在接到你急报时,正坐在开满了这花儿的院子里,跟人喝茶吹牛。”

荣泽英杰一怔,急问,“谁?谁种了这花,跟你喝茶的人是谁。”

东堂雅矢神色中多了一抹怪异,“你的老上司,龙村治也。”

“怎么会是他?”

……

“轻悠!”

织田亚夫冲进大门,却见手术台前的医生只剩下了艾伯特。

这位荷兰大夫在西南三省行医多年,应是早已看惯乱世征战中的生与死,更亲手送走过无数生命,却仍是极力隐忍,还是无法掩饰那双蓝眼睛里凝聚的悲伤。

亚夫的脚步一下僵在手术台前三步距离,竟然无法再抬起。

艾伯特别了别眼,眨去眼底的湿意,立即走到亚夫面前,说,“亚夫,我们真的尽力了。你知道当年她流产时,就差点儿……身子底子虽然在这几年里也休养得不错,可是怀孕流产本来就是对女人身子最大的亏损,她失血过多,大怒大悲,心力交瘁……能撑到现在,她仍是想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只望能再见你一面,你……”

艾伯特声音更加哽咽,深吸了口气,不得不离开,将这最后的仅剩的时光,留给夫妻两单独相处。

大门轻轻嗑上,阻隔掉所有人哀伤悲恸的目光。

呼噜,转经筒在静子手中转过一圈又一圈,她低头默念着轻悠教给她的六字真言咒。

却不知,天上佛主,是否真能聆听这一段渺小的尘愿?

“宝宝……”

男人轻唤一声,已经破碎不堪。

他终于不用在人前强撑,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跪落在手术台前。

一时间,低低的呜咽声,一点点扬起,最后变成无法自抑的大声恸哭,泣不成声。

他捧着那冰凉的小手,捂着面容,久久无法抬起头,仿佛是怕再看一眼,就变成了最后一眼。

“你这个小混球,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竟然又骗我!”

“悠悠,你怎么狠心,你怎么能那么狠!”

突然发现小手的无名指上,已经没有他们的结婚钻戒,他惊了一跳,抬头四处寻找,终于在旁边的手术盘里,看到被医生取下的戒指,重新给妻子戴上了。

他轻轻吻了吻指根,说,“轻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还没看那份离婚协议书么?对不起,我不该写那该死的玩艺,跟你赌气!我以前老骂你蠢,说你笨,其实,真正愚蠢的笨蛋是我自己。我明明知道你只是赌气,才会口不择言,竟然还幼稚地跟你杠……”

“悠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别走……”

他将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抚过她长长的秀发,左额眼角上霍然多了一抹鞭伤,让这张在他眼里最美丽的脸庞,变得有几分可怖,可是他捧着小脸,就像捧着稀世珍宝,俯身轻轻吻上那红红紫紫的伤。

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嘀打在女子苍白的眼角。

他一边轻轻抚着女子的脸,另一只大手缓缓抚过那高高隆起的肚皮,突然感觉到肚皮下跳动的小生命,眼眸蓦然一亮,悲绝之色,揉碎人心。

“轻悠,你感觉到了吗?咱们的小小宝还在啊!你有没有听到它在叫妈妈,叫你不要放弃,叫你不要走,咱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宝贝,你最舍不得的啊……为了它,你还跟我争……”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人的过往,巅三倒四地重复着心底唯一的渴望。

“轻悠,我的宝宝,求求你,不要走,睁开眼看看我……”

“咱们在神坛前发过誓,要相守一生,永不分离。你之前跑到应天府去帮姜家人,帮你的同胞,我也无所谓了,只要你开心,安心,你能睁开眼,骂我一句混蛋……”

“宝宝,求求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轩辕轻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当年母亲为了父亲,心碎成殇,弃我而去,现在你也要跟我置气,抛弃我吗?该死的,你说话啊——”

他时而温柔如水,时而又愤怒痛哭,突然又放声大笑,最后都化为一片死寂黯然。

悄中的人儿越来越冰,他说着害怕她凉着,冻着了孩子,立即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将她紧紧裹住,搂紧在怀中。

他抚着她的肚子,不时都能感觉到那里的跳动。

可是随着时间无情地辗压,走到了黎明时分,一线天光透过了窗顶,射入室内。

他抱着女子,靠在墙角的黯影里,那一抹淡淡的晨曦,只从他们身边一厘之处,擦身而过。

就仿佛他们的幸福,总是在他们即将紧握的那一刻,残忍地从手中溜走。

当,当,当——

沉沉的钟声,在耳边响起,一共敲下五响,像征着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太阳从东边的海岸线冉冉升起,宛如一颗蛋丸,从一汪稀泊中一点点凝聚成了形,化为一颗圆亮耀眼的红色大圆盘,一跃而出,光芒万丈。

“不不不,轻悠,求求你,不要走,不准走,不要丢下我……”

一声沉痛至极的嘶吼,蓦地从大门内传出,仿佛瞬间撕碎了门外所有人的心房。

恰时,姜啸霖一行人刚刚转过走廊,听到这一声嘶吼,纷纷顿住脚步,惊愕毕现。

与此同时,轩辕家众人也刚刚车上下来,走到医院大门口,抬头望向三楼上那已经被太阳映亮了一半的建筑物,每个人都皱紧了眉头。

众人纷纷朝大门聚拢,想要进去,却又无人敢推那扇大门。

好像不推开这扇门,一切还有希望。

“轩辕轻悠和织田亚夫都在里面?医生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轻悠,宝宝,我的女儿……”

一扇门后

男人死死地盯着怀中的人儿,他大掌下的小生命,已经许久没有动一下了,而女人的呼吸,也几不可闻。

可是不管他呼唤了多久,说了多少话,她依然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他已经心灰意冷,掏出了皮套里的手枪。

拉开了保险栓,将子弹推上膛。

他突然忆起,在许久之前,他送她德国间谍女士小手枪时,教她用枪的方法。

——拉开保险栓,子弹才打得出去。别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尤其要保持冷静。

——亚夫,你在人家身边弄那么多明卫暗卫,哪还会有什么危险哪!

——防范于未然。很多时候,危险都是因人心变迁而生。魔在心中,明白吗?

——哼!什么魔在心中,我看哪,色魔才在你身体里……哈哈哈,讨厌,讨厌,你又欺负人……

那一天,太阳还是这么亮,这么暖。

怀中的人儿笑得像个孩子,明媚的眼里,映着他满满的痴狂激恋。

那一夜,也没有这么漫长,这么冷。

她蜷在他身下,绯红着小脸唤着他的名字,迷失时泣不成声的模样,是他此生最爱。

此时此刻,连那么简单的幸福,也要彻底消失了。

“宝宝……”

这一生,就是母亲在他才十岁时过逝,他也没有流过泪,却在今天几乎流尽了前生所有。

水珠滴打在女子睫毛上时,轻轻一拌,滑进了谁的眼眸,又苦又涩,无法言说。

红宝石的指尖,突然动了一下。

窗头的阳光,缓缓倾泄而下,一点点爬上了女子纤细的身子,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

突然,他感觉到掌下有动作在踢动。

他以为那是幻觉,颊边却突然出现一抹温凉的触感,一点点移向他的唇边。

他猛地抬起头,竟然看到此生最美的笑容。

“亚,夫……”

一直昏睡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

美丽的大眼里似融了碎亮的金子,一闪一闪,瞬间照亮了他心底那片孤冷酷寒的世界。

“宝宝,你……”

他握住颊上的小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用力眨了又眨眼,却不知泪水打湿了襟畔。

她咽了一咽,喉咙没有再那么干涩,吃力地又挤出一个笑来。

他终于没有再眨眼,小手抚上了他的鬓角。

她说,“亚夫,下雪了么?”

他一愕,“呃?”

她继续说,“你头上好多雪花啊,看起来好像个小老头儿,嘻,好好笑……”

他抚上头,眸底紧绷成一片晶亮的冰色。

她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是,不好唉,快擦干吧,不然,会感冒的哦!”

他张口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掌中的小手一下划落,晶亮的眼眸瞌然长闭,明亮的光芒全部消失,所有的希望变为绝望。

“轻悠,小小宝,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陪你们了!”

他拿起了地上的枪,抵上太阳穴,目光仍深深注视着怀中的女子,食指一点点压下了扳机。

大门被撞开,门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

男人背对着他们,举枪自杀。

“亚夫!”

“不要啊——”

砰的一声枪响,将所有画面定格。

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大腹翩翩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病服,鲜红的血液不停溢出,那把黑枪被远远甩到角落,在侧面的铁柜子上,多出一个弹孔来。

……

十一郎气得喝骂,“姜少言,你竟敢伤到我家少主,这笔帐我们稍后再算!”

便冲上前,为织田亚夫的手腕止血。

姜少言斜斜靠在门栏上,口气依然没心没肺,“要算帐,好哇!本少爷千均一发救了你家少主的命,按咱亚国传统可是要以身相许以报还的。你家少主已经有女人了,我就不强求夺人所爱了。你这个第一带刀侍卫失职在前,这笔帐怎么说也得由你来顶了,做牛做马一辈子,还得看爷们儿高不高……哎哟!妈,妈,我的娘哎,你轻点儿啊……”

姜母一把拧着次子的耳朵,将人揪到了一边,那模样俨然正似二娘教训锦业。

这方,众人才大大松了口气。

原来,下属跑来告诉十一郎情况时,姜少言听说瑟琳娜这方带来的洋医师们也宣称束手无策时,就跟着十一郎过来了。

所有人都不忍进房,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人,有时候往往就是自己的敌人。

姜少言多少料到织田亚夫可能的行迳,直觉不妥,不能让这夫妻俩真的单独待在手术室里,就想摸进去。

他这行迳当然就被十一郎发现了,以十一郎的忠诚自然不敢打扰自家主子和夫人讲悄悄话,可又反驳不了姜少言的推测,两人就悄悄埋伏在了手术室窗外,以防万一。

没想到,真被姜少言料中了。

否则,就是门外突然撞入的荣泽英杰和南云卫,也不可能救得了织田亚夫。

只是姜少言向来刻薄寡情,出手不含糊。十一郎用的是忍者的飞镖打掉手枪,而他用的却是姜家密传的软剑,飞速挑开织田亚夫的手腕。

当然,只要他想是不会伤到人的,可这人天生就是个小心眼儿,之前吃了对方败仗,他不觉得在此小小报复一番有什么丢脸的,做得很顺手,很解气,尤其是看到十一郎气得跳脚的模样,更觉得舒心畅意极了。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大哥会带着母亲前来,变成了老黄雀爪子里的小螳螂一只,挣扎无望。

……

“织田亚夫!”

一声怒吼冲进手术室,来人一把抓住亚夫的衣领,痛声怒斥:

“我把我的心肝宝贝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你还在神坛前发过誓,要保她一世安稳,你就是这样实践你的诺言的?你说啊!

你这个臭小子,你害她伤心难过,还遇到这种事。你害得她连父母都不及看一眼,就走了!我们连小外孙都没有碰一下,就这么没了!你说话啊?

这就是你发的誓,这就是你跪在我们轩辕家列祖列宗面前许下的承诺。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看在清华的份上,把宝宝交给你!”

轩辕瑞德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看着地上苍白如雪、一动不动的女儿,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心酸得无以复加,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一个白发人送黑发的事实,这教人情何以堪。

昨日他突然收到女儿发来的电报,第一个字就是“爹”,后面的信息十分混乱,几不成句,打着想爹娘,想回家。

他急着想要回过去询问,消息发出,却石沉大海。

那一整日,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若不将事情问清楚,就无法安心,怕轻悠出事儿。这一犹豫,一琢磨,一矛盾,就折腾到了夜半三更,他被一个噩梦惊醒就再睡不着了。

回头将女儿发来的所有电报条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还是放不下,就想去找四子商量,没想到锦业见到他后,竟然报出这么大个恶耗。

门口,轩辕家众人个个掩面低泣,悲声起伏。

“殿下,您,您的头发……”

南云卫冲进屋来,想要拉开这对翁婿,却被男人的模样怔忡当场。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从轻悠身上,拉回到亚夫身上,当触到那一头华发,低泣声痛哭声都嘎然而止。

一双双惊瞠大睁的眼里,男人的面容宛如冰雕,依然俊美如昔,只是曾经那黑亮笔直的发,竟然在短短两个小时里,华发从生。

“少主……”

十一郎痛呼一声,跪落在地。

“殿下请节哀!”

里里外外的亲卫们见状,亦无法置信,同声痛呼,匍匐脚下。

这一刻,见之者无不湿目,无不心酸,更无法直视,无法接受。

痛心的更痛心,难过的更难过,悔恨的更悔恨,不甘的更不甘,没有谁的心情能够平覆,眼底聚浪,心底潮涌,都不能自矣。

然而,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情况,似乎毫不在意。

他突然矮身,对着轩辕瑞德和三娘跪下了。

嘶哑着声音说,“爹,娘,对不起。亚夫无能,这全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宝宝……”

纵还有万千苛责,在面对如此情状,谁又再忍心苛责?!

……

荣泽英杰绕过众人,到织田亚夫身边低声说,“元帅,雅矢君发现了很多疑点,跟夫人当前的情况都有莫大干系。您千万不能就此放过那些残害夫人的罪魁祸手,不能让夫人去得如此不明不白。元帅,属下恳请您,将侧查此事的职权都交予属下,这一次属下若再失职,定当剖腹自杀以谢罪!”

东堂雅矢一边给亚夫包扎伤口,一边也劝说了几句。

南云卫看着仍在不断下滴的血水,眉头拧得死紧,心底却撑着一抹无人能知的痛彻心扉,最终都化为一抹绝至的狠戾,按在了心底,在那场即将爆发的大战中,他也成为了荣泽英杰最大的帮凶。

门口,突然爆出一阵臭骂。

“林少穆,***又是你。林雪忆呢,那个该死的臭表子害得我家小七这个模样,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锦业从荣泽英杰的属下处得知了一切事件的来龙去脉,看到林少穆,又拖过人一顿狂殴烂打。

织田亚夫突然扭头对一直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姜啸霖说,“轻悠和孩子就这么去了,你们该满意了吧?再也没人会担心她丢了你们亚国人的脸面,你们大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姜啸霖,这个仇我一定会报。轻悠她在地下一定很孤单,我得多找些人去陪她。姜少言,趁早回去备战吧!她不在了,你们还能靠谁来保护?”

冰冷至极的笑,不合时宜地出现。

姜家等一行人,都被男人的突然发下的死战宣言给怔愣在场,寒气糁人。

姜少言气得差点儿爆起,想他刚才竟然还好心地救了这个要自杀殉情的男人,没想到真他妈救了一只“中山狼”,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该死的,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被母亲按下不提。

然而,在众人吵的吵,宣战的宣战,玩眼杀的玩眼杀时,一抹娇小的身影悄悄从人缝里钻进了屋里,摸到已然毫无气息的轻悠身边。

轻悠正被母亲抱在怀中,三娘哭个不停,没有发觉有人牵起了女儿的手腕,号起脉来。

号完脉后,那人又并起食指和中指,探入轻悠脖颈处的大动脉上,靠了靠。

不由拧紧了眉头,迅速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黯蓝色的小绣包,约莫一掌多长,摊开来后,霍然装着一排金闪闪的针,每一根,都细如毛发,锐光奕奕。

她略一思索,便抽出一根,刺中轻悠的手腕。

然后,她拍了拍三娘,“这位阿姨,请你把她放平。”

三娘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在那令人莫名觉得平和信任的纯稚眼神中,将轻悠的身子放平了一些。

那人立即从蓝布包里抽出三根长长的金针,同时握于右手三缝中,就朝轻悠头上扎去。

“住手,你干什么?”

帝国奢爱 82.问佛2-天与我争,亦不退让

拿着三根金针的手,蓦地被锦业给牢牢抓住。

那人发出一声痛呼,眯眼,瘪嘴,另一只手掌一翻,霍然又冒出一根短银针,就朝锦业刺去。

“嘿,你个豆芽妹!”

锦业怪叫一声,横臂去挡。不想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手,秀腕如灵蛇一转,顺着锦业的手臂爬上,那滑腻微凉的肌肤蹭上锦业大老爷们儿的粗皮,莫名地让他心头一漾。

“好痛!”

女子突然可怜巴巴地低叫一声,柔柔弱弱的声音,含嗔带娇,让向来很懂得怜香惜玉的锦业又是一个岔神儿。

“啊呀——”

哪知这一个不留神儿,银针插上了他臂上的一处痛穴,登时疼得他大叫一声,缩回了身子,抚着那处直哆嗦。

“教你欺负女人和小孩子,算什么男人!哼,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女子扬了扬手上的银针,秀丽的小脸上写满了自傲和对锦业刚才举动的极度鄙视。

话说,锦业刚才拿林少穆练拳头出气,打得林少穆鲜血直喷,静子忍不住了上前阻拦,刚刚转醒的小木头哇啦一下哭了起来,吓得锦业缩回了拳头又横不过气儿,冲进手术室就看到要对妹妹“遗体”插针的女孩,立马迁怒了。

同时,更因为女孩是跟着姜家来的人,同属一丘之貉,迁怒得更顺理成章了。

哪知道,气没撒到就碰了一鼻子灰!

“彤彤,别闹了。”

原来,这个模样秀丽、气质精悍娇傲的小姑娘,就是袁家的金针小天后袁若彤。她一眼瞧见轻悠的情况,心里有异,便上前试探。

“轻悠她怎么样了啊?”姜母越过众人,趋前询问,身后跟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医师。

亚夫见状,本已黯下的眼眸又是一亮,立即上前从岳母手上抱过妻子,问,“轻悠和孩子还有救?”

袁若彤觉得织田亚夫的态度还算有礼貌,点了点头,“要是你们别再浪费时间,把那不长眼的疯狗放出来乱咬人的话,让我和师傅们好好看看,或许还有救。”

锦业手还疼着呢,这方一听,立马就爆了。

“好你个歹毒的小丫头,你以为你会扎痛人,就能救我妹妹了。不行,这么恶毒的医生,怎么能让她碰轻悠。瞧她这模样,还不知道有没有断奶呢!让她治,要是把我小妹小侄儿弄坏了,谁来赔啊!”

“老家伙!”袁若彤这被一激,也气得涨红了小脸,对呛起来,“就这一圈儿就数你嗓门最大,你以为你嗓门大就能救你妹妹了。熬夜,抽烟,喝酒,还嗑药。啧啧,满口臭气,黄脸黑眼袋。三餐不正,五谷不食,鱼肉过量,呵,还睡眠不足——整个一副未老先衰、欲求不满的早夭之相。”

“好你个豆芽妹!你再给我说一句,我就……”

这可真是句句一针见血,戳中锦业要害,气得锦业又抡起了拳头。

袁若彤腰杆一挺,拱回去,“来呀来呀,本姑娘还怕你个老处男!”

“你说什么?”

“哼,都没开过荤的老处男,还敢在此丢人现眼,我都替你爹娘惭愧哦!”

锦业的腊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还要口出“狂言”的袁若彤立即被姜少言捂住了小嘴儿直挣扎。

其他长辈们个个摇头叹息,纷纷自觉丢脸地别开了眼,无视两小辈丢人丢到了外国人面前。

三娘一下哭着跪在众人面前,“求求你们,不要吵了,救救我的宝宝和小孙儿吧!求求你们了,这是我这做母亲的唯一请求。只要能救活我女儿孙儿,就算要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织田亚夫已经将轻悠又重新抱上了手术台,喝令无关紧要的人通通离开,请求袁若彤等人立即开始施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愿意。

他向姜母带来的医师团表示了极大的诚意,甚至行了最大的叩首礼,一时让南云卫等人唏嘘不甘,又让姜啸霖等人凝眉暗叹。

那要有多么爱,才肯在自己最大的敌人面前,面对所有人敌视的眼光,曲折自尊,弯下那高傲的腰身,匍匐于地。

“各位,拜托了。”

男人起身后,又是深深一揖,迅速退出了房间。

那最后深凝着妻子的那一眼,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是做了多大的隐忍,才忍下了让他人再次接手妻儿的安危。

对于向来骄傲强势、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来说,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已经不言而喻。

……

一见织田亚夫出来,荣泽英杰立即上前,表示不安和怀疑。

“殿下,让姜家的人进去,妥当么?他们之前没有惩治林雪忆,根本就是有意放虎归山。还称什么女子特攻队在寡妇村,早就见到夫人被掳也不施救,延误了时机,才害得夫人至此。”

他话音一落,向南廷就冲出来反驳,“好你个小鬼子,你敢血口喷人!我一直在追杀林雪忆,才找到寡妇村。女子特攻队救人在先,你也不看看对方是一群发了疯的寡妇,根本不怕死,我们这方加起来也只有对方五分之一不到的人。你他妈强,你怎么不早点儿赶到现场救人啊!”

姜少言立即接过话头,“荣泽英杰,要是照你说的话,我们有意放走林雪忆来害轩辕轻悠。那我,我大哥,还有正被你们东晁自卫队追杀的向二少,犯得着冒着被人嫌弃全灭的危险,跑来救人吗?我母亲把旗下医院最好的医师团都带来了,要我们真心想轩辕轻悠死,我们犯得着在这儿浪费时间,还得被一群没脑子的白眼狼乱嚎。”

这两方人马又呛上了。

姜啸霖上前拉住了弟弟,对一直拧眉不语的织田亚夫说,“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性命跟你保证,若彤虽然年纪小,但她的针灸技艺在整个亚国都独树一帜,早在三年前就超过了她的师傅。在她手下起死回生的人,多不可计。”

织田亚夫只道,“希望如此。”

然而,他的面色却依然苍白如雪,那满头华发,都让人不自觉地别开了眼。

“亚夫。”东堂雅矢从手术室里出来,“他们亚国的医术果然博大精深,你可以稍稍宽心。那件事,我们必须再谈谈。”

织田亚夫看着手术室大门,明显仍是舍不得离开半步。

下属们凝重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敢再多劝什么。

最终,他微微低下头,带头走向前。

……

那时,手术室里。

看着仪器上的显示数据,袁若彤对正在号脉的老中医说,“师傅,我觉得有些奇怪呢!”

老中医说,“心跳和脉搏都没了。至少,就现代的仪器测试出来,她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袁若彤点头,手上的金针并没有停,“可是我之前摸到她的颈脉还是温的,她心口没有跳动,却是暖的。听说她之前有练过气功,难道因此才能护住她最后一丝心脉?”

老中医的指腹轻轻靠在隆起的大肚子上,拧眉沉思,道,“大人或可救活,至于这孩子恐怕……”

姜母一边配药,一边急道,“无论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她看来,以男人那样的态度,肯定会要求保住大的,至于小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老中医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对姜母说,“她体内还有降红滑胎的毒,必须先解了这毒,再看看能不能连着孩子一起救下吧!小彤,你尽量护住她的心脉。”

“是,师傅!”

……

另一方,会议室里。

“龙村治也?”

织田亚夫沉喝一声,眼中杀气爆涨,一片赤色。

东堂雅矢立即接道,“亚夫,这花的确是一直种在龙村院中。不过,花儿对男人并没有什么毒害影响,主要针对女性,尤其是孕妇。”

织田亚夫眼底黯色涌动,“我一直以为,龙村治也早该对轻悠死了心,没想到,他竟敢还存着这种心思。荣泽英杰!”

“元帅,若要撤去龙村治也的准将之职,恐怕不易。现在,整个北平至开封,都在他的掌握下。若是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

“我不管什么足不足够的理由,他敢动轻悠和孩子,我就要他死!”

东堂雅矢叹了一声,“亚夫,你先听我解释完。我发现这花有异时,就问过龙村治也来历。他说,这花是高丽进贡来的。当时,他被亚国的傀儡皇帝册封为摄政王时,高丽的那个老鬼听说后,就以祝贺的名义送了很多贺礼来。其中,就有这鲜花。”

织田亚夫脸色又变了变,“哼,武田钢,这一介武夫我倒真是小瞧了他。远隔千里,横跨两国,他还有胆子谋划到我身边来。”

东堂雅矢点头,“我想他对于你当年赶尽杀绝了他的情妇和那个私生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花朵极为耐寒,又十分美丽。龙村治也并不知花中有毒,应是听说轻悠有孕,便想赠花以讨轻悠开心。没想到,却为小人所误,酿成大祸!”

织田亚夫声音冷到了底,“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有意,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上前,接下了男人的命令,低垂的眼中,尽是阴鸷黯沉的诡谲之光。

远在千里之外的龙村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片好意却酿成了无心之过,从此,成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黯从消失于东晁帝国的军坛。

……

领命之后,荣泽英杰立即离开了医院。

“公主现在在哪里?”

他问下属。

“中校,刚才传来消息,公主在百乐门又看完了一出新歌舞后,用了那里大厨的寿司,回了酒店。”

荣泽英杰轻轻点着指尖,想到,出云公主没有回总司令部等织田亚夫,多半是已经听到医院的一些风声了,才不敢回来,因为司令部和附属医院就在一处。

“哼,心虚了么?那我就去再给她涨涨气势。”

下属立即拿出一物,“中校,鲜花已经准备好了。”

荣泽英杰拿过小小的束野花,唇角尽是嘲讽的笑容。

世上的好女人,只有一种模样,就像轻悠,和那个川岛静子。

但下贱女人却是各不相同,令人恶心的程度,似乎随着她们身份地位的升高,也呈正比例激增了。

酒店,豪华套房里。

出云公主因获悉轻悠已经死亡的消息,即高兴,又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

“那个亚国女人和小孽种终于死掉了,哈哈哈哈,太好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终于如愿以偿。相信再不过几日,在公主您的温柔抚慰下,亲王殿下就会迅速从悲伤中重新振作起来,看到您的温柔和体贴。”

“不,亚夫哥哥一定会彻查此事。我必须想办法,把结尾抹得更漂亮干净一些。真英子,你立即帮我联系……”

真英子得令后,便要出门。

不想才刚打开门,就看到走廊上大步走来的荣泽英杰,忙跑回给出云公主报信。

荣泽英杰给下属打了个手式,那人立即悄然退去。

他顺利进了出云的房间,在出云询问来意时,即单膝扣地,递上鲜花,一脸诚挚地说,“恭喜公主,多年夙愿得偿。我刚从附属军医院前来,离开时,我部最好的军医都集体宣布,轩辕轻悠已经因救治无效,过逝了。”

出云一听,觉得终于得到了百分百的确认,面上不由一喜,但又为了保持一惯的尊贵形象,立即收敛下去。

但这一切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男人锐利的眼神。

“那,孩子是不是也?”

“母亲已死,孩子自然难活。难不成公主还怀疑在下的消息?”

荣泽英杰接过了侍女送上的红酒,为两人斟满,递上前。

出云接过酒后,笑道,“我哪有怀疑你。只是突然想到,当年百合子害死了那女人的第一个孩子,亚夫哥哥就要了百合子腹中胎儿的性命,可真够狠的。百合子还是亚夫哥哥同处多年的妹妹呢……”

荣泽英杰听到这里,好奇地询问了几句。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将女人环揽入怀中,温柔而虔诚地轻吻慢捻,女人很快脸颊绯红,意态横生,便禁不住将当年谋划的一切全盘拖出。

“你说的百合子,就是之前到俄国活动时带回极重要情报的那个迄今为止,我东晁特工里实力最强的女特工?”

“呵呵,我听说,百合子好像跟林家的人合作,把轩辕轻悠家里的传家之宝给偷了,还害得轩辕一家举家迁徒,背景离乡到了应天府。不过轩辕轻悠这些年不见,倒也终于长了些脑子,还把林家斗垮了台。可惜,她就是再聪明,也逃不出本公主的手掌心。”

“还是我的公主殿下最聪明。元帅大人可真是有眼无珠,连这么好的女人都看不到啊!”

出云被男人的魔掌扰得心痒,很快就摊软成泥。

荣泽英杰一把将人甩上了大床,尖叫声中,狠狠吻下,咬得女人唇血直流,却也勾引出那天生的媚态盈色,和服之下的美丽童体,仍然满布头晚两人疯狂的印记。

纠缠之中,荣泽英杰突然抬起身,肃声道,“殿下,元帅阁下恐怕不会就此轻易罢手,必将为夫人报仇雪恨。他已经向姜家宣战,你这方的人手脚是否干净,可千万别被他逮着的把柄,牵连到你身上,就麻烦了。”

驭火刚刚撩起,就被打断的出云不满地哼哼,“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荣泽英杰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停下手不动了,“殿下,你确定你的人能将事情办妥?之前,元帅阁下差点儿自杀。”

出云大骇,“你说什么?”

荣泽英杰又将之前发生的一幕,添油加醋地叙说了一遍,询问出云的合作者是否实力足够可靠,并暗示若是这方内部军官恐怕难于逃脱追查。又说东堂雅矢这个鬼才医生也来了,其利用现代医学的追察分析能力,无人能挡。

“我怕,元帅若发现是公主您,您凶多吉少。届时,就是拼了命我也会保护公主。可是,公主却无法得偿所愿,与元帅修好。得不偿失啊!”

荣泽英杰一边亲吻着女人的敏感带,将女人哄得舒舒服服,不禁又泄了一张底牌。

“左大将军?就是那位现在高丽国称王的大将军?啊,那果然是位大英雄,当初我本想投入他的麾下,可惜……公主您的眼光真是了不得。若有这位将军在后,英杰也不用担心了。”

出云公主获得男人的赞美,又将当年左大将军一家人的事透了出来。

至此,前尘过往,已尽收荣泽英杰心中,同时对于东晁帝国内部的朝野动荡之势,也成竹于胸。

出云公主完全不知,自己的一晌贪欢,会为自己酿成怎样的苦果。而在她的有心触使下,荣泽英杰也渐渐走入了东晁帝国皇室的权利中心。

“英杰君,我不会亏待你的忠心的。”

“殿下,英杰能得公主错爱,已经足够,再无他求。”

“不,这五十万兵权我交予你。若你能帮我获得亚夫哥哥重新青睐,将来这亚国的元征军总司令,就非你莫属。”

荣泽英杰拿着印着十六瓣纹印章的皇家军令牌,离开了酒店。

在走过大楼下的金属垃圾筒时,他顺手将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扔了进去。这里面所装的液体,已经在之前敬酒时,全数吞进了女人的肚子里。

下属立即上前报告,“大人,那个真英子果然是跟军队内部的几个高级将领透了消息。而那几个人,也是早前我们已经排察出的异心份子。他们都曾在左大将军麾下效过力……”

“很好,继续监视,收集证据。”

上车时,荣泽英杰抚了抚黑色军领上的皱褶,抬头望了眼酒店上的那扇窗口。

心底沉压着无以铭状的厌恶和憎恶,殿下果真没有说错,从古至今,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会兴风作浪,恶毒至极。

这个女人比起那林雪忆,下贱肮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仗峙着几分美貌,就自以为是所有男人都要拜倒在她脚下。

呵呵,现在林雪忆正在军部的黑牢里,生不如死地撑着。而这个女人,迟早也会步上林雪忆的后尘。

东晁帝国的第一美人么?

很快,都会被可爱的病毒毁得一滴不剩,变成一堆见不得人的腐朽肮脏的烂肉。

轻悠,你放心,我会把那些害你受过伤害的人,一个一个,通通干掉,让他们全部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那时,刚刚踏进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准备沐浴的出云低叫了一声“好烫”。

婢女真英子忙试水温,却霍然发现出云雪白无一丝瑕疵的背后,被抓伤的地方,渗出丝丝屡屡的血痕,伤口处还泛着异恙的乌紫色。

……

那时候,军医院里,又经历了整整一日等待的人们,看着夕阳渐渐西沉,但手术室的灯光依然闪亮,大门仍然紧闭,心里的不安,也随着分分秒秒不断叠加着。

气氛低弥,整个走廊里,一片死气沉沉。

这一日,除了幼小的孩子,所有人都滴米未进。

当廊角的一缕阳光被阴影彻底吞噬时,夜幕再次降临。

这无尽的等待,仍不知何时是尽头。

呼噜,呼噜,呼噜……

静子手中的转经筒仍然持续转动着,她低声呢喃着那句六字真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语,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般,她身旁的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在心底默念着那六个字:唵,嘛,呢,叭,咪,吽。

连织田亚夫也慢慢受其吸引,除了不时看着手术室大门,痴直的目光都落在了金色的转经筒上,来回旋绕,金色的缀子仿佛化成了一个金色漩涡,莫名地吸引了人的神魂深陷其中。

在呼噜呼噜的旋转声中,不知不觉,仿佛心情也被沉淀下来,奇异似地获得了安定。

小八小九跟着母亲们从外面吃完晚餐回来,看到走廊里依然低沉的气氛,小家伙们都挺懂事,没有吵闹。

小九儿在母亲的哄说下,提着一盒糕点,小心翼翼地走到亚夫跟前。

操着娇嫩嫩的嗓音说,“七哥哥,吃糕糕。”

亚夫哪还有心情吃东西,可是面前的小丫头是轻悠最疼爱的小妹妹,他也只能耐着性子推脱。

后方,四娘等人直给小九打暗语。

小九儿可从来没偿过被拒绝的滋味儿,小脸皱巴巴的,心里其实是很怕亚夫过于冷酷的脸色,但又倔着不愿认输,在母亲和姐姐们的提示下,她终于忆起早教好她说的那些劝导的话。

“七哥哥,糕糕甜,像七姐姐做的一样哦。吃嘛吃嘛,你不吃甜糕糕,七姐姐知道了会骂你……娘说,吃了糕糕才有力气给七姐姐讲故事。”

这大半都套上了她自己生活的缩影了,可好歹那意思总算表达出来了。

亚夫知道自己在这时候,绝不能倒下,否则,必将大乱。

于是勉强打开了盒盖,便是一股甜蜜诱人的樱花糕香味儿,连模样也一模一样。

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突然一阵哽咽,就要咳出声来,却一把捂住了嘴,起身冲到角落里。

在一阵剧烈得撕疼心肺的咳嗽声中,其他人都交换起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南云卫急忙叫人备水和药,却被织田亚夫一手挥开。

苍雪般的脸庞,抹上一层不正常的嫣红,只教人看了忧心不矣。

“殿下,您还是把药……”

南云还要再劝时,感觉被人扯了下裤管,他低下头,看到刚才肇事的小姑娘,又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杯乳白色的液体。

“七哥哥,喝豆浆。甜的哦,七姐姐最喜欢喝这个了,好好喝。喝嘛喝嘛……”

小九儿一把抱住了亚夫的大腿,撒起娇来。

大概是刚才出师大捷,这会儿胆子就大了起来。

亚夫的眼眸缩了缩,在南云卫微微讶异的眼神中,接过了小丫头手上的小杯子,一饮而尽。

那一仰头时,好似有晶莹的液体,跌落空中。

轩辕家这方人都重重地松了口气。

亚夫将杯子还给小丫头,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那张可爱的小脸,记得女人说,自己小时候和小九儿挺像,圆圆的小脸特别讨喜。

其实,他说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那么以后她都不用再受生育之苦。因为两国的传统思想里,无后为大,她家中都是儿女成双,兄弟姐妹一大堆,定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寂寞,没有兄妹。

她那么爱他,若第一胎是个女儿,她必还想为他生个儿子。

她已经因为生孕而屡屡跨进死亡线,他哪里舍得她再受这种苦。

其实,他也希望能有一个像小九儿这么可爱的女儿疼爱。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看向门内走出的一老一少,急切地从那两张看起来总是很平和的面容上,寻找一些蛛丝蚂迹,却又害怕看到无法接受的真相。

袁若彤和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叫道,“孩子他爸,请进来一下。”

同时,姜母走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的目光一睁,似乎没有开口,已经预料到了一个结果,瞬即捂住颤抖的唇,泪水直落。

织田亚夫跟着进了手术室,大门又再一次关上了。

再一次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脸上罩着氧气罩,即使极不明显,可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之前冰冷无温的人儿,竟然真的重新开始呼吸了!

“轻悠……”

亚夫几乎不敢置信,在已经绝彻底绝望之后,还能起死回生。

他扑到床边,手颤抖着抚上轻悠的脸庞,已经有了一丝正常血色的脸颊,再不像之前那么冰冷无温了。

无法言喻的激动之下,再一次湿了眼眶。

袁若彤立即被这一幕给惊呆掉,忘了自己还要做解释的任务。

老中医摇摇头,上前说道,“织田先生,您夫人能挽回性命,也是她的造化,可谓是个奇迹。但是,她腹中的孩儿,请恕我们无能为力了。为了您夫人的安危着想,请你尽快做决定,让妇产科医生做引产手术。”

织田亚夫睁目看向老中医,“你是说,必须流掉孩子,轻悠才能活下去?”

老中医叹息着,点了点头,又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说明。

向兰溪无奈一叹,说,“若没有那个害人落红的花毒,我一定能保住孩子。那个下毒的人其心歹毒至极,中了这种毒的孩子,未来出生极可能成为痴儿……”

袁若彤低讶一声,捂着嘴,眼眶已经湿了。

也就是说,这毒不仅害大人性命垂危,更祸及无辜的孩子,终生残废,未来让整个家族都因此落下一道永远无法痊愈的疤。

何其歹毒!

……

那时,手术室外。

“这,孩子真的保不住么?”轩辕瑞德问。

姜母也不忍再说出那么残忍的结果,只能点了点头,掩面拭泪。

三娘扑进丈夫怀中,已是泣不成声。

锦纭等人仍不想放弃,问,“姜伯母,既然袁小姐能让轻悠都起死回生,难道就不能……”

姜母不得不解释说出了花毒的事。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闻,也惊了一跳。

锦业忍无可忍又一蹦而起,大骂,“该死的,到底是哪个心肠如此歹毒,要这么害我妹妹和侄儿?!”

恰时,荣泽英杰刚好回来。

锦业一见,立即冲上前逮着人就问,其他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荣泽英杰只给锦业打了个眼色表示“稍后详谈”,便向众人表示已经开始追察下毒,一经查实,定然要为轻悠报仇雪恨。

可不管怎样愤慨,现在尘埃落定,那并不是一道选择题,命运只给了他们一条路走。

若是不及时拿掉孩子,好不容易挽回的生命恐将不保。

一直沉默许久的静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要是轻悠知道了,一定不同意拿掉孩子的。”

林少穆抱着妻子,轻悠安抚,“不会的。织田亚夫会趁着她现在昏迷,让医生动了这个手术,轻悠暂时是不会知道的。”

静子摇头,“不,不会的。你不懂,那是母子连心啊!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做母亲的都会有预感。那种牵系,很奇妙,我也不知道。轻悠不会没有感觉的,要是让她知道,她会生不如死。你忘了你之前说的,她在寡妇村时,是怎么保护小木头和小小宝的吗?为了孩子,她可以豁出一切啊!”

众人闻言,心神俱都一震。

轩辕家的人都知道,轻悠自结婚后,有多么盼望孩子的到来。大家也都知道,因为当年流产一事,她也足足恨了织田亚夫整整四年,才好不容易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若是这个孩子再没了,莫说以后还能不能怀上,对她的打击,已是难以想像。

姜啸霖拧眉走了过来,问母亲,“妈,过来的时候,你不是把家里最好的灵芝雪莲都带上了,还有老参,难道都不行吗?”

他忆起头晚听陈孟二人描绘的寡妇村一役实况,难以想像,那女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浑身浴血地端着长枪,发疯似地扫射那些泯灭人性的寡妇们,是何情景。

可只要一想,她在那村子里遭遇的一切,种种经历,被拳打脚踢,被抽黑鞭,被踢肚子,被倒吊起来,等等,就是普通人也无法承受,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子。

越想,他越无法自抑,越来越后怕。

他后悔在自己初听危情时,没有放在心上,太过信任织田亚夫的力量,认为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该死!

“唉,轻悠这伤,太重了。遭遇了那些事,不仅亏了身子,还动了心血大怒,损及心神,根本受不起那些药补。若是能用,你以为妈会舍不得吗?这药再好再贵重再罕有,也要食者能受才行……”

母亲摇头,那就代表着整个亚国医药界权威的力量,已经对轻悠的情况束手无策。

姜啸霖暗暗咬牙握拳,再无言语。

“夫人,小少主,都是十郎无能!”

不知何时,已经苏醒的十郎被十一郎抱了出来,正好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泪如雨下不能自矣,强要跪到手术室门前惭悔。

姜少言一见那还在浸血的绷带,心里就搅得慌,可此时有母亲和兄弟在前,他想要发难还是忍下了,别开了眼,却有些熬不住十郎声声如泣。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上前向母亲请示,“大哥,这里事就这么着了。咱们该回了吧?再留下去……”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点了下大门,姜啸霖却有些神不思蜀。

姜母却舍不下,直说还想再等等。

姜少言心下更为烦躁,那头十郎不顾十一郎的劝说,硬要跪地求宽恕,气得他冲上前,愤愤大骂,一脚狠狠踢在旁边的长椅上,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惊得旁人眼眉直跳,纷纷忍不住报怨。

便在这时,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

十郎趋前急唤一声,“夫人!”

门内,织田亚夫怀里抱着轻悠,大步走了出来。

轩辕家人立即拥上前,轩辕瑞德急问,“亚夫,轻悠她现在怎么样了?你这是……”

亚夫张口要解释,怀里的轻悠却发出一声低泣,喃喃出声,“不,我要小宝,我不要打掉它,我要小宝,亚夫,救救我们的孩子……谁也不准碰我的宝宝,走开,走开……”

再多的询问,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轻悠,别哭,我这就带你去救咱们的小宝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和孩子,乖,别怕,相信我……”

亚夫轻悠哄着,闭着眼的人儿才渐渐停止了哭泣,那模样显是仍未完全恢复神智,可是这也完全证实了众人之前的所有猜测。

就算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母亲的直觉是那么强烈,母爱是多么伟大,她仍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保护着孩子。

顿时,众人又湿了眼眶,也不知该说什么,也无法再说什么。

“织田亚夫,你要干什么?”

姜啸霖拨开人群,上前质问,脸色已经十分糟糕,看着织田亚夫的眼神,都是不赞同。

织田亚夫直视,“姜啸霖,你们可以离开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不是儿戏。”

众人心头一怔,有些无法理解。

织田亚夫没有任何解释,又对姜少言和向南廷说,“救了我妻子的人,我不会忘。姜少言,今日我可以放过你一马。向南廷,我让你带走向北皇。但是下一次,若是咱们再见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织田亚夫,你还有没有良心!要是轻悠知道……”

向兰溪一出来就听到这样的宣言,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冒了如此大的危险,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来沪人帮忙救人,男人竟然在事成之后就恩将仇报,简直丧尽天良。

但他立即被姜少言拉走了,不管愿不愿意,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没有轩辕轻悠今天这件事。

呼噜,转经筒被小木头拿着,举到了亚夫的面前。

静子恳切道,“殿下,这转经筒是轻悠当初送给我安胎用的。也许真是佛祖保佑,虽遭遇意外,我还是顺利生下了小木头,母子平安。请您收回这经筒,让佛祖保佑轻悠和小小宝,能够平平安安,否极泰来。”

织田亚夫眉头轻轻一拧,点了点头。

静子又托上了一对用珍珠串好的手链,解释,“这是我之前答应为轻悠和小小宝做的母子环,希望您能收下。”

珍珠正是轻悠和亚夫一起出海时打来的,在那几日住院时,静子就悄悄串好了,想等轻悠和亚夫重归于好时送给轻悠。

珍珠手链被套入轻悠的手中,和她手中紧握着的金色转经筒,在灯光下流动着温润祥和的光芒。

“亚夫,你要带轻悠去哪里啊?”三娘担忧地问,心下却早有打算。

亚夫看着怀里眉眼都红通通一片的人儿,长吁一声,抬目望向了已经一片黑沉的窗外。

那时,北风呼啸,寒潮直下,大风夹着片片雪花,飘落而下。

街头巷尾的人都惊讶地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黑漆漆的天空,纷纷呢喃,怎么今年的雪,来得这么早!

密密匝匝,如丝如链,迅速掩盖了整个大地,就好像老天也在为这一段磨难重重不离不弃的痴情深恋,垂泪叹息。

男人说,“我要轻悠,也要孩子。天与我争,亦不退让!”

他低头看着妻子,微微一笑,“轻悠,你不是想见活佛么?好,我带你和小小宝去西藏,去布达拉宫,去见这世上唯一的活佛!”

------题外话------

下章有插入前世真身的神话小故事,以及一个之前在《霸宠小娇娃》里出现过滴神人,看过滴亲们应该会有印象。

嗯,秋滴这个故事体系,从古代到现代,到神话时代,都是贯通的,绝对精彩,绝对浪漫啊!

83-84

帝国奢爱 83.问佛3-倾城之爱

这一夜,刚刚进入初冬的沪城,下了第一场早雪。

对于千千万万普通的亚国家庭来说,在抱怨糟糕的天气时,急急拿出了御寒的绵被,穿上绵衣,戴上手套,遮雪的毡帽,避风的围脖。

不识世愁的孩子们,在街头巷尾追着闹着,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戏。

悉心的妻子早早升起了碳火,为晚归的丈夫温一壶好酒,为放学的孩子暖一杯蜜水。

广播台里传出的依然是抗战的消息,还有港城的流行音乐,和江南小调。

围在炉火前的人们,或聊着时局,或拉着家常。

似乎这是个很寻常的夜晚,虽然突然下起一场大雪,定然无人会联想到这跟一个女子和她的孩子的生死,有任何关系。

飞机场

一辆辆卡车将各种食材和珍贵药物运上了一架庞大的运输机,其体积跟当年的轻夫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有一台台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也被运了上去。

在宛如宫殿般巨大的空间里,一座可谓全世界最先进的小型医院被临时搭建了起来。

身披黑色披风的俊美男子,怀中抱着仍静静沉睡的女子登上了运输机。

轩辕夫妇也相扶相携,跟着上了飞机。

很快,在大雪纷飞的天空中,巨大的运输机划破了雪帘,冲入云层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但在六年后,新亚国成立的历史课本上,却将这一日定为两国大战彻底暴发的历史纪念日。

就在织田亚夫的飞机飞向西藏的同时,距离沪城一百多公里的那座寡妇村,在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被火光黑烟吞噬怠尽,一夜之间,移为平地,只余焦土,再看不到曾经村子的一星半点痕迹。

书上称,在这个村子里,由于国民政府的秘密行动爆露,一支女子特攻队与东晁帝军爆发了一场殊死搏斗,最终以东晁帝军全军覆灭,还死掉了一个贵族为结束,便给了东晁帝军开战的借口,誓言一定要为死去的战士报仇,两国大战正式打响。

……

在织田亚夫出发要去西藏布达拉宫时,静子也想跟着一块儿去,为轻悠祈福。

林少穆当然不同意,把小木头拿出来做挡将牌。

谁料静子竟是铁了心地要走,竟把小木头塞给了林少穆。

夫妻两这一推一攘,就把小木头给弄醒了。

这根本没睡宝的奶娃娃立即就发了顿起床气,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叫一个可怜兮兮,让人不忍。

静子也哭了,抹着儿子泪涟涟的小脸,说对不起,她欠了轻悠母子太多,就怕西藏一行凶多吉少,不能偿还,必然相随,方能一解心头愧疚。

小木头仿佛真听懂了似的,在母亲的隅隅私语下,终于不哭了,眨着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咬起了小手指。

林少穆哪里舍得静子去劳累奔波,先不说织田亚夫让不让了,这一路上还不知要怎么折腾,西藏那方现在可不比建国后五十年终于通了车,路那么好走。加上现在又入了冬,恐怕还有大雪封山,高原反应等等未知的麻烦。

静子从小生活在普通环境,没有到过那样特殊的地理环境。

但是林少穆这些年执行特殊任务,对那方的情况,自是相当了解。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静子,你才刚刚生产,若不好生休养着,会落下一辈子的病症啊!”

“病症就病症,比起轻悠和小小宝受的苦痛,我这点儿病症算什么。林少穆,你给我让开!”

“不行,我不准。你是我孩子的妈,我不准你这么糟蹋自己。”

“我糟蹋自己又怎么了?当年我明知道你对我有嫌隙,我也嫁给你了。那也是我自己愿意,是我自找的,你管不着。你让开!你没资格管我,你早就把我休掉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让开——”

一提当年,林少穆心头就纠结,脱口的话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静子趁机掀开人,就朝门外冲去。

林少穆又气又急,追了上去,在人出门前,一个手刀落下,女人回头惊愕震怒地瞪着他,也终是不敌攻击,眼一黑,昏了过去。

“静子,你怎么就那么拗啊!唉,就算织田亚夫让你跟去,你以为他会像照顾自己老婆一样照顾你吗?!极北的风,比冰刀子还割人,就是身形健壮的士兵都受不了,何况你还在坐月子啊!你这一去,根本就是去送命,而不是去祈福。”

林少穆将静子抱回房,妥帖安置,坐在床头只叹气。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织田亚夫在出发前,也同样对他下了话,要是再让他看到他们一家,革杀勿论。所以,他就是拼着被静子骂死怨死的份儿,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时候,襁褓中的小家伙,大眼睛咕噜噜转,东张西望,对于爸爸妈妈的苦恼烦忧,毫无所知,自得其乐地吐着奶泡泡。

……

除了静子,身中五枪、一颗子弹差点儿穿过心脏的十郎,也想跟着一起去西藏。

自然,没有人会答应。

因为她这一去,大概在路上就可能支持不住,因为高原气压影响,流血不止死掉。

那等于是去送死。

十一郎当然不答应。

十郎的坚决,最终也被十一郎的手刀给灭掉了。

只是,当十一郎跟着织田亚夫坐飞机离开时,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昏迷中的十郎就被人给摸走了,带上了前往应天府的火车,开始了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之旅。

那时候,这偷人成功的贼人颇为得意地朝天空比了个“中指”,心说,臭东洋鬼子,爷们让你横。嘿嘿,等你回来,我看你还到哪儿去找未婚妻。

回头,他伸手弹了下女子光洁的额头,目光中有戏谑,还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一丝柔情蜜意。

……

事实上,林少穆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在飞机进入西藏领空后,强气流天气已经不适合继续飞行,飞机不得不提前迫降在拉萨市外。

这一路上,轻悠躺在恒温房里,气压和气温都被严格控制。

医生和护士都穿着雪白的抗菌服,在进出之间都进行了严格的把关。

这些医疗人员全是东晁军医院的人,只有一名亚国医师,正是执意要留下护卫轻悠母子的袁若彤。

袁若彤坚持留下时,姜母很欣慰,说医者仁心,便也由了她。

然而姜家几位表哥却很不赞同,担心她出事儿。

呃,当然,这不是指担心织田亚夫这方的人会伤害她,毕竟轻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织田亚夫更会以礼相待。反而是担心,她那过于“一针见血”的独特思维,口无遮拦地把人给得罪了,为自己招来祸端,就麻烦了。

对于袁若彤自己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心想跟着来,也许是奇怪轻悠那一息心脉到底是被什么神秘力量保护着,又或者是因为亲见男人那令人动容的深刻情感,更或者也想来朝圣,瞧瞧传说中的活佛,和宏伟的宫殿。

也许,都有一点点吧。

“彤彤,谢谢你了,我已经好多了。”三娘一边捧着氧气罩,一边感谢袁若彤施针。

“秀秀姨,您别客气了,这一天你都说过十八个谢谢了。咱可是一朵娇花正艳哪,可不能谢了。”

三娘失笑了,心里却真是极感谢这个好心肠的小姑娘。

袁若彤回头又给轩辕瑞德施针,俏皮的打趣儿惹笑了两佬,也化解了这一路上过于沉闷的气氛。

轩辕夫妇自进入高寒环境后就诱发了高原反应,一直离不开氧气瓶,袁若彤便成了两人专门的医院人员。

听到那方有人唤了声“殿下”,袁若彤又不自觉地瞄了过去。

在全透明的恒温室里,始终一身笔挺的黑色军服的俊美男子,拿着一本有些破烂的小册子,坐在女子身边。

然后,他学着她之前教给他的几个指压穴道的方法,一边帮妻子放松,一边捧起那小册子,念着什么。

因为距离太远,袁若彤听不到,却从那两片薄薄的唇动中,隐约读出了男子颂念的内容,似乎是一首首十分动人的情诗。

那一刻,袁若彤感动得无以复加,很庆幸自己当初为了给不利于言的病人症治,专门学了唇语,才能“看到”如此美好深挚的情感。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倾城之爱。

……

“轻悠,之前我跟我的教育部长交流时,他意外地提到了,在女子怀孕时,可以给腹中的孩子做胎教,那么以后生下的孩子,就会拥有意想不到的特殊才华。”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并不信以为真,却道,“我不信天,不信教,更不信佛。可是我相信,我说的话,你都能听到,就像小小宝知道妈妈有多辛苦,还乖乖住在你的肚子里。”

他翻了下那破烂又泛黄的小册子,说,“这东西是我刚才从机长那里拿来的。他在西藏那片儿潜伏了多年,十分熟悉那里的情况。他告诉我说,这上面的情诗,就是你说的那个活佛所著。”

伸手拨了几页,他握起她的小手,送到唇边吻了吻,“我已经看完了一遍,真心说,这里面的平仄压韵,起承转和,比起亚国其他流传千年的古诗词的内涵韵味儿,还是差了些。不过,我想你会喜欢,我念给你听听看。”

正要开口时,他突然捂唇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躁动的血腥气。

屋外的医生见状,都紧张地围了上来,拍打玻璃墙,却被男人抬头的一眼,都吓退回去。

那时,袁若彤听到那些人说,亲王殿下的情况也很不对劲儿,但是殿下又不让他们诊看,实在让人忧心哪!

他只喝了两口水,便念了起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他突然打住,回头看着昏迷中的人儿,脑袋偏了偏,无意识地张了张嘴,逸出一声“亚夫”。

他握紧了掌中柔软的小手,应了一声,“宝宝,我在。”

“我一直担心,害怕,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是还在怪我给了你一纸离婚协议书。所以你才故意跟我质气,不理我,要用死来惩罚我。”

“还好,十郎说你看过协议后,就原谅我了。傻丫头,我们曾在爸爸面前立下重誓,此生不离不弃,与子携老。我怎么会舍得跟你离婚呢?”

那时,袁若彤看到男人牵起女子的手,勾住了小勾,轻轻地空中晃了晃,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个活佛可真会洞悉人心哪!当初我在去伽南寺的路上,就看到你了。你一定不知道吧?如果在那之后,我们没有在会稽园里再见的话,我想我们就不会恋上。可是,你竟然冒冒失失地就从桃花林里冲了进来,我那时候还在想,这小笨蛋的脑子会不会被岩武石给嗑成烂**蛋了……”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感觉掌心里的小手又动了动,掌下的肚部似乎也被踢了一脚。

他的眼睛一下亮得像星子,里面流动着整个银河的光芒。

“宝宝……”

他吻着女子的手,似乎还有晶莹的亮光,从他眼中跌落。

那时,袁若彤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叹息,回头才发现轩辕二佬也看着那方,无奈叹息,暗自垂泪。

袁若彤尴尬地吐吐小舌头,好奇地问,“轩辕伯伯,我听少言哥说,他……呃,为了娶到轩辕姐姐,专门远渡重洋而来,是真的吗?”

轩辕瑞德不由有些尴尬,吱唔了几声也没抖个明白话来。这追女儿是真,可是侵略自己的祖国也不假啊,这叫人怎么说啊!

三娘宛尔,接过了话头,满足了袁若彤充满少女浪漫情怀的猜想。

小姑娘发出一声感叹,大眼里都是星星和月亮,看着玻璃恒温房里的画面,更觉得美不盛收,世间唯一。

于是,她悄悄地拿出了照相机,偷拍照片。

但是只咔了一张,就被人告发,当场逮了个现行,送到织田亚夫面前受罚。

“拍了几张?”男人问,拿着照相机看了看。

“就一张。角度也不怎么好,还被那人挡去了一大半。真是的,人家只不过觉得这气氛和画面很美,想要拍下来做留念。未来,那个……未来也好给你们的宝宝看看,他的爸爸妈妈为了他能平安降生,有多么辛苦,多么努力。难道也不成吗?真是小气鬼……嗯,你轻点啊,把我的手弄折了,回头我怎么给你们夫人做针灸啊!要是失手了,我可怪你头上哦!”

还真是歪人有歪理,得理不饶人了。

男人将相机扔还给袁若彤,没有怪罪,还说,“照片洗出来,侧面的你可以保留,正面的全部还给我们。”

没想到竟然是这结果,袁若彤欢喜极了,当男人重新进了玻璃房,拽拽地朝那告状的人扬扬手上的相机,就给两夫妻咔了十来张照片。

这个时候,袁若彤并不知道自己娇憨任性的模样,因与轻悠有几分相似,才让织田亚夫放任了她的好奇举动。而从这一日开始,袁家也与织田家、轩辕家,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轻悠,你这个小傻瓜,如果我不够爱你,就不可能远隔万里,追你到亚国来。”

“为了你,我连自己的军队,战场,都通通扔下了!你要是还敢说一句离婚,下次我一定把你的屁股打肿,让小小宝笑话你。”

“我怎么舍得不爱你,更不可能抛弃你。”

他突然敲了下女子的额头,“可是你这个小混球,你数数你到底抛弃了我多少次?”

他苦笑一声,捏了捏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蛋,长叹一声,“想我堂堂东晁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殿下,竟然被你这个小混球抛弃了一次又一次,还要屁颠颠地回来求你原谅?我容易吗我?”

“小坏蛋,你睡了这么久,是不是该醒过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了?”

那时,亚夫将轻悠紧紧抱在怀中,终于安全渡过了飞机降落时的强烈震动。

机长和所有乘客都被这一连串可怕的震动,弄得脸色铁青,身上至少绑了三条安全带,剧烈的颠簸震得人心脏都差点儿停跳。

从机窗里朝外望,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和令人难以想像的剧烈风声,刮得钢铁浇铸的大飞机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心底直发毛,担忧那大风会不会把飞机都刮坏了,要是人出去不是会被直接刮跑掉?!

机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急忙跑来向织田亚夫汇告情况。

此时,正是深夜,正是藏地最寒冷最可怕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机长的建议是等到这会子过了,再整装行礼,坐装甲车出去,才够安全。

可这报告完毕,玻璃屋里的人仿佛听而未闻,那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怀中人身上。

他感觉到掌心的小手,似乎动了一下。

他紧张地盯着紧闭的眉眼,眼眼也不敢眨一下。

“宝宝?”

手指微颤着抚上小脸,轻轻揉过微微泛红的眼角,声音极轻,轻到几无可闻,可落在一个人的心上,却已经是重若千斤。

轻悠终于醒了过来,但是……

“亚夫,你怎么还没把头发弄干呢?”

“你不是说,你是我老婆,打理老公都你这做老婆的责任么?我等你来帮我吹干头发。”

“嘻嘻,好啊!可是,人家现在还没力气呢?我要吃东西。”

“好,我叫人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烤土豆饼。”

“啊,不要啦!人家都说爱吃土豆的女人,都会生儿子,人家要生女儿。”

“好,那就吃土豆饼,生女儿。”

于是,可怜的机长被亲王殿下彻底无视了,掌厨成了亲王眼里的一号红人儿。

轻悠由亚夫喂着,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东西,但是吃着吃着,就会突然昏过去。

亚夫立即叫人察看,医疗人员们都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

有时候正检察时,轻悠又突然醒了过来,嚷着要吃水果。

这情形要是让神精衰弱的人碰到,当真是承受不了的。

让袁若彤第二个奇怪的事儿,便是轩辕夫妇屡次想引起轻悠的注意,轻悠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般,她的眼里,心里,仿佛只有织田亚夫一个人。

这情形,让轩辕夫妇也十分焦虑,私下问过袁若彤很多次。

她只能这样解释,“大概因为你们的女儿昏迷前后,以及遇难前后,最渴望见到的就是她的丈夫。而人在最痛苦难过的时候,通常会选择最能让她放松,安心,或者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做为精神支柱。从而暂时摒避掉外界的其他可能引起她不快的因素。”

她满以为自己颇有些专业的解释,能得到两佬的认同,让人安心。哪知道,听了她的话后,轩辕夫妇明显变得更为低落了。

那当然,你丫这暗示人家父母是会引起女儿不快的因素,这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开心的不是。

袁若彤这缺根筋的脑子百思不解,便又专注于研究轻悠身上的奇异反应。

然后,她很快发现,当她摇晃转经筒时,轩辕轻悠在亚夫的呼唤下就会醒过来,且还会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状态。

当然,除了亚夫还是谁也不认,不说,不答话。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亚夫,小宝儿还好吗?”

轻悠抚着肚子,眼底都是担忧。

“放心,大夫说,一切都好,只要你能乖乖按时吃饭。来,再喝口羊奶。”

他勺过一勺温热雪白的奶,送进她微张的口中。

可是她突然闭眼昏了过去,勺子哐啷一声,掉进碗中,他久久地僵在那里,眼底渗出一丝丝的痛楚,和浓重的不安。

这便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抢救。

末了,袁若彤被男人用力抓着手问,“她和孩子还能撑多久?”

袁若彤早急得红了眼,“这个,最,最多不超过三日。我看,你还是让我给她引……”

“不!她能支持住,她一定能。”

男人甩开她,走到女人身边,又握着女人的手,喃喃低语着,“轻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小小宝,你不能走。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住地亲掌掌心的小手,亲吻女人昏迷的脸颊,轻轻抚着那高耸的腹部,一边亲吻,一边呢喃着外人听不清的话语。

直到天色大亮。

……

三娘早早醒来,发现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从机窗里朝外望,那是一片万里无云,地上一片黄色沙砾漫延到没有尽头,零星可见黑色的耗牛散布其间。

她立即起身去了小厨房,给家人熬了一锅香粥,放了女儿最喜欢吃的豆子。

她小心地端到玻璃房外,轻敲玻璃门,唤着亚夫。

可是当她往屋里看时,男人慢慢抬起身,转头看向她时,手上的热粥哐啷一下打落在地。

“亚夫,你,你的头发……”

之前只是华发,现在竟然已经完全的雪白,再没有一星点黑色。

谁能知道,在这短短的数个小时里,男人的内心又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煎熬,积压了多少无法说出口的痛苦和折磨,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了多少次,却仍然走不出这个似乎早已注定的死局。

……

“已经通知那边的人了吗?”

“殿下,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活佛正在布达拉宫讲法。”

“很好,立即出发。”

男人安排好一切,回头进玻璃屋,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抱上了装甲车。

轩辕夫妇和袁若彤也跟着进了装甲车,车内的摆设,舒适到令人咋舌,三人久久无法言语。

装甲车开动时,亚夫轻轻摇着轻悠,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说,“宝宝,我们现在就去布达拉宫。”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利,从他们降落的地点到布达拉宫,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开到。

但是,当他们启程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时,装甲车行到一处浅沼处,遇到了大量的牛羊在那里汲水,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织田亚夫的警卫员十分恼火,出动去驱赶羊群,不知说了什么,就跟放牧的牧民发生了口角冲突。而当熟悉当地情况的机长前去调停了,情况不但没好转,竟然越变越糟糕了。

警卫长心下着急,怕自己办事不周被亲王责罚,加上这前后几日里发生的事也着实给警卫长的压力极大。他这一着急,就掏了枪。

枪声一响,惊了牛羊四处逃窜,更惹怒了牧民们。

“唉,不要开枪,不要打,不要打啊!”

机长又急又劝,却阻止不了愤怒的牧民们跟警卫队的人动起了手。

话说这西北地区的牧民,可不比东北那地儿。自有不同的风俗习惯,招了他们的信仰后,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好客热情的主人,立马变身为极恶地头蛇,打你个没商量。

加上这西北高原地极寒极严酷的气候条件,牧民比起北平那地儿的可彪悍了不止一两倍。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时,织田亚夫正在唤轻悠醒来吃东西,却听到激烈的枪响后,询问十一郎情况。

十一郎急忙出去察看,才道坏事儿了。

织田亚夫一听,将轻悠交给了轩辕夫妇,便下了装甲车。

一声喝令,要警卫停止动手。

可是牧民们那方死了人,情绪已然控制不住,事态正严重扩大。

一个牧民死了亲人,杀红了眼地朝织田亚夫冲了上来,十一郎大叫一声挡在前方,织田亚夫突然出声说“不要伤人”,伸手一把将那砍来的刀挡住。

那牧民不甘,还要再动时,一声梵音响起,仿佛高原的风声,一下拂过每个人的魂灵,让众人的动作都是一窒。

紧接着,亚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噜”声。

他朝那方看去时,其他人都跟着愣住了。

一抹金光一下照耀进眼中,金色的转轮,嵌满了红黄蓝白的宝石,金色的青石缀子随着走动,自然旋转着,伴着一声声低沉而极富节奏感的六字真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好像是从人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

仿佛这一瞬间,心里的那些悲苦喜乐,担忧恐惧,绝望不安,都得到安抚。

手持转经筒的人,身披红色袈裟,面容蔼祥,神色安和,似乎唇边还含着淡淡笑容,浑身都笼罩在柔和的金光,宛如真佛降世。

亚夫心中一异,可再一眨眼,那神奇的幻像一下就没了。

走来的却只是一个身着破烂袈裟的苦行僧,皮包骨头的脸上,两个深洞洞的眼窝里,似乎看不到眼球,可是他直觉苦行僧正在看自己。

其他牧民立即向那苦行僧行了大礼,不知那苦行僧说了什么,牧民们退开了。

机长立即迎了上去,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那苦行僧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走到了亚夫面前,又是一揖,手上的转金筒不断转动着,仔细一看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木头制品,根本不能和轻悠那件“神器”相题并论。

亚夫也不知道苦行僧说了什么,立即转身进车内将转经筒拿了出来。

说,“我要救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该怎么做?”

苦行僧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回头指了指那些因争斗而死去的双方人员。

亚夫说,“好,我绝不在此杀生。”

苦行僧点头,念着“唵,嘛,呢,叭,咪,吽”,挥了下右手,红色的袈裟滑落一手腕,霍然露出他宛如枯树般的手臂,那只手也是灰黑色的,像是被什么粗砺的利器磨噬过,指节大得可怕。

亚夫看到,在绕着浅沼的路边,不断有人站起又跪下,然后全身投地,或者作跪地叩首状,反反复复,一步一叩地朝前走着。

苦行僧指着远处那幢红白色的宫殿,念了一句“唵,嘛,呢,叭,咪,吽”,然后双手合十,跪落在地,行了一个叩首礼。

不知为何,众人看着僧人虔诚的模样,都有一种想要落膝叩拜的莫名冲动。

随着那一句句反复吟咏的六字真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心底的戾气,都化为一片祥和。

亚夫说,“我也必须像他们一样,叩到活佛面前?”

苦行僧依然只是念着“唵,嘛,呢,叭,咪,吽”,朝亚夫弯身行了一个大礼,便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仍一边摇着转经筒,不断重复着六字真言,身影也慢慢消失在渐起的尘风中。

亚夫望着僧人褴褛的背影,突然便忆起了轻悠曾经讲过的那个,为了救活儿子的母亲的故事。

“殿下!”

正在这时,袁若彤从装甲车里跑了出来,一脸焦急。

亚夫立即冲了回去。

轻悠已经被送上床,又重新罩上了氧气罩,呼吸极浅,脸上也透露出十足的痛苦。

袁若彤说,“刚才又发生痉挛了。”

亚夫咬牙问,“孩子的情况如何?”

袁若彤说,“从下机到现在,没有明显动静。我能护着夫人的心脉,可是我真的无法保证……殿下,还是……”

亚夫声音一沉,“不,不能放弃。”

他握住了轻悠的手,俯身靠近了轻悠的耳朵,说,“宝宝,为了你和孩子,我愿意做任何事。你一定要坚持,跟我一起去见活佛!你记得你曾经跟我讲过的那个母亲的故事吗?现在,你就是那位母亲,我们可以创造奇迹。我爱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掌中的小手似乎动了动,紧闭的眼中,滑下两串泪水。

亚夫吻了吻小手,毅然走出了装甲车。

轩辕夫妇疑惑地跟着出了装甲车,想问女婿又发生了什么事,三娘心里已经有些承受不了,想要劝说亚夫遵从医嘱。

可一出来,便看到亚夫跪落在地,帖掌于地,掌心向上,头叩下了黄沙地。然后,起身,前行一步,又跪下地,俯身叩首,嘴里默念着那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如此,一步复一行,一拜接一叩。

警卫长吓到了,上前劝说,“殿下,那僧人很古怪啊,您可别上了当。咱们还是赶紧上车赶路,就您这样,夫人哪里等得了,这里的牧民……”

可是不管他说了什么,男人都充耳不闻,最终他被十一郎拉走了。

机长着急啊,在男人嗑长头已经行出五十多米时,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游说,“殿下,您不是想像那苦行僧人一样,嗑长头到布达拉宫吧?那怎么行哪?从这里叩到宫殿,少说也要十来天,我怕夫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活佛那时候可能会去虽的地方讲经,咱们可不就会错过了,那可怎么办?这人命关天,您……”

可是男人依然顾我,充耳不闻,置之不理,继续叩长头前行。

他的手上拿着那个金色的转金筒,呼噜呼噜的转动声,伴着他口的六字真言,渐渐的,让那些劝说的人,周遭随行的人,都慢慢沉下了浮躁焦虑的心神。

咩~

一声羊叫从旁奔了过来,眼见就要撞上正在叩首起身的男人,却将将在男人面前停了下来,咩地又叫了一声,便转身跑掉了。

本来追着羊过来的牧民,一脸凶戾,似乎还对刚才的冲突耿耿于怀。

可是当牧民看到男人虔诚叩拜的模样,表情就渐渐变了。

有牧民奇怪,就询问那唯一通藏语的机长。

机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仍是一副焦急状。

一个老牧民便朝他作了个揖,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说,“活佛会保佑他和他的妻子孩子的,你们不用担心。心诚则灵!相信他的诚心一定会感动天地,唵,嘛,呢,叭,咪,吽。”

这个故事很快就传到了每个牧民耳中,牧民们似乎十分感动,纷纷向亚夫行礼,念咒,祈福他能得偿所愿。

袁若彤把打听来的前后始末,一一讲给轩辕夫妇听。

听完后,三娘已是泣不成声,握着女儿的手直叹,“轻悠,你何其命苦,竟然屡次遭遇这种危难。可是,你又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痴心不渝的男子。轻悠,如果你听得到娘的话,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了亚夫,为了孩子……”

于是,在这个藏地最严酷可怕的隆冬,漫天风雪呼啸,连放牧的人也几不可见,在通往那座巍峨宫殿的朝圣之路上,出现了这样一支奇怪的队伍。

一辆装甲坦克车总是开在路边,而在后方一百米左右,一个身着黑色军服的男子,嗑长头,转经筒,默念着六字真言,不知疲倦,不觉痛楚,不论晨昏,不畏严寒风霜,一步又一步,朝向前方。

每当男人终于走到装甲车前时,装甲车便会又跟着前行一百米,如此周而复始,轮回不歇,在旁人的眼里,仿佛这辆车,就成了男人眼中的佛主。

……

一连三日,男人嗑长头,转经筒,没有歇过一口气。

他的军装已经磨破了,跪地时,膝盖都在微微打颤,手肘双掌已经一片尘灰色,双手都被沙砾磨染成了灰黑色,上面布满划痕,已辨不出原形,就和最初遇到的那个苦行僧一模一样。

这期间,警卫队长忍不住,又劝。

无用。

三娘心疼女婿,端着粥汤要他歇口气,补充一下再继续。

也无用。

轩辕瑞德着急了,拿轻悠来劝说。

竟然无用。

众人开始觉得男人有些疯魔了,就商量是不是应该动用非常方法,阻止男人这没有尽头,令人已经无法理解的做为。

然而,这一遭在十一郎面前,被迅速终结了。

看着前方依然蹒跚而行的男人,十一郎声音干涩却坚定地说,“你们不能阻止少主,少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除非夫人亲口要求,否则,少主一定会坚持嗑到布达拉宫。”

果然,当袁若彤再一次报告轻悠醒来时,男人终于进了装甲车。

那时候,他已经是满面尘灰,也不敢碰妻子一下了。

轻悠睁开眼,看到亚夫的模样,轻轻地笑,说,“亚夫,你是不是刚从校场回来?那么多灰尘,样子都看不到了?”

亚夫佯装无谓地笑了笑,说,“是呀,校场灰尘真大。”

他的声音粗喑得像是被风刃割过。

她仿佛没有听出来,又说,“那你还不快去洗洗?”

他说,“不行,宝宝你已经好久没认真吃饭了,我得监督你乖乖把饭吃了,这才不能饿着我们的小小宝。”

她乖乖应诺,“好,今天我再多吃点儿。”

可是,三娘只喂进半碗粥,轻悠就又昏了过去。

昏迷中,她一直不停地流泪,擦湿了三娘的一根手帕。

轩辕瑞德瞧着,终于也受不了,冲出了装甲车,在夹雪的大风中,对亚夫又怒吼,“你是不是真的要杀了我女儿才满意!你这样算什么?明明打掉孩子就能活,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腾下去?我不同意,你听到了没有,我会让你再一意孤行下去,那是我的亲骨肉,我不会让你再这么犯傻,我要救我的女儿!”

轩辕瑞德冲回去,抓着袁若彤就要求立即施行引产手术。

袁若彤哭着摇头,说,“伯伯,我也想,可是您女儿她……她……”

轩辕瑞德看过去,发现轻悠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明明还在昏迷中,却哭着叫着,不让人碰她的孩子,她的小小宝,她叫得那么凄厉,痛苦,令人不可思议,又让人心疼不矣。

轩辕瑞德终是无力地跪坐在地,掩面哭泣。

又是漫长而煎熬的三日过去,没有人能想到,之前明明在沪城被诊断再不引产就活不过五天的女子,竟然真的撑过了第六天。

当天,夕阳西下时,漫天的红霞,极地的极光划亮了连日来阴沉低压的天空,长鹰飞啸而过,远处传来牛群长长的哞叫。

路边,有转着经筒走过的苦行者。

还有赶着牛车路过,朝他们行礼,念着六字真言走过的老藏民。

连追着装甲车跑过一群顽皮的孩子童,在听说了这个祈祷的故事,齐齐向正在叩首前行的男子,念出六字真言,为他祈福,为他的妻子和孩子祈福。

路依然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风还是那么大,吹得众人都快要睁不开眼,期间还有不慎得病,因为极地高原反应而死去的士兵。

可奇迹的是,车里一直处于弥留之际的女子,仍然和她的孩子一起,苦苦支撑着那一线飘渺的希望。

这天夜里,突然刮起了狂风大雪,警卫队长和士兵们轮翻劝说男人进装甲车避一避,仍然不成。

最终,他们不得不为男人支起一个移动遮风棚,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移动。

到了第七天的早晨,男人突然就倒下了,立即被抬进了装甲车施救。

军医们吓得个个脸色惨白,拿着针管的手都直哆嗦,看得袁若彤愤愤狠骂了几句,支起一根掌长的金针,直接插进了男人的胸口大穴。

休克的男人猛地弹起上身,撑大的双眸布满血丝黯影,脖子上绷出条条血管和青筋,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呜鸣,最后化为一声震撼的长呼:轻悠——

正与他一臂之隔的床上,轻悠突然就睁开了眼,同样声音嘶哑地叫着“亚夫”。

他转过头,便与她泪眼相凝。

她伸出手,他便抓住。

下一刻,男人扯动了唇角,在所有人眼里幻为一个疑似笑容的表情。

女人问,“亚夫,你……怎么还没梳洗呢?”

男人说,“宝宝,你醒得太快了。”

女人呵地笑了一下,目光下移,“我好像感觉到,宝宝又踢我了呢?”

男人说,“真的?我母亲说,宝宝踢脚,代表他正在长高。”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候,众人真的肯定他们的确在笑了。

袁若彤急忙抹掉眼底的水汽,抚上女子的肚腹,果然感觉到有动静,心头大喜,急忙又给女人号脉,可情况并没什么特别改变,而是油烬灯枯的兆头,所有的喜悦瞬间化为惊愕,和说不出的沉痛,闷得她胸口直发堵。

突然,女人瞧着袁若彤,嘟嘴,“你,你又背着我,找了漂亮姑娘啦?”

男人苦笑,“傻瓜,她那么瘦,哪有你美。”

女人呵呵傻笑,嘀咕,“那当然,大家都说,做了妈妈的女人,最美。”

她抚着肚子,眼眸又瞌了下去。

无端成为“第三者”被埋汰了的女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奔出了装甲车,任漫天的寒风雪雨,打湿了脸颊。

然后抑不住地放声大吼大叫,喊着一句话,“老天爷啊,求求你,你也折腾够了吧!求求你放过他们两个行不行啊!”

可惜,没有那六字真言咒语,老天怕也是听不到这声痛诉的。

在织田亚夫休息了大约不足两个小时,吃了顿饭,在众人的疾声劝阻,和震惊至极的眼神中,又走出了装甲车,继续嗑长头,前行。

呼噜,呼噜,金色的转经筒,继续转动着。

轻悠

我的宝宝

这一日,我摇动转经筒,不为求佛,只为佑你和孩子平安。

这一夜,嗑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求佛,只为你能再睁开眼看看我。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跟你携手到老。













梵音传唱,不休不歇,至情至性,极致天听。

男人的身体,从人类的角度,已达极限。

可是他依然重复着那个动作,跪地,弯腰,叩首,起身,转动经轮,默读真言咒语,唵,嘛,呢,叭,咪,吽。

沙砾磨破了他的军装,膝盖下已经是两块破布条,裸露的肌肤早辨不出原色,嵌着沙石,混着血水,流着脓液,可他的脚步依然不停。

他极度消瘦,几乎皮包着骨头,曾经为人惊艳的绝世容貌,已经被风霜掩埋,被冰刃割裂,黑发尽如雪。

他嗑过砾石地,他淌过了湿泥沼,他爬过棱角参差的山嵴,他滚下过沙丘地,甚至还被飞奔而过的藏羚羊撞倒。

最终他还是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方的“圣地”嗑行。

“天哪,出,出血了,夫人出血了!”

装甲车里的护士突然大叫,惊醒床边正在打瞌睡的袁若彤,她一蹦而起,急忙抓住轻悠的手腕号脉,回头看到护士揭开的棉被下,轻悠的裤子上果然浸出一泼红液。

登时,整个医疗如临大敌,惊恐无比。

轩辕夫妇也从浅眠中惊醒,两人依然还有高原反应,且极地缺氧,一直戴着氧气罩,这会一听情况,顿时便泪如雨下。

“轩辕姐姐,你要坚持住啊,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亚夫哥哥他快要嗑到布达拉宫了,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

“袁小姐,失血太多,需要输血,可是咱们带的血量恐怕不够啊!”

三娘立即奔上前,“输我的,我的,给我女儿!”

护士一看就迟疑了,这年纪那么大了,还有高原反应,哪里能在这里输血,那无疑就是找死啊。

轩辕瑞德也冲上前,拉下了三娘,要求输自己的血。

夫妇两竟然吵了起来,让医生护士们都骑虎难下,焦头烂额,说不出的巨大压力笼罩了整个队伍。

十一郎冲到织田亚夫面前,顶着风雪相告。

亚夫的动作顿了一顿,手中的转经筒也晃了一晃突然停下了。

十一郎几乎泪流满面,哭求道,“少主,求求您,去看夫人一眼吧!只要你同意,大夫们可以立即做手术,只要留得性命,未来……”

呼噜——

亚夫又嗑下了头,口中念出那六字真言。

漆黑的天,大片的雪,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前路似乎永无尽头,痛苦依然漫长。

如果不曾见,便可不相恋。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轻悠,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如果。

我们相见,相知,相爱了。

我们相恋,相思,绝不相弃。

轻悠,你会为我们坚持下去的,对不对?

“亚夫,我们求求你了,让他们给轻悠动手术拿掉孩子吧?轻悠又流血了,止不住,她要撑不下去了,已经七天了啊!咱们走不到布达拉宫了,要是再不动手术,她来不及见活佛了啊!亚夫——”

轩辕夫妇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再也无法看着女儿每天只能醒来一次,吃几口饭就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也总是神智不清,连父母也不认;

他们也无法继续看着女婿,在如此严酷可怕的气侯环境下,爬山涉水,翻山越岭,磨破了手脚膝盖,划破了衣衫裤脚,被大自然折磨得人气尽失,那模样恐怕连父母也认不出来了;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那看似永无尽头的前路,和时时刻刻都可能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不安,反反复复地煎熬和折磨,让他们年迈的身躯,和心志,都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崩溃的边缘。

“轩辕姐姐,你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摸摸你的小小宝,它还在动,它还活着,你必须坚持住——”

袁若彤哭着大喊。

警卫队长强行把轩辕夫妇给抬回了车,打了镇定剂。

当轻悠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明媚的阳光,万里蓝天,雪白的云朵,还有远处那座倚山而建的白色宫殿。

一只粗砾的大手握着她的手,粗哑的声音问着她:

“宝宝,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她转过头,看着男人被风霜切割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发不出声来,却用力点了点头。

他用干枯开裂的唇,吻了吻她的手,说,“宝宝,小小宝,我们去见佛!”

呼噜,转经筒又转了起来。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今生今世我一定要跟你携手到老。

……

这是第八天,亚夫终于翻过山岭,在黎明时分,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神圣殿堂。

风停了。

雪停了。

它沐浴在东升的阳光中,圣洁如雪,美丽动人,只是一眼,便让人身心清宁,所有凡尘污垢都被涤清。

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暖阳中,都似乎为梵音真言所震动着。

唵,嘛,呢,叭,咪,吽。

……

当众人看到布达拉宫,听到身边走过的僧侣低吟六字真言时,每一个人都莫名地流下了眼泪,身心都仿佛一轻,之前遭受的所有磨难和苦痛,都仿佛找到了皈依之处。

莫名,欢喜。

然而,亚夫还是又用了一天时间,才终于嗑到了布达拉宫脚下。

在第九天,他抱着轻悠踏进了大殿。

两个守门罗汉将他拦住,说活佛并不在宫中,凡俗人等觐见都要得到请示才能入殿。

亚夫不得不抱着轻悠盘膝坐下,等守门罗汉去通报。

但这方警卫长和十一郎就等不住了,要强行闯入,被亚夫喝止,心下仍然不快,又想办法送钱送东西等等,都被守门罗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气得一个个败下阵来。

可是守门罗汉回来后,竟说,“活佛说施主这一生造杀孽太重,才有此大劫,受业已成,听天由命。”

亚夫听闻,还未反应时,其他人大骇,冲上前理论叫嚷。

轩辕夫妇刚好被抬上殿来时,听到后双双跪落在罗汉面前,愿以老身求赎,皈依佛门,为女儿女婿和外孙祈福赎罪。

那罗汉又说,“前世因,后世果。今世孽,现世还。施主请节哀。”

又看着轻悠挺着的大肚子,摇摇头,“女施主何必执拗,有舍,才有得。”

亚夫突然站起身,冲上前就给了罗汉一个大拳头,喝声大骂,“去你妈的有舍才有得,我不管什么因果,业障,我只要我的妻子和孩子能平平安安活着。那个见死不救的活佛在哪里?说!”

冲突又起,殿门前一片混乱,甚至响起了枪声。

但织田亚夫先前有令,不可伤人性命,警卫们开枪也只是为了威赫。

不想却一下引来了更多的守殿罗汉,个个手执木杖法器,面目肃厉,喝声如雷,将一众人等围了起来,亚夫抱着轻悠,根本无法寸进半步。

恰在这时,一身着玉白唐服的男子,从殿外行来,却无人阻拦,如入无人之镜。

亚夫一眼看到来人,大喝,“那个人为什么连通传一声也不要,就能进去?”

“那个人?”

众人回头望去,在于罗汉和周人眼中,却不见一人,殿里空空如野,纷纷发出疑问。

那白衣男子转向亚夫,眉目含笑,面上神光流转,不似凡尘俗世之人,殿内并无风动,男子衣袂轻拂,及腰的黑色长发宛如泉瀑流水,虚浮于空中,浑身仙气缭绕,人影似显未显。

只见他袖幅轻轻一动,其他人似乎终于看到了他。

罗汉们齐齐躬身合掌行礼,唤为“真人”。

真人,这不是道家的法号吗?

稍微懂一些佛道之学的人,都知道这个常识。

这形容气质根本不似真人的“真人”,却跟守殿罗汉说,“这位施主拿着布伽活佛的九回天宝转经筒,应是活佛度化的有缘人,我今日即撞上了,便由我带他们去见活佛吧。”

罗汉们终于让开了,但是也只准亚夫和轻悠两人入殿,其他人必须留在殿下等候。

……

唵,嘛,呢,叭,咪,吽,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念法就是萨顶顶的那首名歌《万物生》里的译音为:嗡,玛,尼,贝,贝,轰。

……

“你是谁?”

那人面容微转,让人有种他正在微笑的感觉,可是却分明辨不清他的真容面目,只听他的声音似天籁仙泉般,说不出的舒服好听。

“我叫东方昭夜。你可以叫我东方。”

亚夫没有理睬,只叫赶紧带路。

东方昭夜淡淡一抿唇角,洒袍前行,那步覆如行云端,毫无声息,而所过僧侣,皆会向他躬身行礼,可见在此身份极高。

他们入殿之后,转过金色佛像,走过莲花坐台,听过群僧颂经,行过一个个转金塔,再上百级石阶,行入一条长长的走廊,琉璃窗外透入的阳光被映成一朵朵灿烂开放的西蕃莲,朵朵印照在古朴光鉴的木地板上。

脱覆而入,双脚便似踩在了清莲上,仿佛还能闻到花香和水气飘过鼻端的味道。

长廊顶上挂满了一幅幅的锦布,锦布上绣着各种奇妙神奥的图画。

走廊尽头,便是一扇镂刻着“万”字纹的大木门。

亚夫的脚忽然一顿,东方昭夜回过头似在询问。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妻子,慢慢睁开了眼。

“轻悠,我们到了。”

她慢慢睁大了眼,看到高高的穹顶上,布满了一朵朵雕镂浮突的莲花,一朵挨一朵,一层叠一层,万丈升空,穷目不及。

虚空之中,仿佛有梵音传唱,飞天鼓乐吹奏,朵朵莲华飘遥而下。

她伸出手,便有一瓣粉蕊落于掌心。

五指合掌,粉蕊化为一蓬香馨,化于无形。

一声咳嗽响起,眼前的神异之相骤然消失,只见一个白袍长发气质仙渺的男子,似乎面有微红道,“活佛已经等两位很久了,请。”

万字门轻轻开启,又缓缓和上。

这是一间十分朴素的禅房,若是不说,没人想到这会是一个活佛的修行之所。

四面墙上也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锦布,锦布上绘着花鸟人兽,十分生动鲜丽,若是仔细探看,会发现这些图话都在讲叙不同的故事。这便是西藏佛教中最独一无二的佛宝,称为唐卡。

席地上,端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眉目古奥的老者,满脸的皱纹,无发,身上的袈裟都洗得泛白无色了,可是看着他闭目瞑想的模样,就让人觉得时间都停止了,祥和而安静。

东方昭夜悄悄退离。

亚夫席地而坐,将那转经筒放在了活佛面前。

便问,“为什么要让我遇到她,为什么现在又要收回这一切?”

活佛睁开了眼,那眼神清明朗阔,仿佛包容世间万物。

佛说,“你问的不是因,你求的却是果。”

亚夫说,“救她,否则我毁了你的院,炸了你的宫殿,灭了你的佛!”

佛说,“佛在人心,不拘于形。”

亚夫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救她?我可能为此付出一切。就算是像苍狗一样,一路匍匐在你脚下。”

佛说,“业障在身,十世业火烧尽……”

亚夫怒吼,“够了!别再对我说那些有没有的。我只要她和孩子都好好地活着,其他我一概不要,通通不允!就算你是佛,也没有资料坐着说话不腰疼!”

佛说,“业火烧尽一切罪孽,还身心于明法……唵,嘛,呢,叭,咪,吽……”

亚夫怒急攻心,拿起转经筒朝活佛狠狠砸了出去。

“哎……”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叫响起。

“住口!我只要我的女人和孩子活下去,你听不懂吗?不要再念了,住口,住口——”

这一刻,他掌中都是妻子身下的血,血水泼洒,染上了转经筒,划过他灰白的双眼。

他放声大吼,心碎成灰,灵台震动,紫府洞开,天机一窥。

一幅唐卡,从空中飘然落下,上面绘着地狱阎罗殿,殿前一身形高大魁梧的阎罗,一手执六环三戟长刃枪,一手却托举着一个奇异的物体。

画面突然鲜活起来,那奇异的物体轻轻一个耸动,竟然从毛发中探出头来,尖尖俏俏的鼻尖,晶莹玉润的黑眼珠子,一只毛绒绒的大尾巴微微一抖垂落下阎罗的大掌,霍然正是一只小狐狸。

老活佛的身影骤然消失,亚夫面前霍然变成了那个白衣男子东方昭夜,正捂着被转经筒砸到的额头,呲牙裂嘴。

“妄夜阎尊,你也太性急了。人家好歹是现世活佛啊!下世轮回前,你明明答应了景华天尊要洗心革面,不会再造杀孽。啧啧,我就说过你跟裂魔神君一样,都是一等一的腹黑,天尊还不相信。你要再这样下去,就是天尊赠予的神器也救不了你的小狐狸精!”

亚夫突然敛神修目,沉声喝斥,“废话少说,救她!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东方昭夜说,“那么,以死为代价呢?”

亚夫说,“可以。”

东方昭夜惊讶,“这么大方?”

亚夫补充,“但在她死之前,我都必须陪着她。”

东方昭夜别嘴,“比起裂魔神君,你这大方的性子倒真是没变多少。好吧,就拿你二十年的阳寿给小狐狸。她早你一步先逝,你顶多再活个七八年。”

亚夫说,“既然还多出八年,就再给她四年。我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东方昭夜望天,“哎,比起东华帝君,你这喜欢讨价还价的性子实在不讨喜啊!”

亚夫说,“东华脾气好,才会被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混帐东西欺负。”

东方昭夜瞪眼,“咳,我先说明,你这世又造下太多杀孽,回归神职之路还很漫长。”

亚夫说,“本尊不稀罕。”

东方昭夜差点跌倒,“妄夜,你别得了便宜就把景华天尊的承诺都扔到一边了啊!那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亚夫说,“那是本尊跟景华的事,关你屁事儿。快救人!”

东方昭夜叹气,“不管怎样,这佛主定下的轮回之道不能改。所以,下一世轮回,她必须还你二十年阳寿。”

亚夫说,“不管多少世,我都不会让她先于我而死,孤单一人。”

东言昭夜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下一世她会比你晚出生二十年,你可有得等了。哎,你别冲我吼,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果。景华天尊算到你们这一世有此一劫,还偷偷让我将这转经轮送给小狐狸,助她续命保胎。哪知道她这孩子就是心善啊,还把转经筒又给了鲤鱼精。不过,也因此救了东泽水君,以后你家小宝有龙神保护,啥也不用担心。”

亚夫说,“啰嗦完了没,快救人!”

东方昭夜干瞪眼。

心底郁闷,下一世要再让他出场救人,绝不能让妄夜阎尊开启灵台紫府,根本就是自虐啊!

(ps:有兴趣知道轻悠和亚夫下一世故事滴亲,请看秋秋的系列文《霸宠小娇娃》哦!)

万字大门,开启,又瞌上。

地上那幅唐卡,依然在生动地演绎着一个古老而美丽的爱情故事。

它讲叙着,一只本应修道成仙的小狐狸精,在求仙之途上,偶识佛法无边,从此决定不修仙了,立志修佛。在被所有狐狸精嘲笑后,离开了修仙大部队的小狐狸精,带着一虫一鸟,踏上了仙佛之路。

后来,它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修魔的少年。

五百年后,小狐狸化为一堆劫灰,修魔的少年却成为冥殿上的护法阎罗。

再五百年,小狐狸从莲华中重生,继续修佛,又遇上了已经成为冥界阎尊的少年,从此痴缠不放,誓言要渡化这位三界的第一天才阎尊来一起修佛。

小狐狸精说,“咱们一起修佛嘛,这在佛法里叫双修哦,修炼速度加倍呢!比你一个人修魔还神速咧,来嘛来嘛!”

彼时,妄夜阎尊面无表情。

这个小笨蛋,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双修”!

他们的故事从此开始。

而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进行中……

------题外话------

秋来显摆一下:

妄夜阎尊,这是亚夫的真身,属于神话世界里的顶级天神。

景华天尊,可是一位非常道貌岸然,温柔体贴,大慈大悲的天神。但是,他乱了伦,爱上自己的弟子,艾玛,孽缘啊。不巧,弟子是天帝的女儿,算是他的后侄女儿。

裂魔神君,一直追看秋秋文的该有印象。他就是穿越古言里的男主角,腹黑强大。他老婆身份其实也很高,包办婚姻被人破坏误会错过鸟,不得不追到凡人时空。

东华帝君,也是穿越古言里的气质男主,他很幸运地被万神之尊的元始天尊的老婆救助,属于童养媳专业户。

嗯,元始天尊,做为神仙们的考核官,他最另类最强大最有个性,他是养“花”成后。

帝国奢爱 84.生命的奇迹1-结发为夫妻

碧透如水的北边天,云蒸霞蔚,五锦六彩,喻为佛光普照,万物求赎。

在长长的钟謦声中,雪白巍峨的宫殿下,万众匍匐,口颂真言,虔诚叩拜,场面蔚为壮观,便是观者亦深深为之动容,慨叹佛法无边。

本来焦急等待的人们,望着殿下的奇观,听着守门罗汉们齐身颂念那六字真言咒“唵,嘛,呢,叭,咪,吽”,心情也莫名地平定不少。

便在这舒缓人心的长长的颂念声中,沉黯宁谧的古殿中,终于缓步走出那副高大消瘦的身影来,他怀中依然抱着大腹翩翩的女子。

和离去时稍有不同的是,女子身上盖着一件被洗得泛白的红色袈裟,放在腹上的手里仍然握着那个六字真言转金筒。

众一见,纷纷起身,眸中又升起担忧之色。

轩辕夫妇口中唤着女儿女婿名讳,步覆微颤地迎上去。

轻悠转过头,看着父母,即启唇叫了一声,声音已然清泠通透,眼神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懵懂。

在一片颂祝声中,众人纷纷掩面泪下,更兼泣不成声,之前所见、所闻、所历之种种磨难,仿佛都在此刻的梵音禅唱中,化为一片坦然。

袁若彤立即扣住轻悠脉相,啧啧称叹。

“老天,这,这根本就是奇迹啊!”

这怎么可能呢?之前明明行将就木的人,这只进殿一日,出来就恢复了大半生气,且虽然气脉仍有些虚弱,可是现在这情形已经足够以人力养护,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元气了。

这方自然没人回答袁若彤的疑问,众人都沉浸在轻悠渡过大劫的欢愉之中,警卫队员们禁不住齐声高呼“佛主万岁,夫人万岁”,一行人相扶相携,原路返回。

登上装甲车时,织田亚夫不禁突然回头望向白色宫殿,那殿门上,似乎尤有一抹白衣飘袂的仙人,临立其上。

但再一眨眼,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了。

夜色降临,听钟朝拜的僧人们,纷纷从广场上散去。

而他们的旅程,又将重新开启。

……

就在亚夫带着轻悠至西藏朝圣的这段时间里,两国战事再次激烈爆发,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战役,都要惨烈可怖。

荣泽英杰鼓动南云卫以寡妇村事件为借口,让东晁的外交官对亚国国民政府提出严正声讨的同时,更要求对方付出极不公平的赔偿,遭到坚决拒绝后,立即发动攻击,且其攻击方式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血腥,残酷,惨烈至极。

荣泽英杰因骗得出云公主五十万最新装备大军的指挥权,做为先锋军,向国民政府军的战线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三天三夜间,阵地上只听到枪声突突,炮声隆隆,炸弹就像倒豆子一般,从天而降,以瓢泼大雨之势,清扫过一寸寸土地。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就连蚂蚁也不能幸免。

国民政府军因装备不敌,被这第一轮疯狂火力轰得连连败退,士气大损,应天府再次告急。

这日夜,荣泽英杰从前线凯旋归来,便被出云的帖身婢女真英子唤了去。

“英杰,你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去找亚夫哥哥。这都过去三天了,他到底怎么样了?医院那边,他的人都不让我靠近。他难不成为了那女人,不吃不喝要陪葬?”

出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荣泽英杰手上还绑着染血的绷带,额头上的伤也还在淌血。

他嘴里安抚着,摒退了婢女们,将出云揽进怀中揉捏,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出云的心思并不在此,挣扎开后,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公主气派全端了出来,破口大骂,“混帐东西!本宫在问你话,你再对本宫动手动脚……唔!”

荣泽英杰脸色阴沉至极,一把将女人扔上了大床,一声不吭地猛力撕扯女人的衣服,华丽的和服实在不堪一击,扔了腰带,里面便是白生生的肉。

男人带血的大掌轻轻一扣,就让女人的叫骂声化为一片呻吟。

闻声的真英子急忙撞入,却见得两副半裸的肉体交缠在一起,被男人的凶戾眼神一瞪,立即吓得缩了回去。

在一番狠辣又刺激的噬血缠绵之后,出云终于乖乖投降了。

女人的身上布满了男人留下的痕迹,但在雪白的背部,和大腿内侧,却有紫黑的血疤浸出丝丝血渍。

荣泽英杰的目光略略别过后,开口道,“出云,殿下忧极伤身,现正在恢复期。要是你现在就找去,难免惹他怀疑,更生厌憎。”

开始,出云恃宠而娇,自然不肯伏首。

荣泽英杰耐心劝说,床上功夫了得,总算又让出云做出了让步。

稍后,真英子突然送来了明仁帝的急令,让出云避开战祸,尽快回宫,以免惹来国人诽议。

荣泽英杰表示不舍,又缠着出云狠狠折腾了一宿,临别上战场时,又立下承诺,说,“殿下只需在宫中静候英杰的好消息,待亲王恢复之后,英杰必将其送至公主面前。若有违誓言,必以切腹谢罪于公主面前。”

他模样虔诚地跪落在出云脚下,托起华丽和服的一角,俯首亲吻。

出云看着这个传言在战场上勇猛如虎,狠辣如狼,丝毫不亚于织田亚夫的帝国大将,如此恭敬得宛如忠诚的小狗,匍匐于自己脚下,美丽尊贵的女人心里那种天生的优越感和虚荣感,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纵然仍未得到织田亚夫的青睐,她也没有太大的失望,带着男人给予的巨大憧憬,和唾手可得的信心,在给南云卫麾下将士面前,做了一番慷慨激励的讲话后,风风光光地坐上东晁最新的战舰,离开了。

“真英子,我的手臂好疼,你快帮我更衣看看。”

出云一退出众人眼光,已经按捺不住身体的疼痛。

脱下上衣后,真英子看到那些麾丽的爱痕,眼光颤了颤,不禁也开始幻想那位俊秀的将军,那一身遒劲有力的肌肉和宽厚迷人的胸膛,嘴上却责怪地说着荣泽英杰太过粗鲁。

出云却一脸迷醉之色。

“呀,公主,您这伤,回去恐怕得好好找医生瞧瞧。真不知道亚国那地方有多肮脏,要是真惹上什么不好的皮肤病就麻烦了呀!”

出云厌恶地看了眼手臂上又生出的一块血疤,也浮出一丝恐惧,立即将衣服穿上了,让真英子去请大夫。

然而,在近一个月的回国航行之后,到达皇宫时,出云整个人都消瘦得近乎脱了形,从这天起,便关在自己的殿中,整日不出门,更不见任何人,连明仁帝也被她轰出殿门。

……

荣泽英杰在第四天回到前线,但他在那之前,接到了来自西藏的消息。

得知织田亚夫为了救病在垂危的轻悠,竟然膝行千里,餐风露宿,受尽折磨,而轻悠也屡屡出现危况,自己却不能陪伴在侧,又急又恼,更为不能立即杀了出云为两人报仇,郁结于心,魔障又生。

“该死的,给我杀进应天府,杀光,抢光,烧光,让所有卑贱的亚国人都知道我东晁帝国的强大,亲王殿下万岁!将士们,杀啊——”

荣泽英杰举着织田亚夫赐予的开天丸,首当其冲,杀入敌阵。

那时,国民军的城防后,举着望远镜察看战场情势的姜少言,看到这一幕,即使曾经交过战,也不免心惊震赫。

一个参谋员见状,又骇又怒地骂道,“真是滑稽!那个荣泽英杰不过一介中校,竟然能指挥五十万大军,俨然一副少将派头。他们东晁帝军到底在搞什么?派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姜少言继续看着望远镜,说,“人的能力跟军衔大小并无直接关系。这个人当初在开封创造的战绩,之后在应天府利用丁世琨打击我党内团结,混淆国民视听等等功绩,足以封将。”

“报告!将军,他们已经攻破第二道防线。一线团长请求空军支援!”

眼看着那执黑刀宛如暗夜杀神的男子,一路砍杀无数生命,疯狂突进,国民政府军这方已经被其狂野的气势给震慑,明明手上拿着枪,见着长刀砍来时,却吓得哆嗦不敢开枪了。

姜少言拧眉问旁边的电报通讯员,“屠云的部队还没到位吗?”

两日两夜,国民政府军死命相抗,在空军力量的支撑下,终于等到了华中大军开到,勉强解除了荣泽英杰这一波不要命的冲击。

然而,战损比竟然高达三至五倍,即是五个亚国士兵才能杀死一个东晁士兵。

统计出的结果,令夜色围炉而坐的将军们,愁眉不展。

这简直就是一场惨胜哪!

下一仗,还打得下去吗?

众人皆不知,荣泽英杰又接到西藏传来的消息,称轻悠神智不清,除了织田亚夫谁也不认识了,连父母在侧都视而不见。

对于国民政府军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后援力量——华中屠家军,荣泽英杰十分不甘,再次唆动南云卫,要求其借调二十万重装甲师,以对付装备落后、纯以人数取胜的屠家军足矣。

南云卫仍然在犹豫,因为这重装甲师是织田亚夫的亲兵,没有织田亚夫的命令,不得出战。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当口,荣泽英杰便把轻悠的近况以及西藏的情形,派专人密函送到了开封府龙村治也手中。

无人知道,荣泽英杰是以织田亚夫对龙村治也的怀疑,和厌憎,为压力迫使;还是以龙村治也早年情系于轩辕轻悠的初恋情感,为诱。最终让龙村治也带着二十万人,南下支援,与驻守在淮河上的姜恺之打了个对手。

如此终于熬到了应天府危机的第六日。

荣泽英杰在这一夜,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梦到轻悠一身血泊,半个身子浸在血泥之中,七孔流血,凄厉痛哭,叫着“还我小宝”,最终被血沼吞噬掉。

他想要冲上前去救,却怎么也跑不动,双脚都被血沼里伸出的千万双乌黑的手爪给阻拦住,那一张张从血沼中浮突的脸,赫然正是当日他冲下山坡,看到的那些疯狂寡妇的肮脏嘴脸。

吓得一个灵机,从噩梦中惊醒。

清醒之后,便是满腔满目的憎恨和杀意,同时又接到了西藏传来的消息:轻悠大出血,恐命将不保。

他一怒之下,冲进了地牢。

这里面只关着一个人,黯夜里痛苦的嘶鸣喘息声,就仿佛从地狱深处传出的鬼叫,偶时还伴着奇怪的啪嗒声,让人寒毛直立,连守卫的士兵都只敢守在牢门外,将大门紧闭。

这深更半夜,突然看到顶极上司跑来,一个个都吓了一跳。

但又不得不跟着一同入内,但都捂着鼻子,对里面的情形连正眼也不瞧。

牢笼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便也使得那痛苦的嘶嚎变得更为清晰,仿佛就在人耳边帖面震须。

空气中飘浮的恶臭,和那说不出的腐朽味儿,很难让人相信那是从什么样的东西上发出的,多吸一口都让人难以承受,喉咙发痒窒息。

“拿来。”

荣泽英杰伸手,守卫哆嗦着手取出一个火烛递上,就立马闪到男人身后,仿佛什么可怕的怪物就要从那黑暗中蹦出噬人。

守卫深深觉得那也差不多就是了。

兹兹兹——

火烛燃起,带着一缭青烟扔进了牢笼里,这时才能看清那笼子就像当年荻宫中的兽笼,不及一人高,面积较宽,若是人关在里面,只能像动物一样匍匐爬行。

“啊……”

当火烛燃到最亮,滚出一段距离时,那吼叫声徒然加大,一下从火影中扑了出来。

暴露的牙床,斑驳脱落的肌肤,不辨原色,秃突的脑袋上发丝几乎尽褪,肩头骨仿佛随时都会从薄薄的皮肤里刺出,绷在一层紫黑色的肉皮里。

哐啷一声响,怪物一下扑到了铁栏上。

“将军!”

守卫吓得低叫一声,却往荣泽英杰身后躲。

“没用的东西!”

男人反手就狠狠赏了守卫一巴掌。

守卫被打倒在地,就看到笼子里的怪物伸出手,只差一厘,就碰到国人的军装。最可怕的却不是这短短的距离,而是那只伸出的爪子,已经腐烂不堪,肉丝血沫粘连着直往地上掉落,发出的气味正是初进门就能闻到的恶臭。

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林雪忆,意识还很清楚吧?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有多销魂,呵呵呵!”

没错,这便是在寡妇村被抓到的林雪忆。

荣泽英杰故意将其带上了战场,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借机折磨一番。

这一次,他没有用枪,鞭子也玩腻了,黑碳,烙铁,盐水,辣椒水等等,都没了兴趣。

他递出一面镜子,立即被那伸出的骨爪子抓回,镜子哐啷一声打碎在地,却清晰地印出比鬼还可怖的变态嘴脸。

“啊——”

林雪忆抱头嘶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扭曲的表情,都被印入眼中。

然后,更多的火烛被扔了进来,不无块镜子被砸碎在地上,将笼子里的似人非人给团团围住,不管她逃到哪里,都逃不掉自己那生不如死的可怖形象,男人将她的精神都一寸寸凌迟到了极致。

“给她点个火,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绝世尊容。”

“是……是,将军。”

守卫咬着牙爬地上叩头,浑身抖如筛糠。

荣泽英杰走出牢室,外面清辉遍洒,寒风狂掠,带着干冷的气息拂去了牢里那种腐朽死败的气息。

他深吸口气,方才觉得心胸敞亮了几分。

可是当他一忆及西藏的情形,心口处仍然痛如钻钉。

没有人知道,在那样爱上一个人之后,却不能靠近,不能碰触,还被厌弃,被否认,被陌视,明知她受尽苦痛折磨,眼看着她哭泣到发狂,却无能为力,那是什么样可怕的滋味儿。

在这副拥有比任何人都要骄傲的灵魂的身躯里,已经被这种无能为力折磨得快要疯掉,偏偏不能相随,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能做什么?

第七日,天亮时,南云卫终于决定出兵相助。

荣泽英杰阵前誓师,“东晁的男儿们,我们带着祖国的荣耀到此开拓新天地,我们身负民众的期待,我们肩头上有帝国的荣耀,我们是这个亚洲大陆最强大的战士,我们拥有钢铁般的毅志,我们绝不会被愚昧落后的东亚病夫打倒!”

“东晁的男子汉们,为了皇帝的尊严,为了帝国的荣耀,为了亲王殿下给予我们创造新世界的机会,杀光所有亚国人,老幼妇儒绝不放过,杀杀杀!”

刹时间,远近百万士兵举起手中的刀枪,高声齐喝“杀杀杀”,那可怕的声势在深冬的寒风中,远远传出,宛如惊天之雷,传进了仅隔数百米远的敌人战壕里,一片战栗。

“男子汉们,冲啊——”

“杀杀杀——”

“杀光,抢光,烧光——”

一场真正的大屠杀,在黑色军服的男子挥舞着开天丸,一刀落下一颗颗人头时,正式拉开了序幕。

由荣泽英杰带领的疯狂杀戮,很快被杀红了眼失去人性的东晁士兵演变成了著名的“三光政策”、屠城暴行,横扫整个亚国战场。

第九个早晨,轻悠和小小宝在这一天,重获新生。

然而,国民政府军加上屠云大军,总计近百万,被东晁从淮北、淮东两线冲击,应天府最后防线终于彻底溃散,国民政府军一败涂地,应天府瞬间沦为东晁大军的盘中肉餐,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最惨绝人寰的“三光”大屠杀,老幼妇儒,皆无一幸免。

政府逃亡时

姜啸霖不得不在广播上,发表了一番沉痛的迁逃通告后,离开了已经熟悉了近六年的总统办公室。

他将暗阁抽屉里的两张照片,帖在内装口袋里放好,便由青龙和警卫长等人护送出了办公室大门。

彼时,直升机就停在空旷的广场上,螺旋桨转动扬起的狂风,拂起地上的积雪,扬起一幕灰蒙蒙的雪尘。

从大楼里飘出一片片碎纸花,人们抱着头,从呼啸的飞机和轰炸中四处逃窜,惊慌和恐惧降临,宛如世界末日。

上机时,他突然抬头,看到飞掠而过的战机,想起那个现在西藏的女子,是否已经殡天,才会让世界降下如此多的灾难,连这场大雪,从女子离开后,就没有停过,城外的雪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腥红色。

机门轰隆一声关上,却隔不去那份恐惧、失败的沮丧,以及对前途茫茫的迷惘。

国民政府不得不朝后方撤退五百公里,于屠云所在的江陵府,重新聚集力量,这又将是一番新的征程。

“啸霖,”王秘书长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在这时候开了口,“我听说,那位陈家小姐没有回到陈家。”

姜啸霖本已经沉压的眉峰突然一挑,“你说茶茶没有回陈家,那她会去哪?”

王秘书长沉默了,只得一叹。

不得不说这乱世之中的儿女,总是命苦。

之前陈家送来的这位陈欣怡小姐,其实并非真正的陈家幺女,而是陈家收养的一个小孤女。至于那些什么出国留学的资历,也都是陈家长子为了攀上姜家大总统这门亲事,而故意造的假。

不想战前,姜少言竟然把真正的陈家小姐给找回来了,正是早年流落于东晁的十郎——真正的陈欣怡。

那个自称为“茶茶”的女孩,理所当然退出了豪门权贵联姻的游戏舞台。

“青龙,你派蛟龙去找人。”

“啸霖,都这时候了,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姜啸霖神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不管找不找得到,先找了再说。若是能找到,不管发生什么情形,带她回来。”

青龙应是。

姜啸霖不知,他这一个突生的心念,也为他未来的婚姻埋下了一个新的转机。

……

当东晁帝军破入应天府,开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亚夫抱着轻悠终于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梳洗干净的男人,身着白色和服,跟妻子同卧于舒宜的床上,空气里飘淡着淡淡的莲花熏香。

“亚夫,你的头发……”恢复意识后,先前看男人蓬头垢面,还以为那是染了雪灰,没料到……

“宝宝,你和孩子没事就好。”他执着她的小手,亲吻着,为她掖好被子,哄她休息。

刚才袁若彤施针喂药后,就说女人必须多休息,才能尽快恢复。

“亚夫,对不起。”

轻悠忆及之前发生的一切,自责不矣。

亚夫说,“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小人作祟。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别多想,现在你要养好身子,为了小小宝,也为了我。听话!”

轻悠已经想通一切,也不再执拗,乖乖点了点头,埋进男人的胸膛,闭眼睡去,只是眼角还是滑落了泪水,打湿了男人的心口。

“宝宝。”

他心疼地叹息,从怀里取出一物,已经有些灰黯,因这一路陪他嗑行千里被风寒侵噬褪了色。他握着她的手,两人合手将之握于掌心。

她轻轻一颤,睁眼看到指缝中透露的红色绣包,记起这正是之前他们最后吵架分开时,她气得砸在他身上的。

他俯身吻住她的鬓角,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当初杀虎打熊时,第一个荷包掉了,她做了第二个,一直因为做得不满意而没送出去。

荷包里,放着她自己的一截小发,还有她偷偷从梳子上收集到的他的碎发。

当初送他时,她说的这句话,就是希望两人长久相处,不要再有不必要的猜疑。却没想到,这一次仍无法避免,还酿成如此大的恶果,怎不教她羞愧,自责。

“亚夫,亚夫……”

这一次,她终于懂得小叔之前说过的话。

当她和亚夫终于历经磨难,修成正果,结为夫妻时,其实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后方等着他们的磨难,并不会因为他们身份的转换而变得得祥和简单,更可能变得更可怕而凶猛,让人防不甚防。

他们被暂时的幸福都充昏了头,高估了自己,等到灾难真正降临时,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幼稚,多么浮浅,多么渺小。

为什么,人总要在痛过恨过悔过之后,方知真谛?

睡着前,轻悠抚着依然隆起的肚子,暗暗咬牙发誓,她绝不再犯傻了,让自己和宝宝陷入那样可怕的危机里。

……

飞机没有回沪城,而是飞向了毫无战火、平静非常的北平城。

降落后,机门一开,便是狂风呼啸,大雪蔽日,本以为已经穿得够厚的人们,一下就被吓了回去。

轩辕瑞德扶着三娘,低声急问亚夫,“沪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雪啊?这,这里是哪?”

夫妇两一直陪着女儿,根本无暇外事,至今还不知应天府已经遭劫,轩辕家人和天锦坊也跟着国民政府姜家一行人,转移到了江陵城。

亚夫蔼声安抚两人,说应沪两地并不太平,为免再遭不测,才临时决定先让轻悠在局势和环境更为安定的北平待产。

“这里天气虽然冷了一些,不过宫里有暖气,御厨的手艺也相当不错。轻悠一直很喜欢这里的烙饼,上次她来时……”

亚夫一边说着当初元旦时轻悠到北平惹出的一些小趣事儿,一边哄着二老安心跟着上了开往紫禁城的汽车。

虽然轩辕瑞德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安,但碍于当前情形也不好发作,便按下疑惑再做打算。

北平的治安环境,在之前经由织田亚夫的勒令整顿下,比起初到时似乎又改善了不少。

大雪下,街道上人烟极少,偶时可见打着小伞,穿着和服木屐,行过的东晁女子。以及,队列齐整的东晁自卫队巡逻走过,为这一抹平静画上了沉闷不安的色调。

不过,这一切都不在轻悠眼里,她自安静地窝在亚夫的怀里,舒服地睡着,对于外界的一切,整个世界的变化,都一无所知。

一行人进入亚夫曾经办公的东和宫时,一道愉悦的欢笑声飘来,打扫干净的回廊上,手拉着手,跑来的一对金童玉女,教众人的心徒然一松,会心而笑。

“七姐姐,七哥哥……”

扎着小花辫,穿着小花袄的小九儿,一看到那高大的黑色人影时,欢快地叫了起来。

轩辕瑞德急忙迎上前抱起了小女儿,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告戒小幺女姐姐在睡觉,不能乱嚷嚷。

小九儿一副很不爽的嘟起小嘴儿,却乖乖听话没有再嚷。

小八上前看看姐姐,与亚夫交换了一个“终于平安无事”的纯爷们儿的眼神,大松了口气,眨去了眼底的湿气和担忧,立即回头引着父亲和三娘,去参观亚夫派人布置好的房间,以及,新的育婴房。

现在女儿和女婿都平安无事,轩辕瑞德也放了心,便跟着儿女离开了。

待到四下无人时,轩辕瑞德立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八答道,“哦,我和小九两天前到的。娘说,七姐怀了宝宝,沾沾我和小九儿的童子气,对咱们未来的小侄儿有好处,所以就央了那位南云将军,把我们送过来。后来在这里收到姐夫电报说,姐和小宝已经没事儿了,爹爹你们也要来这里,我和小九儿就一起帮忙打理房间。爹,我带你去看……”

小八一边说着兄妹在此的来龙去脉,一边就拉起轩辕瑞德要去另一个院子,说要看育婴房。

却立即被轩辕瑞德一把攥住,脸色黑沉地瞪着他,喝道,“臭小子,你这说谎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出格儿了,在爹面前都敢胡说海侃,竟跟你四哥不学好,回头给我跟你大哥身边待着去,不准再跟轩辕锦业瞎混!”

“爹!”小八没料到,姜还是老的辣。

奇怪了,他自觉明明说得很周正,怎么父亲大人一眼就瞧穿了呀!

小八立马瘪下小脸,开始装幼稚可怜,想要逃过父亲的一百零八式拷问。

无奈,轩辕瑞德立即恫吓要叫亚夫送两小鬼回去,吓得小九哇哇直哭被三娘抱走,小八不得不乖乖招实。

“那个,其实是我和小九想要多留些时间在七姐身边,因为之前无意听到七姐夫说等七姐这阵儿子熬过去了,就要送七姐去美国旧金山待产,生了小宝儿以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会跟小叔一直住在国外。我,我怕……所以我就求娘,编了那套说词,让那个南云将军送我们来的。”

轩辕瑞德瞧着儿子的模样,感觉不像是在说慌了,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起家中的情况。

小八说离开家时,一切都好,大哥宝仁忙着给国民政府军新编入的屠云大军做统一军服,而三姐宝月似乎正被国民政府的某位官员追求,五姐锦绣给儿子小鹏请了教书先生,六姐锦纭继续学习英文写情书,大娘二娘一起念佛给轻悠祈福,四娘忙着天锦坊的活儿。

总之,家中一切正常,一切安好。

话毕,小八瞅着父亲大人终于没那么严肃了,托了父亲去隔壁院子看弃婴房。

屋里,三娘已经哄着小九儿玩起了积木,还有三个奶娘婆妇在屋里,一边跟三娘套近乎,一边周应奉承着跟新主子拉关系套近乎。

“老爷夫人可不知道啊,姑爷可是花了大功夫来布置这育婴房,放眼整个北平,就是乾清宫那位大主子,都没有咱姑爷有能耐,能弄到这么多又好又实诚的新玩艺儿。啧啧,咱们都说,姑爷可真是疼夫人疼进了心坎里,瞧瞧,这羊毛毯子,听说是从什么熬大的地什么洲送来的……”

“不是啦!是第五大洲,澳大利亚。”小八立即纠正。

一屋子人开始说说笑笑,似乎风浪已过。

殊不知,轩辕瑞德被自己小儿子的慌话骗了个底朝天。

真正的实情便是,两小鬼在南云卫通知轩辕家做好搬迁准备时,就被送到了北平。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已经完全当家的宝仁仍然迅速做起了准备,将重要的物资和家当率先搬上了那架大型运输机轻夫号。

小八只说了一半到北平的真实理由,另一半真相其实是他自己想要留在轻悠和亚夫身边学习,且计划待到时机成熟时,就央求亚夫送自己出国留学。

至于这故事里的小九儿同学,完全是哥哥用来做鱼目混珠打烟幕弹的工具罢。

……

窗外的风雪遮天漫地,窗内的灯光温暖柔软。

坐在炕头上的女子,手上正拿着金勾搭转经筒,轻轻转动着,口中默默念着六字真言,便莫名地感觉肚腹之内有温暖的气流流过似的,仿佛宝宝被什么神奇的力量保护着,说不出的舒服。

男人进屋时,便看到这无比温馨的一幕。

女子消瘦的小脸被灯光打亮,微弯着唇角,低头抚着肚子,一边念着咒语,一边跟孩子说悄悄话。

“……小宝儿,妈妈真是糊涂,竟然会怀疑爸爸。以后妈妈再也不会犯傻了,爸爸为了你和妈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吃了好多好多的苦,咱们以后都要听爸爸的话,不能怀疑爸爸一点点,一点也不行,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了。不管外人说什么,都要用自己的心眼去看,绝不偏听,绝不轻信。”

“小小宝,你要快快长大,以后和妈咪一起保护爸爸,加油!唵,嘛,呢,叭,咪,吽……”

男人觉得,不管两人曾经争吵得多么厉害,不管当时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不管在这过程里有多么委屈,也不管为那些愚蠢无知付出多少代价,吃了多少苦。

只要女人这样一个温柔的笑容,声音软软地说一句“你辛苦了”,所有的苦难都灰飞烟灭,他依然甘之如饴,愿意为她和孩子翻山越岭,赴汤蹈火。

“宝宝……”

“亚夫,你不忙军务了么?”

她想要起身,为他倒湿水洗把脸,他挡住她,让十一郎去做,顺势坐上床,为她掩好被子,拿起小炉上煨的牛奶,喂她喝。

他说,“北平早就理顺,没什么军务。你不用等我,想睡就睡,又忘了医生的叮嘱了。”

她赖进他怀里,“才没有。我刚才已经睡醒了一觉,若彤说,要顺其自然啦!”

他抚着她似乎又大了些的肚子,担忧道,“袁若彤刚才过来给你施过针了?怎么说?”

她抿着唇角笑,“她说小小宝很健壮,叫我们都不用担心。”

他眉毛一挑,“我问的是你,不是那折腾人的臭小子。”

她心疼地执起他缠满绷带的手,手肘下都是被石砾划伤的深痕,“亚夫,我真的没事儿了,你别担心。倒是你,你这个样子,让人家……好难过。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抽回了手,揽着她躺下了,故意拉开了话题,说起小八小九的笑话来。

她也渐渐懂得,男人虽然受了委屈,可是又很好面子,你可以心疼他,却不要说出什么同情的话来,不然他会害羞,不知所措。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头子接下去,东拉西扯地说到打起了瞌睡。

差点儿睡着,她突然又撑起眼,看着他,眼底有湿润的光芒,微微晃动着。

他盖住她的大眼,声音微哑,“宝宝,别瞎想了,我很好。我在活佛前发了誓,你在我便在,绝不食言。你乖乖地养好身子,把小宝儿生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孩子去美国陪爸……”

她“嗯”了一声,抱着他的腰身,说,“亚夫,以后我再也不会听信馋言,误会你了。其实,之前我看了那个离婚协议,我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我怕你忙,电话又突然不通……”

他微瞌的眸底闪过一抹狠色,柔声安抚,“嗯,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亚夫,我爱你,我绝不会抛弃你。我和小小宝,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我发誓。”

他笑了,这是近日一连串事故之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安然的,踏实的笑容。

她不禁又落下泪水。

他俯身吻去,轻叹,“小傻瓜,睡吧!”

她乖乖地蜷成一小团儿,窝在他怀里,就像一只慵懒可爱的小狐狸。

这一夜,与君同眠,岁月静好。

……

可是从这一夜开始,全球陷入黑色恐惧,法西斯帝国霸权主义横行。

在欧洲,德国普鲁士的铁蹄踏遍整个大陆,三色旗飘扬在每个国家首府大楼的楼顶。甚至连老牌的法国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巴黎被德军攻陷的那一天,所有的酒吧再也没有浪漫的诗歌和舞曲响起。

在亚洲,荣泽英杰率领的东晁大军,宛如蝗虫过境,所有被占领的村庄被烧光,最先杀死的是老幼妇儒,青壮年被故意留下,由士兵们折磨玩弄,其形简直令人发指。尤其是应天府被攻破后,被彻底屠城,曾经元朝南下的历史被重现,成为这个隆冬,亚国举国尽哀的一抹深伤。

可是对此,轻悠在很长段时间,都一无所知。

……

“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张充满历史纪念意义的照片,留下了亚夫和轻悠,以及小小宝,一家三口,在这一次劫后余生的幸福笑脸。

袁若彤做为这一奇迹的第一见证人,自觉很幸运。虽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她很快就会因为织田亚夫的冷酷无情,而气得离开北平,奔赴自己已经满目疮痍的家园。

“姐,姐夫,我和小九儿也要跟你们照啦!”

“爹,娘,快过来,我们一起照啊!”

黑白的照片,定格了瞬间的美好,将这一刻的幸福,悄悄拉长。

可是不管人们怎么努力,幸福在人的眼中,总是稍纵即逝,难于抓牢。

轻悠在父母和可爱小弟妹的陪伴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快乐无忧的日子。

她的身体也在军医们战战兢兢的调养下,以及袁若彤倾囊相护的看护下,迅速好了起来。

“轰,玛尼,呸呸,轰!”

“呵呵,小九儿,不是这样念的啦!你跟姐姐念,第一个字念嗡,就是小蜜蜂飞的时候,发出嗡嗡嗡的叫声那样。”

现在,轻悠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喜欢颂经,转经筒成了她走哪里都不会离手的随身物品,六字真言更是不时默念于心或低声颂读。

喜好新奇的小九儿缠着姐姐要学,可是闹了一小会儿就没了兴趣。

轩辕瑞德摇头直说,这皮实丫头根本没有慧根,连之呼者也都念不轻,哪能学什么佛经念咒啊!

小八却问,“姐,这六字真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轻悠想了想早前得转经筒时,老喇嘛解释词,说,“唵,是指要身、口和意识与佛成为一体。嘛呢,就是宝贝。叭咪,就是莲花。吽,代表祈愿成佛。连起来嘛,大概意识就是,啊,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小八斜头,“与佛融合?!姐,你天天念着要与佛融合,难道姐夫都不吃醋的吗?”

轻悠一噎,娇嗔,“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人家这么神圣的佛咒,谁教你进行这么龌龊的解释联想的啊!哎呀,真是的,你是不是跟四哥学的呀!爹爹,不行了,咱们不能让小八再跟着四哥,迟早会学坏的哦!”

轻悠夸张地告起弟弟状,小八装模作样地表示抗议,心里却乐得自己想要留下的目标正在大踏步前进啊!

事后,轻悠躺在丈夫怀里,突发奇想说,“亚夫,我想到咱们这胎要是儿子,就叫宝宝,若是女儿就叫贝贝。贝贝与叭咪发音很相似,寓意莲花。咱们的女儿,未来就像莲花一样洁白美丽,好不好?”

亚夫愣了一下,说,“玛尼是指宝贝的意思。那以后我们的小宝,就叫织田玛尼?”

轻悠又是一噎,嘴角抽搐,“这,这个玛尼的确是宝贝的意思,可是跟你的姓连起来读,你不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嘛?!”

正在这时,轻悠的肚子里,传出一记重踢。

显然,咱小宝儿已经提出正式抗议了。

织田玛尼?或者轩辕玛尼,都很难听啊!

织田亚夫气息一抽,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轻悠的肚子也跟着一拱一拱的,很是激烈。

这个,算是这对父子俩第一次激烈过招吧!

后来的后来,小宝儿听说自己坷坎的取名过程,就非常不满,愤怒挥舞虎头小槌子,大吼,“玛尼难听死了!你才是纳尼,你们全家都是纳尼!”

纳尼,在东晁语里的意思就是“什么”。

关于小宝儿名字不想被那“什么”了的趣事儿,已是后话,现在斩且放过不提。

……

轻悠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了半个多月,终于得军医和袁若彤允许,可以出门走动了。

这一日临近元旦时节,难得天色作好,红日高挂,园中寒梅傲立,香气扑鼻。

袁若彤扶着轻悠,一边说着趣话儿,一边在园中漫步。

小八上完早课过来,见姐姐终于能出门走动了,立即奉宝似地要姐姐去隔壁院子里,瞧瞧姐夫大人准备的育婴房,正捧着热窝窝吃得爽的小九儿一听,立马就跟着起哄,嚷着要去玩玩具。

轻悠早就听说了,之前不利于行,这会儿便忍不住了。

进了院子,就看见在中方庭里正在人在施工安装什么东西,小八立即解释说,“那是小火车呢。姐夫说之前的被炸坏了,这才找来工人重新安装。”

小九儿立即嚷着,要坐火车,惹笑了众人。

转过廊角,便见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随行的小厮立即上前打帘子,里面的女人听得女主人来了,急忙跑出来行礼问好。

三个身形福态,面容蔼和,态度也颇为恭敬的奶妈婆妇一前两后地跑出来,齐齐躬身给轻悠行礼,“见过少夫人,少夫人好,小世子好。”

轻悠的身形蓦然僵住,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收紧。

袁若彤感觉到有些异恙,转头看向轻悠。

呼噜一下,轻悠手上的转经筒停止转动,她的面容也开始颤抖,越来越厉害,越过越纠结,突然扬起手,将转经筒狠狠砸向了三个婆妇,尖声大叫。

“滚开,通通滚开,不准你们伤害我的小宝儿,该死的,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女人,滚,滚,你们敢伤害我的宝宝,我就杀了你们,杀掉,通通杀光——”

砰砰砰,几声枪响传出庭院,惊得冬雀齐飞,满园惊叫。

噩梦,仍未结束么?

85-86

帝国奢爱 85.生命的奇迹2-这就是命运

众人似乎都忽略了,这竟然是轻悠起死回生后,第一次见到母亲以外的中年妇人。

在其他人眼里,再正常不过的婆妇们,到了轻悠眼里,完全成了另一副可怖的画面。

奶妈的亲善笑容,变成了当初那个抢走小木头的引导婆子,善良的面具下,隐藏着十足的恶意,和贪婪,随时伺机而动,让人防不甚防。

接生婆们的恭敬态度,更幻化成了凶恶疯狂的失亲寡妇,张口闭口的那些讨好赞美的话儿,都是辱骂和叫嚣,杀气腾腾地想要置她和孩子死地。

其中一个婆子想要上前挽扶轻悠时,轻悠已经忍无可忍,便执出了手上的转经筒,嘶声大骂。

“夫,夫人,您误会了,我们是来照顾您和未来的小世子的啊,我们绝不敢伤害,哎哟……”

“滚开,滚开,不准碰我的孩子,你们都是疯子,魔鬼,丧心病狂的刽子手,你们就想夺走我的小小宝,我不准,我杀了你们——”

轻悠一边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脚踢开了趋前解释的婆子,转头看到旁边肃立的警卫,就冲上前抢了人家腰间的配枪。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该死,通通该死——”

这一刻,轻悠的神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寡妇村。

面前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想要伤害她和孩子的疯狂寡妇。

她的眼神散乱,表情狰狞,嘶声吼叫,一副疯魔的样子,让周人又惧又怕又担忧,想要上前劝说都被她挥舞开,用强的又怕伤到她,她今日才好不容易能出房间走走,谁能料到会有此一变,连小八也来得及抱走小九免教误伤。

咔嚓!

手枪的保险栓被打开,轻悠的枪口直接对准了那三个最为陌生的婆妇,就要开枪。

“夫人!”

“轩辕姐姐,不要啊!”

砰砰砰——

三声枪响。

一枪射在廊柱上,一枪打破了屋瓦,一枪从婆妇们身边擦过,吓得三人齐齐抢头蹲爬在地,直叫饶命,不敢再乱动了。

原来,袁若彤及时冲上前,抓住轻悠的手臂,将枪口打开了,帮三个婆妇拣回了小命。

枪被夺走,甩在角落里。

小九儿被这阵仗吓得“哇啦”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轻悠终于回了神,却惊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背甲。

“轩辕姐姐,你醒醒啊,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没有什么寡妇,也不是寡妇村。你好好看看,这里是北平,是紫禁宫。轩辕姐姐,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你和小小宝都很安全……”

袁若彤抱住轻悠,急声安抚。

可是轻悠却似神魂俱失,没有了任何表情,眼神变得呆滞而木讷。

恰时,闻声赶到的亚夫大叫了冲进了院子,跟随其后的还有正住在隔壁院子听到声响赶来的轩辕夫妇。

“轻悠!”

“宝宝!”

织田亚夫将轻悠抱进怀里,锐利地目光狠狠扫过了周遭一干人等,吓得众人有没做错事的全低下了头。

三娘见此,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三个婆妇自然不敢应答。

袁若彤一时也不好解说。

小九儿哭得更厉害,口中念念的都是七姐姐好可怕,要杀人等等。

这支言片语地听进人耳里,更让人心压闷得慌,仿佛之前的死亡威胁依然没有结束,阴云依然笼罩在众人头顶,无法散去。

突然,轻悠似乎回了神,看到织田亚夫,顿时泪如雨下,直往他怀里缩,宛如病初。

“亚夫,我怕,我怕……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她们是寡妇……不不,我不要她们照顾我的宝宝……她们还没有死,她们的阴魂回来了,来害我的宝宝了……亚夫……我不是要杀她们……我怕……”

女人的话巅三倒四,语无伦次,让人更心忧。

织田亚夫心下一疼,将女人抱起,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走。

同时下令,“撤掉这些婆子。”

十一郎接过那两道阴冷的目光,立即应下,回头迎向那地上直嗑头的妇人们。

三娘抱走了小九儿回屋安抚。

小八也被父亲拧着耳朵,回屋审问一切缘由。

织田亚夫抱着轻悠回屋后,就没再出门一步。轻悠紧紧抱着他,一刻也不能松手,口里喃喃的都是恐惧和害怕。亚夫一面安慰着她,一面却从那些断断续续的泣声中,寻出更多关于妻子在寡妇村里遭到的可怕折磨。

那一扁担的伤,幸好没伤到骨头,可在一双洁白的小腿上留下的深深血污印子,现在还没消。

初时听到她终于出院子走动,他就担心,事情还没处理完,就从办公室赶回来了,没料到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枪声。

挨的那两鞭子,她的左眉骨被抽裂,可谓已破相。不过多亏姜母妙手回春,送了极好的除疤药品,这些日子抹下来,已经见好。

也许未来仍会留下些印子,但他并不在意,唯恐她心中的疤痕不能愈合。

可这才见好几日,竟然就出了事儿。

寡妇村的经历,已经成为轻悠的一道心魇魔障。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心神受损,必须静养,最好不要再受刺激了。我开三副压惊安胎的药,吃后暂时就让她在屋里休息吧!殿下,对不起,我们考虑得太不周全。姐姐她腿还伤着,我们都……”

大概是因为之前轻悠表现得太好,太正常,还是那么乐观,爱笑,仿佛寡妇村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才让众人疏忽了。

织田亚夫没有吭声,接过小厮递上前的热帕子,给轻悠擦了擦泪湿的小脸,目光扫过她眉角的裂伤时,又黯沉了几分,杀意纵过眼底。

袁若彤知道男人还在生气,若不是看在她一行救过轻悠多次,恐怕早就像那三个婆子一样被“撤掉”了。她心里也很自责,不敢长留,又道了歉就急着去抓药熬药,将功赎罪了。

这一夜,轻悠都失眠。

浅浅地睡下去后,又会突然被惊醒。

醒后就急忙去摸肚子,有时候慌乱摸不到,更会嘶声大叫。

亚夫不得不抓着她的小手,随时帮她寻找孩子的所在,不时在她耳边哄着说着话儿,安慰她。

当轻悠害怕到极点时,已然失去理智,恨怨疾重地骂着,“谁也不能动我的宝宝,谁动我就杀了谁。那些可恶的臭老太婆,太可恶了……她们死了男人孩子关我什么事儿,凭什么来伤害我的小小宝,我的小小宝根本就是无辜的,凭什么……

她们不要我和我的孩子活,我也要她们死……亚夫,你杀了她们,你答应我,把她们通通杀掉杀掉杀掉……我不要再看到她们,不要……”

亚夫拧紧了眉,沉声应着,“轻悠,我答应你,她们一个都活不了。你受过的苦,我会让她们受千倍万倍,你流过的血,我让她们一滴不剩地还来。我会杀光她们,让她们都痛苦到极点地死去……没有人能伤害我的宝宝和小宝儿……”

……

这时候,轻悠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失去理智的诅咒和憎恨,让织田亚夫对于今早刚刚送到的那封联合国红十字协会的谴责信,彻底无视了。

这封信里,有荣泽英杰搞的战场“三光政策”的罪恶照片,一群东晁士兵站在一堆尸骨前,大碗喝酒,调笑着拿刺刀割玩战俘的血肉;还有应天府持续了七天七夜的大屠杀,全城血流成河,一处广场堆满的竟然全是妇女儿童的尸骇,简直令人发指。

信中斥责织田亚夫放纵下属,进行惨无人道的残杀和迫害,到了毫无底限的地步,已经严重到成为“反人类”的行为。若是再不停止其暴行,必将遭到世界人民严厉的制裁。

呵!

什么三光政策,屠城虐尸?

哪个时代的战争没有这些“反人类”的行为?

不管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对其敌人的打击和报复,从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

这些什么联合国的警告,也不过是某些幕后操纵者的跳梁小把戏罢了!

战争的真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于是,在轻悠与亚夫相识的第七年,即将到来的元旦佳节,成为东晁帝国远征军大肆庆祝战功的新年日。

也同时,成为亚国历史上最沉痛最屈辱的新年。

全球的恐怖法西斯帝国义义,以更加残酷无情的姿态,席卷了所有国家和人民。

……

天边刚刚见得一丝曙光,映亮青金色的玻璃瓦。

袁若彤端着刚被轻悠喝完的药碗,捂着嘴儿,打着哈欠要回屋睡觉,她因为自己的冒失和愧疚,熬了一整夜的药。

哪知突然响起几声枪鸣,吓得她立马回了神儿。

枪声不远,似乎就在隔壁。

她觉得有些古怪,又出于女性天生好奇,遁着隐约的哭叫声寻了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在袁若彤刚刚跨过一道拱门,就看到有身着军服的军人倒下了。

她吓得立即缩回了身子,却听到疑似妇人的哭叫声,正疑惑时又听到了一个有些印象的男性声音。

“什么都还没做,就惊了夫人。要是让你们再做点儿什么?那夫人的命就不保了!”

这,应该是那个像影子一样,总是跟在织田亚夫身边的伊贺派忍者,貌似是叫十一郎吧!

“大人,求求你别杀我们,我们真的不是什么间谍。咱家里的娃也才刚出生,哪里舍得伤害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

砰砰砰,三声枪响落下,再无人息。

袁若彤差点叫出声,却立即捂住了嘴,心头的震愕是她从走进这座曾经代表着亚国最高权势的华丽宫殿时,最无法释怀的。

本该立即避开,可是她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因为她出生于百年医药世家,从小训练出的敏感嗅觉,而变得格外浓重,让人作呕。

“立即拖走,清理干净。”

“大人,那她们的家人?”

“暂时不要通知,定期送些钱银过去就是。等到夫人平安产下小世子,再找个理由把骨灰送回去。”

“是。”

袁若彤再也忍无可忍冲了出去。

……

轻悠这天醒来后,和弟弟妹妹们说笑打趣,似乎一下又恢复如常,再不见前日异恙。

但织田亚夫极不放心,轩辕夫妇也摒除了外人,看护在侧。

之后,亚夫找到东堂雅矢,询问缘由。

做为总司令部的半个参谋员,东堂雅矢自然对人类行为心理学也很有研究,听完织田亚夫的详细描叙后,便做了详细解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就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也是亚国中医学的说法。此事肯定急不来,除了你们平日小心看护,耐心疏导她的情绪,帮她重新建立起足够坚强的自我心理防御机制,慢慢会有好转的。”

亚夫很不满意好友的这个结果,“难道没有更有效,更快速的办法了?”

东堂雅矢继续摆弄自己的试管,眼底却闪过一抹阴色,“我也想试试我新研制的药品。可惜,你老婆现在怀孕期间,之前那么折腾,我可不敢乱用药。再说了,你舍得么?”

亚夫立即沉下脸。

东堂雅矢失笑,“套句亚国名言,欲速则不达。难不成,你这做丈夫的已经没耐心应付妻子偶时的精神失常了?”

亚夫冷哼,“轻悠只是过于害怕难过,不是精神失常,她很正常。”

东堂雅矢望了望天花板,心说,都闹到要开枪杀人了,还不叫精神失常,啧啧,就是不喜欢别人说他老婆是“精神病”嘛!

人家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套这男人身上,就完全变成了可怜天下老公心。

“好好好,很正常。得,咱不说你老婆,现在说你吧!现在孩子也有了,你那药是不是该接着再吃下去。”

亚夫眉头又是一皱,“我之前让你打探的试管婴儿,代孕生子,现在有眉目了么?”

东堂雅矢心下一个咯噔,“试管婴儿计划并不成熟,代孕就更是高新尖技术。你不是想……”

亚夫说,“如果这一胎是女儿,轻悠她还会想生个儿子,我不想让她失望。”

东堂雅矢差点儿从高脚试验登上跌下来,喘气说,“亚夫,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二十四孝老公啊!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你已经断了近一年的药了,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你老婆去。孩子再重要,难道比你们自己的命重要吗?”

亚夫说,“轻悠说,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她喜欢,我想让她过得更开心一些。最近……”

东堂雅矢简直无语,索性气得回头乱滴液体,顿时弄得整个试验室一片烟雾缭绕,把所有实验人员都给熏了出来,直咳嗽。

亚夫跟着出来时,听到内间发出的人声嘶嚎,皱了皱眉,对东堂雅矢说,“你的研究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上次向兰溪弄到不少证据告到联合国,这次荣泽英杰屠了应天府,联合国的人又借机发难,向我们施压。”

东堂雅矢咳嗽一声,“亚夫,我不过做几个试验,有什么怕别人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国佬就是管得宽,他们自己抢夺黄种印地安人的土地,还虐杀黑人奴隶的时候,谁去指责他们。哼!”

亚夫看了眼仍然浓烟滚滚的实验室,“你该懂,这种事可大可小。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失民心,犯众怒,离灭亡亦不远矣。我更不想你出事儿。不准再进新的实验者,目前这些尽快扔进焚化炉。”

东堂雅矢却拧着眉,勉强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织田亚夫咳嗽不止,就要离开。

东堂雅矢又劝他吃药,还是被拒绝了,两人一前一后争论着就出了大院门儿,便撞上了气势汹汹寻来的袁若彤。

哗啦一声,一叠报纸砸落在两个男人身上。

身着白大褂的东堂雅矢很奇怪,低头看了眼,便俯身拣起报纸。

着一身黑色军装的织田亚夫,眉目冷峻,以眼神制止了警卫欲上前的动作。

袁若彤怒声大骂,“织田亚夫,妄我还以为你为了轩辕姐姐,历尽艰辛,求佛祈福,还能得到活佛的帮助,至少还是个有良心和良知的人。”

已经看到报纸头条大加鞭笞东晁士兵恶行的东堂雅矢,发出一声哧笑。

袁若彤扔过去一个极度痛恶的眼神,继续对织田亚夫咆哮,“你竟然如此纵容你的下属,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恶行,你就不怕再招报应吗?”

织田亚夫的眼色一戾,沉喝道,“轻悠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我的命都是她的,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袁小姐,你所说的是国家战争,是男人的世界。这就是战争的真面目,流血,死亡。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随时安排飞机,送你离开。”

说完,织田亚夫错过身走掉。

袁若彤气得双拳紧握,不能自矣。她之前斥责了十一郎泯灭天良,竟然杀害无辜的妇女,就因为轩辕轻悠叫了一声“怕”,太过妄顾人命。

十一郎自然不会理睬她,继续执行织田亚夫的命令。

她寻不着出气处,只得来找织田亚夫,但在半路上却见到东晁士兵在看这报纸,对于应天府一战夸夸其谈,对自己同胞的恶行毫无所觉,甚至大加赞美荣泽英杰这个魔鬼的暴行是英雄的作为,令她忍无可忍。

“袁小姐,战争,就该让女人走开。你又何必自寻苦恼!”

东堂雅矢口气极尽嘲讽,袁若彤更无法忍受,冲上前抢过报纸,又狠拍了对方一火,大骂,“天下兴亡,匹女有责!这是我们炎黄子孙的民族气节,你个小鬼子懂个屁。妄你还生为医者,我简直为教导你的老师们感到羞耻。行医不救人还害人,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哼,滚开,东洋鬼子——”

袁若彤抄过报纸追向织田亚夫,边追边叫,“亲王殿下,你要再一意孤行,杀害无辜百姓,老天爷也会睁眼的。难道你就不怕这报应,再降临到无辜的轩辕姐姐和你们的孩子身上吗?你还能再一次承受,那种可怕的意外?

就算没人说,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那村子里的寡妇,全都是受这场可怕战争迫害的无辜妇女啊!难道他们想要变成那种丧心病狂的魔鬼吗?若不是你们东晁人侵略我们的国家,也不会酿成当日苦果。追根究底,这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灾难。

亲王殿下,你已经筑成一次大错,难道你还要继续错上加错,死不回头。要是下一次轩辕姐姐和小小宝再碰到什么……”

“住口!”

织田亚夫气得霍然转身,眸色黯沉得没有一丝亮光,宛如地狱黑洞,阴冷的杀气从他高大的身躯中突然暴发,吓得袁若彤不自觉地退后三步。

“我绝不会再让任何危险再发生在轻悠身上。她那么善良,她从未真正想要伤害任何人。她救了亚国多少人,却要因为开了三枪而受老天的惩罚吗?你说的什么老天爷,是活佛,还是你们自己人心中的贪婪私欲和不知好歹。如果老天真有报应,那必然是报应在我身上,而不是她。”

“可是,你也不能纵容你的下属……”

“来人,立即送袁若彤小姐去江陵。”

织田亚夫喝声下令,“你的国民政府和家人,已经全部转至华中首府。你对我妻子的救助,我会如数奉还。没有再会,不送!”

看着那绷得死紧的黑色背影,袁若彤想,要不是自己是男人妻子的救命恩人,恐怕这一次她真要因为自己一针见血的口无遮拦,丧身枪下了。

……

织田亚夫神色阴霾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天空又开始飘雪花。

他没有坐车,更不要人打伞。

他步子迈得极大,黑色及踝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抛出层层的衣浪。

雪花很快堆积在他的肩头,领隙,帽沿上。

风越来越大,刮得周人都不由直眯眼睛,在心里暗暗诅咒这比东晁的北海道还要严酷冷恶的天气。

黑色军靴陷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然而放眼前路,一片茫茫雪帘,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回头。

因为,这就是他的命运,他的选择。

……

刚跨进院子,织田亚夫看到屋檐上燃起的红灯笼,无波无漾的眼眸,轻轻颤了一下。

院子里隐约传来了轻悠教弟妹学外语的朗读声,温柔的音调,搭上可爱的童音,让人心都是一暖。

他的步伐变得轻柔缓慢,举步朝里走。

一道声音却唤住了他。

回头,正是相互扶持的轩辕夫妇。

侧屋中,小厮奉上茶水立即退出了屋子。

厚重的棉布门帘放下时,屋里燃着三个碳火盆子,依然觉得冻得糁人。

轩辕瑞德手上也拿着一份报纸,沉声喝问,“亚夫,你,这,这真是你的命令。”

织田亚夫垂头不语。

但这也算是一种默认了。

轩辕瑞德急道,“当时咱们还在拉萨,你一直在嗑长头。这事儿,你不知道的,对不对?”

仍然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轩辕瑞德仍然在不住地找理由和借口,都是为女婿开脱,别开报纸上那些舆论攻击和各种激烈的谴责。

三娘看着翁婿两的模样,一个激烈地面红耳赤,一个沉默得宛如死水,心下叹气。

“瑞德,你别说了。”

“怎么能不说!现在这些报纸就爱胡乱写,亚夫当时根本就不在华南,明明跟着我们去了西藏啊。这都是那个荣泽英杰搞出来的事儿,怎么能扣到亚夫头上。总之,我不会相信。”

终于,织田亚夫站了起来,目光平直地看着两佬,说,“爹,娘,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事不要让轻悠知道。”

轩辕瑞德立即表态,“那是当然。这种流言蜚语,就喜欢沾上大户人家没事儿炒事儿,还不是为了图赚钱,根本没有认真拷据事实真相!”

织田亚夫欠身致谢,“谢谢爹和娘的理解。马上元旦节要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大哥他们过来,陪你们和轻悠一起过个团圆节。”

“好,我这就给宝仁打电报去。这元旦节,还是你们东晁的新年吧?呵,那咱们可得好好乐乐,给宝宝他们冲冲喜,争取即时能顺产。”

轩辕瑞德高兴地转身就要走,突然又顿住脚,回头时,脸上仍有一丝憾色,“可惜清华今年又不能跟咱们一起过……”

织田亚夫一笑,“爹不用担心,待小小宝生下来,我们再一起去美国。”

闻言,轩辕瑞德眉眼大亮,一扫之前的怀疑和担忧,高兴地拉着老婆走掉。

亚夫在侧屋中站了一站,才回了主屋。

而三娘跟着丈夫回屋后,坐了许久,才忍不住开了口,“瑞德,虽说事发时,亚夫根本不在场。可是,我记得十一郎一直有私下向亚夫报告重要军情。宝宝以前也说过,亚夫是东晁远征军的元帅,所有将领皆归他调遣。他分明就是……

若是没有他的纵容,明知道咱们天锦坊在应天府,荣泽英杰的大军还是开进了城,进行大屠杀……应天府,不是寡妇村,那可是咱们亚国目前被其他国家都承认的临时政府的首府所在地啊!”

正兴冲冲地写信的轩辕瑞德,动作陡然一僵,脸上高兴的表情就像水蒸气一样,迅速消失了。

……

这天夜里,轻悠遗憾地说,“亚夫,若彤走了,十郎也不知道病情怎么样了?”

亚夫说,“你忘了,袁若彤虽看起来成熟稳重,但她还只有十六岁。她离家一个多月,自是要回去和家人团聚的。”

轻悠喃喃说,“这走得也太快了点儿,连个招呼也不打。人家正准备给她的谢礼呢,她这一路上为了救我,也吃了不少苦头,真是个好姑娘。”

亚夫接道,“我已经送了她一车的礼物做答谢,你不用过意不去。”

其实,还有特别申令,让荣泽英杰没有动袁家的医院公司,也因此袁家在这次大屠杀中救了不少同胞,倒是变相地为指挥不利、丢掉首府的姜家捞回了那么一点点民心。

轻悠嘟起嘴,“唉,人家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救命之恩,要当事人当面感谢才够有诚意。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亚夫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轻悠立即问起十郎的事,眼神也偷瞄始终待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宛如雕像的十一郎。

亚夫掩过被子,抱着女人躺下了,阻断了女人打量的眼神儿。

轻悠凑过去咬耳朵,“十郎现在还没找到么?这就要过新年了呢,没有她在,十一郎该多难过啊。你有没有派更多的人去寻啊?”

亚夫示意所有人退出房间后,才说,“我们离开沪城后,十郎失踪了。最近我的人调查到,十郎是陈家的幺小姐陈欣怡,现在已经认祖归宗。”

轻悠大惊,“那十一郎不就是……”

亚夫拍了拍女人紧绷的背,“陈家自然不希望女儿再沾染上敌国的什么东西,所以看得很严。”

轻悠却不以为然,“看得再严,十郎可是伊贺派的上忍,还怕逃不出来嘛!一定是十郎伤太重……”

亚夫没有反驳妻子,哄着说,“我会给十一郎放个大假,让他去江陵城。你就别瞎操心了,乖乖养好身子,等你哥哥姐姐过来陪你过节。”

一听说亲人们要来,轻悠又兴奋了,亚夫哄了半晌,喂了一道药,才终于睡下了。

他还没有提点女人的是,十郎的伤虽重,这也过了一个多月了。若她想回来,也并非难事。十一郎此行,或许并不乐观。

……

轩辕瑞德的电报,最终还是发出去了。

不过,立即为轻悠而来的却另有其人。

这日午后,睡了一小觉的轻悠,正和母亲商量着给孩子做百家衣。

想着小小宝未出生,就屡逢难事,怕落了地不好养,便想求个百家衣,沾沾百家喜气,能顺利无忧地长大。

恰时,屋帘被人轻轻揭起,进屋的人随小厮引入内室,当见着女主子和老夫人时本相禀报,也被来人按下了。

来人看着半卧在热炕上的女子,瘦小的身子掩在厚厚的棉被下,棉被下那明显高高隆起的肚皮,实在惹眼得很,让人很怀疑,这么瘦的人儿,小脸尖得都能戳穿纸了,怎么有这么大个肚皮,已经七个多月了,承得住吗?!

可是这位坚强的妈妈,在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时,现在笑得还是那么开心,额头上还留着疤,却丝毫无损于她脸上散发出的浓浓母爱光辉,很美很美。

就连那些小动作,小表情,依然和她们当初相交时,一样动人。

真没想到,她真的和宝宝好好地活过来了,对她来说,这真是这个新年最好的礼物了。

“轻悠!”

来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轻悠闻声抬头一看,惊讶之色铺开,最后化为一个欢喜的笑容,大叫,“静子,你怎么来了?”

她作势要下床,静子立即迎上前拦住了她,握着她的手上上端看,眼眶已经一片红湿。

“我刚到。你瘦了,不过精神很好呢!这伤,应该再不久就能消掉了。肚子好像大了好大一圈儿。辛苦了,以后小小宝出来,一定要让他知道他的妈妈有多了不起,为了他做了多少事儿。”

轻悠拉着静子坐到一边,姐妹两便聊起了近况,拉起了家常。

自然,静子之前得织田亚夫亲自训示,避开了敏感性话题,只谈娃娃经。

轻悠提到和母亲正在做的百家衣,静子一听,便笑道,“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习俗,真是难为你了。来之前,我也到神庙里,给你和小宝求了平安符。”

静子拿出用金箔纸做的三角纸符,并一个可爱的不倒翁似招福猫送上,轻悠接过,很是喜欢。

轻悠说,“我听说百家衣要亲自到百家户里向有孩子的妈妈求衣,才够灵验。可是我也没法出门,就算能,我想亚夫也不让的。他呀,紧张死了。”

两人笑开。

静子便说要代轻悠去求百家衣,轻悠觉得静子之前没做好月子,北平天气又冷,便不让。

两人这便又争上了,三娘笑着给打了个圆场,说百家衣也不用真的亲自去求,只要做到心意到就成了。

静子提到宫中的妃嫔许可以求上一些,轻悠犹豫。三娘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遂决定说轻悠求上三家,她和静子再出去求上几家。其他的便让亚夫派人去张罗。

“轻悠,你只要记得天天多转几次经筒,念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就够了。”

三娘最后这么提醒,轻悠立即放下了心。

“静子姐姐,没想到活佛真的会救我。我以为自己罪孽深重……”

随即,轻悠向静子聊起了自己西藏一行遇到的奇人奇事,感慨颇多。

“轻悠,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只是一介凡人,不是神。人生在世,遇诸事万物,认识形形色色的人,也是一种修行。便是圣人也要犯错,我们怎能苛责自己。万事,需向前看,向好看。”

轻悠听闻静子这般话颇有禅意,笑问静子是不是也修了佛。

静子摇头,只说自己历经此番生死,也看透了一些东西。

轻悠不由问,“小木头呢?好久没见,他有没有长胖长高呢?他现在是不是跟他爸爸在一起?”

似乎提到林少穆,静子就变得有些腼腆起来,摇了摇头,便说等等,竟然转身就从隔壁将孩子抱了过来。

看到正咿咿呀呀叫唤的小木头,轻悠惊喜不矣,立即接进怀里逗弄个不停。

这一屋子都已是母亲,见着小娃娃自有说不完的话儿,喂奶,把尿,换尿布,聊得不亦乐乎。

已然重了不少的小木头也十分催命妈妈阿姨和奶奶,可劲儿地笑,讨得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便让这个隆冬的午后很快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晚餐时间。

轻悠要留静子一起吃饭,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想静子还十分大方地表示,想要陪轻悠住几日。

轻悠却不好意思拆散人家夫妻,问,“静子姐,你现在应该,都是小木头他爸在照顾你们母子吧?你不回去吃饭,他一人,不担心么?”

静子看着儿子安然的睡脸,只道,“他是他,我是我,我的事他管不着。除非,轻悠你不爱我陪,那我就只有带小木头……”

轻悠立即收回了话,拉着静子不准走。她哪会不爱,自打十郎走后,她身边就没有投契的同龄姐妹,虽有母亲相伴,还是希望有个姐妹能相陪。正好静子跟自己一样都是母亲,那是比十郎都要更合适不过的朋友了。

这夜里,差点儿静子就替代亚夫的位置了。

亚夫看着妻子格外开心的笑容,也很满意。便提出说,让静子干脆搬进宫中来住,也省得在外奔波,还怕不安全。

轻悠犹豫,说人家毕竟还有夫有家,试探地性问亚夫,难道现在能接受林少穆出现在眼前了。

亚夫却说,待隔日问了静子的意思便好,直接将林少穆的存在给pass过了。

轻悠却不想强求,虽然她也不想见到林少穆,可是她更不想破坏静子的幸福,毕竟有孩子的爸来照顾孩子的妈,总是比外人要好得多。

殊不知,这个大雪飘飘的夜,在他们都舒舒服服地窝在温暖的炕头上,聊天打瞌睡时,高高的宫墙外,冷风飕飕的墙根儿下,一个缩头勾背的人,双手袖在粗蓝布棉衣里,躬着身子走来走去,一边哈气儿,一边直跺脚。

那人戴的折耳帽上,都染着一层薄薄的雪,一张脸冻得青紫发红。

可是他仍然坚持来回跺步,不时地瞄着三十多米外的那扇大红门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又亦步亦趋地跺过去,吆喝一声东晁语,问的是:哥们儿,我老婆出来了吗?

城墙上的守门人在初时还会应他一句,但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夜了,根本就懒得理他了,他这一叫,还吓醒两个正打盹儿的士兵,骂骂嚷嚷的起身之后,就朝着他所站的位置,拉开裆头尿尿。

他被淋个正头儿,急忙跑了开,就惹得城头上一堆嘲笑声,和辱骂声。

无奈,他只得又缩回墙角那个稍稍能遮点儿风雪的地方,继续原地画圈儿,等着妻儿。

此非他人,正是林少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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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之前叫着要我虐林少滴亲,满意了么?

真正的虐法,应该是把坏男人虐成好男人,把他对女人所有的骄傲不满都磨掉,让他心甘情愿受折磨也舍不得放手,才叫大成哪!

觉得很爽很解气的姐妹们,送两朵小花给咱们终于站起来的静子姐姐吧!

姐妹们,v5哟!

帝国奢爱 86.生命的奇迹3-爱,天长地久

有了静子和小木头的陪伴,轻悠心情大好。

这食欲也好了,笑容变多了,不过一周多的时间,体重就增加了,原来尖溜溜的小脸,终于又见丰腴。

瞧着这情形,亚夫的心情也大好,于是这个冬天北平的东晁新年,过得尤为丰富多彩,整个北平都洋溢着祥和的气息,跟淮南的尸骨遍野,乌鸦满天,大不相同。

这样的情形被洋记者拍到后,便在国际舆论上又掀起了一场新潮。

有位大胆的英国特派记者请求采访光德亲王,同僚们都嘲笑他,说他异想天开。

早前因为国外媒体故意大肆渲染东晁在亚国的侵略暴行,遭到了亚国外交部的激烈抗议,从而致使光德亲王公开发表声明,拒绝一切怀揣“不友善”态度前来采风的记者和媒体。

这位作风强悍、传闻俊美无匹的东晁亲王殿下,厌恶爆光,憎恶媒体,可是在各界出了名的,谁敢触及逆鳞?!

可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大胆的记者竟然意外地获得了一次采方的机会。

当他问到,亲王殿下何以能摒除掉欧美各国在海外殖民时,总会遭遇太多的种族冲突,将北平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亲王殿下给出了一个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回答,一时让这个新年的欧洲文艺界,都十分艳慕而好奇。

“亚国的圣人曾这样说过,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我心爱的妻子能在这个冬天,渡过她一生最大的苦难,春天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可爱的新生命,代表着我和妻子的爱和意志的伸延。我很幸福!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我也希望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这里的每个家庭,也同我们一样。”

不过,在这篇文章被大量印刷后,在整个亚国都遭到了狂轰烂炸。

很显然,在应天府的大屠杀事件还没有完全落幕,华南的大地仍然血流不止时,这篇“极其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幸福宣言,成为众矢之的。

这位幸运的记者,立马就变成了很不幸的记者,被姜啸霖为代表的亚国政府,强行驱逐出亚国。

虽然,他只是尽到了记者的职责,实话实说,报道实情。

虽然,在这个元旦,织田亚夫拿出大笔私人资金,用以救助流离失所的人,并颁布一项免费医疗的法令,以及取消了曾经的强制学习东晁历史的同化教育令等等,真正对亚国人有利的政策法仅。

但是,历史永远不会谱写失败者的功绩,这些仁举德施,最终都将随着时代的变迁,被淹埋在历史洪流之中。

……

不管怎样,这个时候的轻悠,绝对是幸福而满足的。

经过母亲的主持,百家衣终于准备好了。

看到铺了满满一大床的布头笔了棉团子,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轻悠高兴得不得了。

彼时,白白胖胖的小木头穿上了轻悠送的小花袄子,在布团子里滚来滚去,乐呵得抓着棉团子就往嘴里喂,惹得大人们直笑。

轻悠一高兴,就给小木头拍了很多照。

三娘瞧着女儿的模样,就直说轻悠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静子也说轻悠的肚子显怀后就是尖尖顶儿,按亚国的传统来说,这就是生男孩儿的相。

轻悠却不依,抚着肚子说,“才不要。我要给小木头生个小妹妹,以后咱们就可以结个娃娃亲啦!”

女人们捂嘴笑个不停,都说轻悠自己夫妻和顺,倒巴不得全天下的男女都和和美美。

静子抚着儿子圆圆的小脑袋,笑道,“要是你干妈生的是弟弟,小木头当哥哥就得好好保护弟弟哦,知道吗?”

小木头这时也不过才两个月大,却眨着眼睛咯咯直笑,仿佛听懂了似地,就往轻悠怀里滚去,小手直抱着轻悠的大肚皮,叭叽一下亲了一大口。

顿时,女人们更乐得不行。

轻悠捏捏小家伙的脸蛋儿,说,“要是真生弟弟,就结拜为异姓兄弟吧!都说冤家易解不易结,咱们下一代,总该有一个新希望新形式,对不对,静子?”

静子从女子温善的眼光里,读出了对上一代恩怨的释然,和渴望和解的心愿,心底一阵感动,点了点头。

恰时,亚夫从外面回来,也听到了这一句尾音。

轻悠便问丈夫,自己这主意好不好。

亚夫看了眼床上又滚过来抓他武装带上的手枪的小肉团,目光闪了闪,说,“要做我儿子的兄弟,那也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行。你们要是舍得,就让他跟小小宝一起学习吧!”

后一句,自然是对静子说的。

而这话里的“你们”,自然也包括了林少穆。

两个女人一听,心下都是一松,相视一笑,泯却前尘旧怨。

……

众人说笑不停,便没注意跟着亚夫一起进屋的轩辕瑞德,神色之间有些异恙,当一起用过晚餐后,便称累拉着三娘先回了屋。

一份报纸被放在三娘面前,轩辕瑞德的神色更为沉重了几分,眼底也更加无法释然。

“瑞德?”

“他的人,太残暴了。我……你看看,整个应天府真的被屠城哪!就是亚国近代,前皇朝入关时,也没有如此残暴不仁。你看看,那些士兵竟然专杀老幼妇儒,特别是针对那些妇女,简直是……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三娘拿过报纸,口中一异,“妇女?”

发现满篇关于东晁士兵在应天府一代恶行的报道中,有一小则新闻称,死神少将荣泽英杰最喜欢虐杀妇人,尤其是寡妇一类的妇人。有一日,竟然用名为“开天丸”的武士刀,屠杀妇人达三百多人,甚至还当众烹煮活人,令得众多观看的妇人发疯自杀。

总之,其形其状,光是看着铅字都让人背脊发寒。

夫妇两曾在轻悠的手术室门外,见过那传说中的男子,当时印象只觉得男子俊秀斯文,根本无法跟这报纸上的邪恶死神联系在一起。

不得不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今天,我问了他!”

轩辕瑞德已经无法直称其名了。

“瑞德,他是宝宝的丈夫,也是清华的……”

“不!”

轩辕瑞德低吼一声,扒着脑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内心的矛盾和纠结让他找不到发泄口,看到桌上的杯盘扬手一挥,砸得满地碎瓷,惊得屋外小厮连声询问,却被喝令在门外不准入内。

“瑞德!”

三娘一把抱住丈夫,低声劝慰,“不管怎样,他也是我们的亲人。至少,在轻悠生下孩子前,咱们忍一忍吧!”

“唉……”

最终,轩辕瑞德抱头长叹。

……

“静子,你已经在宫里住了一周多了,你不想见见林少穆么?”

这天清晨,吃过饭后,轻悠便和静子一起,给两个小家伙做百家衣。

静子出神扎到手,轻悠便忍不住问出一直搁心里的疑问。

静子还是沉默不语。

轻悠又问,“是不是你们为我的事,还在吵架?静子姐,你瞧我都已经好了。当时林少穆不也来救我吗?当时差点儿被林雪忆的炸弹炸飞……”

轻悠为林少穆说起好话来,让静子心里又心疼,又不好意思。

“轻悠,你太善良了。林少穆他,根本就是活该!”

静子终于将两人那几年的夫妻生活,说了出来。

轻悠听后,虽早有所料,但还是不胜唏嘘,当静子说到林少穆竟然要将她送到军营当军妓时,轻悠也忍不住骂了两句“男人就是贱东西”的话,教刚要掀帘子进屋的亚夫,给骂了出去。

说完后,轻悠握着静子的手,感同身受般地说,“静子,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想当初啊,亚夫那个坏蛋,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他就是吓唬我,怕我抛弃他跑掉。”

静子瞠目。

轻悠不好意思地吐舌头笑笑,又说,“那都过去啦!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认识了错误,现在不也被我调教成好丈夫好爸爸了嘛!”

说这话时,还颇为得意。

静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轻悠叹息一声,“静子姐,其实你心里还有他的,对不对?”

静子别开眼,“早就没有了。从我怀孕时,他还是对我又踢又打又骂,我就心灰意冷了。我想,这一次踏出林家大门,死也不会回去。”

“可是,你不是说你救了林仲森……”

“那,那只是意外。”

轻悠心下暗叹,女人总是心软,也总爱口是心非。

“静子,当年我离开东晁时,也想过老死也不再见他了。可是,他竟然还是追来了。要是我真的不爱他了,我想我会原谅他,跟他好说好散。不过,心里总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其实,我想我还是爱他的。只是误会太深,伤痛太重,需要时间去淡化……”

“你们的第一个孩子……”

“是呀!我是恨他竟然对百合子说,绝不会让我有孩子,也不会要我的孩子,我就生气。我的孩子怎么了?有本姑娘给他生孩子,那是他前生修来的福呢!只是没想到,这都是别人的阴谋诡计……”

本想离开的男人在帘外听到这些话,只能在心头苦笑。

轻悠又说,“后来我知道他为了我做了很多很多,难以想像。虽然不能完全释怀,可是我还是放不下。那四年里,他还偷偷安排杨家夫妇暗中帮助我,保护我。我独自在外生活,吃了不少苦头,也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宛尔一笑,静子的心结也莫名地一松,“生活就是如此,一个坡儿,一个坎儿。过于斤斤计较,只会让自己过得不开心。放下恩怨,也是放过自己。糊涂一点儿,才会幸福。”

静子此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轻悠。

她也多少从织田亚夫那里知道,当初两人吵架,有毒药的因素,否则以轻悠如此豁达开朗的心性,怎么会一直闹别扭,还为出云的出现所挑唆到要闹出婚那么严重。

“轻悠,我想,再想想。”

“嗯,你想出宫随时跟我说,我让人安排。反正啊,我觉得,你现在即是林家的大恩人,又是母凭子贵。借机把过去受的苦都通通报复回来,也是那男人的活该啊!哪能真放他自由,找别的女人,哼,就得让他在咱面前伏低做小,任劳任怨……”

静子一听,又笑了起来。

先前闷了许久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她能到北平来,还是织田亚夫派人安排的。本来她就一直气林少穆为了留下她,竟然将她打昏。当织田亚夫派人来时,还要带她逃走。

总之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反对阻挠,简直气死人。

可现在想想,其实他也都是为了她好。

小木头是男孩子,男孩子的成长不可缺了父亲这个角色的陪伴,也许,她可以再试试。

……

话说,那时候的林少穆正蹲在紫禁城门角下的小面摊,一边喝着热面汤,一边瞅着远处大门里进进出出的人,一边听着食客们讨论东晁出台的最新福利政策。

他的脑子里,却想着自个儿老婆在那高墙后的宫殿,是不是穿得暖吃得好住得舒服,想着小木头在床上打滚儿,一瞧以后就是个结实棒小伙儿的模样,不由傻乐呵。

可惜,他整日等在这大门口,也见不着人出来。

这一日过去,又是无功而返。

而就在他漫长无望的等待中,某天一个东晁小军官到面摊上打牙祭,难得碰到林少穆这种会说东晁话的亚国人,就随意攀谈起来。

小军官为人还不错,知道林少穆还到东晁留过学,且还认识京都的达官显贵,就十分来劲儿。

这一来二去熟悉了,林少穆就托请小军官帮忙,想进宫见见自个儿的老婆孩子。

小军官可怜他千里追妻,遂借了林少穆支使的银钱,总算帮林少穆打点出了一个可以进宫的差使。

于是,在一日等待未果后,林少穆不得不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

待到四更天,便早早爬了起来,拿着小军官专门给的宵禁时通行牌到了宫殿小侧门后,拖着一个木板车,跟着一提灯的小太监,沿着长长的宫道,入了宫。

每行到一处有住人的宫殿时,他就从小侧门进去,将早放在角落里的大木筒抬出来,直接放上车,若是小木筒则提出来将里面的秽物倒进大筒里。

那臭味儿熏得引路的小太监直捂鼻子,有时候忍不住了,就会尖声尖气儿地对林少穆说,“我说小哥儿,你生得这白白净净,人模人样儿的,就是到城里随便找一家夜总会做白面郎,也比这活计实诚够赚啊!干嘛跑来干这糟贱事儿。”

林少穆气息一横,喝道,“俺干这怎么了。俺凭力气干活儿拿银子养活自个儿和老婆儿子,有啥丢脸的。”

他这纯爷们儿的一声吼,让小太监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投来的目光也从最初的瞧不起变成了淡淡的羡慕。

林少穆心里却呕得慌,要不是因为老婆孩子在这宫里蹲着,他***犯得着又来给人倒屎拉屎倒夜香嘛!

不过再怎么自我糟践,也比当太监好啊。至少,他还想跟静子好好过,也许,说不定,大概,可能,未来……呃,还能生个帖心的女儿来疼他这个爸爸。

“林大,你今天来得好早啊!诺,这可是今儿一早刚出炉的童子尿和童子屎,瞧瞧,闻闻,够新鲜吧!”

“真的?我瞧瞧。太好了,哥们儿,谢谢了,真是太感谢了,回头我请你喝烧酒啊!”

林少穆偷偷给那小厮塞了大把银钱,端着小木桶喜滋滋地走回托板车,打开角落里的一个居然还雕着花色的小木桶,童子屎尿全倒了进去,还准备了专门的刷子认真刷了一遍。

他这认真又享受的模样,看在随行掌灯的小太监眼里,简直受不了得让人以为他就是个爱闻屎尿味儿的变态。

把小木桶还回去时,林少穆又拉着小厮问了些问题,诸如“昨天又翻了几个圈儿”、“晚上尿了几次”、“白天吃了些什么”、“有没有长胖”等等问题。

直到小太监受不了直催促,看了又看这宫墙大院,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便是林少穆折腾了一周多时间,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成果。

他知道老婆孩子就在这座宫殿里,便托了小厮将儿子的屎尿与大人的分开,专门拿来给他。

所以,这近来他最开心的事儿,就是收集儿子的童子尿和童子屎。

等到五更天,将已经大亮时,他终于将自己的活计干完,提着儿子的屎尿桶子回家去。

小太监有一次忍不住就问他,“你没事儿收集这鬼东西干嘛?还能存出金子不成?”

林少穆心情好得很,回答说,“那可说不定就能种出金子来呢!俺可是听了老算命师给我算的,留着这些宝贝,俺很快就能跟老婆儿子团聚了。”

在小太监受不了的眼神中,林少穆哼着江南小曲儿,乐巅巅儿地回家了。

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去洗刷睡觉,而是到了后院,将儿子的屎尿倒进了一个大木桶里,用清水反复清复干净,余下的水都倒进那木桶里。

然后,挑着一个小桶做成的勺子,一点一点地给后院里栽种的树秧子和菜苗儿施肥,浇水,再除草。

等到把这一分菜地伺弄完,公**已经打鸣好几次。

他伸伸懒腰,满意地看着正茁壮成长的小树和小苗儿,心里觉得舒畅无比,伸了个大懒腰,便回去洗澡被回笼觉了。

躺床上时,他就想,就算静子不原谅他一直不出来,也没关系。毕竟,那宫里的用度吃食什么的都外面的好,他就是有钱使也不一定能买到织田亚夫天天用飞机送来的那些精致物品。

静子和小木头在里面,有轩辕轻悠护着,日子绝对差不了。

他用儿子的童子屎尿养这一分菜地出来,等到春天后,慢慢就有收成了。若是能种出好的水果蔬菜来,找机会送进宫去,让儿子也偿偿亲爸的成果,这也是一种父子天伦啊!

这就像啥?

关东那边不是流行生了女儿就弄一酝子酒埋在老桃树下,十八年后女儿出嫁时,就是正宗的女儿红嘛!

他现在种的就叫“童子菜”,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

彼时,迁至江陵城的轩辕家,由于转移得最早最及时,其损失最小,天锦坊前后也只停工了一周时间,就在屠云的格外重视下,迅速开工了。

如今,轩辕家的当家人已经是轩辕宝仁。

由于宝仁为人敦厚稳重,与国民政府官员之间的交往,十分融洽,这前后几番变故时,做出的反应和表示的态度,也没得挑剔。从而使天锦坊的的货源也源源不断,已经渐渐成为华南地区纺织业界极有身份的大纺织厂。

而在这新的一年来临时,华南纺织行会新开大会时,轩辕宝仁也顺利成为重要理事之一,使得天锦坊上的那块“天下第一锦”的名头更为响亮,实质名归。

很显然,为了这个大家族,轩辕宝仁仍是选择成为了姜系国民政府的支持者和拥护者了。

至于轩辕锦业,已经慢慢淡出了轩辕家纺织厂的营运,将自己的职责都移交给了三姐宝月和四娘,在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

白道方面,他前面托宋家建立起了与国民政府的供求关系,且一直合作稳定,不断扩大项目合作。同时,他也一样给东晁方面提供物资补给,把美国生产的棉衣、石油等等偷运到亚国来,私下里跟南云卫的荣泽英杰,都是餐桌上的酒友。

即使国民政府明知他是脚踏两只船,极没节操的人,也拿他没办法了。

如今,四爷已经不需要靠妹妹轻悠的关系做庇护,他用自己拼出来的进出口商道,稳稳拿住了国民政府的一大生存命脉。在当前国民政府转移首府,大受重创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对他这个几方通吃的大货商动什么心思了。除非是想马上断油断子弹,让东晁人直接给吞了。

偶时,四爷还是会被国民政府的保密处请去,当然再也不会有谁敢用老虎凳或电一击一棒子伺候他,那必然是豪华会所,大鱼大肉加大美人,低头哈腰地奉承讨好,探上一些在锦业来看,无关痛痒的“东晁秘密情报”,为民族振兴做些“贡献”,尽尽身为华夏儿女的一点义务罢。

当然,在好吃好喝之后,他的亚国国民户头上的数字,又会有一个可观的提升。

轩辕锦业已俨然成为这乱世之中,游走在黑白两道,在敌我两国都吃得开的超级大商人。人称“四爷”,就是大总统姜啸霖也要敬他两分。

轩辕家也因为有了他明里暗里的保护,蒸蒸日上。

这一日,锦纭到电报局,没收到情郎的消息,却收到了父母从北平发来的电报,高兴得骑着自行车就冲回了家。

“哥,哥,爹让我们元旦去北平,陪轻悠亚夫他们一起过东晁的新年。哥,咱们快准备吧!我还没过过东晁的新年呢,太棒了。我去叫娘过来,先想想咱们能采买些什么东西?啊,最重要的是给咱小小宝的礼物。小七儿估计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嗯,我想就待在那里,等轻悠生了再回来。哥,好不好?”

锦纭将电报交给正好在家的大哥宝仁,乐呵得像小鸟。

宝仁接过后,看了看,却没有立即表态,神色间有几分凝重。

锦纭不解,正想询问缘由时,就见锦业也回家了,急忙上前报告好消息。

话说今日天还未黑,平日难得见面的两位大忙人哥哥竟然同时在家,锦纭只觉得这是老天降临的幸运,并没有深想其中的缘由。

“别跳腾了,哥昨晚的酒还没醒呢。去北平这么大事儿,等我和大哥商量商量再决定。去去,帮娘准备晚餐,餐会上咱们再说。”

锦业不动声色支走了妹妹,便和大哥一起进了书房。

门关上后,宝仁又紧张地察看了四周,惹得锦业又调侃了两句。

宝仁才说,“小四,昨儿个,我见了大总统。”

锦业立即嗅到事情严重,正色问是什么事。

宝仁说,“荣泽英杰的三光政策令人发指,国民政府方面现在也是杯水车薪,无法阻止。之前你也看报纸了,就算利用国际舆论的力量,也毫无作用。亚夫现在在北平陪轻悠待产,似乎也没过问这方面的事儿,要是再这样下去……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锦业便问,“姜啸霖要我们干什么?帮他去北平,说服轻悠,让亚夫停战?这可能嘛!他脑子进水啦!哼!”

至今,锦业对于姜家都是不以为然状。想到姜啸霖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他们家头上,就打心眼里看不起。

宝仁按下弟弟的愤慨,只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是在国民政府的庇护下讨生活。”

锦业立即说,“大哥,我在美国的路子已经走得很好,华叔那边也跟你一直合作良好。咱们还是移民吧!”

宝仁正喝着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涨红了脸说,“小四,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锦业双手枕着头,翘腿躺在大沙发里,“我说的都是正经大实话。我帮他们运军火,送物资,不仅为了赚钱,咱也爱国啊!可是,爱国是爱国,不代表我就得为了姜家王朝去帮他们当大使当枪头鸟。再说了,亚夫还是咱姑爷,对咱家够意思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出这个头儿。要劝要说,你去!”

说着,便跳起身要离开,表示话题结束。

宝仁急忙叫住人,“这元旦你不去北平了?”

锦业说,“恐怕不行。元旦正好是东晁人过新年的时候,若是国民政府不趁机闹场子,他们肯定要放大假的。现在姜啸霖还在重组新政府,那帮子政客正跟屠云这边的老人斗得凶呢!根本没空找东晁人的场子。姜少言要我趁这个空档时候,多帮他们进点儿军火,备军饷。这可是单大生意,我得亲自去看着才放心。”

宝仁无奈,只能看着锦业离开。

结果到了晚餐时,锦业没出场。

宝仁宣布元旦天锦坊太忙,没法去北平,让女人们去。女人们一听,也不放心坊子里的事,毕竟这才到异地,各种事务繁杂还没有理顺。

最后只能派出锦纭做代表前往北平。

……

这日,轻悠得知情况,便有些遗憾。

静子从旁劝说,提醒轻悠给家人准备些合适的礼物送回去,也是一份心意,分散了轻悠的注意力。

元旦这天,轻悠起了个大早,亲手为织田亚夫穿上新的军装。

笔挺的黑色军服,衬得男人英姿勃勃,俊美非凡。

只是当她拿起黑色军帽时,男人微微低下的头,让她鼻头发酸。

“亚夫……”

她伸手揽抱住他的脖子,可惜无法像以前一样,整个儿窝进男人的怀抱,因为中间的肚子实在太大了,让两人产生了无奈的距离。

“宝宝,时间不早了。你要撒娇,等我开完新年大会,巡视了军营回来再说,行不?”

他伸手揪了揪她的小脸,语气是极宠溺的。

“亚夫,我问了医生,只要好好调养一下,你的头发可以恢复原样的。”

“好,回头我看医生,行了不?”

她终于笑了,吻吻他的脸颊,又帮他重新撸平衣领的褶子,得意地表扬“我的老公是世界上最帅最好的老公”,终于送他出了门。

这一日,所有将领们都能感觉到亲王殿下心情很好,连亚国的那位傀儡皇帝都得到了格外的优待,一个让人即惊又忧的微笑。

夜里,在紫禁城最高的塔楼上,亚夫揽着轻悠,看着漫天绽放的烟火,幸福微笑。

他们的身边,有父母陪伴,有可爱的小弟妹吵闹欢笑,有倾心的朋友相守,这个新年虽然比往年都要冷许多,但在他们的记忆里,甜蜜而圆满。

“呀,小宝又踢我了。”轻悠叫。

“这臭小子,过新年都不安生么?”亚夫哼道。

“这是小宝跟大家拜年呢!来,这是阿姨提前送给小宝儿的压岁钱,先让妈妈代你收着,等五十天后你可要乖乖地出来,不能让妈妈太辛苦哦!”

静子将兜里的小红包塞给了轻悠。

轻悠大笑着说,“静子姐,你哪是红包呀,根本就是贿赂嘛!”

众人大笑开了。

轻悠立即回送了一个更大的红包,连带一堆礼物,还特别叫人送上了车。

“静子,今晚我和亚夫要处个二人世界,就不留客咯。你快回家吧,他该等急了。”

静子突然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抱着轻悠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小木头很上道地立即给了干妈一个小湿吻,咯咯笑着拜了新年,跟着妈妈离开了。

……

那时候,林仲森终于换上了一套干净没臭味儿的大棉袄,撑着一把大大的伞,等在宫门外,不时张望从里面出来的车辆,可惜都不是。

越等,他越有些心灰意冷。

望着天空绚丽绽放的烟花,不知不觉,眼神儿有些模糊了。

“小木头,好歹爸爸也帮你换了一个月的尿布,洗了十七次屎屁屁,中了十三次童子尿,难道你就一点儿不想爸爸?唉!都说女儿才是爸爸的帖心小棉袄,看来以后还是得生个女儿才够本儿啊!”

他郁闷地回头又点了根烟,正准备抽时,又立马灭了。

想到万一静子出来,闻到他身上有烟味儿又要骂他,小木头在寡妇村被烟熏过,气管受伤可闻不得这味儿。

这大过节的,他更不想惹老婆不高兴。

唉,他还是罪有应得吧,以前在身边不珍惜,想见就见;现在天天巴望着想着念着,也见不着一面儿。

咚,咚,咚——

跨年的钟声终于敲响了,墙头下的男人依然形支影单,孤寂寥落,颇有些凄凄惨惨寂寂。

恰时,一群出门喝花酒的太监赶画出来,那专门给他掌灯的小太监还热情地邀请他,“林大,还等什么呢?里面的女人不是皇帝的,就是元帅大人,和将军们的。咱们要找女人,就只有去八大胡同。那儿还要俄国妞儿呢,有钱想玩啥就玩啥。”

林少穆心里那个气啊,啥时候自己一堂堂林大少,居然沦落到要跟一群太监去逛花街,越想他差点儿没吐血。

哼哼地喷回去,“去你的。爷们儿我有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娃。去花街那什么地方,脏死了。”

太监们一听可不乐意了,立马反呛,“吹啥牛呢!听说你都等了大半个月了也不见自个儿女人。依咱看,你那妞儿八成不是皇帝炕头上的,那也成了某个东洋鬼子的跨下之臣了。那儿子巴不地的早叫别人爸爸了!”

林少穆气得跳脚,大吼,“你们胡说。我的静子才不会,我的静子是世界上最单纯善良的好女人。我家的小木头绝对不会叫别人爸爸!你们再胡说,我凑你们!”

顿时这就叫骂上了,甚至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是不堪入耳。

这一车的太监都是经历过皇朝覆灭,在宫里也厮混过不短的日子,自然能言善道,搬弄是非的能力一流。

林少穆一人对上一车,也着实有些吃力。

“哟,你那么能,怎么不再去找一个生一堆仔儿啊!傻拉吧叽地在这寒天苦地地等,你脑子轴了还是早就没种,生不出来了。”

一个年长太监这话一出来,惹得一片哄笑。

“死人妖,你他妈有种就再说一句。”

“哎哟,真不好意思,人家刚好没种,人家就不说又怎么滴!”

林少穆立马就爆了,冲上车就要攥人下来干架,场面快要失控。

正在这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穿过了激烈的叫骂声,和漫天的爆竹声。

林少穆挥出的拳头一下僵住,就被几只拳头同时击中,跌下了马车。

太监了一看竟然行出一辆东晁人的汽车,就吓了一跳,急忙吆喝马车跑掉了。

林少穆被这几大拳头打得头昏眼花,鼻血狂流,滩在地上不动了。可他瞪大了眼里映着漫天烟火,张大的嘴里偿到了冰凉的雪花,紧竖的耳朵里一再仔细辨认那哭声,不敢置信自己真的等到了人?!

静子刚出来看到情形,本来很着急。

急着下了车,就把小木头给吓醒了,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父子连心,立即放声大哭了起来。

静子哄着儿子,便恢复了镇定。

她忙谢过了司机,一步一步踱上前,轻轻踢了下男人的腿,咳嗽一声,才说,“喂,躺够了就起来。儿子饿了,回去给他热点牛奶喝。”

“哦,啊,好好好!哎哟……”

本来还在挺尸的男人,一个机灵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扭到腰,疼得立马又要倒下去。

静子一见就伸手,不想男人这吨位还真不小,加上下雪天路很滑,一下带着她失去了平衡也跟着往下倒。

林少穆一看吓坏了,女人的身子本来就弱,月子也没坐好,摊下个腰酸背疼的毛病,这要摔下去还得了。情急之下立即将人扯进怀里,身子一摊又重新倒了回去,安全落地。

一记闷哼逸出,哎哟妈呀,他的腰至少也得养上半个月了。

“林……”

“静子,你没事儿吧?”

“我……”

哇啦一声啼哭打断了夫妻两的话,可怜被夹在正中的小家伙成了爸爸妈妈的小饼干,挣着小红脸儿嚷着寻求特殊关注。

林少穆想要爬起身,却因腰后无力,一下又倒了回去。

静子不察,又跌回男人怀里。

“哎,你怎么搞的?”

“那个,我……”

林少穆回头,唇角正好擦过静子的脸颊,微凉的触感,熟悉的馨香,顿时让他呆愣掉,一下心跳加速红了脸,跟个愣头小伙儿似的发热了。

“林少穆,你,孩子还在这里呢,你搞什么啊!”静子一感觉到,立即抡拳头捶了男人一下。

林少穆苦笑,“静子,刚才那些人妖还骂我没种呢!你瞧,我种还很足呢,是不?”

静子又骂,“胡说八道什么。快起来啦!”

林少穆看着人,半晌才说,“静子,你真美!”

静子又要开口,却被这一句话噎到,眼神瞪了又瞪,男人却裂开嘴傻傻地笑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两人怀里的小家伙也不哭了,看着爸爸笑,也裂嘴傻笑起来。

父子两的笑脸,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禁让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同时又让静子心底升起一抹莫名的酸涩和心疼。

其实,她都知道。

他为了等她回家,天天守在宫门外,一宿一宿不回屋。

他为了能见她们母子一眼,又重操贱业,当夜香郎,竟然还偷偷收集儿子的屎尿。

唉,这叫她如何是好呢?

轻悠劝她,夫妻之间,不用那么斤斤计较,偶尔聪明,难得糊涂,她也认了。

只是想通之后,一直跨不出这一步,直到今晚轻悠突然出牌,送她上了路。

现在……

“静子,这小子今天吃了多少啊,拉了这么多黄金,明年咱们家可要大发啦!你快起来,免得弄到身上了。”

林少穆起身忙给静子拍掉身上的雪泥,扶着人往汽车走,一边嘀咕着儿子的事。

上车后,一见满车的礼物盒子,尴尬地说自己也准备了礼物,不过都没这车上的华丽漂亮。

静子看着男人不好意思,又急于讨好的模样,心里一软,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他们刚刚认识那会儿,两小无猜,单纯清澈。

她伸出了手,握住那只温厚的大掌,说,“少穆,新年快乐。”

他的目光轻轻一颤,声音微哑,“静子,新年快乐。”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一家三口都能在一起。

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和孩子的笑容。

彼时,宫里传出了钟声,在轻悠和亚夫的双手下,响起一声又一声,绵绵长长,幸福也没有尽头,爱亦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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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本来还要写十一郎寻老婆滴。

呃,秋太累了,今天敲了2万字,从早上睁眼8点开始到现在晚上10点了。

吼吼,感谢亲们也能坚持追文到现在,感谢大家的鲜花钻石票票和红包,秋秋有你们相伴很幸福,不管亲是通过何种途迳看到秋滴故事,祝大家每天开心快乐!

嗯,咱正在往生宝宝的大路上奔啊!

87-88

帝国奢爱 87.生命的奇迹4-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

那一年,他满十三岁。

做为伊贺派最年轻的忍者,他被长老授予“上忍”之名,为父亲争得了梦想多年的最高荣誉。

他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家乡的雪也像今夜一样,密细如织,纷纷扬扬。

他穿着十三年来最漂亮的新裳,脚踏木屐,双手抱胸,看着一群同龄孩子在街头放烟火,在他已经拥有地位和财富的这一刻,却再没有了那种童稚的渴望和期待。

只是看着,莫名地觉得,成功的感觉远没有他想像的,来得那么令他兴奋满足。

只是有一种,终于卸下父亲重重期待的包袄,松口气的感觉。

就在他稍稍走神儿时,突然从身后窜过一抹娇小的身影,撞了他腰侧一下,像耗子似地兹溜一下跑掉,破烂的衣袖下露出他随身的钱袋。

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从自己身上偷东西。

他目光一凝,扬手甩出两枚三齿钉,将那小耗子钉在了木栅栏上。

他信步踏出,准备一如既往地收拾胜局。

哪料接下来的一幕,教他一生难忘。

小耗子被突然的阻力,加上滑雪,摔了个狗啃泥。可“他”丝毫没有惊讶,伸手就将阻力点狠狠一撕,嘶啦一声扯碎了布衣,又爬又踢地从地上蹦起来就继续往前跑。

他着实一惊。

对小耗子迅速做出判断,利落下手解决问题的果断和决绝,印象深刻。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有了管嫌事儿的好奇心。

这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也可说是唯一一次。

在想前,他已经出手。

夺夺夺,一连三枚三齿钉,再次将小耗子钉在了栅栏上,这一次,三个不同方位,要挣扎出来可得费点儿力气了。

当他走上前,小耗子竟然已经挣扎出两枚钉子,正回头拨第三枚时,被他一脚踩住。

“他”抬头时,他没看清脸,却被那霍然迸出的两道极亮的光芒怔住。

“八哥——”东晁话“混蛋”。

小耗子大骂一声,就挥舞着刚刚拨下的三齿钉朝他攻击。

就地取材,攻其不备,反败为胜?!

他心底不由扬起一丝赞许,但下手并没留情,一脚踢掉了小耗子手上的三齿钉,还听到那腕骨被自己踢得脱臼的咔嚓声。

“八哥——”

小耗子面目更为狰狞,就像被踩了地盘的野狗,小身子一躬就狠狠朝他撞了上来,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儿,没有章法。

他左躲,右闪,轻巧避开。

看着那痛苦不甘又愤恨的表情,却有微微失神。

然后,他看到了“他”穿着一件破烂得不行的羊毛披风,披风下,手脚踝露在外,已经生满冻疮,脓疤遍布,难见新肤,仅有一件不合身的花衣裹身,却早已经辨不出原色。

一张小脸脏污不堪,根本辨不出原样儿,只有那双眼,极亮,极锐,蓄满了生存的渴望,和不容人欺辱的骄傲。

也许就是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失神的他被小耗子狠狠扑倒在地,还挨了一拳头。

“混蛋!”

他的脾气也被激出,一跃而起,将小耗子反制于地,扬拳就要揍下去时,小耗子竟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用着不生不熟的东晁语骂着,“呜呜,你以大欺小,你欺负人,呜呜……救命啊,大男人欺负女孩子,不要脸不要脸,呜呜……欺负女孩子你算什么东西,呜呜……欺负人,欺负人……”

这一哭三闹三上吊,他立即从悍卫自己尊严打小偷儿的正义身份,一下沦落成了欺负小姑娘的无耻恶徒。

真是他平生第一次遭遇如此狡诈卑鄙的小鬼刺激,一怒之下,他轰开人群,将她带回了家,决定要好好教训惩戒一番。

那一年,她才八岁。

十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在七岁被恶仆拐卖到东晁,送进了歌舞伎町,因不听管教屡屡被责打欺辱,最终伤了一个小厮逃了出来,四处流浪,吃尽苦头,受尽欺凌。直到遇到他,才结束了她悲惨的流亡生活。

……

“欣怡,好了吗?需不需要妈妈帮你瞧瞧,大家可等急了。你要再不出来,爸爸可要砸门啦!”

“爸,妈,等等啦,我马上就好。”

透过覆雪的叶隙,他看到房门打开,一道窈窕纤丽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柔美俏丽的侧脸一晃而过,蓬松柔软的卷卷长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流动着水一样的光泽,她穿着一件同样蓬松粉嫩的公主裙,细细的腰身扎着漂亮的缎带,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漾动着美丽的大蓬蓬,只是一个背影,已经让人难忘。

虽然隔得老远,他仿佛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玫瑰馨香,迷人不矣。

当那抹纤丽的背影消失在窗口,他不得不重新调换地点,翻身下树,偷摸到豪华大宅的另一端,对着高高的落地窗,重新掩藏在茂盛的树冠后,透过窗口寻找她迷人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她从雪白的长梯上走下来,宛如公主一般,满场掌声响起,赞美声不断。

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他能想像,她必然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信。

纵使曾经身陷囹囫,误入花街,依然不改她天生的傲气。

纵使一度餐风露宿,被人欺凌,也无法摧折她求生的强烈欲望。

纵使阔别家人多年,也许会被人看不起,她也不会在那些鄙视的目光中低下半分头颅。

——你叫十一,我就叫十。因为我年纪比你小,我就叫十郎。

——嘿嘿,现在我是十郎了。在排行上,十比十一大,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十郎,还是陈欣怡,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为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

“姜二公子,我们家欣怡就是在外受尽了苦头,还是你大仁大度,能包容她。要是换了别的人,那可不得早被她吓跑了。”

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小弟”的周护了吧!

其实,这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寄人篱下,总是低人一等。

做公主,比做侍卫强太多了,不用死里逃生,刀里来火里去,不用担心小命朝不保夕。

这里,比我那里,真是好太多了。

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回来,幸好你没答应我的求婚,幸好你把戒指都扔了,幸好……你现在笑得这么开心,满足,我就放心了。

十郎,新年快乐。

……

十郎好不容易溜回房间,放松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笑僵掉,束腰也要把自己给勒闭气了。

这时候她再也不羡慕,当初轻悠结婚时穿的公主婚纱有多么美了,她要再这样下去一准被憋死。

她急忙跑到大镜子前,想要给自己松绑,眼光却一下落在了窗头下,雪白的书桌上,一个突然多出来的礼盒,手僵住。

多年的训练有速,她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十分敏感,离开时记得很清楚,根本没有这东西。

她冲到窗口,闻到了一股残留的雪香。

虽然窗口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好像跟离开时一样,可是她还是嗅出了有人偷溜进来的痕迹。这不是姜少言那混蛋可以做到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有……

她打开木盒,这是曾十分熟悉的专属于东晁的红漆木盒,绝对上剩的桦木被反复刷上十三层漆红漆,最终雕刻出来的。

木漆盒子里,放着一套十分漂亮的珠花,这是东晁特有的新娘手饰,小小的银制梳子上镶着制作精美的八重樱,垂落下细细的红宝石链。

——以后我结婚,我要穿白色和服,戴比她们还漂亮的樱花梳簪。

这是她在满十三岁时,第一次来潮,心情恶劣到不行时,那个自称是男人的大男孩抱着她跳到别人家的屋顶上,看传统的东晁婚礼时,她发下的幼稚誓言。

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十一郎——”

她拿着珠花,冲出了房间,冲下楼,从一个伸出手的俊伟绅士面前跑过,完全无视了所有惊讶的宾客,冲出大门,提着裙摆在空旷的大道上放声疾呼。

“十一郎,我知道你来了,你出来,你出来啊!”

“你这个胆小鬼,你明明就来了,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给我送这种东西算什么,我又不是你的新娘子,你给我收回去!”

“十一郎,你出来,你竟敢偷偷摸摸跑进淑女房间,你就不敢出来面对我吗?!”

“十一郎——”

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沾湿了她漂亮的卷发。

她踢掉了高跟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叫声慢慢嘶哑,可是却无一人应答。

那时,十郎躲在花篱后,身体僵硬如石,看着女孩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奔跑,仿佛初见时。

所有人都奇怪地拥到门口,陈家夫妇脸色不虞地追出来,要唤回女儿。

可惜他们所有人都拉不住她,被她轻轻一挣就松掉了。

眼看着十郎要冲出宅院大门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众人,满脸怒色地上前一把扣住十郎的手臂,就将人扛上肩头,抓回了屋。

“放开,姜少言,你这个王八蛋土匪。我要去找十一郎,你凭什么阻止我,你算什么东西啊!混蛋,你放手!”

姜少言直接将人扔进了大床,俯身压下,就让十郎动弹不得,任她呲牙裂嘴地大骂挣扎,也一动不动地瞪着她。

“你现在叫陈欣怡,不叫十郎。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还搞不明白吗?!这里有你的家人,你的血亲,你的同胞,你还念着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做什么。”

“我就要念,偏要念!十一郎,十一郎,你快出来啊,救——”

她被他狠狠吻住,一举攻到底,啮疼了唇齿,也躲不开他浓烈霸道的气息。

他低嘶一声,抹着血,抬起身。

“姜少言,你个臭流氓!”

“陈欣怡,你是我的女人!”

“我呸,就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屑做你这个大种马的女人,恶心,滚开——”

十郎扬手就打,被姜少言一把摁住。

手上的珠花,一下打落在地,她心疼地低叫一声,他的眼光却更黯更沉。

“哼,你现在又想你的东洋鬼子了。他已经不要你了,不然怎么连面都不敢露,送个礼物连名字也不敢署,就跑掉了。很显然,十郎小姐,你已经被东晁人彻底抛弃了。你现在是亚国的贵族小姐陈欣怡,而不是那个永远站在主人身后像条狗似的影子侍卫。”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闭嘴,你什么好好不学,竟跟轩辕轻悠学的什么怪话。”

“我喜欢,我家夫人是全亚国最聪明最善良最了不起的女人。我家少主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唔……”

又是一顿唇齿缠绵,让十郎又急又气,心却渐渐疼了。

十一郎真的不要她了么?

姜少言碰到一颊的冰凉,蓦然打住了侵略的动作。

门外又响起了陈家夫妇和兄妹的吆喝声。

身下的女孩却哭个不停,比他当初要了她的身子时哭得还要厉害。

“你……”

“混蛋,滚开——”

哪知他这一不留神儿,就被十郎踹下了大床,脱了身,冲向大门。

他气得低吼一声,心说不愧是忍者出身的妞儿,身体的柔韧性简直让人销魂,他要真让这尤物跑掉才是今生的遗憾。

在十郎拉开大门前,又被姜少言给逮了回来,压在了大门边上的置物柜上。

“陈欣怡,我想你还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你的照片和身份已经公布于众,你回不去了。”

十郎冷笑,“那又如何。我留在这里的第一大目标,就是为了杀掉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大种马!”

姜少言微微挑眉,“想杀我?”

十郎说,“杀了你,我就回夫人身边。”

姜少言说,“你还没梦醒?”

十郎冷笑,“我很清醒。”

姜少言拧眉不语,十郎的目光突然一放,扬手一挥迸出一道锐利银光,姜少言仰身一让,又被女人一脚踹开了。

这一次他没得及挡住女人开门,陈家夫妇便冲了进来,脸色尴尬。

十郎一下扑进母亲怀里,大声哭叫道,“妈,我不要跟这种马在一起。他不要脸,他欺负女儿。他还是个有妇之夫,我就是死也不要当人家情妇!”

哐啷一声,姜二少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中,所有的面子里子都被女人当场给撕碎了。

旁边还有其他宾客一听,纷纷掩面窃笑着离开了。

姜少言黑着脸,告辞离开。

不出三日,华南的各大报纸上便刊登出,姜二少正式宣布和有名无实的妻子离婚,成为名符其实的黄金单身汉。

……

元旦后,轻悠的肚子一下大得连走动都困难了,手脚都有轻微浮肿,虽说是正常的怀孕症状,但亚夫却很担心。

不巧的是,这一日轩辕瑞德找到他说要回江陵。

亚夫脸色不虞,问,“爹,宝宝也许最迟在二月中旬左右就要生了,您和娘不能再等一等?”

轩辕瑞德摇头,“应天府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也没在家看着,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只是看电报报平安怎么行,我放心不下啊。”

亚夫抿唇不语。

轩辕瑞德看着女婿的脸色,也知道这于情不合,可是近日不断收到的华南消息,让他心神不宁,夜难安寝。

如今是看到东晁的士兵和那些将军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别扭矛盾得凶。

也许真是物以类聚吧!

就算所有人都对他们二佬很恭敬,他还是觉得这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想要离开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亚夫,经历这次事,我也相信你能照顾好宝宝。我想……”

亚夫突然截断说,“我想爹和娘再考虑一下细弱好。目前南北局势紧张,国民政府的空军力量已经不容小窥,我没法送你们坐飞机离开。若是坐火车的话,路途遥远,恐怕半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我也无法向轻悠交待。兴许你们在路上也要耽搁一个月,还不若留在这里陪轻悠过新年,待产。”

轩辕瑞德愕然。

织田亚夫没再给他机会,便称公务紧要,离开了。

显然,他们夫妇两被软禁在了宫中。

……

一夜辗转,轻悠终于没有被孩子折腾,睡下了。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个模样极似亚夫的小男娃,在粉蕊飘飞的樱花树下,揽花瓣,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直笑。

“亚夫,我梦到小小宝了。已经二月了,东晁的早樱,这时候开了吧?那天我看到有个妃嫔竟然会种芙蓉花呢!”

“你离开东晁,有两年多了吧?爹娘离开芙蓉城,也有两年了呢!”

“时间,过得真快。”

这是他和她认识的第七年,新婚满一年。

那天睡醒后,她在他怀里喃喃说着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他听在耳中,记在了心里。

亚国的新年很快到来,轻悠也早早给江陵发了新年电报,礼物也提前送出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在除夕这天,听到了久违的亲人们的声音,看到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围绕在身边,渴望团圆的美梦,终于成真。

轩辕宝仁带着一大家人,在头晚坐飞机,于除夕这天一大早到了北平,由织田亚夫亲自接机,接回了紫禁城。

“轻悠,哎哟,你肚子这么大了,快躺回屋时去。”二娘一见,连忙上前帮扶。与三娘相视一笑,一起扶着轻悠往回走。

“二娘,我没那么脆弱啦!之前亚夫突然打电话说你们来了,我还以为他哄我的。”

轻悠心下激动不矣,隔着人群与丈夫相望,都是会心一笑。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打趣儿。

全家人进了屋子,拥抱,问好,祝新年,送大红包,满堂欢笑,合乐融融。

“小小宝这孩子可真勇敢啊,竟然跟着妈妈挺过来了,了不起,大伯送你个大红包,出来后可要快快长大,好保护爸爸妈妈呀!”

“大哥,谢谢你。”

轻悠眼眶微湿,接过了宝仁的大红包。

宝仁揉了揉妹妹的头,宠溺又心疼,“傻丫头,你吃苦了,现在该好好享享福。大过年,可不能哭。”

“小七儿,这是我织的纯棉针织娃娃衣。还有大红包!比大哥的小了点儿,你可别嫌弃哟!”

“五姐,你这针织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呀!好可爱哦!”

很快,轻悠不里就堆满了一堆送给儿子的礼物和红包。

她忍不住叫嚷起来,“呀,你们都重男轻女,只送东西给小鬼,都不理孩子他妈妈了呀!我也要压岁钱,我也要新年礼物。”

众人齐笑。

锦业上前,竟然送了一座翡翠貔貅,说,“诺,四哥这礼还是送给咱小侄儿的。至于你这个准妈妈的礼物,当然该你老公大人送咯,我们怎么能抢这彩头,那可会被亚夫给醋死咯!”

众人又是一场大笑。

轻悠窘得不行,急忙躲回了亚夫怀中。

这一晚,轻悠和家人们待到极晚,才耐不住瞌睡,笑着在亚夫怀里睡着了。

而隔日,轻悠就被一双冰凉的小手给弄醒了,一睁眼,就又看到一身大红袄的小九儿,爬在她床头上,叫着姐姐快起床,太阳晒屁屁了。

她渴睡地打了个哈欠,其实还想睡。

但听到院子里传来亲人们熟悉的笑声,还有鞭炮烟花响,就忍不住了。

没想到,亚夫竟然给她准备了一套同小九儿一样的大红袄,好像去年一样,她又当了回散财童子。

“七姐姐,七哥哥说今天有好漂亮的礼物要送给七姐姐。四哥哥说这是什么周的什么纪念礼物哦!快嘛快嘛,我们快去看礼物。”

小九儿过年可是大丰收,现在成了十足的礼物控,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都要参一脚,激动得不得了。

轻悠在母亲帮助下,总算换好了一身大红裳,一踏出大门就被满院子的人给笑话惨了。让她窘得直瞪小九儿,小九儿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急忙溜到了小八哥哥身后。

恰时,十一郎回来,带众人前往进餐的宫殿。

这一路上,女人们对于这座亚国曾经的权利中心大型古建筑,发出了阵阵惊叹。

引路的有熟悉的老太监,便给众人介绍途经的各宫各殿的典故,让男人们也好奇起来。

锦业一听“后宫”二字,就来神了,揪着老太监要人带他去瞧瞧现在的皇帝和嫔妃都是啥模样,就被父亲大人给喝斥了没大没小没规矩。

不过表面上这事儿是揭过去了,私下里可挡不住轩辕四爷的旺盛求知欲和好奇心,回头就去找了亚夫,得到了一张可以横行霸道的通行证。

话说众人跟着十郎行过两条长长的宫道,终于来到一座高达五米多的红色大宫门前。

开门前,十一郎对轻悠说,“夫人,少主给您的新年礼物就在里面。”

一根红绸带送到了轻悠手上,十一郎示意她拉动红绸带,即可打开大门。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大门,纷纷忍不住猜测,难道亚夫是要送轻悠一座宫殿?

可是这整个紫禁宫都被亚夫占领了,全都是属于亚夫的,也都是属于轻悠的,还有什么特别的宫殿要这样来送?

猜测之中,轻悠的好奇心也被提到了最高点,她揪紧了红绸带,用力一拉。

嘎吱一声响,红漆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熟悉的香馨掠过鼻端,带着染雪的泠凉,一片雪白的花瓣吹落在脸颊,那柔软娇嫩的触感,似乎一下打开了她的记忆大门。

“天哪——”

一片惊呼声中,所有人的眼睛瞠到最大,满满地映着大门后的景色。

宛如梦中,疑似神话。

这根本就是奇迹啊!

每一个人在心底叹息。

所以的心神,所有的呼吸,都被这如梦似幻的美景给夺走了。

大门后,竟然是一片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的樱花园,粉红的花瓣在空中飘舞,如细雨如丝帘,纷纷落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置信。

在北平的冬天,竟然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樱花,不是奇迹,又是什么呢?

远远望去,粉樱如云似雾,垂瀑般层层泻落,铺了一地雪色,当脚踩上去时,没有雪层的嘎吱声,柔软细腻,寂静无声。

或者应该说,这就是爱的奇迹!

轻悠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片壮观至极的花海给淹没了,她放开了扶持的每一双手,呼唤那个为她创造了这一切奇怪的男人。

“亚夫——”

“亚夫,你在哪儿啊?”

“你快出来啦!”

十一郎适时现身,提醒女主人顺着地上的樱花记号前行。

这方众人才发现,果真有用樱花瓣铺出的路标,一下个都是以“心”做箭头,一颗接一颗,铺进了浓密的树林。

轻悠心跳如擂,感觉好像一下回到了初识那会儿,一步一个脚印儿地,走向神秘的爱情殿堂。

这个华丽的,奢侈的,浪漫至极,甜蜜至极的世界,是那个男人为她亲手编织的。

“亚夫。”

在那颗最大最茂盛的粉樱树下,她终于找到了那副伟岸宽厚的身影。

他徐徐转身,一袭雪衣绯衽和服,风神俊朗,天下无双。

他眉目一展,纵是白如雪,亦比神仙姿。

当真一如初见时……

他阔步行来,风声飒飒,吹落一挂粉蕊香馨,簌簌跌落在雪白的衣袂上,他就像拨开层层粉帘,踩过朵朵莲华,向她而来。

粉蕊划过他深黯幽远的眸,飘落在他雪白发间,沾在他宽阔的肩头,温柔又调皮地粘在他雪白的衣袂上,留恋不去。

“轻悠。”

他唤她时,像诗人叹息着眼前的绝美。

她涩红了脸,眨眨眼说,“亚夫,好美啊!”

他眉峰一挑,“男人不要说美,要说帅。”

她立即咯咯笑出声,“人家在说,这里好美,这些樱花树,樱花,樱花雨,樱香……还有我的老公。”

她调皮地扑进他怀里,他展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万千珍重。

他问,“喜欢么?”

她说,“喜欢死了。”

他沉了声,“不许说那个字。”

她应,“喜欢极了。”

他笑,“乖。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一周年纪念日礼物,迟了一点。因为北平的气候实在太冷,园丁们为了催开这些花,废了些时候,不过好在这个新年都开了。”

她惊讶地合不拢小嘴儿,问他怎么能做到如此,他笑而不语,俯身捉了她甜蜜的小嘴儿嘻戏,留恋不舍,不忍别离。

相濡以沫,情难自禁时,蜜语隅隅出。

他喃喃念着,“……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她不由眨了眨眼,啄了啄他的唇角。

他宛尔一笑,咬着她的耳肉,说出,“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然后,他的大手执起她的小手,十指相扣间,红色的钻戒在阳光下,奕奕生辉,叙说浓情。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心里。”

他轻轻摩挲她喜笑颜开的小脸,吮住她呼吸甜甜的唇儿,深深含进嘴中。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柔媚的嘤吟逸出女子的唇间,淡淡阳光跌落叶隙,洒在她额角微红的伤疤上,好似描上了一抹残红妆,丝丝缕缕的情动从眼角落下,映入他眼中,又是怎样绝美风情,偏只为他一人开。

“轻悠,在我眼里,你才是最美的风景。”

她故意讨趣,噘嘴说,“人家现在又矮又胖,又肥又丑,都破相了,哪里还美。你分明就是哄人家,骗人家,哼,我才不信。”

他轻轻低笑,掐了把她粉嫩的脸蛋儿,双手环上她丰腴的腰身,抚上那隆起的肚腹,“这么怕丑,那咱们生了这胎,不管男女,以后都不生了。”

她立马就破了功,嚷嚷着不依,说今生最大愿望,就是儿女双全。

“傻丫头!”他刮了下她的小鼻头。

她撒娇地蹭着他的脸,抚抚上他雪白的鬓角,说,“亚夫,爸爸一人在美国,我们不能陪在身边尽孝已是大遗憾。这个家里能多一些人,会更热闹的。我希望,以后你和爸爸,都不会再感到孤单。因为你有我们啊!”

她牵着他的手,抚上肚子。

“这臭小子又踢我。”

“呀,真的?哦!力气真大,可能真的是个儿子呀。”

“等他出来我再好好教训他。”

“才不要,我要好好疼他。”

“孩子他妈,溺爱孩子是扼杀。”

“孩子他爹,虐待孩子也是扼杀。”

于是,还没出生的小小宝,再一次引起了夫妻两的争执。

当然,像这样的争执,便是属于“家”的专属幸福,无可替代。

……

就在轻悠独自去寻亚夫时,被留下的轩辕家人都不胜唏嘘,羡慕赞叹不矣,被十一郎先引进了林中园亭,享用了一顿丰富的早餐。

当亚夫扶着妻子回来时,众人纷纷打趣儿两人。

轻悠又不好意思,回头间竟然又发现惊人之处——圆亭外遍植的美丽花朵,均皆一尺多高的花茎,绿叶芙苏,朵朵粉艳迷人,俏丽绽放,美不盛收,霍然正是正是家乡的芙蓉花,又名拒霜。

芙蓉花多在深冬十一月绽放,喜湿,如今移植至北平,气候干冷,能开到眼前这般灿烂似火,当真非一般心思可成。

轩辕瑞德还是忍不住吟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亚夫,你这手笔足可谓举世无出其二。有你在宝宝身边,我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今次以茶代酒,爸就祝你们这一路能否极泰来,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轻悠莫名地觉得父亲似乎有什么心事,当下也不便说,便和亚夫接了父亲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个初一,轻悠在家人的陪伴下,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乐新年。

然而,过了初二,轩辕瑞德宣布要跟着众人一起回江陵,这让轻悠极是不舍。

亚夫见此,也未着声。

轻悠求父母再多待一月,轩辕瑞德的态度却异恙的强硬,这让轻悠莫名不安。

“宝宝,嫁夫随夫。就是你大姐在外多年,我们也没去看过一次。现在你都当母亲了,不能再那么孩子气了。这都是命运,你必须学着接受。”

命运?!

轻悠更为不解。

临别这晚,宝月悄悄找上了轻悠。

轻悠以为宝月是要跟自己聊父亲突然决定离开的事,这两日她也问过母亲,母亲只说父亲从没离开天锦坊那么久,眼下又搬到了江陵,放心不下。

轻悠也问过亚夫,亚夫只说父亲多年习惯做一家之主,操心惯了,一时放不下也是常情,让她不要多想。

这晚,母亲一早就陪父亲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轻悠身边只有一个小婢和一个小厮,扶着她到侧屋。

而亚夫因为临时接到重要军情,去了另一个侧厅跟龙村治也谈军务。

刚走到屋前时,她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外人的说话声,虽然那声音压得极低,可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得也十分清明。

轻悠的脚步不由一僵,直觉地有些排斥两姐妹聊天有外人在的情景。

不过随即,她又听到了大哥宝仁的声音,兄长敦厚稳重的形象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她这才又启步,走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大哥的小厮一见她来了,立即扬声通报打开了棉布帘。

屋里烁烁的灯光透入眼中,轻悠矮身走了进去。

可是一入眼却不是大哥和三姐,而是立即迎上前来的两个妇人。

两妇人齐声唤着“七小姐”,一个便说着,“您还认得我们吗?我们也是在天锦坊里工作的老人了,今次前来……”

后面的话,轻悠便听不下去了。

身边的小厮立即上前挡住了两个趋前的婆妇,喝声叫道,不准靠近。小婢立即扶着轻悠就要离开,不想一转身就被宝月给挡住。

宝月说,“轻悠,你别误会。我带上这两位大娘,是有原因的,你先听我们说完再走不迟。”

宝仁上前斥开了那紧张的小厮,直道,“小七,你听哥哥说,她们绝没有恶意。她们都是在这次应天大屠杀里丧夫失子的苦命人,你难道这些日子都没有看报纸听说过吗?”

宝月别开小婢扶住了轻悠,不让她逃避,接道,“轻悠,你有所不知。亚夫手下的那个叫荣泽英杰的将军,简直不是人哪!这次应天府大屠杀,他就是第一刽子手,他在一天时间里,竟然杀了近千名老幼妇儒,报纸上报的数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若不是这两位妈妈跑得快,及时躲进了坊子里,她们也早就丧生了。”

一个妇人听到此,立即哭了起来,直接就跪到了轻悠面前,另一个也跟着跪下,疾颜厉色地探述荣泽英杰的罪行,骂道,“那个男人简直就是魔鬼,丧心病狂,比地狱罗刹还要可怕一万倍哪,七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本想去收尸,却见他们那些士兵竟然把人倒吊在大树上,生生活刮了来煮给小孩子吃,小孩子不吃,就被扔进煮沸的大锅里,被活活……”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轻悠浑身颤抖,脸上血色尽退。

可是妇人们却毫无所觉,哭着扑上前抱着轻悠的腿,又哭又求。

“七小姐哪,出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只有你能叫七姑父饶过我们的兄弟姐妹了,要是再让他们搞三光政策,咱们亚国的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你放手,你们放手,不要碰我,那不关我的事,我管不着……姐,你放开我……哥,你不要拦着我……”

轻悠好不容易踢开了妇人的手,宝月却攥着她不放,她想往门口跑,又被宝仁挡住,所有人都拉着她哭求,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婢又急又慌,却被那壮硕的婆子撞开,无法靠近轻悠的身,最后实在没法就跑出去叫人,却被门口守着的小厮拦住了。

而轻悠的那个小厮也被宝仁揪了开,任小厮如何劝说,说轻悠受不得刺激,见不得年长的妇人,否则后果严重。

可宝仁心切,没有听入耳。

他们这次突然决定到北平,也都是得了姜啸霖那方的施压,不得不来找轻悠,希望能借其之手说服亚夫,停止荣泽英杰的三光政策和非人道屠杀手段。

对于轻悠的病情,亚夫也一直隐瞒着,只在轻悠生活的周围肃清了所有年长的陌生妇人,没想到还是百命一漏,让宝仁和宝月带了两名随行进来。

他们的行为,说辞,哭求,急切,强迫,阻拦,在轻悠眼里幻化成魔,扭曲成鬼,变成了寡妇村里那一幕可怕的围追堵劫,赶尽杀绝。

“不——”

轻悠再也忍无可忍,使出拳招,一把掀开了宝月,将攥着自己衣角的妇人踢倒在地,冲出了房间,一头撞进了闻讯匆匆赶来的亚夫怀里,失声痛哭。

“轻悠,没事儿了,我在这里,别怕,你和宝宝都是安全的。”

“不,不,亚夫,她们又来了,她们又来杀我的宝宝,我的小宝什么也没做,她们凭什么杀我的宝宝,我不准,我不准她们碰我的宝宝,滚,滚开——”

轻悠已经无法压抑心底的恐惧,而恐惧到了极点,心底的仇恨不甘,累累杀意又轰然迸出,嘶声大吼大骂,全部化为攻击。

宝仁和宝月无法理解,想要上前劝说,而那两个婆妇又爬上前哭求道歉。

轻悠听而不闻,只看到一群面目狰狞的寡妇朝她扑上来,她吓得嘶声尖叫,一下掀开了亚夫的怀抱,从旁边的警卫身上拨出了武士刀,就朝地上两婆妇砍了出去。

“小七,你干什么?!”宝仁无法置信地大叫,上前挡刀。

“我要杀了你们,杀掉,通通杀掉……你们不让我和宝宝活,我也不让你们活……去死,去死……”

哐,啪,长廊上的遮风帘被轻悠一刀砍落,廊外的寒风一下扑入廊内,漫天的雪花魇住一双双惊愕至极的眼眸。

众人都无法相信,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化身为地狱修罗,不问青红皂白地叫着要杀人了。

亚夫将轻悠重新抱回怀里,武士刀被打落在地,他捧着她的脸呼唤轻吻,不断地安慰诱哄,轻悠仍然哭得不能自矣,仇恨的神色不时划过泪湿的小脸,眼底烁闪着道道黯影,充满杀戳的血腥,心智大失。

宝仁又惊又不敢置信,对亚夫说,“亚夫,我们只是想劝轻悠,没想到她,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亚夫脸色阴沉至极,喝声道,“谁让你们把这两个婆子带进来的?给我拖出去杀了!”

众人大赫。

宝月立即挡在了婆子面前求道,“亚夫,对不起,这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大哥。她们都是应天府大屠杀的幸存者,我们只是想说轻悠知道一些真相。我们也没想到……”

轻悠脸色扭曲着大叫,“亚夫,杀了她们,她们要害我和宝宝,亚夫,你杀了她们啊,她们竟然跑到我们家里来了,我不管,我要杀了她们……凭什么她们没了丈夫孩子就要杀掉我的孩子,我不准,我不准,我要杀了她们——”

只是些支字片语,宝仁和宝月都是一惊。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寡妇村里的事,可是知道轻悠从西藏回来后终于脱离了危险,也没料到那场危机会给妹妹留下如此可怕的心理阴影。

“她们要害我,我就让她们碎尸万断!”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小宝什么也没做,她们竟然想要把小宝从我肚子里扒出来……”

“我的小宝不是孽种,它是我的宝宝,谁也不能动!”

“就算你们都死光了,也不关我的事儿。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别人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了……”

“为什么我救了那么多人,她们却还要来害我,难道就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敌国的男人吗?”

“我有什么错,我的宝宝有什么错!”

“我不要再当什么女英雄,我也不要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当个好妻子,好妈妈,我不要让我的宝宝再受苦!”

“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儿,我不管,我通通都不要再管了!”

轻悠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神智似清醒,却又似还在魇梦之中,但是那话里的不甘,委屈,恐惧,也真实呈现了她心中的痛苦和扭曲。

若不是因为受伤害太重,怎么会泯灭了心中的真、善、美,而只余私欲和恐惧。

如果不是因为被误会太深,又怎么会见死不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活在自己的安平世界。

凡人之心,本就渺小,真正能够承载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岂能奢求?

“亚夫,我怕,她们还不想放过我和宝宝,她们不要我活,我就要她们死,你杀了他们,你让士兵把他们都通通杀掉!”

宝仁和宝月心头大骇,方才明白,这才是大屠杀和三光政策的真相!

织田亚夫对华南战事发展,并没有明确指示,暧昧不明的态度成为荣泽英杰肆意行凶的依仗。

真实却是,轻悠已经憎恨上了自己的同胞,纵然明知道寡妇村一案都是林雪忆的阴谋诡计,可是那一村子的妇人丧心病狂地想要扼杀她和小宝的生命,亲眼见到竟然连刚出生十天也不到的小木头也差点儿被活活烧死,谁还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一切?!

她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她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子。

她一直尽心尽力去维持一个平衡,在丈夫和家人之间,在自己和同胞之间。

甚至为了这一片大地的人,做出一次又一次背叛丈夫的事,丈夫原谅她心疼她的为难,可是她就能真的泰然自若地没有一丝内疚,一直接受丈夫毫无原则的宠溺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了一群人,难道就理所当然地辜负一个人?

但也就是这一次又一次的谅解,被林雪忆和寡妇们的疯狂恶毒,彻底打破了平衡。

如果为之付出了那么多之后,还是不被认可,不被承认,不被相信,不被理解,甚至还要被杀害,那她凭什么还要去帮那些人?

抛开那一切,也许她从开始就不该去管那些事,做她平平凡凡的小妻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更不会害得她最爱的男人,一夜白头。

没人知道,每天看着丈夫少年白头,她心里埋着多重的悔恨和自责。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最疼爱她的人,他还未满三十岁,竟然满头白发,比他们的父母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小叔看到,该多心疼。

虽然事发之后从没人苛责过她,可是她自己很清楚啊,比谁都清楚。

如果一定要放弃,她宁愿忘了自己是亚国人,只记着一点就够了:她是织田亚夫的妻子,从今以后以他为天。

轻悠嘶声力歇地吼完,叫了一声“亚夫”,便昏倒过去。

留给所有人的是一片冗长的死寂。

亚夫抱起轻悠,目光极冷地刮过宝仁兄妹,声音冷到极点,“回去告诉姜啸霖,他的这一招实在龌龊至极,令人不齿。不得其功,只会势得其反。想让我下令阻止荣泽英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轻悠从没进过那座村子!”

他转身走掉,同时下了逐客令。

宝仁第一次因为男人的阴鸷眼光,生出十足的惧意,他想要不是还看在妹妹面子上,他这个大舅子恐怕没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宝月还想努力一把,却被关在了大门外。

织田亚夫的警卫队长于当夜备好了回程的飞机,强行宝仁兄妹离开。而其他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了,轩辕瑞德左右为难之下,还是跟着儿子离开了,小八也被父亲带走,美好计划彻底落空。

最终,留下了三娘一人。

……

宝仁回江陵后,一脸黯然地到临时大总统府报告没能完成说服任务。

“大总统,宝仁有负所托,实在没脸再来见您。我家小七她,唉……心伤太重,已经不理世事,我们实在也不忍苛求她。”

姜啸霖似乎并不意外,安抚了宝仁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其实他从袁若彤那里已经预知可能性,但是没想到结果如此糟糕,那个男人公然撕破了脸,显也是忍到了极点。

是呀,换作任何一个正常普通人,谁在经历那样的“背叛”之后,还愿意为了陌生人拼死拼活呢?!

谁还能苛责那个小女子。

战争,本就该让女人走开。

“啸霖,让我去。”

一名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被王秘书长带进了办公室,没有多余的赘言,似乎是早有所料,她开口便请缨,神色之间凛然无畏。

“我觉得那样直接挑开一个女子的心伤,太自私。我有办法,可以让轩辕轻悠放下心结,结束这场可怕的屠城大战。”

“晓音,那太危险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要是织田亚夫知道你是我们这方的人,必然不会手软。”

谈晓音淡淡一笑,眉宇中竟然有一股男子也难及的英气勃勃,说,“啸霖,你们都只看到轩辕轻悠因为寡妇村而受伤的事,但是你们有没有认真想想根本原因?”

姜啸霖不解,“就轩辕宝仁所说,她由那些寡妇,已经恨上了自己的同胞。现在我只担心,她不会真的让亚夫杀了所有亚国人,不然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危如累卵。要是织田亚夫倾北平所有兵力南下,我们的临时政府恐怕就……”

谈晓音打断了话,摇了摇头说,“你们都没想过,她这般极度的仇恨和恐惧,都是源于她对孩子和丈夫的极致深爱吗?”

“爱?”

姜啸霖蓦然僵住,心底那又翻搅起一股难受的波滔,让他沉下了脸色,无法释怀。

也许,真如晓音所说,那个女子有多爱她的孩子和丈夫,就有多么仇恨国人。

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家,而不是那遥不可及的国。

更甚,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位母亲,一位差点儿就失去性命、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爬回来的可怜的母亲。

怎能再苛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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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晓音姐姐啊,大家有印象不?她就是陆大哥滴未婚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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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88.生命的奇迹5-奇妙的1夜

自家人们离开,轻悠的情绪又陷入低谷。

织田亚夫抽了更多时间陪伴她,一起赏樱,绘画,吟诗。

傀儡皇帝身边还有不少珍贵的书画作品,亚夫便找来几个大学士,陪轻悠赏画评文,甚至还让傀儡皇帝主持了一回书法品鉴会,会上轻悠见识到了不少名家名笔,寄情于笔墨之间,情绪也渐渐好转。

彼时天空放晴,轻悠央着亚夫一起去了那座被毁的万园之园——圆明园,想要寻些真迹,拓些石刻雕本。

看到残破的庭园,四处散乱的碎石烂瓦,不免让人惋惜如此多的艺术瑰宝,被无情的侵略者们损毁掠夺而走。

但是随便拣起一块琉璃瓦当,或者倒在一片杂草中的几块汉白玉石块,都能从中看到蕴含的无尽的艺术成就,以及令人惊叹的艺术造诣。

亚夫不禁拧眉,拉着妻子手要走,“轻悠,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若喜欢,紫禁城里还有几处宫殿藏有不错的碑文和石雕,我让大学士给你讲讲。”

轻悠看着满园残败,回头一笑,那笑容平和而静美,让亚夫又放松了眉头。

“亚夫,我听说,当年八国联军时,你们东晁出兵最多。是不是?”

亚夫默了一默,才道,“是。我国出兵二万余人,另外七国均仅只千人。因为,当时第一批远征军占领了部分高丽,借此为跳板侵入辽东半岛。当时英美等军挑起战争时,我军也趁机发难……”

轻悠听着,慢慢垂下了眼眸,唇角依然勾着。

亚夫握着她的手,慢慢在掌心研磨。

那一段可悲可泣的历史,就这样在他们这些后人的口中,娓娓道来。

当他说完,她偎进他怀里,低声说,“我不要管这些了,反正,这里是皇帝住的,如果不是你,也许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到这里来。”

“嗯。”

她又说,“如果皇朝还在,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也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进来欣赏这些艺术瑰宝,对不对?”

他突然笑了,“至今,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的领袖,敢于把自己的住所宅砥开放给平民百姓游览观看的。除非……”

她接道,“他们已经变成像他一样,成为傀儡,失败者,甚至俘虏。”

她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屋顶飞檐,那里正是傀儡皇帝的居所。

她歪着脑袋,笑看着他,“亚夫,你为什么把他安在那里?距离圆明园好近。他每天若是登楼,就能看到这一片像征着他家皇朝的腐朽败落,多折磨人哪!”

他的表情变了变,没有回答,反说起风了,该回了。

她不依,招来小厮,说看到几处漂亮的花纹,要拓下拿回去给母亲做设计。

他无奈,只得帮忙拓印。

她看着他娴熟的手法,又好奇地问起他当年是怎么跟着紫樱婶婶学的,还说自己初时不爱,被小叔好番折腾了几回,才乖乖学会,但却故意搞破坏,总之是让长辈们各种头疼的学艺史。

他揪了把她的小脸,说,“我也不爱这个。不过,母亲每次看我做,就会很开心。”

闻言,轻悠瞳孔迅速收缩了几下,立即别开眼深吸了几口气。

再回头时,看着男人微微俯下的宽厚背影,她靠过去,从后面环手抱住了男人的腰,将脸帖在那温暖的背上,长长地逸出一声叹息。

“亚夫,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所以,才会遭天遣?”

“胡说!难道渴望一家团圆就会遭天遣,这个天我们不要也罢!”

他身子明显紧绷了一下,口气又重又沉。

她可以想像,他此时的俊脸表情有多么高傲自负,眼神也又凶又戾,不禁咯咯地笑出了声,情不自禁地蹭了蹭。

“亚夫,有你,真好。”

他握住腰间的小手,轻轻抚摸,目光远落,“宝宝,我会给你幸福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她轻轻应着,在心里说,现在终于懂了,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只有你能给我想要的一切,超过了家人,超过了所有。

有你,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天空又飘起细细的小雪,他抱她坐上了软轿,打道回府。

轿帘放下时,她回握他的手说,“亚夫,我保证,我会好起来的。”

他抚抚她鬓角的须发,轻声应下,眼神柔润如水,仿佛暖春已到。

她帖进他心口,声音低到几无可闻地说,“亚夫,你也放下吧!”

看到这些残败,其实最受触动并不是像我这样的平凡女子,而是身为亲王殿下万人之上的你。

这样的残败便预示着一个贫穷落后不思进取,更保守闭关目中无人的国家的可悲下场,你热爱的祖国当年也差点沦为此景,所以你害怕,你不甘,你担忧,你亦夜难成眠。

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更怕被吞吃掉,更怕囿于那撮尔小岛,被大海封闭,所以你们一旦有了力量,就开始疯狂地侵略掠夺别的国家。

战争的真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在那个皇帝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

面对着曾经的自己,你恨其不争,又怜其不能,如此矛盾的心情啊,你就把皇帝安在了可以看到他不自强不自立的败相之前。

在有些人眼里,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可是在你眼里,这是最好的激励。

如果一个民族要真正站起来,那就必须勇于面对曾经的失败,对待自己的弱点和无能,就宛如对待自己最大的敌人,只有够了解,才能真正打败他们。

男人轻轻笑出,将女子搂进怀里。

“好,我们都放下。”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流动着只有生为夫妻的彼此,才能读懂的醒世智慧,和脉脉柔情。

这晚,亚夫带轻悠享受了皇帝暖阁中的温泉池,一偿多年未尽的如愿。

轻悠再泡温泉时,瞧着自己庞大的身躯,颇有些不满意。

“哦,人家现在不用游,都能浮起来了。”

亚夫低头看看怀里女人拱起的那一团肉,好笑地扯了扯唇角。

女人回头捂着小脸,说,“老公,我是不是变丑了?”

他暗叹,这丫头又在别扭什么,随口说,“没丑,只是胖了点儿。”

女人立马不依了,“还说不丑,你明明就是嫌人家长胖了,变丑了。坐了半天,连点儿反应也没有。哼!”

说着,她故意扭了扭腰,蹭了蹭屁股下的大腿根儿。

“轻悠!”

他低喝一声,一把扣住她乱动的腰,眼中星火迅燃,掐过她的小脸,狠狠相对。

“你是不是想今晚吃不下饭?”

她懵懂,“怎么会吃不下饭?人家最近食欲可好了。”

说着,她又坏坏地扭了下腰,终于感觉到了不同的变化,眉眼中都酿出一抹奸计得惩的狡黠。

他眼底的黯焰更为激烈,“小混球,这可是你自找的。”

“啊,你,你想干嘛?医生说现在不可以啦!”言不由衷,笑容可疑。

“医生说的是你不可以,没说我不可以。过来!”言出必行,笑容邪恶。

“啊啊,不要……”

“宝宝,等轮到你了再用力叫。”

男人捧起女人的小脸,慢慢站了起来。

女人扭捏尖叫,又不得不乖乖就范。

等到这一翻折腾完后,织田亚夫满意地抱着大小肉球回了屋,隔日结束了陪妻假。训话时,各大将领都能瞧出,亲王殿下这个亚国新年假“休息”得相当不错,虽然西藏一行的亏损还没完全补回来,但整体气色却好了很多,果然是有妻儿万事足啊!

……

当亚夫无法再抽身陪轻悠时,静子带着小木头便进了宫。

她带来了不少北平民间的特色玩艺儿,让轻悠又大开了眼界,玩得不亦乐乎。

育婴院里的小火车也建好了,小木头坐了一回,就爱上了这种会“呼呼”叫的机械,每天都吵着要坐上几圈儿,才会乖乖吃饭睡觉洗蓬蓬。

这之后,轻悠的精神状态又好了很多。

夜里亚夫回来时,她还拉着亚夫要一起给小木头洗澡,说是提前实习做爸爸,学习把屎把尿,换尿布,喂奶,抱娃娃等活计,夫妻两吵吵闹闹间,也整出不少笑话,此事咱以后番外详解。

不过几日,杨家夫妇竟然到北平来探望轻悠,让轻悠着实高兴了一把。

许久不见的长辈,让轻悠感到格外亲切,杨夫人亲手制了几件极具地方特色的娃娃服,让轻悠爱不释手,也算弥补了之前亲人失和的遗憾。

众人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不快,也不谈时局,所有的话题都向着轻悠喜欢感兴趣的方向走。

轻悠心情大好,带着大家一起逛她最爱的樱花园,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好。

这日做了产检后,医生都说轻悠情况非常良好,壮得像头小牛。

对此众人终于松了大口气。

那时,织田亚夫心情舒爽地去找东堂雅矢,带上了发小格外喜欢的法国红葡萄酒,和刚出炉的烤火**。

因为之前东堂雅矢提的主意,让亚夫陪轻悠做喜欢的事,从分散女人的注意力,慢慢治疗女人的心病。

如今成效显著,怎么不令他这个准爸爸高兴,便想找人分享。

但当他踏进东堂雅矢的实验基地时,又听到一阵恐怖的人声嘶嚎,不由便皱下了眉。

找到东堂雅矢时,就在一间全封闭的实验室里,几个助手正帮着东堂雅矢压着一个模样恐怖似人非人的怪物,注射奇怪的液体。

事后,亚夫十分不赞同地对东堂雅矢说,“立即停止。”

东堂雅矢十分不满,“亚夫,现在你家和万事兴了。就来剥夺别人唯一的乐趣,你这还算朋友吗?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帝国胜利。”

亚夫拧了下眉心,“雅矢,你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泄露出去?你控制得住局面?”

东堂雅矢表示完全没问题。

亚夫喝斥,“你还说没问题,刚才我看到的是什么。那个实验者打死了你的一个助手,你还说没问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竟然背着我在自己的士兵身上做实验,你是不是疯了?总之,立即停止。我会让宪兵来清理这里!”

东堂雅矢见状,立马讨饶,说会结束,要亲自销毁。

织田亚夫并不相信好友,可是这毕竟是从小长大宛如亲人的兄弟,最终还是宽限了两日。

但当他一走,东堂雅矢就给华南总司令部发了封电报。

荣泽英杰收到了一封急电,电文称:宝贝已长大,计划可以开始了。

这头,医生宣布轻悠的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轻悠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杨阿姨跟母亲商量做百家衣,轻悠瞧着去给林少穆打电话的静子一直没回来,也起了意想去给亚夫打电话,商量出宫逛大街的事儿。

事实上,打从她脱险入紫禁城,一直养身子,就没出过城一步。

她意外偷听到守卫们谈起北平城里,每年过元宵节的热闹劲儿,好奇心又来了。

她将小木头交给婢女,便称出去方便,就溜到了侧厅书房处,听到了静子还在跟林少穆你侬我侬,半晌舍不得放电话。

当然,这里面多数是林少穆在**婆老婆孩子,静子只偶时应上两句。

看那面颊绯红的模样,让轻悠也心里痒痒了起来,想要去探探自家老公的班了。

在静子挂电话前,一段对话引起了轻悠的注意。

“元宵节不用回来?为什么?我听说最近北平城治安比江陵城都好,怎么会……少穆,你不要骗我,你说你换了差使,帮人送邮件,是不是那里的东晁人欺负你?可是我……好吧,我会跟轻悠说,元宵节就在宫里陪她。那你也要注意身体,要是生病了,会传染给小木头的,别骗我……嗯,我知道,我才不会乱说话,拜拜。”

看到静子挂了电话后有些凝重的表情,轻悠没有立即进屋,原路返回了屋。

到晚上,织田亚夫回来时,轻悠窝在男人怀里,一直睡不着。

亚夫放下手中的文件,捻弱了灯丝,揽着她躺下了,将大肚子靠在自己怀里,减轻了她的负担,便说睡觉。

轻悠眼睛还睁得亮幽幽地,亚夫感觉到女人有心事,但半天不说,不得不先开了口。

“轻悠,我让雅矢帮我们找了两个有经验的男性妇产科医生,你可以接受么?”

轻悠一愣,“男的?”

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亚夫不由有些紧张,解释说这男妇产科医生都是美国著名医科大学培养的高材生,临床经验也有两年多,属于新兴职业,虽然外人还带着有色眼光,不过这两位医师已经成功接生数百宝宝,经验十分丰富,保证绝对专业。

轻悠别扭地扭扭身子,过了许久才说,“人家,不好意思啦!如果是你,倒没关系。”

亚夫脸色变了变,心想,难道自己必须研究一下如何接生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就被男人狠狠甩进了垃圾筒里。

不过经此一问,轻悠倒没先那么紧张,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亚夫,现在,外面,情况,是不是,不太好呢?”

亚夫心下一紧,却慢声问,“你听谁说的?”

轻悠又腻了下,“今天不小心听静子打电话,好像她老公,当邮差,被人欺负了?”

亚夫拧眉,暗骂了句活该!

却还是说,“最近过节,难免有些**鸣狗盗的,没什么奇怪。”

她仰起头,眼里有了丝期待,“那,那个,元宵节,你有没空,我想,待宫里都几个月了,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就坐车里,看看外面,也行?”

他瞧着胸口一直画圈儿的小手指,心里又叹又无奈,捉进了掌心。

“真想出去?你不怕看到……”

“你陪我,如果出现,你把我眼睛蒙上?行不?”

他被她的憨傻样儿给逗笑,心里却滑过一抹苦涩,“好吧!这也算检验一下,你的抵抗能力有没有恢复。”

“哦,那个怪医生说的?”轻悠知道亚夫为了自己的心病,操碎了心,也连续折腾了东堂雅矢好多回。

“雅矢要听你这样叫他,会生气的。”

“放心,我不会傻得在他面前说他是怪医生。”

“那就好。”

“我顶多骂他变态医生。”

“……”

……

不久之后,北平城便颁布了一条“人人平等、一视同仁”的法令,使得北平的这个春天,仿佛来得格外早,曾经那些战战兢兢于亲王殿下再次入主紫禁城的流言和评论,不知不觉都转了性儿。

不少从华南来做生意的商人们,到了北平城后,都大为惊叹。

称,现在北平的一片祥和,和华南的水深火热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有不少见识广,南奔北走的大商人,纷纷大赞光德亲王治下有方,说在港城被占领时,基本没有发生大型流血冲突,沪城被占领时,国民政府的警备司令部屡屡难才造成了较大的死亡,而北平如今也气象大变。

那时,一个茶楼的东晁商人便会津津乐道于光德亲王,将东晁本国也治理得井井有条,使得长崎岛成为东亚的阿姆斯特丹,即荷兰首都的完美翻版。那里的豪斯登堡,就是鲜花森林,美不盛收。

诸如此类的传言,初时批评者仍占多数。但是随着之后小小宝的出生,慢慢成为了一大主流。

得轻悠之福,林少穆的邮差工作立即变得顺风顺水,再无人敢欺辱。

甚至在元宵节这天,林少穆提前下了工,还得到了邮局大老板送的糯米圆子做过节礼物。

他乐呵呵地给静子打电话,报告好消息,并且还想把自己得到的糯米团子送进宫里,让妻儿都偿偿自己的劳动果实。

不想静子却说,要带小木头回来,一家三口一起过元宵节,可把他乐坏了。

不过下一句,就听说轩辕轻悠和织田亚夫也要一起来逛庙会,看灯展,过一个传统的北平式元宵节。

他就郁闷了。

可不管怎样,他还是立即跑回了家,悉心打扮了一番。

剔掉胡子,免得亲小木头扎疼了小家伙,他得利用这仅有的时间,好好跟儿子培养感情。当然,这也是他曲线拯救自己婚姻的暗招儿。

话说未来要是儿子站在他这边,就能帮他做静子间的小红人儿了。

换上一身新袄子。

为啥不恢复少爷真身,西装领带,香水随身了?

还不是怕美丽冻死人,要了风度没温度若整感冒了,静子就不会让他碰一下儿子了。

以防万一,他决定走平实温情派路线,耸点儿还能惹静子心疼关心,一举数得啊!

于是,一切收拾妥当,林少穆一身崭新、精神抖擞地出门了,那糯米团子被他花了几文钱打了个极漂亮的花包装,想着待会儿儿子见了一定喜欢,一家三口,一边吃团子一边看皮影戏,真是美啊!

事实结果是……

林少穆心情忐忑地早早等在张灯结彩的街头,不时朝来路张望,这是他和静子约好的地点,等着等着,感觉好像回到了当年两人初次约会的时候。

好不容易,终于瞄到静子,他激动地手心发汗,在身上蹭了蹭,才上前。

这晚,静子和轻悠都穿上了东晁和服,一路上逛庙会的人里,也有不少东晁女子,或者穿着和服的亚国女孩,嘻戏其间。

“静子,你们可来了。”

他刚要伸手抱老婆,突然发现小木头不见了,一声咿呀从后方响起,他朝后一看瞬间瞪圆了眼儿。

“静子,你,你把我们的小木头……”

他滴神呐,他儿子竟然被织田亚夫抱着,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静子仿佛没看到丈夫瞬间铁青的脸色,回头拉过轻悠,“轻悠,看,这人还带了你喜欢吃的糯米团子呢?先偿偿。”

轻悠一听,大眼放亮了,明明刚吃过又觉得肚子饿了,直被三娘打趣儿肚子里养了一个小馋虫。

于是,林少穆这丢了儿子,准备的礼物落进了别人的口中,妻子还赖在敌人阵营笑得不亦乐乎,他这阵地是满盘皆输,一败涂地啊!

咔咔,嚓,嘣——

刚才还张灯结彩的世界,瞬间灰暗崩塌,把男人砸成了肉泥。

“唔,呀……咯咯……”

突然一颗肉球滚进了他怀里,头顶传来男人低沉而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你的东西,拿着。”

林少穆咋然惊醒似地急忙抱住小木头,立马就得了个肉呼呼的热吻在脸上,瞬间从黑白世界回到了彩色天堂。

当他点头作揖地差点脱口而出“谢谢亲王殿下”,就被那戴着宽帽的男人狠狠瞪了一眼,杀气毕现的瞬间,吓得他立即低下了头,但眼神儿却意外瞄到了一道“奇景”。

今晚,光德亲王也穿着黑色和服,身姿笔挺,英伟逼人,纵然是以帽掩面,还是让周人侧目,若非有便身暗卫们相护,怕就被北平热情的姑娘们给埋了。

不过,林少穆很不小心地瞄到了亲王殿下的黑色和服上,胸口处,有一团浅印儿——就是童子尿印啊!哈哈哈哈——

虽然在灯光明昧不定的街上,并不明显。

值了,太值了!

“小木头,你真是爸爸的乖儿子!太给力了,下回记得抹点儿黄金上……”

林少穆得意地将儿子高高举起,哪知这笑容还没拉开,就被突然回头的冷眼给杀了个回马枪,惊吓之中,就听“叭叽”一声响。

“哎呀,谁打的臭屁,好臭啊!”

“啧啧,拉屎了,你这做爸爸的怎么不看着点儿啊!”

“快走,快走!又脏又臭啊,小心别沾上啊。”

“喂喂,你们那是啥眼神儿,沾上又咋啦,咱儿子这是童子尿,能辟邪的,懂不懂啊!这是,真没眼光。”

小木头真的很给力地立马就送了父亲大人一坨大黄金,拉完之后非常满足地咯咯直笑。

林少穆瞬间又黑白了。

不管怎样,这个元宵节过得令人难忘。

林少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生活化地,看到自己之前树立为第一大敌的男人,陪着自己大腹翩翩的妻子,做着所有身为丈夫都会做的事。

温柔体贴的眼神,无奈宠溺的叹息,小心翼翼的呵护举动,还有偶时露出的苦笑表情,以及忍俊不禁的大笑,都似乎与常人无异。

他觉得,这是他活到至今最奇妙的一夜。

曾经誓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大仇家,竟然相携过元宵,猜灯谜,吃汤圆,看杂耍,拼枪法打汽球。

真是不可思议,又如此真实地发生了。

也许,世界上本没有所谓的恩怨情仇,只在乎人心,和自己的选择罢了。

……

元宵这晚,轻悠还碰到了传教的艾伯特。

艾伯特一边给围观的小孩子们散发西式点心,一边传经,累了之后,还给周人拉上一段儿小提琴,十分惬意。

轻悠一问,才知艾伯特在北平的一家天主教堂任了神父一职,一边行医,一边传教,比起在西南那会儿,日子可过得滋润多了。

尤其当他们刚到场时,轻悠就发现了赤果果的奸情因素。

瞄着正给小朋友送西点的气质熟女,她戳戳好友,问,“艾伯特,你是不是终于决定要还俗了?那位姐姐好有气质,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呀?”

艾伯特立马正色道,“缪丽是主从天上送来这里为大家排忧解难的天使,怎么可以随意亵渎。不要瞎说,快去找你老公。愿主保佑你和小小宝,一切平安!阿门——”

结果,轻悠被一个十字叉叉加几句圣父训言给打发了。

但是她还是敏感的发现,艾伯特偷看那位叫缪丽的天使修女,很多次。

还直戳老公的手,询问意见。

织田亚夫只在初到时,看了一眼,其余精力都放在了老婆身上,只应付似地说,“还行。但据我所知,艾伯特立誓终生献身于他的主。要他放弃自己的神父事业,那至少得再等二十年。这位气质修女估计等不了那么久。”

轻悠不解,觉得亚夫说的太绝对了。

亚夫又解释说,缪丽并不是真正的修女,只是实习生。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也许因为丧夫或什么原因,当当修女静静心。等到这段时间过了,很快就会回到凡尘。

对于丈夫的说法,轻悠不以为然,主动上前攀谈。

静子正抱着小木头跟艾伯特说什么,林少穆突然扬声一吼,态度十分激烈地大声说“no”,便将轻悠吸引了回来。

一问才知,原来静子计划入教,且想让小木头接受割礼,从小接受主的熏陶,做一个慈悲善良、心胸宽广的人。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我的儿子怎么能当神父,那是断子绝孙啊!静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决定了,明天就来受洗礼。”

“啊,不行不行。唉,静子等等我啊……”

静子懒得争,抱着小木头就去逛灯迷了。

轻悠赞叹,“静子姐现在真有范儿,把林渣渣驯得好听话呢!”

缪丽听了这话,忍不住喷笑出声,直说轻悠性子活泼,未来生出的宝宝一定极讨人爱。

轻悠不好意思地抚着肚子,说,“我也觉得我的小小宝以后性子最好像我,模样像他爸爸就行了。不然哪……”

“不然怎样?性子像我不好吗?像你一样又蠢又笨,怎么做男子汉保护家人。”

一个小粟子叩她头上,她夸张地叫一声,抚着脑门儿仰头瞪男人一眼。

大眼忽然一轮,说,“亚夫,明天我也来看看小木头行洗礼。以后,等咱们小宝儿出生后,也可以……”

织田亚夫沉声一喝,“我不准!”

在轻悠抗议前,抱起人就回了轿子,打道回府,隔绝一切“反家庭和谐主义”思想。

当他们都离开时,没有注意那叫缪丽的女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才收回了略有所思的眼神。

但缪丽也没发现,艾伯特已经将这一切收入眼中。

……

“晓音姐,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近看那位亲王殿下,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婷婷,你要小心,别被人家发现了。”

“晓音姐,你没注意今天看他的人多得去了,我想他早就习惯被人那么打量了,我这是崇拜敬仰的眼神儿啦!之前总以为这人很可怕,不过今天看他对妻子的态度,真是……唉,要是我是轩辕轻悠,我也愿意为了这样的男人,放弃一切啊!哎哟……晓音姐,你干嘛打我。”

“婷婷,我们来北平是有任务的,不是来看风花雪月的。”

“晓音姐,我之前听说亲王殿下为了讨妻子开心,竟然在这么冷的北平,种了整整一个宫殿的樱花和芙蓉花,真是浪漫极了。你说,我要和轩辕轻悠做上朋友,她会不会邀请我去看看那座樱花宫啊?”

“……”

“晓音姐?”

“睡觉,明早必须早起给静子小姐的孩子准备割礼。”

“哦,对对对。轩辕轻悠好像也会来,那么又能看到那位像天神一样美的亲王殿下了。这次北平之行,真是太美妙了。莎莎他们害怕都不敢来,天知道,现在北平这里比起华南,可谓天堂呀!”

“……”

……

隔日,轻悠就和静子一起到了艾伯特主持的教堂,织田亚夫并未陪同。

轻悠并不知道,新年之后,织田亚夫和龙村治策划地针对左大将军的报复性军事行动,便在悄悄进行了。就在千百公里外,那个从千年前开始就是亚国的附庸小岛国高丽,现在也如在水火炼狱之中。

出宫后,轻悠觉得身心舒畅,直给静子说,之前心情不好,多半是在闭塞的空间里待太久了,才会闹毛病。

静子笑说,“那以后就常出来走走。我之前也是听你的话,到教会走了走,碰到不少信徒,跟他们聊聊天,真的心情会变好,人也开朗。烦心的事儿,都没了。”

轻悠高兴地静子交流起自己之前在沪城时,对教派认识的一些心得体会,两人聊得很投契。

一旁,三娘见着女儿日渐好转,也十分欣慰。但在欣慰之余,也愈发想念丈夫了。

静子笑说,“轻悠,要不下次你到我家看看。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家,就是他临时租住的人家的宅院,和沪城那里差不多,不过他在后院劈了一分地,种了不少东西。我听他说,他还是用儿子的……”

轻悠听完静子关于林少穆改邪归正,竟然用小木头的童子屎尿种起菜,废物利用时,惊讶得不得了,更乐呵得不行。

女人们这便说说笑笑到了教堂,没料到这时间还早,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信徒在那里搞义务活动。

有给穷人施粥送点心,还有医生给义务看病送药,教堂一侧还盖了一所小学校给上不起学的学生提供识字读书的机会等等,场面看起来十分友爱。

“这里的信徒好像比我在沪城见到的还要多呢!”轻悠感叹。

那个叫婷婷的小姑娘,立即凑上前攀谈,说,“夫人,您有所不知。在整个北平城,也就只有两三座教堂受到光德亲王殿下批准,才能传教。”

轻悠有些诧异,便要多问两句。

但保护她的警卫队长立即上前干涉,不准婷婷胡说八道,态度有些赫人,吓得周围的人都纷纷走避,把婷婷也吓得白了小脸。

轻悠示意不要紧,才缓和了气氛。也因此,轻悠了解到了更多的外部消息。

举行洗礼时,林少穆不情不愿地托着只穿了件小兜衣的儿子,一脸悲愤,万般无奈地将儿子的小脑袋送到了圣水盆前。

当小木头因为陌生的环境和人,突然哭叫起来时,他心疼得立马抱回儿子。

艾伯特好心相劝说,“这位爸爸,孩子接受主的恩赐,也是替他开启蒙昧,也许有点痛,但彩虹总在风雨后,这也是人生必需经历的成长之途啊!”

林少穆郁闷地反驳,“我不信你那个什么主。要不是为了我老婆,我也不会让我儿子吃这种莫名奇妙的苦。再说了,小木头现在才满月,这么小就启蒙,你们这不是忽悠人吗?”

两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呛到最后艾伯特的中文受到了挑战,有些面红耳赤地尴尬。

静子一怒之下,大喝一声“林少穆”,吓得他急忙催促艾伯特赶紧了,又惹得场下一片低笑声。

洗礼总算是在一片祥和的祝福声中,完成了。

轻悠瞧着这夫妻两的相处模式,觉得实在很有趣儿。

这时,艾伯特过来找轻悠说,“丫头,你老公可不喜欢你跑来信教。不过我跟他帮你求了个小差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就算不入教,也可以向世人散播主的爱和恩赐?”

“什么差使?”轻悠一听就很感兴趣。

艾伯特看了看教室那方,说,“现在小堂的语数老师都有了,就差你们亚国的书画和国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等你生完孩子,可以过来教教孩子们读书画画。”

“好,没问题。顺便,我再赞助把学堂扩建一下吧?”

“好好,那再好不过了。”

婷婷忍不住插嘴了,“亲爱的神父,您这是在请义务老师呢,还是在借机会拉赞助呢?”

艾伯特失笑,看着轻悠幸福安祥的笑容,不由感慨,“丫头,我真是没想到你们去西藏能够一起再回来。看到你现在健健康康,我想这都是主的仁慈和恩赐。希望你和亚夫能一直幸福下去,我会为你和小小宝祈福。阿门!”

对于这位伟大又无私的异国友人,轻悠十分感动,她知道弥留之际,有多少人聚在身边为救她和孩子使尽全力,她抱了抱好友,由衷地道了一声“感谢”。

这一切,都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位女子眼中,女子也悄悄露出了会心的笑。

“夫人,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休息了。”

警卫队长看着表,前来提醒轻悠打道回府。

轻悠正跟朋友们聊得开心,还有些舍不得走,但思及不想让丈夫担心,便出了教堂。

刚出来时,一颗小皮球突然滚到了她脚边。

她下意识地弯身想拣,就被众人喝住了,不好意思地笑开,差点儿忘了自己正顶着一个大皮球,再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哪还能弯得下腰呀。

但随即跑来拾球的孩子,吸引了她的眼光。

那是一个又小又纤细的女娃娃,大大的脑袋下,却是一副细瘦得有些不协调的小身子,本来她都跑来了,却因见了大人,又吓得缩了回去。

而跟随她之后,还有好几个孩子,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似乎是刚得到捐赠的崭新的玩具。

轻悠心里有些疑惑,顺眼朝后看去,就见缪丽正在给这群孩子送礼物,待看清缪丽身边的孩子时,她心中便是重重一震。

因为,缪丽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竟然只有一条手臂和一条胳膊。同时在她身边也围坐着好几个年龄不同的孩子,全都身有残疾。而且,若仔细观察,都可以看出他们并非先天残疾,缺手断脚应都是后天造成。

轻悠不禁朝前走,想要问问情况。

却急着了警卫队长,“夫人,刚才殿下来信说要跟您一起用午膳,这会儿应该在宫里等着您了。您要……”

轻悠挥开了队长,神色凝肃说,“那你就让人转告我老公,我要晚点儿再回去。如果等不及,先用膳就不用等我了。”

队长无奈地低头让开。

艾伯特见状,眼神也闪了闪。

轻悠问缪丽情况,缪丽才介绍说,这些孩子都是由红十字协会从华南救助而来的,全部是战火下幸存的孤儿。

“他们……都是应天府大屠杀时……”轻悠的声音发颤,不自觉地揪紧了手。

缪丽只是点了点头,温柔地唤着众人,叫轻悠阿姨。孩子们有些胆子大,性子较开朗的还主动问起轻悠肚子里是不是怀了小宝宝,想要摸一摸。

看到那些纯稚可爱的小脸,却遭到战火无情的摧残,轻悠心动了。

缪丽这才缓缓道,“那个玩球的女娃叫丫丫,其实已经七岁了。你瞧她瘦得像是四五岁的模样吧?其实她是亲眼看到父亲被……咳,杀掉,还逼迫他们吃下……吓坏了。连续一个月都失眠,吃东西都吐……至于这些孩子,也是被人故意斩断手脚,用来折磨他们的父母……唉,总之,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婷婷抱着一个失去双腿的孩子,大骂那起大屠杀简直泯灭天良,让静守在一旁的警卫队长很是恼火,却又不敢发作。

缪丽为深深叹息,“战争,向来都是成年人的利益争斗,关孩子们什么事呢!孩子们何其无辜,成了战争的最大牺牲者,他们不过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和能遮风蔽雨的屋檐,却都被战火无情的摧毁了。唉,真希望,这个世界没有战争,该多好。”

听完这一切,周围的信徒们都不禁掩面拭泪,随即纷纷自动自发起了捐助帮助孩子们的活动。

轻悠看着那一张可爱的童稚小脸,心底的某个结窍,似乎悄悄松动了。

半晌,她终于又被警卫队长叫回神儿,便说要再多捐些钱财和物品,还询问缪丽会如何安置这批孤儿,表示要帮忙。

两人便又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午时钟声响起,才不得不道了别。

回程的路上,轻悠一直想着缪丽说的那句“孩子们何其无辜,成了战火的最大牺牲者”,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一些事。

这些事,无关国家,无关民族,无关利益,真正值得一试。

待回到宫里,织田亚夫正坐在餐桌边看着报告,等着她一起吃饭。

见她回来,便又叫人将饭菜热了一热。

用餐时,亚夫问起轻悠洗礼的情况,轻悠说起了林少穆的闹出的笑话,却没有立即提缪丽的事。

亚夫其实早从下属的报告中知道了情况,但却没主动问起。

整个下午,轻悠都在思考那些孩子的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久以来开始思考关于外界的人和事,而之前因与大哥三姐产生冲突后,她也许久没有过问天锦坊的事了。

她并不是适合天天窝在家里绣花逗鸟,过传统太太生活的女子,也许这便是一种天性,无关世间名利,她只是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直到织田亚夫晚上回来时,轻悠终于向他提出,“亚夫,我想建一个孤儿院,收容战争里失去双亲的孤儿,给他们一个避风港。让他们不用为大人的争斗,而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亚夫问,“哦,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轻悠说,“亚夫,我想救助这些无辜的孩子。就算,就算是为咱们的小小宝积一些阴德吧!好不好?”

她拉着他的手抚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两人同时感觉到了里面的跳动,眼眸都是一动。

她笑说,“你瞧,小小宝都答应了。我想他也想多一些哥哥姐姐相陪,对不对?”

亚夫默了许久,才问,“轻悠,你确定可以去做这些事?”

她点头。

他无奈一叹,“如果我不答应呢?”

她握着他的大手,低头说,“爸爸不答应,那妈妈就在家好好带小小宝,也没关系。”

“你这个坏丫头,随你吧!只要你开心。但我有一个条件!”

“老公,你真好。”

送上几个大啵啵。

“听我把话说完再贿赂。”

“哦!”

“现在你必须好好待产,相关事务让助理去做,你只要理理帐就行了。等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之后,你有精力再去做那什么国学老师。若不开心,就给我立即停止。”

“遵命,我的元帅大人。”

“宝气!”

便也就是从这一夜之后,华南的战事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

江陵城

王秘书长大步往总统办公室跑,这还在大雪的天,竟然跑得满头大汗,让路过的人都瞧得直瞪眼儿。

当他连门也忘了敲,忘了基本的办公室礼仪,冲进姜啸霖的办公室时,就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啸霖,晓音成功了。荣泽英杰回北平诉职,三光政策被勒令取缔,屠城也被禁止。”

正在一张大大的地图前排兵布阵的三个男人,同时转过了头。

姜啸霖,姜少言,屠云。

虽然没有立即像王秘书长那样激情澎湃,高兴异常,却同时在心底深深一叹,脑海中也同时闪现出那个女子不同的音容笑貌,垂眸时,心头滋味,亦是千回百转,各不相同。

王秘书长又说,“还有,晓音来消息还说,轩辕轻悠出资开办了一个孤儿院,专门收容战争留下的孤儿,取名叫《天使园》。”

姜少言说,“哥,我就知道这妞儿一天到晚鬼主义多,哪有那么容易得精神病的,你瞧瞧,她还没生呢,又捣腾出这一摊子。

早前织田亚夫为了她,大幅删改华北政法律令,还在英国报纸上大打亲情牌,美化东晁总司令的统治形象,提高声誉。现在她搞这个团,显然更是为丈夫和自己积累政治资本。啧啧,我看她根本没啥毛病,寡妇村一战终于把她打醒窍儿了,这会儿是完全站在她老公那里,成为彻彻底底的东洋婆子了!”

屠云一听,就沉了脸,“姜少言少将,请你三思而后言。我相信轻悠做这些都是出于善意,她现在是母亲,对于孩子拥有更多的同情心和怜悯心,无可厚非。你大可不必一副酸葡萄心态,歪曲抹黑别人的好意,给人扣大帽子。”

姜少言当然不让,就跟屠云抬起杠来。

这两人自打成了一个战壕里的兵,常常因为大小事起嗑,尤其在轻悠这件事上,撞上了就得爆上一阵儿。

王秘书长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面色有些涩然地说,“二少,屠司令,你们请听我说完。轩辕轻悠建这《天使园》并没有以自己和织田亚夫的名义,而是……”

他深深一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姜啸霖,说,“她是匿名,只做幕后赞助者。表面挂的是教会的名义,而实际操作人请的是晓音,而且,她在挂名的理事表上,添上了……添上了维新的名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沉默了下来。

自从陆维新自杀殉职后,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在姜啸霖面前,一直是个禁词。

姜啸霖眉目倏动,眼中迅速眨过一抹光色,他眨了眨眼,似乎又是一片晦默如深的波澜不惊。只是袖底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胸口的某一点,再次激荡出难以言说的沉痛,和悔恨。

他依然掩饰得很好很好,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副稳重的面具下,男人听闻最好的好友在自己身边自杀,会是何种表情,和心情。

王秘书长心下黯然,随即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被刻意放大,递到姜啸霖面前。

“这是晓音寄回的《天使园》开园时,拍的剪彩照。”

姜少言立即凑上前,又开始大言不惭,各种点评,屠云不以为然地给他呛回去。

姜啸霖看着照片上,挽着谈晓音的手,站在靠边的位置的女子,那个大肚子着实比她那张小小瘦瘦的脸,惹眼多了。那小的身子竟然顶着这样一个大肚子,不得不让人担心,她撑不撑得住。

不过,从她脸上扬溢着的开心笑容里,可以看出,她过得很好。

屠云不掩激动地叹息,“小师妹总算苦尽甘来了。幸好有亚夫这么好的男人,要换了别人,谁会为她千里嗑长头,只为救得母子平安!为了这样的人背叛天下,也无可厚非了。”

这眼神儿故意挑衅地瞄了眼姜少言,姜少言捏着拳头,却经不起屠云一再激将,两人又杠上了。

姜啸霖立即将照片收进了抽屉里,喝令两个加起来岁数都快花甲的男人,正经行事。

那时候,千里之外的北平。

当轻悠在荣誉理事上,写上了陆维新在名字时,缪丽即是谈晓音,拿笔的手都不由一抖,声音微微失调地询问轻悠。

“夫人,你为什么写上国民政府前外交部长的名字?”

轻悠抚着肚子,目光变得崇敬,说,“陆大哥是个好人,我很敬佩他。我认识那么多人,他是我觉得最无私最了不起的男子汉。想当年,我在港城遇到困难时,他还帮过我……”

轻悠娓娓道来与陆维新难得的缘份,陷入回忆,很是投入,便也没有发现倾听的女子悄悄红了眼,别开眼拭去了眼角的湿意,回头时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清亮,更加柔和。

轻悠讲完后,突然回头看着谈晓音,打趣道,“缪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和陆大哥的气质好像,第一眼看你抱着那些可怜的孩子,就觉得很亲切呢!”

她主动伸手握住了谈晓音,“缪丽,以后就多多拜托你照看这个《天使园》了,有什么困难和需要,千万别跟我客气呀!”

谈晓音感动地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应下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维新,你说的没错,轻悠真是个好女子,能认识她,亦是一件快乐的事。

……

《天使园》的事初步告一段落,轻悠心满意足地回了宫。

便听说荣泽英杰回来诉职,正等在殿门前,想要见她。

“告诉他,我不想见到他。”

轻悠让人直接将轿子抬进了院子,对于门口矗立的那个一身黑色军服的年轻将军,完全视若无睹。更对那殷切的呼唤,听而不闻。

这晚,织田亚夫回来时,还看到荣泽英杰笔挺挺地站在门外,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道,“她说了不想见,你等在这里也没用。”

荣泽英杰目光执着,“报告元帅,请元帅给英杰三天时间,如果仍得不到夫人的原谅,英杰愿卸掉一臂,以示罪过。”

织田亚夫拧了下眉心,丢下一句“随你”,便进了宫。

晚餐上,轻悠跟织田亚夫报备白天给《天使园》剪彩的趣事儿,唠叨了一堆孩子们的可怜故事,喝下热羊奶后,就摊在男人怀里打起了哈欠。

织田亚夫看了眼十一郎,十一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显然,那个誓言不被原谅就不走的男人,还在门外守着。

织田亚夫抱着女人回了屋,女人很快梦周公去了,嘴里喃喃的都是明日还要拖人送些诗词书去《天使园》,完全没把屋外某人放在心上。

直到第三天,轻悠接到谈晓音的邀请电话,要出宫走走,轿子刚抬出宫门,就听一声呼唤,那声音嘶哑还带着咳嗽声。

她想了想,直觉性地回避。

声音的主人立即追了上来,却被拌倒在宫前的汉白玉石阶上,足足三级长梯,他摔了两级,每级三十阶。

轻悠一掀帘子看到此景,也吓了一跳,立即下了轿。

当看清那人正是荣泽英杰时,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

荣泽英杰看到终于出了轿子的身影,不顾自己摔了六十级石阶,已经头破血流,之前还在风雪酷寒之中站了三天三夜,已经虚弱不堪的身子,急急爬到轻悠面前。

“轻悠,你总算愿意见我了。能看到你还好好的,会发脾气,会笑,说话这么有底气,我就……”

一串剧烈的咳嗽声,伴着男人的一声呕吐,鲜血涂红了白玉石地,惊出一片低叫声。

轻悠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明明很想伸手碰她,却因为手上的血渍而僵住了动作,支持不住,终于昏倒的俊秀男子。

终于,只能一声长叹,立即叫人将荣泽英杰抬进了屋,叫来军医疹治。

然而,在给他喂药打针时,他极端不配合,直叫着轻悠的名字。

护士没法子,只得将情况告诉了轻悠。

轻悠过来,低声说了两句话,荣泽英杰就乖乖任护士打针吃药了。

荣泽英杰醒来时,轻悠正要离开,他急得跌下床,又爬去拉住了轻悠的裙角。

“轻悠,别离开我。”

“放手!”

“轻悠,你要骂我,怪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荣泽英杰,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份?”

“我知道,对不起,我……轻悠,你听我说完,不要走!”

“对一个变态噬血的刽子手,我没什么好说的。”

“轻悠,如果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也不愿意听我解释吗?”

他俯地大吼,目光如炬地看着转身就走的女子。

她回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突然觉得,对于这个初识时那么清澈直率的男子,好似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在她面前展现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华丽骗局,虚伪至极。

“事实,胜于雄辨!”

“不!你不了解。当我那日晚亲王殿下一步到达寡妇村口的那片麦田地里,我看到你满身是血,疯狂地开枪扫射所有想要靠近你的人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够了,你住口,我不想听!”

再提寡妇村,轻悠无法自抑地感觉到胸口的抽痛,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抱住了双腿。

“轻悠,亲王殿下为你一夜白了头,他亲眼看到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已经……你知道那种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怀里断气的滋味儿吗?如果你懂,你就会了解,我当时恨不能将那座村子移为平地,将所有伤害你的人碎尸万段。

可是我没法陪着你,没法带你去西藏,没法为你做任何事,甚至连碰你一下都觉得没资格。可你说过,我们是亲人。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替你报仇,向那些卑鄙无耻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混蛋讨回你所受的千倍万倍的苦!殿下带走你的那一晚,我就下令让人把那片村子移为平地……”

这个被华南人称为史上最残暴的外族侵略者!

这个被喻为比织田亚夫更残忍无情毫无人性的魔鬼将军!

这个小孩子听到名字都会吓得半夜哭醒的刽子手!

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匍匐在她脚下,叙说那些无能为力,心有不甘,痛苦折磨,和极致仇恨。

这就是真实的荣泽英杰吗?

良久,轻悠颤声说道,“英杰,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我再无法接受,他们也是我的同胞啊!你今天让我知道,那百万人的生命,那些完全无辜的儿童,都是因为我轩辕轻悠才遭到那样可怕的命运,你叫我的良心怎么能安,你叫我以后怎么告诉我的小小宝,他的妈妈是个红颜祸水,害死了千百万人!”

话未落,已泪如雨下。

轻悠掩面哭泣,泣不成声。

荣泽英杰立即换口,“不,轻悠,不全是这样的。这也是帝国早就已经预定好的军事计划,彻底毁掉亚国的政府中心,剔除他们的政治势力。让他们彻底失去凝聚力,才能让亲王殿下的统一大业彻底成功。向所有亚国人灌输我大和民族最优秀的思想文化传统,让这个懦弱的民族受我大和民族光辉的洗礼,成为更优秀的人种。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呀!

革命要成功,流血和牺牲都是必要的,但最终换来的是两个民族的成功融合,即时你和殿下……”

“不,我不需要!”

轻悠甩开荣泽英杰就要走,荣泽英杰却爬到了门口,堵住了去路,目光晃动地看着女子,悲哀,乞求。

“轻悠,你曾经说过,你三姐害得轩辕家背景离乡,你们也原谅了她。那我呢,你说过我是你的亲人,你就要这样放弃我了吗?我已经听从元帅大人命令,卸除了华南总司令之职,三光和屠城再也不会发生,我……我承认我错了,还不行吗?难道你就要这样抛弃我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只有你……”

他叩头落地,无声地喘息,抽泣,如此卑微,如此委屈,如此毫不顾面子地,委顿在她脚下,大概任谁见了也不敢相信,那个传言中虐杀妇人,烹煮孩童的刽子手,也会有如此卑微低下的一面。

她也不敢相信,可就偏偏心软于那一句“你说过我是你的亲人”,只有亲人才会原谅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才不会轻易抛弃他,就算他犯了很大的错。

她心里难受又纠结,却挪不动脚步。

安静的屋里,只传来两人低低的啜泣声。

……

终于,荣泽英杰勉强获得了轻悠的原谅,一连数日便宿在了宫中。

直到轻悠终于对他展露笑颜,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只是轻悠并不知道,这个“哥哥”在离开她的宫殿后,立即转道去了东堂雅矢的实验所。

在那里,他接过了东堂雅矢的一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着三管不同颜色的液体。

“雅矢君,你那个d9的效果真是奇特,那个林雪忆被折磨得简直像个妖怪,却还没有死掉。”

东堂雅矢一听,也颇为诧异,“我记得你说,在去年十月就让她着了道,按我的估计,她顶多撑三个月,现在这都快五个月了。呃,看来这小东西还有些我不知道的秘密,我以前还没实验过女人……不如你把她交给我,让我研究看看。”

“不行,这个女人如果我不看着她死掉,我就对不起轻悠原谅我。不过,我已经帮你找到更合适的对象。”

他手一抬,一个女人被押了上来,霍然正是轻悠曾经的好友莫晓熏。

东堂雅矢听荣泽英杰介绍了莫晓熏的来历,非常满意地收下了,立即派人送进了实验室要准备实验。

临走时,说,“英杰,你不会对轻悠也……要是让亚夫知道,我可保不了你,悬崖勒马啊!”

荣泽英杰立即皱眉答道,“雅矢君,请不要把我对轻悠亲人般的情感想得那么龌龊。”

东堂雅矢嘲讽一笑,换口道,“阳春三月就要到了,正是你播种的好时候,祝你成功!”

那目光眯了下荣泽英杰手中的小木盒子。

荣泽英杰勾了勾唇角,笑容邪气,极度冰冷噬血,“我能不能成功,就得看你研究的这些宝贝给不给力了。若是能成的话,不出六月,这片大陆就将是亲王殿下和轻悠的帝国。”

轻悠,为了你的幸福,就算被唾弃下地狱,我也再所不辞!

------题外话------

私以为,英杰君才是全文里爱得最无私最伟大滴娃!哦哦哦!当然也是最邪恶滴!

吼吼,大家做好准备,腹黑小小宝要诞生啦!

绝对紧张惊险刺激,各种搞笑给力!

秋秋感谢大家滴花花钻钻月票和五分评,来个大大么,努力奔向大结局啊!

89-90

帝国奢爱 89.生命的奇迹6-准爸爸的苦恼

进入新春后,全球的战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欧洲方面,英国法国西班牙等老牌帝国,先后遭到德国和意大利的攻击。其重装甲坦克师的突袭力量,震惊了整个欧洲军界。各地方党派和民众积极活动,呼吁组成反帝同盟军,重建一战时的伙伴关系,争取世界和平。

一战时便建在美国的联合国组织也派出了官员,密切了解欧洲局势,前往德国的占俘区调查虐俘和“非人道反人类”的人体实验的真相,已经不断有幸存者现身披露其谋害犹太人的罪恶行径。

反帝同盟势力正在不断扩大,但距离正式建立仍差一股东风。

亚洲方面,东晁帝军终于在亚国内外的舆论压力下,停止了三光政策和屠城恶形,侵略步伐稍稍作缓,暂时进入了战区管制时期,对亚国本土的掠夺和亚国人民的残害从来没有停止。

在应天府大屠杀后,国民政府暂时迁至江陵城,华南军和华中军在经历了一系列惨烈至极、艰苦卓绝的生死大战后,培养出了难得的革命友情,从最初的各自为政、山头主义,进一步真正融合为一体,成为一个更具凝聚力、向心力的统一作战单位。

国民政府和东晁军主力,以淮河为界,暂时谁也无法再进一步,谁也坚决不会再退一步,形成了南北对峙、分庭抗争之势。

……

临近三月,国民政府军积极休生养息,正秘密组织一场夺取淮河、收复应天的大战役。

这日,轩辕锦业刚刚下飞机,就被姜啸霖的人接到了临时总统府。

他一进办公室大门,就听到了姜少言和屠云的争执声,心头暗暗一哼,这个姜老二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要不是他在寡妇村好歹救过小七儿,他才懒得给他正脸,大种马!

“锦业,你回来的正好。”

姜啸霖亲自将一杯上好的碧罗春递上前,锦业目光闪了闪,唇色邪气一勾,口气怪怪地说了一声“谢谢”,从善如流地接过茶水大呷了一口。

这方争执的两人终于看到正主儿回来,休了战,纷纷上前询问。

锦业故意避开姜少言,对屠云说,“阿云,你之前想要的那款美式新型装甲车,搞到了。”

屠云大喜。

锦业又来了一个“但”句,“只有八辆,没法再多了。”

屠云还是很高兴,“虽然距离我想要的两个营的装备差了点儿,至少可以先上两个连队。物以稀为贵,我的那些兵们才懂得爱惜他们的武器就像爱惜他们的生命一样。兄弟,谢谢了。货啥时候到,我派兄弟们去提。”

姜少言看着这两人一副哥俩好,亲密无间的模样,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直给大哥打眼色。

姜啸霖却完全置身世外,态度明确地表示,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做为总理政府大向方针的人,非必要绝不干涉军队将领们的主权所有。

姜少言有些呕气,不得不腆着脸上前询问自己想要的重装甲坦克到了百分之几。

哪知这一问……

“什么,一辆都没有?!你,轩辕锦业,出国前你可是拿了我们姜家,不,国民政府百分之三十多的订金,你竟然出尔反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分之三十很多吗?我还得先帖上百分之七十。你知道要从海外运到亚国内陆,要过多少道关卡?你知道最近东晁那方封锁有多严?荣泽英杰被亚夫调回了北平诉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跟咱们拼命。

可他一走,底下的将领就没那么卖我面子,以前一句话的事儿,现在我得花上几倍的钱打通关系。你知道我最近喝酒都快喝成三高了?别不信啊,我这身毛病还是在你家那啥金针小妖女手上瞧出来的。再这样下去,我他妈小命都得赔上,以后二少您就得另谋高手帮你买坦克儿咯!”

锦业双脚一翘,搭上大理石矮几,模样十足流迹江湖的流氓一个,眼梢儿吊吊地瞅了气得脸色阵白阵青的姜少言一言,心里乐开了花儿。

姜啸霖心下暗叹,不得不将弟弟拉开,帮忙问了正题。

锦业这方表示,没有姜少言要的德国重装甲坦克,只有东晁和美国产的进了五十辆。

这一听,姜家兄弟眼光大亮。

屠云忍不住说亏欠了。

姜少言的王八之气再次满缸。

锦业眉毛直抖,趁机调侃,“二少,听说你终于跳出围城了,恭喜呀!不过我又听说,你竟然又把人家大小姐搞大了肚子,不得不负责。再贺喜一声,祝你早得贵子。上战场的活计,比咱们跑江湖的危险系数可高多了,早点儿把娃弄出来也好有人给你送终,不过,我真替那倒霉姑娘可惜啊,这军嫂可不是好当的。”

姜少言被这一句给激得差点儿跳脚,就被姜啸霖给按下了。

事实上,姜少言离婚后,立即就央求父亲向陈家提亲,一定要娶十郎过门儿。

当然,这刚离婚就要娶新妇,让前妻家族十分不满,而且那还是母亲的远方亲戚,害人家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哪能那么便宜他的,姜母一听就立马反对,态度不同寻常地坚决,让姜少言头疼不矣。

不过他最郁闷的还不是家人们的不看好,统一站到了他的对立面,都说他是一厢情愿,荼毒纯洁小姑娘。那晚陈家举行的家族晚宴,闹出的一场丑闻,当然也传到了姜母耳朵里,二少没少被母亲揪耳朵教训。

那之后,他每次想见十郎,正常门路都行不通,非得爬墙翻窗,落草为低级采花大道,再也没有以前被女人们殷情相迎、恋恋不舍的风光派头了。

纵横欢场多年,游走花丛无数,姜二少这回是狠狠踢到了十郎这个大铁板儿。

新年那晚他带着鲜花钻戒,想要来个浪漫的新年求婚仪式,哪知道被人砸成了一只馊水落汤**不说,更晾在冰雪寒天地整整一夜。

他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高烧了,又翻墙捣窗地要找忍者小妞儿“报复”回来,哪知就撞上了十郎正爬在浴洗池里狂呕酸水。

开始,他以为她之前真为踢掉他这个“采花大盗”,高兴地彻夜狂欢,牛饮庆祝,但随即就没闻到人家身上一丝酒精味,反是自己身上酸得发臭。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一番,扭打,踹脚,巴掌,辣吻,兼玩了场淋浴湿身大战。

后来,十郎受不了他一身的怪味儿,狂呕不止,几乎脱水,彻底没气儿争,还含泪汪汪地瞪着他,一副想要拿眼光剜死他的模样。

他气极,又毒舌无下限地刺激人家,各种兴灾乐祸,卑鄙龌龊。

最后,十郎哇啦一声大哭起来,昏了过去。

他吓到,急忙叫了袁若彤过来救场。(为免又东窗事发,被未来的岳父母知道自己又偷**摸狗爬他们女儿的闺房,袁若彤也不得不跟着表哥一样爬了回墙,做了回“采花大盗”的“帮凶”)

怀孕两个月。

这日子不正是他俩第一次xxoo的时候嘛!

但是他又很欠扁地说,当时十一郎也求了婚,不排除那之后他俩立马就好了,这种大概不是他的。

当然,这句欠扁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立马得到了一个欠扁的结果:女人的巴掌,妹妹的口水。

从那之后开始,他就成了苦命的准爸爸,除了军训以外的其他所有时间,他都泡在十郎身上。

如今的唯一目标就是争取在“秋收宝宝”时将孩子他妈娶进门儿,他姜二少就是再种马也不会让真正属于自己的种流落在外成私生子。

阻止十郎坠胎,将这丢人的消息公布于众,报纸上深情誓言,只是追妻第一步。

每天蹲点,送鲜花安胎慰问品等等,只是常规“求婚”手段。

终于获得母亲支持,长辈们的默认后,不用再偷**摸狗可以正大光明进陈家大门看老婆孩子,算是小小一进步。

但这个过程,用“惨烈”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锦业看出姜少言的脸色不对劲儿,立即在屠云扔出的眼神下,就此打住了话题,透露了一些新的国民局势和似是而非的占领区民情。

男人们言归正传,商量秘密战役的布署情况。

锦业自觉不适合倾听,便起身要走人。

姜啸霖却又将他唤住,说还有重要事情跟他商量,让他再等等。

锦业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儿,心下正着急,便又有人敲门而入。

“大哥,紧急消息。”

姜恺之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向另外几人点了点头,便将一份资料递到了姜啸霖手上。

一边说,“疫情正在扩大,传播速度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快,而且症状越来越多样化。之前军医院以为只是普通流行性疾病,且初期治疗后也有好转,但没想到很快病情就变异了……”

男人们越听,脸色越糟糕。

姜啸霖沉吟,“已经死掉一百多人,怎么现在才报告?”

姜恺之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而恐惧,“大哥,不是我们不报,而是这种病很奇怪,那些病人看似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可是隔了一夜突然就又醒了过来。所以我才说,现在这病状很奇怪,很……”

姜少言接过话,“前段时间我听母亲说,正在研究这种病,好像还没有这么奇怪。这也才不过半个月时间……”

姜恺之说,“的确。当时正是我的水兵先出现这种病况,我把病人送去医院治疗后,也彻查了整个兵营,没有其他人出现异状。但是,就这两天,疫病突然爆发,三成人都出现了那种病状。最先送到医院的反复出现那种异状后,今天母亲告诉我说已经正式证实死亡。”

男人们拧眉不语,屋内陷入一片低沉的气氛。

姜恺之突然一把扯掉了自己肩头的将花,递到兄长面前,说,“大哥,这件事都怪我的私心作祟,以为病情只是寻常的春疫,没有及时上报,才造成现在的损失。我愿意接受党政和军政组织的降级处分,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姜啸霖拧眉,却未出声。

屠云上前一步说,“三少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扛上。这种事,首先军医院就没有尽到监督职责,发现疫情的严重性,向上承报,引起全军的重视。他们是专业的人员都没有及时给出合理的意见,导致你这个做将军的判断错误,也情有可原。”

姜少言也立即接了话,“大哥,现在情况不是先追究谁的责任,必须先控制住疫情,追究源头。让医学院那边尽快拿出解决办法,才是第一。我有充分的直觉怀疑,这绝对是东洋小鬼子的诡计!”

……

那个时候,远在北平紫禁城中的轻悠,仍然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日,亚夫特别聘请的两位妇产科男医师给轻悠做完产检后,正式确定了预产期,最迟便在两周后。

听到正式日期,亚夫拧眉沉思。

轻悠一边听着男医师的解释说明,以及预产前需做好的生产准备工作,一边尽量克服自己的传统保守心理,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让男人来接生。

夫妻两心思各异,让正在诊断的两位洋大夫颇有些尴尬,无奈。

“亚夫君,我今带了一本妇产接生的基础知识书,你说你也能阅读纯英文版本,你先看看,若有不懂之处,我们可以为你解答。”

当洋医师们收拾完医疗器具,准备离开时,一位洋医师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织田亚夫。

织田亚夫接过后说了“谢谢”,便起身送两人离开。

轻悠惊讶地瞪着桌上的那本砖头似的东西,翻开了几页,一下就看到了横切面子宫解剖图例,里面也放着一个小娃娃。

顿时羞红了脸,立马就书扣上了。

还左右瞅瞅,有没人往她这方向看。

幸好小厮正给她打温水洗手,小婢端来茶点给她补餐,门外传来母亲和静子相携而来的说话声。

她暗暗松了口气,立即将砖头书扔进了绵被子里,换到厅堂里去说话。

等亚夫回来加入话题时,她不时瞄着男人依然镇定自若的表情,心里即纠结,又甜蜜。

虽然仍不能适应由男医师来接收,不过,亲爱的老公竟然为了她主动看那种书籍,、也让她即意外,又觉得感动,想要好好努力,调节自己心理适应能力。争取下一次产检时,没有那么扭捏了。

到了晚上,夫妻两独处时。

亚夫问,“宝宝,你把医生送我看的书放哪里了?”

他眼底明显有一丝笑意,显是故意逗弄。

轻悠躺在炕头上,听着刚送到的最新流行音乐,闭着眼睛跟着哼哼,小脸红润润的,很是享受的模样。

突然听得丈夫这一问,立即惊了一跳,低“啊”一声。

亚夫坐上炕头,顺手将旁边的流声机唱片调到了开头,问,“就这么好听?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唱些什么怪调,比起我东晁的演歌会,差太远了。你再听下去,不怕伤了我儿子的耳朵,扭曲他的音乐鉴赏能力。”

轻悠眼神鄙视地瞄了下男人,反驳,“哼,东晁的演歌会才难听死了,那才是摧残小宝的音乐鉴赏能力,哪有港城的流行音乐好听啊,就是欧美的著名钢琴曲也比你们那的音乐好听。我家小宝才不稀罕听鸭子叫,就听咱亚国的小调儿。”

回头信手将被子里藏起的砖头书扔了出来,扭身抱着大棉被子,继续跟着调子哼哼,还捻花摆手的,可劲儿得很。

亚夫但笑不语,倚到床头,戴起了一副眼镜,开始翻看书籍。

背对着男人的女人,其实并没有真的听得那么入神欢喜,她同时也竖起耳朵,听到了男人翻书页的声音。

依那频率,显然看得还挺认真仔细。

再想想那上面的图画,立马就让她脸红耳烧,小心肝乱跳了。

这男人还真的看,真的学嘛?

话说她也是孩子的妈了,跟男人坦诚不知多少回了,但碰到这种“划时代标准”事,还是窘得不行。

而在当时的社会习俗和传统道德观里,莫说亚洲大陆的民风民俗还难于接受男妇产科医生,就是在思想较为进步的美国欧洲也一样,就是放到现代社会,相信不少妹子更习惯接受同性医生,不怪乎轻悠会有如此羞涩尴尬的心态了。

直到身子实在扭得发麻不适了,轻悠不得不扭回来,亚夫立即放下书本,帮她挪肚子,动作极为小心,又拿了个小枕头给她垫在肚子下,问她舒不舒服。

她眼神儿一下瞄到桌上的书页画面,又是女性的横切图,应得结巴,表情尴尬。

亚夫心头暗笑,故意顺着她的眼神,问,“这书讲的不错,要不要一起看看,学习学习?”

她立即像被蛰了似地,嚷着“不要”,拿被子掩了脸说要睡觉了。

他低低笑出声来,便捻弱了灯光。

半明半昧中,她探出半颗脑袋,枕在男人胸口,听着寻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腻呼了半晌,才挤出细细的声音,“亚夫,还有两周时间了,人家要是到那时候还适应不了那些男接生公,怎么办啊?”

亚夫说,“你就为了这小事儿,扭捏了半天?”

她不悦地捶他一记胸口,“什么叫小事儿啊,生孩子可是大事儿。要不你去顶个六斤重的大球在肚子上挂一天,试试看是啥感觉。”

男人变了脸色,半晌没吭声儿。

她仰头瞄他表情,发现还真有些凝重,她不过才说笑一句,他就紧张起来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哼道,“如果还是接受不了,就让你娘和静子帮忙,反正他们都有经验。”

她没劲儿地“哦”了一声,小手又在他胸口直画圈儿。

他叹口气抓住,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轻悠,如果可以适应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为了你和小小宝好。他们是专业人士,不会留下后遗症。”

她嘀咕,“再专业,也没娘她们怀过孩子还生过孩子,身体力行过的好吧!”

他反驳,“照你这么说,那能治百病、经验丰富的医师们,都得自己生了各种病才能给病人治好病了?胡闹。”

她不满地扭扭身子要翻身,被他给揪了回来。

她嚷,“可是人家就是受不了被别的男人碰嘛,那又不是让老中医号号脉那么简单,那可是要,要脱裤子的啦!”

他咳嗽一声,也有些尴尬,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可为了这母子两的人生安全,他再经不起当初那样的打击,他肯定会疯掉,他宁愿忍一时酸气,图个万年安心。

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她突然爬到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亚夫,你变心了!”

他皱眉,眼神表示疑问。

她噘嘴拿手指戳他的心口,“你居然忍得下让别的男人碰你老婆的私密,你果然是嫌我又肥又丑,怀孕长变形了。”

他轻哧一声,抚了抚腹上挤着的大肉球,“胡说八道完了?睡觉!”

顺手叩了她脑门儿一记。

她滑下他的胸口,拉起被子哼哼一声,喃喃着“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旧人了”,怨气冲天。

他觉得这女人怀孕后越来越幼稚了,顺手掐了把那小脸,说,“等这个第三者出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睡觉!”

心里还不呕死了,这小没良心的东西,竟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他也不哄她了,倒头就睡。

半晌,那顶在腰侧的大肉球又动了一下。

轻悠小小声地说,“老公,其实,如果换你来,人家就不会害怕了。好嘛,人家尽量适应,下次不会这样了。”

亚夫叹息一声,抚了抚女人靠过来的脑袋和大肚子,“嗯,睡觉吧!”

女人终于睡着了。

可是老公大人兼准爸爸却开始纠结了,要他帮老婆接生?

只是想想,感觉比率领军队打仗还愁人哪!

于是从这天起,元帅大人办公巡察时,桌上和身边都带上了一本砖头英文书。一有空,元帅大人就会抱出来认真阅读,可谓废寝忘食啊。

到了晚上回家后,亚夫就书本知识开始与轻悠演练各种生产准备工作。

“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老公,这个有什么练习的呀!”

被要求平躺在炕头上女人,充满疑惑地看着正抱着书本的男人。

“书上说,女人震痛时,为避免痛到休克,要保持均速呼吸,一方面可以让准妈妈保持清醒,一方面也是给宝宝供氧。听话,好好做深呼吸。”

“你这个算什么嘛!真没技术含量。”

“那好,抬起双腿,脱下裤子……即时要让小宝出来,还必须剪掉你的……”

“啊,你骗人!”

被碰到敏感处的女人尖叫一声,吓得仰起了身子,瞪男人。

“书上是这么说的。”

男人一脸平静迎上女人激烈的眼神儿,让女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然后书本被摆到女人眼前,混乱就此衍生。

“你骗人,你骗人,这不是真的。我去问娘,你根本就是江湖医生。哼!”

男人无语。

女人竟然真的大半夜跑去找母亲,等到他把人抱回来时,吓得两眼包了两泡眼泪水,可怜兮兮地说,“亚夫,生孩子太可怕了,竟然连女人的那个都要剪掉啊,我,我不生了,呜……好可怕……”

男人再一次,无语望天。

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儿女双全的!

也好,现在吓成这样儿,以后他就省心了。

……

虽说终于吓到女人不敢再生,可准爸爸还是继续实习接生事宜。

这天便托了两个洋医师,到妇产科医生现场观摹一场生产全过程。

“啊,啊啊,痛,好痛啊——”

“呜呜,不行了,我没力气了,呜呜,我不想生了——”

“哦哦哦,天哪!”

在女人凄厉至极的叫骂声中,助产师和妇产大夫脸色都如临大敌,汗如雨下,又劝又哄,又骗又喝,现场简直激烈直比一场大战。

“女士,加油,已经看到头了。”

这时,洋医师示意织田亚夫转换观摹角度,并耐心讲解如何做清理,如何导正娃娃脑袋不在下方的情况,等等事宜。

但是织田亚夫的目光一触到那血淋淋的部位,再闻到室内浓烈的血腥气息,突然就感觉到头昏脑涨,无法适应,眼前发花,呼吸困难。

“殿下,你没事儿吧?殿下,殿下……哎呀,殿下昏血,快快,快出去。”

织田亚夫被洋大夫扶出了生产室,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终于好了点儿。

可是他的脸色还糟糕得很,一片煞白。

东堂雅矢闻讯赶来,看到好友的模样,哈哈大笑,道,“我说二十四孝老公,你也太能折腾了吧?居然连接生这种事儿也要亲力亲为,你老婆上次在西藏时没把你折腾够,现在生孩子还要再来折腾一回。亚夫,你真要当全能元帅啊!哈哈哈——唔!”

亚夫一把将取下的口罩扒上好友脸。

跟来的荣泽英杰一脸正色,口气十分崇敬地赞美道,“殿下,夫人知道您为了她这样尽心尽力,一定会非常高兴,未来夫人一定会为了殿下您努力生下小世子的。”

亚夫重重哼了一声,扶了扶军服上的褶子,转身大踏步走掉。

后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酿着十足的笑意,急忙跟上了。

当然,这一出意外是过了许久,女人才知道的。

……

为了给自己打气,轻悠决定最后一次去天使园走走,看看可爱的孩子们,安抚自己被丈夫的接生书吓到的小心肝儿。

不想在教会里,就听说了华南闹瘟疫的事儿。

谈晓音说,“听说最先发病的就在淮河沿线,似乎驻守在那里的国民军舰队首当其冲,大概一下就死了几百人。唉,真可怕,也不知这病是怎么发的。”

有旁人便说,春季本就是流行病的多发期,提议给天使园的孩子们找些艾草熬水洗澡,兼去病去邪。

还有人透露,华南的疫情比华北传的还要严重,说那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是有人故意施放的怪毒,人忽生忽死,中毒的人死相极为可怕,若是被伤者碰到抓伤或咬到,都会被传染。

这越说,众人越是人心惶惶。

谈晓音立即打断了话题,带轻悠去看了刚建好的新校舍,还有经过一阶段心理治疗,情况已经有些好转的小朋友。

轻悠看到窗明净几的教学环境,对谈晓音的办事能力非常欣赏,希望以后她能一直帮忙管理天使园。

婷婷这时候又蹦了出来插花,嚷着说追求谈晓音的男士太多了,恐怕以后要相夫教子没时间了。

女人们打趣说笑起来,孩子们围绕在身边,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恰时艾伯特找来,探望难得出宫的轻悠。

轻悠便故意在艾伯特和谈晓音之间挑起暧昧,惹得神父大人很快羞涩地跑掉了。

事后,轻悠忙问谈晓音,“缪丽,你觉得艾伯特怎么样?我和他认识好些年了,他可是个很自立自强的好男人哦!虽然现在还没还俗,不过,我觉得凭你的魅力,绝对没问题。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艾伯特他百分之百还是个处……”

嘴就被人捂住了。

谈晓音在心里苦笑,轻悠这丫头熟悉起来并不难,但有时候调皮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于应付。

说,“其实,我早就有爱人了。只是他一直忙于他热爱的事业,耽搁了下来。我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就答应等他完成事业后,再嫁给他。轻悠,谢谢你的好意。”

轻悠立即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谈晓音急忙转移了话题,“轻悠,现在这流行病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你快生产了,以后就待在宫里,别再出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轻悠道了谢,和老师们又聊了聊,还送上一堆礼物,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宫。

然而,当她一走,就有老师一脸惶恐地跑来报告。

“缪丽女士,不好了,突然有孩子病倒。身上生了奇怪的斑,和之前报纸上描述的华南的疫病症状,很相似……”

……

轻悠离开天使园后,想到有几日没见着静子了,自己难得出来一次,等这次回宫后,恐怕再出来就要个把月了,便又决定去看看静子。

正好静子家的地址距离天使园很近,都属于一个城区,汽车停在了一片环境僻静、街道整洁的大门前。

下车时,轻悠就听了院子里传来的孩童啼哭声,她一听就识出正是小木头,再听那节奏感和顿挫方式,八成是饿肚子了。

这是她第一次到静子家窜门儿,心里小小激动了一下。

让小厮递来准备好的小礼物,伸手扣响了门环。

静子的声音刚响起,就听到林少穆紧张兮兮地冲出来的声音,夫妻两不知道在玩什么猫腻,让听得余音的轻悠,觉得很有趣儿。

磨蹭了半天,才听到林少穆故意掐着脖子似的询问声,更觉得这家人很搞怪。

轻悠存心使坏,便让警卫队长上前喝斥,叫了声什么“临检”,吓得里面又是一阵混乱,小木头的哭声更亮了。

一个警卫突然跑来报告说,侧门开了,静子夫人抱着孩子跑出来了。

轻悠觉得玩笑开过火了,忙出声表明身份。

大门嘎吱一声立即打开,跑出来的林少穆气急败坏地叫嚷,“轩辕轻悠,你给我差不多点儿好不好哇!你知不知道你随便玩玩,我们都要被你吓死啊!”

轻悠则盯着林少穆身上的花围兜,看个不停。

静子抱着小木头被警卫接过来时,轻悠噗嗤一笑,拿过礼物哄小木头,就问起静子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后,轻悠再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林少穆说,“林大少,明明就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被吓到,还说什么我吓到静子和小木头。我看明明就是你把小木头吓到,弄得火烧屁股似地要静子赶紧逃去宫里找我吧?哼!丢人!”

轻悠刮刮脸,惹笑了静子,小木头一看妈妈笑了,立马也放晴了。

到最后,唯有林少穆黑着脸,大叫一声“胡了”,跑回了厨房继续做他的煮夫。

进屋后,轻悠一边逗小木头,一边跟静子拉家长。还跟着静子到后院去看了林少穆种的童子菜,倒真是全发苗长芽了,一片好收成的模样,让人着实惊奇了一把。

静子说,“真没想到他还能岛鼓出这一堆东西来。我还叫他别弄了,臭死人。他还说,咳,咱儿子的童子屎尿哪里臭了。瞧这一片种出来的东西,以后上了咱饭桌可香死你们!”

轻悠看着静子学林少穆的样子,捧着肚子大笑,小木头也跟着哈哈傻笑。

虽然这趟拜访开头波折了点,好在最后还是圆满落了幕。

临别时,轻悠拉着静子说,“最近华南在闹疫病,虽然距离咱们这里很远,不过你们还是小心注意一点。回头我让军医弄些预防的药给你们送来,林少穆,你可别再一惊一咋的,吓坏老婆孩子。”

林少穆虽不乐意,还是表示了感谢。

待到轻悠走后,林少穆的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静子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林少穆看着妻儿,突然提出让静子进宫去陪轻悠待产,说自己想回华南一趟,取些银钱回来。

静子虽疑惑,但也没多问,便说隔日再跟轻悠打电话。

……

轻悠回宫后,便睡了个大午觉。

醒来后,亚夫便回来了,还带了个不小的包裹回来。

轻悠一看,竟然是从华南寄来的。

亚夫说,“大的那包是你家人寄来的。小的这包是姜夫人寄来的。待会,他们会有电话接进来。”

“真的?”

这算不算美梦成真呢?

轻悠一睛醒了神儿,迅速穿戴好下床等着接电话。

刚坐在书桌边,一个熟悉的叫唤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七姐,你起了嘛?天都快黑了咧,快起来吃好吃的香酥**哟!”

“小八?”

轻悠一叫,便见小八托着一个大盘子晃了进来,这也不过月余未见,小子似乎又长高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小八把盘子放上桌,自己先啃上了一根大**腿儿,没有妹妹小九在这儿可自由极了。一边将来意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还是父亲和宝仁宝月自新年时,跟轻悠不欢而散,也一直耿耿于怀,放心不下。这眼见着轻悠临盆的日子近了,没法前来,也只能准备了些生产可能需要的物品,让小八送来,算是个先头部队。

“你的意思是说,爹他们也会来?”

小八有些忐忑地瞄了眼神色自他进门后,始终如一的织田亚夫,点了点头。

“其实爸回江陵后,一直不开心。大哥和三姐他们也很抱歉,这不,包裹里给你准备了好些孕妇装,都是三姐和五姐她们一起亲手给你做的,还有很多小宝的衣服……虽然知道七姐夫在这些上面肯定不会亏待姐你,比咱们做的还好,大家希望你别把这前的不快放在心里,能顺顺利利生下我的小侄儿……”

轻悠看着一大堆的礼物,眼眶微微湿了。

到底是一家人,哪会有隔夜仇呢。

这时,亚夫开了口,“这个,姜家又让你来做什么说客?”

他戳了戳那包小包裹,似乎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轻飘飘的。

轻悠拿过包裹,打开来看,发现竟然装的是一包包的药,还有一张药单子,上面写着安胎被气辟邪,以及详细的药草名单。

小八解释说,“这是我要离开时,姜夫人亲自上门送来的,说这是她才研配好的防疫药品,配了安胎助产的方子,给姐和小宝专门治的。我们都喝过了,效果很好,没问题的。”

亚夫不置可否,却叫人将单子和药草拿去检察。

不过就小八的解释,也可以放下大半心,估计姜夫人也怕他们误会,才故意来了个“雨露均沾”,让所有人都试了药。而轩辕瑞德也怕出意外,才让小八以送礼物为名义,带着重要的防疫药品北上来。

轻悠很感动,更着急这电话怎么还没来,刚好铃声就响了。

揭起电话,她急急地唤了一声“爹”。

亚夫心下一叹,拿出手帕给妻子拭泪。

三娘见状,便拉着小八先行避开了,在外面询问华南的情况。

小八一边嘀咕了几句姐夫还是那么紧张宝贝姐姐啊,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华南的疫情不轻,开始本来只在军营里流传,最近发现百姓也有感染的。爹也怕我和小九身体抵抗力不好,才让我们到这里来避避的。”

三娘却更紧张了,“那老爷他什么时候来?”

小八摇头,“爹放不下大哥他们,怕族人们也染上,这会儿正用姜夫人给的防疫药给大家做预防呢!爹让我告诉您,让您暂时也别回华南去,就在这里好好陪七姐生产。等风头过了……”

三娘刚刚松下的心,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这方,轻悠跟父亲和兄姐们通了电话,心情好得不得了。而且没想到的是,姜母和秦素等人也守在电话边,听到久违的长辈和朋友的声音,轻悠只觉得满足不矣,握着亚夫的手也久久不松。

这个电话足讲了一个小时,才在亚夫和姜夫人的同时劝告下,挂下了。

“亚夫,谢谢你。”

“呵,这是你家人送的礼,谢我做什么。”

“不管,反正我现在很高兴,我就要谢谢你。”

“傻丫头。”

虽然他不说,她想今天两方能重新沟通,冰释前嫌,他必然偷偷为她做了不少。

于是,在家人和朋友的关心鼓励下,再次做产检时,轻悠比以往都放松了许多,也渐渐说服了自己,接受男性接生婆的事实。

帝国奢爱 90.生命的奇迹7-极速求生

然而,在临产前一周,亚夫接到重要情报,必须离开北平城三天。

思忖再三,他决定早去早回。

幸而现在轻悠又多了一双可爱弟妹培伴,之前的心病也解了大半,于是在接到紧急情报的当晚,便跟轻悠告了别,这样最快就能在第三天夜里回来。只要轻悠不出意外,他这个准爸爸定能赶上妻子的生产,儿子的隆重降生。

织田亚夫离开后,第二天荣泽英杰就来探望轻悠,带了一堆礼物。

轻悠心情很好,便见了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瞧出端倪,对于可能引起女子不快的话题,支字不提,气氛倒也和乐。

但当小八来找轻悠时,看到荣泽英杰还是吓了一跳,跟着一路的小九儿竟然直接叫出了“魔鬼杀手”,立即被小八打包抱走了。

荣泽英杰有些尴尬地叹气,表示不再打扰,让轻悠好好休息。

轻悠见男子几分落寞,又心软了,拿了几件家乡的特产送给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很高兴,牵着轻悠的手说,“轻悠,谢谢你。我真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亲人。请你像相信亲王殿下一样相信我,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是想伤害你,都是为了你和殿下,还有未来的小世子好。”

轻悠慨然,点了点头。

荣泽英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然而,轻悠不知道,在背过身后的荣泽英杰,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出得宫门后,荣泽英杰便要直往飞机场而去,他确也是等着织田亚夫离开,才好赶往淮河战线,实施他策划已经久的战略计划。

但他刚出了紫禁城时,心腹下属就急慌慌地找上了他,脸色铁青报告道,“将军,不好了。北平的军营里,也发现了病毒扩散。”

荣泽英杰闻言一愣,“怎么回事儿?”

下属道,“属下们已经开始彻查此事,似乎是从教堂那片区的老百姓开始,传到军队,病毒扩散的速度非常快,二十四小时就会显形于人体。目前我们已经将感染的百姓集中到了一处,整个北平城也发布了宵禁令。”

荣泽英杰立即上了车,边走边说,“东堂参谋长那里知道此事了吗?”

下属说,“知道了。参谋长已经赶往第一例发事地点,就是参谋长让我们将那个地区圈禁起来,并发布宵禁令的。”

荣泽英杰高悬的心落下一点,说,“那参谋长是怎么说的?”

下属脸色更沉,说,“参谋长说,情况不乐观,那病毒好像……变异了!”

“什么?”

……

这夜,北平城也陷入了可怕的疫病危机中。

荣泽英杰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实施精准的细菌战,最后自己也被拉下了水。

他心急火燎到了封锁区,就看到东堂雅矢正带着他的实验组,穿着白大褂,脸罩防毒面具,往四处泼散刺鼻的液体。

被封锁的街巷内,民众哭叫不迭,还时不时成群结伙地往外冲。

负责封锁的士兵开枪威赫,迅速架起了层层铁刺篱,拦住了出口,却让情况更为失控,更有染了病疫的人大叫“东晁人想要把我们大家都憋死在这里啊”,引起更多人的恐慌,不断有人冲撞上来。

机关枪下,死掉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连街口都堆堵起来,场面十分惨烈,更加糟糕。

荣泽英杰捂着口鼻,将东堂雅矢给拖了出来,大声喝问,“解药,快配解药。不然,我们的军队都会全军覆没,要是殿下回来知道了一切,你我都要掉脑袋!”

东堂雅矢一把扯开荣泽英杰的手,哼了一声,“你现在叫有什么用。之前我给你成品时,告诉过你,必须分开使用,不能将三个型号都混在一起。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无法控制?”

荣泽英杰诧异不矣,“你说什么?我完全都是按你说的让人在华南军队的饮用井水里下的药,一瓶药,一个地点。你说过会产生不同的症状,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疫病,不易被敌人察觉。”

东堂雅矢问,“你真的都是按我说的去下毒?没有参在一起下?既然如此,就不该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况。

当时我找到这种病毒时,就是发现若混在一起,就会有奇异的再生能力,但是非常不稳定。我混合了其中两种,就生出一个d9来。但d9并没有这样强的传染性。而另一种我不敢混合,就是怕情况无法控制……”

在又一轮激烈的枪声中,巷道上倒下的人更多了,可是往外冲的人却源源不断,那些人仿佛根本不怕死似的,情绪激烈爆躁,很不寻常。

荣泽英杰目光一颤,下一瞬冰冷至极,“看来,已经无法控制了,除了彻底消灭,没有别的办法。”

东堂雅矢却重新戴起了防毒面具,“我先抓两个感染者回去研究看看有没解释办法。恐怕我们这里感染的病毒,比起你在华南投下的更麻烦。如果你要清理干净的话,最好用大火把这一片都烧掉,烧上个三天三夜,应该没有问题。

荣泽英杰一听,又是怒不可歇,”东堂,难道我们自己的士兵,也要被烧死吗?“

面具里的东堂雅矢却露出一抹极怪异的笑容,说,”那就随便你了。我只负责研究,实际应用那都是你们的事儿。如果善后处理,那也是将军您说了算,毕竟,那些是你的兵,可不是我的兵。祝你好运!“

戴着白手套的大掌拍了拍荣泽英杰的肩头,转身走掉了。

荣泽英杰面对着眼前的一片失控的乱局,恨得一把将头上的军帽狠狠砸在了地上。

心腹下属又上前询问,”将军,您现在还去淮河战地司令部吗?还是先暂时……“

荣泽英杰的眼底一片腥色,恨恨地说,”给南云将军发消息,让他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我晚一日到。“

无论如何,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赔上点人命,只要最终结果不变,通通都是值得的。

战争,不就是死人嘛!

……

那个时候,在远处的紫禁城里。

轻悠正和母亲、小弟妹们,在樱花园里赏樱,一边吃着樱花糕,一边讲童话故事。

突然,远处传出一声巨响,仿佛是炸弹的轰鸣声。

小九儿朝那方一看,指着天空说,”七姐姐,烟花,有人放烟花呢!好响,九儿怕。“

小八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叫着,”七姐,那边好像炸弹爆炸了,好大的火,黑烟,呀,还有楼房都倒了。不会是俄国鬼子又打来了吧?“

轻悠心下奇怪,便上楼去看情况。

这赏樱楼建得和当年的清华楼有些相似,都有三层高,站在最高处时,可以尽揽整个紫禁城,还能看到城外的街市。

三娘本不愿让女儿爬楼,轻悠又听到了爆炸声,顶不过好奇心就让人弄了个滑杆,给抬上了楼。

也多亏织田亚夫早料到妻子的好奇心胜,这楼梯做得十分宽敞,方便孕妇上下。

上了楼后,轻悠由小八指引,一眼看到了那片为大火肆虐的城区,果真是有人拿大炮攻击那里,浓烟和火焰高高窜起,十分壮观,隐约还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人影闪动着。

她没由来的心头一紧,脱口而出,”呀,那里,好像是静子家!“当目光一下扫到了一个高高的尖塔性建筑时,她差点儿跳了起来,失声大叫。

”艾伯特的教堂!老天,他们在干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那座哥特式的教堂高塔,在火光中轰然倒塔。

轻悠再也忍不住大叫,”警卫长,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快,快去帮我看看,静子和艾伯特,天使园的孩子,缪丽姐,婷婷……“

……

与此同时,静子和小木头是被街外接连响起的爆炸声给惊醒的。

房门被叩响,传来邻居焦急的喝呼声,”木头他娘啊,在不在啊,快逃命啊,再不逃咱们都要被东晁人的炸弹给炸死了啊!“

静子惊了一跳,急忙看了看小木头。

这小家伙睡得正香呢,就是天上打雷都完全无感。

她不明所矣,急忙穿衣去开了侧门,就见邻居家都从自家侧门里拖包带口地往外跑,看到她出来,才急说,”南街那边发了瘟疫,那些东洋小鬼子竟然要火烧整条街,杀掉所有人哪!“

”南街,那不是还有些距离,他们怎么……“

”哎,木头她娘,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儿啊!华南的瘟疫已经传到咱们北平来了,我听说这病症比华南的还要厉害,得了病的人跟活死人似的,要是被碰被碰到,就会被传染。那些东洋鬼子哪里管咱们亚国人死活啊,他们连自己军队里染了病的都照杀不误,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

”怎么会?光德亲王不管吗?“

”管个屁!那鬼子头就指使他的爪牙们杀人放火,自己躲在紫禁城里舒服得很呢!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咱们这里的封锁队还没来,还能逃出去。你不是说在那紫禁城里有人吗?快叫木头他爹带着你娘儿俩逃吧!“

邻居也自顾不暇,抱着孩子跑掉了。

静子还在犹豫,突然轰隆一声爆响,巷头就落下一颗炮弹,一片火光夹着破碎的瓦砾飞来,她急忙低下身,感觉空中一股强劲的气流喷扫而过,压得人难受,灼热的火光从那处漫延而来。

她吓得急忙跳起身,退回屋内,将大门用力关上。眼角的余光看到刚才跑出去的邻居一家,身形已经融化在那片炽热的火浪中。

——静子,我回华南一趟,最迟一周就回来。你乖乖的和小木头待在家里,没事儿就不要外出,锁紧房屋门窗,尽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我在地窖里蓄备了足够的食物,等我回来。

难道林少穆的离开,跟今晚这场突变有关系吗?

她一直以为,他已经彻底脱离了国民政府的那个保密局,难道事实并非如此?他还在悄悄替国民政府办事?他在邮局谋得一份差使……

恰在这时,小木头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静子急忙跑回屋,当她刚刚抱起孩子,又一声轰鸣声响起,距离越来越近了。

突然,大门被人激烈地拍响,仿佛有大群人在外面,大叫着”救命啊救救我们“。

静子吓得急忙将小木头绑在了怀里,迅速取出了林少穆给她藏在床头箱里的一把长枪和一把短枪,以及一百多发子弹背上了背,从后院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先逃过一难算一难。

而在距离静子家约百米远的天使园,谈晓音早一步获悉病毒扩散的情况,一早便带着孩子们,托了艾伯特在东晁军队任荣誉军医的福,最先转移了出来,暂时安置在了远离病发区,距离紫禁城较近的一处民宅中。

可是,情况却并不乐观。

婷婷愁眉不展地从屋里跑出来,”晓音姐,不好了,又发现两个孩子出现了那种奇怪的花斑。有的高烧不止,有的眼睛都泛红了,还有的花斑浮突出来就像一朵花一样,好可怕……“

谈晓音打断了话,”婷婷,镇定。你的情绪直接影响着患病的孩子们,不能先自乱阵脚。之前我跟姜夫人联系过,他们那里好像已经研制出有效的防御药品,只要我们……“

话间,突然一声惊叫从屋里传出。

两女急忙跑进了屋,就见工友们将一个独臂男孩从一个女孩身上拉开,那男孩嘶嘶地叫着,脸色铁青泛紫,脖子上和手臂上都出现了那种奇怪的花斑,连脸上也有。女孩被咬伤了手臂,正哇哇大哭。

谈晓音上前问,”怎么回事儿?“

工友惊愕惶恐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刚才我们正在给其他人喂水喝。这孩子突然跳起来就咬人,我们劝也劝不住,好像完全没有理智……“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又不断发生类似事件,而那些被咬的人,也迅速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整个天使园的孩子们被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里。

”不行,我们必须拿到药。“

”晓音姐,我怕这些孩子根本支撑不到拿到药啊。之前,我看隔壁戏班子的一个学徒,不出三天就死掉了。我们这里最早患病的,都已经超过两天了……“

谈晓音拧眉看向了不远处,那座红墙森严的宫殿,终于下了决定。

”如今,恐怕我们又不得不去求助于她了!“

两人同时望向那方,心底都浮出了一个名字。

……

那时,正在赶往热河的织田亚夫,对于已经陷入一片炮声中的北平城乱况,毫无所知。

他此次出行,极为秘密,只带上了自己的三千亲卫队。

同行的高级将领只有龙村治也。

汽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织田亚夫仍在研看着军事地图,图上绘的正是高丽和亚国交界处的地势,以及相关的布兵情况。

龙村治也对于面前的男人,始终敬畏,又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了解其心思。

当到了临时哨所时,龙村治也询问男人是否要稍做休息,被拒绝了。

启程时,织田亚夫突然问,”龙村,若是谈判成功,此次先峰队,我派你打头战,让荣泽英杰在后方督军,你可有异议?“

显然,这话就是在暗示要让荣泽英杰获得更多的胜战资本,以便提升为中准取代龙村治也。

龙村治也心头一寒,点头应是,”元帅定夺,末将遵令。“

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你真的甘心?“

被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超越,或许没啥纠结的;可是被下属从自己的位置上踢掉,正常人都很难释怀。

龙村治也说,”末将不懂。“

”近日轻悠心情很好,本帅的心情也很好。那便不废话了,你该知道当年校场的那些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龙村治也霍然抬头,看着灯光中明昧不定的眼光,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

他急声道,”殿下,南云将军他对您绝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末将愿承担一切罪过,只求殿下给留个全尸,送回家中让父母凭吊,也算为人子最后的一点义务……“

织田亚夫的目光淡淡掠过了龙村的胸口,说,”那东西你还留着?有意义么?“

龙村治也低头不语,手不自觉地朝心口方向动了一下,却不敢抚上。

在他的内衣口袋里,帖心脏的位置,还放着那张轩辕家的麒麟锦,算是唯一与那个女子有关系的珍贵物品。本来他在当初她第一次北平时,就想还给她,可是看到她和织田亚夫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就忍下了。

”既然你如此视死如归,本帅就成全你。“

织田亚夫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

龙村治也只觉背心尽湿,无奈叹息。

当年校场上,见到织田亚夫强要了轻悠的那些将士,早在这些年里,被最清楚名单的南云卫,一个一个绞杀掉了。

目前为止,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他,南云卫,左大将军武田钢。

……

”夫人,不可以啊!元帅离开时再说声明,除非紫禁城被攻陷了,否则您切不可踏出城一步,这都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轻悠撑着腰身,大步朝宫门外走去,神色一片强硬,不容置喙:

”元帅大人还要听我的呢!难道现在紫禁城没有被攻陷吗?这个地方早就被你们给占了。现在要是我再继续躲这里当缩头乌龟,保不定什么时候我周围的人都要染上那种怪病,到时候不用别人来攻打,我们就已经自取灭亡了!“

她横手一指远处漫天的火光和烟尘,即使远隔如此之远,都能闻到硝烟味,气势十足仿如当年征战商场和杀场那会,厉声喝斥挡住她的警卫队长。

”让开——“

无奈,亲王夫人的大肚子是所有人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哪里敢碰,只得乖乖让了道,备车出宫,寻亲觅友救人。

”队长,我没别的要求。只要静子姐和小木头平安无事,天使园的孩子们和缪丽姐婷婷艾伯特神父他们都在,找到他们,我就回宫。“

”是,属下这就去调派人人手。“

警卫队长心头苦叫着,但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迅速调集到的各方力量,巡逻队,无线电通话机,各方哨所执勤队长联系方式等等。

日暮时,终于接到了来紫禁城找轻悠的谈晓音和婷婷。

谈晓音一见到轻悠,心头大慰,维新果真没说错,就算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伤害,这个女子一旦遇到困难,总会出于本能地来帮助他人,不畏艰难——这才是真正的大慈悲。

”缪丽,见到你们平安太好了。天使园现在怎么样了?我看到教堂都被炸了,孩子们……“

谈晓音立即扶住轻悠,说,”孩子们都没事儿,艾伯特现在照顾他们。我来找你,是有一个不情之情,会很困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

轻悠急忙截断,”快说,要我怎么帮你们,只要能让孩子们平安,让大家平安,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忙。“

维新,你看到了吗?谢谢你让我认识这么善良的好姑娘,我相信你一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保佑我们大家都平安。

谈晓音看了下警卫队长,轻悠立即将人遣开,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谈晓音紧紧握住了轻悠的手,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全盘托出,请求轻悠原谅自己的欺瞒之过,轻悠很惊讶,但听到陆维新的名字时,便瞬间释然。

”晓音姐,陆大哥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帮他完成未尽的事业,就是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我怎么会怪你呢,你都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呀!“

这两个生在乱世,又身处于特殊位置,还算是敌对的女子,双手紧紧交握,结成了一段珍贵的友谊。

”晓音姐,你快说,要我怎么帮你们?“

谈晓音将天使园孩子们的病况直言相告,说,”轻悠,我之前得到消息,姜夫人已经研制出可以防御疫情的药物了,向兰溪也提练出了可以解毒的血清,华南的疫情已经初步得到了缓解和控制。华北这方的疫情病症,跟华南的似乎有些不同。

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得这种病的人三天就是大限,现在天使园里的孩子们,已经有一半被感染,出现了病症,其传染性也非常强,最早的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现在的办法,等送药肯定来不及,我们只有直接去华南。只要你同意,我立即跟华南那方面联系。咱们取一个折中点,一起去淮凤城,若是能坐飞机的话,只需要半日就可以到达!“

轻悠方想到自己才吃过的药,”你说的那种药,姜夫人也送了我一副,我这里还有药单子,可以先煎给没得病的人吃。至于飞机,我立即让人安排。队长——“

谈晓音一听轻悠竟然也有方子,心头大定。

其实她也收到了方子,可是药店方面却被东晁人严格管制起来了,园中的疫情发生得太快,根本让人措手不及,他们只来得及转移。加上现在全城宵禁,根本没法去抓药。

轻悠于他们,果真是天使啊!

然而,调遣飞机的事,却碰到了大问题。

”什么叫必须由亚夫下令?胡说,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帮忙啊!“

”夫人,属下怎么敢。除了殿下的专机,其他运输机都由空军总司令野田大将管理。现在殿下的专机太小,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而野田大将现在并不在亚国,飞机出行都由殿下亲自调派。殿下出行属于高极机密,我们也联系不上。若是真的欺瞒夫人,殿下回来属下就得掉脑袋啊,属下还有娇妻幼子,也不想……“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难处。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啊?你快想想,怎么能在一天内到达那个淮凤城!“

队长大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儿把头皮抓破,只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火车!只要现在马上出发,应该能在一天内到达。但是淮凤城位于南北战线上,那里恐怕很不安全哪!但是您凤体有恙,绝不可去那种地方。“

”我又没说我要去。你赶紧安排,立即出发。我把人就交给你了,要是出了问题,你就让你的娇妻守寡,幼儿变孤儿吧!“

”夫人,这怎么行哪!属下的责任在于保护您,就算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怎么能弃您而去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队长大人吓得立即给轻悠跪下了,死活都不答应离开。

谈晓音急忙打圆场。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时,一个天使园的工友跑了过来,大叫”不好了“,原来竟是荣泽英杰的巡逻队搜到了天使园的踪迹,要马上放火焚烧受感染的儿童。

轻悠一听,大怒,立即坐上车赶往现场。

队长又急又怒,立即用无线电话跟荣泽英杰联系上了,荣泽英杰一听轻悠知道了真相,又急又气地赶到了天使园的藏匿处。

那时,轻悠看着汹汹燃烧的民宅,和被及时抢救出来却为了不被士兵射杀而躲在了臭水泡里的可怜孩子们,心如刀搅,愤怒不矣。

荣泽英杰匆匆赶来,看到轻悠竟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站在烟火附近,更是吓坏了,急忙拿来一个防毒面具,要给轻悠戴上,让她立即回宫,一切有他处理。

轻悠回头,一把打掉那防毒面俱,扬手就狠狠抽了荣泽英杰一巴掌。

那一刻,所有人声都骤然一静,觉得眼前的画面令人惊奇。

”英杰,你太令我失望了。原来,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根本没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对不对?什么你已经知道错了,什么你不会再烂杀无辜,什么你已经洗心革面,要重新做人,通通都是欺骗!“

”轻悠,你别听别人胡说,若是不烧掉这些感染源,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死掉啊!“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落下。

众人完全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变态杀人魔竟然任一个身怀六甲的娇小女子,一再刮巴掌,却始终低身下气,小心翼翼。

”我不管,这些人,我通通要救。还有,我问你,是不是东晁士兵里也有很多人得了这种怪病?把有病的都集在一起,一个都不准杀。我这里有防御药方,你立即派人煎了给没感染的人喝下。在我拿到解毒血清之前,要是你妄顾任何一个东晁人或者亚国人的性命,我一定会让亚夫革了你的职,送你下地狱!“

荣泽英杰逮住了他想要的关键点,”轻悠,你怎么会有防御药方的?真的有用吗?还有,解毒血清是怎么回事儿?“

轻悠不理睬他,只叫他办事,同时喝令准备火车运送急需救治的重病患至淮凤城。

荣泽英杰忙说,”轻悠,淮凤城现在的确属于我们东晁控制,但是地处两军对垒的火线上,明天恐怕就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了。那里太危险了,把这些病人送过去,不管是对我们东晁的士兵,还是对国民政府军,和当地老百姓,都是莫大的威胁啊!那不如我立即派人去取药,拿回北平也好……“

谈晓音瞧出不妥,立即打断了话说,”不会的。轻悠,淮凤城只是一个小城市,那里的居民多数在战时已经转移离开了,当地人口数连北平城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不会有大危险的。“

荣泽英杰不甘,”可是我们送了这一大车的病患过去,万一被……“

轻悠挥手打断了话,”够了!按我说的办,现在立即送人上火车!你怕被国民政府军方误会我们是来毒害他们的吗?那好,我就亲自上车护送大家去求药。晓音姐,你给华南方联系,就说我做为天使园的董事长,向他们提出救护帮助。“

荣泽英杰还想再说什么,都被轻悠置之不理了。他暗自想了想,便答应了轻悠去准备火车,又紧急通知了那两名妇产科医生随行。

”队长,静子姐和小木头找到了吗?“

出发前,轻悠仍然放心不下。

队长摇头,说房子已经被炸,附近都化为焦土,已不知人是生是死,希望渺茫。

轻悠大震,狠狠推开了荣泽英杰的扶持,气得大骂。多得两个洋医师劝说,轻悠才平息怒气上了汽车。

不想在火车站上,竟然碰到了想要偷上火车离开北平的静子母子。

一时让轻悠高兴得又哭又笑,抱着还在熟睡的小木头吻了又吻。

轻悠让静子带着孩子回自己宫中避祸,静子考虑了一下,无法放心轻悠,最后竟然一咬牙,将儿子交给了三娘,说要陪轻悠一起去淮凤城。

轻悠想劝,静子却无比固执,说,”即是姐妹,这种时候就该同舟共济。你赶不走我的!“

轻悠终是含泪点了点头,由静子扶着上了火车。

……

一共十五列火车,三列为轻悠和警卫队员的专列,另两列为医护人员,剩下的十列车箱里都载满了急需救治的患者和儿童。

为了轻悠的安全,荣泽英杰故意将轻悠和警卫队放在车头部分,中间隔着两列医护人员,最后全是患者。

轻悠也没有强硬要求,她只是怕荣泽英杰又对自己的命令阴奉阳违,上车后指挥随行的医护人员为所有人员熬煮预防药。

在谈晓音和婷婷的监督下,知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才终于松了口气,歇了下来。

稍后,她在昏昏欲睡间又想起联系两方的军事力量,以免误伤了他们。

谈晓音忙说,出发前已经让艾伯特帮忙派了电报出去。

轻悠又招来荣泽英杰,但并不是特别相信荣泽英杰的话。

荣泽英杰为了让轻悠安心,把无线电通讯器和电报机都拿了出来,谈晓音表示自己都会发,于是现场又给两方面发送了讯息出去。

轻悠这才放了心,沉沉睡去。

而就在她睡着后,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火车在几个小时后,就驶出了北平界,时间已是深夜,长长的车箱里,只有轻悠和警卫队所在的车箱较为安静,其他的车厢都笼罩在浓重的死亡气息中。

尖叫声,不时从后面的车箱中传出。

”将军,有护士和医生还没从重症车箱出来,我想大概已经被……“

报告的下属一脸惊悚未歇。

荣泽英杰神色不动,只问,”就是最后三节车厢?“

下属应是。

他说,”再一个小时就到了下一个分界区,把连接栓给拨了。“

下属颤抖,应下。

下一个分界区的岔路口正是通向国民政府军的辖区,不管那没动力的车厢能走多远,但那条火车线路上埋伏了不少国民政府军的岗哨,只要岗哨为了探情况将车厢打开,后果便不言而喻。

”不能让夫人察觉。“

”是。“

”把发报机拿来。“

下属立即抱来了发报机和无线电话,不出半小时,几条新的信息传了出去,跟之前轻悠和谈晓音传出的大相径庭。

……

话说,在轻悠等人离开北平城时,谈晓音让工友去发信息,但在半路却被荣泽英杰的秘探给截杀了,从而致使华南方面对于轻悠等人护送儿童到淮凤城的事,一无所知。

上火车后,谈晓音虽又利用发报机发了一次信息,却不知机器早就被荣泽英杰动过手脚,消息根本没有发出去。

当那三节重病患车箱被抛弃掉时,荣泽英杰向淮河战线上的东晁总司令部,发送了一封秘密电文。

电文的内容便是,他本原定在隔日坐飞到,现改为搭乘火车于次日夜到,所有军事计划按步进行,不得更动。

唯一能与织田亚夫联系上的警卫队长,出发前派人悄悄去给织田亚夫发消息,但发信人却被人狙杀在半路上,从而也致使前往热河的织田亚夫对于轻悠已经离开北平城的消息,一无所知。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所有关于轻悠的消息源都被掐断时,在已经被疫病折腾得一片混乱的北平城里,有一个刚刚从外面回到家的男人,霍然发现自己爱的小屋被炸弹移为平地时,震惊,恐惧,不敢置信,让他发疯似地扑进废墟里,寻找妻儿的可能线索。

这人便是几日前对静子声称说,要回江陵府办重要事的林少穆。

整整一夜,他翻遍了整个废墟后,只在家门口发出几具被烧焦得变形的尸体,并没有发现疑似妻儿的尸体,惊惶之后,对于妻儿的生还新燃起了希望。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立即发足狂奔向紫禁城。

这个清晨,整个北平城,都笼罩在浓浓的烟尘中。

若是站在空中遥望,就会发现好好的城市竟是东一团乌黑,西一片破烂,满目疮痍,就像一块漂亮的布料上突然多出了几个被烧焦的黑洞。

偶时,从无人的小巷里,还传出恐惧的嚎叫声,嘶咬声,尖叫声。

……

那个时候,轻悠所乘坐的火车,又越过了一座城界,距离淮凤城仍然还有十个小时的路程。

”夫人,我亲耳听说,亲眼看到,那个魔鬼杀手真的把后面三节重症病人的车厢给扔掉了。医护人员里少了两名,如果您不信,问问其他医师,都知道那两人就是去了重症车厢没回来,也被遗弃了。“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荣泽英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下属行事时,竟然被好奇心和胆子都奇大的婷婷小姐撞了个正着,自己肮脏卑鄙的行为都立即被公布于众。

轻悠听后,怒不可遏,叫来荣泽英杰后,一杯茶水浇到了他的脸上。

他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无辜地唤了一声,”轻悠,你这是干什么?发火对孩子不利,你有什么不快尽管说出来便是,我能满足你的一定满足。你都快临盆了,还非要来淌这浑水,我不也依了你吗?要是之后被殿下知道,我一定第一个领罪,绝不让亲王苛责你。“

若是不知道这人狡猾卑鄙的本性,任何人都会被他此时殷切无辜又信誓旦旦的诚挚模样,给彻底骗了。

可是轻悠已经再也无法相信荣泽英杰,对他失望到底。

她叫警卫队长将荣泽英杰抓了起来,荣泽英杰的属下要反戈相向,也被他喝止了,为了表明自己的用心良苦,他让队长将自己绑了起来,待在了轻悠的身边,不断劝说轻悠相信他,轻悠烦不甚烦,令人将他嘴也塞了。

不过,这位人人闻之丧胆的魔鬼将军,却毫不在意,反而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让旁观者说不出的滋味儿,真是又胆颤心惊,又匪夷所思,更暗叹轻悠的魅力无边。

这时候,荣泽英杰想,反正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云卫手上,火车直接开到被他们自己人控制的淮凤城,那就是他的天下了。即时再用”意外“除掉谈晓音这批人,他就能借此战地之机,多跟轻悠待段时间。兴许,还能陪着轻悠生下小世子,连亲王都没这一生难得的机会,多么幸运。

殊不知,在荣泽英杰这只黄雀之后,早有一个等待多时,举着弹弓等着送他入地狱的黑手。

当那三截车厢被扔掉后,同时有一条密报被发给了淮河战线上的国民军总司令姜少言。

密报称,从北平城开来的一列十五节车厢的火车,正载着荣泽英杰南下至弃于淮河战线的东晁总指挥部。荣泽英杰弃飞机而至的主要目的,就是将整整十五个车匹的重症患者,抛入国民军控制区,扩散病毒。

因事关重大,姜少言立即派人至密报所说的地界寻找,果真找到了三截车厢,及时以大火消灭了里面已经发狂疯掉开始自杀残杀的重症患者。

虽然仍对密报者持怀疑态度,但对于这辆列车,安全处出动了骨干力量追察其行踪,和具体情况。很快便确定了荣泽英杰果然在列车上,但安全处的人在传递消息时,被荣泽英杰的人发现,在生命将尽时只最重要的情报传出,而没能及时说出轻悠的情况。

自己人用生命换回的消息,让姜少言和屠云这方深信不疑了,立即采取了行动——派出一支特种先潜队,先行抢占了淮凤城,守株待兔。

当该消息传到江陵府临时大总统办公室时,姜啸霖尤其重视,说宁可错杀一百,绝不能再放过荣泽英杰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王。

于是越级下令,让三弟姜恺之的三只战舰行到了淮凤城外,进城口上的铁轨大桥下,想要来个赶尽杀绝。

姜少言得知大哥的举动后,感觉到大哥这段时间被压抑的报复火焰终于燃烧了,于是又联系了空军司令部的卫将军,卫将军一听要杀荣泽英杰,那叫一个激动,想也没想就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三人,秦素,周中尉和宋美晴。

这日零晨,国民军的特种先潜队成功夺取了淮凤城,淮凤城中仅驻扎了一个连近百人的东晁兵一半被战亡,一半被俘。

其中,先潜队的副队长却是曾经女子特攻队的队长陈孟蝶,由于自己好友莫晓熏在应天府大屠杀时失踪,对东晁人更是恨之入骨,杀敌勇猛。

而就在淮凤城被占领后,东晁的淮南战线总指挥部,南云卫接到了一条密报。

密报者自称为荣泽英杰,说之前有人盗用其电报代号慌称其改飞机而坐火车到总指挥部,其实并未如此多此一举,仍然按原计划坐飞机,且已伪装成国民空军。同时透露从北平南下的那列列车,其实是国民军佯装而成,专门给其游击队提供武力支持的后援队。

同时更指出,国民军将以淮凤城为据点,发动此次淮河战役的先峰攻击。让南云卫做好反击准备,立即调集坦克师和重火力炮兵团赶赴淮凤城,对小城进行无差别轰炸。

南云卫初时自不相信密函所称,立即派人向荣泽英杰发电报,没能联系上人。

但淮凤城的驻军部队很快传回消息,称小城已经被国民军的特种先潜队占领了,且在淮凤城外还有舰队开赴,俨然已是大部队开赴而来,要拉开一场大战的阵势了。

如此,虽未能真正联系上荣泽英杰确定情况,南云卫已经相信了密函的七成,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甚就可能尸骨无存,现在即已确定自己的领地被敌军侵占,还有什么理由不打的?!立即调派坦克师和炮兵团,开赴淮凤城阻击敌军,准备来个无差别轰炸,一举灭掉国民军的士气。

还有三个小时,轻悠搭乘的火车即进入淮凤城。

国民军总司令部

姜啸霖突然到达,让国民军全体官兵都是精神一振。

将军帐中,姜啸霖看着一众高级将领,个个脸色沉肃,目光雪亮,赫赫杀气毫不掩饰,俱是一副拼命三郎状,不用开口便知,此次击杀荣泽英杰这个大魔头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应天府大屠杀的憋曲仇恨,终于可以在今天扬眉吐气了!

”各位,淮南反攻战役,现在开始!“

他一声令下,众人齐喝。

”夺回应天府,杀光小鬼子!“

姜少言下令,”只要荣泽英杰乘坐的火车驶过那座河上大桥时,立即攻击,绝不留一个活口。“

”是!“淮凤城里,特种先潜队员们齐声应和。数双炯亮的眼眸中,陈孟蝶尤其明亮,喝声如雷。

”遵命!“大河下,战舰上的姜恺之行了一个笔挺的军礼。

”遵命!“战斗机里的秦素等人,目光闪亮期待。

东晃军总指挥部

”报告将军,坦克师已经就位。“

”报告将军,炮兵团已经就位。“

南云卫负手于战地地图前,目光直锁长长的淮河线上,那个刚好位于两军交界处的小城上。

这个淮凤城在战役初时筹划时,完全不起眼,因为其地理位置并不便于攻或守,附近通道也不顺畅,进出只得一条官道。

不过今次却成为两国南北对峙大战役真正打响的第一杀场,有些令人意外,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奇怪。

因为淮凤镇前后相连的就是两军的重要屯军重地,不易攻守的特点,让两军都将之放弃考虑,而现在这个特点却成为两军展开正面厮杀的绝佳之地。本来谁先抢占此处,谁就占了优势。

国民军的主动出击,给东晁军发出了一个开战信号,之前想要绕道而战的思路被突然打破了。

再加上荣泽英杰这样一个巨大的诱饵,暗中促成了这场意料之内的意外大战。

时间,正一分一秒临近战时,轻悠和孩子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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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91.1个奶娃难倒1群英雄汉(高潮)

最后一个小时。

天色已暗,火车已经驶入了淮凤城的郊界。

轻悠这整个白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即使休息,也无法深眠。

众人都不让她接触天使园的孤儿们,她只能从谈晓音和婷婷口中得知实情,发病的孩子性情狂躁,见人就咬,若被伤到就会被染病。

只要一想到所有的孩子都不得不被绑住嘴,或塞上毛巾,那样可怜的模样,就让她心疼不矣。

她勉强在车窗外看了一眼,就被里面传出的痛苦哀嚎声,搅得难受至极。

静子劝了又劝,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回自己车厢。

就连队长大人看到那情形,也被震得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轻悠看着队长的模样,苦笑,“知道咱们亚国有句俗语么?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将爱自己孩子的心意传递到其他的幼弱孤小身上。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天生的恻隐之心。”

队长概叹,“夫人仁慈,我等实在没有如此宽大的胸襟。”

轻悠又是一笑,“不,不是你们不仁慈,只是环境所迫,身份所限罢了。我想我即有这样的能力,尽我所力,就算不成功,但希望这样的人道主义精神,能在这种时候,让更多的人存有一分希望,不要放弃。队长你和大家,不都在帮助这些患者吗?这也是你们的仁慈和善意!”

队长摇头,“夫人您开玩笑了,在下自愧不如。”

轻悠淡笑,轻轻转动着经筒,默念六字真言咒。

众人见此,目光中都透露出难言的敬佩之情。

虽然这个女子因丈夫而身居显贵,拥有很多无人能及之处,但她即不骄傲,也不自恃,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还毅然相护,踏上这条危险之途,不仅为救同胞幼稚,对不同种族甚至仍为敌军的人,也布施仁义,怎能不教人敬佩。

那一刻,谈晓音觉得女子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祥瑞之气,宛如佛光普照。

这,不正是佛主所说的大慈大悲吗!

真正的慈悲,不应该有种族的分野与地域的区别,应该是一种不以己悲,不以物喜,能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的胸怀。

似乎在轻悠的祈祷中,众人因病毒爆发的恐慌和不安,也被安抚下去。

婷婷突然指着角落里的男人问,“夫人,那这个魔鬼呢?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连可怜的孩子的也不放过,难道还要对这种罪该万死的施以仁慈,那佛主还真是瞎了眼。”

轻悠看向荣泽英杰,只是一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回头,我会教训他的!”

有人对此十分不满,痛斥荣泽英杰的罪行,车厢里又无端争吵起来。

荣泽英杰不以为意,他知道轻悠不会看着自己被杀,几句无关痛痒的辱骂算什么。他看着窗外,想到很快这些人都会下地狱见鬼去了,唇角不由挑起一抹嘲弄至极的冷笑。

那时,火车笛声长鸣,呼哧呼哧疾行,曲回蜿蜒的轨道在茂林中穿梭,远远行向前方。

一座大桥,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

数千发子弹和炮弹,正欲势待发。

命令的电波在空中交错,埋伏于两岸的目光,如夜狼般凶狠。

高空中蓦然传来空气震动声,倏地一声哨鸣从对顶划过。

闭目养神的轻悠一下睁开了眼,“静子姐,你听到了什么吗?”

静子摇头。

轻悠令人将车窗打开,“不对,很不对劲儿。那应该是飞机的声音……”

“飞机?”众人惊讶。

“而且,很像是战斗机!”

“战斗机——”众人震惊。

不安的气氛中,火车距离那座大桥已经越来越近,几致肉眼可见。

与此同时,战斗机进入淮凤城领空的情报被送到南云卫面前,且正是国民军战机的模样,让南云卫对于之前的秘报更深信不移,下令不用攻击,放任其通过。

于是,这阴差阳错地就让进入攻击目标地的秦素等人,都逃过了一劫。

……

那时候,入夜的北平。

林少穆好不容易摸进紫禁城,找到了正在三娘怀中啼哭的小木头,却不见静子和轻悠,大惊之下询问,才知这两女人竟然为了救染疫病的人去了淮南战线。

“该死!他们不知道那里正在打仗吗?马上那里的每块土地,都要被炮火洗劫,这两个女人简直不要命了!”

三娘一听吓坏了,“少穆,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织田亚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门?他就不担心他老婆!唉,这个轩辕轻悠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这里有电报机吗?我给华南方面发电报。”

可惜,鉴于林少穆的身份,虽有三娘做保,仍不能跟国民政府联系。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联系上了身在热河,正跟野田澈会见高丽皇室代言人的织田亚夫。

“你说什么,轻悠去了华南战线?”

织田亚夫脸色大变,听完林少穆的话再无心思谈判。

野田澈叫道,“亚夫,她不是都快生了,还跑去华南战线干嘛啊?她不是上次被吓疯了脑子吧?”

织田亚夫一把抓住好友领口大吼,“立即给我准备最快的飞机,我要去华南。要是晚了一步,我就疯给你看!”

野田澈暗吞口水,拉着好友就往外跑,直飙热河机场。

然而,在上机前,织田亚夫又从林少穆打来的电话里,获知了那个令他肝胆俱裂的消息。

“织田亚夫,就我所知,国民军和荣泽英杰都在秘密策划淮南大战,轻悠和静子去的淮凤城正是两方战线的交界点。你必须把权限给我,我怕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我给姜少言他们发消息。不然他们肯定会误伤她们的!”

然而,在他们通话的这一刻,轻悠和孩子们的火车,已经驶上了大桥。

那一瞬,挂下电话下令给南云卫发消息的织田亚夫,心口倏然一痛,不自觉地望向远方。

那时,婷婷正要关上车窗,一眼看到远处天空中一点小灯光迅速朝这方移动而来。她瞪大眼,很快看清了飞来的正是轻悠口中的战斗机。

“真,真的是战斗机。老天,他们不会是来炸我们……”

突突突的一串枪响落下。

众人大惊。

同时,姜少言下令,“开火!让那个魔鬼杀人狂尝尝咱们新坦克的大炮的威力。”

倏倏倏,尖哨的弹道声在空中像火花一样散开,直直击向大桥。

“轻悠!”

静子第一个扑向轻悠,却闻一声炮响,车厢居然晃动,将她甩到另一边,她帖着窗口朝外望去,就看到火车行上的大桥铁轨下的河流中,霍然有黑森森的炮管支出,炮口迅速凝聚恐惧的红色火团,喷博而来。

“轻悠,不要怕!”

一直被绑在角落里的荣泽英杰突然双手解脱,扑上前抱住了轻悠,将棉被裹住轻悠的身子,就朝车头方向跑去,同时大叫下属。

“静子,晓音姐,婷婷——”

“别管她们。”

“英杰,你这个混蛋!”

可不管轻悠怎么抗拒,也推不开荣泽英杰的力量,被带出了车厢,朝车门方向跑,她看到后方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和爆炸声,眼见着一扇车门关上时,后半车厢化被火龙吞噬。

子弹声,炮火声,交错在耳边。

血腥味,硝烟味,浓重得让人难以喘息。

当他们将将冲到火车头时,一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后方一直砸向车头。

轻悠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突然失重,被高高抛了出去,惊吓之中她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手中的轻经筒缓缓转动,默念一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便失去了意识。

若从空中看,疾驰的火车头走到桥的三分之二时,率先按捺不住发动攻击的便是已经飞到的秦素等人,周中尉最先开动了机关枪,看着一串火光穿过车头几截灯光明亮,还有漂亮蕾丝帘窗的车厢,心头一阵快意,想布置得这么豪华,多半就是魔鬼杀人狂的车厢了。

紧接着,桥下的姜恺之也下令发射,三颗炸弹直击桥体正中,瞬间就炸掉了后方的三节车厢。

同时,埋伏在桥两侧的陈孟蝶的部队,也朝车厢前后扔起了炸弹,齐声放枪。

三架战斗机同时打开了炸弹厢,准备进行投放,按计划要炸掉所有车厢,不让任何一个敌人跑掉。

突然,秦素等人的无线电报机里,响起了卫将军焦急的大喝声,“停止投弹,立刻停止,计划取消。听到了没有,秦素,宋美晴,小周,轰炸任务取消。”

正在按下投弹扭的秦素等人惊了一跳,纷纷问“为什么”。

卫将军又急又气,大喝,“轻悠在车上,那车上不是敌人,都是她护送来此需要抢救的疫病儿童。”

“什么!”

国民军的炮火枪声,立即引动了东晁军方。

埋伏在不远处的坦克、高射炮齐齐推弹入膛,拉栓准备发射。

“各单位,各就各位,预备——”

南云卫就在这时收到了织田亚夫的直电,喝令他立即停止攻击。

“殿下,为什么要停止攻击!”

“轻悠在那列火车上!”

南云卫大惊,立即摇电至前线。

“停止攻击!”

“有我方官员在车上,立即停止攻击。”

与此同时,陈孟蝶的特种先潜队也接到了突如其来的命令。

“放——”

却还是晚了一步,数排炸弹划空而来,直直落向那座大桥。

轰隆隆的爆响声中,大桥彻底垮塌,车尾上的三截车厢化为火团落进了大河中,仅有火车头带着五六截车厢,安全冲上了岸,但因受这片炸弹的轰击而脱了轨,翻下了铁轨道,滚进了一片树林中。

当炮声,枪声,撞击声,尖叫声,终于停止时。

敌我双方的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火光爆闪的树林,震惊,疑惑,不解,都在接下来双方将领一齐宣布的暂时休战、搜救火车内生还者的命令下,变成了难以置信。

而在接下来的这一天一夜,便演出了两军对战史上,永远不被载入历史,却让参与者们在暮年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惊叹之下,又无限缅怀。

不管战争多么残酷,人性始终不会被泯灭。

……大家准备好接生宝宝啦!……

天上

“我的天哪,怎么轻悠会在那火车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宋美晴叫。

“乖乖的家伙,师傅,咱们小师妹又搞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啊?”周中尉大叹。

“少废话,快找找附近有没可以降落的地方,咱们也去搜索救人。”秦素依然果断下令。

水里

姜恺之收到大哥的消息,“轻悠在火车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啸霖道,“织田亚夫刚才已经发来电报,称东晁军会立即撤掉所有火力攻击,挂白旗,找人。”

姜恺之问,“那我们……”

姜啸霖没有犹豫,直道,“全部停战,救人第一。荣泽英杰的事先放下,除了轻悠,谈晓还带着一批孤儿院的孩子前来求治。”

地上

“陈副队,司令部怎么会下令停火?”

“少废话,去搜人。碰到活的小心点别被感染了!”

“我靠,不打就败了,怎么还要去救人哪!还是已经被感染的病人,根本就是要咱们的小命嘛!”

“是呀,陈副队,小鬼子也开大军过来了,要是撞上咱到底打还是不打?!”

这人正说话时,对面草丛就传来的沙沙声,众人立即握紧了枪,严阵以待。

没想到,那方在沙沙声后,突然大叫了一句。

“小鬼子在叫啥呀?”

“我怎么知道,问陈副队啊,副队留学过东晁。副队?”

陈孟蝶正在纳闷儿。

一人就叫,“呀,举白旗了,这,这不会是要投降吧?”

另一人又叫,“操,怎么可能?那个杀人魔将军底下的人个个变态,就是死也可能投降的。”

“可我明明看到人家在摇白旗啊!”

众人一抹眼睛,刹时呆掉。

陈孟蝶说,“他们要休战,还要跟咱们一起搜救火车上的人。”

“啊——”

众人再次惊呆掉。

“为什么啊?”

“今晚的月亮是从西边升起的么?”

数双眼睛望向天空。

……

那里,织田亚夫剩坐着由好友野田澈驾驶着可谓是全世界最快的战斗机之一,直飞淮凤城。

夜风呼啸,云絮在身边飘过。

野田澈大叫,“亚夫,你必须得振振夫纲了!”

亚夫恨恨地回骂,“等你有了老婆孩子,你就知道。”

野田澈大笑,“哥们我决定单身了。现在欧美都流行性开放。”

亚夫更恨,“你就等着被你母亲和姐姐们追杀吧!”

野田澈不以为意,继续放声叫嚷,其实,也只是想缓和好友心里的压力,实在不忍再看到那一头白发里,又多出几根来。

“亚夫,放心啦!那丫头连死神都不敢收,她还得了活佛保佑,绝对没事儿。”

“我他妈担心的不是她,是她随身携带的那颗球。该死的,这个臭丫头,马上就要生了,居然还敢给我往战场上冲。回头我非拍烂她的屁股不可!”

“哈哈哈,得,哥们儿我就看你怎么舍得拍。等见着人,还不是立马成二十四孝老公,乖得跟哈巴狗似的!”

“野田澈,你皮痒了是不是!”

“哈,哎哎,我的耳朵,亚夫,别别别,你疯了,要死人的啊啊啊啊啊!”

……

一颗冰凉的水珠,滴落在轻悠眼睫上。

她立即感觉到肚子被踢了一脚,浑身一震,睁开了眼。

头顶是一片被茂叶遮掩的巴掌大的天空,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蛐蛐叫的声音。

她深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终于找到了自己手脚和身体的感觉,一抬左手,呼噜一声响,转经筒的淡淡金光映着月辉,晃进眼里,让她莫名地安下了心,另一只手正抚在肚子上。

小小宝,真抱歉,又让你受惊了。乖,妈妈马上就找到人来救咱们。

躺了好半天,试了三五次,轻悠也没能从地上坐起来。

不由苦笑,“小宝儿,你可压坏妈妈了。唉,一,二,三,加油!”

终于在第八次喊口号,轻悠坐了起来。

发现,自己落在一片深及人膝的草丛中,身下也是厚厚的草垫子,一眼望去并不见任何火车残骸,仿佛之前的一切像场梦。

在迅速做过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尽量不打草惊蛇,就近寻找其他人。以免惊动到之前袭击他们的“敌人”,不管是亚国方面还是东晁方面,在这最前线的地方就是子弹的天下,身份地位暂时也不保用。

故而,她也不敢大声呼救,只能俯低了声,亦步亦趋地找人。

“英杰?”

她记得掉下来时,荣泽英杰发现火车脱轨,就朝另一个方向跳了出去,被子都紧紧裹着她,几乎震动都被他挡了去。

虽然心里对其失望透顶,她还是无法放之不管。

寻完周围七八米距离还不见人,她不得不朝林子深入去,心下有些害怕,想要找根棒子护身,她借着月光勉强寻摸着。

刚绕过一颗大树时,突然草丛沙沙作响,她响得立即后退,哇啦一声嘶叫,一条黑影从树后窜出。

她吓得低叫一声,侧身闪过,幸好习过武,脚步还算扎实没有摔倒,踏到了一根树枝,立即拣起当武器。

“啊——”

当黑影又一次扑来时,她挥枝相挡,却辨不清那是人是兽,连连被迫退回了刚才的草丛,当黑影再次嘶叫着扑来时,借着天上的月辉,轻悠一下看清了那东西。

老天,竟然是个孩子!

满脸已经生出那诡异的青灰色花纹斑,张着血红红的大嘴,就朝她嘶咬而来,一双大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

“呀——”

她闪过又一扑咬者,侧方竟然又跑出一个小小身影,竟然也是孩子模样。

两个患者各自为阵,为了扑咬她还打起了架。

轻悠转身就逃,可是才刚看到草丛后的铁轨,就有更多的患者朝她这方靠近,一个个都睁着红腥腥的眼睛,仿佛已是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

她吓坏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嗷——”

患者们纷纷朝轻悠行来,有的竟然缺腿少胳膊,也不知痛觉似的朝她爬过来。

当三个患者同时朝她发动攻击时,她不得不出拳相击,踢倒一个,躲开一扑,又扫倒一个,却被地上的抓住了脚,眼看着其他人就朝她扑咬过来。

砰砰砰,砰砰——

数声枪响,加点射,解除了轻悠的危机。

同时从不同方向冲出树个端着枪的士兵,迅速扫倒一片红眼攻击者。

“轻悠,你没事儿吧?”

一人迅速冲到轻悠身边,将她扶住了,紧张地询问。

“英杰,我……别杀他!”

砰砰,两枪,一枪命中心脏,一枪正中额心。

孩子倒下了,轻悠气得甩开荣泽英杰大骂。

荣泽英杰没有反驳,目光迅速扫向一侧提枪行来的人,抬手就要开枪,轻悠一见立即扑上前将枪打歪,子弹飞上了天。

那方差点被杀的人跳了出来,大骂,“好你个小鬼子,救了你的人,竟然还想杀我们。太可恶的,大家杀了他,他就是那个杀人魔荣泽英杰!”

“想杀我,做梦!”

荣泽英杰大叫了一声“队长,夫人在这里”,就将轻悠推给了已经寻来的警卫队长,前身一滚跟这方的特种先潜队打上了。

刚冲出来的陈孟蝶,一眼看到了大腹翩翩的轻悠,先是一愣,随即看到自己的队员被杀,当看清月辉下的杀人魔正是荣泽英杰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之前双方的停战公告抛之脑后,冲进了战圈儿。

轻悠又急又气,“英杰,你给我住手,不准再杀人了。孟蝶,孟蝶——住手啊,你们都给我住,哦……”

一股穿刺般的疼,从腹中一下坠入地,疼得轻悠浑身发拌,双脚发软。

警卫队长吓得大叫医生,可怜之前两位被荣泽英杰强抓上车的洋大夫,一个不幸身亡,一个被摔昏在了河岸边,还没醒来。

轻悠忍着痛,嘶声大叫,“英杰,孟蝶,你们通通都住手!”

可惜这方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杀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

轻悠有心无力,不断抚着腹部,低呼,“小宝儿,你忍忍啊,这荒山野地的,你可别不挑地儿就要出来啊!”

恰时,一串更激烈的枪响从侧言插入,又跑出一队人马来。

领头的一见到东晁军队,也不由分说抬枪就射。

刚打了两枪就被拉住,“师兄,别开枪。刚才师傅都说了,东晁人也摇白旗要找轻悠呢!”

宋美晴冲上前就叫起来了,“呀,那个不就是荣泽英杰那个杀人魔王嘛!师姐,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呀!”

“素素,到嘴的肥肉不吃,你要把师兄憋死嘛!”周中尉抬着枪就跟着宋美晴冲了出去。

“哎,我说你们小心点儿啊!”

冲在最前的宋美晴突然又停住了,“呀,我看到轻悠了!”

秦素立即冲上前,“哪里啊?”

三人还在观望,突然侧方就扑出一人影来,宋美晴吓得大叫,周中尉抬起冲锋枪就朝那人影砸了下去,秦素果断开枪射击,人已不动了。

一枚信号弹被射上了高空。

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国民军和东晁军的总司令部,同时接到了已经找到轻悠的消息。

……

“轻悠,天,你的肚子这么大了?”宋美晴第一个冲到了轻悠身边。

“轻悠,你没事儿吧?”秦素急忙上前扶住了轻悠。

轻悠没想到会在此碰到许久不见的故人,又欣慰,又惊讶,苦笑着应下了朋友们的关心。

这时候,荣泽英杰又被轻悠下令给绑了起来,交给警卫队押管。

队长跟着陈孟蝶和周中尉协商搜救其他火车上的遇难人员。

轻悠听秦素和宋美晴说两国为她同时休战,惊讶之后,立即明白了很多事。

看到敌对的两方人,竟然真的并肩救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又偏偏发生在眼前了。

“别开枪啊,找人的啊!”

“喂,有人吗?活着的吱个声儿啊!”

“嗷——”

夺夺夺,几声枪响。

东晁话传来。

“哎呀,我的娘,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我说,他说啥呀?”

“还用问嘛!你瞧,举白旗,就是跟咱投降,外带救咱小命来的呗!”

“嘿,要是回头跟哥们儿说今晚咱被小鬼子救了,你说他们信不信啊?”

“得,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相信。”

放眼一看,这晃动着的白旗还真不少呀!乖乖的家伙,今晚的月亮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东晁话又传了过来,很快看到两个士兵,一边朝他们挥手,一边挥白旗。

亚国这方的人不懂东晁话,却吆喝着胡乱听来的“莫西,莫西”,跟对方问好。

于是,在这一片树林中,不时响起这样的奇怪的招呼声。

直到,搜救终于告一段落。

轻悠被朋友和队长扶着,朝最近的指挥中心走,所经之处,所闻所见,让她心里的某个结,也不知不觉,悄悄松动了。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结团就是力量,很快轻悠担心的谈晓音婷婷和静子,都被找到了。

幸而荣泽英杰为了满足轻悠的要求,使用的也是新型火车头,速度够快,才能在大桥被东晁的排炮轰断时,拖出了一半车厢冲上了岸。

“轻悠,太好了,你没事儿,真吓死我了。”静子抹着泪,念着感谢佛祖。

“静子,你的腿受伤了么?快,你上单架来。我没事儿,我能走的。”

轻悠让出了目前唯一的一个单架,让谈晓音怀里的一个孩子也躺了上去。

谈晓音感激得眼眶直泛湿,轻悠却以笑容相对,询问起天使园的孩子有多少生还,情况如何。

谈晓音直说多数人都救回来了,叫轻悠不用担心,悄悄转移了话题问起小宝儿的状况。

轻悠抚着肚子很高兴,“佛主保佑,这小子刚才踢了我一脚,现在消停了。估计是在埋怨我又玩空中大翻滚吧!”

周人听闻她如此乐观,都会心一笑。

走着走着,轻悠身后的人出现的奇怪的小状况。

“哎哟,我的屁股!”

“哈,我说大五,你不是看美人儿看花眼了,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一片哄笑。

“我呸,小五,你才看鬼子看花眼了呢!”

“哎呀!这铁轨怎么这么滑?”

“陈副队,小心哪,你别瞧那杀人魔了,不管怎样,待会儿咱兄弟就是拼死也要把他给……哎哟!”

“靠,谁那么缺德,都摇白旗了还往道上放黄油害咱哥们儿跌跤啊?!嘿,这什么味儿,真骚啊!”

“你们给我闭嘴,丢不丢人哪!”

陈孟蝶被一群跳蛋似的下属搞得脸红脖子粗,幸好天色暗,瞧不清。

他们这方闹得二五三六的,前面的人也查看起来。

谈晓音差点也被滑了一跤,急忙松开了轻悠的手,她俯身摸了摸自己被滑到的脚底,也摸到了一波奇怪的液体,滑溜溜的,带着男人们说的腥味,并不是什么黄油。

她借来电筒照了照,跟着一走,突然发现轻悠的衣摆下也沾上了。

“轻悠,你等等,你别走那上面了,走下面沙石道,你脚下也有那个滑液,小心别跟他们一样滑倒就不好了。”

“哦,好。什么滑液啊?”

轻悠也没法弯身去摸裤角,就听谈晓音的话挪了位置。

可是走着走着,谈晓音发现越来越不对劲儿,最终电筒对准了轻悠的脚下,她突然大叫出声来。

“轻悠,你,是不是你的羊水破了,这些液体好像都是从你身上流出来的?”

“啊——”

众人都惊了一跳,叫出声。

轻悠呆呆地站在原地,朝下看,可惜肚子太大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这一停下来,似乎真有流体从双腿间流出,内衬裤似乎都被浸湿了。

她哆嗦了一下,“这个,好像,真的是破了吧?”

“夫人——”

“轻悠,轻悠!”

“我的天哪,这不是要生了吧?”

“快快,叫军医!”

“哪里有军医啊,指挥所在城里,距离这里还有十里路。”

“啊,好痛——”

天黑黑,风声紧,一群提枪的男男女女们,被眼前的情形给震呆了。

打仗,杀鬼子,干架,泡妞儿的一大把。

生孩子的没一个。

会接生的,更没有。

更纠结麻烦的这才刚刚开始!

“不,我不要,不要军医,我,我要我老公啦!”

众皆倒地。

……

那时,织田亚夫终于飞入了淮凤城的领空。

同时,也接到了轻悠即将生产的通知。

“要生了?不会吧?”

“少废话,快降落。”

当野田澈将飞机停在了秦素等人的飞机场时,南云卫带人来接机。

啪的一巴掌,狠狠落在南云卫脸上。

野田澈别过了眼。

织田亚夫抓着南云卫的领口,震怒狂吼,“南云卫,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伙同荣泽英杰瞒着我胡来。谁准你们搞细菌战的?谁让你们发动淮南战役的!通通给我立即停止!摘掉你的将花,去宪兵部报到!还有荣泽英杰,他竟敢带着轻悠跑到战处来,我一定不会再姑息他。”

话音落,宪兵部部长立即站到了织田亚夫身后,将南云卫拖走了。

上车后,织田亚夫就接到了姜啸霖的电话。

“你的人找到轻悠了?她现在情况怎样?”

姜啸霖声音紧绷,“她要生了。已经就地扎营,但是有个麻烦的问题……”不由抚手拧眉。

“什么问题……”似乎不用对方提出,织田亚夫立即接口,“她不让别人接生,对不对?”

姜啸霖咳嗽一声,心想果然是夫妻啊,一猜就中。

织田亚夫说,“你们的电话频道是多少,给我接过来,让我跟她说话。”他一边朝通讯官打手式。

“好,你等等。”

于是,在这对夫妻分隔了三十多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彼此的声音。

“哦,亚夫?”

“轻悠!”

她的声音里还伴着一声痛呼。

他的声音紧绷,在听到那声痛吟时,立马就爆炸了。

“你这个小混蛋,谁让你又跑到战场上来的!”

“亚夫,呜……”

“别给我装可怜,你还像个当妈的人吗?”

“亚夫,人家好痛啊!”

“现在知道痛了,早之前都干什么去了。你这个笨蛋,碰到这些事你就不会动动你的脑子,是不是你的肚子越大,你的脑子就越小了!”

某人捂嘴噗嗤笑。

国民总司令部的监听者们,齐齐喷出了入口的茶水。

轻悠苦着小脸,似乎被丈夫痛骂一阵后,肚子没那么痛了,但是阵痛尤在,只能瞎喘气儿了。

还不满地嘀咕抱怨,“人家肚子变大,相比来说,脑袋是变小了嘛!哎哟,你骂得人家好痛……”

“轩辕轻悠,你给我记着,这是最后一次。回头等孩子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亚夫,你再骂我,小宝儿知道你欺负我,以后不叫你爸爸了。”

“他敢!”

“哼,你看人家敢不敢?”

“你敢!”

“哦……好痛,你什么时候来啊?”

“轩辕轻悠,你确定一定要我在才肯生?”

“对,我很确定。我不要别人碰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死也不要——”

一串爆吼,高高飘扬在小树林上空。

远在十里外的丈夫爸爸,气成了关公脸。

国民军司令部里的将军们,差点儿被这无赖叫声给惊跌下桌子。

姜啸霖回头问,“这女人不要接生婆。”

姜少言怪叫,“这女人是个疯子,咱们不用理她。”

屠云抚着下巴,“小师妹果然有性格,居然叫亚夫给她接生。”

刚刚冲进来的姜恺之听到尾音,就叫,“大哥,轻悠要生了吗?咱们这里有没有会接生的军医啊?”

姜啸霖摇头,“没有。战地医院哪那么配置齐全,织田亚夫不会让别的男人碰自己女人的。有接生婆,可是轩辕轻悠的心病还没好,不让婆子碰。”

“什么?”

男人们齐齐抚额,眼中交换着同一个讯息:这个女人生来就是折磨男人的啊!

不仅折磨了自己老公,连他们都不放过。

“老二,你去哪?”

“看稀奇去!哦,不,敌军的大将都上火线了,我军大将怎么能落了面子。”

“二哥,我也跟你去。”

“你们都不怕死了吗?那里可是两军战线的交结点。”屠云笑着,却也跟着走出了大帐。

姜少言弹指一笑,气势非凡,“怕什么,小鬼子都向咱们举白旗了。现在他们最值钱的战俘可在咱们手里。”

“也对哦!还是买一送一。”屠云低笑。

姜啸霖看着男人们竟然都跳上了车,无奈摇头,也跟上了。车上还在询问青龙懂不懂接生,青龙一脸铁青,哽得没了声儿。

……

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临时搭起了小军帐里,传出轻悠哭天抢地的哀叫声。

“轻悠,深呼吸!你记得之前我们在家里练习的方法了吗?呼气,吸气——”

“呜呜,痛死了,人家不行啦!”

“不准哭!现在小宝儿就要出来了,你之前没当好妈妈,现在给我打起精神。”

“哦……”

众人听得这一里一外的对话,纷纷摇头,直翻白眼儿。

在外站岗的哥们儿都很惊奇。

“我说,这哥们儿,你们家元帅,还是个妻奴啊?”

“这个,”被搭话的警卫队长,表情很尴尬,“元帅大人是男人中的男人,只不过,很宠夫人就是了。”

“切,还不就是妻奴!”

“大五,我听说这位元帅夫人可是川省人呐!”

“小五,我早知道了。你的情报真落后。”

“可元帅大人是东晁人,怎么也跟那芙蓉城的男人一样,成了粑耳朵了?”

警卫队长不懂方言,“什么叫粑耳朵?”

两只五对视一笑,立马给小鬼子上了一回方言课。

这一段偶然的国际友谊,悄悄升了温。

“啊,我不生了,好痛好痛!以前在家里练习的时候,没这么痛啦!”

“轩辕轻悠,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就够了啊!”

“不够,不够,织田亚夫你坏蛋,你怎么弄这么大个球给人家,我生不出来啦!”

“笨蛋,你说你还生二胎。”

“那我不生了!”

“那你也必须把这第一胎给我生了。”

虽然忘了深呼吸,不过妇孕的精神似乎很不错,跟丈夫争吵的声气也挺给力,使得外面一圈儿站岗的男人女人们,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史无前例。

“小师妹可真行哪,生孩子还能跟丈夫吵架。”

“轻悠这丫头向来都不走寻常路。”秦素笑。

“师兄,师姐,你们不担心吗?”宋美晴奇怪。

周中尉擦着枪杆儿,说,“有啥好担心的,之前听说都断了气儿,都被她那二十四孝老公给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了,还见了活佛。有她老公在,绝对没事儿。”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小帐蓬,都不禁深深一叹,说不出的羡慕,还有祝福。

在轻悠阵痛了一个多小时后,织田亚夫终于赶到了,而姜家兄弟竟然也全员出动。

在这片小小的树林,竟然一下子聚集了这个大陆所有最具权势的男人们,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都只是为了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

而历史绝对不会记载,这一晚,这些最具权势的男人们,亲身经历了一场一生都难忘的生仔大战。

……插入第一主角织田小宝的亲口描述……

彼时,刚刚学会说话的织田小宝,极致漂亮的小脸上一片肃容,眉毛高挑,奶声奶气,但口气绝对严肃认真地说,“大陆最强的男人都没有我妈妈强!

我出来前,爸爸在发抖,姜大叔怕见血,姜二叔被妈妈一脚踢翻了,姜三叔哭了;

我出来后,爸爸哭了,姜大叔差点把我摔地上,姜二叔吓昏了,姜三叔还在哭。”

说完后,继续舔棒棒糖。

“谁告诉我这些的?当然是我妈妈,我妈妈才是大陆第一强!”

众人鼓掌欢呼。

……

“轻悠!”

一声急切的呼唤,在旷野中响起。

值守在帐蓬周围的人们,看到从铁轨上驶来的越野车上,跳下一抹高大的身影。

那长长的黑色披风,仿佛风翼一样,在风中铺展开,即使隔得还远,也让人感觉到男人身上生为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当他驰奔而来时,头上的军帽也被旷野的大风刮掉了。

众人的眼眸霍然一睁,没想到那竟然是一头白发。

震惊至极的眼光中,那个俊容神光的男子,直直冲进了帐蓬中。

惊愕,久久回旋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东晁帝国的第一美男子,光德亲王殿下?!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轻悠勉强喝下几口水,睁开汗湿的眼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焦急的眼眸,露出的白发刺疼了她的眼。

“宝宝,别哭,我来了。为了小宝,你要坚持。”

“亚夫,对不起,人家真不是,故意的!”

“乖,我知道,现在咱们先把小宝生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真的?你真的,不怪我?我真不是个好妈妈。”

“宝贝儿,你现在只要顺利把小宝生出来,就是好妈妈。乖,听我话,吸气,呼气……”

谈晓音和静子等人见状,悄悄退了出来,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言的感动和感慨,立即回头指挥烧水,做生产准备。

姜啸霖走向谈晓音,看到她安然无恙,也着实松了口气,谈晓音立即报告了天使园和北平城的疫病情况,姜啸霖听后也是愁眉不展,说母亲和向兰溪找到的治疗方法有效果,也只是针对华南的情况。目前看华北出来的疫病症状,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效。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成了整个亚洲大陆的严重危机。

随即谈到轻悠生产的事时,谈晓音微愕,“她不让接生婆碰,军医也不让,难道靠她丈夫一人,这怎么可能……”

“不要不要,我不要军医。呜,亚夫,亚夫,你让他们走,让他们出去啦!”

帐蓬处就发出了一串惊叫,正是姜恺之带来的军医和婆妇都被赶了出来,众人一阵愕然,不敢置信。

“啊,不要接收婆,那怎么生啊?”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孕妇啊,果然不愧是元帅大人的老婆。”

“小五,你见过几个孕妇生产啊!”

“大五,就这一个不行嘛!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切!”

“切!”

静子更急了,“晓音,现在怎么办?轻悠的肚子那么大,刚才我摸了一下,要是再不开始,会出事儿的呀!”

帐蓬里

屠云一边帮着递热毛巾,一边劝说,“小师妹,你连鬼子都不怕,你还怕个婆妇。忍一忍,把孩子生了就好了呀!”

这话立即遭到织田亚夫一个瞪眼儿。

轻悠摇头直哭,“不要,不要,我只要亚夫,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呜呜,亚夫,他们都欺负我……”

众人心头直叹,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不管什么事,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姜恺之歉然地握住了轻悠的另一只手,将消毒好的咬木塞给了轻悠,一边劝说,“轻悠,为了我未来的干儿子,你就忍忍吧!你看着亚夫生就好,这边就别管是谁了,我给你挡着。”

“唔,不,不要啦……”

轻悠直接把咬木给吐了,一把扯掉了刚刚提起来的布帘子,就看到了想要摸进来的接生婆子,立马尖叫一声,对着亚夫哭。

织田亚夫也给了姜恺之一记眼刀子,回头把姜家男人从淮凤城里带来的接生婆给轰出去了。

外面的人们一片哀嚎。

“艾玛,不要接生婆,这怎么生啊?”

“我娘当年生我的时候,她说一蹲地,兹溜一下就出来了,说我出生时还在笑呢,顺手就扳了旁边一大玉米棒子,连奶都没让她喂。”

“大五,你他妈就吹吧!”

“唉,小五,女人生孩子那是本能,生着生着就生出来了。”

“去你的——”

正在这时,屠云和野田澈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进了帐蓬。

“轻悠,救星来了!”

“轻悠,你的洋接生婆来了!”

原来,搜索队终于把美国接生大夫给救了回来,抬架直接抬到了帐蓬前。

轻悠闻声,仰头一看,立马哭叫,“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亚夫,其他人通通不要!”

众人又是一片哀嚎。

俗话说,一文钱急死一英雄汉,眼下却成了一奶娃急坏一群英雄汉。

姜啸霖沉声一喝,“行了,就让织田亚夫去,让医生在外面指导。”

洋大夫苦不堪言,直说还需要个稍微懂点的助手帮忙。

现在亚夫是看过接生书,算是助手之一了。

问了一圈儿,只有生产经验的静子能帮忙。

“我,我来。”

突然一声叫,众人看看向来人,眼珠子差点儿掉地上。

这人就被姜啸霖给一把抓住了,“老二,别开玩笑,人命关天。”

姜少言说,“大哥,我没开玩笑,要不是人命关天,我才不救鬼婆子。”

姜啸霖说,“你什么时候学过接生的?”

姜少言耸肩,“大哥,就女人方面,我可比你懂得多。”

于是,甩开了手,姜少言进了帐蓬,就被织田亚夫质问,可惜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眼角余光瞄到人的轻悠,一个踢腿给踢翻出帐蓬。

“轩辕轻悠,你个疯婆子,要不是为了十郎,我他妈才懒得管你。”

更没想到,向来在女人面前最好面子的姜种马,竟然会“不要脸”地又爬进了帐。

“十郎?”

轻悠突然被岔了神儿。

姜少言不理她,就跟织田亚夫交流起了接生娃基础知识,两人竟然都对答如流,旁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儿。

轻悠问,“姜少言,你,你把十郎怎么样了?”

正在帐外的十一郎听到,立即凑上前。

姜少言瞥到帐蓬外的身影,故意拉开嗓门说,“我和十郎预计下月正式完婚。”

这当然是吹的,人家姑娘连头都没点下呢!

“十郎已经怀了我的宝宝,三个月了。”

赶着结婚,其实也是怕肚子显怀了,丢人哪!

“再过七个月,就是十月份,我也要做爸爸了。咱也提前实习了一下基础接生知识。你放大可放心,我还请教过兰溪,绝对让你顺产。来来来,张嘴,咬着木头,如果你不想待会痛到咬断自己舌头让孩子没出生就成了孤儿的话……”

“姜少言,你竟然把十郎,我……唔!”

“啊,你这个疯婆子,快松嘴,我的手要断啦!”

于是,接生助理们正式就位,小小宝即将诞生啦!

零晨一点,轻悠持续阵痛两个小时。

“啊,来了来了,又来了……亚夫,好痛……”

“宝宝,呼气,吸气……”

姜少言,“配合阵痛,快用力啊!”

轻悠,“人家没力气了啦!”

姜恺之,“轻悠,你是不是饿了,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亚夫骂,“笨蛋,现在是她要吃东西,不是问她吃了什么。十一郎——”

姜啸霖,“这深更半夜的,要打兔子熬点汤,恐怕她等不及。大家身上有什么干粮都拿出来……”

警卫队长大叫,“报告,元帅,我们找到夫人的车厢了,里面还有些吃的东西。”

突然,传来了一声咩咩咩的羊叫。

亚国士兵大叫,“报告大总统,我们抓到了羊!”

东晁士兵大叫,“报告元帅,我们抓到了奶羊!”

静子大喜,“羊奶好啊,快快,快烧热了拿来,这个最补气了。轻悠,你加油啊,小宝儿就快出来了。”

轻悠喘气,问,“静子,我记得,上回,你生小木头,都用了六个小时呀!”

静子咽口水,“那是意外嘛,你的一定很快啦!”

轻悠,“呜,我,我也是被摔成意外的嘛,人家还没到预产期呢!亚夫……”

亚夫黑着脸,“别哭了,快给我生!”

轻悠,“呜呜呜,你欺负人,你欺负人,我不生了!”

众人大汗如雨下。

零晨三点,轻悠阵痛四小时。

喝过羊奶后,轻悠嚷累,哭着央求亚夫要休息一下,亚夫资询过洋医生,洋医生表示可以休息,但不能睡得太沉。

但是这一休息,她就真的呼呼大睡过去了。

亚夫舍不得叫醒他,其他人瞧着也可怜,但某些人就熬不住了。

姜少言不满地嘟哝,“我说,她喝了羊奶不是该有力气了吗,应该接着生呀?你就不该让她休息。”

亚夫说,“我不让她休息,你的手就等着报废吧!”

姜少言暗骂一声,卑鄙的东洋鬼子。

姜恺之还捧着奶碗,说,“这都快四个小时了吧,轻悠不会有事吧?我娘说,要是生不出来,女人会血……”

嘴就被姜少言捂住了。

其实,这是所有人都想过的问题,但因为之前女人精神挺好,并没那么惨的症状,大家都觉得不会发生那种糟糕的情形。

洋医生发出了警告。

亚夫轻拍轻悠的脸,叫着,“宝宝,该醒醒了,小宝儿还没出来,现在还不能睡。你再睡下去,小宝会很难受,可能会缺氧……”

一听到孩子会有危险,轻悠立即双眼一瞪,醒了。

众人又不禁叹息,真是母爱的威力大啊!

“亚夫,好痛……我怕,我生不动了……”

“再吃点儿东西,用用力,就出来了。”

“真的?”

“相信我。宝宝,我知道你行的。”

亚夫倾身,给了女人一个温柔缠绵的吻。

小帐蓬里升起一片咳嗽声,低咒恶心声,羡慕妒嫉声。

姜少言,“喂喂喂,你俩够了啊!现在生孩子,不是玩咸湿吻的时候,看看场合行不行啊,哦……好你个轩辕轻悠,你又踢我!”

轻悠仰头比中指,“我就踢你,怎样?你敢欺负孕妇,我就告诉十郎,叫她就不嫁给你,让你的小宝儿叫你种马叔叔。”

姜少言顿时气得青筋爆走,“轩辕轻悠,你敢。”

轻悠扔去一个大白眼,“你看我敢不敢,十郎以前还跟我说过,以后她生的宝宝,要做我家小宝的侍卫呢!”

姜少言大惊,“不可能!我的宝贝给你家做跟班儿,你丫做春秋大梦吧你!”

帐外的姜啸霖忍不住出声,“少言,别吵了。轻悠,快加油生吧!”

可惜,这会儿就没人听大总统的了。

轻悠哼哼,“亚夫,你把十郎救回来,还给十一郎吧,我看十一郎好可怜哦!就让这只种马的种叫十一郎爸爸,十一郎心胸宽广,绝对不会嫌弃十郎的。”

姜少言气得爆跳如雷,“轩辕轻悠,你要再胡说八道下去,你家小宝儿就别想见天日了!我儿子就不必给人当侍卫了。”

轻悠横叫,“你做梦,我现在就生给你看!啊——”

零晨五点,轻悠阵痛六小时,天空已经蒙蒙亮,远处还能听到公**打鸣。

帐蓬外的人,已经许久没听到叫声了。

帐蓬里的人,接生的和生仔的一样疲惫不堪。

当轻悠再次睁眼,喝下温热的羊奶,又啃了几口烙饼。

声音虚弱,“亚夫,我怕……我好像……”

亚夫抚过女人满脸的泪水和汗水,眼神依然温柔,“宝宝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再加把油,小宝就出来了,你想听他叫你妈妈吗?”

轻悠哭着说,“想……”

亚夫说,“那就再加一把油!你看,太阳都出来了。”

轻悠眨着蒙蒙的泪眼,阳光一下从帐蓬顶上的缝隙透入,正正打落在她圆圆的肚子上,她立即感觉到肚子仿佛又动了一下,像孩子正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亚夫,我,我再加一把油!”

亚夫笑,“傻瓜,大家都在给你加油,你可不能让他们笑话了。”

姜少言立马哼了一声,说十郎就比轻悠强。

姜恺之立即截过话,鼓励轻悠。

静子说,小木头还等着弟弟出生。

帐外的人都纷纷叫着加油。

不知谁又摇动了转经筒,一股绵长而温润的力量仿佛一下注入了轻悠的身体里。

她鼓足了力气,半个身子都仰了起来,咬紧的牙头已经浸出了血。

亚夫叫着“宝宝加油”,一边埋下了头去,初时看到血,他也着实呼吸困难,可是陪着妻子坚持了六个小时,已经克服了那种心理障碍。

紧张的半个小时,很快又过去了。

“呜呜,亚夫,我,我不行……我生不出来……”

轻悠一哽,又没了力气,小脸也愈见惨白。

亚夫心头一凉,“宝宝,就差一点儿了,你再加把油!”

轻悠哭,“呜呜,真的没力气了……”

众人一片哀叹。

姜少言说,“唉,生孩子这么可怕,早知道我就不让十郎怀上了。她才十八岁,我娘说女人最好的生育年龄其实是二十五岁以后……”

姜恺之立即打断,“哥,你别说了。轻悠,加油啊!你可是咱们的女英雄,别放弃。”

轻悠哭,“呜呜,骗人,英雄是雄的,根本不用生孩子!”

众人狂囧~

轻悠突然说,“亚夫,我,我要听你念那个活佛的诗……”

念诗?!

众人狂倒~

帐外人发现帐子里又不叫了,竟然传出了颂诗的声音,纷纷惊讶到爆。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轩辕轻悠,你敢不给我加油,我回头一定打你屁股!”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听到诗文的女人们,一个个立即湿润了双眼,纷纷冲到帐外聆听,直呼今日见到了“宇宙奇观”也。

“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弃。轻悠,你为我和小宝坚持下去,来,再试一次!”

“亚夫……”

四目相接,两人执手相看泪眼。

这一刻,无人不为两人的深情挚爱,感动莫名。

帐外,透过这缝隙看到这一幕的男子,深深一叹,仿佛终于释怀了什么,终于不得不放下了什么。

“轻悠,加油!”

“亚夫,小宝,我,我一定要……”

这一刻,男人的眼眸仿佛要滴出血来,他微微颤抖着伸出了手。

“好,好像,出来了……”

洋大夫大叫着,帐蓬内外又是一片混乱。

轻悠感觉到终于有东西被挤出去的感觉,静子直叫用力。

“不对,好像出来的不是头!”

洋医生又大叫。

亚夫急忙抚揉轻悠的肚子,一边安抚,情况慢慢得到改善。

“手,手出来了,脑袋也……”

亚夫的大叫突然一止。

外面的人全部一僵。

洋医生大叫,怎么回事儿。

亚夫的声音颤抖中蕴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以及无法描述的惊愕。

“它,它抓住我的手了。轻悠,小宝抓住我的手了。它抓得好紧……”

这一叫,帐里帐外都惊了一跳。

连接受了百多婴儿的医生都忍不住跳下了担架,想要进帐一观“奇景”。

姜少言,“织田亚夫,你不是吹牛吧?这还没出来呢,就能抓你手,你以为你在拍鬼片儿啊!”

他一边嚷着一边就要探身往布帘后瞄去,结果被织田亚夫一巴掌拍开,拍了一脸的血,郁闷得直叫。

而被小宝儿抓着手的爸爸,已经热泪盈眶,不断叫着妻子的名字,又哭又笑,全然失态。

在爸爸的眼里,跟着小脑袋一起挤出来的小胳膊曲着臂,却不知是如何感应到的,当爸爸的大手一移过去想要将它拉出来时,那只本来紧紧握着的小拳头,竟然一下抓住了爸爸的一根拇指,紧紧的,不松手。

姜啸霖急得在帐外直打转儿,“出来了吗?唉,织田亚夫,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快把孩子弄出来啊!”

野田澈嚷,“大总统,你快磨出战壕圈儿了,快别晃了,我眼花啊!”

姜少言直叫,“织田亚夫,你够了啊你,也让我瞧瞧。”

姜恺之,“轻悠,加油,呜呜……你真了不起,呜……”

亚夫叫,“宝宝,快,小宝出来了!”

听到有“奇迹”时,所有的人都拥到了帐蓬前。

“哎哎,哪儿啊,真抓着手了?”

“我靠,你别挤,别挤,我要跌进去了。”

“你们还要不要脸哪,竟敢在这偷看。”

“陈副队,你见过还卡门上的孩子抓着人手的不?没见过,快看哪!”

“大五小五,你们不想活啦!”

“师兄,你怎么能也跟着大家偷窥啊!”

“这可是咱们小师妹创造的又一奇迹啊!素素,你带相机了没?要是来上一张该多棒啊!”

“走开,谁也不能冲撞了我们家夫人和小世子。”十一郎挥着武士刀鞘驱赶一群看好戏的家伙。

在一片混乱不堪中,帐里终于传出了孩子嘹亮的啼哭声。

“快,热水来了,快把孩子递出来洗洗。”姜啸霖叫着,急忙伸手去接。

织田亚夫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出,看了姜啸霖一眼,还是松开了手。

姜啸霖似乎也有几分经验,小心地托住了孩子柔软的脊背,一点点放进了温水盆里,用帕子一点点洗尽小身子,那两条白嫩嫩的小腿在空中踏腾个不停,看在所有人眼里,都激动得湿了眼眶。

这一夜的折腾,总算结束了。

所以担心和牵挂,都没有白废。

“是个胖小子!母子平安。”

当大总统托起襁褓,阳光打在漂亮的小人儿身上,仿佛一下幻出惑人的五彩光芒,营地上发出一片欢呼声。

这一刻,曾经杀得你死我活的士兵们,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双双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仿如好友。

谈晓音看着这一切,心底渐渐升起一个更大的宏愿。

她在心里默默说着,轻悠,谢谢你创造的奇迹。

帐里

亚夫抱着轻悠吻了又吻,流着泪,不断说着谢谢,轻悠喘着气,血色尽褪,却扬起一抹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宝宝,你真了不起。”

“亚夫,谢谢你。”

“傻瓜,早说过一家人,不说谢谢。”

“亚夫,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会这么了不起啊!”

“傻瓜。”

幸福的笑容在阳光中绽放,紧握的双手上,誓言的戒指光芒闪耀。

他们又携手渡过一次劫难,从今开始,他们的小家终于又多了一名家庭成员。

这个小家,会更幸福,更圆满。

这是亚夫和轻悠相识的第七年,三月,他们爱的结晶——织田小宝,终于顺利诞生了。

------题外话------

ps:宝宝抓手的这个段子,秋是从央视的一则外国趣闻里看到滴哟。非常友爱的啦!新闻里是接生的医生被握住手,咱们这9里就让亚夫爸爸尝尝这美妙滋味儿吧!

感动滴亲,撒花庆祝咱们的小宝儿终于出生吧!吼吼吼!

下面就是最终单元:赤色绝恋

帝国奢爱 92.赤色绝恋1-小宝成长日记出炉

“非常感谢各位,对在下的妻儿伸出援手。”

高大俊美的男人,曲折了他那尊贵骄傲的脊梁,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

登时让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此刻,众人已经从铁轨边的临时生产营地,转移到了淮凤城内的临时驻军指挥部。

本来,姜啸霖正跟姜少言等人商量眼下一应事务的解决办法,没想到织田亚夫突然到来。

更没料到,这刚刚喜得鳞儿的男人,竟然一来就给众人行了一个如此大礼。

那自西藏一行似乎仍显得颇为消瘦的俊容,向来冰冷严峻的线条,变得柔软,眼中的波澜荡漾着一抹难言的温情。

一时让屋里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的男人们,都感觉不可思议,怔愣了片刻,方才回神。

姜啸霖挥手让警卫队退出屋,方才出言,抬手虚扶了一把。

众人在心底都不由嘀咕了一句,轩辕轻悠这女人和她那小肉疙瘩的魅力,真是够牛b的啊!

想这位向来高傲到能顶破天花板的东晁第一美男子,亲王殿下,第一元帅,他们也认识交手不知多少次了,就算孤身入敌营时,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放下这一身傲气。

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和孩子,真是低到了尘埃里。

不得不让人羡慕,妒嫉,恨啊!

至少,在场所有人里,就姜二少觉得通体舒畅,爽到了底儿,这个长得比他高、比他帅、气质比他拽的男人,终于矮了他一回。

他毫不客气地先嚷了出来,“织田亚夫,我们可不稀罕一个刽子手的道歉。就你和你那个魔鬼杀人狂下属荣泽英杰在这半年多里造下的孽,就是让你们下跪谢罪,也不为过。”

织田亚夫目光一闪,墨瞳凝冰,反唇相讥,“那么,贵国将士杀我东晁帝国七万八千九百四十七名将士,害至少二十三万六千八百四十一人失去他们的父亲兄弟或丈夫,这笔仗又怎么算?”

“你……”

“姜二少,这,是否也该叩首以谢罪!”

两人眼神厮杀,空气里立即飘起了浓浓的硝烟味儿。

姜啸霖眉头动了动,却没吭声打圆场。

姜恺之刚要上前拉回自家二哥,免其不敌丢脸时,屠云先行一步。

“两位,”屠云一把挡住了姜少言欲伸出的拳头,“先息怒。”将之扳了下来。

“亚夫,”又望向雪发俊容,明显尤有疲色的男子,伸手一摊,“这是我家传的上古玉佩,送给小宝儿,算是我这个干爹的第一次见面礼。别嫌啊,这玉佩我早就打算等小师妹的孩子出来送给她的,这玉辟邪去灾,佩戴久了还有灵性。来来,快拿着!”

虽然对玉制品并不甚了解,不过这通气翠碧的玉佩,只是手靠近时就能感觉到散发出来的丝丝凉气,入掌之后又迅速变得湿润亲肤,确非凡品。

亚夫收回直视姜少言不羁的眼,接过了玉佩,纳入怀中后,朝屠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屠云突然又笑道,“如果你真要就此事跟咱们至谢的话,不如就折个现,把此次意外对咱们造成的损失折成过路费、医药费、压惊费什么的。别笑话我,我小时候,我爹曾经当过一段时间土匪,这事别人知道的不多,咱耳濡目染惯了。就当你给小宝儿积些阴德吧,如何?”

屠云说着,目光朝一旁窗外,抬着抬架走过的医护人员,那些坐火车而来的疫病生还者正在接受亚国军医方的诊治。

这话里,有多少暗示的意谓,迅速在每个人心中过了一遍。

亚国方面通过谈晓音的关系,知悉轻悠此冒险也是为了救人。那毕竟是敌人,但亚国方面已经开始救治这些人,便是给了轻悠一个大大的面子,更是给织田亚夫的一种态度。

姜少言一听屠云的要求,双眼一亮,但又觉得不可能,再看织田亚夫毫无表示的俊颜,心下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再挑衅。

“好。即是云师兄发的话,亚夫便付这买路钱,具体就让秘书长他们去商谈。”

不想织田亚夫突然就开口应下了,招来自己这方的秘书,上前与姜啸霖的王秘书长接洽相关事宜。

这般大方顺利,登时又让姜家兄弟们不可思议。

事后,姜少言十分不甘,跟屠云呛,说屠云那是托了这层师兄妹关系,以及,竟敢在大总统面前,公开向敌国将领现场贿赂(送玉佩),真是丢脸丢到自家门前了,不愧是土匪头子的仔儿。

屠云当然没给面子,直接呛了回去,说姜少言不佩做国民军的总司令,在敌人面前屡屡暴露自己的性格弱点,浮躁夸张,且最重要的还是,根本不了解自己敌人的脾性,总喜欢触其逆鳞。

便将自己从轻悠处了解的消息,当着姜啸霖的面解释说,织田亚夫曾在欧洲留过学,深受荷兰西班牙及德国的海盗思想影响,侵略只是为了来做生意,并非真的喜欢打打杀杀。

更综合自己私下调查的信息,指出当前在港城和沪城几家最大的商铺,有东晁直属的,也有以荷兰或英美人名义开设的商行或银行,其实都是属于织田亚夫名下的产业。

并暗示,织田亚夫是东晁最大的资本家,整个东晁皇室都靠着织田亚夫养活。这个男人早就在被封为亲王时,成为东晁帝国的无冕之帝。

此话一出,令得姜家所有男人都为之一惊,却也同时看到了一线和平的希望。

回到当前的淮凤城总指挥部。

亚夫的态度十分干脆利落。

众人又怔了一怔。

姜恺之率先向亚夫表示了谢意,出乎意料,这次两个终生情敌竟然没有再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众人回忆接生前后,发现织田亚夫竟然让姜恺之一直陪在老婆身边,端茶送水,呵护有佳,不得不惊叹,今日奇迹特别多。

最后,姜啸霖出人意表地问,“织田亚夫,你的谢意我们领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两国停战止杀,和平共处,重建外交关系,共同进步。借屠大帅一句话,为了轻悠和小宝。”

织田亚夫的表情,有一些微波动。

可也只是眨眼之间,他转身看向窗外那片仍在为战火厮杀而痛苦呻吟的人,众人只看到他眼底似有光芒划过。

却听,“如果你和我都能说了就算,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局面。”

随即转身离开了。

空留屋内众人,无声叹息。

……

就在亚夫向众人折腰时,屋外偷窥的两个小兵被自家队长,一人拧了只耳朵,拖离现场,一顿狠训。

“你们两个二不挂五的家伙,脑子轴了还是被小鬼子的糖衣炮弹给轰短路了?!啊!”

“哦哦哦,陈副队,咱们在探情敌啊!”大五叫。

“我最最美丽的陈副队儿,你没瞧见那小鬼子的头都向咱们大总统、大司令、大元帅弯腰行大礼了嘛!”小五叫。

“天哪,真是太给力,太解气儿了!”大小五齐声叫。

啪啪两个爆粟子落在两人光光的脑门儿上,陈孟蝶一个用力,将两人甩进了草堆里。

喝骂,“给力?解气儿!要是我再晚一步,你们被警卫队的人盯上,看你们两个怎么去宪兵部死!”

“啊——”

说完,转身就走人。

两小兵互盯一眼,急忙狗腿地跟上最美丽的副队,各种讨好道歉表忠诚。

不料这一气冲到了东晁军的临时休息地,就撞见了陈孟蝶最恨之入骨的荣泽英杰。

恰时,荣泽英杰刚刚找到了从北平带来,受伤的几个心腹下属,从下属嘴中了解到了一些此行意外的重大疑点和部分真相。

“杀人魔!去死吧——”

没想到他正凝眸思考时,陈孟蝶怒恨攻心,突然向他发起了攻击。

两人当即就打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

与此同时,被安置在不远处的休息房里的轻悠,正跟许久不见的华南好友们,聊得开心。

轻悠已经休息了一日,在静子用温水轻轻为她试擦唇角血渍时,醒了过来。

恰时,谈晓音正坐在她床边,凝神为她把脉。

她开口问起,声音竟然一片嘶哑。

谈晓音笑着解释说,她曾因好奇,跟着姜母学过一些医药知识,懂些脉向罢了,凑和着帮轻悠瞧瞧。

又说轻悠生产了近八个小时,耗神费力,身体损伤也大,连嗓子都喊哑了,遂将早准备好的润喉汤喂轻悠喝下,吃完后,轻悠方觉得舒适不少。

这时候,尽责的洋大夫给小宝儿检察完身体,送进屋里来,同时向新鲜出炉的妈妈公布了小家伙的各项数据,体重,身长,手掌脚掌大小,等等信息。

让随后进来看望轻悠的秦素等人啧啧称奇,竞相询问医生。

洋大夫说,这些数据都是医院里用来备案的信息,同时,若是宝宝父母也可以利用其给孩子做一个成长小档案,记录下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以做纪念。

没生孩子的女人们一听,眼睛全亮了,真说自己未来也要比照着来办。

尤其是宋美晴,一脸羞涩,却又抑不住兴奋地说,“没想到还有这样有趣的事儿,咱们亚国以前可没谁实兴呢!现在我奶奶和妈咪都喜欢没事儿把我小时候穿的小衣服,小鞋子,翻出来怀念一下我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呢!哦,以后要是我也生下像轻悠这样可爱的宝宝,我也要弄个《宝宝成长日记》。”

女人们都笑称,宋美晴这是思春想要做妈妈了,打趣追问宋美晴的心上人。

周中尉正巧探头进来,立即揭密,“还能有谁?当然就是轩辕家的那们牛鼻轰轰,现在架子拽得不得了的四爷咯!”

“师兄,你别胡说啦!”

“我可没胡说,不知道是谁出任务前都要跟人家打个电话。轻悠啊,你就快多个飞行员妯娌了。美晴你加油啊,赶紧追上轻悠的步子,生个小公主,未来还能来个亲上加亲哦!”

“师兄,你真讨厌。”

这一番打闹起来,屋里顿时热闹得不行。

轻悠怀里的小家伙突然醒了,小嘴一张,哇啦啦就哭了起来。

轻悠一边哄着宝宝,一边在静子的指导下,查看尿布,喂奶。

心思却停留在了正在打闹的宋美晴身上,递过去一眼时,宋美晴也在看她,立即就羞红了脸移开了眼。

轻悠暗笑,和家里联系断续已久,像这样的八卦倒真是没捞到,想想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家里最强大的八卦女神六姐锦纭,其中密情。

思及此,突然叫出声来,“呀,我忘了一件事,我顺产的事,亚夫有没有告诉我爹娘大哥他们呢?”

秦素笑说,这就去帮轻悠报台发报机来,让轻悠亲自给家里报喜讯,出了房间。

出来时,陈孟蝶那方的争斗已然激烈到了白热化阶段,围了一大圈儿的人,吆喝起叫,东晁话,和亚国国骂,纷纷出炉,势态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秦素一见,就想过去瞧瞧,脚跟儿刚一转,迎面就走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摆手阔步,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这一大人儿,她又分神在看那圈叫吼的人,一个没留神就被那厚重的肩头将她撞了个踉跄。

撞了人,竟然连声道歉也不说,直接走人,简直欺人太甚。

或许是看到那人圈儿里,霍然出现了自己人,还是女孩子跟那东晁的魔鬼杀人狂过招,被欺负,身为女人心里更不爽,瞬间失了一惯的冷静。

秦素大叫一声,“喂,你给我站住。你撞了人,道歉也不说一声就走掉吗?”

野田澈顿了下脚步,在想,刚才他撞到人了吗?感觉好像没有呀!

于是,继续前行,目的地:轻悠的休息室。

刚才他代替南云卫,将当地驻扎的士兵军官清点了一下,回头听说轻悠已经醒了,就想来瞧瞧人,当然是跃雀又心急的。

“喂,你耳朵聋了吗?小鬼子!”

秦素见人还大步前行,心头更气,身形一跃,攻了上去。

野田澈感觉到杀气的瞬间,浑身肌肉紧绷,听风辨身,回道就一把捉住了秦素的手腕,心异还真是够娇小的偷袭者啊,一个用力就要将人制服到地,没料到对方身形极为灵巧,竟然借力凌空高飞,直直踢向他胸口要害。

“嘿,你?亚国的女飞行员?!”

“你,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啧啧,明明就是你飞扑过来,对我投怀送抱,我们小鬼子都是乐善好施的,哪能拒绝亚国花姑娘的殷情相送。啧啧,身子可真软!”

没想到这一踢没中,竟让野田澈将秦素拘进了怀里,以绝对暧昧的姿势抱在了半空中。双腿分岔环在男人劲腰上,一双手被反钳在背后,屁屁被男人的另一只大掌稳稳地托压进怀里。

“混帐东西!”

“哦,你这个疯婆子!”

秦素大骂,一头撞上去,砰的一声闷响,疼得野田澈头眼发花,不得不松了手。

就此,两人的梁子结大了。

恰时,屋外的吵闹声传进了屋里,轻悠奇怪怎么秦素去了这半会儿还没回来,外面不知在闹什么。

谈晓音要出门探看,不想就跑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东晁男人,正是荣泽英杰的心腹下属。

“夫人,求求您,快救救我们少将吧!您要不出面的话,咱们少将就要被这些亚国人给冤枉死了啊!”

砰砰砰的脑袋直叩在地,很快见了血。

轻悠闻言,心头一阵紧绷。

其实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

校场上的争斗,被双方的警卫队和宪兵部出面,强行压制下来。

争斗的当事人,及各自的支持者,也立即分踞两边,互相仇视对峙起来。

陈孟蝶喝声斥骂,“荣泽英杰,你这个杀人魔,你杀了我们亚国多少同胞,今天就是个正常人看到你,都想要把你碎尸万段,要是不能杀了你,我们就对不起泉下有知的兄弟姐妹们!”

“杀了荣泽英杰,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顿时,亚国士兵们举拳呼喝,同仇敌忾。

荣泽英杰冷眉相对,不置一词。

若照他一惯性子,开天丸在手的话,定然立即将眼前的女人碎尸万段再说。

可惜他的职权都在南云卫被织田亚夫送进宪兵部后,被彻底收回了,护着他的宪兵和警卫,一方面是护,另一方面却也是监押,让他施展不出拳脚,心头憎恶愈深。

陈孟蝶见荣泽英杰不回话,更乘胜追击,指责,“兄弟们,刚才我们听亲耳听到他说,他故意放掉三截全是疫病重症患者的车厢扔进我们的城镇里,想要毒害我们无辜的老百姓啊!这个杀人魔,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淮凤城!”

“杀了他,杀了他!”

群情激愤,不可歇止。

“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杀人魔就是这场可怕的疫病的幕后策划者和实施者!”

荣泽英杰哼声反驳,“那些重症病人全是我东晁的士兵,若我真是幕后策划者,我身为一军将领会这样拿自己的兵的性命开玩笑吗?!简直滑稽,愚蠢至极。”

恰时,姜少言闻讯赶到,听到此话后,大怒,“荣泽英杰,你还敢狡辨,这分明就是你布的局,没想到现在栽在自己的局里了。来人啊,带个咬人的给他来上一口,我他妈就看看,你有多无辜!”

荣泽英杰不以为然,道,“若是为了我东晁帝国的统一大业献身,在下再所不辞。那些被送进敌军阵营里的我方将士,也是将他们最后一丝生命奉献给帝国的荣耀,虽死尤存,值得我东晁所有将士为之致敬。”

说着,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那个方向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竟然跟之前织田亚夫一模一样。

这样卑鄙无耻的态度,立即激起亚国军方更多人的仇恨和杀意,围绕的圈子迅速紧缩。

姜少言一声令下,就要对荣泽英杰就地行刑。

“割掉杀人魔的鼻子,让他也尝尝刖刑的痛苦。”

“对对,斩了他的手。”

“砍掉他的腿!”

“挖掉他的眼睛——”

“爆掉他的脑袋!”

“妈的,一片片割掉他的肉,让他叫个够!”

突然,一声大喝从外围传来,一道魁梧的身影越众而出,直接冲到了姜少言面前,劈头就大骂,“姜少言,你他妈别以为这地儿你人多,老子就怕你了!”

竟然是野田澈,身后还跟着追来的秦素。

秦素还想出手时,后面便传来一声“夫人”的轻唤,紧接着,包得严实的圈子竟然就自动散了开。

轻悠坐在一架临时找到的避风的轿子里,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但她却强行撑起身,不要人扶,走到众人面前,向所有人行了一个躬身大礼。

说,“各位,对不起。这一次都怪我太鲁莽,听说华南疫情已经有了解药,才兴师动众地带着危急的病人前来求救。却不知被小人作祟,造成了更多的人员伤亡,让无辜者受难。在这里,我仅代表我个人,向各位致歉,希望大家先冷静下来,听我将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陈述一清,再来论罪。”

“轻悠,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在胡闹什么!”

然而,这陈述还没开始,没在屋里找到老婆的亚夫冲进圈子,截断了话。

他一把将女人抱起身,重新送进了避风的轿子里。

姜啸霖等人也赶到了现场,看到二弟姜少言又跟敌方的空军大将横起眼,不由暗叹,最近姜少言似乎后院起火,前线对战时,也越来越不冷静,应该好好敲打一下了。

……

“亚夫……”

轻悠拧眉,眼底的担忧,只为男人一眼瞧见。

织田亚夫心下一叹,明白女人想要干什么。不悦于女人刚生产就出来见风,怕伤了身子,但对于眼下的情形,也着实不甘入目。

恰时,姜少言不顾姜啸霖的阻止,冲上前斥吼,“织田亚夫,你也看到了。今日要是不杀了荣泽英杰这个罪魁祸首,难平我亚国民愤。”

他话一落,后方的一片山呼,全是要置荣泽英杰于死地的吼声。

刹时间,仿佛所有驻守官兵都以此为中心,聚集而来。

正所谓众怒难违,要想逃出升天恐怕微乎其微。

荣泽英杰眼底恶意丛生,他本想再为自己辩护,可是被宪兵队长死死押住了,又见轻悠投来的目光,恨铁不成钢之中,尤有一丝怜惜不舍。

心下瞬即因为那众人之中唯一的一抹在意,强压下了浮躁气息,决定静待时机。

姜啸霖让警卫拉回了冲动的弟弟。

屠云和姜恺之一起上前,按住了姜少言。

轻悠才又出面,向姜啸霖请求陈述机会。

姜啸霖看着女子因为生产,而依然十分憔悴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点头应允。

“不,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这是我们亚国民族和东晁民族的仇恨,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没想到,陈孟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投向昔日好友的目光,酿着沉黯的怒意。

轻悠被那眼光蛰开了眼,咬了咬牙,仍是放声将自己遭遇事件的始末,一一尽述,说完上火车前发生的事,便请谈晓音上场做证。

谈晓音做为亚国人,又是陆维新的遗孀,没有遭到太多人的反对。

当她表示轻悠说的都毫无虚假时,沸腾的民意才稍稍见歇。

轻悠感激地看了眼谈晓音,谈晓音报以一笑,让她继续。

轻悠才道,“这整件事,有极大的疑点,各位请听我说。”

“第一,因为我的预产期就在近日,我丈夫十分紧张我。我离开北平城,他必然知道。因为当时事出突然,他临时有事不在,我的警卫队长派人通知他,可是消息却被人有意截断,没有送到他手中。”

“第二,我和晓音姐出发时,就向华南方发了求救通告,也被人从中截断,石沉大海了。”

“第三,荣泽英杰不会蠢得让自己爆露在我方和敌方的炮火下,让我这个孕妇也跟着他一起陪葬。那么,他在出发前后,发送的消息,为什么会导致所有人的炮弹都集中到了我们头上?我有理由猜测,亚国司令部获得的情报,必然是第三方发出,而并非亚国情报处所获。”

“那么,这个第三方黑手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众人全摒息以听,喝叫声尽失,也随着轻悠的一步步陈述,和提疑,开始了深思。

“双方收到的信息,为什么跟现实情况,完全不符?”

“这不符合的结果,就是造成我们在此大战,顶着炮火子弹的同时,还有可怕的疫病在我们之间传递感染,那黑手的目的是什么?”

轻悠咳嗽一声,姜恺之竟然立即送上了一杯水,她感激地接过,喝了一口,做了结束语,“如果那只黑手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两败俱伤,那么现在大家再继续争斗下去,恐怕正中他的圈套。如果我们查不出,这场疫病的真正源头,也许,还有更大的灾难等着我们。”

“我做为当事人,对此事有责任。荣泽英杰做为当事人,也必须付出代价,等此次意外的真相水落石出,再处决他不迟。”

“现在,大家的安危,和疫病患者们的康复,才最重要。”

“希望大家冷静一点,提供有用的线索,早日找到真相。”

“对不起。”

轻悠在亚夫的扶持下,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向众人行礼致歉,而织田亚夫竟然也没有阻止,也跟着妻子,向众人施了一礼。

众人虽心中不满,但是多数人也觉得这事出有因。

“我不同意!”

未想,陈孟蝶仍是不甘,喝声上前指责,“轩辕轻悠,你已经背叛了亚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小鬼子说情,想要保他小命吗?

我问你,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连这样的杀人狂魔都要保护,你对得起生养你的祖国和家人吗?你知不知道,晓熏被他们抓了现在还找不到人,恐怕早就遭这魔鬼毒手了。

我呸,我才不相信你这些信口雌黄,这杀人魔头今日要不除,难平我万万亚国同胞在天英灵!杀了荣泽英杰——”

轻悠没想到,昔日好友竟然已经对她再无情谊,这就反目成仇。

陈孟蝶一声吼,再次将刚刚压下的怒意挑起。

她身后的大小五两人,同时举手大呼,助其声势。

眼看着一切努力又要化为零时,突然一声痛叫响起,就见一个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同伴,竟然突然扑上前来咬自己的手臂。

“啊呀,麦叔,你搞什么,喂喂喂!”

“小五,他病了,快闪开了,千万别被他咬住。”

“哎哟我的妈呀,大五,麦叔脖子上怎么生花了呀?”

紧接着,整个校场像炸开了锅似的,不少刚刚还好好的兵竟然都发了病,见人就咬,疯狂无比,有人情急之下,不得不对之开枪,全场混乱一团。

姜少言和野田澈不得不停止了打眼仗,解决眼前再次爆发的疫病,顿时焦头烂额。

但这场突乱,也正好证实了轻悠的担忧和那些猜想,再没有人跳出来反驳。

陈孟蝶立即割掉了小五手臂上的肉,拖到医务室去处理,临走时与轻悠错身,再也没看昔日好友一眼。

轻悠无奈,一边挂念刚才所提的莫晓熏的事,一边也明白,曾经那段共患难过的友谊,终于走到了尽头。

亚夫抱着轻悠迅速离开了现场,进屋后,立即将还在熟睡的小宝送进轻悠怀里。

说,“你和孩子先回紫禁城,这里不宜久留。”

轻悠拉住男人的手,“那你呢?这里好危险。你喝姜阿姨的预防药了吗?”

亚夫说,“我早就百毒不清了,还怕那什么疫病。我让阿澈送你坐飞机回去,越快越好。小宝才刚出生,你们身子都弱,不能待在这里太久。”

轻悠担心,“亚夫,晓音姐有熬预防药的,让他们给你送一碗过来。不看着你喝下去,我放不了心,我不走。”

亚夫一叹,便命人去取。

但药没取来,就听说姜母和向兰溪竟然来了。

……

当外面的新一波发病骚乱结束后,众人齐聚一堂。

亚夫脸色凝色,“刚才华北传来消息,城中疫情十分严重,传染性极强,几乎三天之内,得病者必死无遗。之前轻悠离开时,命人就姜夫人的药方,熬煮予百姓和士兵喝。对于已经病发两天的弥留者,已经毫无作用。刚刚患上者,有轻微的抑治作用。未患者喝后,但若是被大面积咬杀抓伤,也会被传染。完全隔离未患病者,传染速度似乎降低了。”

姜母点头,接道,“殿下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宝贵。刚才我和兰溪已经仔细观察过,这两地的疫情,看似相同,但又有极大的不同。从攻击性和传染性来说,你们华北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众人脸色更沉。

向兰溪说,“现在你的们病毒已经带到我们这里,恐怕还有一番折腾。目前,我和姨妈带来的药品,用来治疗你们的人员,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还得观察至少三日到一周,才可知。”

亚夫问,“那么你们的药,已经可以完全控制不再传染,病毒被消除?”

向兰溪顿了一下,看了眼姜啸霖,才道,“如果你们的病毒没有跟我们这方的交叉感染,产生新的变异的话。就目前华南的情况来说,我们已经可以有效控制。并且,我们研究的新解毒剂,已经产生明显效果。”

但这也仅是如果,在没有进行详细的化验前,不确定性让人非常不安。

姜啸霖开口道,“不管怎样,刚才轻悠说的也没错,必须抓出那个幕后黑手,把这可怕的源头给掐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可能会成为人类历史的罪人!”

众人神色肃穆,都沉默了下去。

片刻后,织田亚夫率先表示,立即停战,会管束好自己的士兵,并且迅速排察除过驻兵的健康情况,一切以寻找病毒散播源头,找到幕后黑手为紧要。

众人点头。

正要离开时,警卫长来找织田亚夫报告。

听完后,织田亚夫说,“荣泽英杰有重要的情报,要向诸位陈述,不知诸位是否愿意一闻?”

姜少言咬了咬牙,还是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姜啸霖。

姜啸霖点了点头,荣泽英杰被宪兵队长押了了进来,身上还绑上了绳索。

见到织田亚夫后,他还恭敬地行了个礼。

但织田亚夫没有理睬他,移开了眼。

荣泽英杰脸色不变,直言道,“我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故意将亲王殿下调开,阻断了殿下和夫人的音讯,要置我和夫人于死地。我死了倒无所谓,但是夫人若死在你们亚国人手里,殿下定不会善罢干休,即时殿下与你们两败俱伤,正是他取而代之的机会。”

“他是谁?”姜少言冲口问出。

“武田钢!”

织田亚夫接上荣泽英杰的眼,后者凛然回视,目光如炬。

武田钢,即是当年的那位布下斗兽场阴谋的左大将军。

没想到,这位早就被他打败而逃到高丽的过街老鼠,竟然一次又一次跳出来作乱。

已经到了不得不除去的地步!

众人商量完后,各自行动。

织田亚夫出来后,让人将荣泽英杰关押回大牢,回头又对十一郎吩咐说,“立即给北平发消息,将林少穆给我关起来,不准他跟任何人接触!”

他并不相信荣泽英杰的说词,但也多少能确定林少穆大概对疫病一事也知道不少内幕。林少穆多少跟亚国情报部还有些藕断丝连的可能,所以更不能让其与亚国方面联系上,万一透露出什么消息对当前已经稳下的局势不利,就麻烦了。

……

随后,姜母终于见到了轻悠。

轻悠心中一直对这位无私帮助自己,还十分理解自己的长辈,十分惭愧,内疚。

一见来人,立即要挣扎着下床,就被姜母按下了。

“傻丫头,你现在这身子怎么能乱动。刚才听你丈夫说,你还跑出去制止乱祸,差点儿被伤到。唉,你就是这性子让人担心,太容易心软了,也不瞻前顾后。现在都是孩子他妈了,还这么鲁莽……”

“阿姨,我……对不起,要不是我,也不会惹来这么大祸端。”

轻悠不敢直视姜母的眼睛,低头红了眼。

姜母心知轻悠心结,握着她的手,一边号脉,一边劝说,“傻丫头,我也是做过领导人的妻子,更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你的心情我怎么不懂。相当年,啸霖他爸接下临时大总统的职责,我就担心。当时的时局有多乱啊,他一个文弱书生,一不小心就得被人当枪使。老卫都为他挨了好几枪,差点儿没过去了。”

轻悠惊讶,难怪卫将军和姜家夫妇关系那么好,原来除了同门之宜,还有这一遭救命之恩。

姜母又说,“当时我又刚步入中年,担心得日夜难眠。他舍不得我,最终没当几年就退下来,把棒子递给了啸霖。其实,我也不希望老大接这么重的棒子。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啊,不管谁当这天下,家里人脉关系都能平平安安撑下去,撑不下去大不了移民走掉,不淌这混水。

唉,可是男人们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啸霖为了完成他父亲一生未尽的宏愿,毅然走马上任当了大总统,说一定要统一整个亚国,不然妄为亚国男儿。

这些男人啊,都一样。心太大!除了咱们,还非得挤下他的国家,和天下。”

姜母悄悄附耳一言,肯定了轻悠对爱人的选择。

轻悠惊讶,姜母立即转了话题,说到轻悠生产后的养护注意事项,立即列了个食补单子。

轻悠感激不尽。

姜母与谈晓音会心一笑,其实轻悠的担心和自责,两人早就互相沟通过了。

“阿姨,你和向大哥研究出治疗疫病的药了么?你看天使园的孩子们能不能治好?”

轻悠终于将心头一直担心的问了出来。

姜母和谈晓音迅速交流了一个眼神,避重就轻地说了说疫情的事,说生还的孩子们都已经被送到更安全的地方进行隔离治疗,希望老天保佑。

“你别担心。你那丈夫可够大气,已经宣布两国暂时休战,并派出精英医护团队,与我们一起研究解毒剂,群策群力,一定尽快抓出那个黑手,将疫病灭掉。”

轻悠听后,更为感动,差点儿又给姜母跪下。

“我知道,我这样两面三刀的,很让人讨厌。孟蝶她……可是要我看着无辜的人死掉,不管是东晁人,还是亚国人,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士兵,我都不忍心。我想我是太贪心,只希望这疫病能尽快过去……”

姜母赞许,“轻悠,不是你贪心。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能由己及人,这才是真正的大慈悲。慈悲,是做人的基本条件,一个人宁可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慈悲!

慈悲不是用来衡量别人的标准,而是自己身体力行的道德;慈悲也不是用来沽名钓誉的工具和手段,而是真爱的自然流露。

轻悠,你由心而发,依心而行。都快临盆了,还为了这些孩子和士兵,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跑到战场上来求助,全是真正的无私和大德。

佛家有云,只有不看国界和地域分别,一视同仁,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才是真正的慈悲为怀。”

轻悠惭愧,“不不,我哪有什么慈悲,我只是想做些自己能做的事,为了自己,亚夫,还有宝宝罢了。之前,我还差点儿杀死……”

姜母打断了轻悠的话,“轻悠,这是我多年来的处世经验,唯有慈悲,才能化干戈为玉帛,消怨怼于无形,你看,要不是因为你的存在,那些打得你死我活的士兵会停下来,冷静思考,共同面对外敌吗?唯有慈悲,才能广结善缘,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轻悠,你让我们迎来了一次暂时的和平,其实是我该替大家谢谢你才对。你现在可是英雄妈妈了!”

正所谓因福得福,本来即将开打的一场南北大战役,不知又要牺牲掉多少生命,却因为轻悠这个阴差阳错的出现,仿佛蝴蝶扇动了翅膀,让整个事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足可谓一场世纪大奇迹!

虽然,这个奇迹只能永远留在一些人的心中,但也无损于女子慈悲为怀的高贵品格。

跑来看轻悠的女人们听到此,齐齐宽慰轻悠,都露出了体谅和理解的笑容。

那一直哽在轻悠胸口的大刺,似乎又悄悄弥散了一些。

“哟,小宝儿都醒了?啧啧,眼这眉眼,简直跟你丈夫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阿姨,他脸还没张出来呢,跟只小红猴子似的,哪里像亚夫。差远了!”

没料到妈妈一说,小家伙眨巴眨马大眼睛,哇啦一声哭起来。

“不丑不丑,咱们小宝只要长撑了,绝对和爸爸一样漂亮。”

“唉,他那么小,哪里听得懂呀!”

更没料到,姜母这一夸一哄,小家伙一下收回了大张的嘴巴,大眼睛眨吧眨吧,不哭了。仔细一看那眼角,哪里有泪水,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唬弄人呢!

“好哇,小宝,你现在就这么娇气,以后得挨你爸爸多少屁股。”

这话还没说完,小家伙没表情了,酷酷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像缩小版的亚夫。

女人们啧啧称奇,说见过出生和不少但也不多,可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于是立即逗玩起来。

宋美晴说,“小宝,以后你长大了一定比你爸还帅,迷死一堆女孩子。阿姨跟你打个商量,以后阿姨生个小妹妹,做你老婆,好不?”

小宝同学再次计出标准招儿,眨眼眨眼,没表情。

周中尉也跳出来,吆喝,“小宝,我家的囡囡比你宋阿姨漂亮多了,娶我家的,保准生下的宝宝更漂亮可爱。”

顺手捏了把人家的小脸,结果跟宋美晴一样,师兄妹两又互杠起来。

秦素气冲冲地从外面出来,抚着手腕被野田澈抓出的印子,心里将人骂了个一万遍。心说什么“大家都是天上飞的,鬼才跟你是天上飞的,臭不要脸的东洋鬼子”。

这会见到大家都在逗小家伙,便凑了上前。

小宝一见多出一张脸,其实,根本啥也看不清。

而是约模听到声音,立即变幻了表情。

“呀,她笑了。哈哈,你们的女儿都靠边站,以后小宝的媳妇就是我家宝宝了。”

“谁说的是你家宝宝,你结婚了还是已经怀上了。哼,亚夫的未来儿媳妇,早就定下是我野田家的。”

野田澈突然进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将众人一振。

这一下,空中飞起无数眼刀子,东晁帝国的空军总司令应对如流,毫无障碍地逗起小娃娃。

姜母又传授了轻悠不少儿童病的防治方法,轻悠受益不少。

随即,又试探性地问起了十郎的事儿。

“我想我家少言这回是真的收心了,自打那孩子怀上后,他一有空就去蹲点。你也知道,他身为一军之首,现在战事又吃紧,他能在家待的时间不多。以前他是混帐,可是……”

“阿姨,我之前听说姜二哥他还有个名符其实的妻子呀?”

姜母尴尬了一下,“咳,早就在欣怡回家的晚会后,正式离婚了。对方还是我的本家远亲,要不是欣怡真能让他收心,我也不会答应。可我好像听说,欣怡跟着你的时候,已经跟谁订婚了?”

轻悠想姜母特意提起这事,定是十分关切,不然也不会在有那么多外人面前提起自家的私事儿了。

毕竟,姜少言的种马事迹,在时下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遂将十郎在身边的事,性格特点,以及跟十一郎有过交往的事,都一一说明。

姜母笑言,“原来,欣怡一直跟着你,难怪有这本事把我们家小二给收了。”

小二?

轻悠笑应着,想到姜母这个称号应该是姜少言的小名儿吧,以后要撞上,她非得借机损损那只大种马。

“阿姨,十郎性子要强,但也是善良的好姑娘。我想,金诚所致,金石为开。若姜二哥是真心的,一切都有希望。”

轻悠折了个衷地表态。毕竟,姜母是为了儿子好,十郎也是好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强求,也不想让人失望,将问题放回了当事人身上。

姜母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又摆起了娃娃经。

恰时,有人把谈晓叫了出去。

谈晓音没想到找自己的会是织田亚夫,有些紧张,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已经在这场意外中,都彻底曝光了。

织田亚夫的目光晦黯,深深看了谈晓音一眼,道,“天使园孩子的事,瞒着她,暂时不要告诉她实情。我已经跟向兰溪达成一致,在小宝未满月,疫病没有完全消除前,都不能告诉她。”

谈晓音初时一愕,随即想通,轻悠此次意外生产虽然看似顺利,但前后受了惊吓,又一番折腾,着实亏损极大,更何况之前她还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必然得好好休养,免遭磨难。

遂恳切地应诺下来。

心中也更为这位丈夫兼爸爸的男人,生出说不出的敬佩,和淡淡的遗憾。

这样出色的男人,若是能做朋友,也绝不要做敌人的好啊!可惜……

……

当亚夫向姜啸霖等人表示停战,共同对付疫病的幕后黑手后,留在屋中的男人们,也心思各异。

姜少言哼哼,“那个轩辕轻悠真不知该说她是善良过头,还是毫无是非观。连荣泽英杰那个魔鬼也要救!

织田亚夫这一招根本就是缓兵之计。那什么左大将军武田钢,占了高丽岛年当土皇帝,就其兵力布署我也早研究过,根本不足以跟织田亚夫撞上。再说他们还属于一个阵营,难保不是荣泽英杰杜撰出来为自己脱罪的。织田亚夫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宠着他老婆,借机也包庇他自己人。”

屠云摇头,“我觉得,轻悠提出的那些疑点非常重要,要是我们早一步对身边的士兵进行彻查,也许就不会在刚才的混乱里,又让一些人中了病毒。现在既然有人给了线索,我们的追查也有个方向,总比瞎子摸鱼的好。毕竟,明面上的敌人可以防范,暗地里的小鬼可是防不甚防啊!”

说着,都看向了姜啸霖。

姜恺之也出声赞同屠云的看法,让姜少言很不服气。

姜啸霖最后说,“现在淮凤城里我们的人最多,只要盯紧了荣泽英杰,量他插翅也难飞。但是,你们必须规束自己的属下,绝不可再发生像今天那样的正面冲突,继续观察织田亚夫的真实用意。”

众人应下。

等众人离开,姜啸霖即对王秘书下了一条命令,“你让警卫队长把那个陈孟蝶暂时调离淮凤城,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王秘书长应下离开。

姜啸霖透过窗外,看到不远处的那间房,目光渐渐深远。

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大概就只有这一点儿了吧!

------题外话------

慈悲,是做人本来应该具备的条件,一个人宁可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慈悲!慈悲不是用来衡量别人的尺度,而是自己身体力行的道德;慈悲不是用来沽名钓誉的工具手段,而是真爱的自然流露。

慈悲不应该有省籍的界限与地域的分别,应该是一种不以己悲,不以物喜,能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的胸怀。多年来的处世经验,使我深深感到:唯有慈悲,才能化干戈为玉帛,消怨怼于无形;唯有慈悲,才能广结善缘,成就事业。

——这段摘自星云大师,个别部分秋做了点儿应景的修改哈!嗯,相信筒子们会喜欢这些智慧禅语。

93-94

帝国奢爱 93.赤色绝恋2-史上第一强小宝

亚夫将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当后,回屋要送轻悠母子走。

但不知不觉就折腾到了天黑,四周不时传来患病者的痛嚎叫和呻吟,行过营地间,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当亚夫推开妻子休息室的门时,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温温馨馨地亮着,将床边正在酣睡的妻儿娇容,柔柔打亮,心头不由一软。

他放轻了脚步进门,又轻轻合上门扉,缓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没有弄出一点声音,就怕打扰了好梦的人儿。

女人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脸色已经开始恢复红晕,应是姜母到来后熬制的粥食药膳起了作用。

他不在时,照顾她的女人们非常尽心,他处理事务时,偶时经过她的房间,也能听到那些人的笑闹声,才让他稍稍安心。

女人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弯唇笑了。

他心神一动,趋前为她掖了掖被子,俯身吻了吻那依然还有些干涩的唇儿,喃喃着“宝宝,辛苦你了”。

之前姜母似乎还怕今日之事,会影响他们的感情,直在他面前大赞轻悠心地善良,有大慈悲。

呵,他岂会不懂自家老婆的性子。

她是心善,所以就算之前被家人伤了,在他这里养好伤后,又去帮助家人。

可是在面对孩子被害时,她也会变得心胸狭碍,自私自利。

她是心宽,就算被同胞误解,不认同,等她缓过气儿来,还是舍不得扔下这些病人不管,不管是哪个民族,什么身份,在她眼里都是一条重要的命。

可是当这些同胞实在不谅解她时,她也不会迁怒于他,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支持体谅,真正做到了一个好妻子的本份。

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悲欢荣辱。

他最后对姜母说,“慈悲,不仅是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也应该对自己更宽容些。”

突然,床里发出了一个咕噜声。

他抬身,立即对上了一双同样纯黑、明亮的大眼睛。

这眼睛的主人,眨巴眨巴,其实并没有焦距。

可他就是感觉到,小东西正在看自己,应该还在分辨。

那小脸还是红红的,皱皱巴巴,可是表情却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

它抖了下身子,一只小手从襁褓里钻了出来。

他唇角一弯,伸手去碰。

嚯,一下就被抓住了。

还挺紧实。

觉得很有趣儿,他故意动了动手臂,那小手就紧紧攥着不放了,大眼睛也眨了眨,黑幽幽的瞳仁里,映出爸爸浅浅的笑容,温柔的表情。

这是儿子出生后,亚夫第一次和儿子的互动。

本来想叫醒女人的,最终,还是舍不得立即分开,他押后了行程,决定再陪母子两一夜。

在妻子身边躺下,他将精神奇好的小家伙揽进怀里。

继续大眼瞪小眼儿。

这感觉,对他来说非常新奇。

他不知道是不是新做爸爸,都有这样的感觉。

当年御极的孩子诞生时,他只送了礼物,没有去参加满月酒。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对那个被自己残忍地踢掉的孩子,十分内疚。

他的确给孩子立了一个衣冠冢,当然没有真的拿给女人睹人伤情,而是正正埋在了皇家的坟地里,同母亲在同一处。

他轻轻用手指抚了抚孩子还有些婴儿诊的刺刺的小脸,轻声说,“知道你为什么叫小宝么?因为在你之前,妈妈还曾有过一个宝宝,因为爸爸的疏忽,离开我们了。我们叫他大宝,是你的哥哥。”

估计这小婴儿根本还听不懂。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将埋藏多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当年,都是爸爸不好。所以小宝长大了,不能再像爸爸,要好好疼爱妈妈。因为你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女人。”

他吻了吻小宝的脸蛋儿,小家伙又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似乎终于困了,缓缓瞌上了眼。

而那只抓着他食指的小爪子,还紧紧的,不放开。

他宛尔一笑,抱着孩子,揽着妻子,也闭上了眼。

这一夜,一家三口,都睡得极香极沉,屋外的那些俗世繁扰,已经悄悄褪去。

……

清晨,夫妻两是在一阵震天价响的啼哭声中惊醒过来,顿时陷入一场手忙脚乱中。

“呀,糟糕了,昨晚好像没给他把尿呢!”轻悠觉得自己睡得简直人世不知,太安稳,太香了。回头发现男人就在身边,也是一副刚睡醒的困觉模样,难怪哦!

“快打开看看。”新爸爸忙打开襁褓,一柱童子尿高高飙出,正好洒在他的军装领口,他的动作僵了僵。

轻悠笑起来,“啊,小宝赏给爸爸的第一波童子尿来咯!”

亚夫瞪一眼女人的兴灾乐祸,一手揪了把肉呼呼的白嫩小屁屁,笑骂,“臭小子,一大早就给人泄气。”

小家伙立马不满意了,大撒起床气儿,哭得嚎嚎不休,小喷泉飙个不停,来了个愤怒大反击,弄得爸爸妈妈满床都是,笑声不停。

等到这一番起床气撒完,小家伙终于满意地抱着妈妈的怀怀,大口吃奶。

爸爸换了一身新装回来,正瞧见这最温馨也是女人最性感的一面。

小家伙似乎真是饿坏了,撒完一肚子的水,这会儿双手都紧紧抱着妈妈,小嘴儿吮个不停。

看着儿子满足的模样,不知不觉,爸爸也开始觉得口干舌躁了。

“宝宝,辛苦你了。”

他先伸手抚去女子散乱的发,抚上更见红润的小脸,然后慢慢倾身向前,在女人抬头时,直接捉住女人的唇儿,用力咂进了嘴里。

这会儿,小家伙在下面吃得香。

爸爸在上面也不甘示弱。

“亚夫,别,孩子还……”

“宝宝,你身上好大的香味儿,让我闻闻是什么。”

男人坏笑着,吻滑着脸颊滑下,又啄又吻,极尽挑逗,很快惹得女人娇喘微微,面颊绯红,情动无限。

“讨厌啦,亚夫,你别……哦,你干什么?”

吻一下滑落到底,竟然跟儿子齐平了,惊得妈妈尖叫一声,却推不开埋在胸口的大脑袋。

“孩子他妈,我也饿了。”

他很无赖地嚷了一声,拨开她衣领的另一衽,在她娇吟和颤抖中,帮她释放了更多的膨胀感,那丝丝麻麻的感觉,让她即羞又有股说不出的快感。

心里不免嘀咕,有了儿子,这做爸爸的人也幼稚起来了呀!

而随着爸爸的情动,正吃得开心的小家伙成了夹心饼干,被爸爸妈妈压在中间,小身子突然一挣,又嚷了起来。

“唔,亚夫,行了啦……小宝哭了……”

“不行,昨天我听静子说,你奶水充足,这家伙现在还用不完,做丈夫的完全可以代劳一边。”

“啊?”

女人一阵疯魔乱舞,心说这种事,静子居然也跟亚夫说过,真是羞死人了啦!而这个家伙真的趁着儿子进餐,也让自己大享艳福,真是……

其实,这都是男人自己瞎编的。

在儿子的抗议声中,爸爸意犹未尽地撤离了香艳无比的雪色阵地。

女人在男人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欲求不满。不禁想起,从怀孕后开始,似乎两人也的确很久没有畅快淋漓的做过了,应该憋得也挺辛苦的,这样也算勉强满足一下他的需要吧,心下也释然了。

待轻悠将衣衫整理好,小宝儿又睡了过去。

织田亚夫招来早餐,两人难得一起用了顿早餐,因为自从轻悠怀孕后都至少要睡到日上三杆。

亚夫说,“待会儿我就送你去机场,阿澈那边昨晚就准备好了。”

轻悠乖乖应下,“嗯。”

亚夫又说,“我跟向兰溪交流过了,他那里已经找到了比较有效的防疫办法,相信结合我方的医药人员,应该很快能解决这场疫病。”

轻悠问起北平的情况。

亚夫没有直接回答,只叫她安心在宫里坐月子,哪里也不能去。

轻悠慎重发誓,说不会再乱跑了。

回头又想起亚夫还没有吃防疫药品,急忙叫人打了来,看着他喝下了,才稍稍安心。

可是说到马上就要离开,还是生出不舍之情。

他们一家三口,才刚刚团聚了两天呢!

他们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为人父母的许多心情,想要交流分享。

可是眼下形势那么严峻,也只有忍奈了。

……

“轻悠,亚夫!”

只是没想,亚夫带着轻悠出门,刚准备上车出发去机场时,就见前路飞驰行来一辆国民军的越野车,车上霍然站着猛朝他们挥手的轩辕锦业。

当车停下时,锦业第一个跳下车,冲了过来。

“这就是咱们家的小宝儿。啧啧,怎么跟小猴子似的,丑死了。不像亚夫,也不太像宝宝你啊!”

随后跟来的人一把将儿子掀开,斥道,“胡说什么。这孩子刚生下来,都这个模样。谁说不漂亮了!一看就知道未来一定跟亚夫一样帅气,跟宝宝一样可爱。来来,让外公抱抱。”

正是同儿子一行前来的轩辕瑞德,喜笑颜开地抱过了女儿怀里的小娃娃,高兴地逗弄起来。

“爹,四哥,你们怎么会来的?”

轻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想联系家人,至少听听声音,没想到现在竟然见到了人,心中激动又感动,红了眼眶。

而随着父兄下来来的,正是秦素和周中尉。原来,他们之前在获得卫将军的首肯后,在轻悠和亚夫还在梦乡中,就连夜出发去接轩辕家的人了。

知道来龙去脉后,轻悠只能连声道好。

秦素只说这回撞上意外,没能送小宝什么合适的见面礼,只有来个借花献佛,让轻悠见见久违的亲人,聊解思亲之苦。

“傻丫头,刚生了孩子不能哭,会染风寒的,快把眼泪擦擦。现在你可是当母亲的人了,别让孩子笑话。”

轩辕瑞德给女儿递了张大大的男式手帕,轻悠捂在脸上,闻到了父亲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心下更酸,忙眨了又眨眼,才压下了满腔的情绪。

“小妹儿,你这回可成了咱南北两地的和平鸽了,连子弹都不敢朝你和小宝身上招呼,南北两军都为了临时休战,可不知有多少人高兴。不愧是给活佛加持过的啊,哥啥时候也去拜拜那西藏活佛,试试看能不能走上鸿运。”

“四哥,你就知道笑话我,宝宝诞辰的贺礼呢!准备好了没,便宜货不要啊,满身铜臭的也不要哦!”

“嘿,我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得,这回出来得太急,根本没带什么合适的东西。诺,这个平安豆就先给小宝戴着。”

轻悠一看那碧绿通透的翡翠豆角,心下一惊,急忙推手还去,“四哥,这是二娘从娘家带来的家传老翡翠啊,从你出生就戴到现在,怎么能给小宝。不行不行,太贵重了。”

这两兄妹当场推攘起来,打起嘴仗,立马被父亲大人给喝下了。

恰时,小宝儿似乎被人声吵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下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就瞪着它做表情,看得眼也不带眨一下。

一个嵌金镶玉的长命锁,一下掉在小家伙面前,他伸手就将东西抓住了。

“宝宝,这是爹送给小宝儿的见面礼。”

“爹,我记得这个是……”

她在很小的时候,记得这正是奶奶书妆匣里的宝贝,说是以后要传给长女长孙女儿的。本以为,这长命锁早就传给大姐了,没想到现在却到了小宝手上。

“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操个什么心,来,拿着!”

“可是,这不是给长女的嘛!”

“哦,我觉得未来我肯定还会有个小外孙女儿。”

“爹……”

“哎哎,又哭什么,瞧瞧你,不嫌丢人,让大家看笑话了吧!”

最终,这两件家传宝贝,在小家伙头上一晃,丫一手一个,稳稳抓牢了。

这时,前来送行的纷纷围了上来,都看得啧啧称奇,说刚出生的婴儿就会抓东西了真是少见。

于是,关于当初亚夫接生时,被还卡在门儿上的小宝抓着手的精彩接生记事,给传扬了开,听得轩辕父子俩惊叹不矣。

此时,轩辕瑞德再看亚夫的眼神,终于抚平了一些旧伤。

“亚夫,这是你们父子的缘份啊!”

“嗯,爸,我知道。”

这父子俩终于一笑泯前怨。

这正聊得投机时,突然一人跑了过来,将一串黑黝黝的手链扔在小宝儿身上。

嚷开,“轩辕小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姜少言的干儿子了。以后,等你欣怡阿姨生下小弟弟或小妹妹,你们就结拜成异性兄弟或兄妹,咱不争那媳妇儿的位置。别客气,这手链儿我戴了十多年了,能保平安的啊,收下收下!”

众人对于这个大冤家突如其来的热诚,很有些奇怪。

不过,现场突然出现不少大人物,轻悠也不好扫人面子。

亚夫冷眼看着姜少言跳腾,也没有甩人面子。

姜少言心下正盘算着,要想避免自己的宝贝娃子再次沦为这家人的“免费仆人”,就得把彼此的地位关系给抬平了才成啊。

这时,屠云把姜恺之推上前,姜恺之看着轻悠抱着孩子的模样,浑身都是暖融融的母性光辉,让他即感动,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然而他也抵不过屠云的好意,说,“轻悠,我回头就把小宝的诞辰礼给你送去。你和小宝好好在北平休养,希望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见。那时候,小宝还能认得我,叫我一声……干爹。”

“好,恺之哥哥。”

轻悠笑着迎上姜恺之的眉眼,在这个相凝的眼神里,姜恺之慢慢牵起唇角,将那一丝失落深深地藏了起来。

只要她幸福,一切就够了。

他默默地退出了人圈儿,远远地看着这一家团聚的一面。

姜啸霖竟然也出人意料地前来,表示也要做小宝的干爹,让众人都惊讶了一番。

至此,才刚刚出生两天,四十八个小时的小宝,同时拥有了一个亚洲大陆最具权势、最有地位的干爹阵容,成为史上第一强小宝。

锦业不禁打趣儿,“咱家小宝儿不简单哪,一来就由国家最高领导接生,接生了不停还争着当干爹,还没三天就收罗了一堆奇珍异宝成了超级小富婴。啧啧,丫长大了也绝对是个角儿。”

未来的事儿现在说还太早,但是稍有些脑子的人,心里都明镜得很,要不是这小子要出生的话,这场南北大战役铁定开打了,加上内患疫病的疯狂肆虐,要是真打下来,对整个亚国来说就算胜了也是一场可怕的灭绝性大灾难。

织田亚夫舍不得妻儿,当然不会打;姜啸霖担心疫病在本国国土扩张,死得最多的还是自己人,话说这人都死光了谁来建设未来的新国家?!

小宝儿的出生,将一切定格,打住,不知挽救了多少人,岂是那曲曲几件传家之宝的价值能够比拟的?!

所以说小宝儿是亚国的大福星,也不为过了。

送行终于结束,轻悠和孩子不得不再次踏上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必须跟久违的亲人和朋友,挥手道别。

幸而还有静子这个好朋友,一直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

临上飞机时,轻悠还是落了泪。

亚夫抱着她,狠狠一吻,说,“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宝,等我回来,不准再乱跑。”

轻悠重重应下,抹干了眼泪,朝众人挥手。

看着渐渐远去的飞机,最终消失在云层中,众人都在心底叹息。

谈晓音低声对姜母说,“如果没有战争,早日和平,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呢!”

姜母慨叹,“谁不希望早日停战,大家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只可惜……”

那时,飞上蓝天的轻悠,也有些遗憾,她没能看到陈孟蝶的身影在送行的队伍里,只看到了那对宝气的大小气朝她猛挥手道再见。

也许这一走,昔日好友真的各行一途,再不得见了。

但她也希望,好友能实践自己的目标或梦想,就算,再见面,也许他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了。

之后,谈晓音找上姜啸霖,表示,“啸霖,经历这次事,我想继续替维新完成遗愿,从轻悠和亚夫这边,寻找两国和平之路。”

她说得信心满满,让姜啸霖也为她眼中的自信和坚持震动。

“晓音姐,你和维新都是我最敬佩的人,你们都敢于向绝对不可能的事挑战,且一直坚信能够办到,最终,都办到了。可是,我不希望,你再和维新一样,付出那样的代价……太重了。”

姜啸霖转开眼,看着天上渐渐为云层淡去光芒的太阳,肃容难测。

谈晓音却是一笑,“啸霖,你放心,我可是很爱惜我这条性命,不会傻得拿去送子弹。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这个初恋情人也走了,会寂寞。”

“晓音,你……”

难得的,一向稳重老成的姜啸霖竟然露出了赫然的表情。

谈晓音极大姐地拍了拍男子的肩头,口气轻松,却又认真地说,“姜啸霖,晓音姐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女,放下过去。”

姜啸霖一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一夜,那个明明满心不甘,仍是乖乖躺在他怀中,静静睡去的女孩。

茶茶,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

轻悠离开后,淮凤城似乎立即恢复成两军对垒般的紧张气氛中。

在一周内,两军就淮凤城所驻士兵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大检察,将染病士兵进行了一个系统的分类,搭建起更为舒适的治疗所,对染病者进行治疗。

同时,双方承诺的医疗研究团队也陆续抵达了淮凤城。

这一日,织田亚夫和姜啸霖都亲自迎接医院团的到来,消息传出后,全亚国的新闻媒体都刊登了双方为了共同抗击病毒,而握手言和的照片。

这个充满历史意义,预示着一种和平气息的消息,让南北两地受可怕疫病折磨的人们,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两位领导人分别在广播里,向全亚洲大陆的人反复播放着共同抗击病毒,重建健康家园的演说。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这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却被所有人故意遗忘,彻底淹埋了起来。

经过这一番努力,淮凤城也从最初的新生战略城市,摇身一变成了两军和平共处的临时治疗基地。

从空中望向整个淮凤城,足可见一个个雪白的帐蓬包被搭建起来,里面走动的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义务帮忙的轻度患者。

总之,在这样一片大好的势态下,亚国在历经半年疯狂的战火摧残后,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一次喘息的机会。

这日,由荣泽英杰提出的线索,而追察下的病毒源头和幕后黑手事件,终于又有了新的进展和发现。

还是那间临时指挥所的灰瓦房里。

织田亚夫带来了一个模样矮小,放人堆里毫不起眼的人。说此人便是埋伏在荣泽英杰的特勤组里的间谍,在此次意外事件中,主导了传递信息的所有关键点,让南北双方总司令部被那些“密函”所左右。

但这证人一到场,竟然突然反咬荣泽英杰才是病毒的真正传播者,他们只是利用了荣泽英杰的病毒,随意乱混成新的病毒,施放在人群中。

亚夫听了那人话后,脸色一成不变。

姜啸霖以眼神示疑。

亚夫却将眼神递向了姜啸霖身后的王秘书长。

似乎他们之前早有默契。

王秘书长上前与那男子对质,这一来二去的,那男子始终死咬着荣泽英杰不放,教旁听的其他人都大皱其眉。

姜少言恨恨地表示,事情已经不用再审,显然荣泽英杰就是监守自盗的罪魁祸首,而织田亚夫找来了一个“不买帐还有点儿良心”的证人,纯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织田亚夫仍不以为然,继续听王秘书长跟那人交涉。

王秘书长这说着说着,开始满头大汗,他并非专业的讯问员,以前只是旁观倒不觉得困难,现在由自己做起来,还是很紧张。

突然,王秘书长说出一词,那犯人立即顺口应答,顺着又说出了一句疑假东晁话,却实际已经变成了高丽话的对答。

这时候,姜啸霖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那人似乎一下反应过来,紧张得大叫大嚷,又一反前词,直指织田亚夫也是指使纵容者之一。

当下,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人被带了出去。

姜啸霖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次的疫病是你们东晁人自己窝里反。织田亚夫,我希望能尽快看到你的诚意,疫病必须在夏天来临之前,被扑灭。”

织田亚夫微微倾身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姜少言从头到尾都听得一头雾水,他只初懂东晁话,对高丽话是一窍不通的,忙追问大哥情况。

王秘书长解释说,“刚才我用了东晁语里,最容易跟高丽话混淆的发音,引出他其实懂高丽话更甚于东晁话,应该是高丽人。之后这人慌张了,显然之前早就被人暗示过,被俘后的应答将所有罪错都扔给这边的人。”

姜少言愕然,“靠,难道真给荣泽英杰那小子说准了,搞出这一堆变态病毒的就是那个武田钢?他对我们出手还可以理解,不过他对织田亚夫这方出手,就不怕被东晁帝国的皇帝知道,直接从东晁派兵把他给革办了吗?”

姜啸霖不语,因为早在审讯前,织田亚夫就没有什么避嫌地,将当年与左大将军结下仇怨的始末告诉了他。

没想到,这竟然真跟轻悠有关。

而事后他也跟那次斗兽场事件的唯一值得信任的在场者,向兰溪,进行了确认。

向兰溪的说词,以及王秘书长的引导审讯,已经让他不得不相信,此次病疫的罪魁祸首,并非荣泽英杰,而是另有其人。

……

北平

三娘这日一早就收到了轻悠和小宝要回宫的消息,早早等在了宫门口,当看到汽车行到宫阶下时,就叫着女儿的名跑了下来。

轻悠一下车,就坐进了避风的软轿中。

此时,北平虽已经入春,关外的大风依然强劲。

三娘钻进轿中,心疼地看着明显又瘦了一大截的女儿,心疼得直唤“宝宝,可吓死娘了”。

轻悠急忙劝了母亲半晌,将襁褓交到母亲怀里。

三娘一看到正睡得香喷喷的可爱小家伙,立即喜笑颜开,似乎所有焦心的等待和担忧,都在那已经慢慢长开了朵儿的漂亮小脸蛋上,烟消云散了。

直到进屋,轻悠静子和三娘,都不停歇地交流着当初惊险生产的事儿,说得又笑又气又庆幸。

终于进了熟悉的房间,轻悠大大松了口气。

屋里大床上,立马传来了一声震天价响的嘹亮哭声,三娘急说,小木头还在睡觉,这肯定醒了。

静子听闻,急忙冲进了内屋。

虽然这才三四天时间,对于自己扔下儿子离开,仍然有些愧疚。

轻悠抱着小宝进屋,小宝似乎被哭醒了,小嘴儿不满地一瘪,也跟着放声大嚎起来。

顿时,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宝宝们中气十足的哭叫声,将前几日的沉闷和担忧气氛一扫而空,女人们看着嗷嗷直哭的小家伙,好笑地对看一眼,同时松下了一大口气。

“哎,真的又拉黄金了。真臭!”

静子一打开儿子的尿布,一片黄金闪闪。小木头已经三个多月了,长得十分壮实,完全不像意提前生产的病质宝宝,小胳膊小腿都十分有劲儿地踢腾着。

“呀,小宝也尿了。”

轻悠打开尿布,也是一片湿淋淋。

三娘笑开了,“不愧是兄弟,真有默契啊!”

女人们又笑成了一团儿,热水打来,就给两个小家伙一起洗澡。

有趣的是,小木头似乎对初生的小弟弟十分感兴趣,坐进热水盆里,就不住地往弟弟身边蹭。

小宝儿绷着一张酷酷的小脸,似乎十分不喜欢外人碰自己的身体,就直往妈妈怀里钻,还有些不能适应水温的热度,不一会儿就哭了起来,将一张小脸震得红通通的。

在三娘的提醒下,小宝儿立马被抱上了岸。

刚刚还放声嚎叫的嗓门,一下就歇了,兹兹兹,空中就多出一股黄金液体,直坠而下,正落在仰起身子想要来抓弟弟小脚丫的小木头的大脑袋上。

“呀!你这个小坏蛋,把尿都撒哥哥脸上了,打屁股。”

“呵呵,轻悠啊,我看这两兄弟以后还是欢喜冤家。”

静子笑着拉回儿子,给儿子抹了把脸,不想儿子不但不闹,还高兴得咯咯直笑,小肥腿地筒里蹬得砰砰直响,显然是极喜欢突然多出的这个小弟弟。

小宝儿和小木头的友谊成长史,就此拉开序幕啦!

给宝宝们洗完了澡,换了一身干净漂亮衣服,双双在妈妈怀里又饱餐一顿,便哥俩儿好地排排睡在了一起。

小宝睡在了床里,小木头靠床外。

小宝闭着眼后,小脸朝里。

小木头半扭着脑袋向着弟弟,身子还微微朝里侧着,一副很想捞过界,却因为力气还不够,只能半途歇菜,坠入梦乡。

看着两个小家伙可爱的睡相,妈妈们都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回头,三娘忙给轻悠打水擦身子。

之前在营地上,自然不可能把卫生做得好,现在已经积了的陈垢,还得好好处理一下,同时受伤的洋大夫也跟来指导,提醒要做好消毒准备。

静子跟着三娘去准备,打水时,便问出一直挂心的事,正是丈夫林少穆。

三娘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安,面上仍然镇定,拿出了一套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多亏了少穆,不然你和轻悠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他联系上亚夫后,也着急你,就说要去华南找你。我说这城里那么乱,让他在宫里等着,你知道他这个人哪,哪里放心得下……你也别急,他当初都能摸进屋里,可吓了我一跳。相信已经知道你们平安归来,很快就跟你联系上。”

静子想了想,便也没再问。

三娘大大松了口气,忙叫小婢们准备解乏的饭菜,转口询问起女儿生产时的细节过程,也惊奇了一把。

回头看到女儿拿出一堆小宝生辰礼时,摸着那个金玉长命锁,三娘也悄悄湿了眼。

轻悠安抚母亲,说等疫病的事结束了,就送母亲回江陵。

可三娘却摇头,有些赌气地说既然轩辕瑞德舍不得离开那一大家子,她一人岂会舍得离开自己的亲闺女和亲外孙儿。

“……再说了,你紫樱婶,呃,亚夫他娘也不在了,我这个做娘的要是不留下来帮你照看着小宝儿,就你这个没心眼儿妈妈,万一又来个什么天崩地裂的,还不知咱们小宝儿要被扔在哪个旮旯了。”

一提到此,轻悠尴尬地闭了嘴,回头佯称太累了,倒头就跟两宝宝睡下了。

三娘摇头,给女儿擦好了身子,掖好被子离开了。

出来时,就见静子望着宫门外,一脸担忧思念的模样,悄悄摇摇了头,离开了。

……

从回宫这天起,轻悠开始了坐月子的漫长熬煎。

于是发现,其实坐月子也不比怀孕时好多少,虽然现在腰上少了一大坨肉肉,呃,它睡得正香呢。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能去看最后盛开的樱花,这对于被大家风评为一天不打上房揭网的人来说,就是大大滴折磨了。

“静子,你看外面的情况如何,他们没有再乱圈禁患者,枪杀放火吧?”

轻悠只能让静子帮自己去探情况。

静子说,“没有了。你先看照顾,诺,我拿望远镜看了一下,原来我们往的地方,就是这里,嗯,对,那里是倒塌的教堂,好像那位叫龙村的将军已经命人重建了……”

有了照片为证,轻悠心里的牵挂又少了一层。

随即想到许久未见的龙村治也,曾经的那种反感也释然了,就让警卫队长去请来叙旧,想要再多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

龙村治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召见”,难免有些激动。

对于一个喜欢征战杀场的大将来说,他因为织田亚夫这位大元帅到北平驻军,已经沉寂许久,似乎除了枪炮林立的战场才是他做为战士的归宿,寻常的政务只会消磨掉他身为帝国武士的斗志,已经极少能有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了。

就算是眼下紧张而随时会让他自己也丧命的疫病在北平城肆虐,他到隔离区巡视时,也没有随时戴上防毒面具以隔离。

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召见,能让这位大将军激动得频失常态。

进宫前,他对着从来都不爱照的穿衣镜,整了又整军装,虽然仍然跟所有的帝国高级上将颜色不同,可是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儿,他还是非常难以自制地紧张起来。

一再询问内勤官,是否有不妥之处。

“将军,以您的英姿,北平城的姑娘们都把您跟亲王殿下,列为最具魅力的将军之前三甲。完全没问题!”

龙村治也突然心中一叹,拿起帽子,大步走出了他的摄政王府砥,看到院子里仍在盛开的寒梅,心中一动,便拆下了两三枝带上了。

轻悠收到梅花时,高兴地亲手接过,说,“龙村大哥,谢谢你。”

那一刻,龙村治也突然觉得,许多许多年前的一切,突然回来了。

想当年,在东晁京都城时,他趁着林雪忆不注意时,送她不少字画小墨宝时,她就是现在这般笑着,腼腆又羞涩地对他说谢谢。

然后,他拿出了那块麒麟锦帕,帕子里包着一块古玉。

他看着她惊讶的小脸,说,“其实,我一直都想把它还给你,只是……现在物归原主了,我也就放心了。那龙玉是我被封为摄政王时,那位给的。呵,不管怎样,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希望小宝儿能平平安安长大,健健康康。希望……你幸福。”

轻悠轻轻抚着锦帕上的龙玉,精雕细刻,还有罕见的浸斑,绝对非本朝所有。浸斑已经被人琢磨得油润水滑,且形状颜色都非常别致,自然绝非一般的上等纯玉可比,堪称极品了。

只是此刻心情,并非为一块古玉所震动。

两人似乎静默了许久,似乎都在心里回忆着什么,想要将两人之间,那段不长不短的空白悄悄填上。

直到一声啼哭突然响起,轻悠身边正在沉睡的小宝儿醒了,激烈地求关注。

龙村治也沉默的面容也因看到小宝儿已经愈见白嫩的小脸儿,放开了光,趋前抚了抚一个支出来的小肉拳头。

看了眼轻悠,笑说,“轻悠,他的模样和亲王殿下一样,不过这小嘴儿生得像你。将来,还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啊!”

轻悠将温好的奶瓶塞进小宝嘴里,小家伙的小肉拳在空中划了几划,没有抱到以往熟悉的肌肤,瞪了瞪眼睛,显是有些不适应今天突然到来的客所,不情愿地吐了几次奶嘴儿,才禁不住饥饿的折磨,总算乖乖吃下了。

“这个小家伙,就跟他爸爸一样,霸道得很。这才几天,就把他小木头哥哥欺负得直哭呢!”

龙村治也双眼一亮,顺口问下去,一副很感兴趣听娃娃经的模样。

轻悠便将小宝儿的恶劣交友史,一股脑儿地,不经本人同意地人家碎嘴没了。

自打有了小宝儿,小木头什么事都要跟小宝儿一起做,俨然像个粘哥哥。

一起喝奶时

小宝喝得多,小木头也喝得多。而且,小木头已经会观察了,看到弟弟还抱着妈妈不放,明明喝饱了还不松手,结果维持着一个姿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起睡觉时

小宝睡床里面,大人们不理他俩时,过上一个时辰来看,小木头一准和开始时睡下的姿势不一样,莫名其妙地滚到了床边,远远的位置。于是,画面变成小宝儿一个小小的身子独霸了多半张大床,小木头一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角边儿。

开始大家都以为,小木头这是“三翻”,给自己翻到角落里的。

后来,轻悠陪两人睡觉时,发现这完全是儿子的杰作。

小木头越想往弟弟那里凑,都会被突然支出来的小拳头砸到脸,于是就莫名其妙搞错方向感,翻向了另一个没有弟弟的方向,直到碰到障碍物,才以为终于碰到了弟弟,而停下乖乖睡了。

再来就是醒后一起玩的时候

小宝儿的抓力竟然出奇地大,一不小心抓住小木头手上的东西后,就不撒手了,死命夺过来,揽为己有,绝对织田亚夫式的强烈占有欲啊。

小木头没的玩儿,立马就放声大哭。

小宝儿也会受影响,立即放声大哭,哭得更大声,更响亮,更惨惨。

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某宝恶人先告状?!

当然,宝宝都还小,现在还瞧不出多少“真相”来。

这些成长趣事儿便成了妈妈跟爸爸和朋友们交流的第一大话题。

从这日起,龙村治也便借着跟轻悠商量北平疫情处理方式,经常进宫来探望轻悠和小宝儿,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回到了最初的简单美好。

眨眼,两周时间过去,孩子爸爸终于抽空打来了电话,询问妻儿近况。

轻悠一接电话,亲亲密密地叫了一声“老公”,就开始涛涛不绝地摆起了宝宝经。

“……呵呵呵,亚夫,你不知道哦,小木头很喜欢小宝,可是小宝好像特别不待见这个哥哥,老是跟人家闹别扭。”

此时,正值入夜,万籁俱寂。

亚夫听着妻子甜美活泼、中气十足的声音,也知道女人在家里养得极好,放下了心,便问,“说说,怎么个别扭法儿?哦,拳打脚踢?嗯,不错,这才像是我织田亚夫的儿子。对待敌人就不能手软脚软,逮准时机,就要一击致命。很好……”

听得儿子战果累累,新爸爸十分得意,禁不住开始想念已经长了半个月的小家伙,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龙村治也常进宫,新爸爸立即紧张起来,“北平城的防疫情况,你不用挂心了。向兰溪这里已经找到了解毒剂的配方,估计最我多在入夏前,疫情就可以完全被消除。我会在小宝满月前回来。”

一连接到两个大好消息,轻悠兴奋得要睡不着觉了,直在电话里用力亲了好几下。

正在这时,旁边的小家伙突然醒了。

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向妈妈的方向。

轻悠一见,立即将话筒凑到儿子身边,“小宝,爸爸来电话了,来来,叫声给爸爸听听。”

那头,亚夫心头一跳,“小宝儿,我是爸爸。”

卟卟~

等了好半天,夫妻两连哄带骗地,终于让小家伙发出了一个像征性的音节。

亚夫疑惑,“他在打屁?”

轻悠汗颜,“不是啦!那个,他这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爸爸:……

妈妈:——

小宝:卟卟~

一家三口的第一次集体交流,以满意率不及格结束了。

小宝一叫,轻悠忙着帮儿子换尿布,只说了一声,就急急挂上了电话。

这让仍意犹未尽的爸爸很是懊恼,想要尽快回家跟妻儿团聚的心情,也更急切了。

……

淮凤城

这天夜里,营地上突然骚动起来。

因为荣泽英杰突然逃走了,亚国士兵发现后立即上报到姜啸霖,甚至还有人拿着火把将织田亚夫所在的小楼给围了起来,群情激愤。

“东洋鬼子太不要脸了,竟然放走了真正的杀人魔!”

“交出杀人魔,还我亚国万万同胞的性命来!”

“他们都是一伙的,说什么要查清了就定罪处罚,根本就是忽悠我们大家!”

“靠,现在咱们人多势众,冲进小楼灭了那个东晁元帅,擒贼先擒王,不信以后抓不住那个杀人魔!”

“兄弟们,杀了他们的魔鬼元帅,再杀魔鬼将军!”

“杀了东洋鬼子头儿,绝不能让他再逃了。”

“杀啊——”

一群疯狂的士兵开始往小楼冲锋,一时间,枪声,嘶杀声,刀鸣声,再次席卷了淮凤城的黑夜。

帝国奢爱 94.赤色绝恋3-父子pk开始

那时,织田亚夫刚刚结束和妻儿的通话,就闻一声枪响,紧接着,他所住的房间窗户,被扔进了一颗酒瓶燃烧弹。

“殿下,快离开这里!”

十一郎冲上前,将迅速窜烧了整个窗帘,正在吞噬窗下书桌的大火,用棉被扑熄。

织田亚夫却突然出手,一把将十一郎扯倒在地。

两人刚爬下,就听到激烈的枪响,从他们头顶,四周,炸开。

足足十秒钟,无数弹头子壳打落在身上。

下一秒,两人同时朝后窗口跳出,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更为密集的枪炮声,喊杀声。

刚站起身,就有人执刀杀了上来,嘴里大叫着“小鬼子,去死吧”,那狰狞疯狂的恨意,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十一郎一连三招,招招夺命,将同时从不同方向冲上前的亚国兵杀掉。

织田亚夫面容始终不变,没有慌乱,没有凝重,更没有骇异,单手平举,枪枪毙命,很快就为拥上来的亲卫队团团护住,踏上了自己的重装甲坦克车。

“轰了小楼!”

织田亚夫从潜望镜里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冷酷下令,要轰掉刚才他们逃脱的楼房。

听闻的士兵先是一愣,迅速调较准度,不足五秒中,果断拉下了炮栓。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那座小楼瞬间被移为平地。

多数冲上楼想要斩杀织田亚夫的士兵,被齐齐轰出楼房,尸骨四散,如花绽放,正在楼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坨坨从天而降的残肢断体、血骨流肠,撒了满身满脸,惊骇当场。

当士兵们还要再发动攻击,对准那以装甲车为中心的东晁部队时,姜啸霖及时赶到,厉声喝声,姜少言扬手就给带头的士兵几个大巴掌,喝声怒骂。

随即,亚国的宪兵队跑出来,将一群带头闹事的士兵,全部押走,虽然反对声派仍然不减,但当织田亚夫从装甲车里出来时,愤怒的吼叫声突然停止。

“姜啸霖,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织田亚夫率先开口,目光透过烈焰闪闪的火把,直凝姜啸霖沉黯诲涩的眼。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撞了一下,便迅速分开了。

姜啸霖微微晗首,算是默认了。

织田亚夫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亚国话,莫名其妙地让周围反对的声浪都消失掉了。

最后,这场突然的骚乱,由两位首脑人物在那临时的指挥屋里足足待了两个小时之久,宣告结束。

……

话说,就在织田亚夫和姜啸霖谈判时,远在淮凤城的临时机场上,也差点遭遇一场突击战。

陈孟蝶架着一辆越野车,疯狂追击前方五十多米处正不断提速的飞机。

“陈副队儿,人家那是战斗机啊,咱们哪追得上呀?”

“少废,把油门给姐踩到底!”

“小五,你只管专心开车。副队儿,给!”

小五牢牢把着方向盘的手上,还扎着血绷带。

大五把已经装添好穿甲弹的机关枪送到陈孟蝶手中,陈孟蝶接过后,就对着飞机的尾翼油箱部位,疯狂射击。

漆黑的跑道上,只有星点火焰照亮跑道两侧。

长长的子弹在夜色中,划过火色的轨道,直直射向前方战斗机。

机上的荣泽英杰冷冷地哼一地所,“一群亚国小老鼠!”

随即一拉操纵杆,机头缓缓抬起,很快双轮离地,远远地把追击的越野车抛在了后方。

“该死的,给我加大油门儿,我要杀了那个杀人魔,为晓熏报仇!”

陈孟蝶的疯狂嘶吼,最终无力地隐没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飞机很快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又让他跑了。”

“啊,没了。陈副,咱们违抗命令跑来追杀杀人魔,这回头,怎么跟队长交待啊!”小五苦逼地狠狠拍了把方向盘。

“怕什么!横竖一个调职呗,反正咱都是陈副队的兵。”

兄弟两非常默契地空中击拳。

陈孟蝶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中的不甘仍然难以平覆,她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魔鬼男人!

……

很快,陈孟蝶三人组没能追上荣泽英杰飞机,让之逃跑的消息,传到了姜少言耳中。

姜少言在心底喝了一声彩,心说这女队长够劲儿,但这也只能在心里喝腾一下,至于违反军令,脱离部队,遁私报仇的兵,仍得按军队法规受处分。

那时,他独自守在大哥门外。

姜恺之和屠云在轻悠离开那天,已经回到了自己值守的军营,主持自己部队的疫病排察工作。

没人商量,也没人帮忙泄火,姜少言望着冷冷寂寂的天空,突然想到了远在江陵城的自家妻儿。

唉!离开时,他去见了她一面,就被她早设好的机关插了一手臂小铁钉。

他侧头看了看肩头的一片小红点,暗暗低咒了一声。

——我呸,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这头大种马。

——要没我的种,你肚子里的玩艺儿哪来的!

——哼,宝宝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

——你这个白痴女人!

——你个超级大种马!

——你去吃屎!

——你好好养身子,别胡思乱想,我短时间内不会来打扰你了。估计等儿子显怀他爹我也没法陪你去做产检。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医生,一周一次。你别天天跟我生闷气,跟你父母闹别扭,别等到孩子生下来是个苦瓜脸,长得像你就毁一生。

——我呸,长得像你个花花德性,才会毁三世!

靠!

听听!

这女人说的是什么话,竟然这么诅咒他们的儿子毁三世。

话说他从来没有废这么多的功夫去讨好过一个女人,可这个叫十郎的陈欣怡,真是见一次要把他气得爆血管一次,整个就跟他以往交往过的所有女人完全不相同。

若跟十郎的“攻击性”和“危险性”相比,他以前的那些女人都属于温柔小花猫型,爪子再锐利,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而十郎却是只十足十的大型猫科动物——母老虎。

每次出手,他必然流血挂彩,数日不好。

该死,他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冤家路窄的。

这时候,姜少言想说后悔当初只用下半身思考,也没力气了。

正拿地上的小草发泄时,突然面前多出一双黑色布鞋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织田亚夫身边那个总是像影子一样沉默的伊贺忍者。

冷直的眼光直直睇着他,让他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

啥?他才是孩子他正宗的爸爸,他心虚个鸟哟!

身子一腾,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胸口一挺,嗯,很好,比起这个小鬼子,自己魁梧的身量高出对方大半个头,纯爷们儿的一点儿尊严总算找还了一点。

“干嘛?想干架?为你家主子报仇?”

对方还是一言不吭,姜少言莫名地就觉得,这眼神儿,这亮度,这斜斜睁瞪视人的角度,跟江陵城那个唯一不鸟自己的女人,如出一辙。

妈的!难道因为多出十年的青梅竹马,就了不起了么?

他家三弟的青梅都被他主子抢走了,今儿十郎那丫头说什么也不能被这个小鬼子抢走。

于是把心一横,大拳头握紧了。

突然,十一郎伸出手,掌心放着一包用白纸包起的东西,淡淡的香甜味,从里面散出来,在清冷的夜色里,格外浓烈,惹人口水。

姜少言不解地皱了下眉头,十一郎开口了。

“这是她打小爱吃的果糖。必须是东晁的这家果糖店生产的,否则,别的她都不爱吃。”

姜少言本来是不接受敌人的“糖衣炮弹”的,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接过了。

十一郎转身就走。

姜少言鬼使神差地捻了一颗来吃。

甜而不腻,带着爽爽的薄荷味儿,下喉特别舒服,比起家族里的小侄儿小侄女们吃的那种糖果,确实好吃多了。

至少,他吃完一颗,还不见腻,对于他这个最不喜好甜食的大男人来说,也算是少见的。

恰时大哥的房门终于开了,织田亚夫出来时,看也没看一旁的姜少言,就对十一郎下令,“回北平。”

姜少言的回路立马调到正常态,叫了一声“大哥”,就冲进了门。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织田亚夫继续下令,“把南云卫给我找来。”

“是。”

宪兵队长脸色冷肃如地狱阎罗,立即给远在淮凤城外百里的东晁华南驻军司令部打了电话,在两个小时后,南云卫终于在被完全隔离了半个多月,一身尘垢地跪到了织田亚夫面前。

……

“大哥,你这就放他们走了?凭什么!他们杀光抢光烧光我们应天府万万百姓,难道就派个什么医疗队,出点儿药资,结果还是靠咱们兰溪才把最有效的解毒剂制出来,所有的药份成份都一五一十地交给他们。他们占我们这么大一便宜,我们凭什么放他们走。那个荣泽英杰他根本死有余辜——”

姜少言一头不甘地喝骂完后,姜啸霖却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大哥?”

王秘书长一直在给姜少言打手式,叫他稍安勿躁。

这会儿姜少言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上前一步,想要询问兄长缘由,霍然发现兄长所站的窗口,刚好可以看到织田亚夫的从屋前走过,抚手拧揉眉心,宽沿的黑色军帽掩去了大半面容,但是仍然能从鬓角一窥那雪白的发。

不由让人心头暗暗惋惜。

那样挺拨高傲的身姿,即使是背着身,也能让人感觉到男人尊贵无匹的风仪天姿,暗暗生出不由自主的敬仰之情来。

姜少言还在奇怪时,姜啸霖突然开了口。

“织田亚夫答应从应天府退军,将其全部归还。东晁军全部退回上海,保持应天大劫前的边界限。并付以私人赔偿,一亿美金。”

“什么?”

话一落,姜少言双眼瞪成了大铜铃。

一亿美金啊?!

不是当下亚国通货膨胀几百倍的国民纸币啊!

老天爷,这对于当前的亚国来说那就是个天文字数。就最近的前皇朝创造的战争赔款,最高差不多就上亿的美金,那也只一两次,倾国之力。

真要折合下来算算,等于当前国民政府近两年的全部财政收入了,够养活整整一个国家上亿平民好几年了。

那个男人可真是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哪!

“他为什么要以私人名义?”

姜啸霖收回了眼,看着弟弟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要是以国家名义,他必然会背负叛国的罪名。”

姜少言突然哑了,心下一阵翻涌。

姜啸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很明白,织田亚夫这一次,完全是看在轻悠的份上,才救了荣泽英杰一命。按织田亚夫向来严苛的军令,荣泽英杰违抗军令准备淮南大战役要跟他们国民军死嗑,就是必死无遗了。

对于军队来说,只需要服务命令的军人,不需要自作主张违抗军令的将领士兵。

不管织田亚夫当前想如何继续在亚国的战略计划,也不管荣泽英杰是多么为帝国效力,但做为远征军大元帅的织田亚夫,就有绝对的权利对不听话的下属军官进行奖惩。

可是织田亚夫没有这么做。

在之前的两个小时,他们都默认了那个根本原因。

当初空军突袭事件,让轻悠最终选择叛逃应天府,回到沪城时,差点被林雪忆狙杀,一尸两命,是荣泽英杰救了轻悠。

这对于织田亚夫来说,绝不是一般的救命之恩。

那时候,轻悠已经怀有生孕。

就是姜啸霖都能看出荣泽英杰对于轻悠的偏执情感,绝对特别的对待方式,织田亚夫不可能不知道。

织田亚夫之后会如何处理荣泽英杰,他已经没兴趣猜测,不过,他受谈晓音的启发,从那男人付出的代价里,也的确窥见了轩辕轻悠的力量足以暂时平衡住东晁帝国这两个最可怕的魔鬼将军的行动,短时间内,他们可以取得喘息之机了。

姜少言不由感叹,“如此说来,织田亚夫还是为了儿子,还荣泽英杰一命。”不由有些自嘲了一声,“咱们认的这个干儿子,可真够惊人的啊!”

话音落,几人脸色都变了一变。

……

亚夫终于在小宝满月前一周,回到了北平城,两人的爱巢。

他连夜赶回,于零晨五点,踏进了房门。

在进内屋时,他脚跟一转,没有立即进屋,而是转到了洗漱间,让小厮打了热水,洗了个澡,将一身的风尘仆仆洗去后,才着一件舒服和黑色和服,进了内屋。

那时,床上的一大一小,睡得正香甜。

小家伙儿仰着小脸儿,丰润的唇儿紧紧抿着,之前那张红通通还满是热诊子的小脸,已经长开了,粉白粉白的小模样儿,确跟自己幼时拍下的照片,一模一样。

再看女人半侧着身子,微张着小嘴儿,轻轻吐息的模样,离开时还略显苍白的脸蛋,终于又见丰腴。

妻儿香甜可爱的睡靥,深深印进男人漆黑柔亮的眼眸中。

还有什么,比眼前的一切更重要的?

没有了!

一亿算什么,就算让他倾家荡产,也值得。

不是么!

他想,他的决定没有错。

他深深一叹,吸进了满满的奶香味儿,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突然,被子动了下。

本来该在深睡的小家伙,竟然醒了。

他宛尔一笑,凑上前去,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立即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之前听洋大夫说过,这时候的婴儿,眼睛的视力系统还未发育完全,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二维图像,至少要三个月后,大脑的视觉系统完善后,他才能分辨得清立体三维,而不是看的总是倒象。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与众不同的。

父子两这便又大眼瞪起小眼,对上了。

亚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脱袜上炕,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肉团子揽进了怀里,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不要吵妈妈。”

小宝抖了下身子,小嘴儿抿了抿,仿佛听懂了爸爸的话,没有嚷叫。

但是漂亮的小脸却皱起了眉头,似乎在隐忍什么。

亚夫伸出手,刚碰到支出来的小肉拳,又被一下抓住了。

“嗯,不错,比上次牢实多了。”

对于儿子的“实力”成长,爸爸表示很满意。

小宝又踢腿,还噘起了小嘴儿,这表情特别像妻子,让男人看得眉眼弯弯。

伸手去逗小家伙的小粉唇儿。

小宝儿更似不满,皱起了小眉头,一边踢腿,一边发出呜呜的低鸣,好像生气的小兽。

亚夫只觉得更有趣儿,继续跟儿子交流。

发现似乎儿子有“爆动”的倾向,舍不得吵醒了妻子,立即将小家伙抱出了内屋,开始谆谆教导。

“小宝,你妈妈说你现在已经会欺负林少穆家的小木头了?”

小宝儿被爸爸的一只大掌托着小脑袋,软软的小身子躺在爸爸结实有力的手臂上,一双小腿正对着爸爸胸口,正面朝向一人喋喋不休的爸爸。

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啊”,一脚踹中爸爸胸口。

“力气不够,目标不准。再来!”

有这样当爸爸的嘛!

亚夫是玩上了瘾,抱着儿子从屋里走到屋外,觉得有些冷又走了回去。

怀里的小家伙不断腿,小脸越看越是严肃兮兮的,跟自己幼时的模样一样,但是这性子却是大不相同。

“男孩子,有什么要求就必须大胆地表达出来。”

唉,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娃,怎么表达捏?

小宝儿只回给爸爸一个大鼻喷,小屁屁颤抖了一下。

爸爸又说了,“林家的那个小木头,以后就是你的下属了,所以对于自己下属的训导,一定要严厉,不能容情。否则,他就会爬到你的头上。”

小宝儿双腿踢腾得更厉害,渐渐挣红了小脸。

可新爸爸以为宝宝这还在适应跟自己的交流,继续喋喋不休地进行机会教育,完全不管宝宝是否听得懂,一迳儿地宣泄着自己半个月跟儿子分离的思子之情。

终于,忍无可忍,不能再忍的小宝儿,放声大哭起来。

“啧,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不知道妈妈还在睡觉吗?她怀你的时候有多辛苦,你做为儿子必须学着体谅大人。别哭了,再哭就不让妈妈喂你,吃奶嘴儿。”

可惜,不管新爸爸怎么威胁,利诱,哄劝,批评,都不管用。

小宝儿的哭声越来越嘹亮,终于引来了隔壁刚起床的三娘,和已经醒来的轻悠。

在女人们的惊喜呼唤声中,男主人尴尬地将孩子交给了孩子他妈,轻悠抱着丈夫高兴得送上了一个热情的吻。

最后,三娘扒拉开小宝的尿布,大黄金加童子尿,充斥一室。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瞪着爸爸,显然都在控述。

从醒来后就一直为了不吵醒妈妈,憋到现在,谁还有空听爸爸啰嗦。

爸爸仍觉得意犹未尽,看着妈妈给小宝儿换尿片儿,也来了兴致,接过尿片要亲自实习。

“哎,先抓着他的腿,别让他乱踢。”妈妈紧张地教导说明。

“腿劲儿不小,他就是凭这功夫,把林家那个踢到床角儿的?”爸爸一边跟小腿儿做斗争,一边跟妈妈调侃。

轻悠噗嗤一声笑起来,捶了丈夫一下,说,“你又瞎说什么,那都是意外啦!我们家小宝哪像你那么坏!”

亚夫不以为然,眼底颇有些得意,“我织田亚夫的儿子,从头到尾就不会输。小宝,长大了,小木头就只能屈居你之下,林家的种,顶多只配给我家小宝提鞋。”

轻悠又骂了句丈夫。

亚夫终于抓住了儿子乱踢的小腿,又是大眼瞪小眼,他顺手拍了把儿子滑溜溜的小屁屁,才将布条子垫下去。

小家伙咿牙一叫,小拳头竟然又抓住了爸爸的手指,紧紧的不放,皱着小眉头,似乎在表达什么不满。

亚夫好笑地用另一只手,弹了下小肥腿间的小雀雀儿,小宝又哇哇叫起来,更用力踢爸爸。

父子两折腾玩了半会儿,三娘忙提醒别给孩子凉着了。

意犹未尽的爸爸才终于给儿子穿上了小内内。

三娘无奈地摇摇头,心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那么稳重的女婿,也像个孩子似地跟个啥也不懂的小婴儿使性子闹着玩儿。

叹息一声,到底是清华的孩子,若不是有那样的成长经历,相信也跟家里的宝仁他们一样,没什么区别吧!

……

待到三娘离开,亚夫看着轻悠给小家伙喂早餐,眼神又渐渐黯了下去。

轻悠一抬眼,立即被丈夫递来的火辣眼神给烫,伸手攘了下悄悄靠近的身躯,说了声讨厌。

“宝宝,我可想你了。”

“亚夫,别,小宝儿……”

虚弱的抗议最终还是吞进了男人张大的嘴里,于是淮凤城的暧昧一幕又火辣辣上演了。

小宝儿抱着妈妈的奶奶,吃得香喷喷。

爸爸抱着妈妈,吃得呼吸急促,浑身热火狂烧,一发不可收拾。

“啊,别啦,你会教坏孩子的!”

轻悠一把抓住欺向胸口的大狼爪,可是亚夫眼神更为热烈地看着她,让她刚鼓上的劲儿又泄了个光。

“宝宝,你必须得帮我降降火,不然我会被烧死的。”

“讨厌啦,你,唉……哦……”

小宝儿大睁的瞳仁里,映着极为儿童不宜的画面。

坏爸爸欺压得妈妈毫无招架之力,很快爸爸的脑袋就占领了本来该属于他的另一块高地,这让他极为不满,又踢起了小腿,皱着小眉头表示不满,甚至还在爸爸吮得砸砸响时,一个小肉拳头砸上了爸爸的大脑门儿。

“你这小子,还敢跟我抢老婆了!”

亚夫抬起头,立马又儿子瞪上了。

轻悠又羞又恼地捶了丈夫一记,笑骂他老不休,还跟儿子吃醋。

亚夫看着女人雪白丰腴的胸脯,眼底火色更深,却慎重其事道,“等他的哺乳期结束,以后就自己睡,不能再跟你睡。你是我老婆,必须随时伺候你老公我。”

“亚夫——”

轻悠听得面上一阵娇羞,嗔叫一声,荡漾无限春情,听得亚夫浑身一阵酥痒,又俯身去追那双嫩唇儿。

不想刚碰上,小宝儿就哇啦啦大叫起来。

亚夫一瞪过去,小宝儿继续手舞足蹈,反对爸爸占领了自己最重要的妈妈。

父子两,一个严厉训斥,一个听而不闻哇哇哭叫。

最终成了牛奶夹心饼干的妈妈大喝一声,两个男人才终于停止了争斗。

“这臭小子现在就敢当第三者,看我怎么收拾他!”

亚夫终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抱起小宝儿,就塞给了正要进门的三娘,将大门关上了。

于是,任屋外小宝如何哭喊叫怨,这一次父子大战,以爸爸的绝对武力值占上风获胜告终。

“亚夫,你太粗鲁了啦!小宝还那么小,他哪里懂那些啊。”

“男孩子,不能娇惯。从现在开始,他就必须明白,这个家里谁说了算。”

亚夫上床,将老婆压在身下,彻彻底底地行使了一番主权,才放开了女人。

可惜这女人才刚生产完,终于见着风腴了几分,有了些当初的巅峰媚态了,看得到,舔得到,就是不能全口吞下,让人憋得慌。

轻悠见男人仍然暗焰跳动的眼神,也知道这是憋得辛苦,不忍再多说,柔柔顺顺地任男人发泄了一翻,总算躺下睡了个回笼觉。

待到两人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

轻悠问起淮凤城的疫病防治进展情况,亚夫说自己离开时,向兰溪的科研队已经著有成效,估计再过不久,更完备的解毒剂就能出炉了,且已经将第一阶段针对华北疫情的药品成份送给了东晁的医学队进行进一步针对性研究。

目前来说,疫病已经不会再疯狂无忌地漫延,算是第一阶段性目标实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那些已经感染的人员,进行治疗,和……”

轻悠打住了话,不忍说出那另一种无法治疗的残酷结果。

亚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慰。

轻悠又问起了幕后黑手的调查情况。

亚夫只说,仍在追察,但目标已经有几个锁定了,避重就轻地随口点了几个国家。

轻悠突然问,“亚夫,之前是林少穆给你发消息,我和静子去了淮南的,对不对?不过静子回来这么久,也没有林少穆的消息,你能不能……”

亚夫道,“嗯,他救了你和小宝,我会派人找找的。别担心!那个家伙是安全处的一级密探,曾经支身入俄国为姜啸霖谈合作,没那么容易出事。”

轻悠也觉得亚夫说得有理,没有再追问。

恰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哭叫声。

夫妻两对看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小宝儿终于回到了妈妈香喷喷的怀里,但是这回吃大餐时,大眼睛就不时瞪着旁边一副“虎视眈眈”的爸爸。

爸爸一边跟儿子嘀嘀咕咕,说着一些令妈妈啼笑皆非的训言,一边逗小宝儿。

只要爸爸伸手,那小肉拳头就会精准地抓住爸爸的手指。

这个有趣的反应,总是让亚夫心头格外柔软。

轻悠想,这真是父子天性吧!

两人对视一眼时,都不由想到当初接生时的紧张时刻,眼底都流露出温情脉脉的光芒,默契十足。

这时候,静子听说轻悠醒了,织田亚夫也回来了,立即抱着小木头赶来窜门儿。

于是,织田亚夫第一次看到儿子和“其未来小下属”的正面交峰战。

小宝刚吃饱,似乎脾气就会有点儿暴躁。

当静子把小木头刚放下,小木头兴奋地滚向弟弟,要来个哥俩好儿。

这屋里炕火烧得大,还有热炉盆子放着,小家伙们穿的都不臃肿,已经处于“三翻”期的小木头,劲头十足。

“咿呀——”

小木头刚刚滚到弟弟身边,由于角度不对,是头向着弟弟的小腿儿,刚一凑近就被踢了一脚。

大人急忙抱开小木头。

可一放下,这已经能辨人的小家伙又滚了过去。

“嗯……”

这回终于头碰碰了,却被小宝的一个肉拳击中,哇啦一声哭了起来。

亚夫看得十分惊讶,“小宝不喜欢外人碰他!”

这是肯定句。

轻悠埋怨,“就是呀!我们也发现很奇怪呢。人家木头哥哥要跟小宝做朋友,小宝你这样子太不讲礼貌了。”

小宝吐着泡泡,对妈妈呀呀直叫直踢腿,完全没有被批评的自觉。

亚夫颇为得意地双手抱胸,说,“不愧是我儿子,敌我关系分得很清楚。”

两个女人同时僵了表情。

看着男人将小宝抱起,高兴地抛了抛,一旁三娘急忙叫停,说孩子的骨胳还是软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抛甩。

亚夫立即将儿子抱回怀,这刚尿过还没戴上尿片的小雀雀,一溜金黄黄的童子尿,正正落在了亚夫的黑色和服领口。

“呀——”

轻悠捂嘴一叫,小雀儿一跳,水涟子又飙高两分,正中亚夫的俊脸。

顿时,父子气氛直陷诡异之局。

爸爸瞪着儿子,脸色沉下去,“你这臭小子,故意的!”

小宝儿似乎丝毫不怕,皱眉瞪大眼,继续踢腿,呀呀乱叫。

“好你个臭小子,翅膀还没长硬就给人脸色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咿呀……呜呜……”

男人竟然逮着儿子的小脚板儿,搔起了痒痒。

痒得小家伙直在床上扭来扭去,发出奇怪的音节,乐得爸爸嘿嘿直笑。

“亚夫,你别弄了啦!”

“唉,这多大了人了,还跟儿子闹。”

“呵呵,殿下第一次做爸爸,很正常的。平常少穆在家时也……”

静子突然被男人的一角眼峰给刮到,打住了嘴。

轻悠立即将儿子从顽皮爸爸手里拯救回来,小宝儿眼里包着两汪水,瞪了眼爸爸,就不理人了。

……

“殿下,我想问问,您知道少穆他……”

静子终于等到了机会,追上织田亚夫的步子,询问丈夫的去处。

织田亚夫接过了十一郎递来的黑色斗蓬衣披上,深看了眼女人,示意跟上。

这一跟,静子就走进了东晁军设在了紫城里的大牢,终于在一间粗粗的木栏牢门里,看到了正靠在墙角里,咬着一根稻草发神的林少穆。

“少穆?”

“静子!”

两人终于重逢,双双冲上前,却被厚厚的木栏挡住,只能隔着木栏握到了对方的手。

一时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你和小木头……”林少穆的目光一下也落在了静子怀里的儿子身上。

“我很好,小木头这些天也吃得好睡得香,我们都很好。你……”静子急切地安抚着丈夫,可是看到丈夫手上还戴着黑森森的镣拷,心头就是一疼。

几日不见,虽然丈夫身上没有鞭打刑囚之伤,但是污糟糟的面容,和腊黄的脸庞,都显示他在这大牢里过得并不好,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估计,在她回到紫禁城时,他就已经被关在这里了。

“殿下,求求你,不要杀少穆,他什么也没做,他还救了我和轻悠,还有小宝儿。求求你……”

“静子,别为我求情了,没用的。”

可是静子抱着小木头,一直给森然矗立的男人叩头。

织田亚夫瞥了她一眼,目光擦过,最后落在了林少穆的身上。

冷冷开口道,“林少穆,我的话,只问一次,想不想你一家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静子一怔,回头急问丈夫,“少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疫情,你说实话!”

林少穆蹙紧眉头,咬了咬牙,“静子,对不起,我,我害你和小木头吃苦了。我不是合格的好爸爸,我……”

织田亚夫上前一步,抬脚一把踢开了挡住林少穆的静子母子。

刹时,小木头被吓到,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在漆黑阴冷的牢房里,尤显得可怜得拧紧了人心。

织田亚夫问,“这病毒到底从何而来,你还在跟华南的国民政府联系,对不对?不要等我查出来了,你才不见棺材不流泪。”

林少穆叫着静子和儿子,看出织田亚夫绝不是在说笑,也许碍于轩辕轻悠的关系不会真杀了他们,但是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手段方法多的是。

遂前思后想,说,“对,我早知道会北平会发大疫,本来,我是想阻止。我在邮局谋职,起初只是想给静子和小木头多赚些生活费。我从华南带来的财物,已经全花在宫里的那些太监帮忙我打探他们娘俩的消息上了。后来,我上茶馆时听到不少传言和议论,就想,也许这些事,应该被他们知道了解,就……就寄了一些报纸过去……”

那些报纸当然被织田亚夫派人拦下搜查过了,其实作用不大,因为国民政府在北平安插的间谍,也可以很方便地将这些当地的新闻和动向,传到华南去。

只是,林少穆的信息分析能力一流,特别在报纸上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标注,就将他想要传达的,与别人视角完全不相同,更切入事件核心真相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这是织田亚夫亲自审看后,得出的结论。

林少穆不愧是安全处最得力的干将,的确很有能力。

他又问,“你可知道,病毒到底从何而来?”

静子母子立即被十一郎带出了牢房,只剩下男人们。

林少穆说,“我觉得,那是荣泽英杰的一个阴谋。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他跟您的发小,那位鬼才医生东堂雅矢,关系往来十分密切。”

亚夫又问,“他们谁跟高丽有勾结?”

林少穆闻言一震,“高丽?”

亚夫的目光更为锐利。

林少穆心下骇异,“原来,你都查出来了,问我不过是来确定一些事吧!那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之前有高丽口音的东晁人来找我,他虽然极力掩饰,不过我当初在俄国时,就碰到过这样的特工,我没有相信他的话。

但我极想知道这个高丽,明明已经被你们东晁的那位左大将军武田钢占领,为什么突然跑到同属一脉的你的占领地上,从事活动?

我顺水推舟,让他以为我想跟他合作。他带我去参加了一个秘密集会……”

也就是在那天,林少穆才对静子慌称,自己是要回华南一趟。

“集会上,很多参加的人都是蒙面而行,且一半都是东晁人。他们大肆批评您的军事战略,并指责你前后几次为了轩辕轻悠,放弃重要的战略机会,害帝国蒙受巨大损失。那个带着高丽口音的人,就说要做一件大事,将你从元帅的宝座上拉下来,让更适合的大英雄,当上东晁远征军的元帅,为帝国争光……”

林少穆的口供,跟荣泽英杰之前所说的事实,部分相同。

织田亚夫心下迅速有了计较,最终将林少穆放出了大牢跟静子团聚,却仍是受到了严密的监视。

……

“啊……呼呼……哦哦——吼吼——”

实验床上挣扎的女体,身无寸缕,浑身长满了青灰色的花斑,花斑宛如蝴蝶的翅膀,以奇特的几何形状,布满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件人体艺术品。

可是此时,女人疯狂吼叫,浑身抽搐,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折磨。

而她嘶叫的同时,嘴角、眼角、鼻翼等处的蝴蝶纹路,竟然慢慢开裂,再不是平面二维,变成了浮突于肉体上的三维立体花纹。

这景象,让参与实验的多数实验员,都看得目瞪口呆,恐惧不矣。

“perfect!太完美了,简直就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艺术品啊!”

唯有一人,手上还拿着刚刚注射完的针管,一边张臂感叹,兴奋的脸上写满了在他人眼里看来属于极度的疯狂入魔。

“啊啊啊啊,吼吼吼——”

床上的女子挣扎得更为厉害,那本来属于亚洲人的标准深棕色眸子,现在已经变得跟身体上的蝴蝶纹路一样的青灰色——死亡的颜色。

她狠狠地盯着兴奋无比的男人,生者的愤怒和憎恨,清晰可见。

显然,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有意思。竟然还认得人么?”东堂雅矢抚抚下巴,凑近一点,女人就张嘴朝他吼叫。

若不是浑身束以八根精铁锻造的长链,恐怕就会扑上来将他咬成碎肉。

“所长,您,您小心,这实验体非常凶悍哪,要是换成男人,还不知道……”

旁边正拿着照相机的实验员欺上前,声音直哆嗦。

东堂雅矢眼角瞥了眼助手,“快拍照。立即准备做男体实验!趁热打铁,这才是我们专业人员的素质。”

其他人闻言,惧是一惊,可说不期待那也是假的。他们做这病毒实验已经有好几年,最近的突破十分惊人,对于探索更多更深奥的学术世界,也让他们无法抵抗这种恐惧,却又令人兴奋的诱惑。

于是众人迅速开始架设另一架实验台,就在女人的旁边。

士兵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精壮男人给押了进来。

东堂雅矢看着被锁上床的刺裸男体,喃喃道,“你们说,要是让健康男体跟我们的第一只小蝴蝶佼配,会有什么结果?”

正在拍照的实验员立即接道,“所长,要不先给这男人打点好东西,咱们欣赏欣赏?”

所有实验员都流露出疯狂而猥琐的表情,仿佛是关在山里数年都没见过女人的野狼。

东堂雅矢在心里冷哧了一声,“我只是假设一下,你们兴奋什么。要喜欢,自己上了小蝴蝶啊!”

顿时,所有人都垂下了脸,想要把自己缩到角落。

那实验员又马屁地说,“所长,您又开玩笑了。不过,咱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做纯实验体,杂佼性的是您下一个实验目标,对吧?”

东堂雅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实验员,回头从冷冻柜里取来新的试剂,这是比之前的纯红色液体,更新的病毒合体,呈深奥的幽蓝色,灯光下泛着迷人的紫光。

“宝贝儿,现在就看你的表现了。”

东堂雅矢痴迷地吻了下试管,将液体抽入针管中,小心翼翼地就要往男人身上戳。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实验室大门被人撞开,迅速涌入一群身着宪兵服的士兵,不过眨眼就将所有实验员给抓了起来,拖出了房间。

而东堂雅矢只是瞄了一眼,在实验员们吆喝着“救命啊,所长”的叫声中,继续埋头注射。

屋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实验体。

女人继续叫着,男人不断挣扎哭泣。

一身黑色军服的织田亚夫,走了进来。

“雅矢,立即给我停止!”

目光在掠过床上的女人时,收缩了一下,已经认出那就是轻悠曾经的好友莫晓熏。

可是东堂雅矢根本不听好友的劝说,依然顾我。

织田亚夫忍无可忍,使了个眼色。

宪兵队长立即上前,扬手打掉了针管,将东堂雅矢架了出去。

“亚夫,我只差一步了!”

到了无人的地方,东堂雅矢气得狠狠甩开宪兵队长,朝织田亚夫咆哮,在屋里来回踱步,就像头不安份的狮子,凌乱的发下虚掩的目光,疯狂入魔。

织田亚夫回头接过了十一郎提来的大筒,朝好友当头泼下,这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零下冰水,虽然现在已经入春许久,可是北平的水是从天山上化下来的,依然冰得刺骨,一下就让暴躁的男人僵在原地。

“雅矢,别让我连最后的发小情份,也无法念及,送你回东晁。你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么?你知道我们的战士伤亡有多大?你是不是要害我们通通死掉,你才会从这种疯狂无人道的实验里抬起头来看看,你周围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怪物!”

“亚夫,我,我只是希望为帝国做些事,我实验的这种病毒,不怕刀枪火烛,可以成为我们的必杀器啊!你想要征服全世界,都没有问题!我保证,再给我些时间,所有中毒的人都可以恢复正常!”

啪——

一个巴掌狠狠甩下。

织田亚夫痛斥,“东堂雅矢,我不要等,我现在就要。如果你不能现在就把解毒剂给我做出来,我就拿炮弹把你这几年的所有实验成果通通毁掉!”

哗啦一声,旁边载满了瓶瓶罐罐的玻璃柜,被十一郎推倒在地,东堂雅矢嘴刚刚一张,又是一碎声,更多的实验样品和数据,被砸碎,被焚烧,眼看着他的心血就要彻底洗白,他咬牙切齿地大吼。

“住手,不要砸了,我答应你!”东堂雅矢吓得急忙护住了一个棺材大的水晶槽,死死抱着就跟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到底是什么病毒?你从哪里弄来的?”

东堂雅矢眼底黯色滚动,神色间也全是阴恶不甘,却不得不妥协,“这是我在天山采集标本时,从一个钟乳石洞里挖出来的。那里的生态情况,十分奇特,我估计可能是地球的史前地茂被完整保存在了那个封闭的环境里。

我是从一具半腐的骇骨里,提炼出来的这种体液,并不是病毒。那副骇骨,就是这个……”

东堂雅矢指着被他抱着的那具棺材大小的玻璃柜,里面泡着一具不清不楚的动物标本,前颚极大,像鳄鱼,但脑袋又像马或其他什么动物,总之,一时难于分辨种属。

“我从它身上获得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液体标本,真是太奇特了。它简直不像是地球的生物……这三种元素,在男女身上表现看似相同,其实又各有不同,刚才你也看到我做的实验了。尤其是三号非常奇特,传染性和再生能力都非常强,对另两种元素有放大抑制作用。”

“亚夫,你根本不知道,也许我们发现了目前为止人类社会最伟大的生物奇迹。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创造出新的物种,使当前短命、易病、柔弱的人体进行一个新的进化飞跃啊!亚夫,你让我继续把这个实验做下去,求求你了……”

突然,东堂雅矢竟然跪在了织田亚夫面前,那疯魔的表情让人大皱其眉,不得不怀疑,这位昔日好友已经走火入魔了。

“雅矢,你疯了!”

“不不不,我没疯,我真的没疯,我绝对认真。我……”

织田亚夫看了看匿大的实验室里陈设的诡异瓶罐,默了一默,才说,“你必须给我结束掉这场疫病,让一切恢复正常。我就保留你的这些东西。”

“亚夫,你放心,其实那些人中的病毒都是不完全体,完全有办法杀死。”

东堂雅矢立即点头应允,可是眼底却闪过一抹更阴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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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亲怕这是“绝”恋,其实嘛,这个单元名是从他们的后世《霸宠小娇娃》那里转承而来滴,秋对这个标题有感,特别用在大结局单元,嘿嘿!

另外,关于十郎,究竟属于谁?秋在“读者调查”处做了一个问题,大家有兴趣滴可以去选选哦!看看大家的渴望嘛,秋就有更好的灵感了哟!快去投票吧!

95-96

帝国奢爱 95.赤色绝恋4-满月宴

“小宝儿,看外面的樱花都开了呢?你快快长大,妈妈好给你做爸爸最喜欢吃的樱花糕哦!可好吃了。”

轻悠坐在半开的窗口,看着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巴巴地就想出去溜达儿。

可脚刚一下坑,坐在一旁做针线活的三娘就开口了,“轻悠,你还差个几天才满月子,别折腾了。再说,这几天春尘大得很,要不是这皇城根里的绿化做得好,选的背风处,有房山挡着。外城区的天都乌蒙蒙的,出去采办的人回来,都一头尘灰……”

“哦,知道了啦!”轻悠哀叹一声,又乖乖缩回了屁屁,点着儿子的小鼻尖儿,自我安慰地说,“小宝儿,等外面天气好了,爸爸妈妈带你出门瞧新鲜去。这杂耍的,走高翘的,打擂台的……”

越说,轻悠的心越似猫抓,馋得不行。

三娘打趣,“你呀,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自己从小不学好,现在还这么教儿子。回头我得跟亚夫说说去……”

“娘啦!”

轻悠被揭了底儿,叫嚷着撒起娇来,女人们笑成了堆儿。

正对着窗外的红花儿看得起劲儿的小宝儿,突然眨了眨大眼,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游廊了走了过来。

父子两的目光一触,空气中的意谓儿就很不相同了。

亚夫本来紧拧的眉头,看到小家伙在窗口处探头探脑的模样,一下松了开。再听到妻子娇娇嚷嚷地闹声儿,唇角也弯了起来。

“亚夫,你回来啦!”

轻悠一见丈夫,立即迎了上去。

亚夫接过妻子怀里的小家伙,逗弄起来,一身的冷肃气息也一扫而空。

轻悠叽叽喳喳地跟丈夫报告着一天的琐碎,宛若平常的每一天。

亚夫一边听着,一边不时插嘴个两句,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刚进门时,他跟岳母交换了一个不同的眼神。

早上离开时,他就特别叮嘱过三娘,这几日都不能让轻悠出门,必须在屋里坐满月子最后几天。

事实上,东堂雅矢自那日答应他做出解毒剂,不过几日就拿出了化学方程式。

他并不放心,让人带去了华南交给向兰溪验证,后来得出的结果出人意料的好。向兰溪询问方程式来源,他只能守口如瓶。

向兰溪的防疫效果,加上东堂雅矢的治愈效果,使得疫病的又降低了一成。

可重症患者依然是必须被放弃的大多数。

而最近几日,三娘口中所说的遮天避日的春尘,其实真相就是焚烧病尸的结果。

他刚刚从焚烧现场上回来,在走进家门院子时,脑子里都还是那些面目全非,似妖非怪的尸首,死状无比狰狞,整个焚烧场附近用修罗地狱形容都不为过。有的士兵承受能力弱的,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心理排抑反应。使得宪兵队长不得不做了个三班轮倒的安排,以减少值勤士兵们的心理压力。

实在是,太惨了!

他不能让妻子知道,她努力想要挽救的这个疫病首发大都市,已经是半城皆空,家家户户挂白幡,呜咽声夜夜不停。

……

“做为北平城的最高军政指挥官,我,织田亚夫,在此向北平城所有遇难过及其家属表示深切的歉意,和深痛的悼念……对不起!”

在向来举行斩首的午门菜市口的斩首台上,织田亚夫脱下了黑色军帽,向台下听到广播聚集而来的所有民众,深深地一鞠躬,行了一个就他的身份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礼仪。

本来台下正在激烈冲撞卫兵的民众,因为这个大礼,突然就停止了动作,一个个愣愣地看着台上那位纡尊降贵的俊美男子。

那些百姓浑身槁素,神色一片哀寂,已是家人尽丧,没有生念,也不怕周围一排排竖起的黑色枪口了。

在他们已经毫不在意生死的这一刻,因为男人出人意料的言行,生出了疑惑,茫然地看着台上。

织田亚夫五指紧握,继续说道,“我知道,不管怎样的道歉也无法挽回你们的损失,但是做此次疫情事件的总责任人,在下愿意承担起所有责任,尽全力弥补。对不起!”

再一次,白发的俊美男人又向台下行了一个大礼。

在众人奇怪时,男人走下了台。

接着上来的龙村治也,立即宣布了受损失家庭的具体赔偿事宜,其所涉及款项和金额,以及相关的福利补帖,医疗救助等等,都让众人听之咋舌,惊愕不矣。

成为亚国自建国以来,最听而未闻的奇闻异趣!

织田亚夫没有继续留下,他急着赶回他的小家,因为今天就是宝贝儿子的满月酒宴。这在亚国的传统习俗上,也是一个家庭的大日子。不仅是代表着子孙绵延,家族猖盛,同时也是对女主人的一种尊敬和赞美。

不过,在今早离开时,女人揽着他的脖子说,只想办个小家宴,不想铺张。

因为知道他最近似乎都很疲累,免去他不必要的应酬。

想到家人,眉间的凝重也淡了些。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才走到路边停放着车驾的地方,就僵住了脚步。

那时候,他听到台上龙村宣布完了赔偿政策及标准时,不少百姓根本不相信,有人带头起哄叫骂,又跟士兵们起了冲突,场面十分激烈。

虽然这方还隔着半条街,那里传来的声音依然让人心头发堵得很。

然而,这心底压抑的情绪,却都因为前方突然撞入眼帘的那个,一身翠色旗袍的女子身影,一下消散一空。

“亚夫!”

轻悠看到丈夫发愣,立即跑上前,一把将男人揽腰抱住,让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完全依靠,心口的震动,相映相伴。

她只是那样抱着他,用力地抱紧,再抱紧,什么也没说。

她听到他心口骤然激烈的心跳声,眼眶微微湿了。

似乎好半晌,他才回过神儿来,轻轻唤了一声“宝宝”,展臂将她紧紧抱住,将一半的重量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沉沉的呼吸,紧窒的拥抱,心疼的眼神,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只有他和她,心灵相通,相知相守。

远处,龙村治也将起哄的人,一个不拉地抓了起来,这动作迅速得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陷井等着人跳,就来个瓮中捉鳖。

良久,久到远处的吵闹声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轻悠抬起了头,“亚夫,我饿了,我想小宝儿也该等急了,我们回家吧!”

亚夫低下头,眼底光芒极亮,宛如春水,大手抚上女子被北风吹红的小脸,手一抬扬起身后的披风,将人裹进了自己的羽翼下,“谁让你出来的,不是叫在屋里等?才刚做完月子就不安份。”

她偎进他怀里,跟着他的步伐移动,柔声道,“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啊!再说有姜阿姨的药物调理,连洋大夫都说我休养得极好,再过一年就可以考虑要第二胎呢!”

“你这就不怕了?”他戏谑地睨她一眼。

“一回生,二回熟嘛!”她一扬小下巴,让他更想念起家里的那个小家伙了。

“那就好,我也可以放心地,大展拳脚了!”

“呀,亚夫——”

他一低身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叫一声,笑容嘹亮。

两人坐上车,汽车很快驶离了午门。

女人温柔地爬在男人怀里,脸颊轻蹭,说,“亚夫,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请你让我分担你的压力和担忧,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

他轻轻“嗯”了一声,甘之如饴。

一亿。

十亿。

或者一百亿。

若能买来这一生一世,便值了。

……

彼方,龙村治也将骚乱平定下来后,几大卡车的物资就在聚集群众的惊讶目光中,抬进了午门广场。

某些性子机灵的人立即上前报名报号,登记入册,很快就领到了大笔赔偿金和满袋大米粮油。

那时候,一直守候在附近的记者们,镁光灯疯狂闪烁,将哄抢赔偿的画面,以及士兵规束百姓排队领救济的画面,甚至还现场采访了一些重新燃起生存希望的百姓的照片的对话,都登上了报纸。

先不论织田亚夫如此大手笔的作为,在当时世界上,是多么稀见,代表着什么样的特殊含义,或者他本就是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目的。

总之,这日的“午门致歉”一事,迅速传遍了亚国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奇闻秩事。

在北平的小餐馆里,南来北往的商贾们,对于这样的事情最为热衷。

“赔这么多钱材粮食,那位东晁亲王不会赔得倾家荡产吧!啧啧,真的还是假的呀?就我所知,咱们华南疫情也不轻,死了至少这个数。要想国民政府给咱赔钱,得,还不如八十老汉讨个芳龄一十八的黄花大闺女容易!”

显然,这位老兄是华南商贾,他竖起了六根手指头,便是指死了上百万的人。

“可惜老弟你该再早来一日,就能看到那位亲王的大手笔了。我敢打包票,光那一天,散出去的钱粮,都够这整个华北驻军吃上半年的了。诺诺,有报纸为证,咱哥们儿绝对不打诓语!”

于是,一份报纸摊在了那华南商人的眼前。

附近的外地客们忍不住好奇,都探长了脖子往他们这桌扭。

众人都没有注意,就在这时候,两个身着东晁和服的男子结帐离席,低垂的目光将他们热闹的这桌瞥了一眼,便立即离开了。

行到茶馆后,其中一个年长的向年轻的点了点头,那年轻人立即跑到街对面买好几份报纸,拿回来后,和年长者迅速翻找,便看到了织田亚夫行礼认错的那张黑白大照片。

两人对视的眼中都是一亮,随即交换了一个严肃而神秘的眼神,将报纸一卷,塞进衣袖中,紧紧夹着走掉了。

一个多月后,这几份报纸便跟着两个东晁男人,飘洋过海,到达东晁的长崎,连夜坐火车赶到了京都。

在清晨,天刚亮时,明仁帝刚刚洗漱宽衣,坐在竹廊中,准备用早膳时,摆在了他的面前。

垂帘后,那年长者以头叩地,齐喝“万岁”。

“陛下,此有物证在此,这些都是臣等在亚国的北平城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无虚假,请陛下明鉴。”

年长者将北平一行一五一十地说予明仁帝,脸色无比凝重,眼底隐隐烁动着一抹刻骨的恨意和不屑。

明仁帝抬手用指尖掂了两页报纸,便收回了手,不置可否。

他接过侍女递上的麦茶,饮了一口,招呼年长者同饮。

年长者心中急愤,想要探明圣意,却又不敢违逆,只得默默陪饮,忍得辛苦,背颊都浸出一层湿汗。

好半晌,他实在忍不住,又道,“陛下,光德亲王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东晁帝国的国威军威啊。他把帝国配给的粮资全部发给了那些卑贱的亚国平民,简直就是置帝国利益于不顾。甚至还主动跟华南的那个懦弱的亚国小政府和谈,把用数十万东晁男儿的性命换来的大好山江都拱手相让,这简直就是……”

叛国二字,被明仁帝突出的一声咳嗽,打断了。

年长者心头一跳,有些震愕地看向竹帘另一边的帝王,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其一惯对这位皇弟的偏坦,可是现在证据确凿,历历在目,依然不能使之动摇,实在让他心有不甘,愤恨难平。

明仁帝终于开口了,“小明鹿卿千里迢迢至亚国考察,真是辛苦了。此事,朕自会严肃处理。卿即已多日奔波劳顿,该早日回家歇息才好。”

遂又发下一堆赏赐,和赞美,便将人潜走了。

随即,明仁帝本来平和的俊容突然一拧,低喝一声,“拿火来!”

侍者立即端来一个筒盆,那一堆报纸全部扔进了盆中被焚成灰烬。

另一方

小明鹿道气哼哼地冲出了宫门,就碰到了那位年轻人,年轻人急忙探问情况,他气愤地发泄道,“陛下还是要一力包庇那个男人,我绝不会放弃。这一关不通,咱们还收集了那么多资料,我就要扳倒织田亚夫,以慰我大哥在天之灵。”

原来,小明鹿道的大哥是在亚国沪城办报的社长,当年因为应天空袭事件,登了轻悠的女英雄事件,而被当成替罪羊枪毕掉。小明鹿道是被哥哥养大,如父如兄的情感,让他根本无法接受哥哥只是做了一个东晁人应该做的报道事实真相,却被织田亚夫为了个亚国女人杀掉的事实。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两人刚要上马车时,便有小厮跑来传话,说有人邀请他们去一个会馆一聚。

听到会馆名,小明鹿道眼中大亮,“是倒光党的人!走,去会会他们。”

他们也许都没料到,在离开后不过一天,明仁帝又收到了更多的弹骇奏折,以及对织田亚夫不利的密报。

出云直接找上了兄长。

明仁帝看到许久不见的妹妹时,也惊讶不矣。

一向雪肤花貌、形体端庄的东晁第一美人儿,竟然像粗妇一样横冲直撞入帝宫。

她一向偏爱华艳瑰丽的妆扮,处处彰显她的青春美貌,即使现在年纪已大,但天生丽质难自弃,也喜欢享受来自同性异性的艳慕眼光,和追捧奉承。

可是现在,却是一身素淡至极,虽然仍是处处精致,可比起当初的华艳,显得过于萧索。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在盛夏,还以帽覆头,几乎掩去了所有面容。

她早就不是神社的巫女了,根本不用做此打扮,何以弄得自己像冬藏的熊似的?!

“出云,你这过敏症还没好么?怎么……”

明仁帝记得,之前妹妹从亚国回来时,就称心情不好,被亚夫拒绝,更指责他过于纵容亚夫才给了亚国情妇的机会,霸占了亚夫的心,乐而忘返,不见他这个兄长,要闭殿休养。

他内心有愧,便也由着妹妹去了。

之后也去探望过两回,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久了他也为朝中纷起的议论和流言扰得心烦,就没再强求。

如今一看,似乎有些蹊跷,立即问出口,伸手想要拖妹妹的手,像以往兄妹两亲近时一样。

哪知道出云扬手就挥开了兄长,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柔体贴,厉声喝斥,“皇兄,你怎么还能坐得住?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样说亚夫哥哥的吗?要是你再不想办法,那帮倒光党就要旧案重提,卷土重来了!”

“出云,你听谁胡说八道!那些都是风言风语,根本没凭没据。这些诬蔑由来已久,他们都是妒嫉亚夫的才干。国家政务,女子不能干涉,你不用瞎着急,这些皇兄心中自然有数。倒是你,你见了朕,还不免冠,这是为什……”

“皇兄!”出云根本不管明仁帝的顾左右而言他,直戳问题核心,“你明明都知道,不仅是亚国自己的媒体大肆报道,就连英美媒体也都在鼓吹,亚夫哥哥因为受了那个亚国情妇的影响,才会向敌人让步啊!”

“出云,不要说了!”

“皇兄,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视而不见了。你快把亚夫哥哥召回国,让他向大家澄清事实,只要他回来了,就不敢再有人怀疑他对皇室和帝国的忠诚,只要他回来,那些流言蜚语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明仁帝却凝眉不语,目光如炬地看着妹妹激烈的言行。

出云不甘,又列举朝野上下,议会内外,以及坊间街巷的传闻和议论,甚至命婢女真英子抬上了一箱报刊论文,向明仁帝施压。

“皇兄,为了亚夫哥哥好,你下召令吧!求求您了……”

出云哭着在兄长面前叩头落地。

明仁帝轻叹一声,突然上前,一把掀开了出云的帽帷,出云惊愕之下抬头,发出“啊”的一声低叫,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溃烂了一半的娇容,但是连遮掩的手上都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脓疱,简直惨不忍睹,让人难以置信曾经的第一美人,竟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出云,你到底得了什么怪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我没有得病,我没有……”出云一边后退,一边将帽帷又重新戴上,声音哆嗦,“我这是为亚夫哥哥承受神明降下的孽障,这都是天罚,这……这都是我自愿的,我没事儿,我没病……”

“出云……”

明仁帝沉痛地低唤,已是心疼不矣。

出云见兄长心软,哭求起来,“皇兄,求求你,叫亚夫哥哥回来吧,好不好,求求你,就算,你就算是最后一次为了我,好不好?”

明仁帝慨叹一声,无奈道,“出云,你为什么就是想不通,一定要钻这牛角尖呢!如果亚夫愿意的话,当年他就不会冒死做下那样轰动全国的惨案来抹黑自己的名声,以求跟你解除婚约。他铁了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啊!他是真的爱上那个亚国女人,这都过去六年了,他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不——”

出云尖叫着捂着脸,疯狂地诅咒轻悠才是那个最可怕的妖怪,迷惑了织田亚夫心智,才害得国内倒光声浪再次高涨。

她歇斯底里的态度让明仁帝愈发难以忍受,最后也不管她再怎么撒泼哭求,明仁帝叫来殿卫,将她送回了宫。

她狠狠砸掉了所有的梳妆镜,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失声痛苦。

不仅仅为她已经失去的珍贵容貌,还有她从少女时代就一直盼望的爱恋、婚姻,彻底被人摧毁,似乎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其中,她最敬爱的皇兄便是最大的罪魁祸手,要不是明仁帝,她早就嫁给织田亚夫了!

她不甘,她恨,她不能忍受一次次听到织田亚夫为了轩辕轻悠又做了多么违逆常伦的事儿,她快要疯掉了。

谁要再阻止她,她就杀了谁!

黑暗的光影里,透出一双腥红扭曲的眼眸,越来越灼亮骇人,宛如地狱凶兽。

真英子突然带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男人对缩伏在角落里的疯颠女人说,“公主殿下,少将听闻您身染怪病,特命下属前来探试。前段时间,亚国也发了一种奇怪的疫病,也许跟公主所染病症有关系。少将让我带来了最新的解毒剂,应该会对公主您的病情,有一定的帮助。请公主笑纳!”

宛如困兽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唇,缓缓吐出了一个人名:

荣泽,英杰!

……

出云离开后。

明仁帝挥退了所有人,从自己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封前不久刚收到的信件。

那上面盖着一个“荻”字的红蜡印,正是织田亚夫专属封号的封泥印。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俊美如神的男子,揽着娇小可爱的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同男子几乎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娃娃。

女子笑得极为开心,就像一颗闪耀的小太阳,让她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看似板着脸,但又似笑得极为开心。

明仁帝轻轻抚过亚夫的照片,他能感觉得出来,四年来弟弟第一次寄了这张照片,就是想告诉他这位兄长,自己过得很幸福,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华丽而寂寞、森严又虚伪的皇宫了。

“来人。”

“是。”

“把东西寄到亚国给亲王殿下,不准出任何差错。”

“是。”

待到忍者离开,明仁帝翻过照片背面,上面留着弟弟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小宝满月,庚辰年四月,摄于紫禁城。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弟弟脸上看到那样幸福详和的表情,想必他在那个女人身上获得了一直想要的一切。

亚夫,我能为你的幸福做些什么呢?

……

小宝满月宴,轻悠本打算简单地庆祝一下。

织田亚夫也不想太闹,他受西方的影响,意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规矩,属于典型的严父,像这种娇惯小孩子的活动,是能少则少。

可惜他们现在是身在亚国大陆,就逃不开这等习俗和人情骚扰,满月当天,前来祝贺的人,以及纷至沓来的礼品,让夫妇俩惊讶了一番。

“小宝儿,我是八舅。来来,叫八舅,八……”

“呀——”

小八一凑近,就挨了小宝儿一拳头。

立即惹来一片笑声。

小宝儿绷着一张酷兮兮的小脸,坐在妈妈怀里,对于所有伸来扭他脸的人都报以中气十足的“呀”叫。

“哥哥让开让开,小宝儿,我是九姨妈,诺,给你我最喜欢吃的奶糖,可好吃了。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呀——”

“呜,七姐姐,小宝坏,他打我!”

小九儿也铩羽而归。

轻悠只觉得哭笑不得,想要安慰小妹,哪知刚抬手,怀里的小家伙就发出生气似的“呜呜”声,小腿儿还气势汹汹地直踢,挥着小肉拳要打开“第三者”。

这副护食的小模样,严肃兮兮的越看越像乃父,让千里迢迢赶来送礼的小使者们都郁闷不矣。

织田亚夫对于儿子如此强烈的领土意识,即满意,又矛盾。

满意嘛,当然是因为儿子粘轻悠的态度,以后要是长大了也应该是个极听话的孩子,懂得保护妈妈。

矛盾嘛,正所谓有利必有弊,儿子占了老婆,那置他这个正牌丈夫于何地?!

所以,后期的教训工作,必须加紧了。

这厢小八小九代表华南的那帮子人送礼献殷情,似乎成了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由于当前南北两方还属于封闭状态,各自为阵,长辈们不便于出马,但是小孩子这来来去去的倒不会引起什么闲言碎语,于是便给了小八光明正大的机会前来骗吃混喝。

除了他带来的轩辕家人的问候和礼物,小宝儿的那几个重量级的干爹们也纷纷让小八送上了他们别具一格的满月礼。

按照礼物类型,可分为以下两类:

最普通常见的礼物,就是女人们送的衣服鞋帽食品织物等等。

最新奇古怪的礼物,都是男人们挖空心思寻到的宝贝。

按礼物的受欢迎程度,可分为以下几家:

大总统干爹送的礼物,白眼率第一。

为啥呀?

那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充气大鸽子,嘴上衔着橄榄枝,显然这是借机传递政见,实在是扫兴哪。

反正小宝儿也看不到,立马被爸爸扔进了阁楼陈灰。

最拙劣简陋的礼物,非姜少言的莫属。

别奇怪,他托小八送出了一对手工拙劣的小布鞋,一个打造得十分粗糙的长命锁,还是银制的,让人怀疑他堂堂姜家二少公子,一军总司令,礼物竟然这么寒酸。

最奇特的是,他还送了一只小猪抱枕,让妈妈直觉这像是在骂她生产后更圆更胖,于是也沦为束之高阁的命运。

直到不久之后,轻悠才知道这些看起来拙劣的东西,竟然是同样身为母亲的十郎,亲手为她做的。

最温情的礼物,就是姜恺之送上的小摇摇木马,和洋娃娃。

这让轻悠不由自主地忆起当年,他们还两小无猜忌,青梅竹马时,她曾经孩子气地说,想要玩玩别人送给小八弟的西洋木马,被姐姐告状后挨了罚,以后自己有了宝宝,就要弄一屋子木马玩个够。

呃,木马虽简单,可是放了一院子,上百个,光看着都让人眼光直抖,听说全是由凯之亲手组装,打包寄来的,让轻悠悄悄酸了眼。

更别提其他人投来的眼光,让亚夫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迅速将那一百多个木马清理了出去。

还好,做为收礼的小宝儿毅志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不愧是他的种。

接下来,就论到宝宝的最爱了。

便是屠云送的一套练工夫的木桩子,有木人偶,梅花桩,沙包,袍服等等数十件,全部改良成了娃娃迷你版,真是一看一个可爱啊,惹得在场的女人们都拿着看个不停,心说这位现任的总司令真够细心体贴。

当小宝儿一摸到这些小东西,立马就不撒手了。

于是,对于接下来的礼物,就视而不见了,绝对忠诚地玩着云干爹的礼物,事后消息被传回华中后,屠云没少在姜少言面前得瑟,惹得姜少言郁闷得直想撞墙。

最精巧刺激的玩具,属野田澈送来的一架小型战斗机,特殊改良产品,时速可达十公里,还能飞起大约七八米高,正好是紫禁城墙那么高。

可以推测,未来要是小宝儿想越宫而出,用这东西绝对保险。

于是,为了小宝儿安全着想,这稀奇玩艺儿也被关进了仓库里,事后让野田澈很是顿足,直向亚夫嚷嚷那是“暴敛天物”。

锦业经过长期酝酿后,送了一个小型热汽球玩具,至函说是希望小宝儿能站得高看得远,未来长成像织田亚夫一样,一呼百应,挥斥千军的大人物。

于是,这件可以塔载一个成人加一个婴儿重量的迷你版热汽球,成为织田爸爸最喜欢的礼物。

正常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龙成凤呀!

当然,做为一国亲王兼全军统帅、以及大陆最强征服者的儿子,小宝儿的压力可不小,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要超越这样的爸爸,众人心底里还是直打鼓。

孩子他妈表示,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够了,不求什么大展鸿图,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当然,这也是多数母亲的愿望。

“小宝儿,看八舅这里,这里!这可是最新型的小火车,可好玩咧。嘟嘟嘟——你看,还会发声哟!拉这个小栓儿就会叫哦……”

“哥哥,小宝儿还小呢,他应该多吃糖糖,才会长大啦!”

这两兄妹继续争先恐后地想要跟小侄儿搞好关系,无奈小宝儿对其完全视而不见,紧紧抱着怀里的小木桩子,小嘴儿抿得紧紧的,半点面子也不给。

其他人见状,可奇了。

轻悠也鼓励儿子,拿东西逗小家伙,希望引起他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

哪知道这小东西特别“专一”,不管人家怎么“诱惑”,就是不动摇。

轻悠感叹,“这像谁呢?可一点儿不像我,娘啊,你说我小时候,啥都喜欢捞自己怀里呢!老公?”

亚夫抱胸点头,这才像话。男孩子就应该竖立一个好目标,努力实现,绝不能花心浮躁。不然就会像某些人,事业不突出,后院还起火,名声很糟糕,形象一败涂地。“

开始,众人听得有些雾沙沙,后来经过反复琢磨,终于得出亲王殿下那口中埋汰的其实是姜家兄弟。

总之,从这一日开始,织田亚夫对儿子善于”敌我意识“的教育就开始了。基于男性天生的护食敏感性,小宝儿保护妈妈远离姜家男人,便是重中之重的任务了。

接着说孩子妈妈最喜欢的礼物,是姜母送的一套育儿书籍,以及不同年龄阶段的营养单。

这份育儿食普和小儿常见病预防实录,就在当时可算是独家秘制,从未正式公开发售过。这是属于曾经生养过三个孩子的姜母,经过多年实践总结以及临床实验,获得的宝贵经验。

轻悠自然高兴不矣,决定要送回礼表示做妈妈的感激。

最后不得不说向兰溪送的礼物,也是育儿营养书籍,同时更送上了最新研制的特效防疫药品,其中还包括了亚夫当年所中病毒的化学方程式,并特别指出若是织田亚夫的医疗研究团队有兴趣,就能试制出更好的解药,以令织田亚夫彻底康复。

这便成了轻悠最重要的礼物。

”哟,今天都闹这么久了,这小东西还不困呢!“

三娘对孙子仍然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抱着怀里的小木桩子,一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十分惊奇地伸手掐了掐那小脸。

没想到,向来不喜欢被父母以外的人碰的小家伙,竟然没有挥小肉拳了。

”咦?小宝儿,你怎么了?“

轻悠凑近儿子,心说平常吃过奶后一会儿就睡了,今儿人多好玩,他兴奋些,也撑不到这么久呀!

织田亚夫突然伸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然后将那双大眼睛一抹,眼睑就搭下了,再轻轻将怀里的小木桩子撤掉,众人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古怪表情。

”天哪,小宝儿这才满月,就学会咱们课堂上用来敷衍夫子的那招睁眼瞪了耶!“

小八惊讶地叫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众人齐笑。

亚夫抱过妻子怀中的儿子,送进了内屋。

那小肉拳一碰到他的手,就会牢牢抓住,这种天生而奇妙的舔犊之情,让他心软又不舍。

因为很快,他又必须离开妻儿,征战杀场了。

”亚夫?“

轻悠见丈夫一直未出来,进来瞧瞧。

就见男人看着儿子,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父爱,让人心动。

她知道,虽然他在人前总是表现得一副严父的模样,其实心里应是爱极了小宝儿。

人们总是有一种奇妙的补偿心里,若是自己幼时受的苦遭的灾,就不希望自己的宝宝再吃同样的苦,更会加倍地疼爱。

他幼时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滋润,对于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宝儿,必然加倍珍惜疼爱。

只是男人太过理智,那些深爱和宠溺都不会流于表面,藏在心深处。

如果说,母爱是最伟大最无私的,那么父爱就是最宽广最深沉的。

”这小子性子倔得很,以后可有他受的了。“

”呵,那还是像他爸爸呀,以后可有你头疼的了。“

她笑着抱住他。

他俯首吻她的发鬓,深深嗅吸,将心下的不舍压了下去。

”多洗几张照片。“

”那当然,我儿子这么帅,我得提前给所有人打广告,要预订女婿的赶紧了。“

”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那是因为爸爸和儿子都好疼妈妈的呀!“

夫妻相视而笑,相携出门。

那时,床上的小宝儿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小身子侧了侧,一双小拳头举在脑侧,好梦正酣。

……

远在东晁的京都城里,司法部长的幽静小庭院里,尚善御极正和好友清木义,对月共饮。

他们的身旁,亦有娇妻幼子相伴,嘻闹声不断。

一杯干尽,清木义政看了看从身边跑过的孩子,眉眼一动,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到尚善御极面前。

后者目光一亮,有些疑惑,但在翻过信封看到那个独有的蜡泥印时,手指颤了一下。

一边笑骂着,一边打开了信,”亚夫那个臭小子,从来都只发军情要粮要人,我说你明天给我也成,今儿这么好的日子……“

话,突然卡在了喉口,目光似杯中一湾薄酒,微微颤抖。

猛一抬头瞪着眼前那盅被清木义政提来的上好琼酿,低叫,”搞了半天,你这拿来的不会是他的满月酒吧?“

指着照片上那个绷着脸和爸爸一样严肃兮兮的小家伙。

清木义政弯唇一笑,点了点头。

”靠,我还想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呵呵,不是我大方,是亚夫为了这个孩子够舍得。“

尚善御极指着好友,”你,你,你这个一毛不拨的土公**,合着这酒也是亚夫送的。我就知道……“

清木义政也不辩驳,继续给好友渗酒,杯沿轻叩,”如今,总算圆满了。当年那个早逝的孩子,也可以安歇了。“

两人目光掠过了院中嬉戏的孩童,心下都留有一丝轻叹。

”我说清木,你什么时候才成婚呀?现在外面可都传说,大议长您好脔童,我替我老婆娘家的妹妹问问,你……真没问题吧?“

”去你的!这是本议长的私务,慨不在酒桌上商量。“

”啧啧,现在连亚夫那个霸道冷血的家伙都被人收服,你这只狡诈卑鄙的狐狸什么时候才能入套儿?“

两好友互相调侃,饮到天明方罢。

然而,织田亚夫退出应天府的消息传到东晁后,更多不利的舆论攻击,盛嚣尘上。

曾经一度被彻底消灭掉的倒光党,竟然又复辟重来,在街头大做演讲,挑起群众愤怒。

不仅是织田亚夫将已经到嘴的肥肉吐了出去,其理由牵强晦涩,让人难于信服,更被大肆渲染抨击的便是他弃公主而娶了一个亚国女人做妻子,甚至还生儿育女。

种种不利消息,最后变成了众口烁金,将一直以来最忠诚于帝国的光德亲王打成了为红颜所惑,背叛帝国的卖国贼。

游行示威的群众一如七年前,再次聚集在了皇宫前,对进出车辆衽围追堵截,疯狂砸打,混乱不堪。

朝堂上,明仁帝面临的压力越来越重,常常几派相争,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大打出手。

”陛下,光德亲王现在是天高皇帝远,根本视您于无物,公然背叛帝国,把大好利益都拱手让人,分明就是已经向亚国政府投诚了!“这是倒光党的一惯说词。

”陛下,光德亲王只顾个人享乐,罢兵不发,还跟亚国政府搞什么停战互助协议,简直就是倒行逆施,抛弃帝国向那些东亚病夫示好,根本不配再做远征军的大元帅,恳请陛下颁下罢黜令!革掉他的职务,另择良将佳才上任,为帝国的荣誉而战!“

做为左大将军一派的政客们,从来不遗余力地争取良机。

”陛下,亲王殿下一心为国,绝无私心,那些卑鄙无耻的诬陷者才是真正搅乱帝国秩序的小人。臣等敢以人头担保,亲王殿下对陛下的忠诚,从来没有一丝动摇。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因为这一次退让,就抹杀殿下这些年的所有功绩,实在让人齿寒。“

尚善御极上前进言,声色严厉至极,厉目狠狠扫过了那些叫器的人群。

倒光党等代表都不禁为他眸中气势给骇得朝后退缩。

同时,清木义政也以更多的论证,为织田亚夫的那些”流言“开罪,使得激烈的朝堂秩序稍稍平息下来。

明仁帝心下松了口气,便要宣布,”诸卿若是真为我帝国着想,就该立足实务,兴国安邦,而不该总是挑唆寻衅,制造内乱。朕并不相信……“

”陛下!“

突然,一道人声从殿下行来,打断了皇帝的话。

”在下高桥诚一,曾跟随亲王殿下行军四年,深知其行事内幕。亲王殿下的确早就跟那个亚国女子私从甚密,甚至为其私自冒险深入敌后……不惜代价的西藏之行,令得亲王殿下为该女子一夜白头,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狐狸精!若非如此,殿下绝不会做出这些糊涂事儿!“

一句”一夜白头“,瞬间震赫所有人。

明仁帝对此事自然不知,织田亚夫也绝不告之,此时从外人嘴里获知,对于这位护弟心切的哥哥来说,不能说震动不大,心中的某根弦,终于动摇了。

亚夫,你究竟瞒了为兄多少事?!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白了头。她就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为兄实在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顿时,群情激愤,呼声四起。

”杀了这个女人!“

”杀了这个狐狸精!听说亚国的历史上,就有这样的红颜祸水啊!“

”陛下,下令招回光德亲王,让他回头是岸哪!“

”请陛下召回亲王殿下,以平民愤!“

在此后,左大将军武田钢从高丽揽集了大笔珍贵财富,送至京都。

在倒光党大行其事,革除织田亚夫远征军大元帅职务的呼声越来越高时,武田钢没有直接涉入,却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搞了一个高丽文化展,对所有反对织田亚夫政党和个人大献殷情,狂拉人气,使得其朝野上下的支持率一下爆涨,达到历史最高水平。

于是,不少人跳出来,要求让左大将军代替织田亚夫,成为远征军的新元帅。

未足月,远在亚国北平城的织田亚夫,终于收到了明仁帝的一纸召令,令其速回京者。

时间,已经走到轻悠与亚夫相识的第七年,盛夏五月,小宝儿刚满两个月。

帝国奢爱 96.赤色绝恋5-三月不见,刮目相看

印着精致的十六瓣菊纹印,和红色菊纹封泥的信笺,连打也没打开,就被男人扔进了火盆中,化为一捧黑灰。

一旁的龙村治也看得目光也是一闪,本欲开口说什么,仍是压下了。继续跟男人商讨进攻高丽的战略布署,不知不觉间,夜色降临。

织田亚夫将地图上的红点,用力一戳,道,“明日整军,三日后出发!”

龙村治也应下,即转身离开。

但他踏出房门的一瞬,眼角朝后瞥了一下,发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噼啪蹦燃的火盆里,脸色明黯不定,晦涩难懂。

龙村治也想,也许还是很在意,只是,有些事一定决定便没有回头的机会,这世界总是很公平,有得,必有舍。

织田亚夫收回眼,闭了闭,拧眉沉吟片刻,即起身回家。

用餐时间已过,那个小家伙估计已经吃得饱饱地,在妈妈怀里打呼噜了。

而妻子估计也已经为他热过一道饭菜,埋怨他怎么还不回家,过时用餐容易得肠胃病,大概又托人到宫门来候。

坐上汽车,行过一条条街街道,此时亦是万家灯火,炊烟缭缭,菜香扑鼻,家家户户的窗头里,都能瞧见一副温馨的画面。

他低头,左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在华灯初上时,辉映出更为炫丽惑人的光彩。

有家,有妻,有儿。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五指一合,神色更为坚毅。

……

“亚夫,你回来啦!”

“亚夫,下次要要是再超时,我就让人把饭菜送过去。不然你老饿着坐车回来,对胃可不好。”

“又咳嗽了?快喝这汤,姜阿姨给宝宝配的止咳水,不过和娘喝过后效果都不错,你也试试。哎,不准倒掉。”

“老公,小宝儿已经睡了,你就别逗他了,待会儿弄醒了我可不哄,你哄!”

“亚夫,城里没事儿吧?人家想去天使园看看……”

正吃饭的男人放下了筷子,看着女人讨好的为他斟上汤水,嘴里严肃地说,“不行!在家好生带孩子。”眼里却明显蓄着笑意。

“哦,就准你天天里里外外地跑,人家就出去一下下都不行哦!这都两个月了,再窝在这个小圈圈里,人家快疯掉了啦!你没听西冷宫那里,夜里都是一群怨妇鬼叫鬼叫的,可怕啊……”

他目光一瞪,“你是怨妇?”

她嘴一嘟,扬手打了他一记。

言下,两人已经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意谓。

他淡声道,“你拿自己跟那些女人比,是在埋怨我没时间陪你和孩子?还是,夜里没有满足你?”

她娇嗔一声,“讨厌啦!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胡说八道。”

扭过去的小脸,红润水滑,让人忍不住伸手就掐了一把,惹来一个似嗔还娇的媚眼儿。

女人自从生完孩子后,似乎又再发育了一次,如今不管是一言一行,更添几分说不出来的风情媚态,丰腴的脸蛋,娇软的身子,只是瞧着便让人情难自禁。

“乖,等爷吃完了,咱温泉水滑洗凝脂,好好满足你。”

他故意调笑地又掂了下她滑滑的下巴,惹来更多的娇声斥骂。

饭后,男人抱起尖叫连连的女人离开。

内屋的某宝皱着小脸,十分不耐地翻了小半个身子,紧抿的小嘴儿也嘟了嘟。

不远处源引入屋的温泉池,娇吟,粗喘,激烈的撞击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当男人抱着老婆意犹未尽地回主屋时,立即听到一声啼哭。

女人立即从男人怀里跳下,奔向了“另一个男人”。

大男人看着空空如野的怀抱,突然感觉到,这个小小第三者的威力似乎越来越强大了。

抬步进屋,果见小家伙正牢牢霸着自家女人的怀怀,捧着他刚刚还一手掌握的大白丸,吃得正起劲儿。

虽然是自己的种,可是瞧着那张满足兮兮的小脸,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他上前,坐在娘俩儿身边,支手去戳小家伙的圆脸蛋。

说,“他都吃了四个月,该让奶娘来喂了。”

轻悠无所谓,“我还有奶呢,姜阿姨说,宝宝要吃妈妈的奶,小身子才健壮,不容易生病发烧受凉什么的。”

他反对,“不用了。只要是人奶都行。”

她不以为然,揪揪儿子的小鼻尖儿,乐呵呵地说,“他要不吃,我每天涨奶不舒服的啦!不能浪费哦,对不对,小宝儿。”

却一把被他抱进怀里,脖子被大力咬了一口,另一边空档就被五指山给掌握了。

“亚夫,你不才刚刚要过,你……”

“不够!让奶娘去喂,你这剩下多余的都留给我就行了。”

“讨厌啦,别这样……”

这大蚊子闹起来,就不好打发了。

小蚊子吃到又打起了哈欠,却没有立即睡过去,当妈妈被大蚊子再次扑倒时,又挣又踢腿儿,那张本来因嗑睡放松的小脸又严肃兮兮地绷了起来,瞪着爸爸,发射不满情绪,小肉拳还敲了过去。

无奈,小宝儿现在才两个月大,各方实力完全够不上号儿,有心无力使啊!

最后,只能用一招杀手锏——大哭。

“臭小子,敢跟老爸抢老婆了。”

“哇哇——”大瞪眼。

“毛还没长齐呢。”弹雀雀儿。

“呜呜……”踢小腿儿。

“再等八百年吧!”邪笑,继续弹雀雀儿。

“呜哇哇哇——”放声大哭。

“亚夫,你干什么啦!小宝儿的****不能乱碰的啦,万一发育受影响,你想让织田家绝种吗?!”

“胡说,就这两下就绝种了,这么没用的种,不要也罢。”

“你才胡说。怎么能欺负自己儿子呢,真是的,一点儿不像做爸爸的人……小宝儿,咱不理爸爸了,和妈妈睡觉去。”

和他老婆睡觉?!

这怎么行!

简直反天了啊!

“不行,他现在有娃娃床。”

“哇呜——”

“亚夫!”

“呀啊——”小宝叫。

“小孩子不能太娇惯,让他睡自己的床。”

“哇呜——”

“不要啦,他才两个月,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这样子。”

“呀啊——”大声叫。

“我是孩子他爸,一家之主,我说了算。”

“哇呜——”用力叫。

“我是孩子他妈,我说不行就不行!还给我!”

“呀啊——”

“再哭我就抽你屁股。”爸爸瞪。

“你敢抽他屁股我就让你睡客房!”妈妈发威了。

“呜呜……”低泣中。

这一波“第三者大斗争”终于宣报结束。

战果:爸爸不得不向妈妈妥协,睡在床边,小宝儿居中,妈妈靠内。

“臭小子!”

“亚夫!”

正在掐儿子屁屁的大手,不得不缩了回去。

小宝儿直钻进妈妈香香软软的怀抱,半个屁股向着爸爸。

终于,母子两睡着了。

他仍未睡着,悄悄将小家伙从妈妈怀里掏了出来,轻手轻脚地下床将小家伙放进了娃娃床里,哪知一沾枕头,小家伙的大眼一瞪,盯上了暗渡陈仓的爸爸,小眼神倏倏乱射,小嘴儿一瘪就要叫。

爸爸立即做了个噤声动作,压了声说,“小宝儿乖,妈妈白天照顾你已经很辛苦,需要休息,晚上爸爸陪你。来……”

娃娃床被搬到了窗边,窗外一片清辉倾洒而入,映着宝宝愈加漂亮白嫩的小脸儿,和乌溜溜直转的大眼睛,灵气十足。

爸爸温柔笑着,伸出大手,小肉拳立即一把抓着,不放了。

他一边摇着娃娃床,一边轻轻哼出了母亲幼时给他唱过的童谣。

那些字句,早就融化入他的血液和灵魂中,他一边唱着,一边对小宝儿说着从未在人前吐露过的情感。

“小宝儿,我们血液里的亚国成份都偏多,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把东晁当成你的祖国和故乡。那是世界上最美丽富沃的小岛,那上面的人民个个勤劳而善良……”

时间一分一秒,悄悄流逝。

新的传承正在继续,新的幕剧即将上演,新的人生旅程也正在向宝宝张开的小爪子招手。

那时,女子悄悄掩在帘幕后,看着父子俩隅隅私语,静静微笑。

……

三天,很快过去。

亚夫不得不将即将远行出战的事,告诉了轻悠。

“在我回来前,不要随意出宫,不要接触陌生人,不要带小宝乱跑,不要……”

本来轻悠很不舍的心情,都被亚夫的“十八不要”给打消光光了。

“敢情你出去打仗,我就得坐牢哦!”

轻悠不满地揪着男人的衣领,故意把自己刚刚才抚平的领子给拧皱了,发泄不满。

亚夫好笑,捉回小手,叹息,“轻悠,这次的敌人不是一般人。”

她立即追问,“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

他没有直接回答,眼神晦默如深。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过问这些事,遂也悻悻然地收回了眼光,乖乖应下了。

他将她揽进怀里,突然用力一紧怀抱,有点儿咬牙切齿地说,“丫头,你要再敢趁着我不在又闹腾事儿,回头就是小宝哭哑嗓子,我也要揍你屁股。”

她娇嗔地捶他一计,“讨厌啦!人家才不会那么笨,让你抓到把柄。”

末了,她还是慎重其事地应下了他的要求,乖乖在宫里等他回来。

还说,绝不能放过那幕后黑手,让他为她和大家狠揍那混蛋几屁股。

本来还有些沉重的送行气氛,因为女人挥舞着拳头嚷嚷的模样,给冲淡了。

“小宝儿,要听妈妈和外婆的话,爸爸走了。”

抱过儿子,不舍地吻了吻小脸儿。

小家伙似乎还无所觉,仍是绷着小脸瞪爸爸,玩着爸爸的大手掌。

亚夫抚着儿子漂亮的小脸,看着妻子不舍的眼神,深叹一声,将两人紧紧揽进了怀里。

“宝宝,小宝儿,等我回来。”

“嗯。”

“咿……”

最后吻了下妻儿,男人将儿子送进妻子怀里,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可是当他脚刚跨出门槛时,身后就传来了儿子的啼哭声,嘹亮一如他亲手将儿子接生出来那会儿,紧紧地拧紧了他的心。

走下长长的白玉盘龙石阶时,那哭声仍在。

他不禁仰头看向远处的一片碧蓝,接连着雪色峰峦,扬唇苦笑。

倒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断!

……

高丽大战。

织田亚夫想杀掉武田钢,素清自己在国内的反对势力大联盟,同时更为妻儿报仇。

但这毕竟是对内铲除政敌,不是对外用敌那么简单,直接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杀的。若是一个弄不好,更会给自己在国内树敌,惹来更大的麻烦。

故而,织田亚夫和龙村治也,以及野田澈,就起兵的理由琢磨了几番,将目标锁定在了高丽皇室。

之后,借口高丽人不按热河的打捞协议,不仅提前抢收鱼业资源,甚至还越过界碑,偷采鲜鱼,被巡逻的东晁士兵发现后警告不退,竟然杀死士兵逃走。

双方协调不成后,摩擦不断升级,最终在这年夏天的捕鱼旺季正式开战。

前后时间不过一个月,东晁帝军就以极疯狂之姿,打到了汉江口,将高丽岛斩断成了两半。

由于这战事来得太快太突然,让生在岛南高丽首都的左大将军武田钢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时候,武田钢正躺在一群女体中,大肆饮酒作乐,炫耀着刚刚从明仁帝手中授予的爵号,满堂淫艳,极尽奢侈之能事。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不知居安思危,实在是他前后获得的情报,织田亚夫为了轩辕轻悠之疯狂,连明仁帝的皇令也不予理睬,势同谋逆。

若非织田亚夫在过去的时间里,让国内的贵族们也吃了不少甜头,仗着明仁帝一惯的宠爱,早就该被打成庶民了。

眼下,武田钢在国内活动的势力为他争取到了大把的民意,曾经对他这武夫不屑一顾的贵族,以及议员们,纷纷在他送上的金银财宝和美人的糖衣炮弹下,站到了他这一边。

其实这也是因为织田亚夫向来清高骄傲怪了,新兴的贵族阶层受不了他那股儿傲劲儿,早就对他羡慕妒嫉恨。

人心卑鄙,你在高处时,捧你奉承你的人多不胜数,但只要你被抓着把柄了,借机踩你,想要整死你的人一样不胜枚举。

武田钢便是抓住了这个等待多时的良机,明仁帝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就把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曾经助他登上皇位的大功臣给送进冷宫,转而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兵权交给他,但退一步获得进入皇室的身份,也绝对值得。

躺在一群女人怀里,武田钢此时想得最多的都是最终将织田亚夫踩在脚下,也将那亚国女人和织田亚夫的孽种,像当初受折磨的智子和秀吉一样,偿偿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一解心头之恨。

同时,他更想下次回国时,光明正大地到妻子苏合城子家中狠狠炫耀一番,让这个从来都眼高于顶的女人瞧瞧他如今的风光得意,把当年受过的鸟气通通发泄出来,找回场子。

总之,不管他怎么想也绝对想像不到,织田亚夫会亲自带兵,打到了高丽。

一声急报来时,听到织田亚夫已经摇旗指战于汉江口,只差一江之隔,就要打到他头上了,吓得他差点儿没从榻上跌下来。

当然,高丽的房屋摆设和东晁几乎相同,没有床榻水平差。他羞恼之下,一脚踢开了爬怀里的两美人儿,站起了身,大声喝斥着整装出发,前去迎敌。

可刚跑出皇宫时,头顶的战斗机呼啸而过,一颗颗长长的黑色炸弹像糖豆儿似的,从天而降,遍地开花。

刹时间整个大地,震颤摇晃,屋倒顶破,砖瓦横飞,人声惨嘶,一片混乱。

左大将军又急又气,对着跑来救自己的副官大喝大骂,“怎么回事儿?敌人的飞机都看到咱们头顶了,你们现在才发现?我们布下的北边防线都他妈吃屎的吗?”

副官一腔苦水,道,“将军,不是我们的北边防线监察不力,而是这些战斗机都不是从江北来的,而是从,人大海里突然飞过来的啊!”

武田钢登时傻了眼儿,他岂会不知,能从海里飞来的战斗机,那必然是海军陆战队的航空母舰已经开泊到近岛处。高丽的海防本来就差得要死,不然自己当年没打赢亚国的海防,却能轻而易举地攻占了高丽。

可是,他的资源和权利有限,更没有商路买到真正的一流战舰,一直想组建一只好点的海防军,都没能达成。

而织田亚夫却是东晁帝国最有钱的人,最好最强的海军都被他的发小柏原康统领着,如此以南北夹击之势,海陆空三方突袭加正面打击,顿时打得武田钢头昏脑涨,一败涂地。

连三日也未没撑住,就不得不驾船逃亡。

织田亚夫追到海边,早已经不见武田钢的踪影,立即下令追击,可也不知武田钢用了什么法子,数十艘战舰、直升机、战斗机,将近千海里铺开了地毯似地找,硬是没找出这人儿来。

持续了半个月的搜索队,在野田澈和柏原康等人的劝说下,织田亚夫终于答应收队。

一边祈祷那老鬼是在趁乱之中已经葬身鱼腹了,一边又不得不佩服武田钢的逃命本事一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织田亚夫虽然让部队收班,却派出了自己的家臣,誓要将武田钢给灭掉,绝不留一丝不确定的威胁。

海边,海风呼啸,浪涛击岸。

织田亚夫不甘,站在海崖边,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久久不动,宛如石化。

此时,龙村治也带着一个高丽皇室前来,也不敢立即禀报打扰。

直站到两人浑身被吹得发冰,那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终于转回了身。

“什么事?”

“殿下,金城公主有事相求。”

织田亚夫看向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女人跪倒在地,透过发丝投来的目光却锐利而明亮,让男人也不能小窥。

“亲王殿下,本宫代表全高丽人民,感谢您将那魔鬼武田钢赶出我们的国家……”

这只是一番千篇一律的外交辞令,让织田亚夫没有耐心地打断了。

“你的要求?”

“请将国家自治权交还给我们。”

“凭什么?”

“我们愿为您的北平皇城,挡住来自东面大海的任何威胁。”

任何威胁?

那也代表着,包括了距离高丽最近的东晁帝国。

“凭你们的镰刀锄头?”

织田亚夫冷笑,根本不予理睬,走掉。

金城公主追上,解释,“殿下,我愿意与您的副官结为连理,让他成为我们国家的皇帝,只有这样,我们的人民才能信服于您的统治,同时又可以减少您的负担,一举两得,难道不可吗?”

她的目光直直睇向了高大沉稳的龙村治也,目光闪动着纯女性的爱慕眼光。

龙村治也闻言,心头便是一跳,显然也未料到这女人会提出这样的“联姻”要求。

织田亚夫的锐眸扫过两人,不置可否。

但之后,龙村治也被留在了高丽,成为高丽新的国王。

事后,野田澈对织田亚夫的这一做法,提出担忧,“你就不怕他叛变,借机像武田钢一样,这里可是距离东晁最近的登陆地点啊!”

其实他们早就对高丽垂涎已久了,可是一直找不着机会下嘴。这回终于把那老鬼打跑,心里别提有多爽。

“龙村治也不敢。”

不仅仅是因为,龙村一家的命脉都掌握在他手中,也不得不承认,龙村对轻悠的安危也不会坐视不管,不然不会在这次高丽征战中,拼杀在前。

“最重要的是,他这人容易心软,难成大器。”

不久之后,高丽国内对于这样的联姻,反对声浪也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南北分裂,形成了两个各自为政的国家。

野田澈终于明白了织田亚夫的老谋深算,他只是利用龙村治也做为一颗棋子,搅乱高丽局势,同时又不会让其脱去控制。一个国家内乱不停,自然没有什么野心和作力去威胁外面的其他国家了。

这必然是那位想要救国的公主殿下,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

如此谋略,已然立见高下。

……

在大军启程回北平时,有一个被迫随军的人留下了。

东堂雅矢带着他的几大车实验材料,说要在高丽坐船离开,找一个无人的孤岛,继续他的实验。

“雅矢,你连自己的家族都要抛弃吗?”织田亚夫拧眉,实在无法理解好友竟然如此偏执。

东堂雅矢只是一一跟好友们拥抱道别,才说,“亚夫,你找到了你一生奋斗的目标。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些宝贝。等我研究出新型人类,我就回来找你们。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开眼界,相信我没有在胡说八道异想天开。”

其他人都很无奈,只得送上祝福。

“哼,你要回来再给我弄一堆乱七八糟的怪物,我第一个崩了你。”

“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再见了,朋友们!”

相较于东堂雅矢对于学术的痴迷和疯狂,其实,大家觉得亚夫对于轩辕轻悠的疯狂,也如出一辙。

转身的一瞬间,东堂雅矢突然又凑上前,对织田亚夫咬耳朵说,“你老婆让我给你配的解毒剂,托了向兰溪提供的分子式,比以前的都好,应该没有副作用了。还想生一窝儿,就赶紧吃了。祝你好运!”

手上一暖,一个小玻璃瓶滑进了掌心。

织田亚夫目光一颤,只能看着好友毅无反顾地大步走上了甲板,朝他们挥手道别,没有再回头。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可是,我亲爱的朋友,不管怎样,仍然希望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船渐渐行远,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海风依然很大,海殴掠过金色的天空,发出长长的鸣叫声。

“亚夫——”

突然,高大的男人失力倒地,陷入了昏迷。

当晚,一个意想不到却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人,跪在织田亚夫的床前,亲吻他垂落床下的衣角。

宣誓说,“殿下,我愿用我的生命向您和夫人发誓,绝不背叛。请您一定保重身体,照顾好夫人;其他的所有罪孽,皆由我一人承担。”

“您,最忠诚的,荣泽英杰。”

……

彼时,北平已是八月,桂子飘香,银月弯弯。

高丽一战,织田亚夫只用了一个月,当他动身回北平时,离家已经三个月。

小宝儿也快半岁了。

至于之多出来的时间,织田亚夫曾在信件、电报以及电话,各处咱通讯方式上,给轻悠的解释都是,整顿高丽政务、重建政府机构、社会治安等等,需要时间。

归期未定,一拖再拖。

等得心急,又不能出宫撒欢的轻悠,当然有打报告想要出宫玩玩。

但织田亚夫考虑到左大将军武田钢那老头儿的尸首,一直没能找到,放不下心,始终没有答应。

想必女人在这段时间独守空闺,大门不能出,二门又不能迈,集压的怨气怒火肯定不小。

于是,亲王殿下决定给妻儿一个小小的惊喜。

在一个蝉声知知的午后,没有惊动太多人,离家三个月的爸爸终于回家了。

下车时,十一郎立即打开了遮阳伞,给一身军服的男人挡住。

织田亚夫不耐地睨了一眼,但是没有像以往一样打开,眼底压下了一丝妥协的无奈,拾阶而上。

走了没几步,织田亚夫抹了下额头,“这里怎么比华南还热?”

十一郎愣了一下,说,“龙村将军曾说,这里地势偏高,沙化严重,气候条件恶劣,远不如江南水乡,鱼米之都。”

织田亚夫望向前方高高的朱漆宝阁翘角檐楼,“龙村倒好,现在是真的醉卧美人乡了。十一郎,你什么时候去把你老婆孩子追回来?”

十一郎蓦然一僵,神色间立即浮上一抹黯淡,又立即抹去,说,“殿下才是属下这一生最重要的责任。”

织田亚夫继续走,却说,“这话要让夫人知道,你知道下场的。”

十一郎心里咯噔了一下,“属下明白。”

织田亚夫突然站住,看向这个陪在身边多年的侍卫兼兄弟。

“我觉得你根本就没弄明白。”

“殿下?”

织田亚夫加大步伐,却丢下了一个大炸弹,“十郎已经怀孕八个月,但她并没有嫁给姜种马。”

十一郎脑子一轰,似乎某根弦正在激烈地晃荡着,翁翁地就要挣断。

织田亚夫拿过了伞,“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真是在意女人肚子里的种是别人的,那就和我安排的女人结婚,生下家生子,做小宝的侍卫。”

十一郎一下站住了脚,“殿下,我一定把十郎带回来。”

织田亚夫径直往里走,跨过门槛时,低下的俊容上也浮出一丝欣慰的笑。

想想,只要儿子多些同龄玩伴,自然就没可能来打扰他和妻子的二人世界了。

这时候,获得主子支持鼓励的十一郎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说服十郎,不能再像当初求婚时,拖拖拉拉,最终让敌人挖了墙角。

他并没想到,主子大人会突然如此支持他,其实是存着大大的私心。

……

一踏进内院,织田亚夫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首先,看到他的门卫,先是条件反射地立正,但在刚刚挺起身之后,就立马弯下身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游廊里指了指。

其次,守在抄手游廊里的士兵,都站到了游廊外,或花园中,没有立即发现他的到来行礼,而是频频往游廊里张望,一个个交头接耳,很不寻常。

最后,织田亚夫发现左右两条游廊上,都铺满了东晁惯用做榻榻米的青席,一直铺到了屋子门口。

他以眼神示意,正从中庭跑来的警卫队长,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卫队长脸色怪异,看到他又惊又愕,似笑非笑地朝他行了礼。

“殿下,滴想到您今天突然回来,这……这个其实是……”

“夫人的杰作?”

“对对对。您要不……”

队长表情,显然是想让大主子瞧瞧这游廊如此铺设的奥妙。

“夫人在哪?”织田亚夫却没有再管什么游廊,举步就要朝穿过中庭,直接进屋。

“啊,殿下,夫人现在……”

咕噜……

一个物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游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立即,织田亚夫发现站岗的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那表情动作就像在逗什么小动物。

本来踏出的脚步,便收了回去。

这队长双眼一亮,一副内有乾坤的模样,让织田亚夫瞪了一眼,终于走进了所有人都斜了眼儿的左手游廊。

“哎,殿下……”

可才走了一步,队长又神经兮兮地指着男人的那双黑色军鞭,示意他一定要脱下来。

织田亚夫朝旁边一坐,队长立即蹲身为其褪鞋覆。

勤务兵立即送上了一双东晁式木屐。

穿好后,织田亚夫迈步,队长连连点头,请手。

这过程里,游廊里不时传来咕噜声,哗啦声,确实满搔人心眼儿的,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这个女人,不让她出宫,不知这又在宫里搞什么怪名唐?

才刚转过一个弯儿,笔直了朝内屋走了没一步,一个白胖胖的光屁股小娃娃,突然从一团软棉棉的隔断里滚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呜哇——”

他低头,就对上了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一秒

二秒

三秒

这小鬼是……

这大家伙是……

四秒

五秒

“小……”

“卟!”

织田亚夫认出了只穿着一件芙蓉花开裆兜兜衣的小子,正是自己的小宝儿,刚要唤人,就被小宝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见这小子似乎是没认出人,发现自己抱错了“陌生人”,立马一个驴打滚儿,朝后滚了回去,跑了。

织田亚夫这方抬头朝后望去,霍然发现了这个伟大的“棉花隔断式小迷宫”。

那个急于“逃命”的小家伙,一双小胳膊小腿迈得很有劲儿,在小迷宫里窜个不停,当然,他人还太小,识路不清,不时撞壁,幸好是棉花做的隔断伤不着脑袋。

而且,在这小迷宫里的各个阶段位置,还放着糖果、小玩具等等东西,似乎是用来吸引宝宝爬行运动的奖品。

织田亚夫越看,心里也越明白这种怪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了。

除了他的那个跳蛋似的老婆,不做二人想。

难怪刚才进门儿时,这些警卫员一个个都那种古怪表情。

“小宝儿!”

无奈,小家伙爬了还没几米,歇菜了。

爸爸两大步,就追上了进度。

“呀啊——”

小家伙看“陌生人”追上来,索性也不跑了,屁屁一歪,靠在了一块棉垫子上,拿起旁边的积木,就扔了出去。

一、二、三!

扔完。

歇够了气儿,转身继续滚。

嗯,没劝儿了,只能用滚的,不废力。

可惜被隔断挡着,才一下,就滚不动了。

小脸露出十分焦急的模样。

“小宝儿,我是爸爸。”

陌生人表露身份了,小宝儿听而不闻,继续瞪着大眼放送“危险”信息:你敢过来,我就砸你。

小家伙虎眉虎眼的小模样,让织田亚夫更觉得好笑,遂蹲下身去逗儿子。

“怎么,才三个月不见,你就不认得爸爸了?”

他伸手去掂小家伙的脸蛋。

立马被小肉拳头打开。

呵,真是三月不见,当刮目相看了。

力气不小啊!

“哼……”

小宝儿的意识里,应该是完全没有某爸爸的,在以眼神和动作放送了“绝不跟陌生人说话”的态度后,转身继续“逃命”。

没有注意路况,一头撞上了另一颗刚刚转过来的小脑袋。

砰的一声——

织田亚夫看到都不由眯了眯眼,替儿子疼,上前想要将两撞车的“小伙儿”拉开。

不料,下面又发生了一件让“陌生”爸爸很是满意的事儿。

跟小宝儿撞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在迷宫里练习爬行的小木头哥哥。

小木头比起小宝儿大了三个月,身子显然要壮实一些,当然这模样没有他们家小宝漂亮,差远了。

这一撞上时,小木头一捂脑袋,歪倒在地,哇啦一声哭了。

小宝儿也被撞得不轻,竟然没哭,只是抚着脑门子,表情更为苦逼,顺势一脚踹在挡路的哥哥屁屁上,将人踢开,露出了爬道,就要爬走。

这时候,周围的人全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甚至有人还悄悄打起赌来。

“今天是小世子踢小木头公子,第二十八脚了吧?!”

“可不。听夫人说,之前在屋里床上玩时,都踢了十八脚。”

“我说小木头公子脸那么胖,不是被咱们小世子给踢肿的吧?”

一片低笑声。

织田亚夫太满意了,没有制止,让警卫给众人示意多多透露些宝宝成长日记。

于是,在小宝儿继续“逃命”,还不忘吃沿路的糖果的过程里,更多的成长实录出炉了。

“殿下,别看小世子小腿小胳膊,比不上小木头公子看起来壮实,那劲儿可大得很。”

“就是,每次小木头都会被咱们小世子给欺负得嗷嗷直哭。”

话还没完,小木头去追弟弟,就被扔来的积木砸到,哭了。

而那个正爬在棉花垫上,拿着个玩具直磨牙的小家伙,回头瞄了眼哭泣的哥哥,完全不为所动,顺手将东西一扔,小身子一翻,就滚下了棉垫子,似乎十分喜欢这样的游戏。

织田亚夫敢打包票,在儿子翻下棉垫儿时,那小黑眼珠里迸出的绝对是十足的得意色,又坏又邪气儿。

嘿,这小子可够坏的呀!

不过对待敌人,就应该这样:毫不留情。

小木头就哭了一下,也没人哄,更没人理,没人捧场的情况下,哭还有啥意思,立马一扭屁屁,就跟着小宝往回爬了,边哭还不忘嗷两声。

这还是挺有救助意识的,在自己力量不强时,也要懂得借用外力。

显然,林少穆的种其实也不笨。

当然,肯定比不上他织田亚夫的种。

孩子爸爸觉得有趣儿又新奇,几步绕过了棉花迷宫,跑到了儿子前,一把将刚刚翻过一垫子的小家伙搂进了怀抱,对准小脸蛋,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重重一吻。

“小宝儿,真不认识爸爸了?”

“呜嘛……卟卟……”

身子被人以绝对力量控制住,小宝儿怒了,皱着小脸小眉头,开始踢腿双腿,挥舞肉拳“反抗”,激烈处放声哭叫,绷起小身子拉弯弓。

织田亚夫好说歹劝,又哄又吻,小家伙就是不认帐。

他惊讶地发现,儿子不想让他碰的那生气小表情,各种悲愤不甘,跟他娘当年被自己欺负时,还真像。

正逗得欢畅时,小木头终于爬过来了,看到有“陌生人”在欺负自己的小弟弟,一头撞上前,跟着弟弟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当然,这绝不是他们身为“男子汉”的懦弱表现。

因为很快就引来了一群女人。

对于实力赶超自己的“强大敌人”,不能硬来死嗑,得想办法曲线救国,夺取胜利。

“亚夫——”

轻悠一出来,看到蹲在榻榻米凉席上抱着儿子的男人,惊喜地叫出声。

下一秒,她就扑进了丈夫怀里。

一家人久别重逢的喜悦,感染了在场每一位道贺的人。

不过,这让挤在爸爸妈妈怀里当小夹心的小宝儿,更为不满了,加大了音量控诉,总算引回了妈妈的注意。

“哎,小宝儿,你忘了,他是爸爸呀?爸爸在外工作三个月,终于回来了。快,亲爸爸一下,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玩具哦!”

“卟……”

小宝儿似乎意识到这不是“陌生人”,但也无法立即接受,一扭头埋进妈妈怀里,不出来了。

同样跟出来的静子笑道,“小宝儿害羞了呀!这么久终于见到想念的爸爸了。”

三娘也打趣儿,“可不是吗?上次看到少穆让小木头坐肩头上,他盯着使劲儿看,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队长要让他坐大马,他都不让。这会儿爸爸回来了,总算能如愿了。”

织田亚夫就想抱过儿子,骑肩头这样的事儿,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成为孩子们小时最喜欢的,特别是这副肩头一定要是爸爸的,才够有意义啊!

“亚夫,你才回来,该累了。先去洗漱一下,天这么热,换身衣服再来。小宝儿又跑不掉,晚点儿不急啦!”

轻悠将儿子交给了母亲,拖着丈夫的手就进了里屋。

亚夫回头,看到儿子转过小脸,表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期待地瞅了他一眼,立即转回了头,不由失笑。

不过,现在是老婆时间,儿子就暂时押后吧!

房门一关。

“亚夫,人家好想你啊!”

“宝宝……”

“唔,你,你轻点儿啦!”

“宝宝,想死我了。”

屋院很快又变得静悄悄了,只余男女主人的窗头里,偶时流泄一缕颤抖娇喘,伴着压抑低叫。

这个夏日的午后,蝉声知知,缠绵静好。

……

那个时候,在远离北平城上千公里,与高丽岛隔海相望的东晁海港上,一个身形魁梧矮壮,满脸落髯的中年人,终于从一艘破渔船上,踏上了东晁土地。

没错,此人正是死里逃生的左大将军武田钢。

当他一靠岸,就有人上前接应。

“将军,终于等到您了,请随我来。”

“好。”

武田钢将帽子一压,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狼狈至极的败将模样,跟着那人走。

这来接应的人自然是他的心腹安排的人,他并没怀疑。

此时踏在祖国的土地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将高丽之战告诉所有东晁人,让织田亚夫的叛国行为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将织田亚夫彻底拉下亲王的宝座。

武田钢身边还有一名幸存的亲信士官相随,但当见着路边等候的车辆,和腰佩武士刀的忍者时,士官突然拉拉住了武田钢的手。

武田钢一怔,再看那握着武士刀的人露出的标志并非自己人所有,立马转身就要跑。

而这方接应者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三个武士拥上前就将他押住,拖到了汽车边。

恰时,车窗摇下,一个年轻男子的笑容从里透出。

“左大将军,何必惊慌呢?您九死一生都逃出来了,现在已经在祖国的土地上,还用担心什么。”

“你?荣泽英杰!”

一身漂亮的黑色高级军服,车里的男子看起来仪表堂堂,风神俊秀,朝下属打了个手式,车门打开了,左大将军被迫上了车。

很快,汽车消失在港口,无人得知,这一个小小插曲,又将为东晁帝国,乃至整个亚洲大陆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

97-98

帝国奢爱 97.赤色绝恋6-父子大战

妈妈不在,爸爸使坏。

“小宝儿,到爸爸这里来。”

乌溜溜的大眼晴里,映着男人猛晃手中鲜花水果的模样。

小眉头皱了皱,小嘴儿抿了抿,小身子纠结地扭成了个小麻花,屁屁小腿儿对着爸爸,身子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完全一副“想要又不敢想”,无限矛盾中的状态。

“小宝儿,爸爸这里有最新鲜的水果,你最喜欢吃的小桔子。”

爸爸为了加大诱惑力,将金色的桔子扳开了,放在大大的掌心,递到小家伙面前。

小肉拳立马支撑不住了,抬起就去拿。

哪知一下扑空,小身子滚倒在地。

爸爸坏坏地说,“小宝儿,爬到爸爸这里来,就有的吃。”

“啊呜……”

小宝儿很不解,小肉拳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又踢腿,又蹬脚儿,皱眉哼哼,表示要桔子,不要爬。

若是放在妈妈外婆那里,他这么蛮横一下,撒娇两下,就能得到了。

但放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这里,情况大大不同。

“小宝儿,乖乖的,爬过来就有的吃。嗯,真甜,好吃极了。”

某爸蹲得累了,索性席地而坐,自己先吃了起来。

坐在另一边的小宝儿一看,急了。

“咿呀——”

呜呜的吼声更大,拿起身边的积木小玩具就往爸爸身上砸,哪知道这个“坏爸爸”完全不给面子,三两下把桔子吃完了,还故意拍拍手,炫耀胜利果实啊!

小宝儿真是又急又气,又无可耐何,把所有的功夫都做足了,还是得不到想要的,偏偏他又不想向“坏爸爸”投降,气得直拍地板儿,哇哇大哭起来。

等到轻悠回来时,就看到心肝宝贝儿被丈夫欺负到了角落里,抱着那只大白鸽,哭得凄凄惨惨寂寂啊!

“亚夫,你怎么带小宝儿的,老让他哭。医生说了,孩子哭太多,对身子不好啦!”

“你们女人带孩子就是娇气,就哭了两声而矣。看,他现在有你这尊大菩萨护着,心里还不知乐得什么样儿。整个就是一小狐狸,见风使舵。”

估计早前就听到妈妈和外婆来了,才突然放嗓子大哭,把人给引过来。

爸爸一曲指,弹了小脑门儿一记。

“啊哼……”

果然,小家伙皱眉哼鼻子,抱着小脸埋进妈妈怀里。

爸爸伸手掐了把光屁屁。

“老公!”

“唉,亚夫……”

“呜哇哇——”

女人们急叫,小宝儿放嗓子大哭起来,泪眼汪汪中看着坏爸爸横眉锁眸的样子,深深记了个仇。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太坏了,真讨厌,不喜欢!

哼!

……

爸爸使坏,报应不爽!

“啊啊啊,亚夫……不,我不行了啦……”

“宝宝,你真紧……”

温泉屋里,一场激情大战正在开打中。

十米以外,正在练习吃米粥的小宝儿,频频望向那个方向,严肃兮兮的小脸上,写着极度不满。

等到织田亚夫意犹未尽地抱着妻子回来,小宝儿已经躺在自己的摇摇床里了。

摇摇床就放在爸妈大床边,伸手可触的位置。

亚夫将老婆放下后,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睡着的儿子,捏了捏那越来越像自己的小脸,眼睛酿着笑意,俯身又吻了吻,才上了大床,放帘帷。

轻悠突然挡住丈夫的手,说,“别放啦,万一有事儿,看不到着急。”

亚夫想想便作罢,一拉被子掩下后,身子又压了过去。

“讨厌啦!人家好累了……”

“就我在动,你能有多累。”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累,你又不是女人。”

“好好,这回让你当爷们儿。”

“讨厌啦!”

男人一个翻身,躺在了下方,把女人揽上了腰。

两人又开始玩起了妖精打架,丝毫不知,旁边一米不足处的摇摇床里,本来已经睡着的小家伙,突然睁开了大眼。

在爸爸妈妈正打得火热时,小身子一翻,透过一条条栅栏似的隔断,隐隐约约瞧着了,妈妈正在欺负爸爸。

很好。

但是过了一会儿,妈妈的声音变了。

很快,爸爸把妈妈欺压下去了。

妈妈哭了。

小宝儿从来没见过妈妈哭,可是,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嘛,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直觉不安,抓着摇摇床的栅栏,撑起了小身子,一个用力,爬了起来,再一个用力,双手爬上了栅栏,小脑袋伸出了栏杆,将大床上的火热激战,全数收入眼中。

“亚夫,别,别……”

“宝宝,我就喜欢这个姿势。”

妈妈突然被爸爸推到了床边,爬着脑袋几乎要落下大床了。

爸爸却抱着妈妈的屁屁,像赶牛人似的,拿鞭子猛抽妈妈,都能听到“啪啪啪”的响声。

妈妈都被爸爸欺负得直流泪,爸爸竟然还不放过妈妈?!

小宝儿一看妈妈痛哭流涕的模样,顿时怒红了小脸,急得直踢小腿,回头拿起摇摇床里的玩具,就朝爸爸扔了过去。

可惜,力气不够,扔到了妈妈脸上。

这东西一砸,轻悠立马抬头,一眼对上儿子的大眼睛,整整呆了好几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小宝儿!”

“什么?”

砰——咚——啊……

妈妈差点儿摔下床。

爸爸当场一泄千里。

小宝儿哇啦一声,大哭起来。

这个旖旎的凉夏之夜,以极度尴尬的方式收场。

小宝儿做为“第三者”的身份被彻底坐实了,之后屡屡在爸爸欺负妈妈时,英勇现身,拯救可怜的妈妈于“水深火热”之中。

从此之后,父子成“仇”,这关系一直别扭又纠结,不时火花四溅,拳打脚踢哭闹吼不断。

三口之家,无比热闹。

……

九月时,疫病的阴影终于褪去,高丽大战的胜况为北平的普通民俗带来不少福利,家家户户都多了一笔月饼钱,这一年的中秋佳节,可谓各方圆满。

轻悠终于可以自在地进出宫了,这日接到好友的通知,一早就抱着小宝儿赶赴约会,来到已经重建好几个月的教堂。

教堂前新植的树木花草,开得正香艳,金黄的桂子在阳光下仿佛硕果累累,香气扑鼻。

轻悠随手摘了一串桂花,逗儿子。

小宝儿难得出宫来,爬在妈妈的肩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新奇有趣的世界,发现白色大屋子里的小朋友好多好多。虽然这小脸还是严肃兮兮,一副小酷哥形象,但那不转动的小脑袋,显是兴奋极了。

“轻悠!”

“晓音姐!”

久别重逢的姐妹二人高兴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一时手拉着手,都有说不完的话,逗不完的趣儿。

小宝儿就被扔给了外婆,不过有不少小朋友和大姐姐跑来跟他打招呼。

凭着绝对可爱的小脸,绝对俊酷的表情,绝对亲王的气质,小宝儿迅速成为一群小朋友追捧的漂亮宝贝。

“呀,他好白哦!”

“他的眼睛好大,好漂亮,好像星星。”

“他的嘴巴好像花瓣呢!”

有人伸手想摸小脸儿,立马遭到了小宝儿呼吼挥拳一击打。

“他的皮皮好软好滑哦!”

“可是他那么凶,一点儿不可爱,都不会笑的样子耶!”

小朋友们露出了一点点失望的样子。

小宝儿看着一个个品头论足的家伙,小眉头越来越紧,终于在数双手伸上前来时,撒气大叫,反击所有的怪手,最后藏进了外婆怀里。

谈晓音看着这一幕,呵呵直笑,“看样子小宝儿的脾气,和他爸爸一样,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啊!”

轻悠叹气,“可不是嘛!人家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化身,我猜这儿子大概就是爸爸前世的情敌化身。每天都要吵上好几顿,就几个月不见,他就不认得爸爸了。早出门时,父子俩还折腾了一回,有时候真让人怀疑,到底谁是孩子谁是爸爸,幼稚可笑极了……”

两人笑开了,手挽手进了教堂,一起做祷告。

三娘抱着小宝儿,身边依然是经络不绝的小朋友,围着漂亮的小娃娃逗弄个不停。

待到教堂中无人时,谈晓音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自从我们南北双方第一次合作,成功地抗击疫病袭击,取得令人惊喜的效果后,议会上不少人都支持我提出的南北和平商道。我们主要针对的对象,都是普通平民的需求,以及探亲访友,寻常亲人……”

原来,谈晓音便是这个“商道”的发起者,以及计划执行人。她此次代表国民政府出使北平,将与织田亚夫的军政府商谈商道的主要流通货物品种,当然这其中是要除去战略物资和军火武器等等“不和平”物品的。

找轻悠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在公开场合,有时候因为谈判双方的立场和一些陈年旧怨,难免在些小事上也会被吹毛求疵,困难重重。

但是换成了女人吹枕头风,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轻悠心里当然很明白谈晓音的目的,听完这一番解释后,她也没有立即表示要支持或反对,而是详细了解了一些情况,表示出了兴趣。

谈晓音知道轻悠是个明理的女子,也没有藏私,将利弊都分析了一番,让轻悠感觉很通透。

末了,轻悠又问起华南的情况,谈晓音都一一作答。

当提到十郎时,谈晓音说,“少言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确混得很。他会变得那么种马不羁,其实,也跟他少年时代的一件事有关。呵,事关他的大男人面子我也不便细说,只是现在看他为情所伤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轻悠忆及,若认真算来,十郎也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了。之前来电报说,就在十月,现在已经九月了,也没几天了呢!

和谈晓音道别,约在其会商结束后再见,轻悠带着儿子回了宫,路上都在想要送十郎什么礼物祝贺一下。

……

那个时候,华南江陵城,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十郎,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也不要人扶,独自撑着腰身,在家族众人的嘲笑又妒嫉的眼神中,走出大门,按惯例,到医院做产检。

不管外人怎么说,这几个月来,她都是这样过的。

门口,照例等着姜少言的人。

不过今天他应该有事儿,没来蹲点。

很好,轻松了。

十郎从小手包里拿了两张纸币,招了辆洋包车去医院。

姜少言的人立即开车,跟上了她。

但是她没有注意,这一次,那开车的司机将帽沿压得极低,把准方向盘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帽沿下的那双眼眸在看到她迟吃力上车的身形时,心疼不矣,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陈小姐,您来啦?医生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呢!今天二少打电话来说……”

“谢谢了,我自己进去。”

十郎感觉一听到姜少言三个字就不舒服,拒绝了护士的好意迳自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她一走,那小护士歪脸皱眉子地哼上了,“有什么了不起,没结婚就挺个大肚子到处招摇,真不要脸。二少怎么会看上这种给脸不要脸的货色,真是暴敛天物!呸!啊呀——”

哪知她这坏话还没说完,刚转身就被一股怪风给刮倒,摔了个倒仰,大马叉,小内内都让路过的人看到,被嘲笑到“底”。

角落里,十一郎即后悔又心疼。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下决定,来看看她的处境,竟然就被那些表面的华丽给蒙蔽了,以为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小姐,就过得很好,不需要他担心了。

哪知,这才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她竟然要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委屈。

该死!

要不是他自己懦弱自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儿了,挺着那么大个肚子,竟然一个人来产检不提,孩子他爸也不尽心更不细心,真是心疼死他了。

少主说的没错,幸不幸福,要自己选择,而不是看那些虚有其表的世俗规则。

“宝宝情况还不错,不过陈小姐你应该再放开心一些。”

“医生,我知道。”

“呵,陈小姐,知道是一回事儿,可是做又是一回事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做产检这么多次了,都没有好好笑过。”

“我……”

“恕我今天多言一句,既然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做他的妈妈了,那就要学会承受起一个母亲的责任。要知道,小宝宝可是非常敏感的。拿咱们亚国的一句老话说,母子连心。”

十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充满愧疚无奈的心情中,没有注意窗边暗藏的忍术高手。

十一郎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医生这些话,更是后悔不矣,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带十郎离开江陵,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谢谢您,医生,我会注意的,再见。”

十郎离开医院,没有立即上黄包车,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标地走着,脑子里纷纷扰扰的一团乱麻搅不清。

完全没在意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车,估计她早就习惯了。

十一郎看着那张虽然丰腴了不少,漂亮了很多的小脸上,却露出那样落寞孤独的神色,曾经灵气活现的大眼已经再无光芒,心疼不矣,终于忍不住,跳下了车。

“十郎,跟我回去。”

他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在旁边的顽童不小心要撞上来时,挡住了将人拉进了怀里。

十郎咋闻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惊得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张午夜梦回时,总是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

“十……”

她的话还在喉口,没来得及吐出。

十一郎拉着十郎的手就朝汽车走,一把将她抱起,送上了副驾位,然后火速更神速地将跳上驾驶位,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十一郎,我们要去哪里?”

他朝她一笑。

这一刹那间的潇洒肆意,点亮了他向来刻板严肃的俊秀面容,在她的眼里,就像最耀眼的太阳一样,瞬间烘暖了她寂寞冰冷的身心灵魂,那种浓烈的归宿感,满足感,梦想成真的感动,让她一下湿了眼眶。

她听他说,“北平,跟我回家!”

汽车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车后却冲出来两道焦急的人影。

一人叫着,“糟糕了,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另一人直往路边的电话亭冲,“快通知二少!”

十一郎和十郎的这场“逃亡”,能否成功?

……

北平

第三封皇帝召令,被扔了火盆中,很快化为一堆灰烬。

火光中,那十六瓣金质菊纹印金光烁烁,让人不禁暗生担忧。

代替十一郎之职的暗卫队长,亦是从东晁跟随织田亚夫而来的老人,对这代表着绝对的皇权的标志比任何人都了解其强大的力量。

可是他也更清楚,自己的亲王主子的毅志,也绝不逊于帝王的权威。

现在十一郎不在,他越瞧这事儿,心里就越不踏实。但让他这一直隐没于后的人,当面进谏,即不符身份,也不符常规。

犹豫之下,他最终还是忍下了,想等十一郎回来后再说。

织田亚夫烧掉信笺后,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离开办公室,回家。

他低压的眉峰下,眼底亦有矛盾之色隐隐浮浮。

他想,明仁之前即已收到他寄出的照片,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现在又寄这些召回令,不过是在死嗑。

如果他妥协,回了东晁,那么以后只会对自己和妻儿更不利。

有时候识实务者为俊杰,但有时候对有些人和事,绝不可妥协,否则那就会一步输,步步输。

正在这时,一个特勤处的人来报告,正是谈晓音在教堂约见轻悠的事。

“夫人和谈晓音在教堂里谈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就离开了。回程途中,还在一家百货商店停了一下,让商店经理送一些婴儿用品到宫中候选……”

下属话还未完,便被织田亚夫打断了,退了下去。

看了看天色,他起了身。

进了院门时,远远就听到屋里传来不少童言稚语,吵吵嚷嚷,热闹得不得了。

这小八和小九又借着中秋节的名义,给小宝儿和轻悠送月饼,跑来北平蹭日子了。

小八正攒足了劲儿地吸收各种知识,每次来北平,都要跟他讨教独自在外生活的必备知识。

小九儿已经开始念学堂,不过眼下似乎到了他们学校的暑假,也跟着哥哥跑来玩。本来还有锦绣的儿子小鹏,已经快三岁,也想跟着舅舅姨妈们来玩,无奈实在太小,锦绣也不放心,没成行。

估计这出行名额争夺大战,已经不只上演一次了。

为人父母,多数人都舍不得孩子太早离开自己,到那么远的地方,身为过来人比谁都更清楚,外面的世界虽精彩,但外面的风险和磨难也更多。

“小宝儿,来来,叫舅——舅——”

“八哥不好啦,小宝还那么小,才长了两颗牙牙,要多吃东西才有力气叫人。小宝儿乖乖,来吃姨妈的小面包,可好吃了。”

这一对儿热情的舅舅姨妈每天必做之事,就是逗小侄儿,搞好舅甥关系。

“咿呀——”

小宝儿基本不买帐,不是一拳头砸开小八的脸,就是两拳头挥开小九的美味儿,不爱让任何外人碰,除了妈妈和外婆。

“小宝儿,你真不乖,姨妈的面包好好吃的呀,你偿一点儿嘛!真的好吃,不骗你啦,乖嘛乖嘛,吃一点儿嘛!”

小九年纪小,受不了被拒绝,而且在家里时,她和五姐的小鹏鹏就处得特别好,她也拿出同样逗鹏鹏的方法,来引诱小宝儿。

当小宝儿被不喜欢的“陌生人”折腾烦了,脾气立马上来了,肯定就不耐烦了,双拳乱挥打掉小九儿,还会拿头去撞,撞疼了吧就放嗓子大嗷。

总之,要想强迫他,还不如做梦现实!

“咔啊啊啊啊——”

小宝儿对于过于热情的九姨妈,已经忍到了极限,当她再把那团黄黄白白的玩艺儿凑上来时,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大叫着打掉面包团子,还拾起一团砸回了小九儿。

简直把人家小姑娘的面子里子都伤透了,大概是知道做了拒绝人的坏事儿,会被讨厌,嚷嚷完之后,调头就爬在摇摇栏上,对着大门的方向,大哭大叫。

“哎哎,我说小九你早就知道他不爱人碰,不喜欢吃你那些烂玩艺,你还强,这不,又把人弄哭了不是。”

小九儿本就“伤了心”,这还被哥哥念叨,就更伤心了,一捂眼睛也大哭起来,嚷着要回家找妈妈,告御状去,跑出了房。

小八“哎哟”一声,不得去追这惹事儿的小姑奶奶。

于是,织田亚夫才刚到门口,就看两兄妹一前一后跑了,小八还不忘跟他打招呼,叫了声“七哥”。

织田亚夫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叫法,有点儿味儿。

当他一踏进屋,小宝儿的哭声很快弱了下去。

他盯着那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扯了扯唇角,“小东西,你又把九姨妈欺负哭了?”

伸手一指刮过小家伙的眼角儿,半点儿湿意都没有。

瞧瞧,这小鬼有多狡猾,把别人气得哼哧哼哧的,其实他自己连根儿毛都没伤到,整个一超级小腹黑。

一个小粟子落在小宝儿脑门儿,他一屁股坐下摇摇床,仰头瞪着回来的“坏爸爸”,板着漂亮的小脸蛋儿,一副如临大敌状。

要说这屋里上上下下一圈儿人,就数坏爸爸最难搞,对他的招数几乎都是油盐不进。

亚夫坐在床边,将摇摇床拉到了面前。

小宝儿突然扭身不理人,拿起自己的磨牙器,开始咬了起来。

不过,等到轻悠安抚完“身心受伤”的小九儿,机会教训了一番替罪羔羊的小八弟回来时,屋里又响起一片嗷叫声。

进屋一看,好家伙,这父子怎么又干起来了。

只见织田亚夫把小宝儿摁在床上,一手拿抹布擦脸上的黄金,一边擦儿子的屁屁,一边斥骂教训,一边不时抽儿子两下。

而在父子两身边,那叫一片狼籍,满地黄金,满室恶臭,不怪乎弄出这满屋子叫骂的阵仗了。

轻悠不禁翻个白眼儿,心说,这两人儿什么时候才能像对正常的父子啊!

这样的情况,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夜赏月这晚,才终于发生了一些转变。

……

轻悠跟织田亚夫报告了见谈晓音叙旧的事儿,但并没提起通商的事,一直在说十郎生孩子的事,以及打探姜少言当年经历了什么事,才造就了后来这么有名的种马史。

当谈晓音离开时,非常高兴地告诉轻悠说,织田亚夫已经跟国民政府达成共识,同意通商往来,将尽快签定和平通商协议。

轻悠很高兴,送好友上飞机时,也顺便把自己准备给十郎的一些小礼物捎带上了。

然而,轻悠却不知谈晓音还是瞒了她一些事儿。

事实上,在十郎前去江陵接十一郎回来的那场机场逃亡时,十郎为了护着十一郎,被姜少言失手击中,意外早产。

在谈晓音出使北平时,姜母知道轻悠一定会问起两人的事,特意悄悄打了招呼,让谈晓音帮瞒着,也是出于一点为人母亲的私心。

十郎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距离预产期早了一个多月,但好在母亲身体好,儿子营养也充足。

于是,姜家终于迎来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长孙,不怪乎姜夫人那么紧张了。

在中秋节当日,十一郎要带十郎回北平了。

当然,十郎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终于被数十年惜字如金却对她完全不同的十一郎说服,愿意放下心中的芥蒂,为彼此的幸福再努力一把。

对于这个结果,姜家人当然非常失望。

而挽回的重担自然落在那个罪魁祸首姜少言的头上,第二次到机场,已经跟第一次的围追堵劫完全相反。

看着车窗外直往后跑的景色,出门时强抢着要当司机的男人,只觉得肠子已经快悔烂掉了。

偏偏,他发作不得。

而在他车后,十郎抱着他的小月亮,跟那个半路杀出来的该死的第三者,又说又笑,不时逗着他的小月亮,真是……

他想吐的血,也早在当初女人下决心时说出的那些话,吐光光了。

——对不起,我留下这个孩子的目的,最初只是不想被父母摆布,不想像茶茶姐一样,被他们强迫安排,婚姻不能自主。

——要我跟一个毫不相爱的男人过一辈子,除非杀了我。

——姜少言,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十一郎。

他用力抹了把脸,一手冷汗。

要说他姜二少纵横花场多少年,第一次踢到铁板儿不提了,竟然沦为女人用来抵挡家族势力的棋子,傻了吧叽地天天蹲点儿,成了女人挡男人的牌牌儿。

这牌牌在整个江陵城的人眼里,那是镶金砌银钻石玛瑙,可到了陈欣怡,呃不,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名字,她从头到尾都是那个火辣辣的女忍者十郎,在她眼里,他只是一块破木头牌子,用完了就可以扔的“东西”。

——姜少言,你敢伤害十一郎,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去死!

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女人有多悍,多狠。

当他利用人多势重,将十一郎踩在脚下,用十一郎随身携带的武士刀,抵上了十一郎的脖子时,他真的动了杀念,想把这个该死的、扎在女人心上十年的巨刺给彻底拨掉!

虽然,在那之前,三弟恺之就劝说过他,十郎和轻悠是姐妹,心性相近,不可用强,要软磨硬泡,大可以学织田亚夫那套不要脸的浪漫主义,泡上个三五年,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心软。顶多不过十年,大家都一样了,还怕人不认嘛!

可是她的眼神那么狠,那么认真,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啊!

她不睬他,她厌恶他,她不想看到他,她叫他滚,她泼他脏水冷水冰水开水,她各种不待见他,他都可以理解,可以忍受,可以等待,可是偏偏就无法接受——她竟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只要那个男人!

她就那么爱那个男人,爱到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顾了?!

他不信,他要动手杀了十一郎。

可是她竟然真的把肚子往车上撞,他的刀,当场就落了地。

十郎——

她湿了一身的血,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可是嘴里却一直对他和孩子说着“对不起”。

他们惊慌失措地将人送进医院,他手脚哆嗦着把表妹袁若彤给吼了来,又给母亲打电话,恨不能把所有的医生都弄到她和孩子身边,让她们能平安无事。

终于,母子平安。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

哼,这只是暂时的!

“谢谢。”

登机时,十一郎向姜少言伸出了手。

姜少言故意视而不见,错过身,向十郎伸手说,“让我抱抱小月亮。”

由于之前的预产期是在八月十五那天前后,姜少言非常高兴地给儿子取了这个小名儿,一直叫了两个多月了。

十郎却不满,看向十一郎。

十一郎点了点头,十郎又瞪了眼姜少言,才递出了孩子。

姜少言抱过仍在酣睡的小月亮,吻了吻已经长开的漂亮小脸儿,一边原地打转儿,一边嘀咕起来了,“小月亮,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爹啊!人家都说有爸爸的孩子是个宝,你可是爸爸的心肝宝贝儿。你更是咱们姜家的长孙,未来前途无量,千万别叉了神儿地去给人当什么奴仆侍卫,那不适合咱们姜家人。咱们姜家人,天生就是王者!”

“小月亮啊,你妈妈平日脑子有些不清醒,你帮爸爸好生看着,别让那些卑鄙无耻狡猾奸诈的第三者占了爸爸的位置。放心,爸爸很快就来接你们,回、家!”

姜少言故意把最后这句埋汰人的话儿,说得又重又狠,还以眼神助威,狠狠瞪向十一郎。

哪知道这一瞪,眼神儿就受伤了。

人家两个私定终生、公然私奔的男女,正在隅隅私语,商量着要给自己的两位主子送什么礼物,要给未曾蒙面的小世子送什么玩个等等,完全无视他这个“第三者”。

哼,这只是暂时的!

回头,看着砸巴着小嘴儿,愈发像自己的儿子,姜少言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点儿。

十郎接过儿子时,姜少言却故意没松手,直盯着她的眼,重重地说道,“记着,儿子是我的。你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誓言!”

两人协议好,孩子跟着母亲,长到一岁后,每年就必须有至少三个月时间,得跟着亲生爸爸,在姥爷和姥姥家过。

这,也算是所有解决办法里,相对来说,大家都能勉强接受的了。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有变化,三个人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故事,那就是后话了。

“哼,我还没得老年痴呆!”

十郎抱过儿子,以眼还眼,转身走掉,再也不回头。

十一郎揽着心上人和意外得来的儿子,走了几步时,不禁回头看了眼被留下的男人。

男人立即重重一哼,双手抱胸,长腿分开站,一副霸道强硬状。

十一郎心下宛尔。

谁不知道,姜二少就喜欢玩外强中干这一套。

飞机起飞了,很快消失在了云层间。

站在大风中的男人,望着天空,久久才收回了眼。

勤务兵突然讶叫道,“将军,您……”

男人低吼,“看什么看,没看过沙眼儿迎风会流泪嘛!再看我挖了你的眼,走人——”

勤务兵立即低头乖乖跟上,心说,舍不得老婆孩子也不丢人啊!想发泄一下,大家都能理解的嘛!毕竟,这本来到嘴的肥肉,竟然真地“飞”了,谁不呕呀!

将军,咱们挺你!

可是看起来很郁闷很伤心很悲情的将军大人,在走到一半路时,突然停住脚。

“将军?”

“可恶,中秋节我也有假期的!立马给我安排,明天下午就去北平!”

那么便宜就想拐走他儿子,没门儿!

哼,爷说过,这只是暂时的!

……

朗空,明月,桂花飘香。

一角望月凉亭中,男人抱着小娃娃,低声轻语。

“小宝儿,爸爸的故乡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岛上,以后等你长大了,爸爸就带你去看看,那里有最美丽的大海,最漂亮的火山,最美的樱花……”

小娃娃对此,大概是有听没懂,对于爸爸不断抚着自己脑袋的大手,有些不满,两只小肉爪好不容易将大爪子抓住了,一口喂进嘴里,嚼了起来。

亚夫觉得指头发疼,低头一看,这小家伙又把自己的手当磨牙棒,磨他那几颗刚刚冒尖儿的小乳牙。

对于父子两的矛盾冲突,之前他问过医生,说小孩子在长牙时,不舒服,疼,脾气就可能变得很暴躁。

当然,他也教育过,肉体的疼痛是训练男子汉毅志的,要忍住。

呃,还真疼。

“亚夫,月饼切好了,快过来吃呀!”

老婆的叫唤声来了。

其实男人都不爱吃什么甜食,可碰上过年过节,女人们总喜欢弄得格外丰富热闹,为了不让女人失望,还得捧个场。

“唔唔——”

怀里的小家伙又蹬起小腿,似乎是在表示什么意见,应该想妈妈了。

医生说,这是孩子成长的表现,蹬腿儿,说明他的腿正在生长发育,同时也是在锻炼腿劲儿,为走路做准备。

但爸爸直觉,儿子不亲自己,有点不爽。

妈妈还在花藤架后面,走过去还有段距离,直视内看不到。

爸爸一起身,将手指抽了出来,抓着小家伙的腋下,就来了个乾坤三百六十度大翻转,半抛自由落地上下跨度一米多。

登时惹得小家伙又叫又嚷,一张向来严肃没表情惯了的小脸上,可谓精彩分成,那叫嚷声也忽高忽低,像哭又像在笑。

这已经不是坏爸爸第一次这么折腾儿子了,大概已经有了好多次经验,渐渐的,小宝儿开始适应这种巅腾,甚至有些兴奋,喜欢。

“亚夫,你又在甩儿子。医生不是说过了嘛,孩子大脑还没发育完全,万一甩成了脑震荡怎么办啊?!讨厌啦,快把小宝放下来!”

妈妈听到尖叫声,立即赶了过来。

其实,也就荡了三五圈儿罢了。

亚夫说,“男孩子,哪那么娇气。”

轻悠哼,“我的小宝儿就娇气了,怎么滴!”

抱着儿子转身走掉。

亚夫叹息,乖乖跟上。

刚入花廊时,十一郎就带着十郎上前给织田亚夫请安。

织田亚夫看着十郎手中的孩子,半晌说了一句,“你们俩赶紧给我生一个,这个太丑了!”

两人着实一愣,没反应过来这味儿。

而跟着死要来插花的姜少言就从旁边蹦了出来,指着织田亚夫大叫,“织田亚夫,就你个娘娘腔长相,敢说我儿子丑。未来你儿子也要长成一副娘娘……”

“咿呀——”

一个奶嘴儿被甩到了姜少言脸上,将他打“翻”了。

十郎气得一把将人抓了回去,进行机会教育。

织田亚夫心下十分不满,但一回头,又看到了一个很不受他欢迎的家伙,正坐在主座上,拿着他家的月饼,吃得津津有味儿,还拿他家的月饼借花献佛,讨女人孩子欢心。

怎么他家的团圆宴,竟蹦出些讨人厌的外人啊!

织田亚夫气势一沉,大步走上前,抱过了妻子怀里的儿子,袍角一揽,坐在了正对着林少穆父子的位置上,目光阴沉沉地瞪着吃得正欢的这对父子。

林少穆立马感觉周围气氛凝重起来,脖子上有冷风呼呼吹过,扭头一看,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还没被亲王殿下给吓跌凳子。

立马的,他扬起一个看起来像苦笑的笑容,举起儿子的小手,一起朝对桌父子打招呼,“亲王殿下,中秋快乐。小木头,快向弟弟打招呼,中秋快乐,小宝儿。”

可是……

织田亚夫抱着儿子,面无表情,板着俊脸。

小宝儿也抱着手儿,面无表情,板着小脸。

刚好,这父子俩现在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和服,款式还是轻悠故意做成的亲子服。

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版本的帅哥,同时摆出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可乐坏了旁观者。

轻悠阻止了静子,拿过相相就给父子两拍了一张。

立即招到大小男人们的不满,妈妈们更乐呵,连着给两对父子拍了不少照片,说要互相交换,留做纪念。

这一夜,众人在紫禁城的水道中泛舟,采莲,吟诗,作画,月圆人亦圆。

“爬,爬——”

突然,小木头的一声叫唤,让众人止了声息,惊讶地看了过来。

轻悠低声凑上静子,“你家小木头都会叫爸爸了呀?”

静子笑,“可不是嘛!他爸天天带着他,到哪儿都教,我说这孩子学叫人至少也要十个月以上了,小木头才刚刚十个多月。没想到,还真让他教出来了。”

“真的,少穆这爸爸当得可真不错。”

轻悠这话一落,另两个爸爸的耳朵同时抽搐了一下。

“那会叫妈妈了么?”

“还不会呢,我怎么教都不听。”

另两个爸爸的脖子收了回来,表情各有不同。

姜少言立马就埋汰亚夫,“你儿子现在只会喷口水,看来要学会叫爸爸,咱是没耳福了。”

亚夫说,“不劳姜二少操心,我儿子很快就会叫我爸爸,总比某人的儿子迟早叫别人爸爸强多了。”

姜少言立即气得浑身哆嗦。

林少穆抱着儿子溜到了另一边,远离战火,拿着切好的月饼,教儿子拼图,父子两玩得不亦乐呼。

亚夫很快发现,正爬在外婆怀里的儿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那方,乌溜溜的大眼晴里,好像也很感兴趣,连小肉拳都不自觉地伸了出去,身子在外婆怀里跳腾个不停,一副跃跃欲试状。

于是,爸爸拿着一盘花果,要跟自家小宝儿来个亲子互动。

“一个破月饼有什么好看的,来,看爸爸这里。”

扳过小脸,送上花盘子。

“看,按照阿基米德定律,只要用一根筷子,就能撬动地球。现在你就可以把这块月饼翘起来……不行,不要用手抓,用筷子翘……不行,用筷子……我说了不行,不能违反游戏规则。”

“唉,亚夫,小宝儿他还小啦!”旁观者忍不住声援了。

“他是我织田亚夫的儿子,我说行就行。”

一群人同时看向了天花板。

本来还有点儿小期待,伸手抓爸爸拿来的月饼的小宝儿,在一次次被爸爸打掉小手后,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爆发了。

哗啦一声,一手拍翻了盘子,嗷嗷叫起来。

如今他长了两颗小米牙,皱眉瞪眼儿,颇有几分气势了。

“织田小宝,你敢……”

一把花生糖扔在了亚夫脸上,爸爸威严立即扫地。

周围的闷笑声,大笑声,此起彼伏。

父子互动,失败了。

为了缓和气氛,静子弹起了三弦琴,林少穆一展歌喉,唱起了《水调歌头》。轻悠和十郎帮着击碗敲盘子伴奏,小家伙们都有样学样儿地跟着打起碗沿来,唱到兴头时,姜二少也不面浅,跟着应合,节日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亚夫看着快乐的妻子,别扭的儿子,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静子一家要离开时,轻悠提议由陆路返回,送一家离开,沿途也有相当不错的美景可赏。

于是,一行人自动分成了三组。

第一组,十郎和十一郎带着孩子,拉在最后,第三者姜少言紧跟不放,为争抱孩子,情敌斗嘴,互相埋汰,各种纠结,小火花不断。

第二组,轻悠和静子一路都聊着娃娃经,不亦乐乎。

第三组,抱着儿子们冲在最前方的爸爸,也打起了暗战。

“小木头,叫爸爸。”

“爬,爬……爬,爬……”

林少穆忍不住心底得意,虽然知道这样刺激那个小心眼的亲王不合适,可是还是忍不住啊。

谁叫织田亚夫为了自家老婆,就把他老婆掬在宫里,害他一人被扔出大牢后,织田亚夫在外打了多久的仗,他就跟老婆孩子分离了多久,这得多折磨人哪!

别人不知道啊,他今儿个还是托了中秋节才能进宫跟老婆孩子团圆,接娘俩儿回家。

得,不撒点儿怨气那怎么行。

还好他家小木头够给力啊,叫得真给力啊!

林少穆一高兴,就把儿子架上了肩头骑大马。

这让正在爸爸怀里不情不愿咬手指磨牙的小宝儿,一下又瞪亮了大眼,瞧着小木头哥哥在爸爸肩头那快活劲儿,指月亮,数星星,幸福啊!

亚夫直觉儿子又兴奋了,这小腿儿踢腾个不停。

林少穆拉着儿子的小手,嘴里直叫着“飞咯,我们家小木头飞上天咯”。

刚好他们走出了花院,来到曾经千百官员早朝时必走的大殿广场,汉白玉石铺就的宽阔长廊,空旷,宏伟,夜风吹来时,带着园里的花香笼了人一身香气,凉快又舒爽,真是棒极了。

林少穆架着儿子,在广场上跑来跑去,逗得小木头咯咯直笑,父子两的互动可谓完美至极,让人羡慕啊。

亚夫举起儿子问,“你也想像他们那么玩儿?”

小宝儿还是酷着一张小脸,眼睛却不时转向小木头和他爸爸,愈发羡慕的模样。

亚夫本想说,“那叫我……”

他突然住了口,因为小家伙咬着自己小手指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又委屈,又渴望,又倔傲,又矛盾,不经意间,触动了曾经深埋在心底的一角。

“好,咱们也骑大马,坐飞机。”

爸爸一把将他举起,放在了那宽宽的肩头上,他紧张地急忙抱着爸爸的脑袋,小身子就被爸爸牢牢托住了。

“小宝儿,准备好,我们要跑咯!”

风儿一下扑面而来,吹得快要睁不开眼,却抑不住喉低发出快乐兴奋的尖声。

“啊啊——”

“小宝儿,速度提升,我们要起飞了!”

爸爸的黑色衣袍,在风中高高扬起,宝宝的欢叫声,飞过晴空。

清辉映照下,两张一模一样、一大一小的脸庞,同时扬起欢心的笑容,比天上的星子,更耀眼,更迷人。

当月亮终于下班时,两个欢叫了一夜的小宝贝,终于双双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

爸爸们都放缓了步子,将怀里的小宝贝掩在自己的大衣里。

林少穆看着织田亚夫仔细给儿子挡风的模样,不禁叹息,“其实,跟你做朋友,比做敌人要好多了。”

织田亚夫都懒得看人,蹦出一句,“你也配。”

林少穆气得一鼓,“有没搞错,我连妻儿都赔上了。你们父子两还一副门缝里看人的样子。哼!就你那臭脾气,遗传给你家小宝儿,要没我家小木头的好脾气,他能找到好哥们儿好朋友陪他玩,做梦!”

织田亚夫不以为然,“不知道谁刚才死拉着人家不撒手,被揍了。”

当然是指小木头的热情靠近,又被小宝儿一拳给崩了的事实。

林少穆立即在心底哼哼,之前他不在儿子身边,让儿子受了小妖怪的蛊惑就算了,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一定要纠正儿子的错误。好在现在还小,一切都来得及!

织田亚夫仿佛看穿男人的想法,冷笑,“你儿子比你有眼光多了。”

林少穆不满,“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织田亚夫当仁不让,“走着瞧。”

眼看宫门即到,这一夜快乐的月饼宴也要告结束了。

林少穆突然沉下眉,问,“咳,这个,我也是替静子他娘着想,那个……我听说东晁国内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妥,你……”

织田亚夫眉头一挑,那股子傲劲儿一下就让林少穆后悔了。

“林处长现在还有这闲心多管闲事儿,看来……”

“得得得,就他妈当我没说过,总之,你丫顶住了,我可不想再来一场瘟疫!拜拜了!”

哼,打不起,爷躲得起,还不成了么!

林少穆立即拉了妻子,抱着儿子,跑出大宫门,那着急的跟鬼赶的模样,惹得女人直笑。

“亚夫,小宝儿也睡啦?”

轻悠问着,绕上前。

织田亚夫面上神色一换,回头时,面容温柔如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睡了,我们也回了吧!”

他一招手,早备好的汽车就开了过来。

上车时,织田亚夫突然对也想跟着蹭车的姜少言说,“二少,咱地儿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便。”

“什么?”

汽车开走,留下姜少言一人在这黑漆漆、长洞洞的紫禁宫宫道上,气得仰天长嚎,捶胸顿足!

帝国奢爱 98.赤色绝恋7

然而,那个时候,在东晁帝国,因为左大将军在高丽被织田亚夫打败追杀一事,众所周知,织田亚夫不顾帝国利益抢夺亚国领土,却回头攻打自己的国人,把掠夺的财富交给敌国的人民享受,那简直就是大大的逆君叛国之举。

一时间,整个帝国的倒光势力空前高潮,要求摆黜织田亚夫远征军大元帅之职的呼声,几乎要震破东晁帝国的天。

明仁帝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几乎在每个早朝都有一堆弹骇亚夫的奏折,还有几派的政客,以及皇室贵族的人为了是否保留亚夫的亲王之位,争闹不休。

以至于到十一月时,明仁帝不得不以病重为由,罢朝数日,让各官员族人们先冷静冷静一下,用了一个“拖”字诀来挽救即将崩溃的局面。

“咳,清木……”

“陛下,您玉体欠安,当好生歇息才是。”

明仁帝挥退屋内所有人,伸手让清木扶起了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这场感冒似乎一直没有好全。

“清木,我要你,咳,去亚国,把亚夫,带回来!”

清木义政一怔,明仁帝似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接道,“亚夫他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些,小问题。只要他回来,我……我不会逼他娶出云,只要他,回来一趟,一趟……就好……咳咳!”

清木义政知道皇帝已经下了三道召令,都石沉大海。

以织田亚夫善疑的心性,估计是怕当年之事再发生,怎么也不愿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若非他自愿,绝不会在现在有娇妻幼子相伴的幸福生活中,又回到这个肮脏的皇宫来。

“陛下,臣遵旨。”

“清木,你告诉他,只要他回来,我可以,可以封他的亚国妻子成为真正的亲王妃。我要他回来,暂代我职,做,做帝国的摄政大王,主政!我绝不会让那些人,夺走本来属于他的一切!那些该死的小人……咳……”

“是,臣明白陛下的心意。臣即刻启程去亚国,带亲王回来。陛下您一定要等着我们!”

“好,好,快去吧!路上,小心。”

当清木义政离开皇宫后,立即赶往码头。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也立即传到了出云殿中。

真英子接到报告时,立即前去通报,本已是夜半三更深眠时,可从隔扇门风传来的放浪欢淫声,疯狂地震动着耳膜,让听之者不无面红耳赤。

“小骚货,你就是天生让人干的!”

“啊,英杰,太……太深了……”

“公主,将军,有急报。”

真英子低声一报完,立即退到了远处角落里,浑身都禁不住发热。

很快,走出来的是只着了一条长裤的男人,男人虚发微湿,俊秀的面容在淡淡的月辉下,散发着惑人的魔魅气息。

真英子只一眼,就吓得垂下头。

荣泽英杰走到婢女面前,问详情,目光一闪时,手指轻轻划过婢女绯红羞涩的脸颊,听完报告后,他突然俯身,唇角擦过了婢女的耳廓。

“真英子,谢谢你。”

虽然,这只是极普通的一句话。

可是男人的声音,就像蛊惑人心的魔鬼散发着绝致的诱惑魅力。

真英子浑身一颤时,感觉柔嫩的耳垂被男人用力咬了一口,男人立即退开了,扔给她一个火辣的眼身,转身回了屋子。

小婢女却盯着男人那汗泠泠,精壮结实的阔背,久久无法自矣。

屋里

“清木去亚国找织田亚夫,估计是你皇兄要亲王殿下回来。呵,看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你亲爱的亚夫哥哥就要回来了,高兴么?”

“英杰,这是政治。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个一心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了,他回来,只是我们复仇的第一步。”

女人雪白无暇的肉体又压了下来。

黑暗中,男人阴翳的眸底,都是极致残忍的冷笑。

……

清木义政在离开皇宫时,曾遇刺杀。

幸而一直伏于暗处的忍者侍卫救了他,他心知京都的几大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皇帝被逼到尽头,才不得不密诣宣他入宫。

他要是再稍不小心,就可能命丧在这次政变的浪口。

为求妥当,他立即向织田亚夫安置在京都的消息联络处求救,联络处的武士立即组织了一个护卫团队保护他前往长崎,以便在长崎坐船直接到亚国沪城。

当清木义政安全离开京都后,一条消息也立即传到了左大将军府上。

武田钢获悉,当即气恨不矣。

“可恶,这个昏庸没脑子的皇帝从头到尾就只护着那个小白脸儿,老子兄弟们为了帝国抛头颅撒热血,最后竟然落得这等下场。那个小白脸娶了亚国的卑贱女人,还给那里的老百姓送钱送粮,置我们的帝国人民于不顾,简直就是大大的卖国贼!凭什么还要支持他?”

送信人连连称是,又说,“大将军,你看现在可怎么办啊?你和咱们主子里应外合,好不容易把倒光势力给建立起来,要是织田亚夫真回东晁来,凭他的本事,要是得了皇帝支持,恐怕还会东山再起啊!

至于那些皇室贵族根本就是墙头草,风吹两头倒的软蛋。虽然这次高丽大战上他们分得咱们不少利益,可实际上一直都视我们军人为粗鄙野夫,看不起咱们,根本不是真心诚意跟咱们合作,要是一个弄不好,又被那妖孽似的男人给迷惑住,勾走了魂儿,咱们之前的努力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武田钢心头恼火,也正因为这送信人分析的内幕因由,一直是他的心头刺。

而他之所以会信任本来仍属于织田亚夫下部的荣泽英杰,也都是因为,他们不仅是武人出身,军人身份,同样也来自贫困低下的百姓阶层,都是靠着女人才爬到当今这个位置。

荣泽英杰被织田亚夫革了职,军衔和所有战功都被抹掉,心中自然不爽,跑来投靠于他,想要联手将之织田亚夫扳倒。

开始他是不信任的,但随着这长时间的合作,推心置腹,互利互惠,且因为荣泽英杰与出云公主的关系,他这个打了大败仗狼狈逃回国的大将军,才没有遭人笑话,还能重新获得皇帝生用,如此再造之恩,让他更为信任了。

武田钢想,当初织田亚夫骗走了他的得力部下南云卫,现在他也截去织田亚夫这一臂亚国大战的大功臣,未来夺取大元帅之职,必然对他有极大的助益。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本将军立即招集人手,请他到鹿鸣馆共商大事。”

武田钢终于决定将荣泽英杰介绍给自己的势力圈子,一定要在织田亚夫回国之前,夺取帝国最高军事统治权!

传信人恭敬致意后,立即离开了。

心下却十分高兴,他们终于切入武田钢的权利核心组织,要将之一举攻破,也只是时间早晚了。

即时,亲王殿下回来,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就可以让这一帮子粗鄙武夫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当清木义政还在大海上飘泊时,至少要一个月左右时间才能到达亚国,这时候的亚国已经进入隆冬,南北两地,皆雪花纷飞,一片茫茫白原。

紫禁宫中

轻悠跟母亲和静子围炉烤火,拉家常,摆娃娃经。

这次静子进宫时,带来了林少穆在后院种的大白菜,女人们吃后,都说好吃,这会儿就谈起也想在宫里劈块菜地来种菜。

三娘笑道,“咱们说的是好啊,要是亚夫知道,大概会说你这丫头又搞怪,笔杆子拿腻歪了,现在要玩锄头。”

轻悠接过,“娘你说了,我都能想像得出,他一定是这样,咳咳,在家呆腻歪了,是不是非得给我整些事儿你才满意?你不想想你拿个锄头像什么样子?你堂堂亲王妃种地,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织田亚夫养不活老婆了,惹人笑话。再说了,你那样耸样儿要被咱小宝儿瞧见,那就坏榜样,教坏孩子怎么办?我们织田家的小宝儿,以后只做人上人,绝不……”

女人们一片笑声。

却不知,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织田亚夫从外面回来,黑色军衣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积雪,一进院门便听到的是孩子们的叫闹声,似乎这已经成了他当前生活的常态。

以前习惯了安静,闲来无事时写字作画,听音乐,也是十分惬意。后来遇到个跳蛋似的女人,觉得生活偶尔闹闹也挺好。现在,多了一个小家伙,呃不,是一群!

啪——

一坨雪球正中织田亚夫心口,要是换成真子弹,他就玩完了。

“哈哈,七哥中弹了,快装死!”小八叫。

“七哥哥死了,死了,快倒地,不能作弊哦!”小九跟着叫。

“死,死——”小木头叫。

“啊,啊……”小宝儿叫。

真是吵死人了!

织田亚夫决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回去抱老婆。

他没有直接进入中庭的雪地战场,转身从游廊里绕,边走边拍着身上的雪尘,目光扫过一群大小鬼后,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小宝儿正被小厮抱着,手上拿着小厮给做好的雪团子,小厮慌恐地朝男主子行礼,使得怀里的小主子也行了个礼。

小家伙见到爸爸,也不像小木头一见爸爸就兴奋得扑腾。

父子两互相瞪视几秒,眼神就移开了,这便成了两人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当织田亚夫要跨进大门时,突然小宝儿大叫一声。

“啪——”

织田亚夫立即顿住脚,“你叫什么?”

“啪——”

随着这一声叫,小宝儿扬手扔出一颗雪球,正中爸爸胸口,当然没有刚才八舅舅扔得准,不过总算也抹上爸爸的黑军装了。

“啪啪啪!”

小宝儿一下兴奋得不行,挥着双手,又踢腿儿又叫唤,当然这不是在叫爸爸了。

他回头又朝其他人叫,双手似乎是在指爸爸。

小八一下垮了脸,“小宝儿,那是你爸啊,你连你爸都打啊?”

切,刚才你不也打了嘛!很爽啊,打中大元帅的胸口,立毙耶!

“啪啪,啪啪——”

小家伙扭着身子要下地的样子,小厮吓坏了又不敢违逆已经越来越会表达自我意愿的小主子。

小家伙一下地,抓起地上的雪团子,就朝爸爸扔了过去。

边叫边扔的结果,第一个被带动的就是小木头。小木头是被小九儿拉着手,就朝弟弟方向冲,与弟弟到达第一火线位置,抓起雪团也往黑脸叔叔身上扔砸,完全忘了自己一向都很怕这位叔叔,之前爸爸在他进宫时还千叮噙万嘱咐地叫他不要招惹这个可怕的叔叔。

这会儿一兴奋,谁记得啊!

而且带头的还是黑脸叔叔他儿子。

不打白不打啊!

那时,屋里的女人们听到叫喊声,觉得有些奇怪,小婢就去看情况,这一看就吓坏了。

“不好了,夫人!”

轻悠奇怪。

不过女人们还来不及出屋看情况,织田亚夫一身一脸的雪花就进来了。

轻悠低叫,“亚夫,你,你这是在校场跟军官们玩友谊打雪仗啦?”

织田亚夫抹去额角的雪花,“哼,问问你的宝贝儿子。”

转身进了洗浴室去梳洗。

轻悠朝母亲和静子摆摆手,跟着丈夫走。

一边问,“你跟小宝儿他们玩雪仗了?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玩的嘛,怎么今天……”

男人眉头跳了下,他根本就是误入战场,被强拉入水的。

轻悠见男人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便跑出去问了一下弟弟妹妹,终于得到了真相。

回来,男人洗好脸,正在脱军装。

她立即上前尽妻子义务帮忙,一边笑道,“亚夫,你不知道他们的游戏规则吧?你刚才被小八打中心脏,应该倒地死掉的。可是,你没倒地,表示死亡。所以小宝儿按照之前讲好的游戏规则,就一定要把你打倒才行。”

织田亚夫回头冷哼一声,“我没跟他们做游戏。”

轻悠心底更乐了,一边给男人换上干净和服,一边揩油,又说,“我知道嘛!你是意外撞入战场,无辜被击中的。可是,小宝儿一天都没看到爸爸,这一见到就高兴了嘛,就想跟爸爸玩打仗的游戏呀!既然你都挂彩了,再玩玩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古怪,“打仗有什么好玩的。谁教他们的?”

轻悠跟着男人出了屋,又进内屋。

“没谁教啦!就是小孩子们都喜欢玩的游戏啦,难道你小时候没玩过?”

男人接过小厮的茶水,不置可否,一脸的高深莫测。

女人知道这个话题不适合再继续,于是换了聊自己刚才和母亲朋友提到的——种田。

却不知,男人回忆的童年,其实是在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里度过,要不想被人欺负侮辱,拳头就得够狠!

所以,他其实并不喜欢打架,也不是真那么喜欢打仗。

若不是为了眼前的幸福,谁愿去流血,去拼命。

爸爸也不希望儿子非得走自己这条艰辛的老路,可是,有时候,似乎总是身不由己,事与愿违。

“亚夫,你没发现咱们小宝儿跟你一样,很有领袖天赋吗?”轻悠轻轻推开了向廊外的窗头,让丈夫朝外看。

非常有趣的是,那小家伙明明不会说话,可手舞足蹈加上一串怪腔乱吼,那两大一小竟然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还要照他意思做。就像刚才他被群攻一样,都是这小子一马当先,再挑唆所有人上前打他。

“胡闹。”

“哪是胡闹。我家小宝这叫聪明,懂得利用哥哥姐姐们的爱护之心,跟坏爸爸做斗争。”

“坏爸爸?”

“是呀!瞧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有多坏了,就知道欺负妈妈。啊,你干什么,好痒,哈哈哈……讨厌,不来了啦,你坏……哦,不行不行了,小宝儿,快来救妈妈——”

正在打雪仗的小宝儿隐约听到妈妈求救,小脖子一扭,就看向了大屋里。

可怜,织田爸爸的性福生活,还需努力!

……

天未亮时,织田亚夫的房门被叩响。

出来时,十一郎神色凝重地附耳说,清木义政的船到达了泸城港口,预计下午就会到达平北城。

织田亚夫点了下头,回头整装就要去军队。

轻悠强撑起身子要给丈夫更衣,被男人推回了大床。

恰时,摇摇床里的小家伙也醒了,咿呜了一声,求关注。

织田亚夫穿好军装,上前看了看儿子,吻了吻小脸,离开了。

不知为何,今天娘俩儿都有些心神不宁,注意力不集中,一个刺了手,一个摔跤嗑了脑袋。

临近日暮时,清木义政终于踏上了北平城的土地,飞机上就看到的宏伟长城,还有那背山而建的匿大皇宫,当真是东晁帝国根本无法比拟的。

之前他到过沪城,对于那里的精致婉约,也不以为然。

但当他被接入紫禁城,坐在豪华汽车里,却在左右高达七八米的宫墙映托之下显得如此渺小时,不禁也生出了几分敬仰之情。

不怪乎当年那个皇朝的贵族将军们看不起他们那撮尔小国,要是自己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都不能保证能以绝对公正的心态,去看待比自己弱小的国家,而不保有绝对的优越感和盲目的自信心了。

的确,这个民族,有他骄傲的资本。

清木义政没有被安排入住北平的大酒店,而是直接住进了与轻悠一墙之隔的跨院中。

到了晚膳时,织田亚夫说有位远到而来的朋友要一起用餐,轻悠疑惑了一下,就见到被带到屋中也是一脸惊讶之色的清木义政。

这时候,暖融融的灯光下,暖呼呼的屋子里,男主人邀请好友上坐,女主人尴尬了一下就立即扬起了亲切欢喜的笑容,欢迎远到而来的客人。而早已经端坐在自己的小椅子里的小主人,胸口围着兜兜,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叉,扬着一张和爸爸一模一样的可爱小脸,瞪着新加入餐桌的叔叔,打量个不停。

这应该算是一顿十分温馨圆满的晚餐,晚餐上,大家就一日琐事,闲聊打趣儿,轻松诙谐,间或穿插父子小战,夫妻甜蜜,以及小宝儿搞怪等好戏。

清木义政知道,这是织田亚夫故意不立即见他,而直接带他参加家族晚餐的目的。

“亚夫,我们都知道,你过得很幸福。”

“那你不在家陪你的新婚娇妻,还千里迢迢跑来折腾什么?”

“亚夫,你忘了,东晁帝国才是你的根!”

“我没忘,可是我的家在这里。”

“现在帝国需要你。”

“我的妻儿更需要我。帝国需要的财富、权利、地位,我都为帝国争得。”

“唉,你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不,这是我的选择。”

对于好友预料中的强硬态度,清木义政更多的还是无奈,“可是你该知道,当你在这里享受幸福家庭的时候,东晁那里还有你的亲人在煎熬啊!”

亚夫冷笑,“清木,不用拿这套来说服我。你直接说,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要你亲自跑来?”

清木义政吞了吞口水,心知自己以情动之以理说之的手段,也许对其他人很奏效,但落在眼前这个最了解自己心性最强悍的好友身上,那是一枪打棉花毫无作用。

索性从怀中取出了明仁帝的信,递上说,“你的那个好部下,高桥诚一,在早朝时向明仁帝举证,说你被亚国女人所蒙骗迷惑,置帝国利益于不顾,把大好的江山拱手相让,还拿自己的钱财去补帖别人的老百姓。”

亚夫不置可否,接过信后竟然看也不看,就将信扔进了火盆里。

“亚夫!”

“清木,如果你还相信我,当我是朋友,那就继续相信我。回东晁去,在明年早樱竞开之时,把武田钢送回高丽。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开口胡说八道!”

……

清木义政第二天就走了,没有做太多停留。

轻悠有些遗憾,觉得丈夫好不容易来个朋友,如果可以一起过东晁新年,丈夫应该会更高兴一些。

毕竟在亚夫这里,整日陪伴的都是她的亲朋好友,他最要好的那些人似乎除了野田澈就在热河机场驻军常来叨扰,其他的都各分东西,常年难得一见。

对此,亚夫的解释是清木刚刚新婚,要赶回东晁陪老婆过新年。

轻悠信以为真。

可是,仍敏感地发现,自清木义政走后,丈夫常发呆,到有人近身了才知道,以前他的警觉性可是非常高的。

老公有心事,妻子很着急。

可想了不少办法,也没能打探出来。

后来静子说,男人都这样,不喜欢女人过问自己的太多事,若是心烦不快,多陪陪就好。

轻悠也知道凡事不可强求,遂安排了几次温泉夜浴,男人的精神状态似乎真的立即好转了。

唔,能不能说,男人更喜欢用下半身思考呢!

不管过程怎样,结果理想就行了。

于是时间飞速走,在北平过完了东晁新年后,织田亚夫突然宣布要南下,跟轩辕一家共度新年。

这个决定让轻悠又惊又喜,足有几日没睡好,白日都忙着四处采买北平特产和各种礼物要送给已经快一年没见的亲人们了。

在南北通商协议的影响下,这半年多的休身养息,使得曾经被战火洗劫破坏的南北商道又重新运转起来,为南北地区的百姓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也为两地战后重建等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在这样的大背景影响下,轩辕家的天锦坊也发展得越来越好,成为纵横南北商界的一大名牌编织厂,渐渐地就是在亚国当地生活的洋人们也十分青睐“麒麟”这个品牌。

这个聚会,在双方商议几番权衡之后,定在了已经重建的开封城内,最大的大酒店。据说这酒店是由英商投资建设,所耗不菲,且还超过了亚国最高的酒店即泸城的利顺德大酒店,电梯采用德国最新式,一个眨眼儿就能到十楼以上。

“哎呀,我的老天爷,我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电梯门一开,从来没坐过电梯的二娘抚着胸口直喘气儿,老人家都不太适应这失重的感觉。

再看一侧专门为不适应电梯的人设计的楼梯,像大娘和轩辕瑞德都是坐着滑椅被人抬上来的。

不过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绝对是新奇的体验,门一开,全冲出了大门。

“哎,小九儿,跑慢点啊!小八,你快看着你妹妹。”

“娘啦,不用担心,七姐说这整个一层都被七哥给包起来了,都是自己家,冲撞了也是个喜气。”

小八穿着一身西服,一手插兜里,言行间颇有几分贵公子派头了。他上前拿过一个侍者盘子里的热帕子擦手,完全一副驾轻就熟,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

那当然,他早就跟着轻悠和亚夫进出过这样的高级西洋餐馆无数次,对于这里的礼节和调调,摸得比家人都熟悉。

轩辕家的众人平日虽也常上西洋馆子,但到底还是普通商人世家,比不得织田亚夫因身份尊贵而接触到的各种规制,到人家的洋餐馆也都是客人,哪里像现在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向上跳了三级。

很快,众人便从旁人嘴里知道,他们当前下榻的这座大酒店,有一多半都是属于织田亚夫。

“小七。”

宝仁拉着妹妹宝月率先来到轻悠面前,送上了新年祝贺,以及份量不轻的礼物。

“哥,姐,新年快乐。这个……”

当轻悠看到那份股权让渡书时,吓了一跳,“不,不行的。哥,姐,天锦坊是你们的成果,怎么能给我们这么多股权。况且我也没为家里做什么,这太重了啦!你们快收回去……”

“小七,要是你不收下,那就是还没原谅大哥和我,回头我们也没脸再见大家了。”

两方推来推去,都各有尴尬。

轩辕瑞德见状,便招来了所有人,要轻悠收下,“这都是我,你大娘二娘四娘,还有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送给小宝儿的生辰礼。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八立即抱来小宝儿,小宝儿看到送上前的系着红色蝴蝶结的文件筒子,小爪子一张就把东西扒进了怀里,直接往嘴里送。

东西收下了。

立马惹得众人大叫,全场大笑,鞭炮烟花齐绽放,漆黑的夜空中,一张张幸福而满足的笑脸,成为过去一年时光的最好注释:家和万事兴。

“来,干杯!”

“祝咱们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万事如意,阖家幸福!”

“干——”

哗啦啦一片杯盘轻叩声中,突有异声起。

“亚夫,你这,是酒啊!你不是不能……”宝仁惊讶地发现织田亚夫杯子里的“异状”。

轻悠一听,立即拿过了杯子,但小手立即被丈夫拉了回来。

“爹,娘,大哥,四哥,小八,我现在可以喝酒了。”

轻悠叫,“你胡说,谁说你可以喝了。”

亚夫笑,“老婆,其实我忘了告诉你,我早就可以喝酒了。不信你问小八……”

小八立即将身子缩下桌一半,呐呐地供认了事实。

轻悠大叫,“为什么现在才说啊?”

亚夫抚抚妻子有些受伤的小脸,眼神狂放电,柔声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么?”

刹时间,轻悠整个石化了,接着全碎在了男人的漆黑如夜空般的眼眸中,化为万千星子,又爆炸成千万火花,最后落进一滩春水,彻底消失了。

周围的咳嗽声一下爆涨,扭头的,别脸的,全部自动掠去这夫妻两腻死人的甜言蜜语打情骂俏,各种叹息,精彩无比。

期间,不甘被父母忽略的小宝儿,努力在舅舅姨妈和小表哥面前建立“威信”,把一圈儿比他大的孩子们折腾得够呛,俨然成为轩辕家最霸道的小地主了。

没办法呀,当前所有小辈子里,就属他最有钱,天锦坊里百分之十分的股份都送给了他,这还没满一岁,就成了个小富翁,能不财大气粗么。

回头,众人欣赏着织田亚夫花重金从好莱坞请来的歌星表演,惊喜连台。

宝月挽着一个俊秀男子上前,介绍给了亚夫和轻悠。

“亚夫,轻悠,这是孔沛瑜,我们打算再过两个月就订婚。”

轻悠惊喜不矣,没想到之前一直单身,拒绝了许多相亲机会的宝月终于想通了。

亚夫眸光微微闪过一丝亮光,道,“孔先生家的煤矿、冶也生意,做得相当不错。”

孔沛瑜心下虽讶异这位东晁帝国的元帅,竟然也对他们家有如此了解,却也不面浅,先伸出了手,“幸好,元帅大人。之前听宝月说,您对经商贸易出口,都十分有建树,在下不才,想跟您请教请教……”

男人们端着红酒,到一边去聊男人的话题了。

轻悠立即拉过姐姐,询问这段罗曼史的详细情况。

不想,这位看起来斯文俊秀,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的孔公子,竟然是国民政府最新一届替代了丁世琨的财政部长的小公子。

孔家是华北老族世家,在几个胜产矿藏的地方都是大地主。近两代人也早在皇朝灭亡前,积极主动地与世界接轨,走出了一条相当不俗的路子。某些方面,跟轩辕家都有殊途同归之处,故而大概在家族发展上,宝月和孔沛瑜有着共同的话题。

同时,两个家族在这一年多时间,也多有交流往来,基于相似的发展情况,对彼此的认同感也更甚于其他。

如此,虽然宝月之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孔家人也十分喜欢这位积极进取,从旧时代女性成功转型成为新朝代女强人的轩辕三小姐。两人也在取得了双方家族的认可后,终于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当然,这都是外人看到的一切。

轻悠从姐姐口中得知,这位孔公子可是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终于敲开了姐姐的心房,放下了当年那些不堪的过往,和对男人存有的芥蒂,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象牙塔,才能抱得美人归。

爱情,才是这段婚姻最美的灵魂所在。

“姐,我祝福你,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小七,姐姐最应该要感谢的还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别跟姐姐客气呀!”

“地当然,人家绝不客气。人家今年的春装,就由你全权负责了,还有我家亚夫,你的小侄儿小宝。”

“好,没问题。”

轻悠没想到,这时候的一句随意的话,在不久之后就得到应验。

多年后,亚国第一个纵横欧美的丝绸进出口集团公司的成立,也少不了孔家的帮助。

……

当亚夫和孔沛瑜结束谈话后,一直“觊觎”了半晌的锦业终于窜了过来,将人拉到了角落里。

“四哥,你真该给小七找个嫂子了。”

没想到亚夫突然说这事,锦业差点儿打跌在地。

“我说你小子没事儿又提这个干嘛,嫌我刚才还没被我爹和那几个娘埋汰够吗?!”

亚夫弯着唇角,只笑不语。

锦业愤愤地就是一堆报怨,一会说没找到像小七儿那样可爱又聪明更勇敢无敌的女孩子,被亚夫瞪眼儿,立即转说现在事业做得太大,根本没空想女人的事儿,一会又说其实也有几个红颜知己,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味儿。

总之……

“四哥,你有姜二少的潜质了。”

“什么意思?”

亚夫挑眉,一副“此事只要意会不能言传”的调调。

四爷突然跳脚,大吼,“好哇,你骂我会变种马。”

“四哥,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锦业膈应了半晌,终于不敌亚夫的老神在在,败下阵来,开始说正事儿。

“不行,通商协议上说过不能有军火交易。如果你是来卖大米和水果,我可以通容。”

“亚夫,有没搞错,咱俩谁跟谁,你还跟我打这种官腔,去你的吧!”

“四哥,据我所知,亚国政府把关口检验可以媲美检验病毒了,你那么大个儿能过得去?”

“废话,哥们已经打点好一切,就差你老大一句话了。”

亚夫旦笑不语。

四爷一颗头三个大。

“我说你小子难道真要我去找轻悠。”

“我老婆不管咱们爷们儿的事。”

“你……”

锦业气得插腰来回磨地毛。

好半晌,终于漏气儿,“你到底要怎样才答应?”

亚夫唇角一弯,“在商言商啊,四哥。”

锦业一愣,试探,“那利润算你两成?”

亚夫说,“去你的吧!”

锦业双眼大亮,“三成?”

亚夫说,“你打发叫花子么,今晚我包场子加放烟火,还有送给所有人的礼物,都不只这点儿。”

锦业苦脸,“你不是要五五吧,我还要养一大帮子兄弟和贪官污吏啊!”

正在这时,孔沛瑜走来,说道,“四哥,我想这生意,应该是你交易品的两成,才够数儿。殿下您说?”

亚夫没有否认,看向孔沛瑜的眼神也不由深了几分。

锦业疑惑,“亚夫,你干嘛搞这个?多折腾,你的远洋舰队不是天天都在转儿,还差我那点儿毛货?”

亚夫说,“二成五分,自己人,五折价。”

“啊?”锦业大讶,看向孔沛瑜也是一脸早就料到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脑力没跟上,反复一想还是没想通,但是基于亲人的直觉,他立马拍板儿成交了。

事后,锦业追问孔沛瑜缘由,孔沛瑜也有几丝凝重,说,“现在还说不定,也许再过不到两三个月,就可能见分晓了。”

“我说你小子怎么也跟那小子一样,喜欢跟咱打马虎眼了,明明知道哥们儿从来不对兄弟耍心眼儿,有话直说有屁直放啊!”

“四哥,不是我不说,也不是那位不告诉你。你现在就假装不知道……”

孔沛瑜附耳一言,锦业越听眼越大,最后神色也悄悄凝重了几分。

……

然而,就在团圆宴快结束时,亚夫突然接到暗卫的紧急报告。

当他看到递上的照片时,顿时脸色大变,眼眸愤怒收缩如钉,俊美的面容狰狞得杀气毕露。

在紧绷到极点仿佛就要崩塌溃裂时,手上的照片徒然失力,他身形一晃,旁边的十一郎就要上前挽扶,一眼看到了照片上的画面,正是清木义政,跟当初他送人离开时穿的衣服竟然一模一样。

还是那件青蓝色的和服,只是现在,那双睿智清澈的眼眸紧闭着,在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十一郎忆及刚才暗卫说了一句,藏在渔船的冰窖里一个多月,才被发现。

那就是说,清木义政自三个多月前离开,并没有平安回家,而是半路就被人狙杀,至今过了两个月才被找到,却已是一具尸首。

“清木,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把武田钢碎尸万段!”

织田亚夫狠狠一拳打在墙上,皮开肉裂。

“亚夫,出什么事了?”

轻悠过来找丈夫一起送客,不想却刚好看到亚夫拿拳头砸墙的激烈画面。

织田亚夫立即撤掉了脸上的痛楚之色,默了一默,转身时,十一郎急忙将照片塞进了怀中。

“没事儿。现在就送爹娘回去休息了?你不想再跟你姐妹们玩玩?我另外让人安排了棋牌室……”

“嗯,爹娘年纪大了,想早点休息,而且娘也好久没见爹了。姐姐们要打牌,不过你知道我都不喜欢的啦,我先去哄小宝儿睡觉。你……”

“我去陪四哥他们打牌,呵,好久没试过这手气了。”

旁边锦业等人立即叫嚷了起来,说当年打过一圈儿,全被织田亚夫输得快脱裤子了,全部表示不跟佛主保佑的打牌,让亚夫赶紧陪老婆孩子去,别来祸害可怜的凡人。

轻悠宛尔,拉着丈夫回了屋。

本想旁敲侧击一下,哪知道今晚小宝儿似乎特别招人爱,乖乖地就跟小鹏表哥睡成一窝儿,留给了爸爸欺负妈妈的充足时间和空间。

这一晚,轻悠感觉男人似乎特别激烈,弄得她都叫疼了才稍稍温柔起来,两人又把豪华总统套房给做了个遍。男人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直到天亮,才放过了她,弄得她浑身酸疼了三天才见好。

可是她却更不放心了,直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却一无所知。

以夫妻间的默契,她也不好问。

直到这次新年预定的假期走到了第四天时,一纸新闻号外让一切真相大白。

“号外号外,被华北东晁大军打跑的高丽前摄政王又卷土重来了。一夜之间就点击了南高丽,一直打到了南北分界线。号称原是东晁帝国将军的武田钢大将,发誓要一雪前耻……据有关专家分析,以其高精锐化的步兵师行进速度,北高丽根本毫无抵挡之力,预计将在阳春三月,突破热河,直荡北平城……”

此时,距离三月还有一个月时间。

高丽的南北分界点,汉江口。

左大将军武田钢的驻扎地上,一片繁忙,临近日暮时分,各营地都燃起了篝火,烹肉煮酒,兴奋的吆喝声、划拳声,此起彼落,军容不整的士兵们,歪戴着帽子,半敞着军装,个个脸上写着打了大胜仗的洋洋得意,抱着衣着清凉的女人饮酒作乐,敞意无比。

而在武田钢的大帐前,突然响起一阵鞭鸣。

远近众人纷纷转头探看,发现大将军帐前的旗杆下,绑了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黑色的鞭子不断挥起又落下,顿时血沫横飞。

可奇的是,那个被无情抽打的男人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叫,只是紧咬着牙低声沉闷几下,别开了脸。

然而他这样的傲骨执气,却惹得远近周围的所有围观者开始不满地吼叫击打盆钵。

“妈的,有没有吃饭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喂,换人换人,至少也要抽得嗷嗷直叫才像样儿啊!”

“抽他的脸,打他的嘴,看他大牙有多紧!”

“抽,抽死他丫的!当初害咱兄弟死了多少人啊!”

“我呸,看爷们的!”

啪——

一声鞭响下去,被牢牢绑住的男人明显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睛一下大睁,眼珠子都似要瞪出来了,边缘已经浸了血丝,显是痛到了极处,却仍是大牙紧咬,硬生生将那声痛乎给咽了下去。

“哈哈哈哈,瞧瞧,终于有反应了吧!我他妈就说应该对准了点儿打!”

众人一片大笑,原来那新的执鞭者竟然狠抽男人的下身,阴损至极。

这时,武田钢从帐里走了出来,身边也挂着一个坦胸露乳的女人,一手插腰,喝道,“龙村治也,妄我当年器重你,委以重任于你,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吃里扒外,巴结上那织田亚夫那小白脸,当个什么丢人现眼的北满洲国摄政王,哈哈哈哈,简直笑死人——”

龙村治也吐了口血沫子,浸血的目光淡淡扫过武田钢,和他周围的众人,不吭一声。

武田钢更不爽,接过鞭子就狠抽了十数下,打得龙村治也浑身鲜血淋淋,血水染红了身下一大片雪地,几乎已是体无完肤。

“龙村治也,你不说北平城的军队布防情况是吧?那好,我就让人挖了你的舌头,眼睛,鼻子,耳朵,还有下面这条……”

黑鞭朝下方狠狠一戳,疼得龙村治也终于闷哼出声,骂了句“混帐”。

“真好骨气!想当年,织田亚夫杀了我的智子和秀吉,根本没给我半分选择机会,你知道那种失去至尊骨肉的痛是什么样的吗?呵,现在我就让你偿深!把人给我带上来。”

当一个身着高丽华服的女子被押上来时,龙村治也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慌乱的神色,都被武田钢收入眼中。

“你到是很能干啊,不愧是我东晁帝国的勇士,这么快就让这女人身怀六甲了。现在,只要你说出兵队布防,我就饶你妻儿一命,要是不答应……”

这话音未落,就有士兵当场脱裤子,朝金城扑了上去,金城的肚子已经五六个月大,吓得惊声哭叫,一直叫救命,眼看着妻子的衣衫被一群疯狂至极的士兵撕掉,龙村治也痛苦呼唤妻子,无奈身体被绑住,根本无能为力。

“住手,混蛋你给我住。我说,我都说,武田钢,你他妈叫他们住手,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灭了你们——”

武田钢满意一笑,让人将龙村治也解下了木桩,龙村治也立即奔到金城身边,抱着女人轻声安抚。

稍后,武田钢与荣泽英杰通了话。

“英杰君,你确定龙村治也的这份布防图没有问题?他会不会骗我们。”

“大将军,我可以拿我的灵魂跟你发誓,这图跟我离开时的确已经大不相同。织田亚夫非常聪明,每三个月都会换一次布防。不过,我也能瞧出他的风格,根据我的经验,你传给我的这份,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再说,现在龙村治也的妻儿都在你手上,他即吐了实就不敢有所隐瞒,不然他不是让妻儿白白送命么。如果你还担心,这段时间尽量对他好一些。据我所知,他一直被织田亚夫轻视,还多番侮辱,相信慢慢就会为大将军所用,即时还怕……”

荣泽英杰将织田亚夫抢了龙村治也女人,又杀了龙村治也的情妇百合子等等事件,都告诉了武田钢,武田钢的戒心也开始降低了。

而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因为有龙村治也的帮助,大军西进北平城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比起预定的攻城时间提前了数日,让武田钢愈发得意忘形,直觉胜利在握。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宝儿的满岁宴这天。

……

这日,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北方的天空一忘无际的蓝,空中飞掠而过的白鸽,排线连行,宛如挥舞的旗帜一拂而过,空气中震动起长长的哨鸣,给人一种天高旷达之感。

庭院中,梅香未尽,迎春已放,早樱纷纷扬扬铺了一地,绿绒绒的小草地上,一群小萝卜头们正玩得开心欢畅。

笛笛笛——

长长的火车鸣笛声,伴着咕出咕出的铁轨摩擦声,一条白白的蒸气长烟从小院中升起。

若是让外面的小孩子们看到,一定惊讶得掉下巴了。

那竟然是一串迷你版小火车,火车头跟真的几乎一模一样,后面缀着四五节车厢,坐着一帮子大大小小,平均年龄没超过六岁的小鬼。而年龄最小的,也就十个月大小。

最让人惊讶的便是车头上坐着的一大一小,小的坐在大的怀怀里,一副指手划脚状,大的负责给火车加燃料,但那加多少,什么时候加,还都是听小的命令。

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后面坐着的小家伙们,都得听那小指挥官的命令,从沿途驶过的小厮婢女们手里,接过必须的燃料盆子,从后面递上前。甚至,转了几圈儿累了渴了,还要送零食,饮料,等等。

那当然,坐咱小宝儿的火车,你没买票就算了,这送燃料吃食的活计就不能推辞。

这玩游戏的一幕,被前来参周岁宴的大人们瞧着,惊讶得不行,跟轻悠一起交流起娃娃经,乐呵得不行。

“小七,你这是怎么教小宝的?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样霸道!”五姐锦绣看着儿子被指使送水果给小地主吃,直摇头。

“姐,我可没娇惯他呀,他爸爸对他要求也很严格。不过游戏的时候嘛,当然让他自由发挥,我们只做有效引导罢了。至于他这么喜欢指挥别人,还那么霸道,那也有小八小九他们的功劳。”

众女齐瞪眼,“你还好意思说呢,他现在是家里最小的蛋蛋儿,哥哥姐姐舅舅姨妈能不让着他吗?”

轻悠呵呵直笑,在姐姐们眼里颇有几分狡猾,再一看那火车头上的小家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全一个霸道劲儿。

这时候,已经荣升为婆婆们的二娘三娘们招呼着众人入屋上席,开始抓周礼了。

织田亚夫喝令停下了小火车,从小八手里接过了小宝儿。

小宝儿这还玩得意犹未尽呢,游戏被爸爸强令喝停,心中可老大不快,就耍起了别扭,不要爸爸抱,踢着小腿儿非要去找妈妈。

“不准胡闹!今天你外公外婆,大家都在场,你……”

这才开始的抓周宴,父子两又瞪上了。

轻悠瞧着又好笑,又无奈,上前打圆场要抱小宝儿。

“亚夫,今天是他一岁生日呢,就让他高兴下嘛!”

“高兴是一回事,耍赖娇气又是一回事。”

“亚夫……”

小宝儿立即噘起了小嘴儿,不瞪爸爸了,往妈妈怀里寻求庇护。

亚夫正在发作时,突然勤务兵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附耳低语。

轻悠发现丈夫瞬即就变了脸色,在自己看过去时,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随即也没再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再纠结,让她抱着儿子先进屋抓周,自己就跟士兵朝外走去角落里。

轻悠直觉不安,将孩子交给了大哥,让众人先开始,自己则悄悄去追丈夫。

“城门已关,全城已经戒严。司令很担心,想让您去看看……探子回报说,对方好像知道咱们的军防布署……”

“通知热河机场了吗?”

“元帅,就是野田大将那里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上,您看……”

看得出来,这勤务兵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可是织田亚夫仍然面无改色,问话的节奏都是波澜不惊。

轻悠心头一阵翻涌,已经积压了近一个月的担忧让她无法再释怀。

本来她是不想兴师动众地办孩子的周岁宴,可是春节在开封一聚后,男人在和家人们临别时,还故意广发请帖,要大家都来北平参加。

就在前几日,全城已经进入戒备期,进出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验审查,全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还发生了数起逃城被抓回的事件,整个北平都是人心惶惶。

原因无他,那个左大将军武田钢的进军步伐太快速了,更重要的是,织田亚夫的守军溃败得更快。

她心中有惊,有疑,可怎么也无法忍下心来让家人跑来冒这个险呀。

说到底,她对于亚夫的决定,多少有些埋怨和不理解。

“亚夫!”

忍无可忍之下,她走了出去。

织田亚夫显是一愣。

轻悠想,以前他很快就会发现她的,现在却明显吓一跳,若说心里不担心不害怕,那根本就是骗人嘛!

“咱不开周岁宴了,好不好。你去忙你的,爹娘哥哥姐姐们那里,我去解释。”

织田亚夫上前扶住妻子,眉目依然固执不变,“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处理完了。跟我回去,爹娘大哥他们应该等急了。咱们是宴会的主人,怎么能都不在场。宝宝你太不像话了……”

他说着就要打趣逗她,她哪还有心情哪,敌人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呀!

“元帅,司令还等着您去。若是再不想办法,那个武田钢就要打到城下了呀!”

勤务兵显是吓坏了,竟然直接嚷了出来。

织田亚夫目光一冷,十一郎上前就狠狠赏了一巴掌,将人拖走了。

“亚夫!”轻悠不走,却被丈夫强拉着往大屋走。

“宝宝,你不相信我了么?”

他深深看她一眼,她心头一跳,要出口的反驳,也被咽了回去。

最后,轻悠还是跟着亚夫回到了大屋,众人都等着他们主持抓周礼。

那个时候,整个北平城已经陷入了全员警戒的地步。

因为,武田钢率领的近五十万大军,已经打到了北平城外近郊约五百里的地方。

一员大将兴奋无比地跑到武田钢面前,邀功般的请缨道:

“大将,在下请求带一个坦克团急行到北平城外,先给织田亚夫那小白脸醒醒神儿!让他偿偿咱们的新式高射炮!”

这新式高射炮的覆盖面积可达百里,十分惊人。

显然这位大将已经被胜利充昏了头,想要借着军队的胜利士气来个“敲山震虎”,逞逞威风。万一吓得城里的亲王殿下出来投降,那他就是此次大战的大大功程,如此精明的计谋将会被传唱百年,甚至写入东晁帝国下一代的教育课本里,成为孩子们称颂的大英雄。

武田钢觉得胜利已经掌握在手,直觉少了龙村治也的北平军,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而织田亚夫只在华南驻军面前有威信,到了别人的地盘就成焉虎儿了。

遂也没有拒绝,便让那大将带着人马急行在前冲峰,自己便在后不紧不慢地挺进。

坐在最新型的坦克装甲车里,武田钢美滋滋地想着,等到进了那华丽的紫禁城,自己也要享受一下坐龙椅的滋味儿。

殊不知,正在他后方的龙村治也已经被人解救出营,正带着大队人马追来。

……

那时,轻悠揣着一颗忐忑不安地心,拿着小算盘,小手枪,逗儿子。

“小宝儿,抓金算盘,以后当大商人,吃穿不愁。”

“切,娘,你这理想也太低俗了。小宝儿得了那么多公司股份,现在已经是小富翁了,还愁什么吃穿。依我看……小宝儿,抓手枪,以后当个大将军,跟你老爸一样。”

“四哥,你别一天尽想那些打打杀杀的,咱们家小宝儿只要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行了。来来,小宝儿,三姨的画册,以后跟你娘一样,成大画家。”

“才不要。小宝儿还小,要吃饭才能长高,小宝,九姨妈的烙饼,可好吃了。”

一群人在小家伙面前闪个不停,又叫,又闹,比手划脚,可谓洋相尽出了。

可咱们的小宝儿爬在大桌上,大眼直瞪着满桌的小玩艺儿,闪烁着极亮的光芒,远全无视众人的急切和兴奋,拿起这个瞧瞧,又放下抓起那个看看。

这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代表着三百六十行的小东西,着实比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舅舅姨妈的吆喝,更有意思多了。

这前后折腾了老半天,小宝儿竟然一屁股坐在桌上,玩了起来。

这一玩也不打紧儿,他还招来其他人陪他一起玩,当场就对靠得最近,也一脸向往的鹏鹏表哥抛出了热情的橄榄枝,把一个小盾牌递了出去。

鹏鹏表哥可不挑剔,接过小盾牌就玩了起来。

哪知道他刚拿起手,小宝儿扬手就把一小个代表着未来要做建筑师的小房子扔了出去。

哇呀一声,砸得毫无准备的鹏鹏表哥大哭起来。

“臭小子,快给我抓,不准欺负人!”

“啪——”

亚夫一吼,小宝儿扬手又是一伙。

一本小书击中亚夫。

轩辕瑞德心头可乐呵了,直说小宝儿有当年女儿之风,“像他娘。宝宝当年抓周的时候,也是大闹一场,把整个周盘子都给掀了。”

轻悠汉颜,“爹,现在是小宝抓周,不是我啦!哎,你们快把东西送回来。”

她着急地拍了儿子一屁股,训斥小家伙赶紧干正事儿,不准再花心。

小宝儿又噘起了小嘴儿,一副很不耐烦别人打断他乐趣的表现,还示威性地直哼哼,就像一头发怒的小兽。

亚夫眉头一挑,看着轻悠说,“你瞧,他把你那德性都学足了。”

轻悠大叫,“我的德性,我什么德性了。你别胡说八道,他这么霸道,根本就是跟你学的。”

结果,这孩子犯错,最后总是会吵到爸爸妈妈头上。

眼瞅着夫妻两要开战了,周人急忙帮劝。

“哎哎,你俩也先别怪谁了,小宝儿这模样一瞅儿就是你俩的杰作了。总之俺家宝贝算是吸取教训了,以后得严加看管,免得小小年纪还没成形儿,就这么霸道讨人厌。啊呀,喂喂,我没说你啊小宝儿,我说的是你爸妈,哎哟喂,这小子可真够护短的,这德性根本就是亚夫……啊……”

锦业这番趁火打劫没成,被小宝儿反扑了。

“四哥,咱家就霸道怎么了。”

“那是,总比有人总被人逮着小辫儿,只有憋曲的好。”

立马,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揭短推诿的夫妻,又连成一线,一致对外了。

眼看着这正事儿还没办成,战场却无限扩大了。

长辈们哭笑不得,不得不端出威严喝止。

三娘拿着一本三字经,在小宝面前晃了晃,逗引着,“小宝儿,看奶奶手上的是什么东西?这可是你叔公最喜欢的东西哦!”

叔公,不正是轩辕清华吗?

夫妻两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孩子都满一岁了,除了经常给美国的轩辕清华寄照片,还从来没让看到过真人,不免有了些失落。

不知小宝儿是不是感受到了爸爸妈妈的心情,伸手就把三字经抓怀里,不放了,开始哗啦啦地翻了起来,还直往脸上扣。

“不会咱家真要出个像小叔一样的大文豪吧?”宝仁奇道。

“大哥,那可不一定呢。读书除了大文学家,也可以当政治家呀!”宝月笑着提点。

众人不禁眼中大放亮光,看着那虎头虎脑,喜欢板小脸的漂亮娃娃,直觉此定非池中物。

父亲都是亲王殿下,未来儿子再不济也是亲王,若是混得好,当一国之君也未偿不可呀!

当然,这都只是一瞬而过的闪念。

“大家快站好,拍照啦!”锦纭拿着相机,吆喝起众人赶紧排位置。

抓周礼终于完成,小宝一手书,一手还拿着个听诊器,被爸爸抱着,站到了人群正中间。他一身红色团绣祥纹小地主服,外罩一件黑色阴纹小马甲,黑白重色衬托下的一张小脸,雪团团的就像窗外正在盛放的粉樱,漂亮得让人惊叹。

轻悠看着跟儿子一式衣饰的丈夫,心下又感动,又纠结。

亚夫一招手,轻悠立即上前,被男人健壮的手臂揽进了怀里。

一家三口,微笑并立。

“准备好了没?爹,你和娘站近一点儿啊。大哥,你别离那么远。三姐,你被挡住了……哎哟,你们这些小鬼,别把小宝儿挡着了……”

笑声中,小八小姐抱着鹏鹏站到了小宝跟前儿,一群娃娃叫闹起来,热情的场面让众人都笑个不停。

锦纭连忙拍下了几张打闹画面,乐得不行。

“注意,注意。正照来了!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叫茄子!”

小厮拿着镁光灯,紧张待立。

锦纭调好了焦圈儿,角度,按下了自动拍摄键,一边叫数着数儿,在众人叫唤声中奔向了人群。







咔嚓一声轻响,伴着镁光灯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

下一瞬,轰隆一声巨响传来,众人着实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想再一秒,轰轰两声巨响,感觉距离更近。

“怎么回事儿?”

有人叫出。

轻悠却紧张地看着织田亚夫。

亚夫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抬步要往外走时,警卫队跑了进来,喘着气,一脸惶色地报告,“殿下,城防来报,左大将军的部队已经开到城外三百里处,他们的先锋装备了最新的高射炮,正在向北平城里发射炸弹!”

“炸弹?!”

刹时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低叫出声,众人脸色揪然大变,孩子们纷纷跑向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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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 99.赤色绝恋8-因为缠绵,所以不舍

“亚夫。”

轻悠抱着小宝儿,心下紧张得很,但面上却依然力持镇定。

织田亚夫回身握了握儿子的小手,对妻子说,“不用担心,很快就没事儿了。你先安抚爹娘他们,进内院去。等我回来,咱们就开席。”

这一听,轻悠低叫,“开席?这,这都打进城了,咱们还能开席?你不是发烧了吧?”

她支手去探男人的额头,不想男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宝宝,我没发烧,我是认真的。”

她眼底还是很怀疑,“你不会骗我,刚才那几声炮响,其实是你故意吓大家,那是为了给小宝儿庆生,故意给放的礼炮吧?”

织田亚夫不由眼眸一亮,揪了下妻子的小脸,和此时仰起小脸也一副不满表情的儿子,几乎如出一辙,“嗯,你们也可以把那当成礼炮!那是我送给小宝儿一周岁的大礼,还有送给整个北平城,那些……曾经因为疫病无辜死掉的人。”

“亚夫!”

“乖,帮我去安抚爹娘他们。我很快回来!”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脸,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再唤他,凭着夫妻间的默契,她知道自己不用太担心,他即敢把父母和兄姐们都接来北平给小宝庆生,必是有万全之策保大家平安。

只是身为妻子,还是会对丈夫的好意隐瞒而担忧不安。

“爬,爬……”

突然,怀里的小家伙一蹬小腿,嚷出一声。

“小宝儿,你刚才叫什么?你会叫爸爸啦!”

轻悠大喜,发现儿子盯着爸爸离开的地方,酷酷的表情上,有了一丝明显的不舍,这就是开窍了嘛!

“小宝儿,你再叫一声,叫爸爸,给妈妈听听,来来。别害羞啦,快叫。不是要等爸爸回来你才叫吧?臭小子,真狡猾。那你叫声妈妈来听听?叫,妈妈——”

哪知道这一声惊人的叫唤,成了一出绝唱。

之后不管轻悠怎么逗小宝儿,小家伙都不买帐了,逗得急了,就皱眉头直哼哼,拿屁屁跟妈妈做对,让刚才还给炮声吓到的众人,也逗笑了起来。

轻悠安慰众人,说敌军还在很远的地方,刚才不过是几个游窜而来的小兵在捣乱,已经被丈夫派人给解决了。

接下来,也没有再听到那样的响动,随着时间转移,小孩子们又被屋里的一大堆新玩具,以及华南的那些大腕干爹们送给小宝的新奇礼物给吸引了,没有初时那么紧张害怕了。

锦业悄悄将轻悠拉到了一边,问,“亚夫真的没问题?”

轻悠说,“四哥,你有什么内幕吗?”

锦业纠结了一下。

轻悠苦着脸跟哥哥埋怨自己是闺中怨妇,丈夫的事根本一概不知。

锦业更纠结了,吱唔着不知该说不该说。

就在两人都纠结矛盾时,织田亚夫就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离开也不过一个小时。

轩辕瑞德先上前询问,“亚夫,这,没事儿吧?”

织田亚夫一笑,“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不过,有一位刚到的客人,大家会很想见见。”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与轻悠相会。

不知为何,轻悠直觉那必然不是一般普通的客人。

她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几个可能的人,是自己和家人们都熟悉,且渴望看到的人。

但不管她怎么猜想,也没想到,那个最不可能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叔!”

一连数声叫声,轻悠抱着小宝儿冲出了人群,就看到从游廊上走来的中年男子,当那温煦如暖阳般的笑容投来时,一下湿了眼眶。

……

当轩辕清华的到来,为轩辕小宝的周岁宴创造了巨大的惊喜时。

远在北平城五百里外,正疯狂突进的武田大军遭遇到了一场惨烈的埋伏战。

本以为已经被先锋部队扫荡一空的前行大道上,突然从草皮掩皮下,伸出一根根黑色炮筒,瞬间齐放数百枚炸弹,宛如古时的万箭齐发,那极致的威赫力瞬间遮天蔽日,令前行的武田大军等一众士兵军官瞬间瞪大了眼,以为看到了外星生物。

他们根本来不及准备还击,或者做任何自保的动作,雨点般砸下的炮弹,遍地开花,巨大的炸弹当量摇天撼地,所过之处,就像菜刀垛肉丸似的,一排排,一列列,直接地毯式大扫荡,无一幸免。

这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了!

接下来的厮杀,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就像是大象的一只脚落下,地上焉有小蚂蚁的活路,更别提反抗的机会了。

那一架架埋在战壕里的装甲战车一齐从地下开出,长达五十公里的战线上,疯速朝前方挺进的敌人冲杀而去,已经被连续三轮炮击打得四处溃逃的部队,哪里经得起陆战之王——坦克师的冲杀,不需要眨眼的功夫,全数败下阵来。

武田大军,已成历史。

武田钢惊慌失措,就要往回撤逃。

还没跑出一公里,就被后方的哨兵传来了消息称:

“将军,不好了,友村治也逃出来了,他带着他的人和高丽兵追上来了,退路都被他们堵住,我们已经……”

无路可逃!

武田钢脑子一懵,无法置信,在一个小时前,他明明已经站在胜利的巅峰了,怎么会突然从天堂掉进阿鼻地狱,再无法翻身。

“大将,快跑,啊……”

一声惨叫从身边响起,武田钢猛然回神,却看到自己最亲信的副官竟然举起了武士刀,刚才的通讯兵已经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武田钢大喝,“你……”

副官冷笑着撕掉了自己脸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手上的武士刀一挥就解掉了武田钢身上的武装带,刀剑纷纷落地,再无一利器护身。

“武田将军,奉亲王殿下之命,割下你的头颅,为我东晁帝国为疫病致死的数十万士兵致歉赎罪吧!”

“不,等等,我还有话……”

可惜,真正的伊贺派上忍杀手只听从主人的命令,绝不会理睬狙杀对话的废话。

长刃一亮,雪光乍闪,一泼浓血跌落在黄土地上。

武田钢涂满灰尘血痕的脸皮上,那些不敢置信、不甘心、憎恨、悲恸等种种表情,终于定格了。

上忍杀手收刀回鞘,动作无比地干净利落。

他上前一步,抓起武田钢的断头,放进了一块破布里包好,跳上了已经开来的越野车,车子调头开向了北平城的方向。

不得不说,武田钢死得很冤,但他也有几分幸运,没有受什么太大的折磨就挂掉了。

这也都要归功于,他好巧不巧,偏要把攻城时间定在织田小宝的周岁生日这天。

织田小宝他爸也没料到敌人会跑得这么快,本来计划是在小宝生日完后,他会亲自到战场,狠狠收拾武田钢一顿,让他品尝一番曾经的妻儿所受的痛楚,再下地狱。

无奈碰上时间不对,织田亚夫下令速战速决。

于是,才会有做了伪装的忍者杀手上战场,直接擒贼先擒王,杀了武田钢,这场大仗就不用再打了,且还能省下不少子弹和俘虏资源。

武田钢死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最佳同盟荣泽英杰,给他的进攻意见竟然是送他入虎口,做待宰羔羊。

龙村治也借妻儿妥协献策,也不过是一出苦肉计,让投降显得更真实可靠一些。

织田亚夫故意诱敌深入,再一举包围夹击,将武田大军吃掉,也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这里四方全是自己的人马,除非武田钢真练了什么土行孙的土遁之术,否则就是插翅也别想再像当初那样,遁逃离开,再图东山起。

龙村治也杀到计划的预定地点时,只看到了武田钢的尸身,头首已经不见。

他立即猜到了这大概是谁的手笔,心下一叹,便准备收拢队伍,清点人数,打扫战场了。

正在这时,哨兵又跑赶来报告。

“报告,西南方发现小股逃窜士兵,追是不追?”

龙村治也奇怪,“追!让八营和十营跟上,本将要亲自扫除残余部队。”

在定下这个诱敌深入的计谋时,织田亚夫就说过,不能让武田钢的任何一个重要将领活着,必须全部狙杀干净。

龙村治也挥旗直追时,通讯兵突然送上了荣泽英杰的急电。

“龙村,你不用追了,我已经把这伙人都解决掉了。”

“你说的是往西南方逃跑,想要入渤海湾离港的那队人马?”

“正是。殿下说过,不能让任何一个大将跑掉,否则让他们逃回去,咱们这一战又要引起闲言碎语了。”

龙村治也沉默。

无线电话机那方的荣泽英杰却笑了,“怎么,连您也不相信我这个埋伏在敌人身边的卧底了?”

“英杰,我不想事情再出纰漏。你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彼方,荣泽英杰正站在一座丘岭之上,望远镜里看着一群残兵败将,纷纷跳上那里早由人准备好的冲锋艇,拉起发动栓,逃进了茫茫大海。

他裂开唇角,“今天是织田小宝满一周岁的生日。我想,他应该会喜欢咱们送给他的这份大礼。”

还有那个已经厌他到底的女子,今天,一定很开心吧!

……

小宝的周岁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落幕了。

“呵呵呵,小宝儿长得可真像爸爸,瞧这大眼睛小鼻子,嗯,就小嘴儿最像妈妈。”

轩辕清华抱着小孙儿看个不停,直舍不得松手。

轻悠在旁边哄儿子叫“爷爷”,周人也没有感到奇怪,反正已经有了外公,再认个爷爷也没差。

可小家伙被这个突然出来的爷爷抱了半天,也不能好好玩,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开始皱眉头,翘鼻子了。

要不是妈妈在旁边陪着,恐怕早就闹了起来。

“爬……”

当织田亚夫跟锦业说完话,走过来时,小宝儿一蹬小腿儿,就朝爸爸方向叫了一声,大眼直闪,俨然一副渴望救助的模样。

估计这心里也明白,当下抱着自个儿的人身份特殊,不能乱闹,只能向一家之主求救最靠谱儿。

亚夫看着儿子那明显期待的小眼神儿,心里暗笑着,却伸手先拉过了轻悠。

看着轩辕清华高兴的模样,说,“小叔喜欢小宝儿的话,那就让小宝跟着小叔去美国。以小叔的学识,教导小宝,我和轻悠都能放心。”

这话一落,周围正在闲聊的人都息了声,看了过来,显然都有几分不解。

轻悠却是最惊讶的,转头看着亚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问了。

轩辕清华也被织田亚夫这话给怔了下,扬笑就要拒绝。

哪知小宝儿的耐心零界点终于破点了,哇啦一声叫嚷了起来,小身子激烈地挣动着要朝妈妈爸爸方向跳。

轻悠急忙回身将小家伙接住,低斥了一声。

小宝儿抱着妈妈的脖子,直哼叫,就是不撒手了,连看着亚夫的眼神也有些怨怼起来。

三娘忙说小宝已经玩了一天,该休息了,就抱着孩子进了里屋。

众人也立即插话,要把刚才的一段给揭过去。

心下都不由感叹,不会小宝也感觉出爸爸的意思着急了,竟然挑了这么准的时机闹腾,把那个敏感的话题都岔跑掉了。

“亚夫,我进去看看小宝儿。”

轻悠也像是逃似地跑掉了。

织田亚夫看着妻儿消失的背影,俯身拣起了儿子掉在地上的小小三字经,托在掌间,看得出了神。

锦业一巴掌拍上来,问,“亚夫,你不是的吧?孩子才一岁,你就要送他背景离乡?”

织田亚夫拧压着眉,脸色稍显凝重。

锦业叹息,“小七肯定舍不得的,要是她愿意走,早在应天那事儿后就走了。你瞧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这突然就……”

轩辕瑞德也上前劝说,“亚夫,我们能体谅你对轻悠和小宝的心。你把清华接回来,是早就打算好了吧?”

织田亚夫叫了一声“爹”时,轩辕清华走了过来。

“瑞德,孩子们有自己的主意,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他们。”

轩辕瑞德很清楚这两人的关系,也不好再多说,便留下一句“你们聊聊”,拉着儿子离开了。

轩辕清化朝儿子点了点头,两人进到侧屋书房中。

轩辕清华先开口,面上有一丝苦笑,“亚夫,他们都是你的妻儿,你真放心交给爸,带他们去美国?你要想清楚啊!怕只怕,只此一别,就变成了爸当年的那个万一,后悔……”

轩辕清华沉沉一叹,转眸看向了窗外。

那里,迎春正翘,粉樱娇娇。

只是盛景美色,独独缺了一人陪伴共赏,再美再好,都褪了色。

……

夜里,当客人们都安置休息下了,轻悠从父母院里回来,刚好碰到亚夫也抱着小宝儿从轩辕清华屋里回来。

夫妻俩站在游廊两头的月洞门前,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即走上前。

他看着她,目光穿过一片淡淡烛光,仿佛一眼万年,穿越了重重时空,那里站着的俏丽女子,仍似当年初遇时,古灵精怪,迷人不矣。

只是,此时的人儿眼眸有微波轻荡,含怨似嗔,不禁让人心中生怜。

她也看着他。

夜色凄凄,他穿着一身黯色和服,更衬得那满头白发,刺眼得很。

他怀里的小娃娃早已黑发葱葱,灯光映照下的小脸光滑新嫩,也更衬得他英年早衰,可这都不是为了战争,不是为了这个天下,全都因为她呵!

她垂下眼,不敢再直接那双眼眸中的温柔如水,情深似海,举世无双。

每一次看到那白发,鬓角愈见明显的皱纹,心里的担忧害怕就像一个正在无限扩大的黑洞,让她寝食难安。

她很怕,很怕,很怕……

即使今天碰到那几声炮响时,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不要害怕,她也没有惊慌,像个女主人一样慎定地安慰所有人。

可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她比谁都怕,怕他这一去就再见不到面。

不知道是不是爱得愈深,就愈害怕失去呢?

“宝宝,发什么呆?回房了。”

亚夫只愣了一下,就上前唤轻悠,单手将小家伙换了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妻子。

不想轻悠被他温柔一唤,就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扬起的手,轻轻放下,落在她一耸一耸的肩头,轻轻逸出一丝叹息。

“宝宝,别哭……”

他叫她宝宝啊,他把她当宝宝一样珍爱着,保护着,怕她惊,舍不得她苦。

于她来说,他也是她这一生寻到的最大珍宝,最名贵的字画,最漂亮的碑拓,最美的风景,她怎么舍得他总是为自己受惊,吃苦,流泪又流血。

“亚夫,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

他的声音总是如此宠溺,纵容成了他对她唯一的爱的表达。

“人家不是说那个啦!”

“好,你说,我听。”

他就是哄小宝儿也从没这样的耐心,他把一切都给了她。

“你要让我跟轩辕清华去旧金山,我去就是了,我带小宝儿去。”

“好。”

“那你呢?”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口一片潮湿。

“我很快就来陪你们。”

“你骗人。”

他露出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无奈。

她很清楚,在他心里,自己和小宝是最重要的。可是,他的祖国和人民,也同样紧要不可放弃。

“宝宝,只要再三年,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我怕,我怕三年后,万一你没有来,就像清木他……”

她明显感觉到他身形一震,显是还以为所有事都被他瞒得极好,却不知,爱人之间总有一双特别敏感的眼睛,和一颗纤毫毕露的心灵,可以发现你根本想像不到的秘密。

“宝宝,我不是清木,我有自保的能力。”

他扣紧了她的肩头,口气强硬。

“亚夫,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小宝没有那么强的自保能力?万一我们……”

“不可能!我可以派出我的所有亲卫队护送你们去旧金山,甚至我可以立即向美国方面发出外交照会,让你们过去政治避难。”

“可是美国一直跟你不对盘,你还打沉人家几艘战舰呢!”

“那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亚夫,我不想离开你!”

她口气颤抖而沉重,执着他的大手,泪眼相凝。

那目光太亮也太揪人心,他立即避了开,就被她的小手扳回了脸。

她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亚夫,刚才在爹娘那里,我就想了很多很多。爹和娘也劝我,要让你放心在这里打仗,完成你对祖国和人民的承诺,完成你对你皇兄的誓言,完成你的事业和梦想。我不应该总是当你的绊脚石,应该给你更多更广阔的空间。”

“亚夫,我是个惹祸精,你说的对,大家都说得对。”

“我坏了你很多事,让你把打下的江山都拱手让给了别人,这是不忠。”

“我害你成了东晁全国仇视的人,可明明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却毫不谅解你,我好生气。”

“我想,我为亚国做了那些事,难道他们就不能容下一个你吗?”

“也许我的想法太幼稚,太可笑。姜阿姨要不是因为我救了她两个儿子,十郎还是她长孙的娘,也不会总是对我另眼相看,各种方便。”

“我都知道!”

“我只是想,这样能在一起的日子,能多过一天就多过一天,能快乐一日就快乐一日,能天天看到你和小宝在一起,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亚夫,我爱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沉沉一叹,扶起她的小脸心疼地吻去泪水涟涟。

“宝宝,别哭了,求你,你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她捧住他的脸,直求,“亚夫,我也求求你,如果可以不分开的话,那就不要分开,好不好?以后你不要我出宫,我就一直待在这宫里,安安全全的。”

“明天开始,我就把武功拣起来,我也小宝一起习武,我们都有自何的能力了。”

“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把屠师兄骗过来,让他当你的大将军,把他的军队也都弄过来,让姜啸霖和姜少言他们都没办法!”

他苦笑,看着她急得都开始异想天开了,“那你的恺之哥哥呢?”

她却很笃定地说,“他是小宝的干爹,我也把他拉到咱们阵营来。”

他笑骂,“傻瓜!”

她目光突然变得极亮极凶悍,“我才不傻!要是当初你愿意,你不仅可以把应天府给破了,江陵也根本不在话下。他们的那些土枪土炮和过时坦克,根本打不赢你。”

“亚夫,只要咱们愿意,咱们把亚国夺过来,称王称帝好了!反正民众都是好忽悠的,你送他们米粮面油,他们不也向你挥旗帜了么?”

“宝宝……”

“亚夫,我不要跟你分开。等咱们夺了天下,也可以公开你的身份了,你不仅是东晁人,你也有亚国血统,你也是贵族之后。那些亚国人就迷信这个,以前小叔就跟我讲过。那个汉高祖刘邦也不过就是个小混混,他的出身身份还没有你高泥,他也成咱汉族的皇帝,创造了一个汉民族出来。他算什么?他哪能跟你比啊!”

织田亚夫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小妻子也极有当政客的潜质,瞧她把“历史的真相”点评得多么一针见血啊!

“亚夫,亚夫,亚夫……”

她钻进他怀里,硬是跟儿子挤出了一个位置,抱着他不放手,又哭又撒娇。

他揽着她慢慢走回了屋,将孩子放进了摇摇床里,她还腻在他身上,直抹眼泪,说着各种对祖国对人民“大逆不道”的设想和构思,完全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下的冲动,让他愈听愈觉得心酸。

“宝宝,行了,够了,睡觉吧!别想了……”

“你还没答应我。”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拉勾!”

“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万年也变不了。”

她突然破啼为笑,翻身爬在他胸口上,柔柔媚媚地说了一声“我爱你”,湿咸的小嘴儿就压了下来,所有的热情在这一瞬点燃,直至天明。

……

第二天,轩辕家众人都准备启程回江陵了。

没想到又被轻悠的决定吓了一跳。

“我决定,带着小宝去美国旧金山陪小叔一段时间。”

这决定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宣布了好半天,轩辕家全家人都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轻悠却笑得很镇定,一副没啥大事地补充,“我被亚夫关在宫里都一年多了,快成闺中怨妇了。我就趁着这次机会,带着小宝儿周游列国,把这一年的怨气撒完了再回来。”

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看看男主人,更被吓了一跳。

织田亚夫只是淡淡笑着,给儿子挑肉肉吃,一副闲夫好爸的模样。

明明窗外的太阳已经晒屁股了,还挺暖和的,众人却觉得怎么寒糁得厉害。

“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啊?”

这会儿,好像她最正常,其他人都不正常了似的。

轻悠也不管众人是什么脸色了,回过头,就哄小宝儿吃豆子。

“唔——”

小宝儿向来最讨厌吃豆子,一看到就打掉了。

轻悠立马拿出教书先生的严厉,一边教导一边严令一定要吃。

小宝就是不吃,一连打掉轻悠几筷子的豆豆,弄得小餐桌上一片狼籍。

轻悠突然就火了,大骂儿子不听话。

小宝儿一看妈妈火了,立即吃下了一颗豆子,可是大眼睛里很快就掬出一颗接一颗的水珠,都有豆子那么大。

众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宝月立即拉着轻悠离坐去一边劝说。

亚夫的目光变得清冷而淡漠。

轩辕清华摇摇头,说了句大家慢慢吃,就离席了。

当人都走得七七八八时,锦业这厮终于坐不住了,蹭到亚夫身边,“我说,你们夫妻两,在玩什么猫腻?昨晚床尾还没和好,今儿和着拿孩子出气了?”

亚夫给儿子擦着小花脸,只扔了一句,“四哥,别人家的事儿少管。谢谢了!”

锦业拿热脸帖了冷屁股,气得不轻,哼哼一声也走掉了。

顿时,满桌清冷,一片寂寥。

小宝儿看着爸爸黯淡的脸色,食欲直线下降中……

终于到了要出行的时候,轻悠抱着小宝,跟着轩辕清华上了一辆汽车,甚至没跟织田亚夫说再见,也没有再多一句废话。

众人看得背脊直发寒,纷纷跟这方道了一声再见,就摇头走下了长长的白玉石阶。

织田亚夫站在宫殿大门前,远远完地看着小厮小婢将大包小包的行礼从殿里搬出来,送上大卡车,里面有很多都是妻儿常用的。

也不知道这负责打包行礼的人是怎么回事儿,女主人的衣服没有装箱子里,是直接一件一件从殿里提了出来,花花绿绿一大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女人有多爱美。

于是,这出发就给搬行礼的人耽搁了。

最后竟然连守门的士兵和哨兵们都不得不帮忙,像蚂蚁搬家一样,一件衣服一双鞋子拿着从男主人身边走过,在长长的汉白玉长梯上,形成一条绵绵不绝的运输队,远远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锦业爬在车窗口,似笑非笑地打趣,“得。照这样儿搬家,缠缠绵绵到何时,咱们才能出发呀!人家都说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我看落咱家就是小七儿夫妻打架,咱们全家人,哦不,全亚国人都跟着遭殃!啧啧……哎哟,爹,你怎么又敲我,难道我说错了嘛!”

轩辕瑞德啐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闭嘴!”

那方,搬家的蚂蚁们也十分忐忑不安哪,按照之前女主人吩咐的,那每样东西都得拿着从男主人眼前经过一道,才能得赏钱,这不啻是个大大的精神折磨,可是主子发话,小仆焉敢不从,况且还有赏钱收,那不干也得干了。

织田亚夫的眼神抽搐频率,正在直线上升。

直到一刻钟后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喝骂一声,“够了。其他没有的到了美国再买,把钱带够就行了。出发!”

大主子一发令,再没人敢耽搁,立即踩油门儿走人。

轻悠一见东西都没搬完,立马大声嚷嚷,“我的衣服,我最喜欢的裙子,我的鞋啦,你们没搬完就走,以后我穿什么呀,喂,停车,可恶,不准走……”

“出发——”

织田亚夫厉声一喝,司机们齐齐打转方向盘,直往宫道冲去。

轻悠只看到男人黑色的身影在上方一晃,再回头时,就不见了人。

“可恶,织田亚夫,你真狠!”

轩辕清华叹息,“轻悠,亚夫他也是逼不得矣。”

“他现在就说逼不得矣了,当初追人家追到亚国来的时候,怎么不说逼不得矣呀!他这根本就是始乱终弃!”

虽这么说着,女人的脑袋一直扭着看车后。

想,他不会就这么简单,送她们娘儿俩走了吧,只要还没出宫门,应该还有机会挽回才对。

可是汽车行出了宫门,后面还是没出现其他车辆。

然后汽车走出了城门,直往港口去,后面还是没有出现其他车辆。

当汽车停在了飞机场上,家人们都纷纷上了自家飞机,跟她和轩辕清华说再见了,那个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没出现。

那时候,织田亚夫仍然站在宫门前,身着黑色军装,站得笔直,仿若一尊雕像。

十一郎看了看主子,又低下了头。

又过了不知多久,织田亚夫突然开口。

“十一郎,我迫你跟妻儿分开,你讨厌我吗?”

十郎将儿子托给了姜家,自己跟着去保护轻悠母子了。

十一郎怔了一下,说,“殿下都是为了夫人好,十郎跟着夫人出国,很安全。”

“你就放心?”

“属下相信十郎能自保。”

“呵,十一郎,你这点儿就不如姜少言好。女人,总是希望男人越在乎她越好。”

十一郎尴尬了一下,面上也露出犹豫不定的神色,可是他早已经学会在这种取舍之间,绝不透露自己的弱点。

“哎呀,夫人呢?不会走了吧?她让我给她拿水晶花,这是她最喜欢的摆设。还有小少爷穿惯了的一双娃娃鞋和小枕头也没带上……”

男人们四双眼光直直射向了小婢手上的东西。

小婢被那过于亵亮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呐呐失了声。

……

机场

大风吹得人快要睁不开眼,天上云涌如涛,变幻不定,已经看不到那飞远的飞机了。

“轻悠,我们走吧!”

“我,我想再等等。”

轩辕清华无奈地一笑,最终又由着孩子他妈等了下去。

可是等了又等,还是杳无音讯,机长和调度都越来越紧张起来。

最后,轩辕清华体贴旁人,说,“唉,人老了,持不住,要不你再等等,我先上飞机去坐坐。”

他给旁人打了个眼色,就由看护扶着上了机。

轻悠想要上前扶,正在打瞌睡的小宝儿突然醒了过来。

“小宝儿,你说爸爸会不会来接我们回去呢?”

“卟……”吐泡儿。

“小宝儿,你爸明明最舍不得我们,他就会装!”

“咿……”磨牙。

“小宝儿,你爸太可恶了,昨晚折腾人家到天亮,也不让人再休息一天,就要赶人走。”

“唔……”吃手。

突然,小宝儿发现下雨了,雨点儿打在他脸上,他尝到竟然是咸的,皱起了小脸。

要告诉妈妈小心别淋湿了,却发现原来是妈妈在下雨,就像他跟爸爸生气的时候,两个眼睛里的水珠珠直往下掉。

来路,茫茫一片,几无人烟。

轻悠咬着唇,终于哭出声,“小宝儿,怎么办?你爸不要我们了。”

哇啦一声大哭,妈妈和儿子一起张大了嘴,哭得昏天黑地,一片日月无光。

吓得一行人等全部垂下了头,心底默默叹气。

其实,大家都一样。

一个小时后,轩辕清华的飞机开走了也有半个小时了。

织田亚夫赶到机场,早已经空空如野。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们往返应沪两地,偷偷幽会时,他送给她的那朵水晶玫瑰花。

还有小宝儿的小鞋子,他记得昨晚抱他睡觉时,这是他亲手给他脱下来的。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的主人们,都已经在天的那边,山的那头,海的另一岸,再不得见。

他蓦然失神,脸上一片茫然落魄。

大风忽过,一缕凉意从脸上传来。

他喉头咕哝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一声。

久久的……

男人就像一尊已经化石的黑色雕像,呆呆地站在机场上,一动不动了。

久久的……

久到好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他突然震声大吼:

“轻悠小宝——”

声音却迅速淹没在了风中。

再也没人回应他了。

他们都离开他了啊!

他无力地垂下肩膀,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那晚,父亲说,“亚夫,只要你不后悔,就不要回头。”

什么叫不后悔,怎么能不回头?!

自从遇上他们母子,他还后悔得少了吗,他还回头得少了吗?!

男人突然仰天长笑,惊得周人一片惊慌劝慰,却都无济于是。

突然,一声啼哭从众人身后响起,让那疯狂而苍凉的笑声嘎然而止。

他回头了。

看到那个总是被他骂“傻瓜笨蛋”的女人,正抱着儿子站在那里,眼泪鼻涕一大把。

小宝儿朝爸爸伸出了小爪子,边哭边叫出了声。

“爬爬……哇呜……爬爬……”

这一次,再没有人怀疑那叫的不是“爸爸”了。

“轻悠,小宝儿——”

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动自发地做出选择,将一大一小两团肉狠狠抱进了怀里。

他用力地亲吻妻子和儿子,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再也不会送他们走了。

空旷的天地下,他们紧紧相拥。

因为相爱,所以缠绵。

因为缠绵,所以不舍。

因为不舍,所以深爱。

因为深爱,不离不弃。

……

这一年,是轻悠和亚夫相识的第八年,结婚两周年,小宝儿满一岁。

……

这个三月,轻悠的小家又经历了一次磨难考验,总算风平浪静,一切圆满。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晁,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武田钢出兵大败于高丽,立即被之前的那些支持者抛弃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荣泽英杰,这位由默默无闻的小兵,而一步步攀上东晁帝军统率高峰的俊秀男子。

高丽一战虽败,可是荣泽英杰却以出色的政治手腕,从这一战中捞到了大笔的好处。

高丽的女皇要同东晁修好,并奉明仁帝为君主,主动称臣,献上了大笔的财富,让皇室贵族们十分满意。

这即可以奴役他人,又有好吃好喝好玩的拿,当然满意了。

那些失去了武田钢依附的士族子弟和低下出身的军人们,开始非常迷茫,但之后也在荣泽英杰的巧妙手腕下,慢慢聚扰来,转而都向荣泽英杰效忠。

此时,国内对于织田亚夫的反对声浪已经没有初时那么强烈。

荣泽英杰深悉皇帝心思,允诺将迅速为亲王殿下平反,挽回声誉。

经过几个月的素清整顿,朝野上下终于一片清宁,再无倒光党的声影。

明仁帝虽然没有得到亚夫的回音,但总算放下一片心,对荣泽英杰也更信任了几分,毕竟此人也是由皇弟提拔上来的,便慢慢委以重任。

盛夏时节

出云之前中的毒,似乎已经完全见好。

明仁帝见到妹妹气色如初,又知这亦是荣泽英杰的功劳,大感快慰,又给荣泽英杰封了个小爵位,在朝中的地位也与日俱升。

深夜,公主殿中总是不乏欢淫之声。

出云沉浸在男人的恭维和卖力的冲撞快感中,丝毫不觉,更大的阴谋正在朝她撒下。

“啊,这就要走了?”

“乖,有紧急军务,下次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哼!”

“听话,女人要温柔才够可爱。”

“那你告诉我,你跟织田亚夫那么久,那个轩辕轻悠就很温柔很招人喜欢,很可爱?”

“傻瓜,你怎么能拿自己能她比。”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脸,起身着衣便离开了。

在男人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像你这样的荡妇,根本没有资格跟女神相题并论,那只会污了轻悠的名。

男人一走出殿阶,便有心腹上前附耳低语。

“哦,又有新东西了?去看看。”

男人上了辆汽车,很快车子开到码头,那里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油轮,且戒备森严。

“将军,我们所长等您多时了。”

荣泽英杰咪了下眼,看到来迎接的男人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蝴蝶斑。

随即,他被带进了甲板下底层,把守最为严密的实验室。

正在主持一场罪恶实验的男人,正是早已经离开亚洲大陆的东堂雅矢。

“雅矢君,你的油轮可真够漂亮的。”

“好说。那也都要感谢英杰君你的慷慨资助,否则,我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宝贝。”

无菌实验室里,一个浑身花纹斑的女人,正被几个发疯的尸男团团围住,那一个个男人全部兴奋异常,凶器黑亮无比地直往女人身上戳去。

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那极至的罪恶,腐朽的坠落,变态的欢愉,都让人不堪入目。

“你就让我来看这东西?”

“这东西怎么了?你不也刚刚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吗?”

“雅矢君,我很忙。”

“我让你来见证我伟大的新人类计划最关键的一幕,这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见到的。”

荣泽英杰默然无语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找了个话题,“你给我的药,很有效。出云已经全部好了,但是,我想要的还不仅是这些,你该明白。”

东堂雅矢目光一亮,“真的好全了?”

“你拿我们做实验?!”荣泽英杰突然低吼一声,抓起东堂雅矢的领子低吼,那种失去自我控制的感觉非常糟糕,让他恨不能立即杀了眼前这个狡诈至极的医学变态。

“哎哎,别生气。我只是有一点儿意外,我给你的解药,我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过既然你说都成了,说明那百分之十的临床实验是已经没问题了。”

“哼!”

“我以为你很讨厌那女人,才急着让我救。”

“我只喜欢她背后的权势。”

“嗯,这一点你跟亚夫真是好哥们儿。”

“不过她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处了。”

“切,没用处你还让我等了这么久才从她屋里出来。”

“雅矢,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

“我也觉得我根本不适合做人类,应该是一种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临架于地球的所有物种之上。”

“少废话,你到底找我来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我的经费已经不够了。哦,另外,你要是把那女人玩够了,就把她给我。她即能抗住之前的那个病毒那么久不死,还能全愈,这巫女的基因是不是跟别的人不一样,我想研究看看……”

东堂雅矢的目光又投入玻璃隔离室内,那里同时三个男人狠狠压着女人,喘息不迭,白色的浆汁射得满墙满壁,即坠落又华艳。

------题外话------

为了方便大家看文,俺先发啦!不过没修文,里面有错别字和错别词,嗯,等俺修完了再改上来。嗯,力求完美滴秋,今儿先懒一下了。哦哦,冲了近一个月,咱总得休息喘口气嘛!谢谢大家支持到大结局哟!

帝国奢爱 100.赤色绝恋9-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十月,港城。

和轻悠记忆中一样,北平这时候已经下第一场早雪了,港城依然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秋季的气候十分适人,简直就是渡假旅游的好地方。

“麻,麻,**,冰冰,瓜瓜……”

“哎哟,好漂亮的小伙子,想吃叔叔的**爪,来,送你一个。呵呵,再来一串鱼丸子,叔叔这个可是绝对正宗的鱼丸,小伙子吃了能迷死一群小丫头。”

“先生,谢谢了,他吃不了那么多的。”

轻悠赶紧让十郎给了钱,抱着儿子跑掉。

“小宝儿,你不是才刚吃了蛋糕,怎么又跟叔叔要吃的。回头给爸爸知道,要打你屁股,妈妈可不帮你。”

“麻,麻,小宝热……”

小家伙通红着一张小脸,额头还挂着小汗滴,就往妈妈身上蹭。

其实轻悠也很热,一看路边的冰镇西瓜,也直吞口水,可是丈夫出门前已经叮嘱过他们不能乱吃冰的东西,会坏了肠胃,眼下……

“咳,那个,只能吃一小块,回头不能让爸爸知道。”

“嗯,爸爸不知道。”

轻悠心里嘀咕,怎么叫爸爸叫得那么字正腔圆的,叫自己就成了“麻花”啦!

此次港城之行,却是亚夫突然决定的。

说是要弥补轻悠之前从养胎坐月子到带孩子的遗憾,补她一个蜜月旅行,他们才微服出游,只带了暗卫,装成一大户人家。

第一站,他们先去了江陵城附近的那座已经建为大城市的淮凤城,跟家人们过了一个中秋节,便到了港城。

眼下男人正跟驻地将军秘会,她这个女人也不便参加,就带着儿子出来溜达瞧瞧当年的生活地,顺便给儿子进行一下生活教育。哪知道这教育没成,又“犯错误”了。

“待会儿见了杨爷爷杨奶奶,要好好叫人,知道吗?不准老要吃的,你怎么那么好吃呢!”

小宝儿一边乖乖点头,一边又吃下刚刚叔叔送的鱼丸,感觉味道真是棒极了,还想吃。

坐上洋包车后,轻悠边走边给儿子讲当年的事迹,可儿子似乎听而不闻,十郎倒成了她忠实的听众。

由于是临时决定前来拜访,杨家夫妇没在家。

轻悠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决定先打个电话,约个更好的拜访日子。

但看到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的东晁式小院落,里面伸出的花朵儿绿竹,像她离开时一样,挺拨玉立,不禁有些感慨。

“真没想到,当初我偷偷跑掉,再来这里,连儿子都这么大了呢!”

“是呀,夫人,世事难料。”

两个女人感慨着,又聊起了往事。

小宝儿松开了妈妈的手,去追蝴蝶,跑到了园子门口,他一探手,院子里突然冲出一道棕红色的身影。

“少爷,快退回来。”

十郎眼角余光一直挂着孩子,这一见吓得大叫。

棕红色的动物一下撞上了门栏,小宝儿直直撞倒在地。

门栏里晃过的雪白大獠牙一闪而过,幸好小宝儿的动作也够快,不然那只粉嫩嫩的小瓜子就没了。

“小八!”

原来,这突然跑出来的护院犬就是轻悠当年离开时,留下的叫“小八”的土佐斗犬。

如今早已经长成了健壮的小伙儿,高高的背脊几乎与儿子差不多高。

轻悠抱起儿子后,有些激动地叫出了犬名。

小八的脖子上,依然挂着她做给它的那个木质小名牌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瞪过来,真有几分骇人。然而小八仍然紧张地对着他们呲牙裂嘴,发出呜呜的低叫声。

“小八,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轻悠啊。”

轻悠叫了半晌,小八没有再叫,似乎见他们没有再进院子的倾向,就跑回了自己的窝,正在大门前,也是她当年给他做的狗屋。

“麻麻,坏狗,小宝怕!”

小宝儿有些不满被忽略了,刚才自己差点儿受伤,妈妈都不问他摔得疼不疼,当即瘪起小脸求关注。

轻悠有些失望,不过儿子都叫了,也只有打道回府,下次再来。

之后得到消息说,杨家夫妇刚好出门去采办货物去了,至少要一周后才会回来。

轻悠觉得很遗憾,便决定带儿子先去拜访宋家夫妇。

宋夫人见到小宝儿后,小宝儿叫了一声奶奶,就喜欢得不得了,立马拿出一堆港式小吃,可把小宝给乐坏了。

“小子,回头闹肚子疼,妈妈可不会给你打掩护哦!”

“麻,麻,不说,爸爸不知道。”

“那你把妈妈叫清楚了,妈妈就不告诉爸爸!”

“麻,麻,嗯嗯,麻,麻……”

母子两的趣味儿对话惹得宋家夫妇乐不可支,直说小宝儿除了模样像爸爸,其他都更像妈妈。

轻悠在心里苦笑,那是他想要讨吃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要是面对外人和家里那帮小鬼,那可是跟亚夫一模一样,又霸道又狡猾得很呢!

之后,宋先生突然问起轻悠,“你们突然来这里,不是决定将窝从北平挪到港城来吧?”

对于织田亚夫的身份,宋先生始终难于释怀,不过老先生也没有为难轻悠。

轻悠摇头,“应该不会。其实,这次来,他说是给我补蜜月的。咳,怕您不高兴,所以他不敢来登门……就让小宝做个代表,这幅王曦之的真迹,是我们对当年的事跟你表示歉意,希望您别放心上了。”

宋先生哼一声,显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不过事后,还是留了母子两在家中吃饭,还教小宝儿写字画画,显然对于小娃娃的谄媚,很受用。

事后,轻悠才知道,这小子今天拜访时表现得那么乖巧听话,完全是被他老爸以吃冰西瓜不挨打而做交换,答应下来帮爸爸在宋家夫妇面前找面子的。

临别时,宋先生看着已经睡着的小家伙,眼底都是心疼说,“木已成舟,我也不废话。前不久我去广州武馆,碰到你师傅,你这一溜就是四年,是不是也该去看看他,顺便,让他瞧瞧这孩子的骨骼,适合练个什么来强强身?”

这可真是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

轻悠立马安排了去广州的行程,而亚夫却还要留在港城继续审查军务。

在去广州的路上,轻悠意外地救了一个叫青璃的女孩。青璃说是听说广州有一位不世出的陶艺大师,想要来拜师学艺。

轻悠很奇怪,说她认识的宋夫人就是陶艺大师,不过并不在广州。

两人交谈起来,才知青璃找的正是宋夫人。

轻悠有感于青璃之前也是为了自己儿子,才差点儿被小流氓欺负,便写了一封介绍信,交给青璃去找宋夫人。

青璃十分感激,送了自己做的一套很有特色的瓷艺小饰品给轻悠母子,便告辞离开了。

轻悠也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举,为自己又结交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见了师傅,叙了旧后,轻悠为儿子找到了一套不错的武功法门,打算以后每日都带着儿子练习,以实践自己对丈夫的承诺:自保。

港城之行很快告一段落,由于被妻子埋怨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陪他们母子旧地重游,见故人叙旧,亚夫带着妻子,坐着东晁掌握的过江轮,到澳门岛大赌了一把。

小宝儿超火的手气,简直无网不利,赢了个盆满钵满。

相对而说,妈妈就输了个一塌糊涂。

“太过份了,为什么就你们两父子赢,我都是输啊!”

亚夫捏捏妻子不快的脸蛋,笑道,“你还没明白?我们男人的义务就是赚钱给女人花,你们女人的责任就是为咱们男人花钱。”

轻悠直翻白眼。

小宝儿也学着爸爸捏妈妈的脸,还说了一句话让妈妈差点翻地上去。

“麻,麻,好笨,爸爸,小宝,最聪明!”

“好你个臭小子,没有我,能有你的聪明嘛!不行,改口改口!”

“爸爸,小宝,最聪明。麻麻,笨!”

“啊,亚夫,你看看你儿子,欺负人啊!”

彼时,父子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儿,表示,欺负心爱的女人,这也是男人的责任和义务。

……

泸城。

一下飞机,看到前来接人的南云卫,轻悠嘀咕了。

“还说什么陪人家来度蜜月的,瞧,你的活计来了!”

亚夫苦笑。

“爸爸,拜拜。麻,麻,小宝饿了,要吃饭。”

小家伙都习以为常似的,一边跟爸爸挥手,一边向妈妈拍小肚子。

这情形,惹得一票军容严整的男人们直咳嗽喷气儿。

亚夫不得不安抚了妻儿一番,陪着一起用了顿海鲜大餐,便离开了。

轻悠看着丈夫凝重的神色,也有心无力。

回头,她抱着儿子亲了一口说,“宝贝儿,这回妈妈给你介绍一个国际级的大美人儿,你一定会喜欢的。”

稍后,百乐门的豪华包厢。

小宝儿嚎嚎大叫,“呜呜,臭臭……臭女人,走开走开……麻麻,她的球球,挤痛小宝的脸……”

瑟琳娜一脸石化,脑经胞很纠结地辩别着“球球”二字的含意,深受打击到无法动弹。

轻悠一边安抚好友,说童言无忌,一边把儿子交给十郎,回头和好友拉起近况。

“我失恋了。”

瑟琳娜神色十分落寞,轻悠瞧出她瘦了一大截,遂慢慢开导,顺便挖挖八卦。

“你不会懂的,你又没失恋过。从东晁到亚国的男人都追着你跑……”

“呃,瑟琳娜,其实……”

“哼!你是不是又要说,叫我矜持一些,男人才喜欢的那种屁话。”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难道不是嘛?

“你根本就是那意思,哼!”

呃,以前听说失恋的女人喜欢无理取闹,轻悠信了。

听了半天抱怨,轻悠终于知道,还是那位德国公爵大人伤了英国公爵夫人的心。

“轻悠,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亚国女人有什么好的,小胸小屁股,大饼脸,要身材没身材,要家世没家世,为什么他偏偏就看上你们这种女人啊!”

瑟琳娜激动地抓着轻悠直摇晃,几近歇斯底里,吓得十郎立马上前要拉开两人,给轻悠以眼神制止。

“咳,瑟琳娜,你先冷静一下。咳咳,原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呀,真让我这个朋友伤心。到了泸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你,唉,看来……”

“轻悠……呜呜呜……早知道我就听你的,装矜持啦!弗雷德就不会被别的女人勾跑了,他竟然和亚夫一样,不管自己的领地和军队,跑到亚国来追亚国女人,呜呜呜……”

呀?

不是吧!

真的?

又一超级痴情汉诞生了么?

弗雷德公爵,也是亚夫的朋友呢,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呢?

正在这时,侍者进来报告,瑟琳娜一听,立即跳了起来,冲到落地窗边朝一楼大厅望去,尖叫起来。

“天,是他,弗雷德来了。我,我……轻悠快帮我看看,我的妆是不是花了?我要补妆,快把包拿给我,哦,老天,眼睛好肿,我怎么见人啊!丑死了,太丢脸了……轻悠,快帮我看看,他走了没?我要去追他……”

“瑟琳娜,等等,你的……”

一半假睫毛掉了,不装上的话,那才是真的丢脸啊!

无奈,轻悠只得去追那个见到心上人就故态复萌忘乎所以一团乱麻的好友。

没想到,当那位高大的金发男士转过身时,见惯了织田亚夫的帅脸的轻悠,也被怔在当场。

老天,竟然还有跟亚夫一样帅得让人忘掉呼吸的男人!

西方人典型的高大身材,包裹在一袭合身的黑色西装里。

不说那身材有多好,五官有多么漂亮,金发有多么的灿烂迷人,只要他看你一眼,你就会被瞬间冰冻的感觉,要么就被融化成水蒸气消失掉。

男人拥有一双比世界上任何宝石都要清澈美丽的蓝眼睛,冷得似冰,烈得像火。

配上那出身高贵的骄傲气质,真是又一个赤果果的女性杀手啊!

周围的惊叹声和低呼声,轻悠已经没空去琢磨了,而是急忙上前去帮好友遮丑。

无奈瑟琳娜太激动,拉着人家大帅哥就不放手,左右纠缠不停,又委屈,又哭叙,真是丢尽了女人的脸啊!

轻悠只觉得在那男人冰冷无温的蓝眼睛里,好友已经毫无存在价值了。

果然,弗雷德先生一把甩开了瑟琳娜的手臂,让她跌进了旁边的男士怀里。

声音低沉到让人痴迷,却也冷漠得让人心伤,说,“公爵夫人,请保持您应有的礼仪,即使现在我们是在这个蛮夷之邦!”

说完,转身走人。

轻悠瞬间就从那迷人的声音里抽身出来,恨恨地骂“你才是蛮夷,你全家都是蛮夷”,哼,你家祖上也是被东方民族征服过的阶下囚,拽个鸟啊!

弗雷德心情极不好地甩开了扰人的苍蝇,在百乐门的包厢里坐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直到下属又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织田亚夫现在这里?很好,带我去见他。”

很快,弗雷德在轻悠下榻的那家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与织田亚夫见面,拥抱,互道问好。

“亚夫,我这次来亚国,是为了找一个人。”

“男人?”

“不,女人。”

“你老婆?”

“不,情妇。”

“那这名情妇应该对你非常重要。”

“不,她偷了我非常重要的东西。”

“希望不是你的种。”

弗雷德公爵大人的冰块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夹起的眉心,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位东方友人的调侃。

拧了拧眉,公爵大人说,“她叫青璃。青花瓷的青,琉璃的璃。”

……

弗雷德将青璃的详细资料交给了织田亚夫,织田亚夫看过后,只抽了一张照片出来。

说,“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她对你到底有多重要?”

弗雷德的眉间褶子又深了两分,直觉这位印象中的东方友人,几年不见,性子是越见“讨厌”了。

织田亚夫看出友人的不耐,又补充,“你来亚国也有些时间,应该知道我目前的处境。在这匿大的亚国,超过你们德意志帝国七八倍的领土面积上,找一个女人。呵,弗雷德,你该知道有多麻烦?

这两年你也没帮我弄到一些更新的武器,送来的货里面居然还参了假,要么都是些已经被你们淘汰掉的二货。当然,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这些小毛病我都可以忽略掉。”

弗雷德嘴角抽了下,沉声道,“你要什么代价,说!”

织田亚夫摇摇手指,伸手拿起了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弗雷德,可爱的女人就像这朵花儿一样,必须细心呵护。别生气,这只是我成亲以来的一点儿为人丈夫的心得。

我想知道这位青小姐对你的重要程度,在寻人的时候,你知道难免会有些嗑嗑绊绊的发生,底下的人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汉子,要是不提前通知他们,恐怕这花儿就会被弄残了,带到你面前的时候,能不能留着一口气儿,也未可知。”

弗雷德在心里暗骂了句:该死的狡猾的东洋人!

面上却不得不妥协似地承认了青璃的重要性,要求必须完璧归赵,不能有丁点儿损失。

“离开多久了?”

“三个月。”

“从德国到亚国,这个时间是久了点儿。”

“……”

“你确定中标了没?”

“中标?”

“女人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我儿子已经一岁半,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虽然你经常解剖人体,尤其是女人和孕妇的身体。”

“……”

织田亚夫似乎很喜欢惹这位德国中将变脸,欣赏其不时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实在很有成就感。

要知道,弗雷德可是那位小胡子元首的秘密警察部队,最聪明能干,最俊美完美的情报局局长,其审讯手段一流,集美学、解剖学、心理学于一身,集恐怖、变态于一体。

要让这样一个对人类没有丝毫好感的家伙变色,可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儿。

“没问题,我会把人完璧归赵地送到你面前。只要你把这份购货协议签下就好。”

没用上半小时,织田亚夫已经令人拟好了一纸合约。

弗雷德看过后,眉头深深地夹了起来。

心底再次狠咒了一句:该死的狡猾的东洋人!

纵然是过份地要地要求购买自己研究所里最新最好的武器,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武器型号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他所能供给的极限。

甚至,这价格简直就是要杀人的低,刚刚只够支付成本费。虽然,是合约签定后一次性付清这样少见的优越条件。

最过份的是,“弗雷德,要是万一这人找回来了还多出一个,买一送一这笔生意可是你大赚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弗雷德深深地领悟到了,曾经青璃在他面前谑称的那句古老的东言谚语的深刻含意: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

这里不是德国,不是他的秘密警察可以一手掌握的世界,不是他的子弹和大炮可以解决的敌人。

该死的!他绝不承认他是龙,他可是普鲁士皇室贵族硕果仅纯的纯血统亚利安人公爵大人。

唰唰唰几下,弗雷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笔一扔,他哼声道,“你堂堂一国亲王,还需要这么连哄带骗地让外国人卖你武器。我记得你国内的工厂,不是一直都有山寨我的最新式武器吗?”

织田亚夫讪笑回讽,“你也知道,亚国领土是几个欧洲大小,当然有些不够用。”

弗雷德过于良好的教养,才让他克制下了翻白眼儿的冲动。

这可恶的男人有必要在他面前一再炫耀自己征服的领地更庞大吗!

狡猾的东洋人喜欢阴损挤兑人的性子,一直没变,更变本加厉了。

合约上,织田亚夫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交给好友,一人一份。

随即高兴地伸手邀请,“弗雷德,如果有空的话,明晚我做东,凯悦大酒店,认识一下我的东方小美人和我儿子吧?”

明明只是一个非常友谊式的邀请。

弗雷德看着织田亚夫淡淡的笑容,没有立即伸手。

织田亚夫又说,“弗雷德,我相信亚国之行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终,弗雷德在狡猾的东洋人面前又败下阵来,伸出了高贵的手。

“我也很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弗雷德,我也很想尽快找到这位青小姐,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才不会害怕跟一个喜欢解剖女人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而不会半夜被惊醒。”

东洋男人依然笑容不变。

而德国公爵的冰块脸已经有开裂的趋势。

弗雷德自然也没想到,见到轻悠后,他又领悟了一句亚国古老而智慧的谚语的真谛。

……

这晚

轻悠听说丈夫要邀请一位身份尊贵的外国友人,需要她做女主人。

为此,她一早到预订好的酒店餐厅,跟厨师商量菜肴的配置。接着又到发廊做了新发式,回屋后就悉心打扮起来。

临到晚餐时,终于把自己和儿子收拾得妥妥帖帖,挽着英俊无比的丈夫,沿途兜了不少人的艳慕眼光。

竟然有看出神的侍者撞到客人身上的,让轻悠有些羞涩。

问丈夫,“老公,咱们以后别弄得这么正式了,你瞧你多惹祸啊。”

织田亚夫不动声色道,“不是我,是你今晚打扮得太漂亮,没发现男人的回头率比女人还多么。”

“真的,他们真的都在看我?不是在看你和小宝儿么?”

女人一听可乐了,仰头看着丈夫求证。

“我有点后悔让你穿这身青花瓷旗袍,太特别了。万一被弗雷德瞧上就麻烦了,要知道他可是行遍欧洲无敌手的超级美男子,我看你还是最好回去换掉……”

“嘻嘻,第一次看你这么不自信呢,我真想看看你那朋友有多了不起。”她没说早前就见过人了,还得丈夫和那个自大公爵留面子的不是,“人家好不容易才在港城找到天锦坊的分处,定的这套旗袍,和青璃送我的这套青花瓷手饰好搭,人家才不要换。”

男人脚步突然一定,转头深深看着女人手腕的别致饰品,问,“青璃?”

轻悠很高兴丈夫终于正视到自己衣饰上的特别之处了,便将之前到广州帮助了一个新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恰时,拥有极度强迫症的弗雷德公爵大人已经早早到了约定地点,当他看到织田亚夫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一手挽着一个娇小的东方女子走来,立即上前相迎。

德国人都是非常守时的,尤其是深受贵族教育的公爵大人,在公开场合更是绅士得让人心跳失速。

“咦,你是……”

“轻悠,这位就是弗雷德里希。冯。奥德公爵,咱们今晚尊贵的客人。”

没想到丈夫竟然这么快就跟这位朋友联络上了,还邀请对方吃饭。轻悠想到之前在瑟琳娜面前,大肆埋汰这位“冰块脸”公爵,不禁红了脸。

“很高兴认识您,美丽的夫人。”

弗雷德十分绅士地托起轻悠的手,微微躬身,行了个最优雅的吻手礼。

这样的礼仪在西方来说,是对女士表示的极高的敬意和奉承了。

然而,弗雷德的唇还未碰到轻悠的手时,半掩的眼睑突然一睁,目光即直直粘在了轻悠握着小手包的左手腕上,那个漂亮的青花瓷手链。

他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个样式和花样,是在那个女人的绘画手稿里。他听她说过,那是她自己的原创,亚国绝无仅有,只此一个。

如今这只世界唯一的设计戴在了好友妻子的手上,不能不说这其中没有一点联系。

立马,公爵大人第一次当众失态了。

他扔掉了轻悠的右手,一把抓起轻悠的左手,低声喝问,“这个手链你从哪里得来的?快告诉我!”

公爵大人倏变的脸色,让轻悠一惊,一时没反应回应。

旁边坐在爸爸手臂上的小宝儿见状,立马就不乐意了,小身子一挣,竟然朝公爵大人扑了过去,叫着,“放开我麻麻,坏蛋!”

小嘴儿一张,已经长全的一圈儿小米牙正正咬中弗雷德的大手。

哗啦一声,旁边的送菜员遭了池鱼之灾,一盘子菜肴被这群“失礼”的男人女人小孩子给弄打了地。

整个餐厅的人都朝他们这方看了过来。

“弗雷德,请你放开我妻子。”

织田亚夫用德语斥了一句,抱着儿子身子却没拉回儿子的嘴。

弗雷德暗咒一声,该死的阴险的东洋人,立即松开了轻悠的手,道了声歉,把手从小家伙的嘴里拨了出来,一排红红的小牙印儿,让他拧起了眉尖,也只能忍气吞声,先回了坐位,再打探消息。

“……嗯,我会通知港城的部属接应你。弗雷德,先预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一坐下,织田亚夫便将之前妻子说的事,以德文告诉了好友,并且适当隐瞒了部分消息。

毕竟,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珍惜,适当制造点儿困难,才能体现他这个帮手够份量的不是。

弗雷德没想到这一顿晚餐,竟然真像织田亚夫所说有了个意外收获。

“好像亚国人有句古谚语说,穿破了铁鞋子都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结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织田亚夫念出了汉语。

弗雷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怪异,“我看不懂他们那些方块字,不过,必须承认他们的文化有点意思。”

织田亚夫与之碰杯,“弗雷德,不要小看我们东方民族,不然,你还会吃大亏的。这一次也许能顺利找到人,要是下一次,恐怕就是面目全非了。”

弗雷德暗哼一声,继续诅咒该死的狡猾的阴险的东洋人,心里仍然对这句警告不以为然,却不知几年后,自己真为此吃尽了苦头,差点儿去见上帝。

“麻麻,小宝饱了,要睡觉。”

恰时,坐在娃娃椅里,一直板着小脸吃东西的小宝儿,将碗一撒,就朝轻悠伸手了。

轻悠抱过儿子,擦小脸说,“小宝,你最喜欢的玉米海浓汤都没喝完呢,你不舒服么?”

“小宝饱了,要睡觉。”

小家伙瞪了眼弗雷德,显然是不太喜欢跟这个一来就“攻击”妈妈的男人同桌,第一印象决定了一切,小家伙只想立马离开这个危险的大人。

弗雷德听不太懂中文,对织田亚夫说,“你儿子很像你。”

这可以说是恭维,也可以说是嘲讽吧!

织田亚夫不以为然地接下了,“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弗雷德再一次隐忍了翻白眼的冲动,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了,很快结束了话题,表示客随主便。

轻悠不得不表示歉意,带着儿子先离开了。

织田亚夫送弗雷德离开时,弗雷德突然问,“亚夫,值得么?”

织田亚夫反问,“弗雷德,你扔下一切跑来亚国,值得么?”

两个一样出色的男人,同时沉默下去。

……

马上要回北平了,轻悠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前见见瑟琳娜,道声别。

知道了弗雷德喜欢的女子竟然是青璃时,轻悠有些矛盾,两个都是自己认识的好友,也不便多说什么。

见面后,轻悠只说了亚夫邀请弗雷德和他们共进晚餐的事,瑟琳娜听到还埋怨了她一句怎么也不邀请她,好歹作朋友的也该互行方便。

轻悠暗叹,要是让瑟琳娜知道自己还认识青璃,还把消息透给了弗雷德,不知道这女人大概又要掐她脖子哭叙嚎叫一番。

其实,她也觉得瑟琳娜这样直率的性子,对朋友也是两肋插刀,配那个公爵也绰绰有余了。而青璃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多半会被那个公爵给欺负得没力还手呢!

当然,这都是女人的八卦啦,她也就是顺便动动脑细胞。

分手时,瑟琳娜却透露了一个轻悠一直不安的情况的背后真相。

“轻悠,你家亚夫把明年的粮草辎重都准备齐了吗?你家也是做编织的,华中那片看得严不好弄,你也可以让家人在港城开厂,帮帮亚夫忙啊!他在曼彻斯特订购那里的衣料,不仅军服成本高,路费也要浪费好多。现在亚国的编织业这么发达,完全可以……”

“瑟琳娜,你说亚夫到港城沪城,都是为了买物资?”

瑟琳娜知道自己又说溜了嘴,本想唬弄过去,哪知被轻悠逮着,怎么也揭不过去,不得不又透露了更多关于东晁远征军被帝国苛扣粮草,切断供应的困境。

轻悠终于知道,这趟突如其来的蜜月旅行背后,竟然藏着这样心酸的真相!

她再忍不住,便急冲冲地去找男人。

那时,织田亚夫刚刚安排好回北平的行程。

南云卫看着物资表,说,“殿下,武器方面加上弗雷德公爵提供的量,基本已经够了。米粮方面还差三个月的量,另外,还有秋冬季的军服也必须换更新了。而英国的船最近频繁遇到海盗,损失惨重,到货率也受到极大影响……”

织田亚夫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武器是大头,连命都没了还吃什么穿什么。阿康他们的战舰也已经该淘汰一批,目前欧洲的局势可能有变……”

南云卫心头一跳,“那位公爵大人他……”

弗雷德当然也跟织田亚夫透露了不少西方的情况,比起时下的洋人所办的报纸里的虚假信息,弗雷德的真实率绝对不用怀疑。同时,织田亚夫自己在欧洲方面也留有情报机构,双方对质之后,已经能更清楚地掌握全球的战事发展情况。

两人正聊着时,勤务兵称“夫人来了”。

两人立即结束了话题。

轻悠进屋时,敏感地扫到了南云卫拿走的文件夹。

直接上前对丈夫说,“亚夫,我刚收到娘的电报,说家里要在应天府开冬季服装展。我这里刚好有几个不错的构思,我想带小宝去应天几日。”

从织田亚夫把应天府还给姜啸霖后,应天府的重建工作就成了国民政府的大头。

新的应天府和小宝一个年纪,经过一年多的重建修整,渐渐恢复到了当初的繁华,有慢慢超越当年之势了。

国民政府还宣称新年之前,就会将政府重新搬回应天。

自然,轩辕家的天锦坊做为战时受灾最轻的编织厂,也早早在当地开动了生产机器,不仅博得了极好的名声,也获利不少。

织田亚夫有些奇怪女人突然要改变行程,但轻悠撒娇又耍赖,直说好久没有帮家里的天锦坊做事儿了,小宝还拿了那么多股份,好歹也要帮帮忙。

一番软磨硬泡,加上床上功夫,终于让男人首肯了。

不过,小宝儿在最后却留在了父亲身边。

妈妈离开时,小宝儿没有叫“麻麻”了,气得嘟嘴不喊人,回头跟爸爸撒了好几顿脾气。

后来,不知道瑟琳娜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轻悠没有跟织田亚夫一起,立即想到自己之前说溜嘴儿坏了大事。

又更想打探心上人的事儿,于是找上织田亚夫透了底。

织田亚夫听说妻子竟然是为自己去买衣服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而这时候,距离轻悠去应天府,已经好几日。

……

话说轻悠想要帮丈夫的忙,跟家里讨要一条生产线生产军装。

开始,轻悠想跟大哥宝仁商量。

但宝仁刚好在为生产线不够用,国民军又增订了军装而发愁着,就不好意思提了。

思来想去,她又去找宝月,宝月负责管财务,便跟她聊了聊坊子里活计太多,周围资金方面总是很紧张的困难,虽然只是纯职业性牢骚,也打消了轻悠求帮忙的念头。

她思来想去,最后勉强想到了一个办法,便去找锦业帮忙。

“订军服料子?!”

锦业一听轻悠的要求,还惊了一跳,接着就嚷嚷起来,“我说小七,这事儿你直接找大哥和三姐,只要你开口,这谁的军服不能生产。反正样子也差不多,以咱家现在的声誉和门路,这点儿小忙根本不在话下。”

轻悠却不以为然,“哥,就因为咱家的名誉得来不易,所以更应该珍惜。要是我让咱家生产了敌人的军服,万一被谁透露出去,大哥和三姐现在在国民政府的关系和脸面,做上一百件好事儿也会被这一件坏事儿给毁光了。”

锦业愣了一下,心说也是哦!他的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早就习惯搞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了,被发现了也有的是办法抹平,反正他这位轩辕四爷不干不净的都好多年了,已经视面子为无物了。

天锦坊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上百年的老品牌,某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沾的。

“四哥,你就帮我去订个料子都不行嘛!

”行行行,你这办法倒是挺好的。只不过,就怕量太大的话,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不过这事儿交给你四哥我,一准没人敢怀疑。“

”太好了,四哥,谢谢你!我会帮你在爹娘面前说好话,让你再继续过着快乐的单身生活。“

”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出几日,轩辕锦业就帮轻悠订好了所有的衣料和棉花。

虽然订货的手法已经十分地道,但由于时间出现得有点儿密集,也引起了安全处的注意。

如今安全处已经换了新人,刚刚上任的处长刘四舟接到下属的情报后,就开始特别关注这条线。

那个时候,亚夫已经赶到了应天府,轩辕家。

”亚夫,你,你怎么来了?“

刚好,轻悠在二娘院子里,翻看工厂刚出的成品样料的质量,跟锦业讨论。

织田亚夫脸色阴沉,几大步上前,一看到石桌上的样品布料,气得拿起来就狠狠砸在了地上。

”跟我回家!小宝儿想妈妈了。“

他拉起她就往回走,脚步又大又快,浑身紧绷着怒火,抓着她手的大掌都握得她发疼。

”亚夫,你,你别生气,你听人家解释嘛!“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是你的夫,更是你的天,你要做什么都得经过我的允许,现在我说回家就回家,不准跟我横。“

轻悠心里一酸,没有再吭声儿,跟着上了车,汽车立即开往火车站。

当两人坐上专列时,车厢门被重重关上。

他把她摔在坐位上,回头就拿起一瓶酒,启了木塞就一阵猛灌。

轻悠上前去抢瓶子,两人就争夺起来。

他气怒难抑,一用力就把她掀摔在地,吓得十郎大叫一声。

轻悠捂着被撞疼的手,看着男人眼底闪过的明显的后悔和心疼,却硬是攥着拳头僵硬在原地的模样,心疼不矣。

她哽着声说,”亚夫,我只是想帮你。我……“

火车鸣笛时,她爬起身,转身冲出了车厢大门,跳下了火车。

火车慢慢启动。

隔着车窗,她看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错身而过。

这一过,便过去了半个多月。

……

由于是锦业的关系,那些收到订单的厂都加紧赶制,比起寻常订单提货快得多了。

轻悠也着急,想要赶紧回到丈夫儿子身边,解除冷战。

而且她第一次离开儿子这么久,也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货来了。“

此时,正是深夜九点半。

轻悠打算趁着这个人烟稀少,正是不少商家喜欢发货的时间,把自己订购的所有布匹都运回北平。

”嗯,把货点清,别漏了。“

”是。“

十郎拿着帐本,跟着管事人去点货搬箱。

此时,车站上进出的都是扛货的工人,像轻悠这样花容月貌,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妇人,就显得十分醒目,惹得不少苦力都频频偷看,打趣说笑。

当货物即将点清,已经快要装箱完时,突然一声激烈的笛鸣响起,啪啪两声枪响,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奔来,吓得苦力们纷纷抱着蹲地。

好心的苦力还朝轻悠和十郎叫,”夫人,安防处的人特检,快藏起来啊!“

轻悠从没干过这些事,也不清楚竟然还有这出戏。

十郎急忙跑来护着轻悠,躲到了角落里。

很快,刘四舟带着人马前来检验货物,当查到轻悠这箱时,喝问负责人。

管事的立即上前应答,塞红包好烟。

刘四舟却不像对待之前的货主那么买帐,非说要验货,硬是让人把刚刚装好的一匹货扒拉下来,还拿刺刀捅刺,说接到线报有人私藏枪枝,要运到北面儿去发财。

现在淮南的不少人都知道,在紫禁城的那位亲王治理下,那里的人有钱,什么货运过去就能大赚一笔,而且北平城做为皇都存在几百年来,在物资方面都不如南方丰盛,不少小商人为牟暴利,铤而走险,大赚利势。

轻悠看着好好的布料被戳大洞,心头是又急又恨。

这会儿对方故意为难,她再也忍不住了,当十郎上前调停解说,竟然还被调戏时,她也冲了出去。

刘四舟一看跑出来个更漂亮的女人,色胆大生,借口货物有问题,就要押轻悠等人回局子里问话。至于是不是真的问话,具体怎么问,恐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了。

也由于姜家人的故意而为,经历几番动荡的国民政府官员里,已经鲜有人知道轻悠的事情了。更何况刘四舟也是才刚刚搬关系,爬到了安全处长一职,也没认出轻悠来。

”混蛋,你们没凭没据,凭什么抓人。“

”哼,竟敢拒捕,袭警,咱爷们就是证据,通通给我抓起来!“

刘四舟一吆喝,士兵一涌而起,就要抓轻悠和十郎。

十郎大骂一句,眨眼间就甩翻了五六个士兵,冲上前就一把掐住了刘四舟的脖子,喝斥,”敢对我家夫人不敬,那就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十郎要下杀手。

刘四舟吓得大叫。

轻悠喝止。

一道更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全部把枪放下。“

轻悠回头,看到一道身着国民军白色海军服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灯光斜落下,擦过他俊朗迷人的侧廓,将他肩头的将花映得奕奕生辉。

”将,将军,这些人十分可疑,运送大批疑似东晁军服的布料要北上,在下刘四舟,接到情报,才来逮捕这些北平探子。“

刘四舟一见来人,男人那一身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将服,就知道自己这回丢脸丢大了,随即又借口公差,想为自己捞回些面子。

”刘处长,你误会了。这是我订的货,她们不过是帮在下的忙。都收了吧,用枪口指着漂亮的女士是非常不礼貌的。人家还会以为我们国民政府都是仗着枪杆子欺负无辜百姓,影响不好。“

姜恺之的手轻轻一挥,士兵们立即收了枪退了下去。

刘四舟瞪了眼自己的手下太狗腿,连自己的命令都没下就给别人刮了脸,心头恼恨不甘,面上却又堆起恭敬的神情表示的确收到了情报,才来堪察,不知道货竟然是姜恺之要的。

姜恺之耐着性子跟刘四舟打了一番官腔,直到火车站的站长听闻姜家的大将军都来了,急忙跑来打圆场,事情终于被揭了过去。

”好了,快上车吧!“

当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投来时,一直怔怔看着一切被男人妥当安排的轻悠,心里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谢,对不起,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人面前,显得那么轻浮渺小。

就算说上一万遍,也不足以还尽他对她的情。

”恺之哥哥……“

也许是许久未见,也许是忆及当年,也许还有很多很多说不出的理由,其实也根本不需要说任何理由,只要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唉,小宝儿都快打酱油了,你这个妈妈还那么爱哭鼻子么。不是还想让我送你过淮河关口吧?这事儿我就交给我二哥处理了。“

姜恺之故意打趣儿,抹去了两人间的尴尬,那份体贴,十年也未变。

他向一旁的十郎点了点头,十郎报以尴尬一笑。

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为两个独自行事的女子,铺下了一条康庄大道。

货都装上了,火车开走了,女人们终于平安上路。

姜恺之回来后,立即就被哥哥念叨了一番。

姜少言很郁闷,”为什么你的消息现在比我来得还快?你去帮忙,怎么也不叫上我一块啊?该死的,要让我见到那个小没良心,连儿子也不挂心的女人,我非……“

姜恺之凉凉地摆了摆手,”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原因,你一见嫂子就吵,哪个女人受得了。“

姜少言顿时僵在原地,暗恨得吐血。

……

北上的路,一直很顺利,包括过淮河关口时,只是被多盘问了几句,当对方听到十郎的名字时,立马恭恭敬敬地盖下了”合格“大章。

终于,在距离和小宝儿分开满二十五天时,轻悠回到了北平城。

走下火车时,她着实松了口气。

闻到北平向来干冷的空气,也不由精神一振。

以前总说讨厌这里的干躁和大风沙,害她的皮肤都不好了,向姜母讨要了不少养颜美方,后来多得那傀儡皇帝送上的御医使招,解决了她的脸皮问题。

习以为常之后,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好有家的气息。只是因为,她心里最牵挂的两个男人,都在这里。

突然,一片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踏来。

在清晨的空旷车站,显得尤其响亮。

四周的旅人吓得立即缩到了墙角边,给那列使来的军队让道。

轻悠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军车在她面前十米处停了下来。

车门被十一郎打开,下来的男人身着标准的黑色帅服,一身肃冷沉稳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冻起来。

然而让人眼神一抖的是,男人的手臂上竟然还托着一个粉嫩嫩的小男娃。

小男娃板着一张和男人一模一样的漂亮小脸蛋,盯着轻悠的大眼睛里,亮光一下加强。可是在爸爸的平稳步调下,似乎强压下了冲动的反应,左小手抓着右小手,瞪着妈妈,抿紧了小嘴儿。

轻悠却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小宝儿“,就扑了上去,一把将大小男人紧紧抱住。

旁人眼里,把这幕解读成了东晁元帅竟然抓了女人的孩子做要胁,真是太太太太太——太歹毒了啊!

”亚夫,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习惯了。你想想怎么安抚你儿子吧!“

男人将小家伙往女人怀里一送,转身走掉。

”啊,小宝儿他……“

”麻,麻,坏,不要小宝儿,小宝也不要麻麻!“

轻悠还没抱稳儿子,小家伙就扭着小身子滑下了妈妈的怀抱,一摇一晃地追着爸爸上了车。

上车前,还扶着车门,用一记特别哀怨、特别怨怼、特别委屈的小眼神儿,瞄了眼妈妈,小嘴儿一瘪,上了车,还故意吆喝了一声”关门“。

轻悠如被锤击!

于是,历史上第一幕小宝儿和妈妈呕气记,开始了。

上车后,轻悠跟丈夫坐一块儿,小宝儿以前都喜欢坐她怀里,今儿谁也不让抱了,缩在爸爸这边角落里,抱着奶瓶吃起来,就是不理轻悠。

任轻悠怎么逗儿子,还送上了应天府的物产和各种小玩具,也没得到儿子的谅解。

织田亚夫打断母子两的纠结,问,”拉了一堆破布回来,有什么用?“

轻悠一听,借机出气,”谁说是破布,就是意外被戳坏了一点点。你不知道人家为了这点儿布,废了多少功夫。“

男人一哼,”笨蛋。“

女人更不满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能运回来,已经算不错了啦,你还嫌。后面还有好几车匹呢,我让四哥帮我办,你记得派人去接啊!“

男人不吭声,给儿子擦小嘴儿。

女人觉得很不爽,也要帮忙,又被儿子瞪了。

在妈妈被儿子欺负得酸鼻子前,爸爸又问,”这些布料就凭北平的缝纫厂,根本赶不及这里的气温下降速度。“

轻悠眼神一亮,立马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解决办法给抬了出来,”谁说要全部交给缝纫厂的呀!到时候,我们可以招妇人们来分工协作。那些做妈妈当***人,进入秋冬时就没有多少农活可干了,出来帮工帖补家用好过年,这是常有的事儿。而且,他们的针线活都是一流的,要学学做衣服那绝对手到勤来,所以我也顺便订了一批缝纫工具。“

亚夫怔了一下,问,”那能招到多少人手?你要做的是数十万套军装,不是几百,几千,几万套。靠几个女人的绣花手艺,赶得过大工厂里的机械?!“

轻悠又说,”谁说只靠几个女人。你的士兵难道冬天的时候全部冬眠嘛!“

亚夫更是惊讶,”你要让我的士兵来干这种娘们儿的活?裁制衣服?!“

轻悠插腰喝道,”我就说你的海盗思想要不得,什么都要现成的,抢好的。咱们亚国民族的农耕文化就是提倡自食其力,丰衣足食。你的军队既然已经要长期在此驻扎,当然要学会入乡随俗了。

你还学过亚国历史呢,古时候的兵,好多都是战时练兵,平时务农。即不闲置劳动力,又能自给自足,哪里不好呀?而且,一起分工协作,也可以促进军民团结,搞好关系,增进友谊嘛。

再说了,这个缝纫的东西很简单的啦,士兵们要是用不来缝纫机,那帮着打钮洞、钉钮扣总成吧,你别说,你的兵连自己钉个钮扣都不行啊,那也太……“

男人惊讶地发现,在女人啪啦啪啦,一边埋怨,一边自得的小算盘里,竟然真的帮他解决了好几个就近的大问题。

于是,在这一年的秋冬季,北平城又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像。

一些在家眠冬的农妇手里,总会多出一两件正缝制的军服。

其实开始愿意帮忙做东晁军服的人并不多,后来因为军队里有了自家的汉子,妇人们便悄悄在家里做了起来。再后来,因为做了军服的妇人家里时常飘出肉香,让不少人嘴馋得紧。

话说华平的大冬天,都只有大白咸菜吃,这几乎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餐桌主菜,能闻到那肉香至少得等到过年那几天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不能活好眼下都是问题了,谁还管那么多民族气节和民族立场,让自家的儿子吃上肉,赚钱给儿子修房取新媳妇,才是最实在的活计。

轻悠的计划在初期遭到冷遇后,竟然在一个月内发生巨大转机。

于是,这个冬天,有不少士兵因为能穿上元帅夫人亲手缝制的军装,而得意不矣。也就是从这事件开始,安防处接到的士兵扰民,军民冲突事件的报告,也越来越少了。

后来在高级将领的会议上,有人也忍不住说出,有个贤内助,的确是万事皆足,可以为男人省不少心。

不管这话有多少拍马屁的嫌疑,织田亚夫觉得,这个冬天特别暖。

……

彼时,东晁的首府京都,也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曾经荒芫一片的荻宫废墟上,又重新矗立起一座深邃而幽美的宫殿。

宽大的主屋,雪白的拉门层层叠叠,步入其中就像走进了一座迷宫,而每一扇面向庭院的门外,都有一处让人惊叹的美景。

荣泽英杰只着了一件里裳,横卧在廊上,一边喝着煮酒,一边欣赏着一夜大雪后的庭院雪景,皑皑白雪裹覆着绿叶、枝条、佛像、小桥,空气中的雪香,混和着淡淡的梅香,清冷,又惬意。

突然,屋里女人的一声娇斥响起,”英杰,叫你进来,你没听到嘛!外面那么冷,有什么好看呀!“

他皱了下眉头,没予理睬。

女人又叫了自己的婢女出来叫男人。

真英子犹豫又忐忑地上前,不想男人突然伸手将人拉倒地。

”将,将军饶……“

婢女吓得低叫一声,却被男人火热的眼神骇到。

飞扬的衣袂下,是令女人眼红心跳的健硕男躯,狠狠压在了婢女身上。

那滚烫的肌肤不像是在雪天外待了那么久,唇舌拂来的气息里,流窜着浓烈的酒香,只是轻轻一嗅,就似喷出一团火球,让人含吸而下,落进了腹底,直烫得女人舒服得想要哼哼,却硬是咬住了唇。

那般楚楚可怜,任人欺凌的模样,让男人的动作更为狂野,放肆。

”将军,求求您……“

婢女情不自禁,绯红的面容,当然不是因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强迫欢好的勉强。

”英杰!你够了没?“

男人勾着一抹邪气至极的笑,一把握住了女人的小巧的脚腕,朝外狠狠一推。

婢女眼眸一缩,被那凶猛的攻击吓得就要断了气。

可是另一只脚,却自动勾上了男人欺入的腰身……

”荣泽英杰!“

哗啦一声,拉门被女人狠狠扯开。

男人目光一闪,起身就将身下的女人给踢进了雪地里,回头将冲出来的女人一把拉进了怀里,长臂一展一扣,就以另一种极致淫一乱的姿势,将女人压在了身下,又一双雪白的腿儿将他腰身圈围。

前后,不过五秒。

”小骚货,叫得那么烈,又想干了?“

”啊,讨厌,你,你怎么那么坏啊,人家……好烫……“

公主娇笑着,瞥了眼院子里被雪水污得面目全非衣衫不整的婢女,雪臀摆动得更为放荡。

男人和女人竟然在众目之下,狂行苟且。

浑身沾满污水的婢女怯怯地爬起身,悄悄退出了庭院,可是眼里映着那幕盈乱的画面,身体里已经种下了被爱抚的销魂快感,欲望悄悄流淌着,湿了身。

那时,一个士兵前来报告。

正干得爽快的男人突然抽离身,竟然立即着衣就要离开。

”英杰,你干什么!“出云根本没得到满足,气愤地尖叫。

”干男人该干的事儿。宝贝儿,晚上我再回来满足你。“

荣泽英杰头也不回地走掉,无视仍然高昂的身体,更无视公主殿下的咒骂和愤恨。

推门走出时,公主的两个近身侍卫仍然忠诚万分地守在门外,他冷眼瞥过,大步离开。

就在荣泽英杰刚刚一走,出云自卫安抚不了的自己,辗转难消欲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左兵,右兵,你们进来。“

两个侍卫一入屋内,高大健壮的男性躯体立即让整个房间显然得窄小,他们立即自己动手除去身上的衣饰,熟练地爬上女人的雪躯,显然已不只一次行事。

那时,离开的荣泽英杰很回到了自己的寓所。

卧室里,一件军装笔直地挂在人形木模上,两个缝纫师傅正悉心地打理着上面的线头子,烫平褶子。

”将军!“两人一见来人,立即叩爬在地。

荣泽英杰上前,围着军装走了两圈儿,眼中都是兴奋,”你们确定,这件军服真是出自她的手?“

下属立即殷情上前报告,”将军,绝对不会有错。这正是夫人跟着那些粗妇们一起做的衣服,属下买通了几个粗妇,前后追踪了许久,就这件是完完全全出自夫人之手。“

军服都是流水线作业。可见,这件军服必然是经过了一番筹谋,才能凑齐了女人的所有手笔,得到一整件。

男人抚过军装,目光透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痴迷和狂热。

下一秒,立即脱掉了身上的军装,换上了模特身上的衣服。

对着镜子,他左照右照,兴奋不矣,完全不似平常那般沉稳内敛。

”好看吗?“

缝纫师想要说再改几处就更合身了,就被那下属以眼神制止。

”合身极了。将军,要是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夫人专门为您做的一样。将军真是有福之人。“

这种奉承的话儿,荣泽英杰听得十分高兴,在场的所有人都获得的丰厚的打赏。

这一日后,他常常穿着这件不伦不类的、明明只是普通士兵的军服,在寓所里走来走去,或者办公。

”将军,“下属又上前报告最新的情报,”虽然公主殿下掐断了远征军的粮饷供应,但是,亲王殿下还是凑齐了明年的粮饷,似乎……还跟德国来的一位公爵有联系,不知道订购了些什么,此事属下正在加紧调查……“

荣泽英杰挑了挑眉,手轻轻抚着衣领,目光拉远,”出云这表子还不死心么?哼!那就再给她点儿时间,做美梦。“

……

临近东晁的新年时,又一波不利于织田亚夫的传闻,突然暴了出来。

东晁的《京都日报》上刊登了织田亚夫竟然亲自下田,动手锄地,跟着一群亚国平民共同劳动的照片。

同时,轻悠主张的那套平时务农战时练兵的政策,在报纸上被大肆渲染为磨损帝国战士毅志的愚蠢做法。

更有人在早朝时带了士兵到殿前受训,指责织田亚夫听从情妇的意见,实施的养兵政策,使得不少东晁士兵与当地的土著居民结合,产下杂种婴儿,彻底侮辱了他们优秀的大和民族血统。

种种行为,简直就是藐视国家尊严,公然叛国的行径,已经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在这种种流言的压力下,明仁帝不得不又发出了一道召回令。

此令又经一番飘洋过海后,来到亚国时,已近东晁新年,亚国的元旦节。

也许,明仁帝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发了多少道召令了。

当十一郎看到皇家徽记的皇令时,心头又是重重一沉。

织田亚夫依然是看也不看,将之扔进火盆里。

十一郎吓得一下跪下了,及时在火苗前救回了信,颤声道,”殿下,求求你看一眼吧,万一陛下有什么要紧事儿。这都已经是第十二封信了呀!“

织田亚夫态度冷硬,”既然你都记得是十二封了,我烧了十一封又如何。“

十一郎说,”那十一封,就让您必须亲自出面去调集粮饷,难道还不是出事儿了么。国内的物资供应越来越少,不仅故意苛扣,发来的米都是发霉的,炮弹根本不能用,还会让自己人受伤。殿下……“

”十一郎,烧掉它,这是命令!“

织田亚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十一郎捧着信,双手颤抖,万般无奈。

火苗眨眼就吞掉了信封。

可是我的殿下,您又要花多少精力去求人办事儿,夫人连夜加班打军服有多累……

……

东晁,帝宫。

剧烈的咳嗽声中,明仁帝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陛下,您保重玉体啊!“

”御极,别人我都不敢相信了,我能相信你吗?“

”陛下……“

尚善御极沉痛地以头叩地。

”御极,你告诉亚夫,要是他再不回来,就别想见我这个哥哥最后一面了。“

”陛下,我一定把亚夫带回来。“

彼时,出云殿中。

”什么,他又把信烧了!该死的,他是不是死在那女人身下了,皇兄已经发了那么多皇令,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

”宝贝,不要着急。“荣泽英杰抚抚女人的胸口,眼底却闪过一抹讥诮。

”我怎么能不急,他不回来,我们怎么夺回军权!“

荣泽英杰垂了垂眼,突然附耳一语。

出云听后,眼眸一亮,问,”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份了?“

荣泽英杰心底骂了句臭表子,说,”如果你担忧,可以先写一封信,不给织田亚夫,而是给轩辕轻悠。“

出云直觉不愿意,但后又想了想,仍是提了笔。

荣泽英杰拿着信件离开了出云殿,问下属,”亲王殿下仍然不肯妥协么?“

下属怔了一下,”是。各方面都表示,亲王殿下仍在自己想办法,通过他的贸易公司,从各方面筹集物资,勉强够维持各地军饷。但是,这情况不可能长此以往,属下觉得……“

荣泽英杰听着下属凝重的报告,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新荻宫,眼底一片复杂。

分不清,那是羡慕,还是妒嫉,是嘲讽,还是失落。

”……已经有不少军官表示不满。私下里被宪兵处理了一些,南云将军也悄悄杀了一些异心份子……“

织田亚夫,已经如此艰难,你还是不放弃么?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出云的这一招,会不会让你放手,向命运低头?

……

北平

又到了新年,在圣诞节时跟着艾伯特在教堂里做完祈告,吃了一顿地道的烤火**大餐,让轻悠和小宝儿都念念不忘。

于是,这个新年,轻悠打算做江南的名菜叫化**给儿子和丈夫吃。

大冷的天儿,众人在后院里挖坑,烧柴,弄得热火朝天。

小孩子们兴奋地看着妈妈和叔叔们忙活儿,说要帮忙,其实捣乱更多。

不大一会儿,大人小孩都是满脸黑灰,啼笑皆非。

正在这时,小厮拿着一个漂亮的盒子进来,向轻悠报告说这是专门给她的重要信件。

轻悠很奇怪,”怎么有人寄个信还拿个食盒装着,搞什么鬼?“

她以为,这也许是男人又给她的一个浪漫惊喜。

虽然翻过这个新年,夫妻已经三年,两人有时还会像婚前恋爱时,浪漫一把。

信封上写着”轩辕轻悠亲启“,字迹娟秀,显是女人所书。

轻悠莫名紧张起来。

迅速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却完全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而是比自己猜想的”小三示威“更严重十成十。

”夫人,你去哪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轻悠招呼也没及打,就跑出了院子,十郎急忙跟随。

轻悠边往外跑,大叫着备车,要去找织田亚夫。

不想,织田亚夫正好回到屋中,远远看到院子里有黑烟滚滚,直觉妻儿又在”揭瓦“了,便朝后院来,正好跟妻子撞成一团。

”轻悠,又在冒冒失失地干什么?你们想把这宫殿都烧了吗?“

”亚夫,明仁帝身患重病已经一年多,你要再不回去,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刹时,夫妻两脸色都是大变。

”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不要管谁说的,你告诉我,是不是明仁帝给你发了十二道皇令,你都烧掉了,你都……“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捂着唇,心头突然明白了许多事。而明白之后,男人的白发在眼里突然变成了冰冷的尖刺,直直戳进心里,疼得她瞬间哽咽,泪如雨下。

她连退三步,他吓了一跳。

”轻悠,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自有人在宫中,若真病得严重,他们早会给我报信。“

”不,如果真有人给你报信了,当年就不会发生清木那件事。亚夫,你骗了我,你也骗你自己……都是我,把你逼到众、叛、亲、离!“

”胡说!“

他厉声一吼,跨前一把将她拉回怀中,依然镇定而坚决地说,”这事与你无关,庙堂和战场,这都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借口。“

”可是我现在就成了害你的借口啊!我不想做这个借口,可是我已经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还,还傻得以为帮你做几件衣服,就是帮了你的大忙,我真蠢,我怎么那么蠢……我根本配不上你!“

”轻悠,你的确帮了我大忙,这是事实。“

”不,这不是。要不是因为我,东晁国内不会掐断了你的物资供应,你堂堂一国亲王,还要求着别人卖物资给你。这些事情以前你都不用操心的,现在你却要花大把时间,纡尊降贵……“

”轻悠,那只是寻常做生意必须做的事,没有什么纡尊降贵。你不是一直说……“

”别说了,我知道那都是我太天真,太愚蠢。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可是我……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买布是四哥帮我的,送布是恺之哥哥和阿郎他爸帮的忙,我什么也做不成,我害你,害你还没有三十岁,头发都白完了,我根本不是好女人,我是个惹祸精,祸水……“

她倒在他怀中,他紧紧抱着她,仍是不住的哄着骗着,不愿承认她口的那种”事实“。

”轻悠,一切都可以解决的,别哭……“

”亚夫……“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还不糟糕吗?你最重要的亲人可能等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了啊?你真的不回去看一看吗?“

他沉默了,看着她的眼底,有隐忍,有无奈,有心疼,还有许多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最后只有沉默。

”亚夫,你回东晁吧!我和小宝会等你回来的。你不是小叔,我也不是紫樱婶婶。我相信你!“

她擦干了眼泪,眼睛那么亮,看着他,把所有的信任和依靠都交到他手上。

宛如,当年圣坛前,他们执手向上天宣誓。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努力去理解你,包容你,完完全全信任你。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彼此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的伴侣,度过今生的每一天。

他说,”他们一直想让我回去,无非是想把你我拆开。倒光势力一直想夺去我的军权,军权一失,我没有把握能好好保护你和小宝儿。也许我不会死掉,明仁他会保护我。也许出云还想嫁给我,让我做东晁的新任皇帝。如果我回去,有七成的可能,我无法再回来与你和小宝团聚,你也愿意?“

她握住了他的手,说,”我愿意。“

他声音一颤,”宝宝?“

她忽然笑了,”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在我和小宝这里,只要你活着,你就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带大小宝。如果你还是回不来,我们就来找你,我们救你回家!“

”轩辕轻悠,你这个笨蛋!“

他紧紧抱住她,骨骼相错,紧得发疼。

她在他怀里笑着,说出那最美的三个字。

”亚夫,我们爱你,我们等你回来。“

……

机场

”小宝儿,给爸爸一个飞吻,妈妈之前教过你的。“

跑道上,飞机已经开始加速。

机窗边的男人,目光紧紧地锁着远处的妻儿。

小宝儿十分不满地瘪着小嘴儿,一直不情愿的模样,显是很不喜欢看着重要的人离开,从到机场就极不高兴。

快要看不到了!

”爸爸……呜哇——“

小宝儿突然大叫一声,小肉拳打了下嘴巴,放声大哭起来。

轻悠抱着儿子,视线已经一片模糊。

”小宝儿,别哭了。爸爸不在,妈妈烤的火**大餐都是你一个人的哦!啊,还有,这次你不可以再欺负小木头哥哥,也不能老是叫阿郎弟弟做这个那个。你要做他们的领导者,更要学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被人欺负……“

亚夫,就像你当年一样。

你学会了不再用束缚的方式爱我,你让我回国,你让我跟家人团聚,你让我自由来去。

我却用我的爱束缚了你。

其实我早就应该放手了,分开并不是结局,而是开始。

……

这一年,轻悠第一次在没有丈夫和亲人的陪伴下,过了东晁的新年,又来到了亚国的新年。

”娘,我想中秋那阵我都在应天陪你们那么久了,今年春节我就不回来过了。等小宝生日我们再过来……咳,亚夫哦,上次我自己在家待了还没一个月,他就跟我黑脸,说我连儿子也不要了。哼,小宝这家伙也不帖娘心……

爹,不是的啦,亚夫对我很好。其实,就是他最近忙着训练演习,好像俄国这次打了个大胜仗,一副熊样儿又要捣腾什么事儿了。你知道,他们男人要是一忙起来就会忘掉吃饭,睡觉……

四哥,你放心。我自家的老公,我绝对会看得严严的,才没有什么小三小四二姨太太……“

嘴上说得各种溜涮,心里却苦笑着。

”小八,你来了刚好带小宝儿一起练功。呵呵,他现在要没人看着,就会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不专心,跟小木头打着玩。十郎的小月亮倒是听话,不过还太小了点儿……哎,小宝儿,快过来,跟外公外婆,舅舅姨妈拜新年!“

幸好儿子回来了,轻悠松了一大口气,将电话递给小家伙。

小宝儿看着母亲疲惫的神情,撒娇地赖了过去,任母亲握着自己的小手,拿湿帕子给他擦,一边乖乖巧巧地朝电话里大声喊了句,”外公,外婆,大舅,四舅,三姨,五姨,六姨,八舅,九姨,鹏鹏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一溜儿人头点得叫一个齐呀!

电话里一下爆出一片大笑声来,纷纷逗起了小宝儿。

小宝儿看着妈妈也露出了笑脸,更将小身子揉进妈妈软软的怀怀里,一边张嘴享受妈妈递上的果子,一边跟对面的一群老小大少的瞎吹乱侃。

十郎在一边看着即感动,又心疼。

悄声对轻悠说,”夫人,小少爷很懂事儿,都避开了少主不在的事儿。“

轻悠点点头,为儿子抚去小小虎头帽上的雪尘子,心里即感动,又有些心酸。

懂事是好事。

可合该是无忧无虑、心无城府的小娃娃,都要为长辈的情绪操心留意了,又有多好呢?

然而,现世的这一年,似乎特别要跟轻悠作对。

这个除夕夜,是这几年来,轻悠第一次没有和亚夫共渡。

午夜时分,宫墙外突然烟火满天,爆竹齐鸣,和过去的两年一模一样。

已经和小伙伴们玩得昏昏欲睡的小宝儿,突然从梦中惊醒,听到响声,看到窗外一闪一闪的烟花,一下从床上跳下,大叫着,”妈妈,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放烟花给我们看了。“

连鞋子也不穿,身上还是一套和服式小睡衣,就往门外冲。

轻悠怔了一怔,急忙叫着儿子,抓起一件大裘,跟着追出去。

没想到儿子冲得比她想像的还要快,那小小的身子就像蓄了全部的力气,冲到紧闭的大门前就又跳又嚷着。

”快开门,快开门啦,我爸爸回来了。“

瞧那又蹦又跳的模样,嘹亮的声音能捅破了天。

此时轻悠应该欣慰,这小子平日练功不给力,偷奸耍猾的,这会儿行动多敏捷,声气儿多大,显是遗传了他爸爸的武学天份。

可是,当她唤人开开门时,小家伙就像子弹头儿地冲进了黑漆漆的夜幕中,直冲向汉白玉广庭。

那么急切,那么激动,那么地让人心疼呵!

自从亚夫走后,小家伙似乎仍然吃吃喝喝睡睡,没有受多大影响。而且也由于严厉的爸爸走了,有时候跟其他孩子们疯起来,就没个底限了,可让人头疼死了。

可不管怎样忽略,仍然无法改变,爸爸在男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小宝儿平日没说过一句想爸爸,其实,该比谁都想吧!

”爸爸——“

小宝儿跑呀跑呀,跑得快要接不上气儿了。

终于在广庭上,看到了那抹高大的人影,和他刚刚做的梦里一模一样——爸爸回来了,带了好多好多的礼物给他,还给他放好漂亮好漂亮的烟花!

小宝儿一头撞上前,抱住了男人修长的腿。

下一秒,那个人果然像以往一样,俯下身,大手抚上他的胳膊窝儿,用有力的臂膀,将他高高地抱了起来。

然后,就会笑骂他一句”小子,又调皮不听妈妈话了?“,然后用凉凉大大的额头,跟他对撞。

其实,他最喜欢跟爸爸顶脑门儿了,虽然这样子常被妈妈说会顶成小傻瓜。

可是……

”小宝儿,喜欢叔叔送你的新年礼物么?“

这个人没有跟他顶脑门儿,没有用新生的胡渣子扎他的小脸儿,没有抱着他把他抛上抛下,没有那种熟悉的樱香味儿,没有白白的头发,没有同他一样的黑眼睛,没有……

他不是他爸爸!

小宝儿一下愣住了。

龙村治也以为小家伙被吓住了,好笑地揉了揉小家伙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小脸,发现这孩子连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了,跟着跑来的女子也似只罩了一件外套,手上还抱着一件大裘,显是给孩子送衣服来的。

轻悠一看清来人,刚刚飞跃的心,就和儿子一样,沉进了黑暗中。

看着女人明亮的眼,一下黯淡下去,龙村治也心下苦笑,看来,这母子两都把自己错认了。

他上前想要开口唤人,拜个新年,送个祝福。

突然,怀里的小家伙挣着小身子,硬是从他怀里滑下了地,仰着水亮亮的大眼,愤愤地叫,”你不是我爸爸!“

回头就冲进了妈妈怀里,大叫,”妈妈,我要爸爸,爸爸去哪里了?我要爸爸陪我一起看烟花,我要爸爸带我坐飞机,我要爸爸啦!呜哇——爸爸——“

”小宝……“

轻悠唇一抖,紧紧抱住儿子,也控制不住,流下了泪。

小家伙号啕大哭,一遍遍地叫着要爸爸,把这压抑了整整七十八天的思念,都哭了出来,叫了出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是小宝儿出生这么久以来,跟爸爸第一次分开这么长。

轻悠只能隐忍自己的情绪,劝着哄着骗着儿子,直到小家伙哭累了,静静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天上炫烂的烟花,平静下来。

她知道,有一些事,也悄悄变了。

龙村治也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们高兴一下,没想到……“

惹得一大一小在除夕夜哭得这么惨,真是罪过。

轻悠宛尔,”龙村大哥,谢谢你。其实,让他发泄一下也好。他和他父亲一样,也喜欢把情绪给藏着,不让人担心。这样哭一哭,其实挺好……“

龙村治也心里直发软。

女子低垂着头,轻轻抚过儿子泪湿的小脸,在明昧不定的烛火下,显得慈和又安定,就是这样看着,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这种踏实安心的感觉,让在外经风历浪的男人总是格外眷恋,他又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当年那始终难于释怀的情愫又蠢蠢欲动,就算他已经是有妻有儿的男人,还是……无法忘怀那最初的真心萌动。

”轻悠,如果殿下他真的没法……“

”不,亚夫一定会回来的,回到我和小宝儿身边。“

没想到,女子一抬眼,目光笔直明亮地投入他眼中,那样坚定,自信,那样强硬,固执,根本不容一丝一毫的退路和犹豫。

一下子让他觉得满心惭愧,他怎么能够还以如此卑劣的心思去揣测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意呢!这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作贱,也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他想说对不起,女子忽然又笑了。

”龙村大哥,谢谢你的新年礼物,和新年祝福。我也祝你和你的妻儿,一家幸福,团圆美满。小宝儿,快谢谢叔叔。“

小家伙显是心情极不怎么好,可是大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瘪了瘪了小嘴儿,乖乖说了声”谢谢“,又埋进妈妈怀里,叫困了。

轻悠欠了欠身,抱着儿子转身离去。

当她走了几步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和男人的宽慰,”轻悠,殿下他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是东晁帝国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亲王殿下。“

”嗯,我知道,我们都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轻悠的步子迈得更有力。

她相信,他那么爱这个家,这个家对他来说,是多么得来不易。

他一定舍不得,她像他母亲那样,等到枯萎,更舍不得,儿子同他一般,没有爸爸陪伴长大。

……

那时,织田亚夫坐飞机,经高丽飞东晁北海道,再由北海道飞回京都,前后耗时近两周时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行程安排,比起通常选择的海路大船,要快上一倍了。

然而,当他一踏上京都的土地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前来接应他的自家武士团,只来了不足十人。

就在他准备登上自己的轿车时,突然涌出一群执枪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终,以绝对武力的劣势,他被迫上了对方的汽车。

”荣泽英杰,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荣泽英杰恭敬地行了礼,仍然如当初一般,充满敬意,只是这个时候,周围的所有执枪下属都已经不是织田亚夫可以控制的了。

俊秀的男子淡笑道,”殿下莫要生气,属下只是怕某些有心之人会对殿下不利。殿下或许不知,最近倒光党知道您要回国,又蠢蠢欲动。去年传回清木大议长在回程途中,遇害的事,让属下十分担忧,就怕万一……“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我的确不知道,在武田钢倒台的这一年里,你利用在他内部的卧底力量,将武田钢所有的政治势力都收归你门下,供你使唤着遣,你的冒险精神已经超过了我的预估。就算我什么也不知道,至少,我也知道,出云殿里的一大入幕之宾,非你荣泽大将莫属!“

”殿下冤枉啊!“

若是不在车里,恐怕这个笑面狼就要叩跪在脚下嚷嚷了。

”哼!少跟我来这套。若不是看在轻悠的份上,我早就留不得你。荣泽英杰,你以为你也配么!“

荣泽英杰对于织田亚夫的轻蔑和讽刺,丝毫不以为忤,讨笑道,”殿下教训得是。属下无则加勉,有则改过。“

男子的嘻皮笑脸,轻松随意,让人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亲昵的家人一般。

当汽车驶到皇宫大道前时,道路突然变得拥塞起来,此时明明才清晨时分,竟然就有人守在大门前,摇旗示威了。

”卖国贼光德亲王回来啦!“

”打倒卖国贼。“

”光德亲王和亚国女人生下杂种,破坏我大和民族血统,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卖国贼、叛徒!“

一群民众举着示威牌子,上面竟然帖着亚夫一家人的照片,虽然模样很不清楚,但是亚夫对于家人的照片都十分敏感,一看就知道的确是真的。

荣泽英杰的目光一沉,朝前副座位上的副官打了个手式,很快就有士兵上前驱赶示威民众,甚至对于刚才那几个叫得特别响亮的带头份子,放枪狙杀。

挥舞的旗帜一下倒地。

织田亚夫侧头喝斥,”荣泽英杰,你疯了吗!“

这样的集会,越是驱赶,越是影响巨大,杀了人,就会成为政敌方抨击的对象,紧抓着把柄死咬着不放。

不想俊秀的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殿下不用担心,这些愚蠢无知的平民都是受了某些有心人士的鼓动。死几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让他们背后的人闭嘴,像这样的示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织田亚夫撤回目光,抚额闭目,不想再多看一眼。

直到进了皇宫,刚下车时,曾经的那位皇宫内务大司长又喜又悲地跑了出来,匍匐跪倒在织田亚夫脚下,顿时泪如雨下。

”亲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您快去看看陛下了,要是再晚一步,恐怕就见不到陛下最后一面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滚开!“

织田亚夫大骇,冲步奔上了那条熟悉的朝见之路。

这一路上,他始终不相信,正值旺年,不过比自己大上六七岁的明仁,才三十多岁,怎么会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层又一层的隔扇门后,那个躺在牡丹睡屏前的男人,就是他英伟俊逸,总是绣扇不离身,喜欢附庸风雅,表面看着是好好先生,骨子里却有着帝王天生的冷漠无情,偏偏就只对他这个皇弟推心置腹,纵容到底的——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么?!

”皇兄!“

高傲的男人一下跪落在地,膝行到已经行至日暮的帝王身边。

面如缟素,皮包骨头,两颧深陷,青影森森,显已经是大罗金佛在世也无法挽回这条生命了。

”皇兄,亚夫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该死的,那些人都在干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你,我要杀了他们。你才三十七岁,你根本就不该是这样!“

织田亚夫疯狂大吼着叫御医,才发现旁边一直垂头叩首的两个男人,就是一直守在皇帝身边的医生。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愤怒地抓过一人,那人哆嗦得话直结巴。

正在这时,昏迷的明仁帝突然醒了过来,”亚,是亚夫,回了吗?“

”皇兄!“

怒痛交织的男人甩开医生,爬上前,抓住了兄长在空中挥舞的手,心痛到眸光发颤。

”皇兄,对不起,亚夫错了,大大的错了。“

”呵呵,你这,臭小……咳咳咳……“

明仁帝一句话未完,就开始猛咳嗽。

亚夫急忙叫唤拿水,回头端过婢女递上的温水,枯骨般的男子突然捂唇不及,哇地口喷出大泼鲜血,瞬间染出一片血梅,点点刺入眼中。

钻心的疼,涛天的悔,让亚夫瞬间苍白了脸色,哑然失声。

”亚夫,别怕啊,吐出来,我就舒服了。“

他的眼眶,已经一片湿濡。

”皇兄,我错了!“

他紧紧抱住男子,痛哭失声。

那时,空旷的卧殿中,久久回荡着男人沉痛的悲鸣,和一遍又一遍的惭愧。

明仁帝却笑着,枯瘦的手,抚上弟弟雪白的发,叹息,”亚夫,你可真够心狠,把哥哥一扔,就是这么多年。“

从织田亚夫任远征军大元帅,离开京都那天起,已经有整整五个年头了。

”……你倒好,结婚,生子,幸福圆满了。也不回来瞧瞧皇兄,他们是你的家人,我就不是吗?“

明仁帝口气调侃,努力想要营造以前兄弟两之间的气氛。

无奈,却挑起男子心中更多的遗憾和愧疚。

”唉,你别这个样子。我就是抱怨两句,这都好几年了,你让兄长念念都不成吗?你也知道这匿大的皇宫里,除了你,就没人敢跟我说真心话,也没人会喜欢听一个皇帝的唠叨……唉……“

”皇兄,我该早点儿回来的。“

”还好,总算是十二道令牌把你这个‘岳飞’给招回来了。可是,皇兄还是觉得,你其实不该回来的……“

”皇兄,我回来了就不会让那些见不得光的耗子跳腾。你放心,我会把害你的人都一个一个揪出来,为你报仇。“

织田亚夫迅速摒退了殿内所有人,要询问详情。

可是任他喝斥一声又一声,那些人顶多退到角落,就是不离开。

明仁帝苦笑,”亚夫,别气了。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我……咳咳……“

又是一阵猛的咳嗽,一泼又一泼的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帝王的口中溢出,其中还渗杂着黑色的液体,让织田亚夫目光越抽越紧。

这一轮之后,明仁帝彻底萎顿下去,气若游丝,显已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亚夫!“

帝王紧紧握住了亚夫的手,掌心却是一块冰冷的金牌,那是代表着皇权的十八瓣菊纹印。

”这是我的禁军令,你拿着他,把那些反对你的势力都通通杀掉,做……做我东晁帝国的光仁帝。“

”不,皇兄,你才是帝国最好的皇帝,你会好起来的,你……“

”亚夫,对不起,哥哥不能再……再保护你了,呵,其实都是你一直在保护我这个,没用的,兄长。不管如何,哥哥……希望你能真的开心,幸福。“

这点兵权,已经是兄长我唯一能送给你最后的东西了,还是我自私把你叫回来,想要再见你一面,却又陷你于危难之中。

”皇兄,你醒醒,不要睡。你可以好起来,东堂可以救你,你不能睡,你听到了没有,皇兄,皇兄——“

一道痛呼自空旷的大殿中传出,悲恸至极,久久不歇。

彼时,院中的寒香依旧,残红零落,随风而逝。

——打,打他!没用的胆小鬼,明仁是个屠夫,胆小鬼。

——啊啊啊啊啊!

——呀,是紫樱殿的那个小杂种。

——不准你们欺负我哥哥,谁来我揍谁!混蛋东西,敢欺负我哥,我就打死你们,咬死你们,混蛋,王八蛋!你们再敢来,我就拿石头打瞎你们的眼睛。你们有本事,就不要哭啊!只有孬种才哭,没用的东西,再敢骂我是杂种,我就割了你们的小****!

——噗~

——明仁哥,以后我保护你。

——亚夫,对不起。

——明仁哥,外公说,要不被人欺负就得拳头比他们硬。

——亚夫,我,我没用,我拳头没他们硬。

——明仁哥,我做你的拳头,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

那年,那天,他这个懦弱胆小的家伙,因为贪恋一个比自己整整小了七岁的小子的庇护,拉了小指发誓说要做一辈子相依相偎的好兄弟。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母妃身份低下,要想在匿大的皇宫里求生存,就必须找个有力的庇护者。

织田亚夫虽然血统不纯,可是却是第一长公主之子,身份地位自然比他这个不受宠的妃子之子更高。

他摸清亚夫渴望同龄友人,渴望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兄长相伴的心性,故意亲近他,讨好他,疼爱他,给他亲人般的认同和呵护。

最终,他竟然能以”懦弱之姿“,打败了其他所有比他都要强的皇子,当上了帝国的皇帝。

亚夫,其实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

东晁皇帝驾崩,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亚洲大陆。

整个亚洲战略的重新洗牌,即将到来,各国势力都紧紧盯着东晁的帝位继承一事。

然而,皇帝未继位,一件极具标志性的事件率先被发布出来,飘洋过海,传遍了整个东半球的数百国家。

泸城

”号外,号外,东晁明仁帝殡天。皇室发丧,出云公主宣布将与光德亲王联姻,助光德亲王顺利登基为光仁帝!“

南云卫看到报纸,一把撕成了几截。

旁边,与亚夫刚刚错过的尚善御极也紧拧着眉,思索片断后,便提醒南云卫。

”如此看来,荣泽英杰和出云这方早就有阴谋等着亚夫,你最好立即通知柏原康和野田澈,让他们带军队回东晁帮亚夫。“

南云卫应下,急忙跑去了通讯室。

尚善御极看着那被揉碎的报纸,面色更为凝重。

应天府

”号外,号外,著有魔鬼元帅之称的织田亚夫日前将与东晁第一美人之称的出云公主联姻,以继承东晁帝位,成为新一代皇帝——光仁帝。“

总统府

王秘书长看着报纸,喃喃叹息,”没想到,最后结果是这样的?我听刘处长说,织田亚夫去年十一月就回东晁,这都两个多月了,恐怕……不会回亚国了吧?唉……“

这一声叹,不知是为男人终于薄性轻别离,还是为那个曾经获得万千宠爱的女人仍是败在了权利与地位之下,而惋惜。

姜啸霖拧眉不语,视点落在窗外,不知名处。

他在想,若她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凭他的直觉,她也许会比任何人都表现得镇定而自信,骄傲在对想要打击她的所有人说,她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不会抛弃她而去。

呵,好像当初空袭时,自己用尽卑鄙无耻的办法想要迫她离婚。

真是傻啊!

那时,在海军基地里,姜恺之把报纸一把揉碎,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们的海军大将一脸凝重的冲上了战舰甲板,一副就要跳下去的模样,吓得众人急忙叫唤着,副官拉住了姜恺之。

”放手,我没事儿!“

”将军……“

众人都有些奇怪,多数人都不知道男人此刻心中翻滚的浪涛,比战舰下拍击的浪花还要剧烈,还要无法自制。

好半晌,姜恺之终于调整自己的呼吸。

又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说,”帮我准备一个东西,送到北平紫禁城去。“

副官一愕,立即应是。

同时,轩辕家中。

一份报纸。

使得开春后总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轩辕家众人,竟然齐聚一室,个个愁眉不展。

小八急道,”爹,哥,你们快想想办法,现在七姐一定难过死了。还有小宝儿……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去年底七姐夫就不在亚国了,七姐竟然还打电话骗我们……“

轩辕瑞德摆手,道,”现在一窝蜂跑去不是办法,只会让小七更难过。“

女人们都十分赞同地点了头。

宝仁说,”爹,要不我和三妹去开导开导她。“

宝月说,”爹,你说的对。现在我们不能一下涌去,其实这事儿还没有真的确定,那些开报纸的人就喜欢把小事儿闹大,把根本没确定的事儿说得八九不离十地跟真的似的。想想当初咱们家跟林家闹专利纠纷时不就是这样的吗?“

锦业说,”爹,三姐说的是。咱们先不要大惊小怪的,不如让小八带小九去陪陪小七。让她多操点儿心,找点事儿做。要不把咱们明年计划要去米兰参展的项目,扔给小七试试,让她有事儿做着,免得无事生非,胡思乱想。“

几日后,北平。

轻悠仿佛没事儿人似的,和静子十郎一起,带着孩子们在樱花园里赏樱,收集樱花,准备做香枕头,樱花糕。

小鬼们出门后,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会儿一会儿地跑得不见踪影儿。

轻悠不停叨着娃娃经,说小宝儿竟然半夜又尿了床,说自己做叫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一会儿就让大家见识一下,又说该到办新衣的时候了,要女人们一起去逛百货商店,大采购一番。

静子心底微微酸涩,在那条”大婚“的消息传来时,托林少穆的手段,她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管丈夫有多不快,还是抱着小木头进宫看轻悠来了。

虽然女人一直表现得很理智,很镇定,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那怎么会”没有什么大不了“呢?

”静子,十郎,不知道今春米兰那里有什么新潮流?我在想,为什么咱们这么大的东方古国,总要追赶别人的潮流,不会自己创造一个流派呢?赶明儿个咱们出门瞧瞧去,换换新造型,吓他们男人一跳。哈哈哈——“

静子和十郎应声笑开。

却又忍不住,隐隐有些担心。

玩了一整日,小家伙们都累得睡在了娃娃车里,被推回了屋。

洗漱上床时,十郎帮轻悠取发夹。

轻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仍然青春美丽,妩媚动人。

说,”十郎,你说亚夫回来,会不会看到一张可怕的皱纹脸呢?“

十郎笑,”夫人您说笑了,女人可比男人经老。“

轻悠也笑,”对哦!也许他回来,我看到是一张皱纹脸。“

十郎收回笑,”夫人,您别这样想。要是十一郎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带少主回来,我就休了他,带着他的儿子回应天府去,气死他!“

轻悠笑着摇头看着十一郎,”你要真敢带着小月亮走呀,我看十一郎晚上睡觉都会杀回来……“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十郎故意把话题拉到了姜少言最近打电话时又唠叨了哪些讨人厌,又搞笑的话题了。

这一夜,轻悠依然失眠。

亚夫,你离开我和小宝儿,已经八十八天了。

隔日,小八带着妹妹,和一堆礼物,来蹭七姐了。

没有人提起那条新闻,也没有人刻意去问织田亚夫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家都想让轻悠忘掉烦心的苦恼,能开心地过每一天。

这日,姜恺之的礼物送到了。

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里面还不时发出哐哐的响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送货员笑道,”禀夫人,将军说,这礼物要您和小公子一起打开。“

一把小锤子递到母子手中。

小宝儿兴奋得不行,”妈妈,我们一起砸恺之干爹的礼物。“

众人闻言笑成了一片儿。

轻悠抱着儿子,一起用力砸开了锁头。

布幕应声而落,箱盖一下被那东西从里掀开了。

小宝儿吓得扑回妈妈怀里,只扭着一双眼睛朝箱子看去。

就见一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脑袋,从箱子里伸了出来,箱子比小宝高出一点点,那里面的小东西这会儿爬在箱口朝外张望,白耳朵,黑眼睛,胖胖的脸,可爱得让人尖叫。

”呀,狗熊!“小木头吓得跑回妈妈身后抱大腿。

”熊,熊来了!“小月亮慢了两拍才知道躲回母亲身后。

小宝儿却伸出了身子,”笨蛋,才不是狗熊。这是,大、熊、猫!“

轻悠笑道,”儿子,这是还没有长大的小熊猫。恺之干爹送给你的实体抱抱宠物。“

原来,恺之还记得当年芙蓉城一行,她拉下的那只小宠物。

亚夫,你不担心了,我有这么多的力量支持我,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等你回来的。

然而,不过三天。

一条被证实是东晁帝国当局的外交部正式发布的新闻,传到了轻悠手中。

”日前,光德亲王已经与出云公主正式订婚,预计将在三日后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大典后,待新帝丧期结束,两人即可举行大婚。但按照东晁传统,订婚男女已经是正式夫妻。据内殿司表示,光德亲王已至出云殿行过宿宫吉日,两人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

报纸,从轻悠手中滑落。

曾经沉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她听说他要和出云订婚,她听那个司长提过”宿宫吉日“,她以为他带自己去了长崎,就没有可能再有这个该死的吉日出现了。

没想到,没想到……

……

东晁,京都,皇宫。

出云殿的寝宫里,传出愤怒的摔砸声。

昏黯的房间里,一场汗水淋漓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亚夫哥哥,你别忍了,多难受啊!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是帝国公主认的第一美人啊,你看看我,只要一眼……“

出云几近赤裸着身躯,爬向坐在阴影里的男人,伸出一双白嫩修长的腿,以纤纤玉足,撩拨男人的欲望。

男人始终紧闭的眼眸,不闻不问。

这间寝室被木方钉死了,他中了极重的媚药,浑身无力,无法撞出去。

十一郎一人难敌众拳。

他的亲卫队早在进宫时就被隔离在宫外,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若不是最后还有一丝意志,他只想把跟前这个臭表子狠狠掐死在这里。

可是他不能落进那人的圈套,把自己葬送在这里。

他还要回去见他的宝宝和小宝儿。

”亚夫哥哥,别忍了啦……要是再下一次剂量,你以后会失去人道能力的。我可不是说着玩的,这种药,就是圣人也……啊!“

当女人的脚尖儿越过了男人承受的极限时,男人突然蹦起身,一把将女人的脖子掐住,仿佛逮小**仔儿似的狠狠摁在地上,目光如炬地瞪着女人,那里全是极度的厌恶和憎恨。

”出云,别逼我!“

”咳,亚夫哥哥,你怎么能……“

”如果不是你叫我一声哥,如果你不是明仁的亲妹妹,如果不是看在你还是一国公主的份上,早在九年前我就杀了你!“

”啊,你,你……“

”别以为明仁护着你,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出云吓得唇角颤抖,血色迅速褪去。

可是随即,她想到荣泽英杰和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利,不怒反笑了。

继续用手脚去勾引男人此刻最敏感脆弱的部位,立即被男人用力压住,可是那抵住的汹涌贲起物,让她暗暗得意,这一次不是没舍得再甩开她了么!

她娇声嗲气地说,”亚夫哥哥,我……我最爱的人是你啊!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爱我一次,只要这一次,我就可以把另一半菊纹印章给你,你就是帝国真正的新帝了。

从此以后,你想纳多少妃子都可以,只要由我做正室就行。我会比那个亚国女人更大度,你也可以把她和小世子接来,我会认她做姐姐,把小世子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我们大和民族的女子,有最坚韧的毅志,为了心爱的男人,可以做任何牺牲,你相信我……给我,好不好,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我死而无憾……“

女人摇摆着娇躯,本来只是披在身上的薄薄布料,瞬间滑落。

一副活色生香,艳媚至极的粉白肉体,宛如新蚌,朝男人整个儿打开。

那鲜嫩肥美的身体,简直就是每一个男人的向往的女神。

只要是一下正常男人,看到这样诱人的蛊惑,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要说他没有动摇,那绝对是骗人的。

更何况,他现在还中了极重的媚药,要保持理智的清醒,已经极为不易,只要稍有不甚……

”亚夫君,你瞧瞧你忍得多辛苦啊,只要一夜,你什么损失都没有呢……“女人呢喃着媚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吐露着诱惑,”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拆散你和轩辕轻悠的,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好丈夫,好爸爸,还可以做整个国家的帝王,你可以带着你的士兵,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征伐天下,掠夺财富,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我绝不会阻拦你……我只要这一夜……“

女人的手,不可思议的柔软,抚遍男人的身体,一点点褪掉已经湿透的衣衫。

”亚夫君,我只要这一夜,随你怎么折磨我,我只要这一次就够了……给我一个孩子,让我们东晁帝国有一个血统纯正的继承者……求求你,你都这么硬了,进来我这里,快来……“

只要这一次么?

只要一个孩子?

其实,这样的交换条件也不高。

至少,他还可以跟宝宝和小宝儿在一起。

如果夺到帝位,就可以把这个该死的表子杀掉,他的帝国,谁敢说一个”不“字。

只要……

……

”亚夫——“

”夫人,您又做噩梦了吗?“

”不,不是,我只是……“

亚夫,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能回我身边就好。

佛主,请你保佑亚夫,小宝爸爸,平安回来就好。

……

”将军,里面好像没声音了。“

出云寝室的隔壁,一个下属向正立在庭廊下的男子报告。

荣泽英杰转过头,看向隔壁那订满了木条的墙,眸色明黯不定。

织田亚夫,你终于向命运妥协了么?

呵,不过三天时间。

在最重要的支持者皇帝兄长过逝后,你的权利和地位都受到了空前的威胁,你像没用的废人一样,被人软禁在此,你连自己的小弟弟都管不住,你又凭什么给轻悠幸福呢?

”将军!“

下属惊叫一声。

荣泽英杰毫无预警地突然一拳砸在木柱上,又狠又决,完全没有痛感似的,一连砸了好几拳,让人清楚地看到血肉绷裂,骨声碎响。

正在这时,隔壁的墙体突然发生一声巨响,仿佛内有猛兽疯狂撞击,钉在墙上的木条子脆弱地颤抖着,很快就被接连的撞击崩落在地。

众人惊愕地瞪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

”啊——“

一声尖叫响起,一具女体从墙体后破出,狠狠摔在了荣泽英杰的脚边,浑身赤裸,雪白的娇躯被木屑划得血淋淋,姿势十分狼狈,不耻之处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周人眼中,有胆小的士兵吓得急忙转过了头,而更多的却是男人们大饱了眼福,欣赏东晁第一美人的贱态淫姿。

哐嚓一声。

已经烂掉的木门被人一把踢倒,里面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出。

他雪白的发,让人心头直跳。

发下漆黑森亮的眼神,宛如钢刀,让人不敢逼视。

他依然衣衫完好,只是那浑身透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粟,杀伐绝决。

”荣泽英杰!“

织田亚夫朝前走一步,荣泽英杰就退一步。

”明仁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荣泽英杰瞥了眼地上的女人,出云吓得立即躲到了他身后直哆嗦。

织田亚夫狠狠看向出云,”没想到明仁最疼爱的唯一亲人,会这样对他。出云,我今日不杀你,因为明仁舍不得。“

”荣泽英杰,我今日也不杀你,因为你对帝国的忠诚。“

他转眸看向庭外,一缕晨光,慢慢从墙外枝头处,倾泄而落,照亮一朵俏艳的樱花,楚楚可怜,仿佛他心中深藏的那个人儿。

”我应该感谢你们。“

”呵,你们让我知道,这个该死的地方并不适合我!“

哐啷一声,一道金光打落在地,滚到了荣泽英杰脚边。

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转身就走,高大挺直的脊梁,绝对高傲的灵魂,从不曾因为那些阴暗的欲望弯折过,晨风扬起衣袂一角,他就像来时一样,义无反顾,不再回头。

荣泽英杰低下头,就看到脚边的一半菊纹印。

代表着帝王无上权利的令牌,却被那个男人弃之如敝帚。

”将军,司法部长尚善御极,还有野田澈大将和柏原康大将,带人来撞宫,要救光德亲王,我们……“

”罢了,让他走!“

众人怔在原地,心说,明明筹谋了那么久的计划,这就要放弃了吗?

”织田亚夫,你给我站住,你给我回来!“出云嘶心裂肺地吼着,要往外爬去追人。

”别叫了,他不会回来了。“

”荣泽英杰,我命令你,把他给我抓回来,我不准他走,我不准,我不准,你听到了没有,该死的东西,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我杀了你!“

啪——

发疯似的女人被一掌掴翻倒地。

男人恶心地扔掉了白手套。

说,”臭表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给我开起染房了!“

他将金令放进了兜中,目光鄙视至极,厌恶至极,更不屑到了极点。

”从现在开始,本将军就是帝国的主宰。你若不想自己谋害前帝的真相暴光,被送上大法院,被判凌迟死刑的话,就给我乖乖闭上嘴。“

出云哆嗦着嘴唇,不也置信她做得如此机密的事竟然都被这些男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随即,她看到了自己最亲信的姓女真英子悄悄立在男人身后,递来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寒。

荣泽英杰整了衣领,扫过爬在地上的女人,说,”你大可以继续在这屋里享用你的那些侍卫。要是让我发现你再自以为是乱干,要让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消失在宫庭之中,我想你该知道的办法比我多得多。“

宫门翕合。

女人痛苦疯狂不甘的嘶吼,久久不歇。

……

北平

临近五月的天,一下就热了起来。

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游廊里又搭起了长长的青席榻榻米。

女人们坐在廊边,一边低声聊着话儿,一边绣着小东西。

地上的青席,几个小家伙正呼呼地睡着午觉。

一个仰面朝天,双手做投降状,睡得像只小猪,不时还老朝他的左手边靠。

可是他一靠过去,就会被一条小腿儿踢开,以至于没一大会儿,他就被踢出了排排睡的大部队。

此人非小木头莫属。

那个从头到尾都睡得很有型的小宝儿主子,就非常霸道了,不仅独霸了大部分位置,还拉了个绝对凶悍的保护者傍身。

他的小脑袋就靠在保护者的红棕色肚皮上。

旁边的小月亮打了个响鼻,那保护者立即竖起了脑袋,和尖尖耳朵,一双金瞳直直地瞪过去,在它温顺无声的动作里,隐藏着绝对的杀机。

这是杨家夫妇没能见到轻悠,听闻之前那件事后,给轻悠送来的礼物。

其实,当时小八已经认出主人了,才会乖乖回到自己的狗屋。

轻悠看着儿子霸道的模样,无奈地笑笑,给小家伙理了理小被子,掩住了小肚皮。

婢女端来了刚刚用井水镇过的西瓜,等着小家伙们醒来后就吃。

院子里,只闻蝉声知知,处处静好。

那时,院里都没人知道,殿下的白玉石阶前,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

着黑色军服的男人下车后,大步往殿里走。

所过之处,依然如故。

只是不知,里面的人儿,是否依旧。

他的脚步非常急切,比起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快。

可是当他接近家的院落时,突然脚步顿了一下,教守门的人看到,众人惊愕又惊喜的表情,差点儿叫出声来,被他及时制止。

”殿下,您总算因来了。现在夫人和小世子,正在游廊里睡午觉呢。“

他点点头,不禁伸手拍了拍门卫的肩头,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到爆的话。

”谢谢!“

亲王殿下竟然向他们说谢谢,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院中,一只胖呼呼的熊猫正坐在凳子上啃竹子,又铺出来的青席在廊下连成一片儿,好像当年儿子刚刚降生时的那个夏季。

这一次,他离开的稍有些久了。

幸好,都没变。

她还坐在那里,低着头,拿着并不熟练也不太喜欢的针线,不知道又在绣什么东西。

男人走过去时,其他人一看,都惊讶得抽了口气。

女人还在跟好友说着什么,直到好友许久不回声儿,她才抬起头。

然后,女人手中的针线篓子,滚落在地,里面掉出小衣服小鞋,还有一双穿着针线的男式布鞋底子。

土佐一看,紧张地竖起了脑袋,对着男人喷气儿了。

女人立即朝土佐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式,小心翼翼地越过地上的宝宝大军,扑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轻轻一叹,将女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是他们分离的第一百零八天。

正在这时,本来熟睡的小宝,揉着眼睛醒了。

半晌,终于看到了妈妈抱着的高大身影,一蹦而起,大叫一声,”爸爸!“扑进了男人怀中。

男人将儿子高高举起,转了数个圈儿,惹得儿子咯咯直笑。

女人站在一旁看着,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湿意,同男人四目相接,情深爱浓,再无需多余言语。

之后,女人带着男人来到后院,指着一丛竹林。

那上面,挂满了红红绿绿的纸笺,全是这一百零八天里,妈妈带着小宝来此许愿,写下的许愿笺,宛如当年。

男人取下一张,上面写着:小宝想听爸爸讲故事,妈妈讲的好难听哦!——爸爸离开的第七天。

又一张:龙村叔叔的烟花没有爸爸放的好看。——爸爸离开的第六十七天

再一张:我多了两个好朋友,毛毛(熊猫)和小八。可是我很想爸爸——爸爸离开的第八十六天

……

在爸爸离开的第一百零八张许愿笺上,写着:昨晚我和妈妈都梦到爸爸回来了,小宝好高兴,有爸爸的小宝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宝。

女人吻着男人的唇说,”有亚夫的轻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隔日,男人将自己早已经结婚生子的消息公诸于众,全球各大报纸刊物上均刊登了一张三人全家福照片,爸爸妈妈和小宝儿都笑得十分开心。

这一年是轻悠和亚夫认识的第九年,结婚三年,小宝儿满两岁。

他们再次携手,渡过了人生中一次难忘的幸福磨难。

------题外话------

ps:不好意思更晚了点儿,这章内容太多,秋修文修了近4个小时,大家多多包涵,这章秋写了2天,嗯,自我感觉很满意,尤其是小宝儿想爸爸那断儿真是催泪啊!

最后团圆这部分呢,跟简介上稍有不同。

秋希望,用这种简单、干净的白描手法,让大家自己去体会,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这种重逢的喜悦,在平淡真实中,见到最美、最真、最深挚的情感。

现代很多人都说,爱情成了奢侈品。

可是秋觉得,爱其实就在我们身边,这是非常简单而朴素的情感,不希望它变成了奢侈品。这不是有钱人有车有房什么白富美高富帅才能拥有的,只要我们懂得用心经营,用心珍惜,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101-102

帝国奢爱 101.赤色绝恋10-我愿为你画地为牢

这个早晨,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轻悠在熟悉的男性气息中醒来,她没有睁眼,身子朝男人怀里缩了缩。

温暖的手臂将她扰紧,一个热吻顺着鬓角滑了下来。

很快,吹拂的气息绕过鼻尖儿,湿湿的唇钻进口中,搜刮着微颤的呼吸,舔抵舌尖的诱惑,酥麻似电流一下窜到了尾椎骨。

“唔,老公……”

“宝宝,你真甜。”

被子下本来紧紧交缠的身躯,又如波浪般节奏起伏。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冲了进来,伴着童稚的叫嚷声。

“爸爸,麻麻,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给小宝儿穿衣服!”

床帐一撩,一个粉团团的小肉球就爬上了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揭了爸爸妈妈的被子脚,从下面往上钻,一边钻,一边惊奇地大叫。

“哦,爸爸羞,麻麻羞,你们都不穿衣服睡觉,羞羞羞!”

下一瞬,织田小宝就被爸爸拎了出来,光屁屁被挨了几个大巴掌,嗷嗷直叫向妈妈求救。

“亚夫,行了啦,别打了,他还小呢!”

“呜呜,爸爸坏,坏爸爸。妈妈救命,小宝屁股要开花了。”

夫妻两真是好气又好笑。

小家伙极会见风转舵,趁着爸爸心软松懈,立马一溜钻进妈妈怀里,回头扔给坏爸爸一个大大的卫生眼。

织田亚夫瞪了眼儿子,从被子里拿出小衣服小裤衩,边骂边抓小腿,“臭小子,夫子是怎么教你的,不懂礼节,随便就往爸妈床上钻,像什么话。”

啪啪,两巴掌又落下了。

小宝气嘟嘟地叫嚷,“人家小木头哥哥都可以钻爸爸妈妈的床,为什么小宝就不可以。爸爸坏,坏爸爸,偷偷跑出宫去玩也不带妈妈和小宝,坏爸爸,坏爸爸——”

织田亚夫脸色一沉,“既然小木头爸妈那么好,你怎么不去他家,还要赖上我和你妈的床?给我记好了,你叫织田小宝,不叫小木头。觉得爸爸坏了是吧?好,爸爸就让你瞧瞧,什么叫世界第一坏爸爸!”

“啊,妈妈救命啊——”

结果,世界第一坏爸爸只穿着一条裤衩,捞着同样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着小宝,出了房间大门。

“亚夫,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呀!唉,等等我……”

轻悠看着父子两那股子较劲儿,又好笑,又有点小不安,可自己身上还光溜溜的没可能像两父子一样套个裤衩就出门溜达了,赶紧爬起床更衣。

等她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担心丈夫刚一回来,又像当年一样弄个父子成仇,两个人脾气都那么倔,要真扛上,没个十天半个月,那是不会消气儿的。

嚓咔——

“哇——”

砰咚——

“哇——”

没有哭叫声,好半天,才听到小宝儿从另一个院子里发出的惊呼声。

轻悠遁声找去,就见平日她和十郎带着小鬼练功的院子里,丈夫竟然把木人桩踢断了,地上还碎着几块砖头。

旁边,歪穿着小裤衩儿的小宝儿,兴奋得直拍手,那大眼睛里对父亲的都是无比的崇拜之情。

秀完肌肉的爸爸,回头朝刚刚进来的老婆抖了的抖胸肌,几串调皮小汗珠儿顺着那起伏的性感肌理滑下,一下子羞红了妈妈的脸。

“亚夫,你干什么呢?这一大早天气偏寒,快把衣服穿上。”

男人唇角衔着一抹笑意,接过了妻子送上的外套。

“麻麻,我要练功,我也要像爸爸一样厉害。”

小家伙扑回妈妈怀里,任妈妈给他穿衣服,一边郑重其事的宣布了一个重大宣言,回头看着爸爸的目光,闪闪亮亮,仿佛快看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一脚踢断树,一拳碎大石的伟大蓝图。

结果,小屁股又被妈妈打了。

“就知道说大话。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就想一蹦三级跳。要想像你爸爸那样,再等十八年吧你!”

小宝儿立马不满了,小脸一绷,更为笃定地宣誓,“织田小宝说是就是,绝不打诓语。从今天开始,我就自己穿衣服,自己洗屁股,自己穿鞋子……”

嗯,又是一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宣言落下了。

“我要跟十郎阿姨学忍术,以后就可以保护妈妈。如果爸爸再一个人偷偷溜掉不带我们出宫玩,我就带妈妈打出宫去,找爸爸。”

小家伙还以为自己和妈妈被关了起来,才没法出去找爸爸。

想来这段时间,这小家伙想溜出去找爸爸,已经不是一两次的事了。

但是轻悠并不知道。

现在他一说,夫妻两不由对看一眼,眼中都流露出对儿子的心疼。

亚夫将儿子抱起,亲了一口那认真的小脸,说,“好,小宝要说话算话。从今开始,要好好跟着妈妈和十郎阿姨练功,以后长大了,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来,和爸爸拉勾发誓,一百年不许变!”

小家伙重重点下头,用着稚嫩可爱的声音发下誓,“织田小宝,说话算话,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抱着爸爸的头也重重吻了一下,开心地笑了。

其实,在小宝心里,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这时候,夫妻两都不知道,今日随口说说的话儿,有朝一日真的会实现,夫妻两竟然真的多亏了这个聪明的小宝贝,重获新生,移民海外。

陪着妻儿吃了这三个月以来的第一顿早餐,织田亚夫抱了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又如常一般,去军队司令部了。

轻悠带着小宝儿,在宫门前送行,直看到汽车走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

小宝回头问,“麻麻,爸爸会不会又走掉,好久不回来?”

轻悠一阵心疼,忙笑道,“不会的。妈妈这回跟你保证,爸爸晚上下班就回来了。”

小宝歪着脑袋,仍有些不确定,“真的?”

轻悠抚抚儿子不安的小脸,“当然。只要小宝以后一直准确地叫妈妈,不要总是在求救的时候喊对音,妈妈就跟小宝勾小手指,保证爸爸晚上一定回来。如果不回来,那妈妈就带小宝去找爸爸,把爸爸揪回来。”

小宝抿着小嘴笑了起来,有点羞涩,有点高兴,有点小小的坏,还有点坏坏的狡猾。

“麻麻,我知道了,爸爸肯定会回来。不用勾小指,小宝要练功了。”

“好哇,你这个小坏蛋!”

“哇,麻麻好可怕!”

“站住,抓着就打屁屁!”

“啊——”

……

织田亚夫到达司令部时,不仅是士兵,就是不少高级将官,都被吓了一跳。

“元帅早。”

“元帅!”

“元帅,欢迎您回来!”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诚意,不管他们转过背又是什么样的脸色,织田亚夫都回以同样笔直刚正的军礼。

当龙村治也看到织田亚夫时,他眼中都是不可思议,大步上前行了个军礼,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元帅,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织田亚夫本来冷硬的线条,微微一松,“龙村,至少我可以相信你的问候里,有几分真实。”

龙村治也怔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

会议室

“起立!”

“立正!”

“稍息!”

“敬礼!”

“欢迎元帅大人,安全归来。”

在座数十位高级将领,在今日的早会上,特别举行了一个敬礼仪式,向织田亚夫表达了贺意。

织田亚夫抬手微微压了一下,众将落座,开始了一如往常般的军情宣报和战略布署。

直到会议进行到一半之后,一个负责港城事务的将领面色凝重地报告,“报告元帅,港城自您离开后的第三个月,就已经失去与总司令部的联系。昨日收到致电,称帝国军部已经颁下调令,将港城驻军权交给荣泽英杰大将。”

话音落,其他将领纷纷表示愤慨,直说荣泽英杰忘恩负义,抱了女人的大腿才爬到当今的位置,简直就是不忠不义之徒,根本不用跟他废话,只要织田亚夫愿意,直接去港城一趟,就可以夺回所有兵权。

织田亚夫抬了抬手,众人才收了声,渴望地看着他做决定。

“即是帝国的任命,那就是皇帝陛下的意志,我等不应过份揣测侮辱,做为军人就必须听从命令!此事,不须再提。”

织田亚夫的反应,让众人都惊了一下。

随即,他就下令那个专门负责港城事务的将领把近些年的港城布军情况,都整理妥当了,送到荣泽英杰手中,做好权利和各种事务的交接工作。

“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会议依然是在这两句话中结果,众人离席,可是从此开始,军中气氛便有些隐隐的不同了。

毕竟,主帅失权,绝非小事。

毕竟,有一些人一些事,从那天开始,就已经不一样。

……

清晨

练功的院子里,早早响起了孩子们的呼喝声。

“嘿,哈!嘿,哈!”

只见高矮不一,胖瘦不均的三个小娃娃,以高矮不同,从左到右排列。

扎着马步,打着冲拳。

一个个的小脸上,都写满了认真。

其中,站在中间的小男娃长得最漂亮,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仿佛天上最亮的星子。

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排小扇子,只要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吆喝这双漂亮的长睫毛是不是生错了地方。

三个宝宝前方,还有三个大人做领拳。

而最令男娃娃们赞美的身影,就是那站在中间,正对着一个木人桩,用力出拳,中气十足的白发男子。

强壮宽厚的臂膀,在淡淡晨曦的照耀下,闪动着金子般的光芒,那一块块肌肉的起伏弹动,蓄着令人惊叹的力量,让人又羡又叹。

小宝儿看着爸爸出拳,虽然已经很累了,还是咬牙撑了下去。

直到织田亚夫的时间到点,叫所有人回气收拳,晨练才算告一段落。

“爸爸,晚上你要回来教人家学东晁语啦!麻麻讲的一点都不标准。”

“好,乖乖听妈妈话,不要捣蛋。”

“遵命,长官!”

小家伙行了一个似模似样的军礼,看着强壮的爸爸离开,一转眼,回头朝两个小伙伴扬眉挺胸,自得地夸耀起来,“看到了吗?我爸爸有多厉害!”

小木头眨着星星眼,“织田叔叔好厉害,可是我觉得我爸爸更厉害。”

小宝反驳,“哼,我爸爸比你爸爸高,我爸爸更厉害。”

小月亮咬着小手指,嘟哝说,“可是我爸爸一直保护织田叔叔,我爸才是最厉害的。”

他年龄最小,又因为早产了一个多月,个头最细小。虽然说话还不太清楚,却是难得一见的聪明。毕竟是姜家的孩子,在姜家也待过不少时间,对于两个爸爸的认识也不浅了。

小宝很不满,竟然有人敢不同意他,今天要是不统一下属的意见,以后打起仗来怎么办啊!

爸爸说过,士兵就必须听从命令,否则,就必须受处罚。

“你们不同意我,那咱们就打一场,谁打赢了,就说明谁的爸爸更强更有本事,才能教出更强更有本事的宝宝!”

话一落,小木头和小月亮全瞪大了眼!

等到妈妈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叫小家伙们吃饭时,到院子里一看,哎哟那个天,三个宝宝哭得叫一个震天价响,日月无光。

仔细一看吧,全部挂了采。

小木头额头撞青了一个大包,都泛紫了,小脸哭得发花,他的水量最足,整个道袍都被哭湿了。

小月亮最弱,在战事一起时,就被小宝儿一拳头打倒在地,捂着眼睛哇哇大哭了。

而小木头被吓到,满场子跑。

小宝儿立志要当领袖,非要争个输赢不可,追着小木头打,直把小木头打哭为止。

终于成了胜利者后,小宝儿突然忆起妈妈说过的话,顿时后悔又后怕起来,叫两个兄弟不要哭吧,根本劝不住,一想到自己做错了事儿,就更害怕了,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轻悠了解了事实真相后,哭笑不得,揪了儿子一把,骂,“你还好意思哭呢!你把哥哥和弟弟都打哭了,你哭啥?”

小宝儿十分委屈,鼻音浓浓地叫,“妈妈,小宝儿错了!”

轻悠无奈,回头跟另两位妈妈道歉,直说回头一定让孩子他爸好好收拾一顿。

静子苦笑,抱着儿子哄,一块烧饼拿出来,小木头的肚子大叫一声,立马就不哭了,吃了一块饼子后,这就雨过天晴了。

另一边,十郎揪了儿子一把,骂,“没出息的,就知道哭,跟你那个姜爹一样没用。哭有用的话,还用你爸爸干嘛呀!你的责任是保护小世子,挨打是要学的第一课。”

轻悠急忙劝说十郎,哪知道十郎这个妈妈心狠啊,绝对是一等一的严母。

小宝儿看到弱小的月亮弟弟,觉得很愧疚,拿着饶饼给小月亮道歉,小月亮到底还是觉得哥哥比妈妈更好,立即接受了好意。

于是,兄弟三人的前仇旧怨,又被好吃好喝的东西一笔勾消了。

回头,小宝在玩具房里宣布,“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了,以后我罩着你们。”

这话应该是轩辕锦业给教的。

“谁也不能欺负你们,这些玩具,我们一起玩。”

自此,铁哥们情谊逐渐升温中。

……

“元帅,荣泽英杰借港城为跳板,从南面向国民政府发动进攻。他的战线拉得极长,国内物资供应跟不上时,就对所经城市大肆掠夺……港城都沦为他们的盘中肉,港城的报纸托英国报社发出的沦陷新闻稿,称他们是蝗虫过境,惨无人道……”

“元帅,我们北平军的物资也被他们给抢了。弗雷德公爵之前承诺的武器,也因为德国在俄国战场上的失利,只发了三成不到。但是,也被荣泽英杰的恶狼下属给公然抢走,实在是太过份了!”

“元帅,让我带人把这臭小子给毙了!他简直太目无上级,他不过是帝国的一个将军罢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就是呀,元帅,下令吧!”

织田亚夫压下了众人的愤慨之声,说粮饷和武器的事已经找到了新的解决办法,高丽方面会给予更多的支援。

虽然物资不如过去大权在握时丰富,其实也并没有紧缺到让他们扎紧裤腰带的地步,加上士兵跟当地居民的关系也日渐深厚,物资方面的负担其实并不重。

但是人心总是不足,愤慨之后,得不到渲泄,那些不满的情绪便悄悄积累起来了。

织田亚夫回到家中,才觉得稍稍松了口。

小宝儿一见爸爸,就滔滔不绝地说着一日的学习成果。得了爸爸的夸奖,得意的小脸上又露出羞涩的表情,很是可爱。

然后,就抓着爸爸的大手玩起来,一边啧啧嚅嚅地请求道,“爸爸,我听小木头说,他爸爸都有带他下大河游泳,冲浪。他爸爸可以潜水好久好久不出来……你也教我游泳,好不好?”

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心软成了一团泥,便忘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关于俄国再次在黑河一带屯兵的防御策略得赶紧商量,爸爸一口应下了。

“明天让小木头爸爸也进宫里来,咱们比试一下,谁潜得久。”

“哇呜,爸爸好棒,爸爸好棒,爸爸一定比林叔叔强!”

“儿子这么给力,今晚咱们可得多吃点东西垫好肚子,明天去赢他们。”

“好啊,吃麻麻的叫化**,可好吃了。”

第二日

高级将领会议室里,座无虚席,却独独缺了织田亚夫这个主持大会的元帅大人。

龙村治也不得不代为主持,宣布,“元帅身体抱恙,今日会议暂由我主持。”

众将脸色怪异,有人窃窃低语说,必然是被亚国的那只小狐狸精给迷住不思早朝了,难怪权利步步尽失,都快成了光杆儿元帅。

话者立即被龙村治也喝斥,押出会议室。

然而,流言已经禁不住。

那时,紫禁城里的人工大河里,爸爸们带着儿子打水仗,玩跳水,潜水,热闹得不得了。

休息时,林少穆担忧地问,“织田亚夫,你真的没事儿?”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林处长又想套什么内幕?”

林少穆抽了抽唇角,很想不理,但是这事关自家安危,不得不问,“我说,要不是看在小木头和他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织田亚夫说,“放心,即算我再不济,对付你们这种小间谍,也绰绰有余!”

林少穆抽了,“你,织田亚夫你真够样儿的你啊!枉我家小木头还叫你一声叔叔,你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哼!迟早众叛亲离。”

织田亚夫说,“谢谢你提前告诉我,你尝过的那滋味儿不好受。”

林少穆被噎到半晌,才喷出一句,“你等着,就荣泽英杰那头白眼狼,迟早把泸城北平都给你夺了,看你以后做上光杆元帅怎么办!”

“放心,我就算做上光杆元帅,也一定拉你做垫背。”

“织田亚夫你——”

砰咚两道入水声,两个爸爸大打出手。

水上,小鬼们齐声叫加油,女人们又急又气叫住手。

晚上

轻悠一边埋怨丈夫对朋友太粗鲁,一边给儿子揉头发。

小宝儿拿着不知打哪儿弄来的一个铁匣子,摆弄个不停,突然,铁匣子里竟然传出了声音,吓人一跳。

“……这里是亚国之声广播电台,现在向大家播报东晁帝军侵略我亚国领土的最新消息。俗称魔鬼将军的荣泽英杰在抢夺了港城之后,纵容士兵在城中肆意玩乐,袭击无辜妇女和学生,其形简直令人发指……而做为东晁远征军的总元帅光德亲王竟然对此等违乱军纪的事件,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妈妈,这个阿姨有说我爸爸耶!”

小宝儿根本不知道,也不懂,这段新闻代表了什么。

这时候,轻悠才知道丈夫正面临着怎样的困局,也明白了,为什么偶时半夜醒来,丈夫不在身边,却坐在廊外,无声无息地抽着烟,一地的烟头子。

那些她看不懂的表情的下面,原来藏着那么多的矛盾和无奈,不甘和愤怒。

她什么也不能问,什么劝说的话也无法说。

隔日,轻悠和小宝儿照例送亚夫去司令部。

当车消失后,她抱起儿子说,“小宝儿,练武功不仅要保护自己和妈妈,我们还要一起保护爸爸,懂么?”

小宝有些不解,觉得那么强大的爸爸,怎么会还需要人保护呢。

轻悠解释,“爸爸看起来很强,其实,爸爸也会痛,可是爸爸从来不告诉妈妈和小宝。懂么?爸爸不能像小宝一样哭,爸爸只能偷偷忍着。懂么?”

小家伙其实还是不懂,可是那是他最重要的爸爸呀,他用力点点头,跟妈妈拉了勾勾,说,“嗯,小宝要努力练功,努力长大,长大后保护爸爸妈妈,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好,这才是爸爸妈妈的好小宝儿。”

……

那时,应天府,大总统办公室。

王秘书忧心忡忡,“啸霖,织田亚夫的总司令部回信说,他们无能为力。这,这不是存心放任那头野狼肆意侵害我们的国民嘛!真是太可恶了!”

姜啸霖拧眉看着送来的最新战报,伤亡数字,死亡照片,无一不令人寝食难安。

这时,谈晓音进来说,“啸霖,让我去北平找轻悠。”

姜啸霖摇头,“晓音姐,恐怕你去了也没用。”

谈晓音不信,“不去当然没用。去了,就不一定没用。”

几日后,谈晓音在艾伯特的教堂见到了轻悠。

轻悠说,“对不起,晓音姐,我们也已经……无能为力。”

谈晓音愕然,仍不敢相信。

轻悠摇头,眼眶瞬间红湿一片,“他为了我,拒绝了他皇兄的传位金令。从去年开始,东晁国内就已经对他断了物资,他一直在勉力支撑,我不能再给他压力了。对不起……”

他为了她,连一国之君的位置都放弃了,忍受权利和地位一步步被剥夺的屈辱,她还能对他苛求什么呢!

谈晓音看着女子无奈为难的模样,到嘴的话终是咽了咽,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爱情的代价啊!

拒绝一国帝位,公布自己的真实婚姻,举眼全球,恐怕也难寻这样一个痴心深情的人。

谁又有资格苛责他们呢?

……

这一年,很快过去,走到了轻悠和亚夫相识的第十年。

沪城码头

早春的寒气未褪,水面上雾气烟笼,飘渺如纱,一艘艘货船已经开拨起航,往来的乘客也不少,道别的场面种种,不舍的离情依依。

这一天,也是轩辕小八即将离开自己祖国,飘洋过海到他国留学的日子。

已经满十三岁半的轩辕小八,即,轩辕承翔,在这几年里也迅速长成了一个标志的大小伙儿,其个头儿早已超过了自己的母亲。

“呜呜,你才十三岁啊,你七姐就是留学,都是满了十六才出的门。你怎么就死盯眼儿的非要这么早就出去,要是在外有个万一,你叫娘以后怎么活啊……”

这会儿,四娘看到那远航的船载着一群群的人离开,心里的委屈害怕都冒了出来。众人都十分体谅这做母亲的心,都上前安慰。

“娘,你就别哭了。我出去留学,都是为了您,更是为了咱们轩辕家,咱们天锦坊能名扬海外。顶多三年,我一定回来,行不?娘,娘,你也希望看着儿子有出息,对不对?娘,别哭了,唉……”

小八轩辕承翔而今也真是褪去了童时的稚气,越发有了几分男了汉的沉稳气势,他抱着本娘轻声哄着劝着,让其他人也颇感安慰,感觉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可是即将母子分离的四娘被儿子这一劝,哭得更厉害了。

最后这没得法子,众人也只得让她用力发泄了。末了,还是女儿小九上前宽慰母亲,甜蜜蜜地说“女儿会一直陪着妈妈,哪儿也不去”,终于压下了四娘激动悲切的情绪。

恰时,轻悠一家赶到。

“八舅——”

小宝儿声音远远传来,众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临近时,那张团雪般的漂亮小脸,让人忍不住惊叹,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呀!

轩辕承翔俯身一把将小娃娃托进怀里,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儿,“哎呀,咱们家的小宝儿几天不见,又长高了,长壮了!让八舅亲一个!”

“啊啊,讨厌,八舅舅是男人,不能亲。”

小家伙捂着小嘴儿哇哇一叫,童言稚语的趣儿,周人顿时笑开了花儿。

跟随小娃娃之后行来的夫妇,男的高大俊美得不似凡人,女的娇俏妩媚风情无限,端的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的一对儿璧人。令码头上行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上好几眼。

“七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小八要走的事,轩辕家不想再给轻悠添麻烦,只打了个电报。

轻悠笑笑,看了眼丈夫,说,“八弟留学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来啊!他都盼了好几年了,我看看,呀,连脖子都望长了,快成长颈鹿了。”

“七姐,你就瞎说吧你。”轩辕承翔的脖子就被怀里的小宝给抱住了,直嚷嚷真的变长了,他一挺胸脯,郑重其事地说,“我这是天天练功练出的虎背熊腰老虎颈。小宝儿,你别捋虎须哦,小心,嗷——”

“啊啊,麻麻救命,八舅长颈鹿会咬人!”

瞧这三人耍“宝”儿,众人看得又笑成了一团。

至于轻悠夫妇何以前来,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追问了。

织田亚夫挥了下手,身后走出一个年轻的小厮打扮的人,朝小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众人不解。

轻悠解释,“这是你姐夫给你准备的随身小厮,保护你安全,对那边的事比你了解得更多。也算给你搭个伴儿,你别嫌这行礼大了啊!”

轩辕承翔心里明镜儿似的,立即向姐姐和姐夫行大礼,接下了这个内有真章的绝对“大礼”。

船笛响起时,轩辕承翔必须登船了。

这时候,男儿不泪不轻弹的小男子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重重地抱了抱所有亲人,深吸一口气,宣誓般地说,“爹,娘,哥,姐,大家,你们放心,我出门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谨言慎行。我一定会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为家族争光,不再做家里的一号米虫!”

众人都不禁红了眼,男人们直叫注意安全,女人们都红了眼,一边抹泪一边挥手。

小八朝众人深深一鞠躬,还特别向轻悠和亚夫道了一声重重的“谢谢”,转身跑上了大船。

同时,那名新的随从也朝织田亚夫行了个刚硬有力的礼,提着行礼追上了他的新主人。

小八上了船后,才迅速揩去眼角的湿意,一抬头见到小厮笑着给他递上了一块手帕。

“八少爷,我叫小卫。”

轩辕承翔接过手帕,“小卫,谢谢你。”

回头又冲到了甲板上,朝岸上的家人们猛挥手,直到已经看不到了,才讪讪然地收回了手。

突然想到,以后的每一天,再也没有九妹来抓他睡懒觉,也没有母亲唠叨他注意别感冒,更没父亲不时的喝斥导他正途,更没有七姐的疼爱,可爱小宝儿的那一声奶奶脆脆的“八舅舅”……

才终于明白,少年不识愁滋味儿,总向往天外天楼外楼,觉得外面的风景比家好;而今离开了,孤身无依,凉风当伴,方知当初的自己有多傻多幼稚。

现在前路茫茫,还不知道有什么艰难险阻等着自己,不免有些莫名的失落。

小卫见新主子似乎还沉浸在跟亲人分离的不安中,心下宛尔,领着新主子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船舱,跟轩辕家的小厮一起打理好床铺,便支走那小厮,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摆在了小八面前。

“八少爷,您请看。”

箱子打开,轩辕承翔瞄了一眼,就惊讶得合不拢嘴。

小卫解释,“这是殿下和夫人专为您准备的出行必备品。除去枪支弹药匕首,夫人已经在瑞士银行给你开了一个户头,上面预存了五千英磅,应该够您一年的花消了,所以这本签名支票薄非常重要,我会为您妥善保管。另外……”

轩辕承翔没想到,姐姐姐夫会为自己准备得那么齐全,虽然父母也给自己准备了不少,可是钱财方面还得到了当地他自己想办法去兑换。这中间若有个差错,他大概就得先露宿街头个几日了。

“八少爷您不用担心,我是十一郎先生训练的伊贺派中忍,一定会保护您一路平安,直至返乡。”

“你是中忍?”

轩辕承翔心叹,对呀,若不是够份量,姐夫那人也不会拿出手了。

他心中更为感动,知道若是没有七姐和七姐夫,家人也不会放心他出国。不由在心底暗暗立誓,他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姐,诬蔑姐夫,他们是他轩辕承翔的亲人,未来他有了能力实力,他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不被人欺负陷害。

……

在小八轩辕承翔终于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成长之旅时,轻悠和亚夫也正面临着新的命运转折。

小八的船一走,回头轻悠就邀请亲人们去吃大餐,洗去亲人离开的沉重气氛。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小宝儿的轩辕家人,都高兴不矣,说要给小宝提前庆祝三岁生日,可把小家伙乐坏了,直嚷着要玩具,要好吃的,逗乐了一群人。

而亚夫却不得不向众人先告辞,称还要到泸城总司令部巡视。

离开时,亚夫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口气颇为严肃地说,“不准胡乱要东西,不准胡乱吃东西。照顾好妈妈,不准惹外公外婆舅舅姨妈们生气,还有……”

小宝儿瘪着嘴接话,“知道了嘛,人家不会欺负鹏鹏哥哥,人家喜欢和鹏鹏哥玩。”

说这话时,锦绣脚边的五岁男孩直朝他做鬼脸。

小宝儿朝小鹏嘿嘿直笑。

众人看他俩小模样,也觉得喜欢无比,哪会在意孩子们之间的打闹。

亚夫和轻悠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夫妻俩才懂的眼神儿,互相叮嘱一番,分了手。

轻悠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担忧,面上却笑着招呼家人们上车,前往百货公司。

织田亚夫坐车到了泸城总司令部,此次他借送小八轩辕承翔名义,临时起义南下,其实也早在他的计划之中。

车行到总司令部时,守门人竟然不认识,非要他们出示什么通行令,直说就是皇帝陛下来,也必须有通行令才能进。

最后,竟然跟织田亚夫的亲卫队队长要打起来。

织田亚夫下了车,他今日只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和服,没有戴帽子,雪白的发,俊美如神的容貌,不怒而威的气势,一下吓住守门人。

那守门人哆哆嗦嗦嘀咕,“这,这不是真的元帅大人吧?”

亲卫队长气得很想一脚踢过去,要是换以往早动手了,今日却被织田亚夫打住了。

“通行令是怎么回事?谁规定的?”织田亚夫问。

守门人说,早在新年时,到任的泸城新司令就下的规定。

亲卫队长问那司令是谁,守门人说了一个名字。

织田亚夫眉头微微一攥,说,“本王记得,此人在新年前只是一个中校。南云卫呢?”

守门人摇头称不知了,说自己也是新到岗的。

十一郎心下一沉,“少主,让我去找南云将军来说明情况。”

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进了总司令部,只会让自家主子的面子里子都被人抹光得一毫不剩,徒让人看笑话。不如自己先走一遭,以免再遇尴尬。

“不用了。”织田亚夫却问守门人,“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守门人纠结,还是称没有通行令,不能进,否则自己就是违返军令,会掉脑袋。还求情说织田亚夫既然曾经是这里的元帅,也该明白军令如山,不能随意依人情、依旧约抗令,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

最后,一行人堵在门口,直到一名认识的高级军官前来,出面做保,织田亚夫才得以进了总司令部——这个在十年前,由自己一手策划夺到的租界地,又在五年前全部吞并,在之后三年里,从这里运送了多少财富到东晁本土,却在不过两年里,沦为了他人的囊中物,进出竟然需要靠自己以前的下属托带了?!

这不能不称之为莫大的耻辱。

可是,一身黑色和服的男子,仍然面不改色地走进了总司令部。

来往的人群里有许多生面孔,只有极少部分的将领看到他肃然起敬,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他的到来,不以为然,只做表面功夫。

直到终于见到那位新的总司令,那人自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恭敬,却是道出了织田亚夫再一次被削去兵权及失去对占领地的使用权的事实。

“殿下,这都是帝国军总部的意思,我们也是迫不得矣啊!您这些年也为帝国做了不少事,真的是劳苦功高,操劳过度……其实荣泽将军也是为您的身子着想,想减轻您肩头上的担子,也好跟夫人多聚聚,享享天伦之乐……您千万别生气,您和夫人这到泸城来的花消,全部由司令部报销……”

“不必了。这几个小钱我还不需要帝国为我掏腰包,你告诉荣泽英杰,这些事我都可以不管,但也让他不要太过份。还有,南云卫现在哪里?”

稍后,织田亚夫在纸醉金迷的花街酒吧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南云卫。

两大筒冰冷的江水泼在南云卫身上,顿时让他醒了神儿。

这位曾经的泸城总司令,一等大将,从泸城被攻下来后就一直把掌所有事务,此时却一脸胡渣,眼圈青灰,脸色黯淡,军服都跟烂咸菜一样,狼狈不堪。可以想见,被人突然从那么高的位置上踢下来,沦为一个废人似的存在,打击有多大。

织田亚夫眼眸一眯,上前一步,狠狠甩下两个大巴掌。

“混帐东西,你就是这样丢本王的脸面。不过就是失了一个兵权,你连做为帝国将领的基本尊严都没有了吗?”

南云卫大嚎一声,叩首在地,“殿下,南云无用,南云该死,没能为殿下保住泸城。南云愚蠢至极,竟然与虎谋皮,让荣泽英杰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得势,害殿下您……”

“够了!你要再这样哭哭啼啼下去,就滚回东晁。”

织田亚夫拂袖就走。

南云卫大叫一声“不”,追了出去。

那时,花街上一片灯火霓虹,歌舞升平。

黑衣白发的男人朝街边一站,路过的行人无不对其恻目,但想要上前攀交的人却都被男人身边紧随的侍卫给吓走。

南云卫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悲愤难抑,悔不当初。

织田亚夫又开口,“你要继续泡死在酒坛子里,还是跟我回北平?”

“殿下,南云……”

但他话未完,织田亚夫又说,“也许很快,那里也将变成另一个牢笼,你也愿意继续追随我这个失权失势的光杆元帅,众叛亲离的帝国元帅?”

那双投来的目光,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无波无绪。

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深深地植入南云卫的心中,仿佛当年他向男人宣誓效忠时,窗外樱花灿烂,那玉颜神光,威仪天成,只一眼,就涤清了他心中的迷惘困惑。

“殿下在哪,南云就在哪!誓死追随,绝不后悔。”

夜色里,军服邋遢的将军深深叩俯在那一身黑色和服的男子脚下,虔诚一如信徒叩拜佛佗。

信徒们口中颂念的是菩萨咒语,而在南云卫心中默默抚摸多年的永远是那四个字:织田亚夫。

……

难得亲人相聚,轻悠便在泸城提前给儿子开了个生日晚会。

小宝儿这是第一次在华南过生日,各方大佬知道后,纷纷派人前来祝贺。

咱史上最强小宝再次发挥强大吸金力,得了不少宝贝,可让表哥和小伙伴们羡慕得紧,也乐得他整晚都兴奋得不得了,小嘴儿甜得惹得满场欢声笑语不断。

“南云叔叔,你是大司令,我云干爹也是大司令,还有言干爹也是大司令,你们哪个更大更强呢?”

小宝儿这小小年纪,就特别崇拜强人,经父亲介绍又认识了一位新叔叔,便要在心里给这群将军们都排个位次,便问出了口。

轻悠想要打断儿子的胡乱排次,以免引起入选人士的不满。

不过孩子他爸似乎很乐意看到儿子调侃这些大将军,把妻子拉了回来。

南云卫说,“你爸爸和我都有跟你的干爹们打过仗,我们占了他们的城池,但后来我们又不得不把城池还给他们。现在我们在北平发展,他们在南方发展,暂时井水不泛河水。那小宝说,我们谁比较厉害?”

小宝儿拧着小眉头,觉得这位南云叔叔说得太纠结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南云卫呵呵笑道,“小宝比较不出来的话,那就以你喜欢的程度来排?”

小宝立即眉开眼笑,“我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强最强的人。还有,泸城比应天府漂亮,我觉得南云叔叔比言干爹厉害,但是云干爹的军队人数比你多,云干爹更厉害。”

“小宝儿真聪明,排得太好了。”南云卫抱着小家伙转了几个大圈儿,玩起了空中大秋千,惹得小家伙哇哇直叫,乐得不行。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宾主尽欢。

孩子们玩闹到个个都偎着父母打起了哈欠,直揉眼睛一副十足的渴睡相时,大人们互道晚安,准备撤席了。

突然,一直唱着音乐和流行歌曲的收音机里,传出一条紧急新闻播报,让正在道别离去的众人都不由僵住了脚步。

“……大家好,我们是亚国之声广播电台截频广播,面向生活在咱们这块黄土地上的所有炎黄子孙,播报刚刚收到一条最新国际战报:东晁帝军于这个周末清晨六点,突袭了美军在太平洋上的重要空军基地中途岛,炸毁美军上百架战机,以及六艘大型母舰,并于当晚日落前,占领了中途岛。就在本台发布这条消息的三个小时前,美国政府已经向东晁帝国正式宣战……

同胞们,炎黄子孙们,世界的反法西斯帝国主义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也不能再继续当亡国奴,站起来,拿起你手边的武器,和我们团结在一起,打倒东洋鬼子,把这些丧心病狂的侵略者们通通赶出我们的家园,自强则国强——”

那四个字的口号,再一次响彻轻悠的耳边。

一遍又一遍。

她真的没想到,会在儿子的三岁生日晚宴上,听到这样的呼喊,那么有力,那么激昂,代表着整个亚国人民正在觉醒的——灵魂喊。

可是下一刻,立即被酒店的管理员给关掉了,点头哈腰地向他们道歉。

这是一段被截用的广播,相信主持这次播报的人们也花费了不小的精力,才能把被东晁信息部严密看守的电播给劫持了,用来发布这条震奋人心的抗战消息。

可是在有人刚刚握拳欲挥时,又悄悄放了下来。

那个还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慢慢抬起了头,朝众人说,“大家现在就启程回应天府更安全,我派人相送。轻悠,你回屋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北平。”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刚刚的欢乐余韵已经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两国关系的激烈发展也悄悄漫延在立场各有不同的亲人之间。

轻悠歉意地跟众人道别,抱着儿子离开了。

织田亚夫跟宝仁和锦业商量了一下回程的安全问题,南云卫表示会亲自带队护送其离开。

结束后,织田亚夫缓步回到了酒店上的套房。

屋里,儿子正不满地揉着渴睡的眼睛,嘟哝,“麻麻,人家好困哦,不能明天再走嘛?人家还想跟鹏鹏表哥他们玩,南云叔叔说要带我去冲浪,小宝还没见过大海呢!”

轻悠安抚儿子说,“小宝乖,外公外婆他们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鹏鹏哥都要回去上学读书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必须做,小宝不是跟八舅说要做男子汉吗?那就要为大家着想,不能太任性。爸爸妈妈答应小宝,以后我们带你坐大船,看大海,冲浪,好不好?”

小宝似乎也感觉到了一股异恙的气息,发现母亲眼眶红了,还偷偷别过脸去擦眼泪,立即着急地抱着妈妈,表示要乖乖听话。

男人站在门边,突然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品翻涌的激流,紧握了双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回头,轻悠发现亚夫站在门边,温柔地笑着,上前说,“亚夫,你瞧小宝儿都会帮我收拾行礼了。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好。你的东西我已经先帮你收拾好了,你先看看还有什么……”

小宝正收拾自己的礼物,一边往箱子里装,一边向爸爸邀功。

织田亚夫心口又酸又软,几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妻子,说了句“对不起”,在轻悠反应前,回头大笑着抱着儿子扔进了大箱子里,父子俩竟然又玩了起来,闹得不行。

轻悠眨去眼底的湿意,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然而,荣泽英杰自获得泸城的全部军权后,更是如虎添翼。

短短半年内,就横荡华南大部地区,所过之处,一律实行三光政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耸人听闻的屠杀事件,其形被国内外各大新闻报刊指责为:惨无人道。

那时,在不少坊间街巷茶馆里,各种传闻流言不断。

“这个魔鬼杀人狂将军真是越来越恐怖了,我前儿听说,有个华南富商送了一群漂亮女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产业,甚至还答应帮东晁帝军提供重要军需物资。哪知道,那个魔鬼收了礼,翻脸就不认人。还让自己的士兵把那家给抄了不提,那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都被几十个士兵给轮了……”

“天哪!真是造孽。我说那人到底是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能干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儿啊!”

“我记得之前南北大战差点儿打起来,那位元帅下令停战治病,咱们过了多久的好日子啊!怎么现在那元帅都不见影儿了,这是死了,还是削爵了?”

“切,老弟我说你也太落时儿了,那位魔鬼元帅早就不是什么大元帅了。港城和泸城两地就算是由他打下来的又怎么样?他娶了我们亚国的女人,就是叛国啊!前儿你没看报纸登嘛!后来没音讯了,肯定是被夺了军权啦!”

“哈哈,敢情咱们亚国女人强啊,竟然搞倒了他们一个帝国元帅啊!”

“你小子懂个屁,搞倒一个,这不来个更坏更可恶的,我倒宁原由原来那位掌事儿,至少人家没像这个杀人魔一样丧心病狂啊!”

“荣泽英杰小鬼子,简直应该千刀万剐!”

群情激愤,茶馆里喝声四起时,突然几声枪响,就有人一下倒地,血涂满地。

有人发现,刚才听客里竟然有人突然站起来,朝那几个吆喝要杀小鬼子的人开了枪,正中眉心,一枪毙命哪!

这枪声一响,馆子里立马乱成一团,外面又传来东晁人的呼喝声,想要逃窜的人刚刚跑出门,就是一片枪响。

不过一刻钟,整个小茶馆里的人,全部死光。

“荣泽大将宣布,谁敢私下议论大将和光德亲王殿下,恶意抵毁,肆意谩骂者,通通以间谍罪论处,革杀勿论!”

从这一天起,整个华南的东晁占领区,再一次陷入了当年泸城那般的“白色恐惧”中,甚至比那还要可怕数倍。

……

同时,成功占领了南沙群岛的荣泽英杰,带着巨大的财富回到了东晁。

这一天,京都城民众夹道欢迎,呼声震天,比起当年织田亚夫创造的盛景,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身着笔挺的黑色军装的俊秀男子,看起来年轻得不可思议。

荣泽英术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意气风发、热血澎湃的年纪。

打着小扇子捂脸的贵族女子们,纷纷向行过的年轻将军投以电眼媚眼。

然而,这些女人立即被凶悍的侍卫轰走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拥有东晁第一美人之称,却已经高达二十五岁之龄,仍未出嫁的出云公主。

“得意什么呀,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

“就是,谁不知道她一天到晚跟侍卫在屋里瞎搞乱搞,比花町街的表子还荡。”

“哼,像这种表子,哪里配得上那么清秀的英杰君哪!”

吃不到葡萄的女人们,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出云。

出云昂着高傲的下巴,将衣领扯到大得不到再大,露出的雪白丰腴,让所过之处的男人们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自从皇兄去逝后,这位以前以神女自居的高傲女人,终于撕掉了那层圣洁的外衣,似乎越来越无所顾忌,显露出了那骨子里的盈荡妖媚。

授勋仪式上,大神官和军部部长,相继给单膝落地的英武大将军,赐福,祭神,并授予更高的军衔——帝国第一上将。

这是除当年明仁帝在世时,给织田亚夫授予的元帅军衔之外,唯一最高的军衔了。

“荣泽上将,希望你能继承我东晃帝国的武士道精神,将帝国的荣誉和尊严放在第一位,为帝国创造更多的辉煌战绩,为帝国的子民们带来更多的财富。”

“我,荣泽英杰,定不负帝国所托。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刹时间,台下一片欢呼潮涌。

那些有幸参加此次授勋礼的民众,更是高呼“上将万岁”,疯狂的崇拜者们不断扑涌上前,上将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刚正有力的军礼,顿时引起更多人的激情欢呼。

俊秀的上将似乎有些腼腆,对于群众如此的热情还红了脸。

而在司仪等人的请求下,上将竟然走下了高台,伸出了那只向来只握武士刀和枪的手,与众人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应该是历史上从来没有的亲民举动,使得东晃帝国的这股“英杰之风”刮得更加猛烈,一发不可收拾,完全盖过了织田亚夫在的时候。

荣泽英杰,年仅二十五岁,成为当下所有东晁年轻人,特别是草根阶层,最为欢迎的偶像人物。

在这样的狂热崇拜的影响下,荣泽英杰授勋后立即开始的征兵活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效,再次招到了近百万的年轻壮男,投入到更为广阔的亚洲大陆战场。

……

当夜

“把那把琉璃金梳拿来。”

“是,公主。”

镜子前的美人,比起新年时更丰腴不少,一张娇美的脸上却涂上了过厚的白粉,这是东晁宫庭里极流行的唐妆,两点眉,小红嘴。

美人媚眼如丝,却掩不住那纵欲过度下垂的肌肤,和眼底的浮肿阴影。

婢女恭敬低首时,眼底流露出冷漠的嘲讽,和刻骨的嫉恨。

美丽的手饰还未取到时,就听到门外传来禀报声“将军大人”。

出云立即喝斥,婢女却迟迟未找到那重要的首饰,门已经被男人推开。

“英杰,你可来了,人家等了好久呢!”

女人立即扑向男人的怀抱。

男人身边的侍卫却立即上前,一把挥开了女人,将之重重推倒在地,动作粗鲁得令摔倒的女人尖叫一声,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男人扫了眼屋内,那些婢女侍卫立即低首退出。

女人大叫,无人应承。

“混蛋东西,你们都给我站住。”

出云喝骂,可是婢女只是福了福身,就转身朝外走。但她故意从男人身后的拉门退出,眼角挑了挑俊秀的上将。

荣泽英杰心底冷笑一声,伸手将婢女抓了回来,长指挑起那尖嫩的下巴,一把拉下了婢女裹得极严实的领口,露出一片诱人的雪色。婢女只是像征性地娇吟一声,挣了一下,被他抱得更紧,一只大掌直直插进了领口,霸占一方柔软,便不敢再动了。

“你,你,你们这个贱女人,竟然跟真英子那个贱货一样,竟敢勾引本宫的男人,本宫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个狐媚子居心不良,本宫打死你们!啊——”

出云才刚起身,就被那侍卫给狠掴一掌,又摔倒在地,顿时花容尽失,发鬓散乱,风仪荡然无存,又吼又骂,宛如泼妇。

“出云,比起你这个喜欢侍卫乱搞的女人,这些婢女至少还是处女,可比你干净多了。”

出云瞬间变色,大骂,“荣泽英杰,你这个小人,你得了势就要过河拆桥吗?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胡来。你就不怕我回头就让军部撤了你的职!”

“出云,你以为本将还会给你这个机会么?”

荣泽英杰朝后一退,几个身着白大褂、口戴防毒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个人拿出的针管里,荡漾着妖异的紫蓝色液体。

出云吓得大叫,她就是不知道那液体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当年自己中的病毒跟这男人脱不了关系,那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荣泽英杰,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啊!”

没想到,女人突然一拉衣角,露出了一个足有六个月左右大的肚子。

可是握男人了解,就是现在这个模样的三天前,这个女人也招幸了两个男人来伺候她那无底洞似的盈欲。

荣泽英杰恶心得啐了一口,“哼!你还想拿别的男人的种,赖我头上?出云,我劝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出云却流着泪说,“六个月前我只有你啊,你不记得了么。我敢对天发誓,我那个时候根本没跟任何男人有过关系。真的,你相信我啊!这个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啊!我绝不可能怀一个低贱的侍卫的孩子,你相信我啊,他真的是你的啊!你不能对我那么做,你不能那么狠心……”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还是被白大褂的男人们扣住手腕,注射那漂亮得可怖的液体。

当针管入体时,她疯狂大叫,“荣泽英杰,你是魔鬼,你他妈会不得好死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会遭报应的,你这魔鬼——”

荣泽英杰目光淡淡地看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当那液体推送完时,他才开口,声调是不紧不慢,却绝对让人寒到骨子里,“真的很抱歉,我的公主殿下,我从十年前逃离家乡去参军时,就丧失了生育能力。我在洋人的教会医院里,也诊断过,没有可能再让任何女人怀孕。我这辈子,注定断子绝孙,死后无人送终,我不在乎。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就留给这些科学家们好好研究看看,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淫种怪胎!哈哈哈哈哈——”

刹时间,出云浑身失力,吓得再没有反抗了。

“为了感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和贡献,我特别嘱咐他们,一定好好对待你,让你住最舒服的铁笼子,种最强大的病毒,还有,让最强壮的尸男们天天满足你的需要。”

“荣泽英杰,你会不得好死!”

“对,我这么邪恶的人当然应该不得好死,我罪有应得,我无所谓。可是出云,你手上又有多干净,你连轻悠那么善良可爱的女人都伤害,还杀了殿下和轻悠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还没成形,什么坏事儿也没做过,多么无辜。你这个肮脏下贱盈荡无耻的女人,竟然对轻悠做出那么多可恶的事儿,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出云大愕,“你,连你也被那个亚国贱女人迷住了?荣泽英杰,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荣泽英杰眼神一沉,侍卫冲上前就狠狠甩了出云十几个巴掌,打出出云脸颊红肿破裂,几颗大门牙都被打掉,美貌不再。

“你没资格骂我的女神。轻悠比你善良一百倍,温柔一百倍,聪明一百倍,更美丽一万倍。你就是连提给她提鞋的份儿都不够,只配待在下水沟里当永远见不得光的臭老鼠。

明仁帝是你亲兄长,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得不到满足,就用慢性毒药把他毒死了。呵,你以为亲王殿下不想杀你么?早在十年前你阴谋杀死他和轻悠的孩子,他就想杀你了。要不是你兄长为保你一条小命,也不会放殿下去亚国。只有殿下去亚国找轻悠,才能平覆他对你的杀意。归根究底,是你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开,让他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知道为什么殿下明知道是你害死明仁帝,还是没杀你么?以你的恶毒无耻盈荡,你根本想不到,明仁帝在死前还是为你求情开脱,让亚夫不要伤害你这个唯一的妹妹。拿了帝王传位的金印给织田亚夫,让他留你一条命,做了帝国皇帝后,送你进神山做一辈子巫女。殿下要不是紧守着兄弟之间的承诺,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可怜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毫无自知之明,活该下一百层地狱。他们给你打的病毒,可以让你好好享受上几十年的痛苦折磨了,这比你下地狱还要销魂千万倍,你就好好享受日日夜夜为你对轻悠所做的一切赎罪的快感吧!公主殿下,再也不见。”

男人竟然躬身行了一个绅士礼,优雅,却充满了极致的嘲讽。

出云已经感觉到浑身的疼痛,嘶声大叫,“荣泽英杰,我诅咒你这个魔鬼,你会比我死得更惨,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掉一滴眼泪!”

男人转身走掉,扔下一句,“有没有人会替我掉眼泪,还未可知,但是咱们很清楚,现在绝对不会有人为你的死掉半滴眼泪。”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好痛好痛苦啊,求求你们……”

厚厚的宫门慢慢合上,阻断了那一切的腐朽肮脏。

荣泽英杰抬头望着月空,深深一吸,嗅到了淡淡的青草香,闭上的双眼里,仿佛看到了一抹窈窕美丽的身影。

轻悠,我已经把当年害你伤心的罪魁祸手除掉了,你一定要幸福。

……

亚国

轻悠和丈夫儿子连夜坐飞机回到北平,天色刚刚大亮,迎来了北平城新的一天。

亚夫将仍在熟睡中的儿子交给妻子,叮嘱两人先回宫,自己要直接回司令部开几个紧急会议。

“亚夫,开会前也吃点儿东西。昨晚你酒喝得不少,也没好好睡。不过也别逮着咖啡狂喝,那东西没有茶叶好。当然,茶叶也不要总是喝苦得要命的,过犹不及……”

亚夫失笑,吻了吻妻子喋喋不休的小嘴儿,将妻儿送上了车。

他退开一步,将车门送上。

正在这时,一列人马从机场另一端跑了过来,为首的将领扬声唤了句“亲王殿下”,便一马当先直跑到他面前,行了个军礼。

“你是哪个部队的?”十一郎立即挡在前。

织田亚夫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肩头上扛着中校军衔,属于中级军官的人。

然而,中校的目光却朝四下一扫,身后跟来的士兵迅速将织田亚夫等人围了起来。

对方有两个连近两百多人,而织田亚夫此行自己的人加上前来接机的亲卫队,也没超过一百号人,当然也不是打不过,只是看眼前这情形,并非动刀动枪就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中校行了个军礼,直接说道,“亲王殿下,日前军部和议会已经授命荣泽英杰为帝国第一上将,东晁远征军悉数听命于上将调遣。

现在,我北平驻军司令部已经接到上将通知,亲王殿下身体报恙,已经将所有权利移交给新的总司令。为了确定亲王殿下和亲王妃以及小世子的安全,使您能够更安静的休养,特令属下严守紫禁城,若没有任何必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紫禁城。否则,皆以为害东晁帝国皇室贵族论罪,就地处决。”

轻悠心头一跳,不敢置信。这名为保护他们的安危,不准任何人出入紫禁城,实则就是对他们一家实行软禁,杜绝宫外的一切联系啊!

她想要上前质问,甚至也想到了要找荣泽英杰,却被丈夫一手阻止了。

织田亚夫问,“新司令是谁?”

中校说了一个同样从未听闻过的名字。

织田亚夫又问,“龙村治也呢?”

中校说,“龙村治也将军不服荣泽英杰上将的调派令,要求卸甲归乡。他做为帝国大将,不服从帝国的命令,已经触犯了军法,现在已经被关押在监,等候上将大人从京都回来后,交由军法处审判执法。”

也就是说,织田亚夫手下忠诚的心腹大将,都已经被削夺权利,甚至反抗者还被捕入狱,要论罪处罚。

织田亚夫沉思片刻,突然伸的抓住中校衣领托到面前,吓得中校身后的士兵立即抬起了枪,指向织田亚夫。

可是这枪一动,织田亚夫的亲卫队们立即也抬起了枪,与士兵相抗。

眼见这一触即发,织田亚夫对中校说,“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荣泽英杰,他要权要势,我都可以给他。那些曾经追随过我的大将,想要卸甲归田者都放他们归乡,少给本王搞什么军法处那套恶心玩艺儿。本王可以用三百万大军换本王三千亲卫队,但他的一颗见不得光的肮脏心思,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换来一份真心以待!”

一松手,中校朝后跌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殿下请放心,属下一定将您的原话转达给上将。请您上车,我等将护送您回紫禁城。”

然而,白发的男人却没有动,即使已经沦为阶下囚,那一身的傲骨风华仍然让人不敢逼视,他眼神一横向那些举枪的士兵,士兵们都哆嗦地将枪放了下来。

他又道,“本王和妻儿的安危,自有本王的亲卫队负责。要是你的士兵敢侵入本王和妻儿的居住范围,休怪本王以为害东晁帝国皇室贵族论罪,就地处决。”

车门重重关上,汽车很快驶离了机场。

中校没有依令保护亲王殿下离开,而是无奈地站在原地。

汽车上

陷入一片死寂。

轻悠咬着唇,抱着儿子,目光直盯着窗外闪过的一幕又一幕街景。

在行过东晁人聚居的街道时,竟然已经能看到庆祝荣泽英杰荣登帝国第一上将之职的标语,街头叫卖的东晁报纸,也都是这条轰动的新闻。

心底的愧疚酸涩一直搅着缠着,像千万根绳索一点点收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眼睛干涩得没有一点东西。

当汽车终于驶到紫禁城的大红门时,嘎吱一声沉闷的响起,正前大红门缓缓开启,里面行出一队熟悉的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正是织田亚夫三千亲卫兵。

轻悠再也忍不住,转头看着男人雪白的发鬓,声音颤拌,“亚夫……”

白发的男人侧过依旧俊美的容颜,却是温柔一笑,执起妻子冰凉的小手揉进温暖的大掌中,叹息般地说,“宝宝,别怕,我在呢!”

他的声音,无比镇定。

他的表情,那么温柔。

他的眼神,明亮如镜。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仿佛,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亲王殿下,帝国元帅。

可是那明明都是真的啊!

现在,他的所有荣耀都被夺走,甚至还沦为囚徒。

怎么还能笑得这么令人安心?

她无语凝噎,已泪如雨下。

他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中细声安抚。

怎么会没事呢?

你的尊严,你的骄傲,你的自由,那一切为之成就你的荣耀啊,都因为我这个祸水的存在被剥夺光了啊!

当轻悠再次踏上那片空旷的汉白玉广场时,再也没有曾经的那种优越感和虚荣感,只觉得深深地耻辱,这一瞬间的天堂和地狱之别,让她终于能理解那个傀儡皇帝和他的宫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里的那种憎恶、仇恨、不甘、杀意。

这里再华丽,再恢宏,再庞大,也不过是一座牢笼!

“亚夫,我们……”

“轩辕轻悠,你敢再说出那两个字的话,信不信我当着大家的面抽你屁股?!”

她一开口,他突然重重一喝。

瞪着她的目光,又凶又恶,可是伸手刮她鼻子的动作,又温柔得让人心颤。

离婚!

在新婚姻法实施后,不少受新思想影响的人就借此机会,休掉了曾经的结发妻子,另结新欢。这其中也不乏曾经共患难的妻儿,却因为是旧式的包办婚姻,一句“思想不和”或影响自己的发展前途,而被抛弃。

已经无法再像旧社会一样,娶妻又纳妾的大人物们,便学会了一个应急的办法——离婚,再娶新妇。

一时间,整个社会的离婚率疯狂攀升。

这到底是时代进步、思想开放的幸福,还是人性失控、道德沦丧的借口。

为了事业,为了地位,为了财富,为了这凡尘俗世的种种美妙诱惑,人们总是能找到千千万万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离婚。

因为在多数人眼里,婚姻不仅仅是成就爱情,更是进行社会资源重组的一个重要手段,这其中必须有利益的交换成份——被称为自古以来婚姻的真相!

这就是真相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

我们只是为了在一个林子里,为了能采更多的虫儿为食,易于生存,结合在一起。大难来时,自然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分手是必然的结果了。

这就是真相吗?

“宝宝,别哭了,要让咱们儿子看到,该笑话他的妈妈是个爱哭鬼。”

“亚夫,我不是好妻子,我……”

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了几大口,依然笑着,阳光从高高的红墙上爬起打亮他英俊的面容,他的笑容亮得蛰疼了她的眼。

他轻轻拭过她的泪痕,看着她的眼眸说,“我愿意为你和小宝,画地为牢。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努力去理解你,包容你,完完全全信任你。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彼此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的伴侣,度过今生的每一天。

阳光下,紧紧相扣的十指,誓言的红宝石钻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亘古不变。

……

这一年的九月,正是亚国传统的中秋节。

亚国之声电台,再一次成功截掉了东晁帝军的广播频段,向所有亚国人发布了一条新的振奋人心的消息:同胞们,亚国土地上的炎黄子孙们,昨日上午十二点,在美国的联合国总部,英国、法国、俄国、西班牙等十几个国家,包括我们亚国在内,正式成立了反法西斯帝国主义同盟军。全球反帝运动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法国在英国的帮助下,终于赶走了德国野狼。波兰、捷克等被占领国,也已经举起了反帝大旗,反帝大战在每一个大街小巷中打响……

亲爱的同胞们,起来吧,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拿起你身边的武器,打倒残暴帝军,解救我们自己!

自强,则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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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的倒数第三章哦,周三咱们就是最终大结局啦!

潜水滴有票滴有花有钻滴筒子们,快快浮水哟!

帝国奢爱 102.赤色绝恋11-大结局

已经满三岁的小宝儿,俨然成了个小小娃娃头。

虽然,他的部下只有两个兵。

一个是比他大三个月的小木头哥哥,现在叫人家已经不带后面两个敬称了。

另一个,当然是已经在严厉妈妈的洗脑教育下,向他宣誓效忠的小月亮弟弟。

这时候,小宝儿并不懂,在他三岁这年,全家人都被软禁在了紫禁城里,哪里也去不了。

但是对于占地数百顷,内建各种庭台楼阁,花园水榭,假山池沼,庞大得宛如城中之城的紫禁城中,小宝儿的童年一点儿不寂寞。

别误会哦,其实这里住了不只小宝儿一家人,还有不少其他人呢!

随着小宝儿遂渐长大,活动场地从自家宫殿,一步步扩展到旁边数座宫殿开始,他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住在这个随处可见大红墙的城堡里,而且那些人都千奇百怪,非常有趣儿。

嗯,怎么个有趣儿法呢?

小宝儿这时候接触的外界环境和人群还太少,没有适当的对比对象,就拿自己家做对比。于是,对比的结果,他都觉得非常有趣儿。

譬如说,在他两岁时,和爸爸一起洗澡,就指着自己的小雀雀问爸爸,为什么自己和爸爸长了这个会出水的水龙头,怎么妈妈就没有?

嗯,这是历来对父母来说,都非常严肃又头疼的问题,其回答的难度指数仅次于“爸爸妈妈,小宝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呀”的这个问题。

当时,织田亚夫默默地沉思了半晌,才说,“男人才会长小****,女人都不长小****。小宝和爸爸都是男人,所以才会长小****。”

于是,好学的小宝又问,“那天我看到于公公尿尿,他说他是男人,可是他没有小****啊?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对滴,咱们小宝儿发现的第一个奇特有趣的“生物”,俗名就叫——太监。

织田亚夫一听,火在心头滚,那些该死的太监竟然敢让他的小宝贝看那种东西,简直可恶。于是隔日就把那个“于公公”给咔嚓掉了,并且勒令宫中太监通通远离自家宝贝,要是胡言乱语教坏了孩子,通通割掉舌头。

但是当时嘛,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是不容许负责的家长逃避的,还得认真回答。

“太监被阉割了,已经不是男人了。那是下贱的贱民!”

“爸爸,什么叫烟哥儿?是会抽烟的哥哥吗?我有看到他们抽像外公那样的烟耶。那见明又是什么?”

“……”

这位曾经游历全球、见识过不少风土民情、奇风异俗,不管是国家问题,还是贸易问题,行军打仗的种种生死难题,都难不倒的亲王殿下,元帅大人,聪明睿智的大商人,竟然被自己的宝贝儿子的三个问题,给难倒了。

当然,小宝儿对于没有小****的太监到底是什么人的问题,并不怎么执着,很快就将之抛在脑后,在爸爸的刻意引导下,走上了小武士的成长之路。

三岁这会儿,小宝儿最热衷的活动,就是“抢地盘”。

这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小宝儿带着自己的两个兵,小木头和小月亮,又出去玩“抢地盘”的游戏了。

他们的主要敌人,正是那些被遗留在皇宫中的前朝小皇子皇孙贝勒贝子们。

当然,他们年龄还太小,又有紫禁城里最牛b的亲王卫队保护,组队跟大孩子们打攻防战,还是各有输赢,玩得也十分开心。

不过这一天,三个小家伙抢地盘回来后,情绪都有些不正常的低落。

而且,还个个都挂了不小的彩。

基于孩子爸爸们都达成了一个小默契,适当的斗殴是培养孩子竞争心理和自保能力的必要锻炼,故而对于这些小伤小痛都不会太在意。

可是今天,小家伙们情绪过于低落,让妈妈们不约而同地有些担心,商量后决定分头打探内因。

无独有偶,妈妈们旁敲侧击,又哄又宠,各种招子都使完了之后。

小宝儿,小木头,小月亮,在即将入睡的瞌睡虫重攻之下,终于吐露了一点点儿内幕。

他们都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妈妈,什么是杂种?”

原来,三人小队今天跟一群贝勒贝子“打仗”,占了对方三块地盘,骄傲的皇子们不服气,其中一个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贝勒爷就开起了骂战。

这三个在元帅将军上忍爸爸们的教导下,格外聪明的小家伙,学习的正统知识里,目前还没有“骂人”这一道儿。

偏偏,北平这地界的人操着一溜神速的京片子,那骂起人来是一串儿一串儿的,小家伙们当然骂不赢了。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最刺耳,虽然暂时还听不懂的话,就是“杂种”两字。

这大概是人性里的天生直觉吧,加上在场那些宫女太监们都齐声嘲笑,让小家伙们更觉得这两个字,带有极大极大的侮辱性,于是嘴皮子暂时斗不赢的情况下,小宝儿果断下令:撤!

元帅上将和一流间谍的爸爸们都说过,打不赢了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不觉得丢脸,就是觉得有点儿小郁闷,和一点小迷惑。

妈妈们听了这话,顿时心疼啊,替小宝贝们委屈啊,睡不着啊,跟爸爸们嘀咕了事情真相。

隔日,晨练的时候,三位爸爸齐上场,要给儿子做心理到身理的修复性辅导。

但是小宝贝们却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几个让爸爸们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要求。

小宝儿说,“爸爸,今天我们不打拳了,好不好,你教我们骂人的话,我要把那些人骂赢回来!”

小木头说,“爸爸,我们要学骂人。奶娘也说过,功夫好不如嘴巴巧。”

小月亮说,“爸爸,你教我把他们的嘴巴一下下都封掉的忍术,好不好?”

教骂人?!

教封嘴功?!

爸爸们同时愣掉了五秒钟。

在互相交换了一个爸爸般默契的眼神后,爸爸们都摇了摇手指。

说,“爸爸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让他们不敢再骂你们是杂种。”

什么办法呢?

几日后,一直担心宝宝们的心灵伤害无法复原的妈妈们,被爸爸们带到了一处园子里,藏在了一丛隐蔽的花丛后,在这里观看地了一场激烈的“抢地盘”大战。

最终结果,便是三个不管是年龄、个头、体重等等数值都不如敌手的小家伙,竟然利用粗劣的辅助武器:弹弓,打得平均年龄都在五岁以上的小皇子们,嗷嗷直叫。

使尽了奸猾狡诈的伎俩,将一伙皇子骗进了近一米深的土坑里,扔了个大蜂窝蛰得对手全部哭得震天价响。

这场比试,当然是小宝贝们大获全胜。

爸爸们的方法就一个:再强再横的敌人,咱打到他们不能还嘴没法说话痛哭流涕彻底俯首认错告饶为止!

小宝儿背着一把小弓箭,手上拿着个橡皮大弹弓,站在大坑上气势汹汹地宣布: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敢再骂我和我的兵,这就是他的下场。按照约定,谁输了就得自掌嘴巴一百下。要是你们不开打,我们还有三个蚂蜂窝哟!”

那时候,林少穆捂着眼睛回头对织田亚夫说,“我说,加蚂蜂窝这招是你临时加上去的吧!够阴损的啊!”

十一郎哼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忘了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觉得,咱们小世子的这‘一百个掌嘴’的战利品,真是帅极了!”

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拉着老婆回去喝凉茶。

“亚夫,这个城,也许很快就关不住咱们小宝儿了呀!”轻悠即松口气,又有了新的担心。

“关不住,那就让他飞出去。宝宝,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

“嗯,难得你现在能天天陪着我,我可要好好利用这个时间,把以前聚少离多的遗憾都补回来。”

“那好,趁着儿子教训小混蛋们,我们去华清池洗凝脂。”

“啊,讨厌啦,亚夫,放我下来。”

……

是夜

当爸爸妈妈们还在温泉池里偷欢时,小宝儿早早吆喝肚子饿,吃了饭,就溜回屋子里关上了房门说累了要睡觉了。

婢女和小厮都被他哄出了房间,说爷们儿睡觉,外人不能看相儿。

待到天色麻麻黑时,一条小小的身影瞧着门外侍卫换班时,溜出了窗头,借着墙根儿的花丛掩护,东绕西躲,竟然逃过了侍卫们的眼线。

当到达最后的大门时,门口的四个门守十分强壮高大,要想闪过他们的人眼儿肯定不可能。

但是小宝儿立即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哨子,用力一吹。土佑小八立即从内院跑了出来,便引开了门卫的注意,他立马跑出了大门儿,顺着大红墙根儿一路寻去,便在一处相当偏僻的角落里,寻出了一个小洞,洞的大小刚好容三岁的他爬过去。

爬过去后,便是另一座大大的宫殿。

“小杰叔叔——”

小宝儿放声大叫,朝殿阶前跑。

远远地就瞧见了正坐在殿阶上,吹笛子的男子。男子着一身黑色和服,举止随性,意态潇洒,俊秀的面容上,在看到同样着一身黑色小和服的小家伙时,扬起了温和的笑容,那双眼睛清澈见底,让人觉得十分有亲切感。

小宝儿跑上前,一头扑进男子张开的怀中,男子举起小宝儿就像爸爸一样,飞了好几圈儿。

小宝儿似乎跟此人十分熟悉,亲昵无比,抱着男子的脖子,将白天打了大胜仗的好消息一一尽述,言语之间不乏得意之色,更有对男子的崇拜。

“小杰叔叔,我听了你的建议,提前在战场上挖了那个大大的陷井,把敌人通通圈杀在大坑里,真是棒极了。谢谢你送我的蚂蜂!”

“不客气。你爸爸教你改进弹药的功效(辣椒粉的威力绝对惊人),也提升了你的战力。你自己指挥得当,充分把握了战机,才会取得胜利。这个功劳应该你得!”

男子毫不保留的夸奖,让小宝儿得意洋洋,十分高兴。

事实上,从小宝儿发现爸爸几乎天天都陪着自己和妈妈,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早出晚归时,就隐隐有些感觉,这个漂亮的城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从那天起,他便下意识地到处找出去的办法。

他第一次是让土佑小八帮忙,让小八咬着绳子,将他拉上了墙边的大树,想要借着树枝爬到对面去。哪知道爬到一半,树枝断掉,他从天而降就正好砸在了这位叫小杰的叔叔身上。

从那天起,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

“小杰叔叔!”

“呵呵,怎么,还想我教你什么?”

“教我骂人,好不好?”

“你还是想学这个?”

“嗯!小宝儿要保护爸爸妈妈,还要保护自己。”在小宝看来,在什么地方输掉就要从什么地方赢回来。虽然爸爸们都说打到对方不能胡说八道骂人了就是胜利,可是他小小心里总觉得不够劲儿,思来想去,还是想学这骂人的功夫。

男子清澈的目光突然闪过一抹阴霾之色,但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依然清澈明亮,温润柔和,仿佛邻家大哥哥般亲切。

“好,我教你。”

“谢谢小杰叔叔。”

男子将小家伙抛上天空,又稳稳接住。

笑问,“小宝儿,你觉得是小杰叔叔对你好,还是你爸爸对你好?”

小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嘻嘻地说,“你们对我都一样好,我都一样喜欢你们。”

当然,在某小宝儿心里的真实想法,暂时不能让大家知道哦!

男子听后十分高兴,在下一次的两人“私会”时,便带来了一个标准的京片子,教导小宝儿口技,在不久之后,小宝带着自己的三人小兵队,骂遍整个紫禁城无敌手。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人敢跟他骂的又另当别论了哈!

不过,很快就再也没人敢招惹三人小兵队了。

某一天,小宝儿带队再去找皇子们玩斗蝈蝈时,却见那些宫女太监们都不见了,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熟悉的小贝勒,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嚷着“我不走”。

然后,他们看到自己天天跑着玩的长长宫道上,大车小车,大箱子小箱子,一撂撂地连了一条见不到尾巴的长龙,走出了一道高高的大宫门,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那时,轻悠接到队长报告,有些奇怪。

“除了傀儡皇帝,那些嫔妃和皇子贝勒们,全都遣去外蒙古?”

“是的。军部称,这是为了节省军费开支,为前线将士减轻负担,也为亲王殿下解除内部危险。”

“哼!什么军费开支,当初抢了这宫里多少东西钱财,养几口人还说是负担。现在不过是因为这些人都没有利用价值了,才要将人发配流放罢了。亚夫有你们三千亲卫,还怕那几个老幼妇儒么?”

队长神色变了变,又说,“这其中还有一位大将的亚国情妇和私生子在内。”

轻悠疑惑,“我记得,你们军队不是有规定,自己的内眷和子女,可以享受一部分军属待遇么?怎么要把人家遣走?”

队长说,“因为,这个情妇叫周丽侬,是高桥诚一大将的情妇,他们的儿子今年也有五岁了。上次骂小世子杂种的,听说正是这个孩子挑唆皇子贝勒爷们。加上高桥诚一在东晁时,在朝堂上指证亲王殿下和夫人您的事,所以……”

轻悠心头一跳,脸色大变地进了内屋,失力地跌坐在床上。

高桥诚一本是亚夫的心腹部下,却成了陷害亚夫如此的祸手之一。为了谋夺更高的职权,这个看起来那么老实本份的男人,竟然连自己曾经誓言要牵手到底的女人和儿子,也狠心抛弃,离开了亚国。

而今,能够动摇一个大将地位,还能对这个紫禁城指手划脚的人,除了那个记忆中的青年,还会有谁?

英杰,是你吗?

这就是你说过的要保护我的方法吗?

……

这一晚,小宝儿又偷偷溜出屋子,和他的小杰叔叔私会。

“小杰叔叔,贝子贝勒他们,都被赶出去了。”

“哦,这些讨厌的家伙被赶走了,你不该高兴吗?”

“不,我羡慕他们可以离开这里。小宝儿已经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外面比宫里好玩多了。可以见好多好多的人,还有比那里还高的楼,可以坐飞机,坐火车……爸爸妈妈还答应过小宝,以后会带小宝看蓝蓝的大海,可是……”

小家伙已经越来越清楚,以前是妈妈和自己被关宫里,但是妈妈想的话,还是可以带他出去找天使园的小朋友玩。

可是现在,似乎连爸爸也没法出宫。

记得有几次,他叫爸爸带自己出宫去吃大海餐,爸爸都会露出无奈又难过的表情。后来妈妈告诉他,千万不要再在爸爸面前提出宫的事儿,爸爸会伤心,只是爸爸不会说出来。

“小宝儿,你想叔叔怎么帮你忙?带你出宫去玩吗?”

“不。”

“那你……”

小宝儿爬在男子怀里,眨着明媚漂亮的大眼睛,小嘴儿抿得紧紧的,似乎对于自己即将提出的请求,有些害怕,有些担忧,有些忐忑不安。

男子温柔一笑,亲切和蔼,宽慰小宝说,“小宝是叔叔最好的朋友,只要小宝想要的,叔叔都会想办法为小宝办到。”

小家伙眼睛一亮,问,“真的吗?”

男子重重点了点头。

终于,小宝儿说出了埋藏心里一直的渴望,“我想出宫玩,可是我舍不得爸爸妈妈,现在宫里都没有多少人了,小木头静子阿姨林叔叔他们,也很少进宫来陪他们玩了,如果我走了,他们会好寂寞的。”

男子惊讶,不由失笑,这小家伙才三岁半,就知道什么叫寂寞了?

“小杰叔叔,我想爸爸妈妈能跟我一起出宫玩,这样他们就能去找静子阿姨林叔叔,我也能和小木头一起玩了。不多,一个月就两次。”

淡淡月光下,小肉拳支起了一根食指和一根中指。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向亲切的叔叔请求着,那动作,那表情,是那么可爱讨人喜欢,谁能忍心拒绝呢?

“好,我答应你!”

“哇呜,小杰叔叔太棒了,小宝最喜欢小杰叔叔了。”

一个大大的吻,落在男子脸颊上。

月光下,男子和小男孩笑得一样开心快乐,仿佛这一瞬,就拥有了全世界。

……

小宝辞别小杰叔叔,高高兴兴地钻着狗洞回了自家院落,那个狗洞也是后来小杰叔叔为了方便私会,专门给他挖好的。

他偷偷溜回屋后,蹑手蹑脚,想要溜回自己娃娃床,谁知才黑灯瞎火一头撞上个突然冒出来的物体,疼得低叫一声。

下一瞬,灯光大亮。

爸爸冷肃着脸,正坐在他的小床边。

他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屋,糟糕了,妈妈不在。

织田亚夫直接伸手,喝问,“东西拿到手了?还不交出来。”

小宝儿似乎一点儿不意外爸爸会这么问,小嘴一噘,“爸爸,人家帮你骗英杰叔叔,妈妈知道了会骂小宝骗人的。”

织田亚夫说,“这不叫骗,这叫因地制宜,顺水推舟,有效利用资源。拿来!”

小宝儿抓着金牌又缩了缩,“那爸爸答应教小宝打枪呢?”

经只田亚夫笑骂,“你这个小机灵鬼儿,你的儿童枪还在研制中,你现在身子骨还太嫩,需要点儿时间。令牌拿来!”

小宝儿这方腆着小脸扑进了爸爸怀里,小手一扬,邀功了,“爸爸,小宝能不能干,英杰叔叔说,有了这块令牌,小宝可以随时出入紫禁城。爸爸和妈妈可以陪小宝一月进出两次哦!”

织田亚夫大大表扬了儿子一番,说,“两次,足矣。”

恰时,轻悠来儿子房间找丈夫。

父子两连忙咬耳朵对口供,爸爸更将金牌放回了儿子的多保匣里,回头面对妈妈时,父子两口径一致,对于利用某小宝的“天真无邪”骗取荣泽英杰进出紫禁城的通行令牌一事,支字未提。

……

冬去春来,时间走到轻悠和亚夫认识的第十一年,结婚五周年,小宝四岁了。

应天府

大总统办公室里,保密处的处长刘四舟正口沫横飞、神彩飞扬地鼓动着在座的大总统姜啸霖,王秘书长,军队总参谋,以及国家安全部部长等等数位上级,采纳自己经过数月侦查而拟定的一项军事战略。

“各位!”

“大家应该都知道,今年四月,三大罪恶的法西斯联盟巨头之一的意大利,已经向英法等国投降,退出了其在非洲、地中海等国的占领区。”

“五月,英法盟军就帮助欧洲大部分国家赶走了德国驻军部队,夺回了领土主权,争取到了人民的自由解放。”

“德国拥有的全欧洲最先进的武器,和最训练有速的士兵,为什么他们突然一败如山倒?丢失了如此多的占领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刘四舟一脸的故布疑阵,其他人都没有表态,更没有表示出大的兴趣。

做为军队总参谋的姜少言都有些不耐烦了,因为这小子说的这些情报,他的人也早就在第一时间探到送回了国,除了现在多数老百姓并不清楚内情,他们坐在这办公室的大佬们谁不知道,还需要把他们都叫到这里啰嗦个不停。

随即,他有些不耐烦地沉声问,“刘四舟,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计划,别绕弯子了。我这儿还压着两个团的新编制没整理,长话短说吧!”

刘四舟一凛,被姜少言魄力十足的将气给震得有些心虚,便沉下一口气,将那自以为十分周详完善的计划给扔了出来。

“德国会在今年的各大战场上连连失利,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对俄战争的策略估计失误。那位疯狂的元帅没有吸取当初拿破仑的教训,低看了俄国大狗熊们的护食决心。在俄国的战线拉得太长,补给跟不上,又遭遇北西伯利亚的天然屏障爆风雪和酷寒天气,才会一败涂地,再无挽回的余地。”

“所以,俄国人现在的实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要是咱们能跟他们合作,北平的东晁远征军总司令部根本不怕拿不下。只要把那个像征着东晁远征军的心脏给彻底击破,代表着远征军最强力量的光德亲王的亲卫队给彻底灭掉,亚国统一指日可待。”

“大总统,总司令,跟俄国人合作吧!”

姜啸霖从头听到尾,眉头只是越拧越紧。

王秘书长虽然了解国际局势,但是对打仗并不懂行,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着两位姜家少爷。

姜少言抚着下巴,没有反对,却也没同意,倒似乎是在思考起可行性了。

此时,屠云和姜恺之都在练兵,没能及时到场。

刘四舟的目的是只要攻下了大总统和总司令,就不怕其他人反对,这个亚洲反法西斯联盟计划就可以建立成功,其结果绝对是不用猜测,必胜无遗。即时,他就可以成为推动整个国家乃至整个大陆胜利大解放的重要人物之一,也许还能被栽入统一后的学生历史课本,那对他自己,对他整个家族,后代子孙们,都将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刘四舟,你跟俄国方面已经照会过了?”

这次开口的却不是急于去整顿部队的姜少言,而是姜啸霖了。

刘四舟急忙回应,“大总统,早在俄国于欧洲战场取得胜利时,我就已经派人跟他们那方取得联系,不断搓商合作的可能性。直到日前,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口头照会。最重要的是,他们那位年轻的皇帝已经松了口,答应愿意跟我们合作。只要您这方能点头,双方就可以直接商议合作出兵的具体细节了。”

敢情这小子已经把前路都快铺好了,就差他们这些人吹一股东风儿。

姜少言点了头,说,“估计那头俄国棕熊是已经从德国人的重锤下缓过气儿了,才有精力分神咱们这儿的事。他们之前重挫德国,赢得盟军的战胜先机,倒是狠狠长了把脸。现在要是在亚洲战场上再赢上一把,那……”

俄国人的野心从来都没怎么掩饰过,可想而知,在代表着全球顶尖军事实力的欧洲战场上都能成为一呼百应的大哥了,现在要放到亚洲战场上来,还不想称王称霸那就是真孙子了。

王秘书长这时候忍不住也发表了意见,“据我所知,之前我和晓音跟外部出使美国签定联盟协议时,感觉英法俄这几大国,互相都不怎么待见。更有趣的事儿,英国大使还故意不跟俄国大使握手,弄得美国大使想打圆场吧,却被两个国家都哼了鼻子。他们表面上看似在合作,私底下又都防着对方。要不然,这英法联军早就建立起来,为什么还要等德国打了俄国之后,才来找俄国联盟?”

众人神色又变了变。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奉行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利益原则。

现在的朋友,也许在明天太阳还没升起时,就会变成你的敌人,能不防着吗?

刘四舟这一听各大佬发的话,心里就直打鼓,显然这些看法都是不利于推行自己的计划的。

他连忙挽救,“各位的顾虑,我也早就考虑到了,对方那位皇帝也很清楚。所以我们才要更详细地商谈具体的出兵数量,作战地点,任务分派,利益划分等等。同时我也表达了一个意思,不管怎样合作,最终在前皇朝时就属于我亚国的领土绝不会划到他们的版土上去。”

王秘书长率先表示惊异,看向了姜啸霖,显也是心动了。

姜少言还在思考。

姜啸霖慢慢开了口,“这件事……”

突然办公室大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扬声反驳,“我不同意。”

随即,姜恺之和屠云双双赶到。

……

北平,紫禁城。

此时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宽阔的汉白玉广场上,容纳了上千名士兵,赤膊束腰,同时举枪操练,喝声如雷,步踏震天。

在队伍正前方,九级石阶上,身着黑色帅服的男人,一头白发,玉颜神光,他一手举着帅旗,随着喝令声,上下挥舞,场中操练的士兵也纷纷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断变幻着阵型,攻伐有力,声威赫赫。

与此同时

就在场下的士兵们认真演练时,白发男人身边五米开外,还有三个粉嫩嫩的小男娃,正藏在白玉雕栏后,同样打着赤膊,露出半截小身子,衣服扎在小桶肚上,似模似样的跟着那帅旗的挥动,排开了小小架势,迈着小敌腿儿,挥舞着手上的小竹枪,童声稚语,吼得很认真。

“进攻,杀杀杀!”

“抬腿,踢踢踢。”

“哎哟!”

“啊——”

“讨厌,小月亮,你的枪又刺人家的屁股。”

“小木头哥哥,对不起。”

“你们两个兵,不准私聊。违反军令,通通扎马步一小时,做一万次冲峰刺!”

“啊?小宝将军,一小时好长。”

“将军大人,一万次会断手的。”

“还敢狡辨,讨价还价,情节严重,加罚三倍!”

“呜呜……呜呜呜……”

“不准哭,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领头的小家伙喜欢绷着一张极漂亮的小脸,手上一只枪,一根小皮鞭,小兵不听话,那教鞭就汹汹地挥了过去。

当然,他也不敢真打,就是像征性地挥上两下子吓唬人。

于是,刚刚还好好的列队儿,这会儿就散乱了。

前方的白发男人回头见状,心下宛尔,便将帅旗暂时交给了十一郎,自己走到小鬼们的训练小场地上,喝了一声“立正”。

这正扬鞭子的小宝儿一听帅令,立马双臂下落,小肚子一挺,回头面向爸爸站好。

另两个小鬼被从霸道小队长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对他们的救命恩人十分感激,也不哭叫委屈了,立即一挺小肚子,也站好了。

织田亚夫面上严肃,心里却为小家伙们可爱又故做严肃的模样,给击得一片柔软。绕着三人走了一圈儿,伸手整理了一下三人的军姿。

最后绕到三人面前,喊了几大口令——立正,稍息,向左看,向右转。

练完一圈儿,才把小木枪给众人端起来,喝令“刺杀”。

直到三个小鬼又重新走上了练兵的正轨,宠溺地点了下儿子的小鼻尖儿,声音不轻不重地叮嘱,“对自己的兵,要严格,但不能苛待。你要做的都是为了让他们在战争时,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为了惩罚显示你的军威。懂么?”

小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是,元帅!”

娇脆的嗓音,让爸爸宛尔一笑,便走开了。

小宝儿看着高大俊帅的爸爸,眼里都是敬仰之色,再看爸爸挥舞帅旗,下面那么那么多的兵都跟着变幻队型,心底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很渴望有朝一日也能像爸爸一样,挥遒千军。

等到正午时分,轻悠和厨娘们带着餐水来到了广场边的游廊,看到丈夫和儿子一模一样的姿势动作,一大一小,都赤着臂膀,呼喝,踢腿,不由失笑。

妈妈们都忍不住聊起哪个娃娃动作最标准,哪个的声音最大。

待到帅旗一挥,白发男人下令有序解散时,那三个已经累得哼哧哼哧的小家伙,终于放了大野马,一个个叫着“妈妈”,就朝游廊这边冲了过来。

三个小小可爱的身影,在叔叔们脚下绕来绕去,若格外逗趣儿,有人就忍不住伸手捞起一个小家伙,抛到了半空中。

接着三个小娃娃都来了一趟空中大翻滚,惊叫连连,又喜欢又害怕,乐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最后,一人坐着一个叔叔的肩头,被扛到了妈妈们面前。

“调皮鬼!”轻悠打了下儿子的小屁股。

“妈妈,小宝好饿哦!”小家伙就揉着自己鼓鼓的小肚皮,跟妈妈撒娇了。

“现在知道饿了,早上叫你多吃点儿,跟爸爸操练可是很累的,就是不听话。”

“麻,麻,小宝知道了啦!女人真啰嗦,人家要喝粥,香香的鱼粥啦!”

现在,小家伙越来越会跟大人顶嘴儿,有时候出口成章,还一套一套,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每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小宝儿刚抱着大碗要喝,就看到十郎阿姨拿出了一张帕子,给十一郎叔叔擦汗。

回头,又发现妈妈也对爸爸做一样的事。

再转眼,嗯,静子阿姨也给林叔叔擦汗。

大眼眨了眨,立马有了主意。

他放下了自己的碗,回头从兜兜里拿出了妈妈每天都会给他换的干净小帕子,跑到正在喝水的两个小伙伴身边,嚷嚷着要给人家擦汗。

“等等,等一下,我给你们擦了汗,你们再喝。”

“小宝,人家好渴哦。”小木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友好,十分不解,可是拗不过小宝的强势,只能放下碗。

“小宝将军,小月亮也好渴哦!”

“等擦干净了汗,你们再喝,才会舒服。不信,你们看妈妈都给爸爸擦汗。”

另两个小鬼转头一看,嘿,还真是的哦!

小宝儿得意洋洋地说,“做为你们的将军,我会好好爱护我的兵,好啦,汗擦好了,你们可以喝粥啦!”

小宝儿将小帕帕一收,小下巴昂得高高的,一副得意相儿,回头还给两个小伙伴张罗吃食,把大家喜欢吃的肉肉、**腿、玉米棒子,都堆到跟前来,可乐坏了两个小兵,看着小宝儿将军的眼神,愈发崇拜敬仰了。

显然,小宝儿这招收买人心、亲近基层、同甘共苦的做法,赢得了不错的效果。

大人群里,一声噗嗤响,从某张正喝粥的嘴里喷了出来。

林少穆抹着嘴角,直抽搐地对旁边的白发男人说,“你家这小将军连毛都没长齐,就知道笼络人心了。”

十郎立马接过话,“林大处您就不懂了,这叫兄友弟恭,请不要拿过于肮脏的成人化思想去评价这么纯洁可爱的小孩子。”

女人们齐声笑了起来。

林少穆委屈无比地瞪向泄自己底气儿的老婆大人。

……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后,小宝儿赖在爸爸怀里,又要听打仗的故事。

其他小家伙们也将自己的小将军围住,表示要一同接受专业化的军事教育。

织田亚夫不得将古代的行军故事又挑几个出来讲,而他最喜欢讲的就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故事。

于是,在小家伙们的脑海里,目前最崇拜的就是楚霸王项羽。

项羽曾多次以数千士兵,胜数十万秦军和汉军,可谓亚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几大以寡胜多战役里的精品了。

当然,这种时候总是少不了某位爸爸的不和谐之音。

林少穆说,“楚霸王虽打仗厉害,可是做人太失败了啊!为了个女人,就自剔了!要是他稍稍有点儿男儿雄心,渡过乌江就能东山再起。所以,小子们,打仗的战术不在主要,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学会做个聪明有脑子的男人,千万别被狐狸精给迷了,坐困愁城哪!”

他这一阵儿即信发挥,在小子们眼里有了新的诠释。

但是,立即就让同样身为旁听者的妈妈们,十分不满,纷纷朝他扔来了刀子眼儿。

轻悠哼道,“林少穆,你这指桑骂槐的说谁呢?是说你自己呢,还是在说我家老公?还是说咱们身后这千百战士没脑子,都跟错了将领?”

十郎接道,“就算被女人迷了又咋的了!要没被迷住,你能有这么可爱的小木头吗?有你机会在这里胡说八道,教坏小孩子嘛?”

静子回头就把林少穆给揪到一边,进行机会教育了。

然而,这时候,认真听课的小宝贝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

小宝儿扯扯爸爸衣角,引回众人注意,问,“爸爸,楚霸王就用普通刀剑以少胜多,那么现在咱们不是有飞机大炮炸弹地雷么?如果能像楚霸王那么厉害聪明,只要一两个人,偷偷在敌营里放颗炸弹,就能把敌人消灭光光了。”

织田亚夫不由双眼一亮,却说,“敌人的大本营都是严兵把守,不可能那么容易摸进去的。”

小月亮立即叫起来,“可以可以啦,我妈妈爸爸就可以啊!”

小木头也叫,“我爸爸说化妆成敌人,也可以混进去。”

小宝儿得到自己的兵的全力支持,更兴奋了,“爸爸,只要这一两个兵够强,就可以消灭掉所有叔叔!”

小家伙竟然毫气万丈地一挥手,把后面一片亲卫兵都给“灭”掉了!

众人惊诧无比。

这小子口气可够大的呀,就是元帅大人也自认没那么大本事。

小宝儿亮如星子,摇头爸爸嚷了起来,“爸爸,爸爸,只要这个兵有好武器,就可以的嘛!”

织田亚夫被儿子的兴奋样儿给逗笑了,说,“那要怎么做?小宝儿敢示范给爸爸和叔叔们瞧瞧么?”

“好!”

小家伙竟然一口应下,气势十足。

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兵,齐齐跟着行着军礼。

“爸爸,要是我能办到把所有叔叔都灭掉了,那你和妈妈就得同意,以后让我自己出宫去找小木头哥哥玩。”

大人们一愣,心说这小家伙可够霸道的呀,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四岁孩子和大人斗能赢那真是天方夜谭了,竟然就谈起战胜条件了。

“小宝将军,小月亮保护你。”

这厢某小兵十分给力表忠诚了。

小宝儿更加自信,摇头爸爸妈妈的手臂要打赌。

最后,织田亚夫竟然同意了,说,“赢了就没问题。要是输了的话,你就得乖乖地给我待在宫里,不满十岁,就不能乱跑出去。”

“遵命,元帅!”

“遵命(遵命)!”

小宝一敬礼,两个兵也跟上。

大人们只觉得小家伙们闹着好玩,没有当回真,便等着看小家伙们怎么出洋相了。

大概在半个月后的某个早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对抗战开打了。

战场就在白玉广场上,那时亲卫兵们如往常一样练兵,不想突然场外游廊后就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

织田亚夫看了眼还在白玉雕栏后舞刀弄枪的小家伙们,没有警惕,立即叫十一郎带着三人隐蔽,随即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去察看情况。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个大大的骗局。

十一郎当然是护着小主子逃命,没想到却挨了儿子的暗算。

小月亮一针扎在爸爸脖子上,立即害怕地躲到了小将军背后,说,“爸爸,对不起,小宝将军说,战场无父子!”

小木头补充,“我爸爸说,这叫兵不厌诈!”

小宝下令,“别啰嗦了,进行第二步计划。”

十一郎昏迷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群小兔崽子,竟然还分了几步计划吗?那么之前那声炮响……

可怜他已经没有精神去思考,昏迷掉了。

三个小鬼在离开时,还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死人骷髅头”纸片,帖了一张在十一郎的大脑门儿上,表示丫已经阵亡了。

这方,当织田亚夫终于找到了那几声疑似炮响的发声物时,方知上了儿子们的当。

正喝令回头时,就听一声空气震响。

一道蓝色光影倏地从众人身后掠过,以极快地速度来回打了两三个转儿。

当那东西行到人群近处时,众人方才看清楚,那是一架迷你战斗小飞机,上面坐着的正是小木头,他一边大叫着一边飞速转动方向盘。

“他们在干什么?”

“报告元帅,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弄明白?你们都想被他们三个小鬼灭掉吗?”

“呃……”

众人一齐黑了脸,开始寻找对方的战术漏洞。

几个人去追小飞机时,却在半途上被摔了个大马扑,一个叠一个,狼狈可笑。

“那是什么东西?”

中了招儿的士兵爬起来,才大叫,“元帅,他们给咱们围起来了。”

“围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被引到了广场一侧,一边有游廊挡着,另一边就被小木头的小飞机故意绕出来的细棉绕给圈了起来。

“冲出去!”

织田亚夫心里觉得好笑,命令却下得极果断。

可是到底是已经落进了孩子们的圈套,晚了一大步,当士兵们都涌到了线圈儿前举刀斩线儿时,突围的时机已过,他们的头顶飘下了一片红红白白的粉尘。借着这大广场上的大风助势,粉尘一下扫光了线圈儿里的所有士兵,几乎难于幸免。

织田亚夫捂着鼻子抬头一看,小宝儿和小月亮正架着那个锦业曾经送的小热汽球,一个劲儿地就朝下面散辣椒粉和胡椒粉儿,同时还带着奇怪的粘稠夜体,疑似浆糊的东西,粘在人身上,朝地上一甩吧,脚一踏上去,不消几秒竟然就给粘住了。

众人的视线、行动力都被限制,这时候要是再扔几颗什么炸弹,他们这片兵就完蛋了。

“哈欠,哈欠,报告元帅,我们全军覆灭了!”

亲卫队长垂着脸,头上还粘着一张骷髅头小纸片。

彼时,“杀”光了敌人的小鬼们,撒了大把白纸花,吹得满天满地,粘上者就代表已经正式被干掉了,这放眼一看吧,纷纷扬扬像下雨,托那些浆糊的帮助,士兵们无一幸免都被帖上“阵亡”标签。

瞧瞧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见他们预谋了有多久,准备了多少“骷髅”子弹。

大人们顿时哑然,哭笑不得。

最后,小宝儿带着自己的兵,一路嚷着“你们已经阵亡啦,通通缴枪不杀”的得意宣言,一路越过还站得直挺挺的“尸首”们,大摇大摆地蹦到爸爸们面前。

此时十一郎早已经从小小迷一药的药效中解脱出来,但战役已经结束了。

小宝儿朝失败的“元帅”行了个表示尊敬的军礼,小胸脯一挺,说,“爸爸,兵不厌诈,我们赢了,你的兵都阵亡了。”

众人只觉得头顶乌鸦呱呱叫过,可是不承认吧,又不可能。

织田亚夫别了别脸,咳嗽一声,说,“你们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计划这一切的?小宝儿,你什么时候把热汽球和小战斗机弄出来的?”

小宝儿脑袋一歪,不答应了,“爸爸,你已经是我的战俘了,你要承认你败了,咱们赢了。不然,人家不告诉你。”

小家伙穿着妈妈特制的绿色迷你小军装,头上戴着宽沿小军帽,一番“大战”小脸红扑扑的,因为打了胜仗就更得意得不得了,双手抱胸,完全一副睥睨状,那模样真是越看越像某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妈妈。

织田亚夫额头抽了抽,士兵里已经有人咳嗽带喷笑了。

“好,我认输,你说!”

儿子的这一连串战略看起来还是有些漏洞,不过确实也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最终看人人头顶身粘一张骷髅头,人人都中了弹,连他自己也无法幸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输了这回。

小宝儿才把自己的战略战术讲了出来,而且总结得头头是道,颇让大人们都惊讶了一番。

“一,你们轻敌!看咱们是小孩子,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敌人。”

“二,你们还是轻敌!把自己的敌人放在自己的练兵场上,方便我们观察你们的强弱点,刺探了你们的所有情报,才让我们制订出在广场上消灭你们的战术。”

“三,最后,依然是你们轻敌。明明已经中了埋伏和圈套,砍绳子时根本没有用全力,速度也很慢,根本看不起我们,才会连失战机,全体阵亡。”

咳!

这回终于轮到织田亚夫咳嗽了。

小宝儿蹦到爸爸面前,仰着小脑袋扯爸爸的军裤。

织田亚夫叹息一声,抱起儿了子,点了点小鼻尖儿,说,“是,爸爸轻敌了,所以输得不冤枉。”

小宝儿却绷起了严肃的小脸,说,“爸爸,你以前告诉我说,这个紫禁城以前的主人,总觉得自己的城最漂亮最大最坚固,总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了飞机大炮,再坚固的城墙也没有用。所以,他们才会被人占了城,赶了出去。就是因为他们轻视敌人,不思进取。”

正在这时,妈妈们闻讯赶来,正好听到小宝儿的话,不由都愣在了原地。

人群里,大概就属林少穆的震动最大,他真没想到一个孩子都能有这样的眼界,虽然大家从来没觉得这孩子是个天才,这都是他们一点点教出来的,但谁料到有这么一天,他们大人会被自己明明知道的道理给打了脸,犯了一样的错。

轻悠却听出儿子话里的埋怨,这小家伙其实是在向大人们证明,他们已经不小了,爸爸妈妈们得尊重孩子们的意愿了,不能小瞧了他们。

织田亚夫将儿子用力一抛,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小宝就是男子汉了。”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林少穆这时苦笑,“我说小宝将军,你这糊糊到底是什么弄的啊?这可怎么洗掉啊?难道咱们要一直阵亡下去。”

小木头立即红了脸,扯了扯爸爸的裤管,“爸爸,那是……妈妈帮我们熬的浆糊啦!”

林少穆一下气得跳脚了,“我说前些日子家里怎么老是一股酸臭味儿,好小子,原来你们把后勤部都安到”敌人“的家里啦?!”

的确,这样子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十郎这时候也站了出来,表示迷昏老公的迷一药是自己给儿子的。

于是,男人们发现,这场大败战,原来还有自家老婆的功劳。

话说连后院儿都起火了,能不败嘛!

……

从这天起,小宝儿就像轻悠初时预感的一样,紫禁城再也关不住他了。

开始,他就和他的小兵们架着热汽球,把整个紫禁城给飘了几十圈儿。托轻悠的绘画课熏陶,小家伙最后竟然画了一张紫禁城的草图,还颇为准确。亚夫还让士兵拿着图去实地勘察,几乎没有错漏。

接着,小宝的眼光牢牢盯住了小飞机。

但由于小飞机的设计还不够完善,之前野田澈的也没让人实验过,轻悠怕伤到孩子,便将飞机又交给了当年一起在北平共患难的那位副机长大叔改装。

话说这位副机长大叔在那之后,就成了轻悠一家的专职机长了,在两人新婚那几年,也都是由这位机长大叔驾机接送他们。自从一家被软禁在紫禁城里,机长大叔也闲下来了。

现在小主子有求,机长大叔立马收拾包袱入了宫,一大一小就成了忘年之交,绝对的战略合作伙伴儿,一起改装小飞机。

在北平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时,紫禁城上空响起了呜呜的机鸣声,只要是城里的人,就能看到一架天蓝色的小飞机正在雪花纷纷的天空中飞翔,但是飞行高度有限,顶多超过七八米高墙,要是不小心还容易撞到更高的宫墙殿门。

不过就这个水准,已经让驾驶员小宝将军兴奋得嗷嗷直叫。

从这天起,就迷上了开飞机,每每一上天,就舍不得下来了,非得地下的无线电司令妈妈气急败坏地骂人了,才乖乖开回来。

“妈妈,人家出宫啦!”

“不行。不听司令指挥的将军是坏将军,批准予以驳回。等你学会了什么叫自控力,再说。”

轻悠沉着脸拒绝了儿子的请求。

小宝儿很郁闷,这晚吃了饭就把自己关屋里了。

轻悠一心担忧地躺在丈夫怀里,说,“亚夫,小宝太野了,我看还是把热汽球和小飞机都收了吧!要不咱们选个日子,带他出去玩玩。”

亚夫抚抚妻子的背,说,“小鸟长大了,总要飞出巢穴的。”

轻悠一听就更不快了,指着丈夫鼻子,“你说,你是不是跟儿子在策划什么阴谋啊?前儿在他屋里搜了一撂图纸,除了紫禁城,他还画了附近的街道图。对了,上个月咱们出宫,你让十一郎帮你传什么消息了?”

亚夫淡淡一笑,倾身朝女人压了下来,眼中渐渐燃起烈火,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两个字,“你猜!”

下一刻,轻悠被男人吻得昏天暗地,做得欲仙欲死,哪还有精力去纠结丈夫和儿子的阴谋,早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没过多久,小宝儿的天空,扩展到了整个北平城。

同时,织田亚夫也得到了整个北平城的最新城防图。

在轻悠不时担心跑出宫的儿子的安危问题时,小宝儿不仅从来都完好无缺、高高兴兴地回家来,还不时地带回一些令人咋舌的“大玩具。”

“妈妈,妈妈,快来看!”

这天一大早,轻悠还窝在温暖的炕头上,昨晚一夜剧烈运动,根本懒得连动也不想动一下。

突然,窗头上响起一阵长鸣,简直要把屋子都震榻了似的刺耳无比。

吓得轻悠立马套了件衣服下了床,可刚掀开帘子,轰隆几声震响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呼噜噜的声音直直冲到床边,然后嘎吱一声停下了,却还发出嗒嗒嗒的震动声。

“织田小宝——”

妈妈一声怒吼,吓得带着大玩具撞进屋里炫耀的小家伙调头就要跑。

轻悠一步冲上前,就把小家伙从大玩具上提了下来,大声喝问,“你经我说,这摩托车又是从哪里搞来的?”

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看看已经快满五岁的小宝儿现在一身的行头吧!

黑色红边航空小夹克儿,正是最近五姨六姨送的新衣服,专门给他驾驶飞机汽球时防风用的。头上戴着同样是飞行员专用的防风虎皮小帽,脸上是一副新型塑料防风眼镜,脚上是特制的高筒牛皮小靴,腰间一条黑皮武装带,霍然别着一把小手枪。

注意,这小手枪可不是玩具枪,而是真枪。当然,子弹还只是不伤人的空炮弹。

关于这把枪的来历,也是小宝儿在外游荡时,说是一个耳朵戴着金色龙形耳钉的笑面叔叔送的,而且叔叔的老婆会做很可口的蛋黄派。

除此外,在他的脖子里,除了挂着外公送的金玉长命锁,和四舅送的平安豆,腰侧还挂着妈妈做的小香囊以及云干爹送的古玉。

另外,最近他还秘密得了一个小小的龙形飞镖,这个东西妈妈暂时还不知道,只有爸爸知道,让他藏在了长命锁里。说用这个飞镖,可以调动北平城所有的地下黑社会势力。

当然,这时候小宝还不懂什么叫黑社会势力。

他只记得,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似乎非常喜欢自己,见了自己后,就老抱怨那个戴着龙形耳钉的叔叔得赶紧给他生个乖孙儿来疼。

至于今天这辆魔托车嘛!

“妈妈,这是向小叔早就答应送我的生日礼物啦!你看,漂不漂亮。我最喜欢火焰纹啦,向小叔都给我画上啦,真帅,超拉风——”

轻悠真是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瞧瞧这小子现在简直就是儿童早熟啊!听听这小嘴里的怪话儿都是一溜溜儿的,她快被气昏掉了。

儿子太聪明,家长也很苦恼啊。

“不行,你才多大,骑这种东西太危险了,万一摔到身子怎么办!”

“妈妈,不会的啦!向小叔已经教过我好多次了,人家进门都没撞坏门槛,不信你可以检察啦!”

小家伙在妈妈手里踢腾个不停,想他堂堂小宝大将军现在唯一最最遗憾的就是个头力量还太小,正面对抗大人还是以卵击石,各种郁闷苦逼只能沦为待宰的羊。

“我说不行就不行。从明天开始,飞机汽球摩托车,通通没收。给我乖乖在家里抄《道德经》、《三字经》、《唐诗宋词三百首》!”

“呜呜,不要不要,小宝儿已经抄过了,不要再抄了啦!麻麻坏,坏麻麻,欺负小宝儿,爸爸救命啊!”

“叫爸爸也没用,过春节前,都不准再出宫。”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呜哇——”

小宝儿无比哀怨地瞪着妈妈,嗷了半天,也没落半滴泪,心里却开始盘算怎么偷溜出屋不让妈妈发现的办法了。

轻悠拧着额头,气哼哼地想着,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送那个龙形飞镖的是向老爷子。送小手枪的向大叔,就是向北皇。这个送摩托车的混蛋向小叔,不是向南廷还有谁。

别怪她这个做妈妈的小题大做,谁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未满五岁,就跟黑社会的人挂上勾呀?!

……

这翻过年头,阳春三月,就到了织田小宝五岁的生日。

打从被软禁在紫禁城开始,织田小宝过生日时,都觉得没有自己三岁那年和外公外婆一大家子在一起热闹。

不过,每到这天,他还是非常开心,因为他依然能收到好多好多爆有趣儿的礼物和玩具。

别去大总统干爹被削了翅膀像鸭子一样的大白鸽不提,也别去言干爹低劣的水果糖最终都被他转送给小月亮和十郎阿姨不提,嗯,其他人的礼物他都满喜欢。

云干爹又送了他一把小软剑,即可做腰带,又能防身用,附上一本软剑练习秘诀。

恺之干爹送了他好多各式各样儿的秋千,有中式,有西式,有木头制,有藤条编,有铁铸,他可以开一个秋千博览会了。

还有外公外婆和姨妈们都不会少的漂亮衣服,佩饰,方便他开飞机汽球摩托车的功能性服装和装备。

这里必须特别提一下他之前一直要求爸爸和妈妈送他一个礼物,可是这都过去两年了,还是没影儿。

生日这天,轻悠很不好意思地对儿子说,“小宝儿,其实爸爸和妈妈真的很用力了,可是送子娘娘好像总是刚好不当职,把咱家给漏了。妈妈保证,下次咱们再努力哦!也许下个月,下下个月,小宝儿就会有个可爱的小妹妹了。”

小宝儿对于妈妈的这种保证,已经不相信了,哼道,“妈妈说谎不会挨屁屁,小宝说谎就会挨屁屁,真不公平!麻麻坏,坏麻麻。”

轻悠哆嗦了,“小宝儿,你不能这么不讲理。要怀孩子可不是说两句就能成的啊!这也不能怪我们,也许,是小宝儿你暂时跟妹妹没缘份呢!”

小宝儿脸儿一瘪,跳进了爸爸怀里,嚷道,“爸爸,小木头说他明年就能有个漂亮妹妹陪他玩了,小宝儿也要麻。你快给妈妈送一个,以后小宝儿就不往外跑了,在家陪妹妹,好不好嘛,爸爸?”

织田亚夫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觉得孩子越大越让人头疼,而且最喜欢跟大人作对,每次明明是母子两的战火最终都会烧到他头上。

当然,应付这一大一小,爸爸已经有经验了,送礼物的人又来了一泼,经他一提醒,小家伙立马兴奋地跑出去拆那“不能送进屋里”的神奇大礼物了。

轻悠看着儿子的模样,又回头看看一屋子的礼物,尤其是那一只只大小不一,被人故意削了翅膀的模样古怪的大白鸽,心里百味杂陈。

“亚夫,看来姜啸霖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要你出面组织两国和谈。”

织田亚夫拿起一只大鸽,轻哧一声,“他早前已经跟美国签了那一纸联盟军协议,以荣泽英杰的性子,那就是等于在跟他宣战,最好不过的出兵借口,不打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和平谈判,早就不可能了。

随即,织田亚夫让人将一只被人故意削了翅膀的大白鸽给寄回华南去,算是回信了。

相信姜啸霖看到这后,就会明白。

“亚夫,意大利已经投降了,德国也在狗延残喘,东晁……”

他摇了摇头,将她搂进怀里用力抱紧了,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从姜啸霖在美国联合国签下盟军协议时,便获得了盟军的战争支援,军队实力大幅提升。

在去年上半年时,亚国军队被荣泽英杰打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除了战术上不够成熟,对敌人了解不够多外,武器装备上的落后占一个重要因素。常常是以多数人的性命取得一个小小的胜利,这对于军队的士气影响非常大。

当下半年到来时,盟军们送来武器支援,以及战术指导,连续胜了几场大仗,亚国军队的士气一下被鼓舞起来。胜利的女神终于开始眷顾这块古老大地上的苦难人民,一块又一块失地被收复,凶恶敌人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嚣张嘴脸,开始向他们俯首称败了。

到了今年,欧洲大部失地已经被收回,甚至传来了德国的那位疯狂元首被刺身亡的消息,虽然后来又被证实那只是一个讹传。那位元首幸免于难,清除了一群身为其内部帝国高官的刺杀者及同谋者。

不管怎样,这显然已经众叛亲离的局面,预示着其所代表的法西斯帝国主义顶级军事力量即将走上断头台的命运,不可逆改,一切的结束,只是时间早晚。

轻悠紧紧地抱着丈夫,听着那依然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想,也许东晁有一天会投降,这样,他们一家就可以离开这座华丽的囚牢了。

她什么也不求了,只求一家三口能够顺利渡过那道历史交割的大关口!

“爸爸,妈妈,快出来看啊!”

正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小寿星兴奋无比的叫喊声,不知道这又收到什么了不得的礼物了。

夫妻两相视一笑,十指交握着,一起走出了大门。

阳光照在两张笑脸上,人们惊奇地发现,他和她的笑容,竟然有种奇妙的相似感了。

人家都说,夫妻久了,你会越来越像你深爱的那个人。

轻悠想,她一定要牢牢握着这只大手,走过生命里每一个最精彩、最平凡的瞬间。

绝不放手!

“爸爸,妈妈,你们看!”

哐哧哐哧的铁轮摩擦着石板地的声音,由远而近的开来。

莫说周人是多么惊讶的表情了,轻悠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石板地上,那架涂着迷彩绿的超迷你型小装甲坦克车。

从出口里冒出儿子快要笑烂的小脸,头上还顶着一个小小钢盔,乐得朝他们夫妻两直挥手。

“夫人,”十郎他们早在现场,已经恢复过来了,过来报告,“这是荣泽英杰派人送来的。”

轻悠一怔。

亚夫的眉头皱了皱,又慢慢舒平了。

轻悠回神,低叫,“他怎么送孩子送这东西,他疯了吗?!”

下面收着超神奇大礼物的小宝儿,乐得在装甲车里直蹦达,捣腾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惊奇的东西。

“啊,爸爸,炮管动了耶!我也想玩,小宝将军,小兵月亮也要玩啦!”

小月亮一叫,众人就看到那之前还死死地朝前的炮管子,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当过炮兵的人立马惊了一跳。

“这外形跟真坦克几乎一模一样呢!”

“是呀!据咱目测,跟真的大概是一比四的大小。”

“连炮管对焦的声音都很像啊,哟,水平三百六十度,垂直三百六十度,全球面覆盖。”

“要不是早知道这是玩具,看这小东西用的财料那么杂实,估计要是发射一颗炸弹,威力应该也不小吧!”

外面众人议论得火爆,里面的小宝儿正好奇地瞪着一个红色按钮嘀咕,“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呀?”

小手一痒,直接按下,看看效果,不就知道了嘛!

爸爸都说过,理论应用于实践,才能出真知。

嘿嘿,他织田小宝可真聪明!

轰——

一颗炮弹飞出,擦过了众人的头顶,正正打中了他们身后的殿门上一个翘角屋檐,哗啦啦的碎石破瓦掉落完后,那里多出一个大大的缺缺。

众人想,要是这一炮打在宫墙上,八不定就是一个人高的大洞啊!

“哇,小世子的这个坦克车,是真的啊!”

终于有人被震回了神儿,大叫一声。

“织田小宝——”

织田亚夫爸爸大吼一声,冲了下去。

刚刚还在叫嚷着想要一起玩的小家伙们,齐齐吓得缩到了爸爸妈妈身后,捂上了眼睛,心说幸好他们晚了一步。不然,就会像织田小宝将军一样的下场了。

“呜哇,爸爸,放手,不要不要,人家又不知道那个按钮会发炮,你不能打人家啦!妈妈,救命啊,小宝儿的屁股要开花啦!”

这下场,好惨哦!

……

从五岁生日这天的意外起,织田小宝就明白了一个深刻的人生道理:神奇有趣的发现之旅,总是要付出点疼痛的代价滴。

当然,他很快就摸出了一条专属于自己的发现之路,且在这条大道上越走越有成果。

……

到最后,织田小宝经过整整一个月,天天不间断的示威、上奏、谈判,兼不入流的撒泼耍赖各种求情,终于得回了自己的装甲小坦克。

爸爸本来坚决不同意的,还是妈妈做和平大使来了个折衷方案,让精通改装的机长大叔把装甲小坦克改装成了覆带挖挖机。

咳,虽然这个从“陆战之王”的坦克车被迫揭掉了炮弹和机关枪等重火力装备,最后被改装成了工程用的“挖土机”,实在很“受伤”啊。

好歹,也比爸爸初时要求的直接解体扔进垃圾堆强太多了。

织田小宝暗暗郁闷,又小小得意了一把。

挖土机是吧,他一样有办法将这功能发挥到登峰造极!

织田小宝万岁!

于是,整个五月,北平的太阳越来越辣时,除了正常的课业结束后,爸爸妈妈很极少看到小宝儿的踪影了。

通常是听到一阵的坦克型挖土机开走的声音,直到天黑,才能瞧见小家伙从外面回来,且通常都是一身的泥土腥味儿。

当然,大人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小孩子喜欢玩泥巴,弄得一身污泥沙的也很常见。

之后小木头进宫来玩,小宝儿带着两个兵一起开坦克挖土机,也都会弄得一身泥腥味儿。但小家伙们都十分兴奋,爱上了这个挖土工作,且还各自弄了一张大人都看不懂的奇怪地图,以及不少奇怪的标注。

随着那些图上的条线越来越多,标注的奇怪图案也越来越多时,小家伙们脸上渐渐露出一种伟大工程即将完工的得意神情。

大人们对此并没有特别重视,毕竟以前几个小子学会了爬紫禁城的琉璃屋顶掏鸟窝偷鸟蛋这种无聊的行迳,也得意得跟什么似的,对大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而就在小家伙们丰收的这个五月里,世界格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德国投降了。

这个消息,正是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依然还是那个有名的“亚国之声”电台,切断了东晁的电播信号封锁,向全亚国发送了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这代表着整个法西斯帝国联盟已经被打破,世界的反法力量空前高涨,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帝军们很快就要被消灭掉了。

当时,轻悠正端着亲手烧好的菜走进屋里。

亚夫正在看最新的报纸,上面绝大多数都是东晁人用来歌颂自己的战绩,宣扬帝国风采和威仪的马屁文。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僵了下。

轻悠几步上前,将菜放到了桌上。

亚夫伸手,将妻子轻轻拉到身边坐下。

当广播反复了三次,播完这条消息时,信号一下中断,又变成了东晁的演歌表演。但随即,又全部转成了东晁电台的临时声明,称刚才那条亚国之声载播的消息,完全是虚假的流言,他们忠诚而强大的德国盟友仍然强悍地矗立于世界的西半球,没有人能摧毁。

可事实上,从一个多月前,小宝生日那时开始,荣泽英杰的部队就连吃败仗,率先失去了港城这个重要的港口,从而致使英国盟军成功登陆,与江陵大军上下夹击,消灭掉了他的一股重要的主力军,约计三十多万。同时,台岛也在英军的舰队攻击下,由于早前物资供应被美军从太平洋上截断,无耐之下也投降了。

为了扳回败仗,报复英军,荣泽英杰佯败入西南。由于西南地区的地势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屠云和英军合作围剿,一直未获得大的成功。于是英军将领提议夺回重要的另一个港口城市,即是泸城。

屠云却决定要将荣泽英杰的部队困死在西南地区,同时更派了一支特种先潜队至西南与大理的酋长联系,希望能够得到帮助,来个里应外合。

英军得不到屠云的认可,转而向应天总统府发出了要求。最后,姜啸霖让姜少言跟英军配合,夺回了泸城。

屠云这方成功地和大理酋长达成合作,又奸灭荣泽英杰数十万部队,但却没有抓住荣泽英杰,让其逃脱了。

此时,东晁帝军在华南的大部份占领区,已经得到了解放。唯剩下开封和北平这两个总司令部,还在苟延残喘。

盟军总司令部便在这个时候,向东晁帝国的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傀儡皇帝致电,要求东晁帝国立即投降,否则将遭到绝对严厉的打击。

这个要求,被逃出西南终于在五月底回到开封司令部的荣泽英杰,予以完全无视,立即将之前交战时抓到的几个英国将领和士兵,残忍地杀害了,并且拍下了极其可怕的照片,甚至还摄了一段影片,寄到了盟军总司令部。

盟军总司令在开全球作战会议总结时,看到了这些照片和录像,顿时引起了所有盟军司令官们的勃然大怒,从而导致东晁帝国的彻底失败。

这些事,却是亚夫和轻悠在一个多月后,那件可怕的事情爆发生时,才知道的。

这个时候,轻悠从男人过于沉静的神情中,隐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远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可怕。

“亚夫,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紧紧抓住了丈夫的手,声音微颤。

“嗯,宝宝,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温柔地勾起唇角,抚了抚她鬓边微乱的发。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天了。我觉得,好像也挺快的呢!”

她埋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觉得悬起的心似乎稍稍安定了一点儿。

“嗯,的确挺快的。算算以前我们初遇时,只在一起待了两个多月,后来好不容易再见面,也才待了几个月,你就跑回家了,再后来你和家人到应天府重新落地生根,一年里,我们也只能在过节的时候见个面,偷个欢……”

听着男人叨念起两人的过往,轻悠忐忑不安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是男人望着窗外渐渐黯下的天色,眼眸也越来越黯,神色越来越沉重。

“爸爸,妈妈,小宝儿回来啦!”

这一刻的沉窒,突然被屋外传来的童稚嗓音给打破。

轻悠直起身,和丈夫对看一眼,从彼此的此里都看到了暖暖的笑意和释然。

小宝儿完全不知父母心中纠结,跳进屋里就看到桌上自己最喜欢吃的好菜,冲上前就嚷嚷着好香啊,伸手就要吃,立马被妈妈打了手。

“小宝儿,你又出去玩泥巴了是不是?手也不洗,就乱捻吃的,像什么话。快去给我洗干净了再来。”

小宝儿立马绕过桌角,拿了筷子偷吃两大口,才叫嚷着跑出了屋子。

那时,轻悠不满地嚷嚷着儿子越大越不省心了。

亚夫看着妻儿,脸上笑着,放在膝头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指甲深陷掌心。

……

从那天开始,轻悠渐渐发现亚夫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只有儿子在的时候,似乎才会多说几句话,跟自己在一起时,都变成了自己一人在叽叽喳喳,为了活跃气氛。

这天午后,他们一起听着收音机,她拿到了静子带来的北平亚国人办的报纸,上面的新闻比起东晁人办的要有意思多了。

这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一条非常有趣儿的新闻,挨到丈夫身边,“亚夫,这里有个新闻好奇怪啊!你听啊你听,近日来,北平地下水道常出现泄露事件,以至于市区的几处公共自来水槽里被人打出了鱼?!

还有还有,市中心的一条大道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洞,害几个正在巡逻的士兵掉了进去,有算命师傅说这是天将降大难的征兆;还有最搞笑的啊,你们司令部大楼的厕所突然暴掉了,臭了数日才被清理干净……亚夫,你说奇不奇怪?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呢……难道真的是天兆……”

两人都不知,那天晚上,三个浑身又臭又脏的小家伙,从后门儿溜回了回来,就直奔爸爸妈妈常用的温泉池。

“哎呀,好臭好臭,我要被熏死了!”

“还用说嘛,都怪小宝你,说了不能再往前挖了,非要挖。”

“小木头,明明就是你指错了路,之前你说绕过那个军火库就到司令大楼下面了。”

“我们的确挖到司令大楼下面了呀!”

“呸,挖到的都是大便,哪是什么大楼啊!”

“我确定我的地图绝对没有错。”

“本将军说错了就错了!”

两兄弟这就吵了起来,你推我攘,一起倒进了水池子里,还打起了水仗。

小月亮立即下水去拉劝,哪知道又被两兄弟给联手攻击,打成一团。

等到三个小家伙打到差不多时,齐齐爬在岸头上,比谁吐的水柱最远。

小宝儿说,“时间不够啦,咱们赶紧把东西找到。”

小木头疑惑,“小宝,你确定咱们真能找到那种大人才找得到的东西吗?”

小月亮立即接口,“小木头哥哥,爸爸都说过,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我们小,可我们有我们的优势啊!对不对,小宝将军?”

小宝儿重重地拍了把自己的最忠实追随者,“对!革命尚未成功,咱们霸军还要继续努力。”

三小兵过于崇拜西楚霸王,就把自己的小部队改成了西楚霸军。

三只小肉拳又握在一起。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妈妈们的叫唤声。

“哎呀,怎么这么臭啊!”轻悠叫。

“是呀,越闻越像粪坑里的屎臭呢!”静子说。

“我说他们今天难道不是去挖土,挖了一堆粪回来么?真是臭死了。”十郎直捏鼻子。

三个妈妈大叫儿子,就要往里冲。

不料那头窗户一开,三个光溜溜的小子,大叫着一个一个跳下来,抱着小鸟儿又叫又吼地就往屋里跑去。

这一路上闹得**狗子鬼叫,所见者无不啼笑皆非。

然而,小鬼们的奇怪举动,并没引起正掂记着国内战局发展的大人们的注意。

大人们这时候永远也想不到,当真正的生死大战来临时,小家伙们给他们创造了一个一生都难忘的了不起的奇迹。

六月,美国的第一颗元子弹落在了长崎。

“该死的!他们竟然真的敢空投元子弹!”

当轻悠获知消息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织田亚夫当场撕破了一向冷静淡薄的面具,怒声大骂。

“长崎彻底毁了!未来五十年,不,未来一百年,那里都将寸草不生。这些该死的美国佬,到处鼓吹什么民一主和平一等,根本就是披着着皮的狼!”

轻悠不解,她这时候并不了解元子弹是什么东西,只以为跟普通的炸弹,小心翼翼地问,“亚夫,怎么会一百年都寸草不生,那个弹……也有病毒吗?”

织田亚夫这时已经红了眼,回头时,吓了轻悠一跳。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没有注意自己力气太大抓疼了她,低吼,“不,那不是病毒,那是比病毒更可怕的东西——核幅射,那玩艺儿根本无药可治,只要被幅射到的人,必死无遣。就算侥幸生存下去,对后代也将是一辈子的伤害,比死还可怕!”

轻悠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长崎啊,那是她在十年前,他们初识时留下了最美好和最痛苦回忆的地方。她曾偶时想起,他们有朝一日,终会回到那里,重温当年。因为那里于男人来说,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

现在,看着男人愤怒痛苦,又无处发泄地怒吼,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困兽一般,那些压抑了许久都无法发泄的愤懑和痛苦,在这一刻清晰可见,再无法逃避闪躲。

“亚夫……”

她伸手想去拉他,他突然浑身一震,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立即冲了出去。

“亚夫,你去哪啊?”

轻悠刚踏出门,男人的身形太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她又急又怕,追了上去,也不管跑掉了木屐,边追边叫,却根本叫不住那道黑色如疾风的身影,远远地将她抛在了身后。

同时,守在门外不远处的南云卫见状,立即追上了男人。

那时候,追在后方的轻悠,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明白之后,心底一直以来的那种隐隐的不安,就像一只大勺子,一下子挖了心里的某一角满满的笃定和相信。蓦然成空的那个黑洞,在烈日当头的午后,竟然冷得糁人。

她追得脚板刺痛,汗流甲背,喊得声音嘶哑,恐惧颤抖,几乎窒息。

在长长的宫道上,两边高耸入云般的红墙里,她深深地感受到,那种身为蝼蚁般渺小无力的感觉。

亚夫,亚夫,是不是你每天都被这些恐惧折磨着?

所以你突然就喜欢上了在广庭上练兵,明知没有多大用处,却还是每天都不间断?

所以你常常望着天空发呆,明明应该翱翔天空的苍鹰却被我困束在这座华丽囚笼里,你有多么不甘心?

看着自己深爱的祖国一天天走上可怕的毁灭之路,你心里有多着急,却还是要陪在我和孩子身边,尽一个丈夫的职责,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报复?

亚夫,我已经成了你的包袱了吗?

“夫人——”

轻悠一个趔趄,绊倒在地,手脚擦破了皮,额头也被粗砾的石板撞到破了皮,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痛,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拧着,抽搐着快要窒息。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前面又消失的黑色声影,嘶声大叫。

她被十郎扶起身,又迈开步子朝前冲。

仿佛疯了一般。

终于,在紫禁城大门前,她看到了男人正抓着一个守门的人疯了似地大吼大骂,南云卫直接跟守门的士兵动起了手,力图开门。

“混帐东西,把门给我打开,我要见荣泽英杰,你们叫他来见我!这个混蛋,他就要把东晁帝国给害死了,给我开门,你听到了没有,再不开本王杀了你!”

“亲王殿下,请您息怒!”

那位守门的队长竟然是当初在机场要接他们到紫禁城的中校,一脸难色,眼中也有隐忍的沉痛和担忧。

“放你x的屁!给本王把门打开,我有金令!”

“殿下,不是我们不给你开门,实在是……你已经知道长崎被炸的消息了,大将在第一时间就跟我们打过招呼了。美国方这根本就是针对您,才故意将元子弹投到您的属地,想要借此威胁您投降。可是我东晁帝国的勇士在发誓效忠帝国时,就发誓过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

“放屁!”

织田亚夫一把掀倒了中校,怒声喝斥,“你们知不知道,如果现在东晁不投降,下一颗元子弹就会到来,这一次不会是那么远的四国岛,而会是本州岛的京都!你知不知道京都若是被灭,整个东晁帝国就完了!我们的祖国就没了,我们的家乡也没了,你们在这里逞武士威风还有什么意义,你们在这里拼战杀场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家乡和妻儿亲人都一起送上绝路吗?”

中校瞬间怔然无语。

织田亚夫一脚踢开挡路的士兵,冲到大门前和南云卫一起开栓。

轻悠跑得几乎快断气,终于跑到,就看到织田亚夫和南云卫竟然想凭两人之力想要抬起那重达千斤的大木栓子。

“亚,夫,你干什么?你一个人怎么能……”

轻悠冲上前,想要拉住男人的手,却被一下甩开。

南云卫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开口。

织田亚夫看也不看轻悠,做出了这样拒绝的动作,让她当场僵了五秒。

“亚夫,我帮你!”

下一刻,她跑到另一边,帮他抬大木栓。

他回头看到她震得小脸通红的模样,蓦地心口一酸,松了力。

她却还在叫,“亚夫,我已经托好了,我们数一二三一起用力啊。”

十一郎和十郎两人也跑到中间,一起用力抬住了大木栓。

他却没有动了。

看着她,看着自己最忠诚的下属们,一股说不出的沉悲蓄满了墨色瞳仁,目光颤抖起来。

这时,回过神来的中校冲了上来,一把将织田亚夫等人拉离了大门。

郑重而认真地说,“殿下,不管怎样。我做为战士,要做的就是服从上级命令。荣泽大将说过要我们守好紫禁城,保护好您和夫人以及小世子的安全。对不起,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您出去。”

中校一声喝令,十数个士兵就跑了出来,架起织田亚夫原路送回了。

轻悠哪容许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厉声喝斥他们放人,却没人理,冲上前就动起了手,一连就甩翻了三五个人。

“宝宝!”

无奈士兵们也不能真对亲王夫人动手,没几下所有人都被轻悠和十郎等人打翻在地。

轻悠跑上前拉住丈夫的手,目光明亮而火热地说,“亚夫,我们帮你出去。来!”

说着上就要重回大门去抬门栓子。

可是手却被男人反扣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亚夫,快啊,我们……”

他用力将她扯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嘶哑而沉痛地唤了她一声,最后只余沉沉的呼吸声,她感觉脖颈里有暖流滑过,却只能伸出手臂将颤抖的男人紧紧抱住,无声无息。

蝉声蓦然剧烈刺耳,墙头外烈日当空,投下整齐而单调的琉璃瓦阴影。

眼里的那片高大的墙,浓重的红,悄悄扩张,似乎一下填满了整个生命。

……

那天日暮,北平总司令部都沉浸在祖国遭受重击的沉痛中,忙碌奔走的人浮躁得直抓脑袋,而静坐原地的人呆滞出神。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震动,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可是震动很快就消失了,众人又埋头各自工作,似乎没有人去在意这震动是由什么引来的。反正不是元子弹降落,不是敌军已经打进来了,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却不知,那个时候,在暂时无人资料储藏室里,突然惊现一黑色大洞。

很快从大洞里溜出三条小小人影,皆着黑色忍者服,从头包到脚,只留出一双亮亮的大眼睛。

三人借着自己身形小,动作灵巧,在司令大楼里窜了一个小时,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这其中不仅有三人把专门逃跑的忍术学得最好,隐蔽功夫还不错;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碰上了东晁人举国哀丧的日子,司令部里的大将们全都不在,只有极少部分文职人员,也都处于情绪极度低落的状态中,自然警觉性不高。

当他们终于又摸回了来时的大洞时,很快就离开了。且离开时,还将大洞做了回填掩盖行迹。

“找到了?”

“嘿嘿,本将军出马,岂会空手而归啊!终于找到了。”

“小宝将军,咱们又不打俄国鬼子,干嘛偷这东西呀?我觉得,咱们要救爸爸妈妈离开紫禁城,应该再偷几辆大坦克儿。”

“小月亮说的对,小宝儿,咱们下次想办法弄两台真正的坦克吧!”

小宝儿抚抚圆润的小下巴,故做一副深沉思索状,终于点了点头,说,“好!本将军准……哎哟!”

正在行进中的型坦克挖土机撞上了。

“哎呀,小木头,你是怎么开车的?又撞上之前那块岩石了!”

“啊,糟糕,好像覆带坏了,咱们修不了啊!”

“小宝将军,还有一个小时就吃饭了,咱们要回不去,以后都别想出来了。”

“行了行了,别吵了,出去想办法!”

……

果然不出织田亚夫所料,在东晁帝国拒绝投降后,不足一周时间,第二颗元子弹投在了距离京都十分近的广岛上。

迫于压力,大议长不得不强迫那位傀儡皇帝,向联合国发出了投降书。

至此,全球最后一个凶恶的法西斯帝国宣告战败。

然而,亚国的战场上,依然还有上百万的东晁帝军不满帝国的投降决定,发誓要战斗到底,夺回帝国尊严。

北平城,东晁帝军正在做最后的殊死挣扎,他们的敌人除了即将突破开封防线的亚国大军,还有来自辽东半岛攻破了帝国舰队的英美盟军,而在他们的头顶黑河战线上,俄国军也正虎视眈眈。

这日,小宝带着他的楚军,又偷溜出了紫禁城,在东晁的总司令部附近转悠。

他们三人故意换上了平民的粗布衣衫,故意把漂亮的小脸抹得又脏又花,整个三儿小叫花子,一人拿着个棒棒糖,边吃边玩儿。

当然,这年头也不是没有拐卖孩子的人,不过当前整个北平城都因为要沦为三方势力争斗的炮灰,人心惶惶下,举家逃城的人非常多,大街上来往的差不多都是搬箱提包要远行的。

三小鬼看到这情形,心下也不免担忧起来。

小木头说,“小宝儿,大家都在逃命了,我们也赶紧的吧!反正地洞都打好了,偷不偷大坦克也没关系了。”

小月亮似乎也有些着急,但小主子没说话,他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小宝儿舔着亮晶晶的红色大圆饼糖,明亮睿智的大眼睛直直睇向前方一幢不起眼的灰色大房子,心里想着昨晚某人给他画的地图,布置的任务。

喃喃说道,“要逃命很简单。可是,咱们是西楚霸军,岂能跟一般平凡百姓相论。我们有我们的装备,战略目标,战术手段,就不能随随便便逃跑,那是懦夫的行为,至少也得干出一场轰轰烈烈的事儿才行!”

小木头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小月亮立即狗腿地表示崇拜,绝对赞同。

“嗯,找到了,就是这个地方。”

小宝将军朝前方一指,三人小脸上都闪过一抹与年龄极度不符的认真和狡黠。

一个小时后……

“八嘎!一群该死的小叫花子,竟敢偷到你大爷我头上来了!可恶,算你们跑得快,不然爷们非打断你们的狗腿不可!”

一个圆头肥肚的守门人冲出来,跳脚大骂要让士兵追人时,不想突然跑出来一条红棕色的土佐斗犬,吓得他立马跑了回去,大叫救命。

可怜最近司令部的人都快出空了,闻讯赶来的士兵还是别处调来的,晚了一步。

三个小鬼多得小八的掩护垫后,逃出升天。

六只小手一摊,六个泥盒子里印着十几把钥匙印儿。

“全印下来了没?”小宝问。

“当然印下来了!”小木头负责背泥盒子。

“报告将军,我把编号记下来了,或许到时候能用得上。”小月亮扯出一截衣服,上面竟然印着一串号码。

“太好了,任务成功!回家——”

三个小拳头一对,三张花糊糊的小脸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小宝将军,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人家好想吃全聚德的烤鸭哦。”

“我也好想吃,真的太香啦!我爸爸说,全聚德的烤鸭就是要现烤现吃才够味儿。像咱们在宫里,等他们店送来,香气都损失了,不够地道。”

“好!今儿本将军就犒劳各位将士,吃烤鸭去。”

“耶耶——”

三个小鬼立马调了头儿,蹦蹦跳跳地朝那金字招牌而去。

不想在半路上又给撞上件“不平”事儿,竟然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欺负一个模样只有两三岁大的小女孩,拿着石头果皮打骂女孩。

“小杂种,没爸爸的小杂种!”

“滚开滚开,绿眼睛的小妖怪~!”

“小杂种,小妖怪,滚开,我们不跟你玩!”

小姑娘被一个头高的胖女生用力推开,由于身子瘦小,根本敌不过对方的吨位,一下跌出了大马路,后方一辆疾驰的马车跑来,马鞭抽得霍霍响,眼看着那大马抬起的大铁蹄子就要落在小姑娘身上。

小宝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抱起小女孩朝前一爬,躺大了马车车驾下面,险险地避开了可怕的撞击。

四周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小木头差点儿飙泪,小月亮急忙冲上前大叫。

其实小宝也吓得要死,他更用力地抱紧了身下的小女娃,想到要是自己真死了,最伤心的还是爸爸妈妈,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行迳了。

这时,他紧闭着双眼,感觉到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然后,一个甜蜜得不可思议的柔软嗓音响起,“大哥哥,马车走了,小绿已经没事儿了,谢谢大哥哥救了小绿。”

小宝儿讶异地睁开了眼,就感觉到脸颊上又是一软,一股香香甜甜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腔里,盖过了一地尘泥味儿。

眼前闪过一蓬软软的棕金色,等他再一眨眼看清身下的小姑娘时,阳光从头顶落下,照亮了小女娃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雪白小脸蛋儿,他一下坠进了一汪蓝到发绿的大海里,怔怔失了神。

哇呜!

好漂亮的蓝眼睛,呃不,绿眼睛,呃,好像蓝色,啊,又变成绿色了。

太神奇了。

“大哥哥,我叫小绿。”

“小绿,我叫小宝。”

虽然外面的世界刀光剑影战火纷飞,可是在这一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孩子们的美妙世界才刚刚被开启。

------题外话------

《七日》明天大结局,秋滴新文《萌婚,少将猛如虎》也是明天上架万更咯!

双处深情一对一,热血军旅,小孤女调教伪渣实深情男成超级忠犬滴超萌超可爱宠文。

简介如下: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情感内敛、不苟言笑的男人。

18岁成为他的床伴,他始终淡漠冷情,偶尔给她一个微笑,都有太多保留。

六年后,她24岁生日这天一切都变了。

大街小巷帖满他的结婚照,他搂着美娇娘言笑晏晏,像换了个人。

这一刻,她心碎成灰,绝望透顶!

“卫东侯,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她终于下决心放下这份卑微的爱情,寻找自己的天堂。  谁知这头可恶的大猩猩竟然说“后悔”,对她死缠烂打,深夜撬门探闺房,当众求婚送戒指,偷吃偷藏她的菜,死皮赖脸霸她床…

103

帝国奢爱 103.赤色绝恋12-大大结局

东晁帝国投降后的第十天,开封府被攻陷,获得了大解放。

“……亲爱的同胞们,我们英勇的战士在国际友人的帮助下,终于解放了开封府,结束了长达六年的被占领期。亚国统一,即将到来。亲爱的同胞们,如果你们还在占领区里,如果你们还在忍受着帝军残暴的统治,请拿起你身边的武器,等待我们亚国的解放军们到来,与咱们的战士一起,里应外和,打倒帝国主义……自强,则国强!”

亚国之声的广播截频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轻悠好几次想关掉,都被亚夫阻止。

这几日,男人站在窗边,一宿一宿地不睡,他望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眼底的神色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祖国和家乡遭受着莫大灾难的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他还是这个国家曾经最有权力和地位的掌舵者,他的心里有多痛苦,有多么煎熬,她却无法为他分担一分一毫。

亚夫,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室内,依然静默无声,死寂一片。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终于让站在廊下的男人有了丝反应,转过头看到一个黑色军服、肩头扛着将花的少将走了进来。

织田亚夫问,“你是谁?”

少将报了姓名,正是当初那位守门中校所说的北平新任总司令。

少将向织田亚夫行过军礼后,却转向了轻悠,说,“夫人,大将想见您一面,请随我来。”

轻悠眉峰一拧,“那你告诉他,我不想他。”

少将目光闪过了织田亚夫,又说,“大将知道您会这么说,不过,现在小世子在大将那里,您不去接小世子回来么?”

“你说什么?荣泽英杰这个混蛋!”

轻悠吓了一跳,就往外跑去。

织田亚夫要追,就被那少将阻止了。

他只能看着妻子离开,眼角几乎裂红。

然而,当轻悠看到白玉石阶上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时,一下停了脚,因为她没看到儿子的身影。

“荣泽英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缓缓雷劈过身,背光的阴影里,霍然露出一只缺失的黑色眼罩。

轻悠心下一怔,本欲转身离去,脚步却僵在了原地。

“轻悠,你还认得你的英杰哥哥吗?”

“你的眼睛……”

他微微侧了下脸,黑色眼罩在斜落的阳光下,清晰得刺目。

“呵,军医说,要是那块弹片再深一点,就戳进我的脑子,没救了。”

“荣泽英杰,你……”

他转过眼,直视她时,唇角嘲讽的笑容,慢慢变得柔和,“幸好我有运气,上帝宽容了我那一点点的奇迹,让我可以再看到你。轻悠,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吧?”

一道无声的叹息,长长地隔亘在两人之间,将这段不长不短的空白岁月,揉碎在心底。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兄长,当年才会害你被那么多人伤害。这五年,我总算为你报了仇。你还怪我么?”

“荣泽英杰,我从来没有要你……”

“轻悠,你以前都叫我英杰君的,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光线从高高的檐角退缩了下去,只留下男人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恍如初见时,那么清澈美好,干净爽朗,让人忍不住交付信任。

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是别人口中的杀人魔呢?!

那份赤诚之心,她怎么会认错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愿意一直叫你“英杰君”,你也可以一直叫我“轻悠”,我们可以做永远的亲人,我们也可以不离不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难道都是我害了你吗?

“英杰……”

她不敢再看那双清澈的眼,低下头时,眼前已经一片浑浊。

他似乎很高兴,又问,“轻悠,我想我这个魔鬼杀人狂终于到了要以死谢罪的时候了。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她一下抬起头,大吼,“不会。你要是真死了,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为你哭。人家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你要是真死了,我才不会为你掉眼泪。我也不会让小宝儿认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做叔叔,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不会让他收。”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笑了。

夜风拂动他的衣角,拨乱他鬓边的碎发,映得那双眼眸,碎亮闪烁,如天边早早升起的北斗星。

久久地,在她抱怨完了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他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轻悠,我……有你这样的家人,英杰余愿足矣!”

“荣泽英杰,我才不稀罕有你这个……”

他走近时突然用力将她抱进怀里,紧得她浑身发疼,却在她叫嚷出声时,又突然放开了她。

她没有看到,在拥抱的那一瞬间,他帖着她耳畔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

“你这个混蛋!”

她气得大骂,揉搓手臂被勒疼的印子。

他站在她面前,笑容变得更大更深刻,专注的眼神映着她神气活现的生动表情,深深的,仿佛要刻进了灵魂里。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英杰,你到底……”

他却说,“轻悠,让殿下带你和小宝离开这里吧,到外面去,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不要再回来了。再见!”

他伸手,最后一次为她拢了拢发鬓,倏然转身,大步离开。

轻悠追上前还想问什么,都被那少将挡住了。

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脚也是跛的。

少将听她提起,才娓娓道来,“上将他为了夺下一个小高地,那个高地前后我们冲峰了五十六次,损失战士近七百人,上将他亲自背着炸药包将高地炸了,一雪七百人之耻,失去了一只眼睛……那条腿,是在美军空袭阵地时,他为保护一个正在给战士做手术的医生,被弹片伤到没及时处理,直到空袭完后被医生发现时,已经晚了……”

少将的面容上,有莫大的惋惜,眼底里亦有绝对的崇拜和敬仰。

那么令敌人憎恨,令百姓惧怕的人,对自己的上级,亲人,将士,却是绝对的忠诚而全力以赴。

她应该恨他吗?怪他吗?怨他吗?

那都是他的错吗?

……

“少主,宫门开了,说是我们随时可以离开。那个总司令说,已经为殿下您准备好了亲悠号。亲卫军们也都集结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南云卫和十一郎都站在了男人跟前,两人脸上都写着激跃的神情。

毕竟已经在这里关了两年,虽然整日锦衣玉食,环境也是帝王级的,可是再美好的事物,也比不上自由可贵啊!

终于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华丽牢笼了,怎么能会不高兴呢。

织田亚夫抬手压下了两人的话,眉头紧蹙,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窗外的黯下的夜色,问儿子去了哪里。

恰时,门外就传来了小宝儿欢欣的叫唤声。

“妈妈,咦,你怎么哭了?爸爸又欺负你了吗?走,我帮你教训爸爸去。”

“爸爸,我们回来啦!”

小宝儿拉着爸爸急急地奔回屋子里,看到还有几个叔叔在,似乎脸色都有些不同寻常。

织田亚夫看着轻悠,问,“他走了。”

轻悠点头,“嗯。他说我们可以……”

他拉过她,看着她的眼,“小宝该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啊,爸爸,今天我和小木头他们在外面已经吃……”

“你跟我来。在外面野了一天,你瞧瞧你像什么,简直就是个小叫花子。”

爸爸抱起儿子,笑着进了洗漱间。

南云卫和十一郎面面相窥,只得离开。

轻悠却看着父子两离开的方向,心下更沉重。

洗漱间里,织田亚夫将门一关,就朝儿子摊手,“东西都弄到了?”

小宝嘴一瘪,将小手背到身后去了,“爸爸,你又欺负妈妈,你还不认错,还叫妈妈做这个那个,你要是不跟妈妈陪礼道歉,东西就不能给你。”

织田亚夫苦笑一下,只能哄骗儿子一番,小家伙才得意洋洋地将战利品拿出来。

“好小子,干得不错!”

小家伙被爸爸一夸,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起之后吃烤鸭的“艳遇”时,小宝儿蹭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今天我救了一个好可爱好漂亮的女孩子。”

正在看儿子画的古怪地图,辨识自己想要的信息的织田亚夫不由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小家伙没受到预想中的关注,着急了,“爸爸,她跟我一样是混血儿耶!她的眼睛好漂亮,像大海,又像湖水,又蓝又绿。她叫小绿,她说她的曾祖母就是绿眼睛,而她爸爸是蓝眼睛,所以……”

小家伙兴奋地嘀咕了半天她的艳遇,终于得到了爸爸的首肯。

“好,等有机会,你们熟悉了,你把她带来家里玩,给爸爸妈妈介绍认识一下。”

“谢谢爸爸。”

“谢我做什么,那可是你英雄救美来的漂亮姑娘。”

“不是啦!其实当时,我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当英雄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爸爸,我以后不会乱来了。”

小宝儿最怕的还是让父母难过,也更怕和父母分开。

……

战场,厮杀还在继续。

冲锋号吹响时,壕沟里的战士拿起了尖刀,朝前方冲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为了帝国的荣誉!”

“帝国万岁!”

“我们要像战士一样死去,绝不投降!”

“绝不投降,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那些身着黄色军服,或着黑色军服的男人们,子弹没了,尖刀相向。

他们杀红了眼,杀疯了心,除了杀戳还是杀戳,他们大叫着祖国万岁,他们抛弃生命,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没有回头逃跑。

彼方,正在指挥这场南北最大战般的两名司令官,也为敌人那悍不畏死的疯狂给震撼了。

放下眼镜,屠云叹息。

姜少言骂道,“这些蠢祸难道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副官咳嗽地一声,“司令,您不是还想等他们的青山长满了草又杀回来吧?”

屠云哧笑,“你们司令是怕这一生再没有实力相当的敌人,会感到寂寞。”

姜少言哼一声,却忍不住又掏出了怀表,瞧了瞧里面的一对母子照,心里其实更担忧这两个正在八百里外的北平城的人儿,是否安全。

“报告,司令,找到荣泽英杰了!”

各有所思的两个男人立即回了刘。

“带路!”

在一块并不怎么重要的小高地上,他们看到了那个正用机关枪疯狂扫射的男人。

因为对方在最近一次战役上,丢了只眼睛,望远镜里一看就能认出身份了。

姜少言有些惊讶,“他疯了么?不在后方指挥,跑到前线来干什么?”

屠云说,“在后面指挥还有胜算么?”

姜少言失语。

高地上,已经满面涂血的男人高声大吼着,“来啊,上来送死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亚病夫,懦弱无知的亚国人,哈哈哈哈,来送死啊——”

“看我打爆你们的头,挖你们的肠子,喝你们的血,哈哈哈——”

“怎么,你们怕了吗?一群该死的胆小鬼,除了抱西洋人的大腿,你们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啊!”

“我就是荣泽英杰,你们天天做梦都想杀掉的魔鬼杀人狂大将啊!”

他这一阵刺激,让已经被扫下去的亚国士兵更是群情激愤,于是机关枪,冲峰枪,手榴弹,同时开动,对准了高地一阵猛轰。

但他们都没想用大炮直接轰掉高地,都顶着一股劲儿,想要亲手手刃那个可恶的杀千刀的魔鬼上将!

轰隆,嗒嗒嗒嗒。

子弹的火光,与手榴弹的轰鸣交相辉应着,在小小的高地上,爆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色。那里面炸出了不少残尸断臂,可是那该死的可恶的杀人魔竟然还在叫嚣,没有死掉。

这叫众人怎么甘心。

又一波冲击杀了上去,机关枪还在响,再一波手榴弹又扔了了上去,炸得那个小堡垒都已经完全没了形儿,可是在稍稍几秒的沉寂后,嗒嗒嗒的枪声又响起,仿佛这魔鬼的子弹是取之不完用之不歇似的。

让人又惊又气,更不甘心。

“不行,让坦克上,不能再在这里耗费人命。”屠云看不下去了。

“等等,好像……”姜少言喝止。

突然,高地上的枪声停了。

立即有士兵跳了起来,大叫,“他没子弹了,兄弟们冲啊!刮了这该死的小鬼子,他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也要刮了他的胳膊,挖了他的内脏,削他的肉,放他的血!兄弟们,冲啊!”

铿——

第一个冲上去的士兵,被突然冲出的一抹冷光,直直劈中脑门,瞬间分成了两半。

之后的人都骇了一跳,却见那执刀的男人浑身是血,一只腿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在刚才的狂轰烂炸中已经被炸掉了,可他竟然还用另一只脚狠狠地站着,将自己的伤腿用一根刺刀插往定在了地上,残忍地将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支撑着。

他的一只手臂也已经没了,他用仅剩的那只右手执刀,刀峰又快又狠,峰利无比,每一刀下去,都是一声痛苦的惨厮。

短短的几分钟,竟然在他周围又垒上了一圈儿敌人的尸首。

还想要刮他肉的士兵也被这情形给骇住,可是更多的人却是深深痛恨这个魔鬼,憎恨的力量让他们拿起刀枪,同时几人从不同的方向朝魔鬼发动攻击。

刺中了!

男人一口鲜血喷出,红腥腥地落在一人头上,那人一抹,骂道还他妈是红的啊,还以为这魔鬼的心肝都是黑的,竟然跟他们也一样。

男人没有倒。

长臂一挥,又斩下几人的脖子。

一下激红了周人的眼,一把刺刀狠狠贯入他的脖子,他一反手就砍掉了身后人的双臂。

“开天丸,饱饮敌人的鲜血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胜战!”

他大吼一声,再次叫出,“帝国万岁,亲王万岁!”

嘶的一声,他执刀的手臂终于被砍了下来,同时一把刺刀贯进了他的额心,穿透过大脑。

终于,他停止了生命最后的呐喊,目光却突然转向遥远的北方,仿佛在向谁致敬,又像是在向谁做着最后的道别。

最终杀掉荣泽英杰这个魔鬼的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陈孟蝶刺穿那颗头颅时,流下了两年来的第一次眼泪。

晓熏,晓熏,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杀了这个魔鬼,我为你报仇了。

我最好的姐妹,你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

指尖一疼,凝出一颗小小的血珠子。

轻悠怔怔地看着,发呆,一动不动。

十郎看到,急忙抓起她的手喂进嘴里,轻声询问。

她只是摇摇头,转眸看向了窗外,依然明媚的阳光,安静而美丽的庭院。

明明知道外面已经烽火融城,这里却平静安详得不像话。

突然想起那个道别的青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吧?

正好是,自己当年出嫁时,丈夫的年纪。

一墙之隔。

织田亚夫面前站着追随他至今,依然不曾离弃的忠诚将领。

十一郎,南云卫,亲卫队长。

不过,还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明明该是敌人的家伙,林少穆。

林少穆最着急,“织田亚夫,你是不是疯了,都这时候了,不赶紧收拾包袱逃命去,还在这儿商量啥?难不成,你还想留在北平城打俄国鬼子?”

南云卫冷哼一声,“我们东晁的武士是绝不会轻易当逃兵的。”回头对着织田亚夫单膝跪地,“殿下,您要留下来的话,我南云卫誓死追随。”

亲卫队长和十一郎也跪下了,表示绝不独自离开。

林少穆一个头两个大,可是心里却不禁升起说不出的佩服和感慨。

这个民族能够走到今天,不可说他们的精神不值得敬佩,至少在这个方面,若是他的国人们有这样的精神也许就不会沦为对方的阶下囚了。

不过林少穆的这点反思,很快就被织田亚夫接下来的话,给狠狠震醒了。

“我们还不能离开。当年随本王在此安居立业的东晁人数十万众,以及亚国人近百万众,都还在城里。俄国人已经打进来了,他们为了当年黑河之战的失败誓要报复我,如果我离开,他们必然会借题发挥,对北平城大肆毁坏轰炸以泄愤。”

那双冰冷沉毅的目光投向林少穆时,他莫明地心虚颤了一颤,“林处长,你应该已经得知德国在俄国吃了败仗后,俄军攻入德国的城镇时,对当地的德国妇女男人都做了些什么可怕的报复行动。”

那坚毅的目光又扫过了所有人,这一瞬间,无人不感受到男人坚定的信念。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俄国人破了北平城,更不能让他们的大炮对准普通平民。至少,要坚持到多数人能够安全撤离,将伤亡降低到最低。”

“林少穆。”

“干嘛?”

“你想办法联系姜啸霖,让他派兵增援,压制住俄军的进攻。随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妻儿离开了。或者,你跟轻悠和小宝他们一起走,我已经在渤海湾安排了轮船接他们。”

“啊,你不走?”

林少穆惊讶不矣,却也无法拒绝男人的安排。因为之前他也没想到,问题会那么严重。

当男人将一张布兵图摊在众人面前,俄国兵在黑河上的布兵情况被分析出来,林少穆立即吓了一身冷汗。

经过男人的分析和说明,他终于明白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

那个时候,因为宫门已经解禁,小宝儿又偷偷出了紫禁宫,在北平城里晃荡。

其实呢,他是又想去瞧瞧他的小绿妹妹,还特意买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可惜当初一别之后,他忘了问人家的住址,在初见的地方转悠了半天也没碰到人,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跟他一起出来的侍卫提醒,找路边正在玩的那群曾经欺负过小绿的孩子们打探。

小宝高兴极了,立即上前探问,哪知那群孩子竟然不认得他了,而上次被他教训过的胖妞儿竟然看到他直发花痴,搔首弄姿地差点儿恶心死他。

他极不耐烦地质问胖妞儿小绿的家住址,孩子们才发现原来他就是当初那个脾气霸道的叫花子小鬼。

胖妞儿心下不满,就不说。

小宝立即下令,让侍卫去打人家女孩子的屁股。

当然,他是英雄,又是男人,更是绅士,从小就立誓不打女人。

好不容易问出了地址,那什么胡同巷巷儿的名字一长串儿,小宝根本认不得路,也不想浪费时间,要让胖妞儿直接带路。

这时候,街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爆炸声,远处的大楼轰然倒塌,街上一片混乱尖叫,大人小孩子一轰而散,要不是侍卫手脚快,小宝就要被行人撞到了。

等小宝再想找带路人时,只听到路人大叫喊大叫着。

“俄国鬼子打来了——”

“快跑啊,俄国人开了几百门大炮在城外面啊!”

小宝吓了一跳,之前爸爸跟他说过,俄国人屯兵于黑河,很可能会再打北平城。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少主子,咱们快回紫禁城找少主去。”

侍卫也不管了什么找小绿姑娘,抱起小宝就往回跑。

哪曾想,半路上竟然碰到一队趁着城门出兵时溜进来的俄国兵,因为身形过于高大,体貌特征实在不好伪装,很快就被巡逻的东晁士兵给发现了,在街头打了起来。

一排子弹飞过来,正落在小宝儿头上几寸。

这可是真枪实弹,绝非在紫禁城里的那些演习啊,小宝害怕了。

侍卫有枪,为了保护小宝本想绕道,却被两俄国兵撞上,打了起来。

哪知这一打不要紧,立马把其他人引了过来,战圈儿扩大,情势危机,眼见着侍卫着双拳难敌七八对儿手掌,小宝儿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向大叔给的小手枪,偷偷放了两枪。

哎呀,完蛋了!

俄国大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肥屁股中了小娃娃的子弹,那叫一个愤怒啊!

立马几只俄国熊扑杀过来。

“救命啊——”

小宝儿第一次面对敌人,发出了侮辱地呼救声。

这不能怪他呀,人家他才刚刚满五岁啊!

砰砰砰,轰——

小宝儿抱头诅咒,要是他能活着回家,发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把俄国熊通通杀回来,替他的侍卫叔叔们报仇。

不想突然从侧后方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外带一颗炸弹,碎石落在了头手上,他竟然死里逃生。

“小鬼,以前咬人的劲儿跑哪去了!”

一串标准的英语在头顶响起,小宝只觉得后劲子一疼,就被人像小**似的提了起来,抱着小脸的手指张开缝缝儿,对上了一双隐含笑意的冰蓝色眼睛。

耶,小绿!

呃,不对,这是个大男人啊,金发蓝眼,比爸爸要丑那么一点点,但是比其他人要漂亮那么一点点的外国叔叔。

“忘不得我是谁了?也对,当年你才刚满三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穿着开裆裤的小笨蛋。”

“弗雷德叔叔?”

弗雷德欣然一笑,跳上了自己的摩托车,让自己的东方下属带上了受伤的侍卫。

他刮了下小家伙的翘鼻子,没想到两年不见,这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像他那个狡猾可恶的的东方朋友了。

“你还记得我?”

“那当然。弗雷德叔叔,谢谢你救了我。我常听爸爸提起你,说弗雷德叔叔是世界第一聪明的机械改装师,以及世界第一变态的解剖师。”

弗雷德的车突然打了个拐。

“你爸就这样评价我?”

小宝儿看着男人微微眯起的蓝眸子,和俊美得更不像人类的脸庞,心里不期然地浮出了小绿那张漂亮可爱得不得了的小脸儿。

小宝立马把男人夸了一通,弗雷德的车队很快开到了紫禁城门前。

“好吧,看在你和你爸还记得叔叔的份上,送你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小宝儿接过礼物,听完那超实用的功能介绍后,眨着崇拜无比的星星眼,用甜到腻的绝对撒娇口气问,“亲爱的弗雷德叔叔,能不能再送我两件大号儿的,我想和爸爸妈妈穿这个当亲子装。好不好嘛,弗雷德叔叔,你最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有的啦!送我嘛,送我嘛,送给我嘛……”

最后,弗雷德心里有愧于曾经失信于织田亚夫,没能把当年订的武器等资源送齐,答应了小宝的小小要求。

“你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弗雷德好笑地拧了把小家伙嫩嫩的脸蛋,眼神突然变得更柔和。

“谢谢弗雷德叔叔,叔叔要不跟我进宫见爸爸,他看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得了人家好东西,当然不能立马就过河拆桥啦,他织田小宝可是懂得礼尚往来的好孩子。

“不了,我还要找人。”

“找谁啊?我帮叔叔找。”

弗雷德失笑,目光看向仍在冒烟儿的城市,“找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小宝一打响指,“是不是弗雷德婶婶啊?”

“你这个小鬼!”

弗雷德心说怎么这两父子都有未卜先知,便不再多言,将小家伙扔给了侍卫们,行了个德国式的军礼,架着摩托车走掉了。

小宝儿抱着意外获得的新装备,又急又乐地往家里跑。

……

“爸爸,妈妈,小宝儿回来啦!”

跑进院子里,小宝突然发现,以往在这里站岗的侍卫叔叔们,全不见了。

只有一群小厮婢女正忙着搬运东西,跑来跑去。

他随便拉了一人问情况,那人只叫他赶紧回屋,父母已经等急了他。

小宝直觉不安,急急冲进了屋子。

正瞧见妈妈抓着爸爸的手,两人表情都有些怪怪的,可是一看到他之后,两人马上变了脸,让他有些不安。

“小宝儿,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危险,下回要是再偷跑出去,妈妈要打你屁股咯!”

小宝儿看到上前拉他的妈妈,眼角明显似哭过,红红的。

他害怕地一把抱住母亲,说了对不起,又说以后再也不乱跑。忙把自己刚得的礼物拿了出来,向爸爸献宝,避开自己遇到俄国兵巷战,直说遇到了弗雷德。

织田亚夫听出话端,就多问了几句,几下就把小家伙的谎给拆穿了。

小宝一看爸爸的脸色大变,吓得往妈妈怀里钻。

织田亚夫脸色更为凝重,突然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轻悠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拉住男人,“亚夫,你不能抛下我们。我们说好了,同生共死!”

她的声音瞬间沙哑哽咽,颤抖得厉害,眼里打转的水花差点儿就要掉落,却被她生生眨了回去。

她双手紧紧攥着他,从未如此用力。

他回头,笑笑安抚她说,“我不走,我只是出去给南云他们说点事,马上就回来。”

“不……”

“宝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不走。”他温柔地拍拍她的手,“你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咱们一家人一起离开这里。”

“真的?你不是骗我,想要现在支开我吧?”

“傻瓜,怎么会呢!你再让厨房弄点吃的,这接下来的路很赶,别把咱小宝饿着了。乖,快去。”

“哦,好!”

轻悠不安地走了两步又看向男人,织田亚夫果然没往外走,只是叫了侍卫把人传来,她才放心地开始张罗吃食,拉着儿子去洗漱。

南云卫回来说,“殿下,我刚才联系上了一个人,他说可以帮我们集合北平司令部当前留下的所有旧部下。”

“谁?”

“龙村治也。”

织田亚夫显然有些惊讶,当年他被软禁时,就叫荣泽英杰放掉那些他的心腹回乡,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留在了亚国。不过也可以想象,这两年曾经的大将失去权利和荣誉,必然过得十分艰辛。

他点了点头,将刚才从儿子那里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俄国人已经派了侦察兵进了北平城,相信他们的后续部队已经等不及要攻城了。北平的驻军几乎全部在南线上抗击姜少言的亚国主力部队,北边的阵线是他们故意留给俄国人,想以逸待劳。而且,他们也定然不清楚俄国人出了多少兵,所以……”

不一会儿,小宝换了一身新裳,还穿了一件漂亮的黑色小马甲,马甲的心口处绣着一个狼头标志,十分别至。他端端地坐在了餐桌前,一边跟小月亮炫耀自己新得的宝贝,看着妈妈和十郎阿姨端出一盘盘香喷喷的饭菜,小肚子也叫了起来,立马偷吃起来。

织田亚夫回来时,朝众人点了点头,说,“十一郎,十郎,都坐下。我们一起吃个饭。”

小宝高兴极了,叫着左边的人又叫右边的。

轻悠这方有些放了心,挨着亚夫坐了下来,瞪了眼调皮的儿子,心里稍定。

织田亚夫给几人斟了酒,儿子闹着也要,他宛尔一笑,也给小家伙们斟上了。

他举起杯,说,“十一郎,十郎,这些年,谢谢你们一直保护我和我的家人,谢谢!”

十一郎夫妇有些惊讶,“少主,您不必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干杯!”

杯沿轻叩,男子仰首干净。

夫妻两对看一眼,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一饮而尽。

接着,酒又被斟满,迎向轻悠。

“敬我最爱的老婆,谢谢这一路有你相伴,让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家。谢谢你!”

他绕过她的手臂,喝了一杯交杯酒。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沉到了见不到底的黑暗中。

终于,轮到眼睛眨成星星,脖子拉得老长的小宝儿。

“儿子,以后要听妈妈话,好好照顾妈妈,不准任何人欺负妈妈,知道吗?”

“嗯,小宝发誓一定听妈妈话,好好照顾妈妈,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妈妈。爸爸,我们一起保护妈妈,对不对?”

“嗯,对!干杯!”

轻轻碰了儿子的小酒杯,他仰首干完。

那一刹,眼角似有一抹晶莹滑落耳畔。

“爸爸妈妈,弗雷德叔叔送我的亲子马甲可漂亮了,你们看我已经穿上了,你们也穿上好,好不好。爸爸,一定要穿上啦!”

小家伙急忙将早准备好的黑色背心拿了出来,一人一件塞给了父母,还指着上面胸口的狼头标志,说这代表他们家的宠物土佐小八。

“亚夫!”

轻悠突然莫名心悸,一把抓住了亚夫的手,双眸紧紧地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雪白的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此时说的话就像在交待遗言一样。

她抬手要抚他的脸,视线忽然一颤,俊美的影像直发双,她再一眨眼,愕然张嘴,却唤不出声来了。

旁边的小家伙已经倒进她怀里,她的心瞬间像被人死死拧住了,难以呼吸,她想狠掐自己一把,抗过这该死的炫晕感,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揉进了心口。

她已经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她听到他用最温柔深情的声音说,“我的悠悠,我的生命早已献给伟大的皇帝陛下。但我愿意将我的灵魂永远远留给你,和小宝,留给我最爱的女人,和家人,生生世世,与你们同在。”

她想叫,她想吼,她想咒骂。

——织田亚夫,竟然又骗了我。我们早就说好的,同甘共苦,永不分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这样抛下我和小宝离开。你这个混蛋,我才不要你的灵魂,我只要你这个人,你到底懂不懂啊!

亚夫,亚夫,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让我跟你一起走。不要放开手,不要……

他看着妻子紧闭的眼里,不断渗出的泪水,已心如刀绞。

“少主!”

十郎和十一郎都被吓到,双双跪落在地。

而小月亮看到小伙伴突然就昏了过去,吓得埋进妈妈怀里,不敢哭也不敢动。

“夫人和小世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必须把他们安全送上去荷兰的船。马上动身!”

“少主,我不走,让我留下来保护您。”

十一郎不动,十郎也不动。

织田亚夫双拳一握,背转过身,狠声道,“十一郎,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会立刻杀了你,当着你妻儿的面。走——”

十郎扯了扯丈夫的手,暗示他现在不要跟主子抗。

十一郎重重一咬牙,起身抱起轻悠。十郎抱起了小宝儿,拉着儿子。

夫妇两最后向男人俯身致敬,奔出了大门。

男人看着夜色中渐渐消失的人影,独自站在明亮的房中,一片冷寂,久久的,一分动不动。

苍白的鬓角被灯光打成了一片雪色,俊美的面容上,瞬间满布苍凉,漆黑的眼眸映着整个黑夜的萧索,不需一言一语,已悲切至极。

宝宝,小宝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我希望,就算没有我了,你们也能好好活下去,就像这世上很多人一样,勇敢地活下去。

他转回身,侍卫长悄悄站到一旁,手里捧着男人的黑色披风,上面印着军队的图腾苍狼。

他伸手要接过时,眼角余光看到了椅子上的那件黑色马甲,这是儿子给他最后的礼物。他心下宛尔,先拿过马甲,穿在了军装里,最后披上黑色披风,没入夜色。

……

夜色里,十一郎夫妇上了早备好的汽车。

汽车开动后,车里久久的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突然,小月亮低低的一声抽泣,让还在沉思的十郎回了神。

“小月亮,怎么了?别哭啊!”

虽然很多时候十郎这个妈妈都过份严厉,不过在这个时候,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泪颜,也心疼了,忙把儿子揽进怀里。

小月亮看着沉睡中的小宝,问,“妈妈,小宝将军和轻悠阿姨都中了你的迷药吗?”

“的确是妈妈的迷药。明天这个时候应该能醒过来。”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大海的另一边,那里没有战争,你和小宝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

“少主叔叔什么时候来?小宝会想他爸爸的。”

十郎心头一酸,回头看了眼丈夫。

十一郎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可是她心里却很清楚。

“妈妈,我怕……”

“小月亮不怕,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汽车将他们直接载到了军用机场,那里,一架直升机早早待命。

驾驶员看到来的人,讶声问,“殿下呢?”他是奉了野田澈大将的命令,专门前来接光德亲王一家人至热河机场。

十一郎说,“殿下会晚一步到,即时会跟你们发信号。殿下让我们先送夫人和小世子离开,情况紧急,快走。”

说完,他将小月亮塞进了十郎怀里,突然退身将机门重重拉上。

“爸爸——”

小月亮扑到车门上,大叫一声,哇啦一声大哭起来。

十郎抱着儿子,看着丈夫一步步退开,朝他们挥了挥手,已经泪如雨下。

她早知道他的选择,她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他们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张手帕递上前,却是此时最冷静的静子。她让儿子小木头安抚自己的小伙伴,低声劝慰十郎。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当男人必须上杀沙时,女人应该做什么呢?

林少穆也留下了。当时也骗他们母子说,只是去发个电报就回来,把他们母子送上来机场的汽车后,就跑掉了。

呵,这些男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

“哈欠!”

林少穆刚好从邮局里跑了出来,打了个大喷嚏,撸了把鼻子,看到天上一晃而过的飞机,心终于定了下来。

老婆和儿子应该已经安全撤离了,他也该闪人了。

可是回头看到南云卫带着一队士兵从街头跑来,他握了握拳头,在心里骂了句:林少穆,你就是个没种的。得,看在老婆儿子的份上,咱就再折腾一回。连那个魔鬼元帅都要救亚国平民,他这个大处长怎么也不能丢了亚国人的脸不是!

“南云,你这要去哪?”

林少穆并不知道织田夫的计划,因为从最初他就被那男人划在计划外了。

南云卫看清人,没有回答,叫林少穆立即走。

林少穆厌恶透了,气得一把抓住南云卫的领子大骂,“够了啊,南云卫,你别他妈这种时候还给我装清高,说,你们们是不是要去疏导平民离城?”

南云卫默认了。

林少穆说,“现在平民都吓坏了,慌不择路,不会听你们这些东晁兵的,我去找个够份量的当地人帮你们引导人出城,省得又出乱子。”

南云卫没有反驳。

林少穆啐了一句,“真是什么样的元帅带什么样的兵,一个个都那么闷骚。”

南云卫额头一跳,哼道,“你们亚国男人一个个都像女人一样啰嗦得要命。”

林少穆哈哈大笑起来,伸手要勾南云卫的肩头,就被打掉了。

两人一来二去,渐行渐远。

紫禁城

白玉广场上集结了三千亲卫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高台上,衣袂飘扬的白发男子高声誓师,道,“帝国的男儿们,帝国虽然败了,但我们的武士道精神没有失败,为了帝国的荣誉,为了生活在这里的乡人们,我们要燃尽我们最后一滴血,杀光俄国鬼子!”

“杀光俄国鬼子!”众人齐吼,吼声远远地回荡,唰唰唰的长枪摩擦声,几乎震耳。

“为了帝国的荣誉而战!”

“为了我们的人民而战!”

“帝国万岁——”

“亲王万岁——”

男人震臂一呼,“出发!”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朝城外行去。

就仿佛在百年前的时空中,同样有一支支誓师为国为民的军队,从这里走出高高的红墙,浴血杀敌。

虽然他们完全来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可是血液里流动着向往胜利,向往幸福的那些渴望,都一样。

织田亚夫走下白阶时,习惯性地抬手唤十一郎,“我的……”

突然住了口,目光倏然拉得极远,说不出是寂寞,还是苍凉。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拾步下阶。

突然,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从侧方追来。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竟然捧着那把雪岚丸,跪落在阶下。

织田亚夫的脚步一顿,冰凝的目光明显一抖,几步上前,站在十一郎面前,睁目看着去而复返的侍卫。

再无法言语。

“少主,您的刀!”

十一郎将刀高高托起。

织田亚夫的目光又是一颤,终是用力一闭,伸手接过了刀,大步上了车。

真的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了。

十一郎紧跟其上,坐在了主人的身边。

他们相随相伴近二十年,一切都是默契,一切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说明。

他在哪里,他亦跟到哪里。

……

“大家听我说,俄国鬼子会从北门攻进来,我们不能走北门。现在只能走东西大门,大家不要慌,跟着咱们去最近的东大门儿!这些东晁兵都是来挡俄国鬼子的,大家不要拦着他们,来来来,快跟我走!”

林少穆的预料果然没错,当他们到达北门,要察看军情时,就被涌到这里的老百姓给堵住了,还打了起来。

因为东晁士兵都在南门上防御即将打来的亚国兵,所以普通百姓都涌到这个门来了。

眼看这时间拖不得,林少穆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一个有身份的大商人,这商人也带着一帮子护院,由于平日常布施百姓,在这群人里也说得起话。

当即两人一商量,林少穆再三保证,才让大商人出面说和停下了无谓的战斗。

这人刚刚组织起来要离开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哨鸣。

南云卫再熟悉不过这声音,大叫一声,“全部爬倒!”

林少穆跟着大叫,“俄国人的导弹来啦,大家快爬倒啊!”

轰轰轰——

爆炸声,屋舍倒塌声,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一波刚过,南云卫跳起身就指挥士兵查看敌情,制定防御功势。

林少穆急忙叫那大商人带队赶紧离开,这时候,众人看到东晁士兵果然是来防俄国鬼子的,也不再怀疑,很快就从北门撤离,将战场清理了出来。

“***,俄国鬼子现在就开打啦!”林少穆跟着爬上了城楼,朝远方张望。

“他们比我们预计的来得还快,我估计小少主偷到的布防图,也是侦察兵好久以前的信息了。”南云卫一边看着望边镜,一边说。

林少穆一听吓了跳,“你说那布防图是小宝从司令部里偷出来的。”

“少主给我们看布兵图时,我们也很奇怪,少主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林少穆大讶,“那,那不会是那个……”

“少主还让小主子帮我们偷到了武器库的钥匙,龙村治也帮我们运军火去了,估计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装甲车的声音,随着远处的火把一个个亮起,一辆辆黑森森的坦克沿着城门前最宽的大道驶了过来。

与此同时,织田亚夫的三千亲卫队也跟坦克车汇和,立即进行了武器分配。

龙村治也上前报告,“殿下,幸好小少主及时给了我们钥匙,让咱们在司令大军出发前,捞了一些装备出来。不过,坦克车只剩下十几辆,恐怕不够。”

织田亚夫扫了眼,说,“很不错,够装备一个团就行了。”

他回头叫了一个队长,说,“龙村,一小队和这二十辆坦克,就交给你了。”

龙村吓了一跳,“不,殿下,这是您的亲卫兵,应该由您……”

“龙村治也!现在我是元帅,你必须听令,我叫你带就带。啰嗦什么,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还改不掉你这个婆婆麻麻的性子?!你还配称我织田亚夫麾下最强的陆战之王!”

龙村治也目光一颤,垂头应下。

当他们还在排兵布阵,分配任务时,又一波攻击落下。

“龙村,前面就交给你了。灭掉他们的坦克导弹群……”

“是,殿下。”

“还有!”

“?”

“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是,殿下!”

龙村治也爬上坦克时,向地上的那个白发男人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也许他这一生做了很多后悔的事,后悔那年没能在校场站出来救心爱的女子,后悔没能及时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后悔不该跟百合子搭上,可是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这个男人的部下,向其献出这一生的忠诚。

那时候,当平民们终于从东大门逃出北平城时,回头看到北方天空突然被一片星星点点的红光铺满,下一秒,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落进城中,震天动地,几乎要吞噬整个大地。

但他们已经看不到,北方城门外的激烈嘶杀,看不到指挥战斗的白发男人,鲜血渐渐染红了雪白的鬓角,看不到那一个个倒下去的战士,也看不到一地的血色残尸。

这是一段永远不见天日的历史,但它依然值得人们致敬。

纵然,只是回头的一眸。

……

轻悠醒来时,果然已经是隔日下午。

准确说来,她是在一声愤怒的吼声中,被惊醒。

“该死的,亚夫怎么没来?不是早就说好了,我还派了几架战斗机来护航,怎么来的全是女人孩子!他人呢!十一郎也没来,该死,我就知道,这个家伙……”

野田澈刚刚指挥一批战斗机到南线作战,好不容易赶回来,只想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安全离开。

在他看来,织田亚夫已经被帝国夺了权,削了职,自然没必要再来淌这浑水,赶紧带着妻儿远走高飞才是正事儿。

可是……

“亚夫!”

轻悠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就朝野田澈冲了上来,抓着他一阵猛摇问织田亚夫在哪里。

野田澈看着女子惶恐泪湿的模样,心头一搅,不忍直言。

轻悠疯了似的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问,众人都无奈地低下了头。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啊,这是哪里?我的亚夫在哪里?我的丈夫在哪里?你们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我要回去找他,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我不能丢下他!”

她横冲直闯地就要朝外冲去,可是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人挡住了。

“宝宝。”

“放开我,让我走,我要去找我的亚夫,放开我!”

可是轻悠根本不看来人,直往外冲,就被另一个身影冲前抓住了,大声一吼,将她怔住。

“轩辕小七,你看看清楚,我们是谁!”

竟然是轩辕瑞德和四子锦业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娘和宝月,都是轩辕家的人。

锦业说,“小七,你振作点,现在北平南面已经全部被国民军解放了。很快,这片天都要大变了。爹和我们大家商量,我们轩辕家已经做好了准备,移民去国外。”

宝月上前,“小七,你先我们一起走,相信亚夫很快就能追上来。他还有那么多兵跟他在一起,他会来找咱们的。小八已经回亚国了,他的船就在港城码头等着我们。”

轻悠看着兄姐们的嘴一张一合,却是什么也没听进耳朵里,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身后,那一片机场上起起落落的战斗机。

三娘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哭道,“小七儿,你别吓娘啊!你还有咱们啊,你忘了小宝儿还那么小,他还需要你照顾。亚夫那么多次都逢凶化吉了,这一次一定没事儿的。你快跟爹娘一起离开这里,去找你小八弟,你不知道,你八弟他现在可是……”

“不——”

轻悠一把掀开了母亲,仍要往外跑,“我要去找亚夫,我要去找我丈夫!”

轩辕瑞德痛心不矣,挡在女儿面前,“宝宝,你知不知道是亚夫叫我们来接你和小宝离开亚国。你弟弟承翔已经在港城港口等着我们了,我们已经打算移民去英国。亚夫叫我们在那里等着他,跟爸爸走吧!你小叔也在伦敦……”

轻悠的眼珠转了一下,似乎终于看清了父亲的脸,“亚夫说,让你们来接我和小宝?”

众人点头。

“不,你们骗我!他也骗我,他说会跟我们走的,可是他却给我下了药,他……他已经,已经知道他走不了,他知道,所以他让你们来接我……”

若真有百分百把握,他何以会舍得他们母子,曾经全亚国全东晁的人都唾弃他们两人的结合,他也不曾松过手,曾经众叛亲离被软禁,他也没有低过头。这一次……

她身子一颤,捂脸痛哭。

“宝宝,跟我们走吧!”

轩辕瑞德扶住女儿颤抖的肩头,已经心如刀绞。他很清楚,若是那个男人能够平安归来,也不用拜托他们这么多人前来接轻悠离开。大概就是怕那个已经注定的结果,让女儿难以承受,若没有亲人相伴,难保不会产生更可怕的后果。

“爹,娘!”

轻悠突然跪下地,重重地叩下了一个响头,刹时间,所有人都惊愕地怔住。

那一瞬,苍老的父母在女儿眼中看到了无法挽回的冲动,和执念,就仿佛当年,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即使会众叛亲离。

“我要去找他,他在等我!他用骨血筑成了他信仰的丰碑,他无愧于他的祖国;我却一直欺骗我自己,成全所谓的家国大义,却置他于不义。我不能再那么自私,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他在哪里,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她又重重地叩下了三个大响头,额头都渗出血来。

众人惊呼,却无法撼动她的决心,也没法劝说她阻止她的去意。

“爹,娘,女儿不孝,今生不能再伺奉在你们膝下,只望来世能弥补你们了。哥,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妹妹,一直以来都托累了你们。请你们帮我照顾好小宝儿,让他好好长大。就告诉他,爸爸和妈妈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他幸福、快乐地成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前方的战斗机。

“宝宝!”

“轻悠——”

不管多少人呼唤,也阻拦不了女子奔向爱人的脚步。

亚夫,我来了!

……

“轩辕轻悠,你给我下来,那是我的战斗机!”

野田澈追上去时,机舱已经关上。

“野田公子,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夫人的。”

恰时,十郎在最后一刻跳上了飞机,坐在了副驾位上。

里面的女人们朝他挥了挥了挥手,一拉操纵杆,将飞机驶上了跑道,手法可真是够熟练的,不妄废他当初在他们夫妇两来热河玩时,手把手教她的功劳。

眼下却气得他无语忘天,他也要去打俄国鬼子啊!

这婆娘怎么每次都能搞得他灰头土脸,扫尽一个堂堂大将的面子。

可这还不算啥,当众人正要整装待发时,一个更惊人的消息爆了开。

“小宝不在了!”

“怎么会,他一直睡在车里啊!”

“天哪,小月亮和小木头也不见了。”

锦业怪叫,“***,不会这两小子也跟着那两个妈去救他们的爸爸吧?”

很快,就有个被打昏的机司跑了过来,“报告大将,刚才我们收到无线电讯号,亲王殿下的运输机没有按预定航向去渤海码头,而是直接转向去了北平城的方向。”

“啊,该不会是三个小鬼开飞机回北平了?!”

众人顿时全部僵在当场,头昏脑涨,彻底失语。

野田澈足喘了好几口气,才下令准备新的战斗机,要亲自去战场找孩子。

当下,轩辕家的人都急坏了。

锦业决定跟去战场。

静子突然大叫,“小宝的留言。”

众人急忙围了上前,她念出,“我去救爸爸妈妈了,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有世界上最强的装备,一定把爸爸妈妈平安救出来,大家等我们的好消息。落款,西楚霸军三小兵,小宝,小木头,小月亮!”

野田澈气得狂喷,“靠,只有轩辕轻悠这个疯女人,才会养出这种怪儿子。”

锦业拉着野田澈往外跑,“够了,野田大将,快上飞机追孩子去吧!他们竟然比轻悠都早出发半小时,我们这些大人要晚了,就要被平均才五岁的西楚霸军三小兵给嘲笑死了!”

这时候,看着那张用汉语、英文和东晁文写出来的大杂烩留言,众人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

话说半个小时前,当大人们还在商量怎么安抚轻悠,等轩辕家的人来接人时,霸军三小兵就开始悄悄行动了。

小月亮表示要照顾小宝儿,十郎这时候最担心的是轻悠的反应,没做多想就将小月亮留在了车上。

小月亮深得忍者爸爸妈妈的真传,早就掌握了配迷药和解药的功夫,很快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解药给小宝喝下。

小宝醒来后愤慨不矣,兄弟两互相安慰,商量“要给大人们好看”。

这时候,小木头担心小伙伴,也跑来汽车里,一见小宝已经醒了,差点儿高兴地叫出来,就被两人拖进了车里一顿教育。

最后,三个小鬼偷溜出车,借着仓库里不太明亮的光线,溜了出去,想要偷辆战斗机开回北平去救爸爸们。

哈哈,这当然是天方夜谭了。

凭他们三个连脚都踏不到刹车的娃娃,什么交通工具都是神话啊!

可是爸爸们早就说过,当将军的不一定就是神枪手,当元帅也不一定要亲自上阵杀敌!

关键就在于,你得会指挥自己的兵,利用自己可以调用的任何资源。

于是……

“哎哎哎,小主子,你怎么醒了,哎哟!小月亮小木头少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机长叔叔,你必须帮我们的忙,我要回北平救爸爸。”小宝说。

“我也要救我爸爸。”小月亮表态。

“我爸爸也在北平城里。”小木头大叫。

三个娃娃放声大哭,“我们要去救爸爸,不然妈妈会伤心!机长叔叔求求你,送我们回北平城!”

按理来说,机长先生是不该答应这群平均才五岁大的小萝卜头儿,可他也实在敌不过孩子们的眼泪攻势,这就一个岔神儿,飞机被小宝儿给打开了加速扭。

小宝儿也曾得母亲真传,知道怎么发动飞机。当初他能学会开小飞机,爸爸太忙,都是妈妈教会他的。

总之,机长先生在一阵手忙脚乱,莫可奈何中,把飞机开上了天。

本来他想骗骗小鬼们在天上兜一圈儿,地上的大人肯定就知道了,再飞回去。哪知道,三个小鬼比他想像的还要机灵,硬是让他没能走错航向。当飞机稳定后,还让他自动驾驶,回机舱里去帮他们把坦克挖土机给改装回装甲战车。

不巧,这运输机里装着织田小宝家里的所有东西,小宝儿最喜欢的大玩具也一个不拉地被爸爸装上了飞机,这简直就是为西楚霸军三小兵提供的最佳武器装备啊!

……

北平城

俄军将领发现驻守北门的指挥官是织田亚夫后,发动了更为猛烈的攻击,炮弹铺天盖地地从天上落下,连续三轮,几乎将整个城门都轰掉。

对方的总指挥故意发来了无线电话,对织田亚夫嗷了几大嗓子俄语。

不巧,织田亚夫对俄语并不精通,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几个字。

只问,“麻烦换翻译,你的鸟语我们都听不懂。”

那边听到是东晁话,为自己刚才的一顿指天誓地的诅咒没有达到直接的火力效果,气得扔下了电话。

很快,翻译上位,翻译了刚才那段极为愤怒的复仇宣言。

“织田大将,我们将军说,只要你亲自出来投降,我们就不会再攻击北平城。”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告诉你们的将军,要本王投降就如同让北西伯利亚的寒冰全部融化一样,简直是可笑至极的无稽之谈。让他有什么招子就赶紧亮出来吧,要再晚了,我绝对会打得他像上一次屁滚尿流地滚回他的破石头宫!”

那头,红胡子的壮汉听完这话后,气得哇啦哇啦大叫,完全没有身为一国贵族的礼仪,当那翻译又要将主子话说出来时,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红胡子将军气得跳脚,下达了全力攻击,杀进城的命令。

原来,这位俄国将军就是当初在黑河大战中,被织田亚夫打败的手下败将,这一次是赌咒又发誓才向俄皇争取到了再一次进攻北平城,一雪前耻的机会。

故而他的准备可谓相当充分,同时也更是为了能够占领这个像征着亚国从古至今的政治权利中心的城市,成为他们蚕食鲸吞,控制亚国的一大根据地。

所以,织田亚夫根本不相信以自己一条命,就能换取整个城的安全。

投降,东晁帝国的武士绝对不屑。

送死,东晁帝国的亲王殿下可没那么蠢!

挂上电话后,南云卫立即报告,“殿下,龙村治也已经驶到目的地了。”

织田亚夫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的敌阵,“好,让他马上开战,灭掉他们的重火力网。”

一声令下,刚才被织田亚夫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的俄军,突然就被悄悄摸到了前哨的龙村治也坦克团给狠狠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虽然仅有一个团,对方却是十倍于他们的一个师,这样小小的胜利也能支持一段时间,暂时能迷惑敌人,混淆敌人的视线,以为他们东晁帝军数量不少,而不敢轻易进攻,陷入埋伏圈儿。从而减弱了其进攻的速度,为后方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只不过,等到俄军弄清楚了他们这方的实力时,他们的支撑也将到达极限。

这个时候,织田亚夫也已经支撑了一整天。

那个红胡子将军复仇心切,不断对他所在的地方进行轰炸,才能为龙村治也争取到那样的偷袭时机。

轰炸来临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那么慢长。

轰炸终于停止的这一刻,他抬起头,看着格外明彻的朗朗星空,轻轻叹息。

旁人递来一只烟,他狠狠一抽,脑子突然清晰了好多,眼前的那些星星似乎一下子幻出两张可爱美丽的笑脸,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和最可爱的儿子。

可是我心爱的宝宝,为什么我们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我以为这两年,已经是最漫长的,可是在分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能够在一起的日子,宛如白驹过隙,根本无法再追回。

原来人心总是不满足,只有当失去才知道那有多么珍贵。

你说你自私,其实我又何尚不是。

我热爱的祖国终于在这场侵略战争里自食恶果,千疮百孔。

做为这一切的推动者,我亦罪大恶极,难辞其咎,我又怎么能够放下这些被我带到战场上来的男子汉们。

对不起,我还是放弃了你和小宝,我无法实践我们的承诺,我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对不起,我的宝宝,我的小宝儿,我们来生再见!

这一战,龙村治也竟然为他们撑到了第二天早晨。

俄国鬼子没有攻进城,还被龙村治也故意化整为零的游击队打得昏头昏脑,还以为东晁军真的在北平城留下了一只精锐大部队。

就在那,南城门却被亚国的一个营的先峰军攻了进来。

无独有偶,带队的营长竟然是之前大战役上杀了荣泽英杰的女英雄,陈孟蝶。

织田亚夫获得战报后,立即派林少穆前去和谈,共同对付俄国兵。

陈孟蝶不相信林少穆,因为林雪忆跟林少穆的关系,以及林少穆之前在国民政府中担任的职务双方也偶有过摩擦,这些年林少穆都跟在东晁人屁股后面转悠,其心难测,认为这根本就是个圈套,硬是跟南云卫干上了。

双方打得正激烈时,织田亚夫突然到场,喝令停战。

那一刻,白发男人竟然将披风一扔,大步走到两军交战的场中,吓得几个暗卫都扑了上去为他挡子弹。

陈孟蝶早就见识过织田亚夫的疯狂,心中不甘,却不得不立即下令停战。

织田亚夫问起林少穆,林少穆才被大小五给押了出来。

林少穆叫道,“陈队长,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可以到北门去看看。”

陈孟蝶却说,“好,我告诉你,早前保密处的刘处长就跟俄国人达成了协议,共同出兵解放北平城。这是我出发来攻城时,姜少言司令告诉我们攻城先峰队的。”

织田亚夫说,“那么,你知道俄军跟你们达成协议要派出多少人?”

陈孟蝶犹豫了一下,说,“我军为主力,五十万,俄军只出兵十万不到。”

这个数,自然不用担心盟军趁机捞什么油水。

织田亚夫点了下头,“好,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黑河驻军也有五十万。如果你不信,可以亲眼去看看,或者派你的亲信去北城门看看情况。”

大小五被那双冷眸扫过,齐齐哆嗦了一下,低声叫队长。

陈孟蝶当然不会相信这一面之词,“可以,我跟你去看。但织田亚夫我先跟你说个明白,我只是先烽部队的一小支,后面还有五十万大军,最迟到明早就会全数开到。”

织田亚夫转身就走,“若是到明晚就太晚了。你最好马上给他们打电报,让他们在今晚六点前赶到,否则,北平城里留下的几十万平民都将沦为屠城的牺牲者,你们的燕云十三州也将尽为友军所占。在由英法美俄等国主导的联合国会议上,你们亚国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陈孟蝶心头不忿,可是却无法反驳什么。比起这个白发男人,她自知自己的认知和眼界还太窄小。

林少穆听出不对劲,忙追上问,“陈孟蝶,你刚才说的保密处的刘处长,不会是叫刘四舟吧?”

陈孟蝶跟林少穆也是早年认识,但是因为林雪忆的关系,对其也十分不待见,这会又被问起,态度便有些不耐烦。

林少穆问了半天,晓以厉害,终于撬开了陈孟蝶的大嘴。

“什么,真的是刘四舟那个奸狭小人。该死的,我的电报一定被他给截了。难怪我屡次报告北平的消息,连点儿泡也不冒。这个小人就是想邀功,当年他跟我一起去俄国谈判的时候,就知道俄皇的野心。现在已经有英美盟军进入亚国大陆,根本不需要再多的外国军队进入,否则这仗打完了,咱们亚国又要被这些披着羊皮的狼牵着鼻子走,给扒得一个子儿也不剩。以后还怎么搞重建……”

他啪啦啪啦的念了一堆,听得陈孟蝶一个头两个大,直奔上了城楼。

这一看,陈孟蝶要真没了话说。

林少穆追上来,“快把你们的发报机给我,给姜少言发求救短信。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余下十二个小时,如果最快的机械化部队先赶来的话,只要有十万,就够他们支持到所有大军到来。

陈孟蝶顿感压力,却别开了林少穆,回头叫大小五。

突然,织田亚夫的通讯兵跑来,“殿下,敌军已经发现了龙村将军的计谋,他们就要挡不住了。”

那时,敌营里的红毛鬼子愤怒下令,全军挺进北平城,坦克师和装甲车先行,将城移为平地,把织田亚夫炸成肉泥!

话音未落,炮弹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仅仅安静了几个小时的大轰炸再一次开始了。

南云卫朝织田亚夫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织田亚夫回以一礼。

两人四眸相对时,一切已经不用言语。

只是,一直以来深埋在南云卫心里的那个秘密,似乎就在压抑不住,他突然单膝落地,没有询问,托起织田亚夫的手,隔着那只白色手套,落下一个吻。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眼白发男子俊美如昔的面容,脑海里突然浮出他们初见时的情形。

其实,在自己十三岁时,就遇到了当时只有十岁大的织田亚夫。

可惜那个漂亮至极,又高傲至极的小皇子,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一直紧紧地保护着皇兄。

那时候,他总会借各种机会跟着在朝中任大纳言的舅舅进宫,只为了能瞧瞧那个漂亮的小皇子怎么样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长到要选择身为男人的终生职业时,他又进了宫。

那时,织田亚夫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他听到他对明仁帝说,一个国家要强胜,除了经济实力是第一外,还必须有强大的军队。

他想,如果想要帮助这个雄心勃勃的男子,自己必然要选择他未来最重视的两大目标之一。他不喜欢经商,所以他选择了做一名军人,若能跟着他南征北战,终生奋斗杀场,也将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他想,他其实是很幸运的人,因为他见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种种喜、怒、哀、乐,见到他获得最高的荣耀,最多的成就,看到他获得最美的爱情,最可爱的宝宝。

他想,自己能分享到他生命中的那些喜悦,也是很幸福的。

现在,他们即将分享生命中的最生一刻,虽然他多么希望他能继续活下去,可若不能,那么他宁愿早他一步死去,也不想活在一个可能没有他的世界里,多一秒。

英武的将军转身大步离开。

织田亚夫突然忍不住唤出声,“南云,只要撑住六个小时,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南云卫挥了挥手,跳进装甲指挥车里,迅速驶出了城门。

未足三个小时,俄军的先潜小队就混进了城里,开始肆意杀虐,织田亚夫带着最后的一千亲卫兵,跟俄国鬼子们展开了巷战。

这方,林少穆催促着陈孟蝶的通讯员发电报求援。

可是折腾了几个小时,信号都被人截断。

他气恼之下,想要自己发,偏偏陈孟蝶下过令不让他碰发报机,怕他又耍什么花招。

当然这是一种大大的侮辱,林少穆忍无可忍之下,一把抢跑了发报机要自己发。

大小五正好撞上,就追了上去。

“林处,陈队命令不能给你发,快把机子给放下。”

“林处,站住啊,前面有俄国毛子。”

林少穆吓得一下停住脚,哪知这就中了两兄弟的当,立即被追上了,两人齐齐压下给垒了个罗汉,压得他嗷嗷直叫。

不巧,正就给他们碰上了两个俄国大兵,那冲峰枪叫一个凶悍,嗒嗒嗒地打得他们抱头直窜。

这刚找到个烂土墙做掩体,哪知就扔来了一颗黑色手雷,大小五**狗子鬼叫一声,纷纷朝外扑去,各种惨烈,害得跟上来帮着堵林少穆的人无辜丧命。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疑神疑鬼的结果。”林少穆气骂。

大小五一边对敌一边回嘴,“谁叫你素行不良,陈队才不信任你啊!”

“就是呀,你以为咱兄弟吃饱了撑的,非跟自己人过不去呀!哎哟……”

林少穆也没含糊,这边厢开始找频段,发起了电报。

“妈的,红毛鬼的装备也太让人眼红,咱们哪打得赢啊,快撤吧!”

“林处,快躲开,他们又扔手雷啦!”

这话音没落,爆炸声四起。

俄国兵叫嚷着冲了过来,跟大小五直接干了起来。

林少穆寻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频段,正高兴这个波段绝对不会再被刘四舟给截了,一个红毛鬼子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林处,你后面哪——”

“小心——”

嗒嗒嗒嗒——

一串刺耳的枪声从林少穆头上直直刷了过去,吓得他立马抱头仆倒,就看到身后倒下个庞然大物,砸到地上扬起一泼灰尘,俄国兵睁眼死掉,满头血洞。

千钧一发,突然飞出来的东西救了林少穆一命。

“哇,那,那是什么新式武器啊!”

“速度好快!小五,我看到好像架飞机啊!”

“耶耶,他飞回来了,嘿,真的是架飞机啊,大五!”

刚才就是这飞机从天而降,机头上一阵激烈火光闪过,就把这一溜的俄国大兵给扫光倒地,也刚好救了林少穆一命。

“好家伙,咱虽没看过飞机,也看过飞机飞啊,怎么会有这么小的飞机啊!小五!”

“家伙好啊,还是天蓝色、白条纹儿的小飞机,乖乖的,这么小的飞机是人驾驶的嘛?!大五。”

“不是人驾驶,难道是机械自动驾驶的?机器能有这么好的准头儿?不可能呀,小五。”

“艾玛,这小飞机太给力了。大五。”

大小五兄弟纷纷再次向飞过的小飞机致敬,突然看到上面伸出了一只小小的手,朝他们挥了挥致意。

两人齐声大叫,“哎哟我的妈,真的是人驾驶的!那多大的驾驶员哪?”

听到蓝色飞机的林少穆已经逮不住了,再听有人,他把电报一发完就跳了出来,大叫,“小宝儿,你怎么跑回来啦?”

心里哀叫,我的娘唉,这臭小子真不要命了嘛,果然是轩辕家生的织田家的种。

小飞机上的织田小宝保朝林少穆挥了挥手,就开向了前方爸爸在的城门方向。

林少穆要追,但越来越多的俄国兵跑进了城里,他不得不拿起了武器,跟着大小五并肩作战。

当他们退回到陈孟蝶那方时,几乎四面八方都是俄国兵,他们陷入了极其艰难的困兽之斗。

眼看着敌方的火力充足,武器先进,他们越打越艰难时。

陈孟蝶下令,“必须突围出去,大小伍,你们带一队人。我来垫后……”

大小五要自己垫后,让陈孟蝶冲出去。

两方争论时,敌方的新一轮攻击又开始,大小五扑向自己的队长,子弹手雷从他们身上头顶飞过炸开,弹片齐飞。

身边一下死了不少兄弟,看得兄弟两眼眶发红,抽了身上最后两颗手雷就要冲出去光荣了。

“大小五,回来——”

陈孟蝶大叫,可是已经来不及。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覆带辗压声,砰砰砰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前方响起,刚刚还激烈的攻击一下子弱下来,紧接着嗒嗒嗒的机枪声响起,扫倒了一片正要冲出来的俄国鬼子。

大小五幸免于难,双双跳了起来,抢了尸首的枪,在后方突如其来的强势攻击配合下,很快突围出去,使得里应外合,终于将这一波敌人打退了。

方才发现后方驶来的救命恩人竟然是……

“哇呜,这东西也能算是坦克嘛!”

“废话啊,小五,你没见前面的那根长炮管子,刚才就是这玩艺救了咱们啊!”

“嘿,真看不出来,个头儿虽比真的小了四分之一,可蚊子小也是肉啊!”

“里面的哥们儿,出来见见咱友军啊!”

大小五敲响了坦克盖子。

里面的人却不敢开。

“哎,小木头,你拉着我干嘛,咱们找到你爸爸了咧!”

“小月亮,先,先别开啦,我怕我爸他……”

林少穆已经冲到了坦克前,大力猛拍顶盖,破口大吼,“臭小子,你要再不给老子我出来,回头我就拍烂你的屁股!小木头,你给我出来!该死的,谁把你们送回来的,你们以为这里还是紫禁城里的游戏战场吗?你们知不知道这都是真枪实弹,中了枪要死人的啊!小木头,你听到了没有……”

里面小木头抱着脑袋直哆嗦,“我不出去,我死也不出去!小月亮,我们快开走,快开回去加弹药!”

小月亮啊了一声,“小木头,你真不见你爸爸呀?”

“你没听他骂我,要打烂我屁股嘛!我宁愿死在敌人枪炮下,也不要烂在我爸的巴掌下。”

小月亮明白了,家暴的死法太丢人,做勇士就得死在战场上才叫爷们儿。

“小木头?”

林少穆大叫,哪知那长炮筒子突然朝他这方一扫,把他给扫落了地。小坦克的覆带迅速移动,竟然调头要跑掉了。

这一幕可看得众战士们直瞪眼儿。

“小五,我听说林处的儿子不才五岁大嘛!”

“大五,我正在想,要是五岁大的娃应该能装进这小坦克、小飞机里。”

兄弟对瞪一眼,大叫,“妹呀,天才!”

……

毕竟宝宝们的运输机速度,赶不上妈妈们的大陆第一快战斗机。

在宝宝们加入巷战前,轻悠和十郎早一步到达了北平城。

那时,越来越多的俄国兵先峰军穿越了南云卫率领的亲卫队阻击火力线,攻进了北门中,织田亚夫带着最后一千亲卫兵,在街道之中开始了艰巨卓绝的巷战。

兵源有限,武器有限,装备有限,战场环境亦有限。

我方人员不断锐减,后援者却渺无音讯,基本看不到生还的希望,沉重压抑的死亡气息在人心间流动着,每当一处爆炸声响起时,心中便多一分刺痛的悲烈!

“村上大佐,村上大佐,东二巷的敌人越过三线了,请立即阻拦,请立即阻拦。”

“村上明白。告诉元帅,我们还剩十个,不九个……”

嘈杂的话筒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响,通讯员抬头就能看到那个东二巷里灰尘大扬,沙沙沙的鸣响声传来。

那九个人,恐怕也已经……

“通讯员,叫六队九队的人去堵正大街,放弃他们当前的坐标点,到正大街来集合!”

“元帅,六队和九队已经……”

“那就叫十队和十三队。”

“报告元帅,十队已经过来了,十三队早就已经,联系不上了。”

通讯员一脸血污地看向同样形容狼狈的白发男子,白发男子的声音也不由一咽,深吸了口气后,他拿起一架机关枪,说了句“跟我走”,一边狂扫,一边朝目的地而去。

放眼整个北门城区,越来越多的高大俄国兵侵入,他们中却有不少曾经参加过帝都保护战的幸存者,非常熟悉巷战技巧,根本不怕东晁军的埋伏。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巷战将领发现,自己并没有占上绝对优势。

“报告将军,东洋鬼子好像非常熟悉这里的街道,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营。我们请求炮兵支援。”

对方只剩下大概一个团不到的人,而且在刚才他们的炮火排扫中应该剩不了几个,没想到竟然让他们打得这么吃力,这是始料未及的。

俄国将领遍观四周,心里愤恨不甘,便立即下令要退出轰炸范围。

彼时,织田亚夫这方的人顿感压力减轻,想要喘口气,纷纷去抢拣俄国兵落下的武器子弹。

织田亚夫一看,便知不对劲儿,“不好,他们想要再次近距离轰炸,快通知所有人立即找掩体。”

通讯员疯狂地发送着信息,可是其他通讯员是否还活着,还能发送命令出去,已经不得而知了。

很快,天空又传来恐怖的尖鸣声。

“少主,小心!”

十一郎用力扑到织田亚夫身上,任那可怕的冲击波和碎石烂瓦通通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只是第一波攻击,敌人的弹药十分充足,那是给五十万大军准备的,用来对付他们区区一千人不到,简直绰绰有余。

时间,在这一刻,走得就像慢镜头。

完完结

一阵阵昏晕感朝十一郎袭来,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妻儿的欢笑声。

眼睛里是血糊糊的粘稠感,他却看到了他们的笑脸。

虽然小月亮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那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捧大的小宝贝。

第一声爸爸,叫的是他。

是他教会小月亮游泳,甩飞镖,爬树,骑车,开坦克。

是他手牵着手,教会小月亮走路。

小月亮今年才四岁,却已经显露出了身为忍者的天赋,他很想把自己一身所有的功夫都传授给他。

十郎一直想要为他生个孩子,但这几年,都被他悄悄抹过去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是一个偏心的爸爸,可是他是真的爱小月亮,若是再多个孩子,他怕就会把这份完完整整的爱分出去了,对小月亮不公平。

因为小月亮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最亲最亲的爸爸敬爱着、崇拜着,他怎么能辜负这么纯真美好的稚子之情。

他舍不得,他宁愿就只有小月亮一个宝宝,只要是十郎生的,他都爱。

他知道姜少言不喜欢儿子当别人的侍卫,做下人。

可是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多教教这个小宝贝多一些自保的能力,因为人只有能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去更好的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他想,若是自己哪一天无法忠爱两全,那就只有靠小月亮去帮助自己了却心愿。

十郎,真对不起,我还不够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十一郎!”

织田亚夫轻拍十一郎的脸,大声呼吼,心如刀绞,瞬间红了眼眶。

不是没有直面过死亡,可是当真正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在怀中失去呼吸和心跳时,才知道相知不易,相守难。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难道已经到了不得不散,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了吗?

“十一郎,该死的,你给我睁开眼睛,十郎和小月亮还等着你回家!”

突然,沉重的眼皮抖了一下。

轰隆隆的爆炸声由远而近,他们的头顶,再一次响起尖锐的嘶鸣声。

“那是,亚夫!”

轻悠架着战斗机,在空中激战了几个回合,终于通过飞机上的无线电通讯调频,捕捉到了亚夫所在的位置。十郎开动机上的机关枪,对着地面上的红毛鬼子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扫射。

当掠过一条街道时,似乎真的心有灵犀,让轻悠一眼看到了那个白发黑色军服的男人,刹时间,她的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一个讯息立即钻进脑中:他还活着,她最爱的人还活着!

然后,要救人的念头让她瞬间变得力量无穷。

十郎指着前方大叫,“夫人,不好了,俄国人的坦克开到了,要对城里进行轰炸!”

“这些俄鬼大狗熊,看姑奶奶我轰了他们!”

“夫人,我们还有四颗炸弹!”

“够了!”

轻悠一拉操纵杆,对准了前方的坦克冲了过去。

地面上

“元帅,野田大将的空军来支援咱们了!”

亲卫队长一头是血地跑了过来,同时还带来了仅存的一个军医,立即给十一郎施救。幸好只是脑袋被弹片擦到,暂时昏迷,问题不大。

织田亚夫看着刚刚从头顶飞过的战斗机,莫名地有瞬间失神。

宝宝!

那时,通讯员突然接到了林少穆的报告,“织田亚夫,那三个小鬼跑到战场上来了。你儿子正开小飞机朝你这边过来啊!”

织田亚夫脑子一懵,小宝儿?!

那时,林少穆抓着空军支援的喘息空档,快要扒拉开儿子的坦克盖子了。

“啊呀呀呀,你们两个臭小鬼,马上给我出来!小木头,跑来战场的鬼主意是不是你给出的,你看我不打烂你的屁屁,我就不叫你老爸。”

大小五忙帮劝,却被林少穆一巴掌掀开了。

兄弟两摔成一团,郁闷大叫,“哎呀,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儿!”

“咿呀——”

盖子一下开了,里面发出一声细细的娇叫声,林少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攥住了一双小胳膊,连人带毛提了出来,劈手就要打屁股。谁料……

“叔叔,你把小绿抓得好痛痛。”

“小绿?”

没想他定睛一看,怎么抓出的不是自己的调皮蛋,却是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约摸两三岁大。

“小木头,你还不给我出来,这小妞儿哪来的?”

坦克里,某娃缩角落里嚷嚷,“来的路上,小宝儿拣的。”

“小宝?”林少穆怪叫,“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都没保护好,还胡乱拣东西,你们……你给我出来!”

“不要!爸爸要家暴,我才不出来。我们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要不是怕你担心我才不开盖儿呢!坦克车里很安全,刚才我们霸军三小兵还救了你们大人呢!”

“好你个臭小子,你还敢跟我狡辨!出来——”

“不出来。”

“你给我出来。”

“就不出来!”

林少穆气极了,一头扎进坦克盖里,可惜只能进去小半个身子,大屁股被卡在了外面,又吼又骂地伸手去逮角落里的小家伙,空中直踢双腿。

看得周围正在喘气儿的战士们,全瞪大了眼看着父子大仗,啼笑皆非。

正在这时,一架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两个伞包同时从机上弹射而出,飞机却擦着楼宇,直直冲向了北大门口正在昂首挺进的五六辆俄国坦克,撞个正着。

轰降——

巨大的爆炸声,从门口传来。

庞大的坦克被炸翻,城门整个倒塌,砖石飞砸,铁皮横扫,弹片齐飞,尘土黑烟腾起丈高,若是从天空中看下去,几乎将附近几十米范围都笼罩其中,刚刚挺进城里的一大群俄国兵全倒下了。

这一击,可谓惊天动地。

却没人知道,打出这拼死一击的却是两个女人。

很不巧,俄军的第一位攻城大将就死在了与飞机对撞的那架坦克车里。

后方的俄国大将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愤怒咆哮,“所有坦克机动部队,给我开足马力,踏平北平城!”

也没想到,这一击,竟然刺激了强大的敌人,使得这一场战争迅速向无法挽回的结局奔去。

那时,轻悠和十郎的降落伞刚好掉在了陈孟蝶控制的街区。

“轻悠,刚才是你们……”

陈孟蝶带人赶到飞行员降落地点,就看到轻悠和十郎相扶相携跑了出来,全端着冲峰枪。

轻悠没想到能再见到昔日好友,心里又激动又感慨,却没有时间一叙离情。

“孟蝶,亚夫在哪里?”

“你是回来找他的?”

“对,我要跟他在一起。”

陈孟蝶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不敢置信,脑海里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明,想当年,这个女子独自承受着那么大的侮辱和磨难,依然帮助宽慰她们,这份善良的心性,从来没有改变过。突然,她终于明白了什么,便叫了一个兵带轻悠和十郎去织田亚夫所在的最前方战线。

当两人离开时,陈孟蝶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心头一痛,想起了当年自己和莫晓熏并肩作战的每个日夜。

“轻悠!”

她忍不住冲上前几步,轻悠回过了头。

“你们,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只要活着,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吧!

轻悠朝好友挥了挥手,心里说,希望能再见,我的朋友。

回头,她和十郎互看一眼,用力奔向她们心中的方向。

此时,炮声隆隆,铺天盖地而来,子弹如雨点般倾盆而下,几乎蔽无可蔽。

“十郎,十一郎在那里!你快过去!”

“不,夫人你……”

“现在没有什么夫人,十郎那是你的丈夫,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轻悠将十郎狠狠一推,冲向了前方烟火弥漫的枪林弹雨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十郎看看前方,却被守在十一郎身边的军医看到,叫出了声。

她再无法压抑心头的焦虑担心,冲向了丈夫。

“十一郎,你怎么样了?十一郎,你看看我,我是十郎啊!”

温柔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天籁一下敲醒了懵懂的灵魂。

十一郎挣扎着睁开了眼,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象,当他的手被女子的小手握住,淡淡熟悉的馨香穿过沉重的硝烟味扑鼻而来。

“十郎?你怎么……”

“我和夫人一起来的。你知道,夫人绝对不会放下少主独自离开的,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混蛋!”

十郎用力抱住丈夫,泪水滑下脸颊。

十一郎却是浑身一震,竟然一把将十郎推开,撑着膝头站了起来。

“十一郎,你干什么?”

“十郎,对不起,我发过誓,少主在我就在。”

十一郎也不管自己浑身是伤,巅跛着脚步就朝那战火纷飞之处奔去。

十郎被狠狠怔住,目光瞬间变得模糊。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愚忠。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她爱上的就是他的愚忠啊!

“十一郎,你别想再抛下我。”她冲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当他的拐杖,“我也有夫人要保护,你敢撇下我,就是下阴曹地府我也要跟夫人打小报告,哼!”

“十郎……”

他看着她倔将的模样,目光闪动,终是沉默,微笑,伸手搭上她小小的肩头,承了她的力,将她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

如果,实在分不开,那就一起去!

“亚夫——”

越过重重迷障,烟火弹雨,轻悠终于在一处断垣下,看到了那个满头白发的男子。

他满面尘灰,白发血染,黑色军服已经面目全非,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可是此刻的男人,比起当初飘洋过海来寻她时,更帅,比起曾经一天日开十二个小时的车只为见她三个小时,更迷人,比起在圣坛上牵着她的手向天发誓会疼她爱她一生,更震动她的心。

她爱上的男人,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不管被多少人误会,不管被多少人抛弃,不管过去到现在以至未来要背多少骂名。

织田亚夫,你就是我的英雄。

女人抬起冲峰枪,冲了出去。

虽然只有短短十米距离,却有数百颗子弹炸弹,断墙,死尸,敌人,阻拦着他和她。

但那又怎样?

你可以为我远离祖国家乡,为我众叛亲离,为我杀伐天下,为我风雪叩行千里,这点小小的阻拦又算什么。

“亚夫……”

手臂中弹,脚踝击中,女子翻滚攀爬,终于爬到了男人身后。

“元帅,十队阵亡了,十三队也只剩几个人,我们这里……”

“援军会到。这里我来守,你退到陈孟蝶的亚国队伍里去,帮他们传递消息!快!”

“元帅,我不能走,要是我走了,就只有你……”

“还有我!”

轻悠扑上前,抢过了一旁的机关枪,用力扣下扳机,金色的子弹在眼前跳跃,她听到男人惊讶又愤怒的吼声。

回头,她给他一个笑容,“亚夫,我们说好的,不离不弃,你休想撇开我自己跑掉。别骂我了,敌人来了。”

织田亚夫被女人的笑容,狠狠一怔,回头掀走了通讯员,解下两颗手雷递给了女人。

“不要浪费子弹!”

“是,元帅!”

她冲他行了个军礼,似乎,这还是第一次。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彼此的那个可爱的爱情结晶,心里的遗憾无法言说。

小宝儿,爸爸妈妈,对不起了。

……

那时,林少穆被大小五从坦克盖里拉了出来,听到织田亚夫已经彻底失守的消息,又急又气,拿过发报机,又狂发消息。

“该死的,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为什么援军还没有到?姜少言,你这个笨蛋司令,你要再不来,你儿子就没命啦!”

突然,小月亮从盖子探出脑袋,怯怯地问,“林叔叔,你要给我小爸爸发电报吗?”

林少穆狂吼,“废话,你小爸是大将军,带了百万的兵,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了。”

小月亮立马从坦克里爬了出来,吓大小五大叫。

“快回去,敌人的炸弹又来啦!”

坦克盖子立马被小月亮关上,他自己小身子一腾,以大人们惊讶的迅速窜到了林少穆身边,竟然还顺手牵了个钢盔戴头上。

“林叔叔,小爸爸给过我一个号码,说要是我爸爸打我,妈妈欺负我,就让我发电报告诉他,他就会来救我了。”

“什么号码,快告诉我啊!我的小祖宗,现在不是显摆的时候。”

“啊,那个号码很好记,是……呃,太吵了,我突然想不起来了,小木头知道。”

众人顿时一个头十个大,心说这节骨眼儿啊,小朋友们能不能给给力,别玩这种突了行不行啊!

……

那时,秦素等人做为先头侦察部队,率先到达了北平城。

“我的天,俄国毛子不是说只派了十万吗?”周中尉大叫。

“何止十万,我一扫眼就知道下面的坦克至少五百多架,这根本就是来侵略咱们领土的混蛋臭狗熊!”秦素痛骂。

没人知道,秦素家的祖宅就在老北平,当年父亲带着他打猎,却遭遇俄国毛子偷袭边境摸到了围猎区里,父亲拼死保住了她和弟弟,自己却丧身生于俄国毛子的砍刀之下。

“呀,那是什么?好像一架飞机,可是……怎么会有那么小的飞机呀!”

宋美晴率先发现了刚刚补给完弹药再上战场的小宝儿。

小宝儿一直在找父母,无奈他一直向狼口的狼头无线电呼叫器呼叫,也没有任何回应。

匿大的北平城,他来来回回也干掉了不少红毛鬼,机身也中了几弹,好在野田澈给他靠的这个小飞机,是个绝对的精致品,用上了世界上最好的精钢和防弹材料,那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基本上在巷战里以速度取胜,杀遍全城无敌手。

那时,俄国人的通讯部队发现了秦素等人的侦察机。

红毛将军知道亚国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野心,立即下令,加速夺城,后方的大部队开始疯狂挺进。

北平大战,终于进入了最后的争分夺秒中。

“亚夫,我没子弹了!只剩两颗手雷。”

“我的子弹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点弹药来。”

男人翻身滚了出去,这不是第一次,刚才也有好几次没弹药了,他出去找了不少过来。

周围的士兵,暗卫,一个个倒下,他们也不得不换了好几次掩体。

轰隆一声巨响,又一颗炸弹落下。

“亚夫——”

轻悠看到男人的身影倒下了。

她扔下了枪,冲了出去,心如擂鼓。

“少主!”

“夫人——”

恰时,十一郎和十郎终于赶了上来。

“亚夫,亚夫,你醒醒,你别抛下我,求求你……”

她惊慌失措地抚着他的身子,他穿着黑色军装,要是哪里受了伤,一时还难于分辨。手还没摸几处时,一下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了,握得紧紧的。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虽然他真的很想就此昏过去,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她的哭声,哪里让他放得下。

“宝宝,别哭,我只是有些头昏。”

他竟然还朝她笑了一下。

“你别想丢下我。”

“嗯,我不丢下你,我们一起。”

可是他的目光却看到了后方跑来的那对夫妇,当她扶起他时,他深深地看了她有些脏污的小脸,心疼不舍,可是还是狠狠一咬牙,将她推了回去。

“亚夫——”

“十一郎,十郎,保护夫人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战火中,一颗炮弹当空落下。

嘶心裂肺般的呼喊声,也被彻底掩埋。

“不,我不要,亚夫,你又骗我,你又编我——”

“你们放开我。”

轻悠发疯般地挣开了两人的扶持,泪眼迷蒙地说,“我要去他那里,你们应该懂的,不要拦我!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她的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让两个要上前的人,僵在了原地。

她转身又冲进了硝烟里,茫茫一片,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知道,他在等她,他丢不掉她的。

织田亚夫,你休想一个人偷跑掉。

“轻悠你……”

“织田亚夫,你再别下我,小心我揍你。别以为这些年我都打过你,你就以为我是小花猫了!”

他苦笑,“你这个笨蛋!”

她回骂,“你才是蠢蛋!”

他伸手拉过她护在怀里,她弯下身扛住他的手臂,为他支起身子。

他们并肩而行,再不分离。

子弹呼啸,炮声轰鸣。

前方一下涌出十几个手持长枪的敌人。

他们相视一笑,抬起了手中最后的武器。

一把冲峰枪,两颗手雷。

“轻悠,对不起。”

“不,应该说,我爱你,亚夫!来生,我们也要做夫妻!你得把今生的份儿都给我补回来。”

“好。”

在一群敌人惊讶的眼神中,夫妻两同时出手,配合无间。

算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

十几个人一下倒下了小半片,可是后方开来的越野战车上,高射炮弹对准两人发射。

“爸爸妈妈——”

那一刻,小宝儿终于找到了街道上被敌人团团围住的父母,却看到这最惨烈的一幕。

高射炮炸穿大地,地下窜出一股大火,将那两人吞没。

烈烟中,亚夫将轻悠紧紧抱住,用身子挡去那灼人的火焰。

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他依然舍不得她受更多的苦。

终于,他们身上一人的通讯器被触发,传来了儿子嘶心裂肺的痛呼声。

“爸爸,妈妈……”

“小宝儿(小宝儿)?”夫妻两同时惊呼,看向自己胸口的狼头标志,方才明白,弗雷德送的这件马甲,却是一个跟通讯器接为一体的防弹背心。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一直坚持到现在了。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死,呜呜,小宝来救你们了,你们等等我啊!”

夫妻两对视良久,最终,双双倒进了大火坑里,只来得及对儿子说一声:

“小宝儿,对不起。”

她看着他心疼的眼,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觉悟。

若这个世界没有了他,教她怎么独活。

不管别人怎么说,殉情是懦弱的行为,那是这些人都不懂,这个男人给了她多少,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一切。

是他带她领略了这个世界的种种新奇。

是他让她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美好爱情。

是他为她创造了一个幸福的乌托邦,完整的家。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

免教生死作相思。

他们已经是一体,谁也离不开谁,谁愿意独自活着被相思煎熬一生?

只有这样的结局,才是最适合他和她——生同寝,死同穴。

亚夫

如果不曾见,便可不相恋。

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如果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亚夫

在我的世界里,不存在如果。

我们相见,相知,相爱了。

我们相恋,相思,绝不相弃。

火苗舔疼了肌肤,很疼很疼,可是她还在他怀里,紧紧的,他们没有分开。

痛就痛一点吧!

因为他们现在要去的世界,互有彼此,这一点点痛,不算什么。

她埋进他怀里,觉得悬了几年的心,总算落了地。

能死在他怀里,一切已足够。

……最后大逃亡开始啦!……

轰隆隆的巨响,接连而至,仿佛是刚才那枚炮弹击中了城市中专门用来运送煤油灯的地下管道,引发了连锁反应,使得那个爆燃点以轻悠和亚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出。

敌人所站的地方,刚好在煤油气管道上,接连的爆炸,使得刚刚发射高射炮弹的家伙们也自食恶果,被车底下的阴井盖子里爆出的大火给掀了个底翻天。

“爸爸,妈妈——”

接着,这群自找倒霉的家伙又被愤怒哭吼的小宝儿,来了个当空爆头,一溜小子弹,并两颗小炸弹直直落进了大队中。

大火烧得嗷嗷直叫的红毛鬼们,哪里料到突然会钻出来这么个奇怪的敌人,登时被打得一头雾水,瞬间升天。

直到杀光了小飞机上的子弹,小宝儿才停在了那大坑边,大叫着“爸爸妈妈”,就沿着那爆露出地面的管道,要爬下去找人。

“小宝儿,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跟着陈孟蝶冲上来的林少穆,飞扑上前,一把拉住了冒失的小家伙。

小宝儿被扯进怀里,看到熟悉的人,立马号啕大哭。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爸爸,救妈妈,他们在下面,他们在等小宝儿!林叔叔,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林少穆只能紧紧抱着挣扎个不停的小家伙,却什么劝慰话的也说不出来。

跟着开来的小坦克里,小绿爬了出来跑到小宝儿身边,“小宝哥哥,你别哭,你爸爸妈妈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他们是不是掉进大洞里了,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拉上来吧!”

这般童言稚语,已经无法给人安慰。

另两个小伙伴也上前来安慰小宝,可是小宝儿怎么也不听,非要下坑去找人。

正在这时,洞里竟然传来的呼救声。

“我好像听到我爸爸妈妈的声音了?”小月亮爬到了大洞边,小脑袋朝里望,可是洞里依然不时有火焰飞出,急忙被大小五给捞了回来。

众人都以为这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在任性,可那漂亮的混血小女娃小绿也叫了起来了。

“洞里有人!”

“爸爸,下面真的有人啊,她像十郎阿姨和十一郎叔叔的。”

这时,胆子最大的大小五也倾身去听,立马听到了下面传来十一郎和十郎的叫声。

陈孟蝶叫兄弟两救人,自己带着人继续堵截前方涌入的敌人。

大战仍未结束。

“坚持住,姜少言已经收到信号了,他们的先潜部队战斗机马上就会来支援你们。”

林少穆的话还没说完,就有战机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那时候,机上的周中尉秦素等人,齐齐向地上的人行了个军礼。

距离北平城仅一百公里处

姜少言在接到儿子发来的信号后,差点儿爆跳如雷。

同时,由于屠云不是很赞同让太多盟军进入自己的领土,事先也提醒过姜少言,姜少言虽没能及时接到林少穆的信号,仍是留了心眼,让卫将军派侦察机去探情况。

当侦察机传回真实的消息后,他立即调派了一个军的机械化装甲师,全力开往北平城。

同时,卫将军的空军部队成为第一批到达北平城战场的先峰军,与俄军展开了殊死搏头。

而在后方的姜啸霖获知这一结果时,也大为震怒,让刘四舟立即跟俄皇联系。

然而,早在这天,俄皇就飞到了美国联合国总部,要招开对于战败国的处罚赔偿讨论会议,暂时联系不上。

也就是说,不管结果是赔礼道歉,还是占了你地盘咱再来谈历史根源,现在,都得打了再说。

……

“后退,再退,慢点,别急,再退,退……”

一根长长的绳子,被一双双手托着,最后那头系在了小坦克的炮管子上。

坦克里的小月亮,一点点地朝后倒车,而负责看潜望镜的小木头,紧张地给小伙伴传达外面爸爸的命令。

小宝儿爬在洞口,紧张地看着洞里一点点升起来的人。

“妈妈!”

第一个被救出来的正是轻悠。

那唯一还活着的军医立即上前,看着头脸手上的烧伤,手指颤抖着去靠了靠脖颈间。

“还,还活着!”

众人松了大口气。

然而,接着被吊上来的男人却让所有人都在心里抽了口冷气。

若说轻悠的烧伤已经让众人无法接受,但那还能看清原有的面容,但身着黑色军服的男子已经难辨面目,只有一头白发还隐约可辨认其身份。

“爸爸……”

小宝儿的声音一下颤抖,失了声。

想要拉爸爸的手,却发现那手上的皮肤都被灼伤,根本不敢碰触,他怕自己一碰,爸爸就会更痛。

记得有一次,他自己调皮,手被热水汤伤了,又疼又痒,哭了一夜,一直是爸爸陪着他,给他吹手凉。

现在,爸爸该有多痛啊!

“元帅的情况很危险,最好立即送院治疗。这种烧伤……”

军医没敢把话说下去。

林少穆一口把话截去,“不管怎样,人活着就好。小宝儿,你看着你爸妈,叫醒一个算一个。只要醒着,他们就不敢丢下你不管。”

现在,只有看这对父母够不够爱自己的娃了,都说精神力量可以创造奇迹。这两家伙之前连西藏的寒风雪雨都淌过来了,这点儿烧伤算什么。

似乎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西藏之行的奇迹,齐声鼓励小宝儿。

小宝儿抹去眼泪,开始呼唤父母。

这时候,十一郎和十郎终于相继被救了上来。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当有人问起下面还有没人,十一郎愣了一下,十郎便要开口中说出刚才救人的实情时,陈孟蝶跑了回来。

“援军已经到了,估计很快就能进城。这,轻悠还活着?”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小宝和十一郎夫妇。

十一郎脸色一片冷肃,眼神更加锐利不容人置疑,道,“陈队长,我们家少主和夫人,已经在刚才的爆炸里牺牲了。”

陈孟蝶眼睛一睁,与十一郎直直相对。

四道目光中,有纠结,有矛盾,有不忍,有难舍。

两边的人各自看着各自的领头人,还活着的亲卫兵,立即护住了亚夫和轻悠,而大小五也端着枪站到了陈孟蝶身后,双方加起来也有近二十来人,凝重的气息回旋在这曾经的敌我之间。

一边是敌人。

而敌人里却又有自己的同胞朋友。

敌人杀了自己多少战友,若不杀了这个罪魁祸手,他们又是为什么冲杀在最前线?

可是这个敌人却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了自己的同胞,甚至还在某种层面上,算是挽救了他们整个国家的命运走向。

孰是孰非,孰对孰错?

如何决择,令人矛盾至极!

是成全国家大义,一偿雪仇?还是放唯一仅剩的朋友全家一条生路?

自古,忠义两难全。

该怎么做,才不会后悔自己选错?

当下,在场的人不多不少,每个人心里的天平都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这只是片刻的思忖,战场上容不得你磨磨叽叽。

“妈妈,我是小宝儿,你看看我,我是小宝,我来救你们了,你们真坏,你们竟然连小宝也不要了……呜呜……”

最后,小宝儿的一声痛哭,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当然有绝对的理由,可以趁机夺走这个曾经的最强大敌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可是,这个人在最后的战争中,为他们保住家园,保住百姓性命,做出了最大的牺牲,终于为他们争取到了援军到来的时间。

他们怎么也做不出,让一个可怜的小宝宝失去唯一的爸爸。

“小,宝……亚,夫……”

轻悠下意识地叫出了家人的名字,可是下一秒,就昏了过去。

吓得小宝儿哇哇大哭,泣不成声。

陈孟蝶终于下令,“织田亚夫,和轩辕轻悠,已经战死!”

十一郎这方,所有人立即松下了手中的武器。

陈孟蝶回头向大小五下令,“你们俩,快去找两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尸首,烧掉,扔进这洞里。如果之后有人要追查,也好有个证据说法儿。”

这时,十一郎才给妻子打了个手式说了出来,“不用了,就找一具女尸。里面已经有一具身形跟少主差不多的男,男性尸体了。”

夫妻心头同时一叹,也没时间解释,陈孟蝶当即立断叫众人赶紧离开,免得晚了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亲卫队长立即找来了汽车,轻悠和亚夫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车,小宝儿紧紧守在父母身边,军医继续抢救中。

另两个小家伙还是上了他们自己的小坦克,这玩艺儿可比汽车要安全多了,专门在汽车前开路。

他们这方一离开,大小五已经找到了女尸,烧了扔进了大坑中。

“陈队儿,咱们真的就这么……咳,放他们走啦?”

“什么他们?人都死光了,不想步上他们的后尘,给我打起精神来。”

“遵命!兄弟们绝对为陈队儿保密。”

“臭小子,胡说什么,把枪拣起来,咱们打俄国鬼子打出咱们的国家!”

陈孟蝶看了眼离开的人,心下叹息,到底是为他们争取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可是那个人还是那么做了,甚至还往炮弹火坑里冲……

呵,轻悠没有选错男人。

她应该为这个好姐妹感到高兴的,至少在当年那群留学生里,终于有一个人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轻悠,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

危机,还没有完全结束。

俄国兵仍然有不少侵入了内城,十一郎一行人且逃且战,边杀鬼子边逃往东门方向,不知不觉竟然救了一大群平民,跟着他们一起往东门逃。

然而,很快就看到了亚国军的战斗机从天上飞过,有人吆喝着说看到了亚国大军,众人一听是自己的军队来了,调头就跑。

其中便有趁机摸水的混混,想要借机密报十一郎等人是东晁残军,立功请赏,跟着众人就跑掉了。

无独有偶,那密报的混混遇上的却是刘四舟带的一个连的武装特警,刘四周一听大喜,立即带人追击十一郎等人。

话说刘四舟知道自己在俄国一事上丢了个大丑,搞砸了。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安全部的部长请命,要亲至北平城挽回两国关系,说自己认得俄国此战的将领,以求通过协商,减少两国损失。

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受点伤,领个军功回去。即时就算是没办成和谈的大事,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上头对他的处罚也不会太重。再说,他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要是能抓着那人所说的东晁大将,那就又能立下一个大功。

要知道,这场战争里,亚国最大的敌人是东洋鬼子,并不是俄国毛子。

保密处隶属国家安全部,向来是兵少贵精,这次刘四舟带出来的武装特警,不管是装备还是单兵作战能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后,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

一百多人,对上织田业夫所剩不多的十多个亲卫兵,三个小娃娃,胜负真没什么悬念。

很快,就把十一郎等人堵在了一片巷道中。

幸而三小兵对这北平城的巷道颇为熟悉,一边放炮,一边逃,竟一时没被那百人精英抓住。

可到底是敌众我寡,也没支持多久,就至穷途末路了。

好在刘四舟想要活抓东晁大将,没有对众人赶尽杀绝。

“呀,前面有人!”小木头大叫。

“甭管什么人,直接辗过去!”林少穆立即下令。

话说,他这爸爸比儿子更纠结,儿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上战场杀人了,可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胞,还是曾经一起共事过的人。

这纠结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求生的本能让林少穆没有犹豫。

汽车里,小宝唤不醒父母,急得又哭了起来。

眼看着前路不通,后敌又来,没法送父母立即就医,他更着急。

恰时,前后巷口,头顶墙上纷纷冒出了特警的身影,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坏蛋,他们不让爸爸妈妈活,我就要他们死!”

没想到,这样的困境把一个孩子最纯真的情感给逼到了尽头,小宝儿愤怒得宛如疯狂的小兽,跳出车子就朝天上的特警放枪。

“小宝哥哥……”

坦克里的小绿着急了,就要开坦克盖子往外跑。

顿时,内忧外患。

刘四舟赶来看到竟然还有小孩子,骂着东晁话,心头大喜,“好呀,连鬼子的小杂种都在这里,全部给我抓活的!回头所有人工资加一级!”

他那嚣张的叫声被小宝听到,更气得小宝怒不可歇,竟然从兜里掏出两颗手雷来,对着他的方向就狠狠扔了出去。

轰轰——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前路立即一片坦途,小宝大吼一声“前进”,众人立马回神儿往前冲,冲出来才发现,这人还没被炸死,全部捂着脖子在地上装虾咪直抽搐。

林少穆奇怪,“小宝儿,你刚才扔的是什么弹?”

坦克盖儿打开,小绿跑了出来,小木头冒头回答,“爸爸,那是小月亮给咱们研究的催泪杀喉弹!用胡椒粉、辣椒粉做的,绝对给力!”

“耶耶!”

小家们一齐击拳,这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真是让大人们无比汗颜。

刘四舟掐着快要窒息的脖子,又咳又吼,“妈的,一群混蛋小子,给,给我追!杀了拣尸首也成啊!”

这革杀令一下,武警们终于能大展拳脚了。

刚刚出一劫的逃命大队压力更大。

当这方架起了小钢炮,准备发射时,十郎大叫一声,冲上前要阻止,十一郎急忙追上。

小月亮哭丧着脸大叫爸爸妈妈。

眼看着那七八只枪都指着夫妇眼时,突然一阵摩托车轰鸣声从小巷中冲杀而出,嗒嗒嗒嗒的一阵狂扫,小钢炮没能发出去,落了回来,轰隆一声自爆了,敌人没杀死,自己人去掉了一半。

刘四舟大怒,对突然冲出来的摩托车队发动了凶猛攻击。

“妈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亚国人,怎么打自己人啊!”

林少穆大骂,“王八蛋,你们连小孩子都杀,算什么自己人!”

“呀,爸爸来救我们了。小宝哥哥,那是我的爸爸。”

突然,小绿叫了起来,拉着小宝儿直指那摩托车队的领队人。

小宝揉揉眼,觉得这车子非常眼熟啊,半天才忆起。

“弗雷德叔叔?”

摩托车直冲到车前停下,嘎吱一声刹车响,震得众人直皱眉头,十一郎抱着妻子从车上跳下说了声谢谢。

骑士先生将黑色头盔一取,众人心头一片惊叹。

金发,蓝眼,俊美绝伦!

天哪,又一个人间妖孽。

“葛蕾丝,你还好吧?”

原来,小绿竟然是弗雷德的女儿。

小绿张臂投进了爸爸的怀抱,两双同样漂亮的蓝眼睛,向众人宣告着不言而喻的身份,“爸爸,对不起,我去找你送给我的祖母绿项链了。后来是小宝哥哥救了我!爸爸,小宝哥哥的爸爸妈妈受了好重的伤,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好!”

弗雷德重重地吻了下女儿的小脸,眼底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要找不回自己的小宝贝,回头儿那女人又得一跑七八年,非找死他不可了。

在弗雷德的队伍帮助下,小宝车队且打且退,勉强抗住了。

很快,他们在将近东门时,遇到了前来寻人的锦业。

锦业却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亚国军已经占领了东门,那里咱们恐怕出不去了。”

林少穆说,“北门和西门都在跟俄国鬼子作战,南门更早被亚国军占了。现在东门也……那咱们不是坐困愁城了!”

这话还没落,刘四舟的部队又追了上来。

“林少穆,你竟然跟东晁人狼狈为奸,今天我就要大义灭亲!杀了他们,这群该死的东洋鬼子害死我们多少同胞,一个都不留。”

有人问孩子也要一并杀掉吗?

刘四舟哼道,“难道留着等春风吹又生,以后又来侵略我们的国家吗?斩草就要除根,瞧瞧刚才那小混蛋使的阴招,跟他父母一个样儿,阴险狡诈,未来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可怕杀人狂,现在给我通通杀掉!”

一场更为激烈的大战,又打了起来。

小宝儿扑进舅舅怀里,哭叙,“舅,爸爸妈妈伤得好重,医生叔叔说,再不送他们进医院,他们就……呜……”

锦业看着面目全非的妹妹和妹夫,又气又恨又着急,轻声安抚孩子。

林少穆着急,“小四,现在我们人手不够啊!你就没带援军过来吗?”

锦业哼哼,“我的援军都去帮这些白眼狼杀俄国鬼子去了,谁知道咱们想要活一命,还得跟自己人拼命啊!”

众人无比郁闷!

战争的真相是什么?

利益永远是人类追求的根本——跟是不是自己人,没有直接关系。要是自己人挡着财路了,丫也照杀不误啊!

锦业正愁得直抓脑皮儿,突然看到了小宝儿脖子里掉出来的黑龙镖。

大叫,“小宝儿,这玩艺儿你哪来的?”

小宝吸鼻子,“这个,呜呜,这个是向爷爷送给我的。他说,他说要是有困难,就拿这东西去,去大田米铺找人帮忙。不管什么忙,他们都会帮!”

锦业低叫,“好小子,你宝贝你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啊!黑龙组仅次物黑龙令的黑龙镖,拿着这东西,到黑龙组的分堂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啊!不过,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要找大田米铺,恐怕那人早就跑光了!”

小绿却指着街对面,叫,“叔叔,对面那个是不是大田米铺呀?这个铺子在城里好多,我最喜欢吃里面的香香米了,妈妈做的蛋香粥最好吃了。”

众人目光齐齐一转,下巴差点儿掉地上,那金黄黄的大招牌可不就是那大田米铺嘛!

没曾想此次大战和逃亡屡屡给众人一线生机的,竟然都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儿们。

铺子大门紧闭,而且整个屋舍也保存完好。

锦业拿着黑龙镖,就摸了过去,一敲门儿吧,里面竟然真的有人。

“暗语。”

“他妹,人都要死了,还要什么暗语啊,江湖救急啊,哥们儿。”

“组织规定,不能乱救白眼狼,不好意思啊,兄弟,必须说暗语。”

嘿!

这组织规矩真他妈……

“小宝儿,暗语是什么啊!”

小宝儿歪头想了想,叫道,“向爷爷是大英雄!”

锦业满头冷汗重复了一遍,嘎吱一声,门开了。

众人心头齐齐飘过一句:黑龙组的老当家可真够厚脸皮的啊!

里面伸出的脑袋,一脸嘻笑,握住了锦业的手,“哥们儿,欢迎加入黑龙组。你们是老帮主的朋友,就是咱们的贵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赴汤蹈火,要人命的,你们也帮?”锦业试探一问,心里没底儿。

那人一拍胸脯,豪气万丈啊,“四爷说的什么话,拿着黑龙镖来的哥们儿,咱们兄弟绝对两勒插刀,帮到底!”

锦业差点儿宽面条泪地吆喝一声,向爷爷,您老的规矩真是太他妈给力了!

从此之后,锦业也喜欢上了用暗语,组织内部管理,买卖交易的时候,都喜欢来上一句,从此成为他独特的企业文化了。

……

终于,在黑龙组这亚国最大黑社会的帮助下,一行人终于顺利逃出了刘四舟和亚国军的追剿,到了小家伙们停放运输机的城郊外。

米铺老板朝众人抑拳一揖说,“各位走好了,咱哥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祝你们一路顺风!”

众人齐齐抑拳,向老板表示谢意。

后方又传来炮弹声,老板摆手直叫众人上快上机,说会再帮他们挡上一挡。

飞机终于升天时,众人紧张地从机窗里看到老板利用他们留下的车辆做了个大礼花,一路开往相反的方向,顺利引开了追兵。

回头,有人担心,“咱们这飞机能开到港城吗?现在亚国已经被国民政府控制完了,领空方面也有盟军司令总提供最先进的雷达设备。万一扫到咱们……”

林少穆打了个响指,眼光递向一角,“不用担心。咱们机上可是有国民政府军高级官员的重要亲眷在,谁敢打咱们,一准让姜少言给收拾到祖宗十八代!”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正窝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月亮,心下齐齐一松,总算安全了。

随后,姜少言接到妻儿平安无事的消息,立马给众人开了条绿色通道,借自己儿子被救出为名,飞机顺利飞过了盟军的雷达火力控制区。

不过,咱们的逃亡之路还没有结束。

小宝儿忧心忡忡地看着父母,谁叫也睡不着,最后还是十郎让儿子悄悄扎了一针,小宝儿才昏睡了过去,嘴里不时还叫着爸爸妈妈,让众人直心疼。

等到小宝儿再醒来时,林少穆刚好利用小月亮的暗号,借着姜少言的关系,飞机顺利在港城机场落了地,一行人急急赶往港城码头。

林少穆打完电话,竖高了领子,跑回了临时租借的车子。

对十一郎等人说,“最后一班出国的油轮,还差半小时就要开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赶到。”

锦业却说,“你没联系上我家,我小八弟已经帮我们安排了轮船?”

林少穆摇头,说,“目前咱们只有先到了港口,再打探打探,安全期间要是找不到人,还是先上了船再说。只要离开了亚国到了公海,他们也不好追了!”

众人商讨一翻,都同意了这个办法。

然而,在他们才行出几条街时,街上突然出现了架岗哨盘查来往车辆的哨兵。

林少穆赶紧将车停下了,一个亲卫兵前去打探消息。

回来后,凝重地说,“这些都是保密处的人,他们接到我们逃往港城的消息,专门来拦咱们的。”

林少穆气得直抽,“该死的,刘四舟那个混蛋,简直阴魂不散。”

锦业别嘴,“听说他还是你的部下,这混蛋说来也算是你训练出来的,林处,什么叫自食恶果,自作自受,你丫都给咱们做了回精彩演绎,客气了!”

说着,还故意抱拳一揖,惹出一堆闷笑来。

林少穆一声低吼,赫红了脸,“笑什么笑,现在快想办法。最后一班船,只剩二十分钟了!”

眼看着距离不过五百多米的码头,众人心焦急了。

锦业又拿出黑龙镖,说要找当地的黑龙组帮忙。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后面车上的弗雷德突然下了车,众人奇怪,看着弗雷德一边理着衣领,一边大步阔手地走向了岗哨儿,不知道他跟哨兵说了什么,还从怀里摸了个什么证件,在那哨兵面前一晃,那哨兵竟然十分恭敬地立即跟他行了个礼,打开了铁刺栏。

弗雷德走了回来,朝他们挥了下手,表示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就上了车超过了他们。

于是,在一头雾水之下,他们竟然又逃过一劫,终于到达了码头。

事后,好奇的林少穆和锦业问起此事,弗雷德冷冷地扯了扯唇角说,“我只是给他们亮了一下伪造的盟军军官证件,说有秘密任务执行,他们就相信了。”

这让林少穆心里呕得想吐,一直知道本国的官僚主义严重,小萝卜丁儿一碰到什么大官,就吓得连基本的辨识能力都没有了,这方亲眼见识到还真是有些汗颜哪!

这个时候,锦业赶紧找到了挂着黑龙组标志的地方,托了黑社会的强大势力,立即买到了最好的头等舱船票。

拿票时,那头目不由多问了一句贵姓,锦业报名儿后,对方低叫一声。

“您就是四爷?您家的大船不是停在那边儿,您还买票……哦呵呵,明白明白,爷们儿嘛,哪个不是家中红旗飘飘,家外彩旗不倒。”

锦业这方听到前半句,就被惊了一跳,哪管得了那人后半句的暧昧调侃,朝那人指的方向一看,就在他买票的大油轮后方,正停着一艘高达五六米,个头也并不小的油轮,他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正翘手盼望的妹妹锦纭。

而锦纭身边,还有一位穿着白色水手服的金头发大个子,不是马克又是谁!

乖乖的家伙,真是踩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找到组织了!

当轻悠和亚夫被送上轩辕家的油轮时,众人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

小宝儿扑进外婆怀里,又哭了起来,“外婆,外公,爸爸妈妈一直醒不过来,小宝儿怕,呜呜……”

这时,两个中年人提着药箱子就进了房间。

“小宝儿,别哭啊,让艾伯特叔叔和安德森叔叔,看看你爸爸妈妈的情况。”

没想到,两位大医师神父竟然也在船上。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也是织田亚夫为轻悠安排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安排竟然救了他自己一命。

船舱里进行着紧张的抢救工作,大船起锚时,却又碰到了大麻烦。

“停,通通给我停下,再不停我们就开枪啦!”

没想到,刘四舟竟然赶到了码头,第一个就瞅准了轩辕家的大油轮,派人冲上了甲板,一下就有几十把黑枪对着甲板上的水手,立即有人冲进了驾驶室,将船长给押住了。

马克生气地上前理论,也被刘四舟给一巴掌推开。

此时,刘四舟头上绑着绷带,一直猛打喷嚏,之前被小宝儿的催泪弹给催的,他刚巧对胡椒特别过敏,这一路打了几百个喷嚏,差点儿没把他的小命给喷掉。

“通通给我靠边站,我怀疑你们的船上窝藏了出逃的东晁高级将领。给我搜,任何地方都不准放过!”

锦业气得要出头,可他之前跟刘四舟斗过,不能出面。

而之前所有与之交过手的人,都不得不藏了起来。

轩辕瑞德带着长子,还有油轮的主人小八轩辕承翔,向刘四舟提出了抗议。

“轩辕老先生,对不起,我这是执行公务。你即是国民政令奖励的荣誉商人,可是你却在祖国最需要你们这些商人搞新国家建设的时候,举家移民去国外,真是件令国人不耻的行径。”

“大公子,不好意思,就算您跟财务部长是好朋友,可这是涉及到我们的国家安全,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家七姑娘跟那个东晁大元帅狼狈为奸……”

小八承翔一听,上前挡住了刘四舟的脚步,沉声怒喝,“对不起,刘先生。你没有真凭实据,就请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这艘船是在英国注册的,而且,现在港城还是英属。现在东晁人被你们打跑了,我们做为英国公民在这里享有基本的公民权利,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如果你要搜船,就请拿出亚国政府征得英国大使馆同意的搜索令,那么我这全船上下可以随便你搜。否则,我就可以告你侵害我们的私人财产,也许您丢得起这个脸,但是不代表你的上司,以及您上司的上司,就真的丢得起这个脸,跟咱们打这场国际官司!”

轩辕承翔一声令下,突然从船舱下涌出一批带枪的保镖,立即就和刘四舟的人杠上了。

刘四舟气得满脸扭曲,想要硬闯,却被身边的副官给制止了。

正在这时,一道高傲的女声插了进来,“谁敢未经允许,就搜我英国贵宾的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瑟琳娜公爵夫人,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蓬蓬大摆裙,打着小洋伞,风姿卓越地走了上来,目光不屑地扫过了瞬间变得目瞪口呆的刘四舟。

连个正眼也没给,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轩辕先生家是我们英国皇家特别邀请到英国,做纺织行业交流大会的尊贵嘉宾。早前已经向你们的姜大总统打过招呼。这可是咱们两国近百年来,第一次进行友好的行业交流,这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你懂吗?要是得罪了我尊贵的客人,你丫头上的乌纱帽就等着洗白玩完吧!”

最后这几句,当然是轻悠教好友说过的地道亚国话。

刘四舟又急又气,又无可耐何。

然而,这一炮声音还没歇下,大海里就响起了一串嘹亮的汽笛声。只见一艘战舰从海面上迅速驶来,船头上负手而立着一位英姿勃勃的将军,白色的军服,白色的军帽,在蓝天白云下,圣洁,又庄严,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姜恺之的到来,无疑为这场争论做了最后的结案陈词。

“刘处长,我是代表大总统,特地来送公爵夫人,以及轩辕先生到英国参加纺织品交流博览会。本将以名誉保证,这船上都是我们亚国最顶尖的纺织行业专家,要是你坚持要搜,却搜不出人来的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外交争端,可不是你一人能担待得起的。”

也不管刘四舟是什么脸色,姜恺之给下属打了个眼色,多余的人立即被清理了出去。

刘四舟恨得不行,他哪里知道自己追杀的到底是哪位东晁大将,一闷头地想立军功,当看到轩辕家的大船时,他虽有些猜到,可是毕竟追了这么久,要他立即放弃根本不可能。他也没料到,这家人的后台那么硬,竟然连英国公爵夫人和国民政府海军总司令都撬得动。

现在,他可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追了半天的军功到头来得罪了一大圈儿人,这回乌纱帽可掉定了啊!

……

终于,轩辕家的大船安全驶离港口。

看着远远离去的大船,瑟琳娜转头问姜恺之,“大将军,你可真舍得啊?”

姜恺之目光拉远,淡声道,“有舍,才有得。只要她好好的,我们终有见面的一天。”

瑟琳娜口气直发酸,“轻悠就那么好?凭你堂堂亚国第一海军元帅的身份,真不想再找个女人照顾你一生了?”

姜恺之看了眼三八兮兮的女人,说,“凭夫人您堂堂大英帝国贵族公主的身份,也该找个好男人照顾你一生。”

瑟琳娜瘪瘪嘴,心说,这些亚国男人怎么都那么闷骚阴损啊!不好玩。

哼哼一声,转身走人。

白衣白帽的男人,却站在码头边,望着大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轻悠,能送你这一程,我还不算太没用吧!

那天你离开时,也叫我找个女人过日子。

可是,你知道吗?

我不想将就,我也是男人,我的要求也很高,我也想像织田亚夫一样,照顾自己最爱的女人,一生一世。

……

大船上

直至深夜,艾伯特和安德森终于出了船舱。

那时,小宝儿正睡在外婆怀里,明明已经睡着了,却不知为什么,或者真是亲人之间的感应,他一下就醒了。

揉揉眼睛看到两位外国叔叔,立即跳下外婆怀怀,扑到两人脚下,急问爸爸妈妈的情况,仰起的大眼睛里,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心疼得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幸好有那件防弹背心的保护,你爸爸妈妈身体上没有受致命伤。你妈妈已经渡过危险期,只要醒过来,就没问题了。只是,你爸爸……也一样,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们,暂时不要吵他们。”

“谢谢艾伯特叔叔,谢谢安德森叔叔,我去看爸爸妈妈。”

小宝儿强打起精神一抹眼泪,立即跑进了船舱,当他看到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父母,还是害怕得直掉眼泪,他一迳告诉自己,织田小社,别忘了爸爸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准哭。

他吸了又吸鼻子,轻手轻脚走到两张床中间,轻轻将爸爸妈妈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握在小手里。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都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小绿端着一个小板凳悄悄进了屋子,坐在小宝身边。

悄声说,“小宝哥哥,别难过,小绿陪你。神父说,上帝会保佑他们的。我爸爸妈妈告诉我说,你妈妈当年救过她,你爸爸当也年救过我爸爸,你还救了我。你们都是大好人,上帝会保护大好人的。”

然后,小木头和小月亮也悄悄摸了进来,默默地陪在好友身边。

小宝儿点点头,乖乖地坐在父母身边,等待奇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几个孩子们就睡在一堆。

大人们为他们掩上被子。

清晨,船外一片风平浪静,海鸥的鸣叫声飘进船舱。

小宝儿突然从梦中惊醒,吓得大叫一声,睁开眼。

“妈妈……”

轻悠竟然已经醒了,正在喝三娘喂的粥,她勉强向儿子挤出了一个笑容。

小宝儿激动地扑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宣泄忍了整整一晚的担忧和不安。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亚夫一直没有醒来。

一连三日,轻悠已经能坐起身来,她其实只是皮外伤,更多的伤害都落在了男人,和那个永远留在了大坑中的人身上,南云卫。

原来,南云卫在战场上被炸昏过去,醒来后就已经被自己的心腹下属救回了城,他当时只想找到织田亚夫,救织田亚夫离开。

没想碰到轻悠和亚夫一起杀敌,不顾生死。炸弹落下时,他就冲了出去,想替织田亚夫挡去冲力,没想到地面塌陷,大火高腾,他只来得及抱住织田亚夫,就落下了洞。

也就是说,轻悠被织田亚夫保护得最好,只受了一些烧伤,而所有下落的冲力都被南云卫挡掉了,十一郎夫妇赶到时,就是被他的叫声吸引过去,才救了轻悠和亚夫。

南云卫只有一口气,叫两人送亚夫和轻悠离开亚国,走得越远越好。

他一直看到织田亚夫被顺利拉出洞口,才断了气,那双执着的眼眸被十一郎合上了。

对此,众人听后都嘘吁不矣。

一边为亚夫能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赞叹惋惜,一边又为一直不醒的亚夫担忧。

在第三个夜晚,黎明时分,艾伯特和安德森担忧地宣布,要是天亮亚夫还不醒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也许肉体暂时不会死,但极有可能因为之前的重撞击,伤到了脑子,而变成植物人。

轻悠流着泪,看着亚夫被白布绷满的脸庞,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嘴巴。

小宝儿听到医生叔叔们的话,顿时吓坏了。

他抓着爸爸的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爸爸,你醒醒啊,爸爸,小宝儿错了,小宝儿保证以后再也不调皮,惹你生气了……”

“爸爸,你答应过要带小宝去看大海,现在我们就在大海上,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爸爸,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说好未来还要教小宝练武士刀,保护妈妈。你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你要再不起来,就会长长鼻子……”

“爸爸,你醒醒呀……呜呜,小宝好怕,小宝和妈妈不能没有你……呜呜,爸爸,小宝要爸爸,要爸爸……呜呜……”

“亚夫,你醒醒,求求你……别丢下我们……”

大手和小手,同时握住了男人缠满绷带的手。

一声笛鸣,太阳从东边的海平线上,一跃而出。

窗口里落下一缕阳光,正好投到男人紧闭的双眼上,打亮了那长长的睫毛,宛如清晨舒展羽翅的蝴蝶,轻轻抖动了一下,悄悄打开了希望的大门。更多小说:www.hebao.la

“爸爸……

”亚夫!

“少主。”

“殿下。”

一声声呼唤,一声声痛哭,无法放下的牵挂,无法舍下的爱恋,终于让奇迹降临。

“……宝儿……”

男人睁开了眼,几乎用尽了的力气,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他难于割舍的宝贝们身边。

这一刻,幸福的阳光抚过紧紧相拥而泣的家人。

笑容回到每个人脸上。

祝福响起。

这一刻,所有的苦难,终于结束。

这一刻,幸福的未来,向他们招手。

这一刻,新的旅程正式开始。

天很蓝,风很轻,爱意缠绵,不离不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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