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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向往的生活》 第1章 你妈要离婚 石东磊今年六十了，头发全部白了，满脸皱纹，平日里总是戴着随身听，悠闲在小区四处游走，淡定的充当好好先生的他，今天不淡定了。 他拿出老年手机，扯着嗓子，对着话筒那边的人喊道：“我不管，你别说在国外，就是在天边，你们也给我回来！你妹还在帝都上大学呢，不也乖乖回来了吗？ 我告诉你们，你妈肯定是疯了，她居然要和我离婚！她都55岁了，老帮菜一颗了，离了我，她还能嫁给谁呀？也就我愿意收留她，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我，等哪天把我给作没了，看她后悔去。” 不但石东磊想不通，在国外的儿子儿媳妇想不通，在上大学的女儿想不通，小区里多年的邻居更想不通。 石家可是小区里头一份的“五好家庭”，结婚25年，搬到锦绣小区20年开始，每年石东磊和秦雪都得“模范夫妻”奖，整整维护这份荣誉20年哪。 锦绣小区也因为他们的这份荣誉，屡屡被领导表扬为和谐社区。许多即将迈入结婚殿堂的年轻男女，都以秦雪和石东磊为榜样，羡慕他们25年如一日的感情生活。 这刚刚幸福的过完结婚25周年，怎么突然就要离婚呢？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儿子石英俊坐不住了。 在他印象里，爸爸和妈妈一直是和和气气的，从小到大，脸都没红过，这也培养得他脾气很好，还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成就了现在的美满家庭和一片光明的事业。 石英俊的媳妇张晓梦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小心觑着丈夫的脸色，弱弱的说道：“你妈……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要不然怎么坚决要离婚呢？ 石英俊正在电脑上处理工作，听到这句话，立即严肃的否定：“不可能！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出轨，她也不会出轨。” 张晓梦顿了顿，继续收拾东西。 她承认，当初她会在众多追求者中看重石英俊，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帅，他家多有钱，最主要还是冲着他家良好的氛围去的。 张晓梦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女儿的幸福生活，真是操尽了心。 在得知石英俊也是追求者之一，并且女儿对她感觉还不错后，立即乔装打扮，搬到锦绣小区。 和石东磊家就在对门，整整住了一个月，探查摸底，最终确定他们不负“模范家庭”的荣誉称号。 人称“好好先生”，十分能干的公公； 当了十年老师，素质很高，善解人意的婆婆； 温文尔雅，幽默风趣的丈夫； 聪明活泼好相处的姑子，她们的宝贝女儿，未来一定不会吃太多苦头。 事实也证明二老的侦查结果没错，张晓梦嫁过来后，果然很幸福。 夫妻俩想多过几年二人生活，暂时不想要孩子，前去征求公婆的意见。 公公虽然很想早点抱着孙子，去小区里得瑟，但还是和婆婆一起，尊重他们的选择。 张晓梦没有再说话，她深知丈夫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 因为石英俊从小到大，不论是吃穿还是教育各方面事情，都是婆婆秦雪一力承担。 石东磊年轻的时候是工厂里的劳模，退休后是小区里的劳模，好好先生。 他把自己的光和热，都贡献给了工厂和小区邻居。 张晓梦见丈夫还在忙碌着工作的事情，便主动帮他在网上订机票，准备护照。 她刚才试探的说了一句，丈夫就有点不满了，若再多说，恐怕丈夫会生气。 他们夫妻俩结婚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她也不想因为这些事，而闹别扭。 再说丈夫现在心情不好，她安慰陪伴即可，其它的还真帮不上忙。 石英俊终于忙完手里的事情，走到妻子的身后，将她拥在怀里，头耷拉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刚才我的语气太重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一时情急。 妈妈在他心里眼里是最伟大最慈详的存在，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或是玷污。 他爱妈妈，更希望妻子能像爱他一样，爱着他的妈妈。 石英俊声音有些低哑的说道：”我们一结婚，就搬出来单独住，没到一年，就出了国，你和我妈相处不多，你不了解她，你若和她住久了，你会很喜欢她的。她和传统的那些婆婆完全不一样。“ 张晓梦心里的那些微不满，已经在老公温柔的道歉中烟消云散。 只是对于丈夫的最后一句话，她却有些不敢苟同。 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身边多少姐妹的婆媳关系案例，让她深有体会。 不过张晓梦很聪明，没有在这种时候和丈夫反驳，而是默默地的点头，安抚着丈夫有些焦急的情绪。 “或许只是误会呢？我们别把这趟回国当成是解决麻烦，就当成是我们俩回去看望两位老人，如果真有麻烦，就顺便解决一下，如果没有麻烦，我们就好好陪陪二老，和大家聚一聚，让他们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石英俊眼眶红红的看着妻子，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轻吻：“晓梦，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帝都大学宿舍。 石茉茉满脸烦躁的收拾着衣物，室友关心的问道：“茉茉，过两天就是英语四级考了，你准备了那么久，真的不参加吗？” “我当然想参加，但是……”石茉茉住了嘴，家里的丑事，她不想说出去。 想到昨晚爸爸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她现在满心都是烦躁。 妈妈又开始作了。 作了这么多年，除了爸爸，谁能受得了她呀？ 等有一天，她像苏大强一样，把她爸给作没了，有她后悔的。 爸爸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小区里人人称颂，妈妈为什么就是不知足，不珍惜呢？ 从小的时候，她就看见妈妈得理不饶人，仗着自己当过老师，能说会道，把爸爸逼到没有退路，只能跪地求饶的画面。 两人经常关起房门来吵架，还以为她睡着了，听不见呢。 石茉茉正陷在回忆里，电话又响了，一看是石东磊的电话，她赶紧走出宿舍，找片偏僻的地方接听。 “闺女，上车了吗？” “爸，你别急，发车时间还早着。” 石茉茉心里对老爸万分同情，都快黄土埋半截子人了，居然还要受这样的罪。 想到这儿，她对妈妈秦雪，就难免又多了一丝埋怨。 “那你……你问到你妈住的地方了吗？我打她手机不接呀。” “你还找她干嘛，嫌她折磨你不够多呀？”石茉茉语气有点冲。 “你妈不在，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外卖不干净，都是地沟油，我肠胃不好，不能吃外卖的。家里的煤气也没有了，马桶也堵了，得赶紧找到你妈。 不给我做饭也行，那先回来，把马桶疏通，外面的公厕太臭了，我不高兴上。还有——让你妈把煤气给换上呀。要不然拿什么做饭？” 第2章 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石茉茉愣了愣，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不过看爸爸急切的语气，还是赶紧哄道： “你打电话让疏通下水道的人过来弄一下就好了。换煤气的不是每天都开着电瓶车，在小区里转悠吗？你在楼上喊一声就行，就是大家特别熟悉的那个音乐。” “不行呀，我不知道疏通下水道的人电话号码是多少，以前这些事都是你妈做的。再说了我没时间呀，我马上要去锦绣小学接孩子。等接完孩子就是五点了，以前你妈在家的时候，我五点是一定要吃饭的，不吃饭，我就胃痛。” “你给谁接孩子？” 石茉茉明明记得大哥大嫂还没生孩子呢？ “是1号楼和3号楼的两户邻居，你不认识，他们是你上大学之后搬来的。 他们工作都忙，孩子上学没空接，我反正退休了也没事干，就搭把手，帮他们接接孩子，不是多大的事儿。 茉茉呀，你赶紧打电话找你妈，叫她回来弄。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石茉茉一听爸爸两顿没吃，就急了起来，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她妈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闹什么离家出走，害得爸爸在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爸，冰箱里就没有剩饭吗？实在不行，我帮你点外卖吧，不是所有外卖都不卫生的。” 石东磊快速打断女儿的话，拒绝了她的提议：“冰箱里是有剩饭，但我不想吃剩饭，你妈在的时候，什么时候让我吃过剩饭，听说吃剩饭对身体不好。” “那现在不是妈不在家嘛，你将就一下呗，总比饿着好吧？”石茉茉觉得自己的脾气快要压不住了。 以前她怎么没有觉得爸爸，有那么一丁点的折磨人呢？ “我不吃！饿得胃出血才好呢，到时候进了医院，让你妈后悔去吧，不给我做饭，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好了，不说了，我得去接孩子了，再过一会，小学得放学了。” “爸，你等等，我们自家事儿都一箩筐了，怎么还去帮别人接孩子？我看他们就是欺负你是老实人。 小区那么多退休老头，怎么不找别人接？他们让你接一天，还是天天接？不会是白接吧？给钱吗？” “茉茉，你咋说这样的话呢？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只是搭把手的小事，提钱多伤感情呀。 何况我是有退休工资的，我又不差那一口吃的，提什么钱哪，俗气。 再说了，人家能让我帮他接孩子，那是瞧得起我，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真的不聊了，时间到了，可别给耽误了，挂了啊，你记着找你妈回来做饭！” 石茉茉嘴张了张，话刚到嘴边呢，石东磊就把电话给挂了。 石茉茉拿着电话，在原地来回走了好几趟，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怎么事情就摊到她头上来了呢？ 石茉茉一会觉得爸爸有些折腾人，一会又觉得妈妈太过份，要不是她突然要离婚，还提前搬出去了，让大家都找不着她，爸至于这样吗？她也不用这样烦了。 石茉茉可不想老爸真的饿得胃出血，只能认命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她挂了之后，收到秦雪的短信，只有简短四个字：“平安，勿念。” 石茉茉气得差点把电话砸了。 谁关心她平不平安，她只想知道秦雪在哪儿，什么时候能别折腾了，赶紧回家做饭行不行？ 石茉茉见电话，她妈不接，只能给她发短信，把石东磊说的话原样转述。 等了半小时，盯着手机快成斗鸡眼了，愣是连个表情都没有回复给她。 石茉茉没辙了，只能给大西洋彼岸的大哥打电话。 从小的时候，妈妈和大哥的感情就最好了，虽然对她也不差，但她和爸爸感情更好一点。 爸爸自她懂事起，就带着她一起在小区里“助人为乐”，大家都喜欢她，见着她就夸。 “茉茉，我在机场，准备登机了，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石英俊顿时紧张起来，和妻子互看了一眼，牵着张晓梦的手都用了力。 “大哥，你知道妈在哪儿吗？我打电话她不接，妈一直最喜欢你了，你打电话她肯定接，你能让她别折腾了，赶紧回家做饭行不行，爸爸早上中午都没吃，快要饿得胃出血了。非要等爸爸饿死了，进了医院，她才舒服是不是？” 石茉茉一着急，那语气就重了。 石英俊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石茉茉，你怎么能这样的语气说自己的父母？你的教养和素质喂狗了吗？” 石茉茉被大哥训了，也知道自己有错，但情绪还是很激动的说道：“她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折腾，把儿女们闹得人仰马翻。 我准备了好久，要参加英语四级考，结果现在因为妈在折腾，我考试也不成了，你也要从国外回来。她如果好好的，我会这样说她吗？” “妈肯定是有苦衷的，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有爸的一面之词，你从小跟爸感情好，自然先入为主，认为是妈错了。但是妈这些年为家里的付出，为你我的付出，我不相信你看不到。” 石茉茉的确不能昧着良心说，妈妈对她不好，但是她从小和爸爸亲，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多一点，自然觉得妈妈就不是那么亲近了。 “哎呀，哥，话题扯远了，不聊这些，我就是让你赶紧找妈，爸死活不肯吃外卖，也不肯吃剩饭。还说家里的马桶堵了，煤气没了，让妈赶紧回去呢。” 石英俊把自己收到的回复，截图在微信上发给了妹妹。 兄妹俩被一视同仁了。 都只收到四个字：平安，勿念。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秦雪到底在哪儿？ 他们打电话把邻居家，亲戚家，以前的老同事叔伯家也都问遍了。 “那，那这怎么办呀？爸有胃病，你真忍心，让他饿一天？” 石英俊想了想说道：“爸是小区里的劳模，谁家没有受过他的帮助？这样吧，我打电话给周婶，去年周婶的男人摔断了腿，爸爸可是在医院帮她照顾了一个多月呢。让她去给爸做几顿饭，肯定没问题，其它的等我们回去再说。” “行，那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赶火车呢。”石茉茉挂了电话，松了口气，总算把事情推出去了。 第3章 第一日（上） 锦城最私密的疗养院二楼。 55岁的秦雪，头发花白，面容安详，披着一件灰色针织衫，安静的站在窗口看日出。 年轻的圆脸女护士端着瓶瓶罐罐推门进来。 “秦老师，昨晚睡得好吗？” 秦雪仰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中清新的香樟木味道。 “25年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不用操心早饭吃什么？就粥的咸菜放几分辣，粥稀了还是稠了，真好！” 小护士眼里有些不忍：“秦老师，听说你的家人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真的不通知他们吗？” “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我大儿子刚在国外的公司站稳脚跟；我小女儿马上大学毕业了，正是实习忙着找工作的时候。都忙，我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那您老伴呢？人都说，年轻夫妻老来伴，不就是怕自己头疼脑热，儿女不凑巧的时候有个照顾的人吗？” 秦雪嘴角的笑容凝固。 “我老伴啊……”秦雪没再说下去，而是朝小护士走过去，瞄了一眼她手里的盘子。 “今天还是一样的吗？” 小护士赶紧将盘子上的药品清单拿起来看了看。 “比昨天多了一个打针。” 秦雪点点头，坐在床边，撸起自己的袖子。 “我小时候啊最怕打针了！但是和吃药比起来，我宁愿打针也不要吃药。这些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小护士也只能如此安慰了。 秦雪新请的助理顾明敲门进来。 “秦老师，不负所望，经过昨晚和网站编辑沟通，他们答应协助。书迷见面会安排在六天后上午，地点就在这儿。你名单中指定要邀请的人，我已经在联系了。” “多谢你了小顾。说说今天的行程吧，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得用在刀刃上。” 秦雪喘了口气，喝了一大口水，从手心一大堆大小药片中挑了一粒服下。 药片的苦涩在舌尖回荡，她脸都苦的皱成一团。 顾明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他转过头去狠狠吸了口气，恢复微笑的表情，说起来今天的安排。 秦雪认真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 顾明立即在平板上修改。 终于把早上这顿药吃完了，秦雪累的满头大汗。 她把自己有点凌乱的花白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站起来对顾明说道：“我们走吧！” 第一站是市区最大的银星律师事务所。 接待他们的年轻人，是秦雪所教学生里面，最有出息的郭飞扬。 秦雪示意顾明可以开始了。 刚坐了一小时车，走了20分钟路，已经消耗了她大半力气。 律师、数家网站法人代表、出版社代表，陆续到场。 顾明看了秦雪一眼，开始念了起来。 “遗嘱一：秦雪，女，出生日期是……从2006年至今年2024年4月，曾用笔名禾苗青青、雪绒花在启点网、虹猫网、桃花网等五家网站，创作如下作品…… 现自主自愿将以上作品的版权及收益转让给其子女石英俊和石茉茉，具体分配方案如下……” 顾明念完后就看向秦雪。 秦雪沉默了几分钟道：“我要再加一条。这些收益转让给他们后，麻烦律师事务所进行监督。 若是发现他们的行为有违反社会公德，或者用这些钱从事不法沟当，对社会造成危害，则立即取消转让，所有收益全部捐给锦绣孤儿院。” 律师团队马上把这条写进了遗嘱。 秦雪示意顾明继续念。 “遗嘱二：秦雪女士去世后，若已经与石东磊先生离婚，则将骨灰撒入大海，只设立衣冠冢供后人祭拜。 若未离婚状态，等石东磊先生百年后，不许后人将二人合葬。就算是衣冠冢，也希望后人不要将她的墓和石东磊先生的墓放在同一个公墓。” 在场的人，不由面色怪异。 那位石东磊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老师非但不想百年后和丈夫合葬，竟然连在同一个公墓都嫌弃。 顾明不愧是职业助理出身，预计时间很准。 上午十点左右，有关遗嘱的事情全部完成。 出版社代表最后离开，并且表明他们那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秦雪这边的稿件交付过来，立即进入校稿和出版的流程，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印发出来。 “多谢！” 顾明把suv开到事务所门口，小心翼翼搀扶着秦雪上车。 等车子启动后，他才说道：“从锦市到达南市，全程走高速，至少需要三小时，具体地址大概要下午两点才能到。秦老师您先休息会吧。” 秦雪点点头，脸色苍白的闭上眼睛养神。 顾明的中饭就在服务区吃的，秦雪摇摇头，没有胃口，就喝了几口水。 南市一家苍蝇馆子后厨里。 年近六十岁的朱玉梅，戴着油迹斑斑的围裙，正在吃力的洗着碗。 “朱阿姨，前面有人找！” “谁啊？” 服务员小娟放下空盘子，摇头道：“不认识，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 朱玉梅走到后厨与前厅隔间的地方一看，顿时紧张起来，跑到服务员小娟面前说道：“把你化妆品和今早穿的那条裙子借我用一下。后半个月碗我全都包了。” 秦雪没有等多久，就看见朱玉梅浓妆艳抹，穿着一条不太合身的粉色裙子扭了过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丑话我说在前面，你如果是来要钱的，那你请回吧。 那些钱是东磊哥看我可怜，借给我儿子周转用的，就算还也要等我儿子赚到钱了才行。反正我现在没钱！” 秦雪安静的看着她。 朱玉梅猜不透秦雪的来意，心里莫名慌了，故意尖声道：“你找我来要钱，东磊哥知道吗？ 他当初可是说了，这笔钱随便我什么时候还。英俊是你儿子，也是东磊哥的儿子，那钱本来就有东磊哥的一半，既然是他的钱，他想怎么花，你都无权干涉。” 第4章 第一日（中） 秦雪越安静，朱玉梅心里越慌。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说话我可走了。我还约了人打牌呢。整天死气沉沉的样子，难怪东磊哥不愿意待家里。” 朱玉梅撇撇嘴，转身就想走。 身后传来秦雪淡淡的声音：“想和石东磊白头到老，百年后合葬在一起吗？” 朱玉梅迅速转身：“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来得瑟炫耀的是吧？” “我昨天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只要石东磊签字，他马上就恢复单身，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朱玉梅将信将疑：“你忽悠谁呢？东磊哥那么好的男人，你会愿意放手？” 顾明拿出平板，打开那份起诉离婚的协议副本。 朱玉梅又惊又喜：“你终于想通了！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东磊哥心里只有我，你抢走他的人，抢不走他的心。怎么样？尝试了25年还是失败了吧？” 朱玉梅得意起来，话也变多了。 “我知道那笔钱是你大儿子寄回家，给你小女儿买房子首付用的，但是谁让东磊哥看重我呢。 你生的孩子，能比得上我生的孩子重要吗？我是东磊哥心头的朱砂痣，你也就是抹蚊子血罢了。 就算我儿子和东磊哥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东磊哥也会多喜欢他几分。 那天我都没开口说需要钱，他就巴巴的把钱送到我家了，还非求着我接受。看他那样子也着实痴情，我这才勉强接受了。” 秦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朝顾明点点头。 顾明拿出一份协议推出去。 “朱玉梅女士，只要你在三个月内嫁给石东磊先生，并且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离婚，也不许离开，并且照顾他直到去世。 善待石英俊和石茉茉，我的当事人秦雪女士承诺，石东磊先生借给你的一百万，其中属于她的五十万，她就全部送给你！不需要你还了。” 朱玉梅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讨厌了一辈子的情敌。 “秦雪，你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 她，她想不通，秦雪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雪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把协议往前推了推，冷静的说道：“本协议签字就开始生效，给你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我不确定会不会改变主意。” “我签！”朱玉梅赶紧将协议抢到手里。 生怕秦雪后悔，撤了回去。 这样从天而降的好事，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她错过了会把肠子悔青了的！ 秦雪等她签字完，似乎全身都轻松了一般。 “朱玉梅，石东磊现在不肯签字，希望你能说服他。我希望三天内就能和他把手续办完！” “东磊哥最看重我了，我一开口，他肯定马上就同意了。秦雪，就算你后悔，也晚了，我刚才可是都录了音呢。” 朱玉梅得意的举起最新的苹果手机，朝着秦雪晃了晃，随即扭着腰就满面春风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 秦雪看向窗外，那不断被抛到身后的风景，就像她这一辈子。 她原本对婚姻生活幸福的憧憬，被一点一点的削减干净，她的棱角被一点一点的磨平。 “小顾，你说我是不是很恶毒啊？明知道那是个火坑，还推了她一把。” 顾明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认真看着前方，沉默几分钟才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秦雪点点头：“有道理。我倒没有你想得通透了。” 秦雪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了。 预约的医生团队已经到位。 一小时的检查，各种药物和针剂的注射，秦雪的精神总算恢复到了七八分。 顾明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有些犹豫的说道：“秦老师，您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要坚持写作呢？昨天不是说网上的作品都完结封笔了吗？” 秦雪主动接过电脑，摆放整齐，一边戴上老花镜，一边说道：“这不是网上的作品，这是一份迟到的承诺。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原来在石英俊念小学的时候，和他的同学们，发生过很多有趣的故事。 母子两人商议，要一起把小学美好时光编织成故事，出版成童话书，算是送给石英俊考上名牌初中的礼物。 只是秦雪又当老师又写作，回家还要操持家务，实在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于是这份礼物，一直在推迟，直到石英俊都大学毕业，结婚出国了，秦雪还是没有完成。 读初三的时候，石英俊满怀希望的问：“妈妈，我考上好的高中，能拿到这份礼物吗？” 等石英俊高考结束的时候，他满怀希望的说：“妈妈，我考上名牌大学，我希望能让它成为礼物。” 等石英俊毕业了，他再没有问过。 当初秦雪写过的稿子，也依旧尘封在过往的文件夹里。 秦雪当了十几年的网络写手，键盘上面的每个字母，每个字根都早已经烂熟于胸。 她打字飞快，年轻的时候，一小时七八千字不成问题，现在年纪大了，各方面身体功能都退化，但仍旧比某些年轻作者要强，一小时也能写四千字。 顾明端了水过来，秦雪喝杯水缓缓，和他说道：“当我拿到体检单的时候，我就开始重拾当年的记忆，整理我儿子读书时候的趣事，所有故事都已经在我脑海里形成了，现在只是需要把它变成文字而已。” 当年已经写了两万字，还差四万字就可以搞定。 秦雪算算时间，第一天算是过去大半了，还有六天的时间，她坚信在人生最后一刻，她可以完成这份稿件。 “小顾，后面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顾明鼻间发酸，感觉眼窝滚烫，他用力点头：“秦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亲自交到石英俊先生手里。” 秦雪到底是上了年纪，又拖着病体，在电脑前面坐了两小时不到，就感觉眼前发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秦老师！”顾明一声惊呼。 第5章 第一日（下） 医生团队立即被顾明喊了进来。 一番抢救，秦雪终于睁开了眼睛。 “傻孩子，大男人，流什么眼泪，我没事。”秦雪很想抬手，帮顾明擦眼泪，但是手臂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秦雪的主治医生很生气：“你再这样劳心劳力，我怕你撑不过七天。” “医生，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请你们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办法，至少要让我撑到七天后。再过五天就是我女儿的生日，我想给她过最后一个生日。” 顾明恍然大悟。 难怪秦老师要把书迷见面会放在第六天，原来那天是石茉茉的生日。 主治医生摇摇头，眼中满是不忍的离开房间。 秦雪看向顾明，眼里有着询问。 顾明咬着唇道：“秦老师，医生刚刚说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让你不要劳心劳力，还是多休息，那个人明天再见吧。” “明天，自然有明天的事情。他已经到了吗？让他进来吧，你们都去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小护士满脸担忧，顾明也犹豫不决。 “放心，我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死神想这么快把我带走，没有那么容易。” 顾明和小护士只能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穿着格子衬衫走了进来。 年轻人目光复杂的看着秦雪，嘴唇嚅动半天，终究还是喊了出来：“秦阿姨好！” 秦雪将目光移到旁边的板凳上，示意他坐下来。 秦雪目光平静的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显得很局促，规矩的坐在那儿，双手反复绞动。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针落可闻。 “苏星烨，当年我不惜动用关系让你失业，逼你离开锦绣市，强迫你和茉茉分手，你一定很恨我吧？” 女儿也恨她，和她感情本来就不亲近，因为那件事后，就更加疏离了。 石茉茉还故意把志愿从港大改填了帝都大学，连寒暑假都不愿意回来。 逢年过节打电话，只打给石东磊，竟然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到。 瘦瘦的年轻人正是石茉茉高三谈的男朋友苏星烨，比石茉茉大五岁。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的助理告诉你了吧，我得了绝症，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不管茉茉怎么对我，她终究是我女儿。 我不想她带着错误的恨意过一辈子。你当年究竟是真心喜欢我女儿，还是想借她做成什么事情，你心知肚明。 我当时没有拆穿那一切，一是觉得你还有一丝良知未泯，不想毁了你一辈子，二是不想茉茉难过，陷入消沉状态，耽误了高考。 我原本打算等她毕业走上社会后，再来告诉她，但现在我没时间了。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你去主动和茉茉坦白当年追求她的真相，解开她的心结。 只要你做到了，我就用我的人脉，帮你在银星律师事务所，谋一个助理的位置，至于以后如何发展，看你自己本领。 二，你不愿意主动坦白，那我就向法院起诉你，告你多年在桦港两地夹带水货，谋求暴利。 你不用怀疑，我既然敢这么说，手里就有证据。或许不能让你受到多大的重创，但是身败名裂，前程尽毁，和律师这个行业再无缘份，我还是能做到的。” 苏星烨的双手绞得越发紧了，手背上指骨都泛白。 他声音嘶哑的说道：“我承认，当年是利用了茉茉，但我对她，是有一分真心。” 秦雪说了好长一段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闭了闭眼，大口喘着气，停顿了好久，才重新虚弱的说道：“你的真心不需要告诉我，时间自然会验证。我只要你告诉茉茉，当年你追求她的真正原因。茉茉最后是选择原谅你，还是选择恨你，那是她的事，我不会干涉。” 她也无权干涉了，那时候的她，恐怕骨灰已经随着大海漂向远方了吧。 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孩子，她总是对自己说，再忍忍，还有时间，等孩子毕业了，长大了，她就能自由了。她就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只是谁能料到，她好不容易要盼出头了，老天爷却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说过，我对茉茉有一分真心，所以我选择主动坦白，我也不需要你写介绍信，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去。等我有天成为真正的律师，我会重新追求茉茉，只要她还愿意给我机会。” “谢谢你！若不是造化弄人，你会是个好小伙。我累了，你回吧。记得，帮我保密，不要告诉茉茉，见过我。”秦雪的声音虚弱到快听不见了。 苏星烨深深的看了一眼床铺上苍白憔悴的秦雪，突然朝着她郑重的鞠躬，然后转身就走。 秦雪睡了一会，大概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她拿出手机，在电话薄里翻找起来。 当那个名字映入眼底的时候，秦雪的眼中情绪复杂，深沉，不停翻滚。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的拨出号码。 第一通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秦雪没有放弃，过了两分钟坚持再拨。 一直拨到第五通，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一个苍老的男人嗓音响起来，带着不耐烦：“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吵死了。” 秦雪嘴唇颤抖了几下，好半晌才轻轻说出两个字：“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安静听着彼此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一根电话线牵系着两个城市的两位老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 苍老的男声赶紧道：“你先说，你先说。” 他语气里满是讨好。 秦雪抬起手掌，按了按自己有些心悸的心口，声音颤抖，语气哽咽的说道：“我想明天回来看看她。” “你说什么？真，真的？你愿意回来看她？太好了，如果她知道，一定很开心。要我让人去接你吗？”老年男子的嗓音已经有了哭腔。 “不用。我助理会开车送我过来。我一会把助理手机号码发给你，你到时候把她的地址，定位发到他手机上，你如果不会用定位，就让你儿子媳妇帮你弄。” “会！我会用。我早就学会了，我总想着，有一天，你会打电话给我，你会说，想回来看看。在我闭眼前，能等到这一天，我真是太开心了。” 秦雪挂断电话，抹干净眼泪，就看见值夜班的护士一脸严肃的站在床边，朝她伸出手：“居然熬夜，不想好了是不是？赶紧把手机交出来，马上睡觉。” 第6章 养你有什么用 石茉茉拿钥匙打开门，看着眼前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她家？ 她从懂事起的记忆里： 家里的地板一直是雪白干净的能当镜子用。 鞋架永远是整整齐齐、桌子上的果盘摆放着干净的新鲜水果、垃圾筒里的袋子都是新套上去的。 但是现在—— 垃圾筒倒在地面上，里面的垃圾溢出来，果核和茶叶残渣还有脏水在满是脚印的地板上漫延，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不时有几只苍蝇围绕飞过； 鞋柜门大开着，里面翻的乱七八糟，鞋子也是东一只，西一只，她找了半天，只找到自己一只拖鞋，还有一只最后在冰箱底下找到了； 餐桌上的杯子被全部推到一旁，挤挤挨挨，正中间的位置则是一堆又一堆空瓜子壳。 房间的床铺邹巴巴的，被子裹成一团，所有衣柜都大开着，里面的衣服全部被扯了出来，丢得满地都是。 乍一看，家里就像进了贼，被人洗劫了一遍似的。 石茉茉小心翼翼的在垃圾里面穿行，家里脏乱的她都没有地方下脚。 石东磊躺在床铺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石茉茉皱着眉头，看着爸爸躺在快被脏衣服臭袜子淹没的老式床铺，有点委屈的喊了声：“爸！” 石东磊睁开眼睛一条缝，看见是从小到大最疼爱的闺女，立即就哼哼声变大了：“闺女，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快要饿死了。” “大哥不是说让周婶过来帮忙做饭吗？”石茉茉疑惑的问道。 她在火车上只吃了包泡面，原本还想回来再吃点呢。 石东磊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周叔有点感冒，你周婶带他去医务室打吊瓶，忙得脚不沾地，我看了心里也不落忍，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再说了，你周婶是南方人，喜欢吃软烂的饭，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的。你妈跟你一起回来了吧，赶紧让你妈去做饭，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对了，让她把地拖一拖，家里收拾收拾，脏得都快没地方走路了，也不知道她整天闲在家里干什么，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到家，还要侍候她。” 后半句话，石茉茉小时候经常听见。 那时候她深以为然，觉得爸爸说的没有什么错处。 但今天，她却感觉不对劲了。 “爸，妈没回来，她根本不接我电话。这样吧，你起来，我们俩一起收拾，这样速度快点，我再用电饭锅蒸点米饭，炖个蛋，我们将就吃一顿，等大哥大嫂回来就好了，我记得大嫂的厨艺很好。” 石东磊哼哼的声音更大了：“人家都说养儿女防老，我养你有什么用？我都饿成这样了，快要昏过去了，你不说赶紧做饭端到我床前来，居然还要我干家务活？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侍候你。这哪里是养了个女儿呀，这是养了个祖宗。”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 石茉茉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时候干过家务活？ 每次秦雪叫她干点活的时候，都会被石东磊怼回去：“女儿上学那么辛苦，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累多了。 我们爷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天天搁家里头，什么事都没有，还让女儿干活，怎么不闲死你呢？” 第7章 都是装的 石茉茉想到小时候爸爸对她的疼爱，只能默默转身去厨房蒸饭了。 她实在不擅长整理衣物，只能一股脑全塞进柜子，用板凳把柜门抵住，不让衣服滑出来，就算完事。 石茉茉戴着口罩，忍着垃圾筒的臭味，用一只手指头将垃圾丢了出去。 地板倒还好，用拖把转两遍，总归不算那么脏了，但是被堵住的马桶，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臭气。 石茉茉却是一筹莫展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跑回石东磊的床边：“爸，我读高中的时候，记得你有次帮邻居家通马桶，用了一种药物，只要倒进去，过半小时，它就自己通了，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你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让你干一点点事，你就猫不是狗不是，你说这一会功夫找我几趟了，你就不能手脚麻利的把事儿都干好？什么事都要我来操心，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石茉茉只觉得心里委屈，长这么大，爸爸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今天坐火车回家，到现在过去两小时，爸爸没问过一句她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全都是埋怨和数落。 石茉茉转过身，拿着塞子，一边捏着鼻子疏通，一边在心里埋怨秦雪。 都怪这个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还学人小姑娘瞎作，闹什么离家出走，害得家里变成垃圾堆，更害得她堂堂帝都大学生，却要蹲这个捅马桶，还要被爸爸数落。 石茉茉越想越气，那眼泪就啪答啪答的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把马桶弄通了，石茉茉趴到水池边直接就吐了出来。 石东磊趿着鞋子走到卫生间门口。 石茉茉心想，还是爸爸疼她，肯定是听到她吐的声音，过来关心她的。 “闺女，饭啥时候熟啊？我要饿晕了。”石东磊满脸不耐烦的问道。 石茉茉心里一片寒凉，难受的像被人掐住了似的。 忍到现在终于爆发了。 “爸，你太过分了！一回家就让我干家务活也就算了，我吐成这样，你居然还问饭好了没有？你都不关心我！” 石东磊像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对不起啊闺女，是爸错了，我刚才还以为是你妈呢，她这个人矫情的很，每次疏马桶，都要趴水池边呕一会。 都是故意装给我听的，不就是显摆她干了活嘛。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她就捅个马桶，还变成功臣啦？不说她了，马桶好了吗，我都快憋死了。快，我要用。你先出去！“ 石茉茉被爸爸推出了卫生间。 她震惊的看着那扇关上的门。 以前她从未通过马桶，并不知道这么累，这以脏，这么恶臭的让人难以忍受。 妈妈被熏吐了的反应，在爸爸眼里，居然是矫情，是假装，是邀功？ 做为一个男人，家里马桶堵了，他不去通就算了，居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天哪，这种无情的话，怎么可能是从他爸爸嘴里说出来的？ 他爸可是小区劳模，爱心志愿者，暖心大爷，四周邻居人人称颂的模范老公啊！ 哗啦，卫生间里传出冲水声，石东磊系好裤子走出来，一脸的不满：”你怎么通的马桶？又堵了，臭死人了，赶紧弄弄好。也不知道饭啥时候熟，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一点小事都干不好，我都要饿死了。“ 第8章 你妈是怎么教的？ 石茉茉重新走进卫生间，看见一大把卫生纸丢在马桶里面，这能不堵吗？ 臭气熏得她胃里翻腾，她丢下马桶塞子，直接往外面走。 爸的子女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干？ 肚子里饿得咕咕叫，石茉茉决定先吃饱饭再说。 只是当她揭开电饭锅的盖子时，不由傻眼了。 米还是那个米，水还是那个水，蛋液还是那个蛋液。 石东磊拿着碗，把她挤到一旁，正要盛饭，看见这一幕，顿时就发火了。 ”你说你整天搁家里都干些啥，得老年痴呆了是不是？煮饭都不按煮饭键，饭能熟吗？ 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家里还要侍候你，我当年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茉茉，闺女，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你妈呢？ 你说你这孩子，都二十多岁人了，怎么连饭都不会煮，你妈是怎么教的？亏她还是老师呢。这幸亏退休的早，要不然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孩子。“ 石茉茉瞠目结舌，看着爸爸说完这番伤人至极的话后，就背着手，轻飘飘的走了。 记忆里，妈妈每次教她做饭的时候，都被石东磊喊走了。 ”我闺女这么聪明能干，以后肯定要找一个跟我一样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哪里用得着她做饭？走，闺女，超市的张叔叔找我帮点小忙，你跟我一起去。“ 当时石茉茉一听是超市的张老板，顿时就跟着石东磊走了。 因为爸爸帮了张叔叔的忙，张叔叔就会拿美味的饼干和香草冰淇淋给她吃，外加一小时以上的表扬。 石茉茉满心委屈，她从进门就忙到现在，跟个陀螺似的，非但没有得到一句好话，反而被批评没用？ ”我晚上不吃了，减肥。你如果饿就自己做饭吧。“ 石茉茉气呼呼的走进自己房间，把门关得震天响。 一进门就给大哥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估计还在转机途中。 厨房里突然传来乒里乓啷的声音。 石茉茉赶紧坐了起来，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发现石东磊正在用筷子把蛋液重新打碎，加了点盐，又把米重新淘了遍，将电饭锅的煮饭键按了下去。 她将门关好，心里想着：都怪妈，把爸的脾气惯成什么样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石茉茉拿起来，发现是条短信。 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石茉茉只觉得心像被刀绞一样的疼了起来。 ”晚上有空出来见一面吗，老地方，我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苏星烨。“ 自从高三那年，妈妈逼着他们俩分手，还把苏星烨弄得失业，迫使他离开锦绣市，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秦雪的蛮横作风，让石茉茉十分反感。 本来都保送港大了，但是临了，她却选择了帝都大学。 当她看见秦雪震惊的眼神，愁苦的脸色时，她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她就是想要用实际行动告诉秦雪。 她不是她手里的木偶，想怎么操控就怎么操控。 她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石茉茉的人生也好，感情也罢，谁都没权利插手，命运由她自己掌握！ 第9章 饿一顿没事 石茉茉在房间里玩了会手机，估摸着饭快熟了，赶紧爬起来，打开门，朝厨房走去。 石东磊正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饭。 看见石茉茉走了进来，立即第一时间，将整碗鸡蛋羹都倒在了饭上，拿起筷子，快速扒拉起来。 石茉茉也就是拿了碗，洗了洗，走到电饭锅前面的功夫，石东磊已经吃完，将脏碗往洗水池里一放，抹抹嘴，走了。 石茉茉知道爸还在生气，决定吃饱了再去哄哄他。 只是当她揭开锅盖的时候，直接朦了。 电饭锅底部被铲得干干净净，连一粒饭都没有剩下。 ”爸！饭呢？“石茉茉没好气的问道。 石东磊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头都没有回。 ”你不是说减肥不吃嘛，我就只做了我自己的。省得煮多了，明天吃就变成隔夜饭，对身体不好。怎么，你很饿吗？“ 石茉茉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是气话。 她怎么可能不饿？ ”爸，家里还有零食嘛，我真的好饿。“ ”不知道，你找找看吧。你们年轻人，身体好，饿一顿没事，你看我两顿没吃，不也好好的吗？“ 石东磊眼睛盯着电视的画面，语气轻描淡写。 石茉茉看着爸爸，莫名觉得身体很冷。 她把家里都翻了个遍，只找到了一堆零食的空袋子。 石茉茉感觉这个家，自己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拿了手机，提着钱包，走到门口，想想还是对石东磊说道：”我要出去吃饭，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有！“石东磊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石茉茉看了一眼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差点晕倒。 ”爸，我只是个女孩子，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提得动？我看你刚吃了饭，也该出去运动一下，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 ”别吵，马上放好看的电视了，我没时间。你去吧，你提不动叫上你妈，你们俩个人肯定能提得动。“ ”我妈不在家，你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 ”我知道她不在家呀，不在家你去找啊，打电话给她，就说你和你哥快饿死了，衣服都脏了，没有干净衣服穿。 以前每次她都这样，矫情的要命，我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说了就要跑出去。 我只要发短信告诉她，你们兄妹俩没饭吃，只能穿脏衣服去学校，晚上她就乖乖回来了，她的套路我都清楚，不就是想让我去哄她吗？ 我哄了她一辈子，我累了，我不想哄了。她要真在乎你们兄妹俩，自然会回来。她要不在乎，你也别指望了。这种无情无义的妈，你还要她干嘛？ 她要离婚是吧，离呀，谁怕谁，我可是小区劳模，爱心志愿者代表，别说今年六十了，我就是八十了，只要我想再找一个，小姑娘我都找得到，更别提那些把我当偶像的老太太们了，看到时候是谁后悔？“ 石茉茉冷笑一声，什么都不想说了，跟她爸掰扯不清楚。 她把清单往桌子上一拍，转身走了。 第10章 群里爆炸了 石茉茉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就去“老地方”咖啡屋等着。 距离和苏星烨约的时间还有两小时。 她不想回家！ 以前她觉得最亲近的就是爸爸了，今天接触的爸爸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嘴上说着为她好的话，转身就做了冷心冷情的事。 偏偏他还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 石茉茉又拨了遍妈妈秦雪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她烦躁之极的上网，刷了会视频，还是无聊。 想到自己好几天没去打理书粉群了，便登上了小说版主专用扣扣。 刚打开扣扣，就被上面扑天盖地的私聊信息给惊呆了。 最早一条是昨天发的，大概就是爸爸打电话给她，说是妈离家出走了。 她当时正忙着复习英语四级考，听见那消息，别提多烦躁，根本没时间再上这个号，管理书粉群。 好在除了她这个版主外，还有好几个副版，她不出现，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石茉茉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所有的消息，全都是来自启点网的女频作者：禾苗青青”书粉群。 一天前，某副版的消息——“茉茉，青大好给力，今天居然爆更五万字，我们读得爽死了，你赶紧去看呀。” 今天上午她坐火车的时候——“茉茉，怎么回事，你能联系上青大吗？怎么突然发出单章说要完本？这书里还有许多坑没填，还有许多p没有组，我们还想看男女主生小包子的故事呢。” 今天中午的时候——“茉版，呼叫茉版，天要塌了，茉版，你快上线。启点网首页公告突然说青大要封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两小时前——备注为：“启点网编辑红绡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私聊的都是禾苗青青的铁杆儿，也是全部正版订阅的读者，为了加强粉丝之间的粘度，石茉茉一开始就加他们好友。 至于那没加到好友的都在群里说话，不管是普通群，还是群或是盟主群，全都是999+的消息。 石茉茉整个人都懵了。 新消息再度亮起来，大概是副版们给她添加了特殊关注，所以她一上线，立即那边就有消息提示。 “茉茉，你终于出现了。”副版绿橄榄直接发了语音过来，小姑娘急得嗓子都哑了。 石茉茉也懒得打字，直接拨通了语音视频。 “我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在处理，没怎么上网，出什么事了？青大那本书，当初不是说要写到两百万字嘛，怎么现在才一百万字不到就完结了？根据故事的走向，不应该完结这么快呀？” 对面视频中的绿橄榄是个圆脸的小姑娘，戴着六边形的卡通眼镜，显得十分可爱呆萌。 她用力点头：“我也觉得青大完结的那五万字，显得有些仓促，只是我们很多人，在书评区给青大留言，她都没有回复。 偏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青大的私人扣扣，这不我们就指着你吗，得赶紧问清楚，青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是现实有事，可以先停更一阵子，我们都可以等，怎么突然就要封笔呢？青大写的故事这么好看，一直是我的精神食粮，如果青大不再写书，我会饿死的。” 第11章 都挺好 石茉茉也顾不上那条添加消息，赶紧把单独的分组名单拉出来，直接私扣“禾苗青青”。 茉茉：青大，你在吗？我有急事找您，请看到消息后，务必给我留言，如果我不在，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是…… 对面视频里突然有女人嗓音喊绿橄榄去吃饭。 “你去吃吧，我已经联系了青大，正在等她回应，一有消息，我立即在管理群里公布。” “那好，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绿橄榄起身关了视频去吃饭。 石茉茉在等待的时间里，又去各处群安抚了下激动的书粉们。 一直等到苏星烨出现，禾苗青青都没有回复消息。 石茉茉只能按下焦灼的心，先处理苏星烨的事情。 苏星烨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几年过去，她的脸上已经脱去了高中时期的青稚，却依旧那么可爱。 石茉茉不知道如何开口，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直到服务员打破沉默，问苏星烨要喝什么，问石茉茉要不要续杯？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对方的喜好时，石茉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捂住嘴，把脸扭过去，有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苏星烨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道：“茉茉，好久不见。” 石茉茉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泪渍，强颜欢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些年，苏星烨过得一点都不好，好几次差点没命。 要不是他主动自首，恐怕现在还在牢里。 他感谢当初自己做出的英明决定，要不然今天他没勇气，堂堂正正坐在喜欢女孩的前面。 不过他却是弯起嘴角，点头道：“都挺好的，你呢？” 石茉茉想到高三最后半年，苏星烨离开，自己被妈妈关在乡下老家的屋子里。 她绝食、撕扯，咬伤秦雪，数度想要跳楼，割腕，不过都被妈妈给拦住了，到现在腕上还有疤痕。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事后为了报复秦雪，她更是偷偷把港大录取通知书烧了，改成帝都大学。 她微笑回应道：“我也挺好的！” 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就算现在再翻出来倾诉，又能有什么用呢？ 若真在乎对方，不如报喜不报忧，让两个人都安心。 聊天似乎再度陷入僵局。 沉默让人感觉无法喘息，足有半个多小时，两人再度异口同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这次苏星烨更为激动一点：“不，茉茉，你没错，错的是我。” “我是为我妈道歉，她自私自利，只凭自己的喜好，就认为你不是好人，还找关系，把你赶出锦绣市，让你丢了工作，只能浪迹天涯。 虽然我恨她，但谁让她是我妈呢，我是她生的，就算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理过她，也没有和她说过话，但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她对我又有养育之恩，我总不能为了你，把她杀了吧。” “不，茉茉，你妈没错，错的是我。我恨我自己懦弱，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来向你坦白。” 石茉茉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12章 过春天 “其实当年追求你的时候，我已经在那之前，对你的所有情况，包括你已经收到港大录取通知书的事情，都有详细的了解。我追求你，一开始的目地并不单纯。” 石茉茉越听越糊涂。 “你还记得，你参加学校组织的港大夏令营的时候，我让你从港地那边，给我朋友带的六个礼物吗？” 石茉茉点点头，凡是和苏星烨有关的事情，她都有印象。 苏星烨说是一个朋友要送给他和他的同事的礼物，让她帮着带回来，省得他还要请假去拿，他没有办港地通行证不方便。 石茉茉想着她反正要过去参加夏令营，帮着带一下也没什么。 似乎是有点类似手机包装盒的白色盒子，上面都贴了封条，她也不好意思乱拆，并不知道是什么。 那次回来后，苏星烨看见那些盒子，心情似乎特别好，晚上还带她去吃了西餐，还送了一个当时最热销的水果手机给她。 那水果手机当时在国内都没得卖，很多人为了买到最新版的，一个月前就要去排队，至少要一万多块。 因为水果手机的总公司在港地，进入内地，需要交关税，再加上水果手机的功能强大，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当时苏星烨还说，他是攒了半年的工资，给她买的，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 苏星烨眼里满是愧疚：“其实你带的六个盒子，就是六部水果手机。我港地的朋友有拿货渠道，改装一下，外表和真正的水果手机，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水果手机更新换代快，因此很少有人能够发现其中的奥妙，这种手机，成本价只有五百块钱。上面的人制作成功后，提价至一千，卖给我，我再提价至一万五，卖给内地的人。 只是这种手机是三无产品，若走正常渠道，根本无法通过海关，因此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身份不会被海关查的人，帮我们把货带进来。” 石茉茉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猛然脑海里浮出一部最近看过的电影。 “过春天？” 苏星烨咬着唇，认命般点了下头。 “是，你做的和电影里女主一样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我先用爱情的方式把你绑牢，再以朋友的礼物为借口，让你心甘情愿替我带货。” 石茉茉心口剧烈喘息着，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 端起面前冷掉的咖啡，将它们全部泼在了苏星烨的脸上。 “你，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如果我被海关抓了，我的未来，我的学业，全都毁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良心难安，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前来坦白。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给我一个弥补改过的机会。” 石茉茉面容激动的站起来，重重一耳光扇在苏星烨的脸上。 “原谅？弥补？不，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辈子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因为苏星烨，她和秦雪对着干，放弃港大读书的机会，挑了自己不喜欢的冷门专业，未来连就业都成问题。 她原以为自己是为爱抗争，没想到一切都是笑话。 石茉茉哭着跑出了咖啡厅。 苏星烨赶紧付了咖啡钱，追了出去。 他怕靠得太近，她会生气，只能远远的缀在身后，只要她平安没事就好。 否则他对不起那位，快要走向人生终点的老人。 第13章 我不想活了 石茉茉在街上茫无目地的乱走着，原本让她感觉温暖的家，现在只剩下了心寒。 原本让她感觉亲切的爸爸，现在只剩下了冷漠。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连她自以为最美丽的初恋回忆，现在也变成了一场骗局。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 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这样惩罚她？ 石茉茉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玩海散步的游客或是情侣们，早就倦鸟归林，只剩下了一片寂静的海滩。 苏星烨担心的站在一百米处的地方，真的害怕石茉茉会想不开。 石茉茉站在海边，任由冰冷咸湿的海风吹打在脸上。 她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拿起手机，石茉茉给秦雪打电话。 一遍又一遍，明知道对面不会有人接，她依旧不死心的拨打着。 “你接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当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石茉茉对着那头的盲音，声嘶力竭的发泄着心里的愤怒和伤痛。 苏星烨亦趋亦步，走近几十米，高声道：“茉茉你错怪阿姨了，当时那种情况，就算她告诉你实话，你信吗？” 石茉茉慢慢蹲下来，双手捂住了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恨苏星烨，她也恨秦雪，但更恨的是自己。 现在记忆深处，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被她咬得遍身是伤，发烧住院后，还不停说着的一句话：别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毁了自己的前途。 石茉茉哭了许久，方才安静的坐在礁石上，头都没有回。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走啊！” 苏星烨连忙安抚她的情绪：“我走，我走，你别激动，你能答应我，千万不要做傻事吗？” 他真害怕她会跳海。 石茉茉满眼恨意的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去死，因为我今后的余生，就是让你和我当年一样痛不欲生。凭什么你这样的人渣还活着好好的，我却要去寻死？” “好，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承担后果，我等着你。”苏星烨眼里一片沉痛，慢慢转身离开了。 锦绣疗养院护士值班室里。 值班护士看见秦雪的手机，终于不再有电话打进来了，满头大汗的松了口气。 “叮”谁料扣扣却是响了。 紧跟着就是叮叮叮，好几声响。 值班护士查看了下，发现只是几分钟，就多出了几十条信息。 每条信息间隔时间特别短，对方好像很着急。 只是现在夜深了，秦雪的身体需要休息，护士既怕耽误了她的事，又怕影响她休息。 她纠结再三，还是给秦雪的助理顾明打了电话。 顾明过来登上秦雪的作者扣扣。 茉茉：青大，你在吗？我有急事找您，请看到消息后，务必给我留言，如果我不在，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是…… 茉茉：青大，你能回我一句吗，从我读初中的时候，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作者，亦是我的偶像，你给我的感觉，既像知心大姐，又像是我妈妈。 如果你真的是我妈妈该多好？如果我妈有你十分之一的知性幽默，有你十分之一的善解人意，有你十分之一的愿意尊重我的想法该多好。 青大，今天是我的灾难日，你的书突然完本了，正如绿橄榄所说，这些年我都靠着你的书，支撑着我的精神生活。 如果故事里的男女主结束了，是否代表，我也不该继续活在世上？以前我好歹还有个好爸爸，今天却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毁了。 我头一次发现，我的爸爸居然是那么冷血无情。一边嘴上说着为我好，转头就做捅我一刀的事情。 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明明爸爸在外面是那样的让人温暖，那样的乐于助人，为什么一回到家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我那个妈妈，我和你说过的，她强迫我和初恋分手，还让我的初恋失业，我恨她。 从高三毕业后，我就恨她，我一直不愿意理她，我不想和她说话，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我把她伤害的有多深？ 可是，这能怪我吗？为什么她不说实话呢？为什么她就固执的认为，隐瞒真相是为了我好呢？ 我承认，当年那种情况，就算她说了实话，我也未必相信，反而觉得她在诋毁我最爱的人。 真的好乱，我好痛苦，青大，你到底在哪儿？求求你，回我一句话好不好？我知道，我不该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打扰你休息，但我真的好难受。我不想活了！ 第14章 隔空对话 顾明看完所有的消息，立即感觉事情不妙。 “护士长，这个叫茉茉的，既是秦姨的书评区版主，粉丝总管理，又是她女儿，只是茉茉本人并不知道。现在看她的情绪不稳，可能是出事了，必须马上叫醒秦姨。” 护士长也看见了那最后一句，连忙点头，和秦明一起去了秦雪的病房。 石茉茉坐在海边，手上不停按着字，将自己内心痛苦的情绪，一股脑全都倾诉在禾苗青青的扣扣里。 读初中的时候，同学介绍她去看禾苗青青的小说。 她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觉得青大书中的女主角，和她有些相似的性格。 她自动申请做禾苗青青的书评区版主，偶尔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告诉她，没想到青大全都用在了书里，让她感觉自己也是有用的。 这些年，不管青大是用禾苗青青这个笔名在启点网写，还是用雪绒花这个笔名在虹猫网写，她都一直忠心跟随。 虽然她不知道作者真实生活中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却和青大无话不谈。 很多迷茫的时候，都是青大替她指点迷津。 她把禾苗青青当成是自己的良师益友，甚至是超越了亲情的存在。 秦雪根本没有睡着，她在回想儿时的一些记忆，听见护士开门的声音，赶紧假装睡着了。 “别装睡了，眼泪都没擦干净呢。手机还你，但不可以太晚。” 秦雪睁开眼睛，看见顾明，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老师，茉茉出事了，你快看扣扣。” 秦雪接过手机，看完了聊天记录，沉默着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苏星烨找过她了。” “秦老师，茉茉情绪不对劲，你赶紧好好安慰她吧，我在隔壁，你有事就喊我。”顾明体贴的退了出去。 秦雪快速先发出三个字：我在了。 石茉茉原本以为不可能有回复的情况下，突然听见回复的扣扣提示音，差点喜极而泣。 手指翻飞，一时噼里啪啦，问出了许多问题。 秦雪可没有精力，一一回答。 她卖了个关子：“茉茉，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追随和陪伴，尤其是你一直为我付出。五天后是你生日，我决定为你举办一个生日宴兼书迷见面会。 我希望你能到场，并且协助红绡编辑，帮我联系其它的书迷。启点网的红绡编辑应该已经加上你了吧，我把你的扣扣号给她了。 其它具体事项，我的助理顾明会和你联系。这是他的扣扣号。至于你想问的所有问题，等你们来了，自然都会明白。” 石茉茉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睛，更是泛起了泪光。 五天后是她生日，她自己都快忘记了，青大居然记得！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爸爸变了样，妈妈失了踪，石茉茉感觉被世界抛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记得她，记得她的生日。 茉茉：青大，【大哭】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禾苗青青：刚刚看你说，不想活了？那要不然五天后的生日会，我改成别人的？我记得书迷里有人也是那两天生日。【调皮】 第15章 腹痛如绞 石茉茉立即破啼为笑，赶紧回复道：就算不想活了，也要等青大给我过完生日啊。你可是启点网最神秘的作者。 就连编辑都不知道你的长相，现实当中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呢。青大，你放心，我马上就帮你联系其它人。保证让你的书迷会热热闹闹的。 禾苗青青：那就多谢你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石茉茉明知道对面看不见，但还是用力点头，按下字回复：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我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哒，出席青大为我举办的生日宴会，我可是你的管理员，我可不能丢你的脸。 禾苗青青：晚安！ 石茉茉：晚安【么么哒】。 石茉茉将聊天记录又仔细看了两遍，脸上还带着泪，却又笑了起来。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站在礁石上，用手圈着喇叭状，大声喊道：“青大，谢谢你！在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我还有你。青大，我爱你！” 石茉茉看了看时间，快凌晨一点了，她看了看群，发现仍旧有很多人在活跃。 便立即通报了刚才那条好消息。 群里立即炸锅了，大家纷纷报名。 盟主群里的大佬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立即出声道：“只要是国内的书迷，订阅青大的粉丝值超过一万启点币，前往书迷会现场的车票我出。” “哇，土豪呀，我要报，我要报！” “我现在去订阅还来得及吗？” 石茉茉没有再理会群里的消息，和几位喜欢熬夜的副版主交待几句，她就先下线了。 刚才太气愤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特别冷，冻得她直哆索，赶紧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苏星烨远远的跟着后面，这段时间他已经打发了三拨想要找石茉茉聊天的寂寞男人。 直到看见石茉茉进入锦绣小区，他才放心的离开。 石茉茉小心翼翼的用钥匙打开门，发现爸爸居然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已经放到没有台了。 石茉茉用控遥器把电视关了。 石茉茉站在沙发边，看着眼前的老人，脑海里浮出儿时的许多欢乐记忆。 终究还是拿了床毛毯盖到他身上。 她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青大精心为她准备生日会，她作为总管理，也应当送一份礼物给青大才对。 送什么才能既不落俗套，又有新意呢？ 石茉茉正拿着本子和笔在写写画画，突然感觉小腹一阵阵绞痛传来。 算算时间，应该是大姨妈快要造访。 她原本就有些不调，又在海边吹了冷风，现在便痛的难以忍受。 石茉茉感觉自己快要痛晕过去了，她只能摸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石东磊被吵醒，有些脾气，不过看见女儿脸色惨白，额头都是汗珠，吓了一跳，赶紧问道：“闺女你怎么了？” “爸，快，送我去医院，我肚子好痛。” “好的，好的。”石东磊赶紧找了女儿的外套，给她穿好，又帮着穿鞋子，扶着石茉茉下楼。 “闺女，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车库里把电瓶车骑过来，送你去医院，你再忍忍啊？” 第16章 你爸可真是好人 石茉茉看着父亲慌张跑向车库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好受些了，以前的爸爸又回来了。 想来下午的时候，爸爸也是饿狠了，才会有脾气吧。 石茉茉等着等着，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石东磊都没有出现。 车库到这儿，也就是十分钟的路，骑电瓶车，两分钟就到。 怎么到现在没来？ 石茉茉直接坐在地上，痛得根本站不住，她拿出手机，有气无力的拨打爸爸电话。 “对方正在通话中……” 石茉茉皱着眉头，大半夜的爸爸给谁打电话呢？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石茉茉全身都开始打摆子了，石东磊还是没有出现。 石茉茉只能强撑着意志，扶着墙走到车库那边，发现自家的电瓶车已经不在了。 看车库的大叔看见她，连忙笑道：“茉茉，找你爸呢？” 石茉茉脸色惨白的点头。 “刚刚号小区一户的孩子发烧，偏偏孩子爸妈都上夜班去了，孩子奶奶急得不成，就赶紧找你爸帮忙，这不，你爸就给孩子送医院去了，你爸可真是好人哪。” 石茉茉无语之极，又慢慢摸着墙回楼下面。 她拿出手机再度拨打石东磊的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石东磊熟悉的大嗓门在电话那头响起：“茉茉，你肯定是在外面吃了外卖不干净，要拉肚子，我每次要拉肚子。 肚子也痛得要命，拉肚子不是病，不用上医院。家里有止泄药，你自己吃一粒就没事了。我还有事，就不管你了。” 听着对面的嘟嘟的声音，石茉茉决定收回先前的话。 不是爸爸变了，或许她的爸爸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外面的人亲热无比，对自己家的人，冷漠无比。 她以前小，又老是跟在爸爸后面，所以感受不出来。 石茉茉肚子实在痛的不行，想到三楼住着一位退休的妇产科医生姜姨，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敲她家的门了。 姜姨打开门，看见石茉茉的脸色，吓一跳，赶紧将她扶了进去。 “你这是痛-经吧，怎么这样严重？是不是受了凉？” 不亏是妇产科医生出身，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石茉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姨先泡了姜糖水给她喝，又给她拿了暖宝宝让她抱着，随即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 “你的情况原本就严重，又吹了冷风，更严重了，一定要去医院挂吊水。你爸呢，怎么不让你爸送你去医院？” 等在医院挂上吊瓶了，石茉茉终于有了点力气，苦涩的笑着说道：“本来我爸说要送我去医院的，只是半道上，又去做好人好事，就把我给忘了。” 姜姨满脸愤怒：“石东磊太过份了，也就你妈能忍他这么多年，换我早跟他离了。当年他就这么干过一回，差点没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又干这种事？ 痛-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一直不解决，真的会影响你以后生育能力的。他做好人好事是美德，但也要看情况。” 石茉茉皱着眉头问道：“姜姨，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什么叫差点没了我？” 第17章 见红 “你妈没跟你提过？你这孩子也是命大，正好那天我下夜班，经过那条路，要不然你肯定是没了。” 姜姨满脸同情的看着石茉茉，慢慢讲起了20年前的事情。 疗养院里，秦雪把手机放下后，也在回忆20年前的事情。 20年前的一个冬天傍晚。 秦雪给学生准备完了明天的教案后，走出学校时，隐约感觉小腹有点痛，还有点尿意。 她赶紧上了个厕所，惊恐的发现居然见红了。 她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最近太过操劳，影响到胎儿了。 秦雪立即返回学校的教师办公室，给石东磊工厂那边去了个电话。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流行起来。 石东磊很快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一见面，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 “别人怀孕都没事，怎么就你怀孕毛病多？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帮厂长家里干点活，指着他回头提干提优的时候，能想到我，被你这一搅和，非但没帮上忙，还得罪了人家。” 秦雪和石东磊结婚七八年了，她哪里不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气。 何况她现在心急如焚，也实在没心思吵架，只想赶紧去医院。 两人出发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天气越发寒冷。 石东磊自行车踩到半道上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等走近了，秦雪才发现居然是石东磊当初第一个谈的对象朱玉梅。 “东磊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石东磊看见是她，赶紧停下了自行车，问道：“出啥事了？” “我家里的水笼头阀门坏了，到处喷水，现在家里一片汪洋，孩子吓得直哭，你赶紧跟我去瞧瞧吧。” “行，我跟你去瞧瞧。”石东磊说罢，便扭头对秦雪说道：“你快下车，还坐在那儿跟泥菩萨似的干什么？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没听到玉梅说她家里出事了吗？” 秦雪坐着不动，眼圈泛红，浑身痛得只哆索，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流失。 “石东磊，我都见红了，孩子很可能会没有的，你帮人忙，也要分清楚轻重缓急。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医院，你马上送我去医院，我肚子好痛。” 朱玉梅撇撇嘴说道：“东磊哥，一看就是装的，搞得像谁没生过娃似的，我生我家老大的时候，快临盆了，还在干活呢？哪有那么娇气，她不是老师嘛，整天坐办公室里，抱着茶杯，看着报纸，能有多辛苦？” 石东磊脸色变得很难看，直接把自行车往旁边倾歪，秦雪眼看就要倒地上了，只能从车上跨下来。 “秦雪，你就继续作吧，迟早有一天，把我给作没了，你就开心了。我就说嘛，天天坐办公室里，怎么可能见红？ 你肯定是早就知道玉梅家水管坏了吧？你说你心咋这么毒，不想让我去帮她修水管，就故意说肚子痛，要让我带你去医院，让玉梅找不着我是吧。” 朱玉梅和石东磊，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秦雪耳膜生疼。 朱玉梅扭着腰，满脸气愤的样子：“素质这么差是怎么当上人民教师的？回头我得找你们校领导，好好反映反映。东磊哥快走吧，我家真的要淹掉了，到时候我们娘俩睡哪呀。” 第18章 雪夜之痛 “你放心，实在不行，到时候去我家睡。我和你丈夫是好朋友，他出差在外，你们娘俩不容易，我搭把手是应该的。 秦雪，你还杵那干嘛，赶紧回家，多烧点热水，多煮点饭，一会我让玉梅娘俩过来洗个热水澡，吃饱肚子，这大冬天的，可别冻生病了。” 朱玉梅朝着秦雪得意的一甩头，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过没有，东磊哥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我，你别以为肚子里有块肉，东磊哥就能有多重视你了，你就算是死了，东磊哥也不会在乎的。” 秦雪浑身僵硬冰冷的看着前方的人影，逐渐由大变小，最后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 小腹的绞痛提醒着她，她不能再站下去了。 她得自己去医院，她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只是才走了几步，秦雪就踩滑了，直接摔倒在雪地里。 她艰难的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棉裤上居然血迹斑斑。 秦雪惊恐极了，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勇气，让她在地上拼命往前爬着。 “孩子，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保住你，我不能让你有事。” 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迹，显得那样悲惨和刺眼。 秦雪感觉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她似乎听见了自行车的铃响。 她真的爬不动了，只能抬起手，拼命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着：“救救我的孩子！” “咦，秦雪，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家石东磊呢？天哪，好多的血，你快醒醒……” 秦雪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的雪白让她适应了好一会。 她的下意识就朝着小腹那儿伸去。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来：“放心吧，孩子保住了，真是太危险了，再晚一点，孩子可能就没了。不过你身体太虚弱，还是要好好养着。我已经联系了你丈夫。” 秦雪虚弱的朝姜医生致谢，随即又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太累了。 姜医生走出病房，正好看见石东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脸色沉了下来，把石东磊拉到一旁训了一通。 “你老婆差点小产，你知道吗？” 石东磊满脸茫然的样子：“小产，医生，你说什么呀，怎么可能？我老婆就是娇气，没事的。她坐办公室的，怎么可能小产，也没有诱因呀？” “什么没事？今天要不是我夜班下班的时候，经过那条路，她现在不但小产，很可能一尸两命，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你老婆躺在雪里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我在修水管呀，邻居家水管爆了，我哪知道她是真的呀，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 “你！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你赶紧进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正虚弱的时候，需要你的安慰，好好陪陪她，多做点有营养的东西给她吃，要不然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 “多谢医生，我一定会的，我自己孩子，我能不心疼吗？” 姜医生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摇头离开了。 她和秦雪家住同一个小区，石东磊在外面的名声，她是知道的。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有着劳模名声的男人在外面是那样周到热情，在自己家人身上却如此冷漠无情，甚至连陌生人的态度都做不到。 还真是让人心寒。 第19章 二十年前 石东磊被姜医生训了，心情很差，用力推开病房的门，直接把秦雪给摇醒了。 “我说多大点事儿呀，你就闹得人尽皆知，我好歹是工厂劳模，上过报纸的名人，却让一个娘们给训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秦雪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半晌才慢慢吐出一个字：“滚！” “你还有理了是吧，我就是脾气太好了，才把你纵得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说说你，整天无所事事，就会瞎折腾，现在折腾到医院来了吧，你活该呀你。” 秦雪嘴唇不停的颤抖起来，脸色都气青了：“石东磊，我们离婚吧，这种日子我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在你的眼里，哪怕是路边一条狗，也比我们娘俩重要。你的心里装的都是工厂同事，都是小区邻居。 你是他们心中的劳模，是他们心中最暖心的大叔，但你连给我和儿子站的地方都没有，你这样的劳模，我秦雪嫁不起，我无福消受。” 石东磊瞠目结舌的看着秦雪，好半天才冷笑起来：“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这么好的男人，你还不知足。 你想离婚？行，英俊和你肚子里的，都是我老石家的种，我可不能看着我的孩子，被你养歪了，去叫别的野男人爸爸。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跟你离婚。既然是你先提的，那肯定是你外面有人了，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孩子和财产都归我，你净身出户。” “石东磊，到底是谁外面有人，你心中有数。朱玉梅的事，需要我再提起来吗？房子和存款可以给你，但两个孩子，我一定要带走。” 跟在石东磊这样虚伪的父亲后面，她不敢想象，未来两个孩子会被教成啥样。 “那就没商量了。要么继续过下去，要么你一个人净身出户，你自己选吧。 我还要去帮小区里的孤寡老人扛煤气，没空和你瞎咧咧，医药费很贵的，差不离就赶紧回家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秦雪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全身发冷。 她和石东磊过了大半辈子，越过越糊涂，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虚伪，还是假的虚伪。 但如果只是做做样子，有谁能把好人好事做一辈子呢？ 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人。 对外人热情如火，对家人冷漠无情。 她想了很多很多。 或许就是因为时日无多了，最近她总是容易想起过去。 大学那年，她的亲生父亲，一名消防员，为了救灾牺牲了。 她回家奔丧，顺便陪伴妈妈。 却发现妈妈在爸爸去世后不到半年里，居然就嫁给了别人。 秦雪无法接受，她去找妈妈理论。 古人至少还要守孝三年呢，妈妈怎么能在爸爸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幸福的嫁给了别人？ 她无法原谅妈妈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连大学都不想上了，离开了那座城市，去外面流浪。 在她最痛苦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石东磊的勤快能干、热情和乐于助人，打动了她。 他向她求婚。 她想着，有这样一个体贴的男人，想必婚后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现实很快给她泼了瓢冷水。 新婚之夜，朱玉梅一个电话打过来，石东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直接就离开了新房，到第三天才出现。 她不过就是埋怨了几句，多嘴问了一句他干什么去了？ 石东磊就大发雷霆，说出来的话比寒冰还要刺骨，一句比一句狠毒，好像她是他的杀父仇人。 第20章 胡说八道 秦雪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起枯瘦的手掌，抹去眼角的泪。 真希望朱玉梅能够给力一点，让她早日从这个泥塘一般的婚姻里，摆脱出来，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尘世。 另一边，石茉茉捂着嘴，眼泪汹涌的流出来，不停的摇着头。 “姜姨，我爸，我爸怎么可以这样做？” 天哪，她都无法想象，那么大雪的天，妈妈怀着她，在雪地上爬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以前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小说情节里，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朱玉梅，朱玉梅到底是谁？” 姜姨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好打听，毕竟这是你们家的。你妈这辈子呀，过的真不容易，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哥，估计她早就走了。 尤其是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半夜上医院，你妈熬夜照顾你，第二天还要去上课，有次直接在讲台上晕倒了呢。” 石茉茉拍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却没有一丁点这样的印象？ 她儿时的记忆里，只有爸爸说的关于妈妈的坏话，只有和爸爸一起在外面帮助别人，被别人夸奖的画面。 其它的她一点都不记得。 两瓶吊水打完，石茉茉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姜姨的儿子又开着车把她送回了家。 此刻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石茉茉去爸爸的房间看了看，床铺上没人，估计还没回来。 她自己都难受着呢，懒得管了，直接去睡觉。 …… 石英俊刚打了出租车到达锦绣小区门口，就收到了石东磊的电话。 “这么晚了，爸爸居然还在等我们。”他心里不由温暖了几分。 张晓丽也微笑起来：“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剩饭，还真有点饿了呢，飞机餐挺难吃的。” 石英俊一边接电话一边说道：“我请了周婶帮忙烧饭，爸又知道我们要回来，肯定有的，回头加个蛋，给你炒蛋炒饭，这趟辛苦你了。” 张晓丽温柔的撅嘴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最重要的是回来这趟，能把你爸妈的问题解决，让老人家和和乐乐的过日子，我们做小辈的，也能在外面安心工作不是？” “爸，你还在等我……什么？你在哪，好好好，我们马上过来。” 张晓丽发现丈夫脸色不对劲，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爸在路上摔跤了。司机师傅，麻烦你调个头，我给你指路。” 张晓丽满心疑惑，看看手机，都凌晨三四点了，老头子跑哪儿去了？ 当出租车开到那边公路的时候，石英俊立即看见前方橙黄色的路灯下，一辆电瓶车翻倒了，一个黑影蜷在那儿。 他赶紧下了出租车，冲了过去，把石东磊扶了起来。 “爸，你没事吧？伤到哪儿，要不要去医院？” 石东磊有气无力的摇头说道：“没，没事，就是擦破点皮，不用去医院，费钱。电瓶车没电了，也骑不了了。” “爸，没关系，我喊了出租车，我扶您上去。” 电瓶车则被他和司机合力，抬进了后备箱。 车子开动后，石英俊关心的问道：“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还不都是茉茉那丫头，算了，不说了，谁让她是我闺女呢。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第21章 被训蒙了 石英俊立即就恼火了：“石茉茉她太过份了，我原本以为，她先一步到家，能照顾你，没想到她居然使唤起你来了，这大半夜的，不会是让你去买宵夜吧？懂不懂尊老爱幼？” 石东磊满脸无奈的模样：“你还指望她照顾我，我不侍候她就算好的了。一回来就冲我发脾气，我做了饭哄她，还不爱吃，嫌菜少了没滋味。 我想着不要剩饭，就把饭都吃了，结果她又埋怨我不给她留饭，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小时候白疼了，后来更是直接跑出去，大半夜都不见人影，你说一个还没婆家的姑娘，半夜三更在外面，我能放心嘛我？” 石英俊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石茉茉，她在帝都上大学的时候，怎么在外面玩，我不管，这回来了，就不能消停一点吗？大半夜还让你出去找她，甚至摔了一跤，这幸亏今天我正好回来，如果没有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等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育教育她，怎么做人子女的？” 石东磊连忙摇头：“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讲她了。谁让我是她爸呢？你训了她，回头还不是我心疼。 我知道，我年纪大了，腿脚老了，浑身病痛多，不但你们做儿女的嫌弃我，你妈也嫌弃我。唉，你们都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得了。” “爸，不许胡说。妈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等回去我们再慢慢商量，实在不行就去报警吧。” 石东磊立即拉住儿子的衣袖：“不行，不能报警，要是警察一来，全小区人都知道了，你爸我的脸往哪里搁？” “爸，是脸面重要，还是我妈重要呀？” “当然是你妈重要，不过儿子你听我说，你妈不会有事，她肯定就躲在某个地方看我笑话呢？ 她就是要折腾你们儿女，好显得她把你们养大的功劳。没事了，我太了解她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千万别报警呀，要是我看到警察来了，我就上吊，我死了算了。” 张晓丽拉拉石英俊，让他先顺着老人，不要再提报警的事了。 石英俊只能答应下来。 迷糊间，石茉茉听见自家门被敲的震天响。 她头晕脑涨的爬起来去开门，却发现石英俊脸色铁青的背着爸爸，站在门口，大嫂手里提着好几个行李箱，气喘吁吁的上楼。 石茉茉吃惊的问道：“爸，你怎么了？” 石英俊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爸怎么了，要不是你半夜三更不回家，爸会摔跤吗？幸亏只是擦破了油皮，要是摔断了腿，我看你怎么办？” 石英俊把石东磊放到沙发上，转头看见石茉茉穿着睡衣，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爸都不在家，你是如何心安理得睡着的？爸小时候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回报他？” 石茉茉整个人都被大哥的训给说蒙了。 爸摔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石东磊眼看女儿就要哭出来了，赶紧出来当和事佬。 “算了，英俊别说了，茉茉还小，跟一孩子质什么气？” 第22章 没地方睡 “爸，你就别惯着她了，她都二十多岁了，早就成年了，怎么就是孩子了？” 张晓丽劝不动自己公公和丈夫，只能把小姑子拉到一旁，温声的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石茉茉当即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她气愤的瞪向石东磊：“爸，你摸着良心告诉大哥，你半夜三更出去是为我了吗？你摔了一跤是我造成的吗？” 石东磊瑟缩着身体，朝沙发旁边挪了挪，小声嘀咕道：“不是你说肚子痛，要我送你去医院嘛，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大半夜往外跑？” 石茉茉气极反笑起来：“对呀，但你人呢？我痛得差点在地上打滚，你人去哪儿了？我要等你回来送我去医院，我早就跟妈当年一样痛死了。” 看到小妹非但不认错，还咄咄逼人，把爸吼得战战兢兢，石英俊脑血上涌，抬起手，就给了石茉茉一耳光。 “石茉茉，你的教养都喂了狗吗，你怎么跟爸说话呢？道歉！” 石茉茉摸着自己的脸，眼泪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尖声喊了起来。 “我没错，凭什么道歉？大哥，你都不问清楚事情经过，就打我，我恨你，我讨厌你们。” 说罢石茉茉就转身飞奔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得震天响。 “唉，我就说不要讲她，不要讲她，你看，这事弄得，大半夜的吵得翻天覆地，明天小区邻居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我这老脸都丢光了，20多年的模范家庭荣誉，今年肯定要葬送在你手里了。” 石东磊满嘴的埋怨。 张晓丽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公公，怎么以前没觉得他这么不明辩是非呢？ 石英俊郁闷之极，他喜欢半夜三更闹腾？ 坐了两班飞机十几个小时，他累得站着都能睡着，这么折腾是为了谁呀？ 这要是同年龄的人，石英俊早就反怼回去了，不过看着石东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谁让眼前的人是他爸呢？ 他多年接受的精英教育，不允许他做出不孝的事，说出不孝的话来。 房间里。 石茉茉终于理解了妈妈这些年的感受。 当千夫所指的时候，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以前她在妈妈受委屈的时候，扮演的也是千夫之一，直到今天，她成为了主角，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张晓丽推着行李箱，打开她和石英俊结婚用的那间房，灯一亮，不由整个人都晕了。 结婚用俱都被拆了放在墙角落里，正中间的位置，放着大量的杂物。 张晓丽累了一天了，原以为到家后，可以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没成想半夜回来处理纠纷不算什么，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公公前一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居然连房间都没有清理，床都没有铺。 最最离谱的是，他们的新房呀，居然摆放着许多农家用俱，什么犁沟，什么锄头，这都是什么东西？ 任由张晓丽再贤慧，此刻心里也不免有些幽怨。 她只能拉着石英俊过来，让他自己看。 石英俊一看，也晕了，转头无奈问石东磊：“爸，我房间里这放的都是什么呀？你怎么连床板都没放下来，那晚上我和晓丽睡哪？” 第23章 借走了 石东磊听说那些杂物，立即紧张的站了起来：“这可不是杂物，你们可不能扔了，这都是小区邻居家的东西。 他们没地方放，我寻思着你不是在国外嘛，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这房间用不上，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人家放放东西呗。” 张晓丽进去转了一圈，甚至还看见了两个用旧的子孙桶。 房间里由于常时间没有通风，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张晓丽捂着鼻子走了出来，往椅子上一坐，再好的教养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爸，那我们晚上睡哪？” 石英俊心里也慢慢积攒了火气起来。 “你把床板移出来，在客厅搭一下不就能睡了嘛，怎么，去国外待了几年，变得娇气了，看不上这破家破床了？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能出国吗？” 石英俊转过身去，冷笑了一声，他爸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石东磊什么时候操心过他的学习？ 从他小学到大学，每一次上学放学，接送都是妈妈，就连他去国外工作，也是妈妈拜托了朋友帮忙，才让他渐渐站稳了脚跟。 只是此刻，他身心疲惫，不想再和父亲扯这些。 石茉茉突然打开门，直接将张晓丽扯了进去，连看都不看石东磊父子俩。 石茉茉把张晓丽拉到床边坐好，叹了口气说道：“大嫂，今晚你先和我睡一张床吧，让他们整理去。” “茉茉，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张晓丽的话，顿时让石茉茉鼻子发酸，就呜咽了哭了起来。 “大嫂，我今天一天所受的委屈，比我过去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石茉茉哽咽的将今天自己回来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张晓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姑子讲述中的“公公”和她以前的印象中的“公公”就像两个人。 “茉茉，我想洗个澡再睡，身上粘呼呼的难受。” 石茉茉点点头，擦干净眼泪带她去洗手间。 她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现在大嫂一说，她也觉得身上难受，正好两女人一起洗得了。 只是当她们进入浴室后，不由傻眼了。 原本电暖器在的地方盖着一块布，他们还以为是老人爱干净，怕落灰，没想到揭开一看，只剩下一截生锈的水笼头。 张晓丽肉疼不已，这个热水器可是国外进口的，要好几万呢，是她爸妈特意送给她的陪嫁物品之一。 那国外的厂商可是保证了，说用上20年都不会坏，这才两年过去，怎么就没了呢？ 石茉茉心里有疑惑，但她不想跟石东磊说话，只能张晓丽去问。 石东磊不以为然的说道：“噢，你说洗澡的那个东西呀，我记得，是你们结婚的时候装的嘛， 六栋的老李头儿子到我家来做客，说那个玩意儿特先进，挺喜欢的，他结婚也想买一模一样的，但是吧把整个锦绣市的电器市场都逛遍了，没买着。 我寻思着，这玩意儿放着也是放着，我和你妈平时都是自己烧水在木盆里洗，也用不着，就借给你李叔先用一阵子。他们说了，等买了现货就给还回来。” 第24章 觉悟真低 张晓丽气得差点吐血。 石英俊赶紧过来安慰妻子，语气里不无埋怨的说道：“爸，我知道你是小区劳模，喜欢做好人好事，但这也得分个场合和事件吧？这款热水器可是我岳父托人，特意从国外买来给晓丽用的，你怎么能借给别人呢？借出去多久了？” 石东磊顿时不高兴了：“晓丽既然嫁到我家，那就是我家的人，那她的东西当然也就是我家的东西了。我们用不上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借人了，都是邻里邻居的，不就是互相帮助嘛。你说你这还博士生，思想觉悟咋这么低呢。” 石茉茉一副看透石东磊的模样，抱着胳膊冷笑道：“六楼的李赖皮，他也算得上是什么好邻居，整个小区谁不知道，他就喜欢占人便宜？ 你就说借出去多久了吧？回头我去跟他算算，这么贵的热水器，算他十块钱一天租借费不贵。” “也不久呀，也就一年多点，石茉茉，我石东磊要强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是工厂劳模，退休了是小区劳模，我觉悟这么高，品德这么高尚的人，咋就生了你这个掉了钱眼里的人呢？出去别说是我女儿，丢人现眼。” 张晓丽气得浑身都无力了。 他们总共出国才不到两年，这热水器就被人借走一年多，那岂不是他们前脚出国，后脚热水器就被人借走了？ 张晓丽感觉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有轻微的洁癖，这一整天又是机场，又是车站，人挤人的早就不舒服了，今天不洗澡，她无论如何睡不着觉。 她提了自己的包，对着石英俊说道：“我想回我妈那儿，你帮我喊辆车。” 石英俊赶紧哄劝了起来：“晓丽，你别急，天一亮，我就让人来装热水器，你再忍忍，我烧壶水给你，你先擦洗一下好不好？” 爸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他都感觉不认识了。 如果妻子再回娘家了，他感觉自己也撑不住了，全身心都是烦透了。 看着丈夫那祈求的眼神，张晓丽心里一软，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五点，天都要亮了。 等张晓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石东磊早回自己房间去了，门外都能听见震天的呼噜声响。 石英俊把洗手间拖干净后，就直接和衣躺在了沙发上，转眼便睡着了。 张晓丽擦洗了两遍，还是感觉身上不对劲，加上肚子又饿的厉害，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茉茉，家里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石茉茉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大嫂，你再忍一会，六点钟，街上应该有早点卖了。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张晓丽转过身去，用被子捂住嘴，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的呵护，嫁人后没多久就跟着丈夫出国，不用侍奉公婆，丈夫对她也是百般宠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张晓丽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突然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便伸手将手机按掉继续睡。 谁料手机没再响，但是门被人小声的敲响了，还有石英俊的声音。 “老婆，老婆你醒了吗？” 第25章 小米粥风波 石茉茉昨晚睡前，很有先见之明的戴了耳塞。 张晓丽看了一眼小姑子，只能认命的起来，把门打开，起床气很严重的说道：“石英俊，你干什么？我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我好困。” 石英俊满脸为难，语气里尽是心疼和祈求：“老婆，爸说饿了，你看要不然先起来把早饭做了，吃了早饭再睡吧。” “我都困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做早饭？我昨晚几点睡的你不知道吗？再说了，街上那么多小吃，你去买点好了。” “我也是这样说，但爸不同意，还说街上的早点都是用地沟油做的，不卫生，非要吃现熬的小米粥。 这你也知道我的，上学的时候，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读书了，毕业后所有心思都在工作上，我，我不会熬呀。老婆拜托了，等吃完早饭，我们去找妈，等妈回来就好了。” 张晓丽也想念自己的婆婆了。 刚结婚那阵，他们俩也在家里住过半个月的，婆婆精明能干，通情达理，厨艺又好，样样都不用她操心。 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嫁人了，就像是还在娘家，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看着丈夫眼中的血丝，张晓丽的心也软了下来，只能点点头，换了衣服出去。 石东磊坐在沙发上，看着十分敦厚的国字脸阴沉着，不时把身旁的东西弄得叮里哐啷响。 “英俊，你媳妇到底什么时候能才把粥熬好？平常你妈在的时候，这个点，我早就吃上小米粥了。 养生专家说了，就是这个时间点，吃小米粥才最养生，过了这个点，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石英俊也在厨房里帮忙。 主要是石东磊好几天都没有洗碗，水池里堆了许多碗筷，有些上面都长霉点了。 张晓丽有洁癖，哪里看得过眼，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戴起手套洗理灶台和碗筷。 石东磊抱怨的时候，她刚把小米淘好放进电饭锅里。 石英俊一边要哄着妻子，一边还要安慰老父，真是心力焦脆，觉得比应付外国上司还要难得多。 张晓丽用了窍门，在小米粥里放了点小苏打，这样成粥快，且软糯可口。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极力挤出一丝笑容，指挥着石英俊把电饭锅端到桌上去。 “我去喊茉茉起来吃早饭。”张晓丽解下围裙，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见后面传来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这粥怎么是用电饭锅做的？英俊呀，你媳妇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小米粥必须要用砂锅放在火上，大火煮开烧五分钟，再用文火慢慢熬炖，至少要一小时，营养才能出得来。这么一会功夫就软烂了，你不会放了小苏打吧？” 石英俊赶紧解释道：“爸，我们平时做，都是放小苏打的，这样节省时间。小苏打也是可以食用的。” “节省个屁！你们年纪轻，吃吃没事，我年纪这么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让吃这种没营养的粥。何况我对小苏打过敏，你媳妇这是嫌弃我了，想诚心害死我吧？” 这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语！ 第26章 你的良心呢 张晓丽又气又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掉落了下来，哽咽的说道：“爸，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也是看你饿的厉害了，想着早点做好，我又不知道你对小苏打过敏。” 石东磊不看张晓丽，只是盯着石英俊。 “老子年轻的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上班赚钱，把你拉扯大，还供你上大学，出国留学，帮你娶媳妇，你就看着你媳妇这么欺负我这个老头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晓丽，你少说两句。” “爸，晓丽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你不吃小苏打，我们重新做，马上就用砂锅炖。” 石英俊都没时间去哄老婆，赶紧端着电饭锅就往厨房走。 石东磊用手重重拍着桌子：“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看我这养的都是仇人哪，这是造的什么孽？嫌我老了，不能动了，就想把我活生生饿死。丧尽天良了。” 石茉茉就算戴了耳塞，也被这声音给吵醒了。 她没好气的站在门口说道：“爸，你到底想怎么样呀？大嫂熬了现成的粥，你说电饭锅做的不能吃。大哥现在去拿砂锅熬，你又说要把你饿死。你以前也不是这样，怎么现在变成这样，难怪我妈要离家出走，换我，我也待不下去了。” 石东磊往沙发上一躺，不停的拍着自己的心口：“我难受，我肯定是要死了，我真是做孽噢。早知道你们长大了这么不孝，当初就该在你们生下来的时候，直接掐死。” 张晓丽脸色剧变的看着丈夫。 石英俊感觉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躁火了。 昨晚一见开始，石东磊没问一句坐飞机累不累，饿不饿，国外工作辛不辛苦，冒然请假会不会耽误工作，一心就只想着自己。 以前他也没觉得爸爸这么自私啊？ “咚咚”突然有人敲门，还有个破锅罗般的嗓子在门外喊着：“石大叔，石大叔你在家吗？” 石东磊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样子，立即坐直了身体，步伐利落的走到门边，顺着猫眼看了看门外的人，脸上马上浮出和善忠厚的笑容。 “是二栓呀，什么事？”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秃头挺肚满脸疙瘩，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 男子手上戴着大金表，脖上挂着大金链子，笑的时候还露两金牙，浑身一股暴发户的气质。 “石大叔，是这样的，我爸不是发挥余热，承包了小区早晚的倒垃圾活计吗？今天他有点不舒服，我们得送他去医院，这垃圾就没人倒了，石大叔能不能帮忙倒两天？” “行，没问题。你爸没事吧，年纪大了，身体就容易得病。”石东磊满脸关怀，和刚才把儿女折腾的死去活来判若两人。 张二栓眼神中有些闪烁的说道：“具体情况不清楚，这不得去医院查查么，那就拜托石大叔了，我得先走了，车还在等我呢。” “没问题，我马上换了鞋子就下去倒。” 石东磊没搭理屋里的三个人，赶紧换了鞋子就跟着张二栓一起下去了。 这事要放在以前，石茉茉肯定是与有荣焉，现在却只觉得满心清寒。 第27章 第二日（1） 张晓丽却是头次看见公公这样，不由瞠目结舌，震惊的看了看丈夫，再看看小姑子。 她这个公公莫非是影帝出身？ 病娇和劳模之间的转换，完全没有压力，演技一流啊。 石英俊默默的叹了口气，走到张晓丽的面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爸年纪大了，估计是有些糊涂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晓丽冷哼一声，直接甩开石英俊的手：“别碰我！” 刚刚明明是她受了公公的气，丈夫不站她这边，还训她，还让她少说几句，她心里不知道多委屈呢。 石英俊追过去，站在门边连连道歉，张晓丽一直也没有搭理他。 他只能叹了口气走回厨房，找出砂锅和小米，按着网上的教程，重新熬制小米粥。 一边看着灶上的火，石英俊觉得心头堵得慌，拿出手机给妈妈的手机上发出去一条短信。 关于昨晚到现在，家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提，只是发了五个字：“妈，我想你了。” 秦雪正坐在后车座里，尽管装了两排垫子，但是山路太过崎岖，还是颠簸的有些厉害。 短信的提示音让她微微振奋了点，在顾明的搀扶下，坐直身体，点开短信。 秦雪眼圈瞬间泛红，隐有泪光，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收好，放回口袋里，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还有多久？” 顾明连忙说道：“秦老师你再坚持一下，还有三十分钟就到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公墓的入口。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爷子，穿着黑色唐装，正柱着拐杖，在一对中年男女的陪同下，翘首等待。 秦雪在下车前吃了一颗提神的参丸。 她拒绝顾明的搀扶，更不想让老爷子看出她脸色不好。 老爷子看着车门打开，就开始激动了，嘴唇颤抖着，眼里氤氲着雾气，着急的要往前走。 “爸，您慢点，小心摔着。”中年男女赶紧搀扶着老爷子上前。 秦雪和老爷子中间隔了大约两米的距离。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一语不发。 秦雪的眼眶渐渐变红，呼吸急促起来。 顾明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紧张的盯着秦雪，生怕她激动过度，会晕倒。 老爷子亦老泪枞横，他嘴唇颤抖许久，终究先开了口：“小雪，在叔叔有生之年，你还愿意见我，我真的很开心。你妈也一定很开心。” 秦雪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她仰起头，长长的吸了口气，极力挤出一丝笑容。 “爸，我想去看看妈，跟她说说话。” 老爷子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晃动的身躯像风中的残烛，仿佛只要一阵冷风，就会扑灭。 身旁搀扶他的中年男人也一脸喜色，：“爸，你听见了吗？姐她喊你爸了，姐姐她原谅你了。” 老爷子枯瘦的双手朝前伸了出去，秦雪上前几步，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当第一声爸喊出来后，秦雪突然觉得纠结了几十年的事情，一下子变得风轻云淡起来。 她声音哽咽起来：“爸，对不起！” 第28章 第二日（2） 秦雪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消防员爸爸，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而眼前的老爷子，名叫沈刚，也是一名消防员，平时常来她家玩，她最喜欢的叔叔之一。 所以当她看见爸爸去世不到半年，妈妈就和沈刚结婚，她心里完全接受不了。 一方面觉得妈妈背叛了爸爸，背叛了爱情； 另一方面觉得沈刚是男版的小三，挖人墙角，品质恶劣。 沈老爷子不停的摇头，晃着秦雪的手也在颤抖：“不，你没错，是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秦雪到现在哪里还不懂？ 当她也经历过不幸的婚姻后，当她过着有丈夫，却和寡妇没两样的生活后，当她也辛辛苦苦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的时候，她才知道当年的母亲有多么不容易。 她至少还有份老师的工作，在网上写小说还能赚点生活费。 但是当年父亲突然去世，妈妈又将根据父亲的遗嘱，将抚恤金拿去救助了失去家园的人们。 妈妈带着她和弟弟两个人，大字不识，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如何度日？ 母亲只是想让她和弟弟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只是不想让成绩很好的她辍学，更不想让弟弟早早就背负上家庭的重担。 母亲的选择没有错！ 秦雪有些痛恨自己，醒悟的太晚太晚了。 但她更恨石东磊。 若不是因为他，儿子就不会出车祸，她的手机不会碎； 若不是因为他，老家的亲戚不会找不到人，只能遗憾离开。 若不是因为他，她就算再恨母亲，也不会临她最后一面也不见。 秦雪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尽量控制着情绪，不想，也不能在母亲的坟前晕倒。 秦雪认真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对不起。 在沈老爷子旁边，略为年轻一些的女人突然说道：“大姐，其实你误会爸妈了。我不是他们俩结婚后生的，我是一场大火中丧失了父母的孤儿。” 沈强也心痛的说道：“爸和妈只是打了结婚证，从来没有同过房，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爸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妈妈和我们而已。” 秦雪感觉胸口像被重捶敲过，只感觉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她面色难看的将那股甜腥味又咽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告诉我？” 沈强也抹着眼泪：“一开始是妈不让说！你的脾气就和妈一模一样，都是要强的人。后来妈病了，医生第一次下了病危通知书，妈不想治了，还说你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她就如你所愿好了。 我去找你，想让你们讲和，想让妈接受治疗，却被姐夫给拦下了。他还问我是不是来借钱的，说你们家没钱，有钱也不借给我。 还说癌症是肯定治不好的，就不要浪费钱了，有那个钱不如寄给他，他还能帮着做点好人好事。我打你电话，又关机，去学校找你，他们说你请假了。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一气之下就走了。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姐夫生气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坚持找你，妈的病情就不会加重了。” 第29章 第二日（3） 秦雪万万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 她跪在地上，双手十指紧紧抠入沙地，指甲都抠出血来了，她都没有任何痛的知觉，心里已经被愤怒和恨意全部淹没了。 石东磊，这到底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人，才能说得出那种话来？ 原来他不仅仅是在她母亲弥留之际做过手脚，更是早在母亲发病的时候就干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种人居然是小区劳模，居然是爱心志愿者，居然是模范丈夫？ 真是天大的讽刺！ 沈老爷子阻止一双儿女再说下去。 斯人已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 “小雪，你也别怪小石，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秦雪眼底涌出冰冷的厌恶，关于石东磊，她现在已经连提他的名字都感觉恶心了。 祭拜完母亲，秦雪陪着沈老爷子在车里说了许久的话。 当得知弟弟和妹妹们都工作生活无忧，老爷子身体还算强健，她总算放心了许多。 “姐，我临出来的时候，让我媳妇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回去吃顿饭吧？这么多年都没见面了，我们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沈强满眼期盼的看着她。 秦雪也想回去看看，但先前服下的参丸早已经失去了提神的药效，她现在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今天上午的情绪太过激动，已经快要失控，她不想在沈老爷子面前晕倒。 老爷子好不容易解了心结，心情愉悦一点了，她不能在这时候，给他重大的打击。 尽管这样的打击，会在五天后到来。 不过能让老爷子开心一天也好。 “爸，弟弟，妹妹，我儿子和儿媳妇从国外回来度假了，家里没人照顾不行。下次吧，下次有空，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小雪，既然你有事，就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正经事。现在有了高铁，我们想要聚到一块，两三小时就能办到，不着急，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唠嗑。” 沈老爷子眉间的郁结，在秦雪喊出爸的瞬间，已经驱散，现在整个人都是乐呵呵的。 秦雪顾不得失礼，脸上带着笑容，强撑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朝他们挥了挥手，就钻进了车里。 顾明发现秦老师的脸色不对，赶紧吩咐司机：“快开车！” 几乎在车子驶动的瞬间，秦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经倒在了后排座上。 顾明在离开疗养院之前，就请教了护士长急救知识，此刻虽然眼圈泛红人，但依旧有条不纹的处理着。 半个多小时后，秦雪悠然醒转，脸色依旧惨白的没有一丝人色。 顾明担心的不得了：“秦老师，我们还是回疗养院吧？” 本来按照行程，他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是芒果市的福利院。 这十几年秦雪在网上写作所赚的稿费，除了供家庭生活费外，她还每个月挤出一千块钱捐给芒果市的福利院，帮助了很多孤儿。 这么久来，只有院长知道秦雪的大体信息，但具体她长什么模样，是什么地方的人，连院长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些孩子了。 上个月，芒果市福利院长打电话来，说是福利院里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即将结婚。 她是秦雪第一个资助的孩子，她叫张月。 张月坚持每个月给秦雪写信，亲切的称呼她为秦妈妈。 张月希望在结婚的时候，能由秦雪挽着手，将她送到新郎的手中。 她相信有秦妈妈的祝福，她的婚姻生活一定会更加幸福。 婚期就是今天晚上。 芒果市离锦绣市倒是不远，不过秦雪目前的身体状态，有些不佳，顾明担心她会晕倒在婚礼上。 恐怕到时候会好事变坏事。 “我没事。不过先不去芒果市，我给你个地址，你让司机导航过去。” 顾明知道无法说服她，只能照做。 新地址是芒果市下面的一个叫双溪镇的地方。 秦雪当年离家出走后，遇到石东磊，被他的热情和痴心打动，和他一起来到他的老家，算是处对象的模式，两人在双溪镇住了三年多。 正是这三年里，石东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让她放下心防，答应他的求婚。 两人一起前往锦绣市，互相找到工作，攒了一些钱后，便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秦雪记得自己在双溪镇住下后不久，就写信把自己的新地址寄给了弟弟。 只是三年之久，她却一封老家的信都没有收到。 以前她只觉得是妈妈恨她，不想理她，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她却觉得未必如此。 秦雪拿出手机，在电话本里翻找，很快拨出去一个电话。 “王飞吗？我是秦老师，听说你回家乡支援建设了，老师想请你帮个忙……好，我们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到。” 等秦雪到达双溪镇邮电局的时候，她带的第一届学生王飞，已经满脸微笑的等在门口了。 “秦老师，为了您说的那个事情，我特意找到了已经退休的刘爷爷。根据您说的年份阶段，正好是刘爷爷在邮局工作的时间。如果您问别人，或许不太清楚，毕竟过了这么久，想查将近三十年前的信件信息太难了。 不过刘爷爷是个细致的人，他在工作的时候喜欢做笔记，每一封信，从哪寄来的，谁收的，什么时间点，他都会留下记录。现在这样的记录本，他们家就有好几柜子呢。” 王飞带着秦雪到达老邮递员家的时候，他已经戴上老花镜在旧式书橱里寻找了。 秦雪在双溪镇住过三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时间年限跨度放宽到五年左右。 刘老爷子一共找出了0个本子，平均一年6个日记本。 秦雪自己、顾明，还有王飞和刘老爷子，一起打开日记本，逐行检查起来。 先把同名的信件信息筛选出来。 日记本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纸张泛黄，有些地方或被水侵，还有些看不清楚。 这项工作量很大，刘老爷子又喊来了自己的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帮忙。 一番忙碌下来，整个双溪镇当时五年内，收件人为秦雪的信件约有100封左右。 第30章 第二日（4） 秦雪再来进行排除，她目前只看自己熟悉的寄件地址。 最后过滤出来的大约有6封。 其中1封来自秦雪父亲工作的消防队； 1封来自沈老爷子和母亲居住的地方； 2封来自她昔年在杂志上结交的笔友； 最后2封的地址，则是来自她高中的母校。 顾明平板里面有石东磊的信息和相片。 秦雪将其翻找出来，刘老爷子一眼就认出了他，坚定的说道：“是他，每次只要有秦雪的信件，都是他来取走的。” 秦雪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尽管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但看见了真相，还是让她的心如被万年寒冰浸泡。 她和石东磊在双溪镇住了三年，外界给她寄了六封信，石东磊都取走了，却字只不提。 秦雪想不通。 双溪镇的三年里他们俩一直都是分房睡，感情还算不错，相处融洽，除了在她报自学考试时，他很不高兴外，其它的时候，都能和谐共处，并不像婚后那样矛盾不断。 石东磊为何要那样做？ 秦雪谢过老爷子和王飞，带着顾明来到了石家的老宅。 这栋房子已经荒废许久，屋子四周都长了一人多高的野草。 门还是老式的那种。 顾明有些发愁，这项行程不在计划内，他也没有准备钥匙。 秦雪惨白的脸色虚弱的笑道：“你年纪轻，大概没见过这种门吧，其实不用钥匙也能打开。” 那时候石东磊不喜欢她去自学考试，她参加一次考试，两人就要闹点不愉快。 石东磊当时也坦言了，说他学历低，长得又不帅，怕秦雪学历太高，到时候看不上他。 尽管秦雪当时一再保证，他依旧忧心忡忡。 秦雪为了让他放心，只能采取迂回政策，打游击战。 只要石东磊在家的时候，她就不看书，等他走了，或是他睡了再来补习。 年轻时候的秦雪是天真，她想用实际行动证明，就算她拿了大学毕业证，她也依旧会对他不离不弃。 就算如此，石东磊还是不放心，会打听清楚她自学考试的时间点，在那一天，把她反锁在家里。 秦雪每次都能参加考试成功，都是因为她有小妙招。 “你把这两扇门板直接卸下来。”秦雪指挥自如。 毕竟三年自学考试，她已经尝试过数十次。 顾明照着操作，门板很快被卸了下来。 屋子里常久没有人打理，桌子上地面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一股难闻的霉味在鼻尖回荡。 顾明在前面清理，秦雪则戴起了口罩。 她直接朝着石东磊住的房间而去。 “开始吧。” 秦雪自己清理出一块地方，坐着休息。 顾明戴了手套和口罩，开始在石东磊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书架，柜子，抽屉，全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秦老师，会不会他当时看过就烧了或是扔了呢？”顾明问道。 秦雪摇头：“他有收集旧物的癖好，不管是穿旧的鞋子，还是买来衣服上面的吊牌，他都喜欢收集的整整齐齐。你再好好找找。” 顾明的目光不断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扫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垫书架脚的纸盒上。 整个房间，连书架上的每本书，他都翻过了。 只有这个纸盒，他先前没有看见。 顾明先出去找了块砖，把书架脚垫好，将那个纸盒弄了出来。 拂去上面的灰尘，早已经腐朽的纸盒，根本经不起撕扯。 顾明只是抖了几下，盒子就四五分裂，信封像雪花般纷纷飘落到地面。 其中一封正好飘到了秦雪的脚边。 信封早就被撕了口子，上面的邮票也不见了，只留下一片黄色的浆糊印。 秦雪将信捡了起来，只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她的名字：秦雪（收）。 寄件地址正是沈老爷子的住址。 顾明很快把信件都整理好送了过来，纸盒里除了有六封给秦雪的信件外，还有五封寄给石东磊的信。 秦雪枯瘦的手掌有些颤抖，看着一字排开的信封，最终还是先看了那封从消防队寄来的信件。 信封里面没有纸，只有一卷录音带。 那种很老式的，顾明又在屋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个旧式的随身听，插上电，好歹还能用。 秦雪听完后泪流满面。 这是秦雪的亲生父亲秦建国留给母亲冯玲的遗书。 他知道妻子文化不高，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其它的字都不太认识，所以没有用写信的方式，而是用了录音的方式。 “玲，对不起，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重新和小刚在一起吧，只有你们在一起了，才能赎清我的罪孽，否则我死都不能瞑目。 我欠小刚一声对不起。他把我当最好的兄弟，什么心事都跟我说，就连喜欢你都跟我说，他全心全意的信任我。 而我却自私的抢走了你，结婚一年多，你任劳任怨，把家里都照顾的好好的，还给我生了可爱的女儿，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村里没有人不说你好。 但我知道，你不开心。小刚是真正的男人，我原以为娶了你，他会恨我，没想到他不但原谅了我，还数次在救火行动中帮我，让我死里逃生。和他的品格相比，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秦雪擦干净眼泪，看了一眼信上面的时间。 正好是她入住双溪镇后的一周。 如果当时她听到这卷录音带，她就不会带着恨意过了半辈子。如果她早早知道真相，她就不会让母亲郁郁而终，更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第二封信是沈老爷子写来的，他在信里小心翼翼的请求秦雪的原谅，还说如果秦雪实在不能接受他，他可以离开。再过几天是秦雪的生日，他买了她最爱吃的菜，和家人一起等她回去。 另两封来自母校的信，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是说母校周年庆，希望她能回去参加，顺便同学聚会。 最后两封是笔友的信。 这位笔友是某文学杂志社的编辑，因为秦雪朝他们杂志社投稿，两人结缘，在文学上有共同的爱好，便聊得投机。 据笔友在信里介绍，石东磊曾经给他写信，言辞激烈严肃，让他不要打着文学的名义，骚扰秦雪。 岂料石东磊的信却被笔友的未婚妻看见了。 自然是一顿吵闹，笔友无奈之下，只能中断了信件的交流。 笔友的另一封信时间要早于第一封，是在问秦雪为何不投稿了？ 秦雪放下信，冷笑起来：“我说那阵子，怎么投出去的稿件都杳无音讯，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杂志社很看好我的稿子，怎么突然就中不了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每次我要去寄稿子的时候，他都热情的帮忙，敢情是直接把信给拦截下来了。” 第31章 火上浇油 顾明虽然也是男人，却根本无法理解石东磊的做法。 “他到底图什么呢？在你们那个年代，能用稿费补贴生活，这应该是件好事。” 秦雪自嘲的笑了笑：“我和他生活了大半辈子，我都没弄懂他，你又怎么可能理解呢？” 难怪投出去的稿件没信息，写给笔友询问也没有回音，笔友与她突然就中断了联系。 后来去锦绣市找工作，当了老师，忙碌起来，她也就将这些抛到了脑后。 敢情，始作俑者竟是石东磊。 秦雪都无法想象，和石东磊生活的这么多年，他到底还瞒着她，做了多少让人作呕的事情。 顾明拿着另外的五封信：“这些是写给石东磊的，要看一看吗？” 秦雪喘了口气，摇头道：“你把大致意思说给我听听就成。” 信，全都是朱玉梅写来的，她就住在离芒果市只有一江之隔，坐轮渡过去半小时的牡丹市。 朱玉梅和石东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但是朱玉梅的父母却看不上石东磊，不论他怎么表现，朱玉梅的父亲就是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为了拆散他们，朱父还给朱玉梅介绍了一个比石东磊有钱，长得帅的男人。 朱玉梅被对方的糖衣炮弹攻陷，很快和对方结婚了。 朱玉梅深得绿茶的真谛，在石东磊面前自然表现被强迫，为他牺牲付出的样子，让石东磊对她产生深厚的愧疚心理。 石东磊最爱的女人，嫁作人妇，他在难过落寞的时候，遇到了秦雪。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对秦雪发起了猛烈的追求，利用他最擅长的热情，勤劳的标签，打动了秦雪。 只是朱玉梅的丈夫是个生意人，经常不在家。朱玉梅寂寞了，便又想起了石东磊。 秦雪住在双溪镇的三年，每次石东磊说有事出门，都是去牡丹市和朱玉梅鬼混了。 朱玉梅的最后一封信告诉石东磊，她怀孕了，但是她不能确定，孩子到底是谁的？ 顾明真是越读越恶心，没想到这两人竟能如此寡廉鲜耻。 秦雪倒没有先前的激动，反而十分淡定的说道：“你打电话给朱玉梅，我再给她十万块钱，我希望明天就能看见他们俩的结婚证。” 顾明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照做了。 秦雪在老宅里休息了半小时，就和顾明一起前往芒果市福利院，准备参加晚上的婚礼。 朱玉梅正在前往锦绣小区的路上。 听见这个消息，她都高兴的合不拢嘴，觉得秦雪的脑子肯定是被门给挤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不过只要给钱，她才不管秦雪想干什么呢？ 她既能得到钱，又马上能够嫁给想了一辈子的东磊哥，两全齐美的好事，她为什么要拒绝？ 朱玉梅走到锦绣小区二楼的入口处时，正好看见石东磊在用小推车准垃圾。 她牵了牵自己新买的裙子，又拿出化妆镜，抿了抿涂得腥红的嘴唇，撩了下染成红色的卷发，扭着腰走了过去，声音嗲的能起鸡皮疙瘩。 “东磊哥，你在做什么呀？” 石东磊看见是朱玉梅，脸上立即浮出憨厚的笑容：“老李头生病了，托我帮他运几天垃圾。你怎么过来了？” “东磊哥，你真是好人。” “唉，过奖了，举手之劳而已。这垃圾挺臭的，你站远点，别溅到你身上。” 朱玉梅非但没有走远，反而靠近些，嗲声道：“跟东磊哥在一起，别说是运垃圾，就算是睡在垃圾堆里，我也愿意。东磊哥，你什么时候能弄好呀，我有话跟你说。” “这个也不着急，你有事先说呗，是家里又缺钱了？” “当然不是啦，难道你以为我找你，就只是为了借钱嘛，你居然这样看我，我好难过。” “唉唉，你别难过呀，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其它意思，你别多想。既然不是借钱，那你还有其它什么事情吗？” 朱玉梅看看人来人往的小区，便说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请你喝茶吧。” 石东磊还真有点渴了，就把小推车放一旁，跟朱玉梅走了。 进入包间后，朱玉梅就骚首弄姿的往石东磊旁边坐。 她身上的香水刺激得石东磊直打喷嚏。 他推了推她：“离远些，离远些，身上涂的这是什么呀？” 朱玉梅撅起嘴，不停的给他抛媚眼：“这香水很贵的，要不是来看你，我都不舍得用，你居然说难闻，讨厌。” “我没说难闻，就是最近一阵子患上了过敏性鼻炎，闻不得这些味道。你有事就赶紧说吧，说完我还得去运垃圾呢。” 朱玉梅连忙端正姿态：“我听说秦雪要和你离婚？” 朱玉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东磊言辞激烈的打断：“胡说！没有的事，你打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东磊哥，你凶我？我自然是有证据，我才来的。”朱玉梅满脸委屈。 只是年纪大了，脸上的粉涂得太多，委屈起来，实在难以入目。 朱玉梅见他不信，立即拿出自己的水果手机，放了那段录音。 石东磊听完后，脸色气得通红：“这老太婆什么意思？我，我就值五十万啊？你在哪儿见到她的，告诉我，我马上去把她给抓回来。老帮菜一颗了，不好好在家里洗衣做饭，居然在外面瞎逛荡，像什么样子？” 朱玉梅立即添油加醋。 “她可不是一个人瞎逛荡，身边还陪了一个小帅哥呢，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啧，可真会享受。哪里像我这样死心眼，一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偏偏你还不相信。” 石东磊真是被气坏了，立即站起来拍着桌子。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一个安份的女人了。当年在双溪镇的时候，就和那杂志社的编辑沟沟搭搭，两人还写情书，骗我说是什么徐志摩写的，欺负我文化低呢。行，她想离婚是吧，好，离呀，我要让她净身出户，等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我看那些小白脸，还愿不愿意跟着她？” 朱玉梅大喜，连忙趁热打铁：“对，东磊哥，你这么好的人，秦雪居然这样伤害你，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建议你赶紧同意离婚，免得到时候头上一片草原，绿得慌。” “离，马上就离。你打电话给她，去民政局，离婚！谁怕谁？” 第32章 终于离婚了 朱玉梅想到临来时儿子的叮嘱，务必要再从石家弄点钱回去。 先前石东磊那儿借的一百万，已经全部投到生意里去了，但是想要起死回生，还差点劲。 朱玉梅盯上了石东磊的那套房子，还有退休养老金。 石东磊在外面喜欢吹牛，只要有人捧他几句好话，他都能把存款密码告诉你。 朱玉梅对石东磊个人的经济条件十分清楚。 再想到秦雪的承诺，她可是铆足了劲的扇风点火。 “东磊哥，你这么好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工厂的劳模，退休后是小区的劳模，又是爱心志愿者代表，你说秦雪是怎么想的呀？居然欺负你到这种地步，我们不能让她得瑟，得让她瞧瞧东磊哥你的行情好着呢。” 曾经当过工厂劳模是石东磊最大的荣誉，每次听别人拿出来说，他都十分得意，觉得对方是他的知己。 石东磊假意谦虚了几句，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有两个最大的遗憾，如果谁能帮我完成了，让我干啥都行。” 朱玉梅激动的问道：“是什么遗憾，你尽管告诉我，东磊哥的心愿，就是我的事儿，我一定帮你。” 石东磊眼神有些向往的说道：“在工厂的时候，我就写过入党申请书，但是不知道领导是怎么考虑的，比我晚写的都入了，偏偏是我一直到退休了，都没有任何回复。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评上一次全国劳模。我也实在想不通，我的名气比有些人大的多，凭啥他们都能凭上，都能上报纸上电视，我却不能呢？我为了为人民服务，舍弃小家保大家，把所有的热情都投了进去，小区里谁不说我是好人？你说那些人咋就看不到呢？” 朱玉梅暗自撇撇嘴，有些想不通石东磊了。 评上全国性的劳模，还说能出名，有奖金拿。 这入不入dang，有啥关系呀？成了dang员，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不过想到秦雪的十万块，朱玉梅可是使足了浑身的劲开始忽悠。 “东磊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这两件小事呀，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要是早知道，你早就得偿所愿了。” 石东磊立即激动了，双眼放光的看着朱玉梅。 好像朱玉梅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入不了党，评不上全国劳模，一直是他的心头大事。 真当他是心甘情愿为整个小区的人干活呢？ 有些人是占他便宜，真当他看不出来呢？ 他忍辱负重，装憨厚装傻，来求者不拒，就是为了能够在评省级以上的劳模或是全国劳模的时候，整个小区的人，能主动帮他投票拉票，送他上青云。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每次都和这些荣誉擦肩而过。 他找不到原因，只能自己琢磨，难道是好事做得不够多？影响不够大，范围不够广？ “东磊哥，我方法倒是有，就是你可能要做出点牺牲……”朱玉梅故意吊他胃口，欲言又止。 石东磊立即表态，不管什么样的牺牲，他都可以。 朱玉梅装作害羞的模样，扭着身体：“其实也算不上牺牲，就是圆了我们这对牛郎织女的心愿而已。年轻的时候，我父母活生生把我们拆散，现在他们都去世了，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在一起了。 之前你是有家有口的人，我不好说，免得让人觉得我是小三儿。现在既然是秦雪主动提出离婚，那办完手续，你就是单身了，我现在也是单身，我们在一起合情合理，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等我们结婚后，我就让你返聘到我儿子的公司，这样你就是工厂一员了，他们公司每年都要参加全国劳模或是全国好人的评选。到时候你是他爸了，把你的名字直接报上去，还不是小菜一碟。你想呀，你如果评上了全国劳模，再递交申请书，谁敢不让你入党？恐怕巴结都来不及呢。” “玉梅，还是你聪明！当年我应该再努力一点，说服你的父亲，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我老婆，我肯定早就入了党，早就当上全国性的劳模了。 我这辈子真是被秦雪给耽误了，你说得对，我不能让她看轻，得让她瞧瞧我行情有多好。走，我回家拿户口本儿，我们马上去办手续。” 朱玉梅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仿佛已经看见大把的钞票朝她飞来。 顾明是真没有料到，朱玉梅的战斗力这么强。 只用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就说服了石东磊同意离婚。 他看了一眼正在陪张小月说话的秦老师。 悄然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秦雪脸上没有开心，也没有悲伤，只是淡淡的点头：“辛苦你替我走一趟了。” 顾明全权代表秦雪，和石东磊签下离婚协议。 他正要离开，却被石东磊喊住了：“你别走。我马上要和玉梅打结婚证，你正好给我们当个见证人。顺便回去告诉秦雪，看在她给我们老石家生了儿子的份上，我就不追究她耽误我一辈子的事情了。不过如果以后她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到我家来讨饭，我会给她一口吃的。” 朱玉梅挽着石东磊的手臂，得意的说道：“对呀，东磊哥这么好的人，她不珍惜，我来珍惜。你告诉秦雪，就算以后，她后悔，那也晚了。再过一小时，东磊哥就是我朱玉梅的男人了。谁要敢和我抢男人，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东磊哥，我们走。” 石东磊昂着头，高傲的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顾明涵养再好，也被石东磊、朱玉梅两人这番话给气到了。 要不是念着秦雪的交待，真想冲上去给他们一通拳头。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朱玉梅生怕秦雪不守承诺，故意把两人的结婚证，还复印了好几份让顾明带回去，并且在其中夹了张纸条，上面有她的银行帐户，暗示他赶紧把十万块钱打到她帐户上。 顾明捏着那张纸条，气得脸庞通红，声音冷冰冰的说道：“那我就代表秦老师，祝二位白头偕老，一生幸福了。” 朱玉梅笑起来，故意说道：“多谢你的祝福，我和东磊哥呀也祝你们俩能长长久久。” 第33章 石东磊的两个心愿 石东磊冷哼一声，眼底全都是嘲弄。 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 秦雪可是什么都没有要，家里的存款归了他，房子也是归了他，秦雪这些年的老师工资和退休金，全用在儿女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帐户也基本为零。 秦雪相当于净身出户。 像这种小白脸，没钱，还指望他陪一个老太太长长久久？ 做梦！ 石东磊已经在想象，过不了多久秦雪哭着求到他面前的画面了。 “东磊哥，你说咱俩都结婚了，是搬到我那儿去住呢，还是我搬过来呀？”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当然是你搬过来了，我搬到那儿，不就成了入赘嘛，这像什么话，我还要不要脸了？” “东磊哥，你别生气嘛，我早就为你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把行李都带过来了。你帮我一起去拿好不好？我提不动呢。” 都快六十岁上头的人了，讲话还那么嗲，也不知道石东磊是如何承受得住？ 顾明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直接钻进车子，回去接秦雪了。 石东磊已经完全想不到，朱玉梅为何笃定他一定会同意离婚。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两件大事上面。 “玉梅，你什么时候和儿子说，让我去他公司返聘的事情？今年的劳模评选马上就要开展了，不能再耽误了。” 石东磊想到再过不久，他就能得偿所愿，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东磊哥，我这一辈子都把你放在心尖尖上面，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看重过？放心吧，等我搬到你家，把行李安顿好了，就马上给儿子打电话。他是公司的负责人，这种事，打个招呼就行，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当然要紧张了，这可是头等大事。如果你儿子那边安排好了，我得赶紧想想，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上报纸上电视的时候，我得说点啥。 估计到时候还要上台演讲，演讲稿的内容，我也要好好想想。这些年我帮小区里做好人好事，我可是一件一件记着呢，要是全都写出来，恐怕太多，不行，我得写几件重量级的好人好事，还有我以往得过的荣誉，我也要写出来，得让人信服不是？” 朱玉梅在看不见的角度翻了翻白眼，心里实在有些腻味，不过想着石东磊高兴了，指不定就能把那套房子上的名字加上她，她便又有了动力。 “东磊哥，还是你考虑的真周全。不过这评选还是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实在不行，就让我儿子的秘书帮你写，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你到时候把事迹材料交给我，保准给你写得漂漂亮亮。” 石东磊眼前一亮，当即拍了下大腿：“玉梅，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东磊哥，你这样夸我，我会害羞的，讨厌。” 石东磊满脸感叹：“玉梅你就是善良，还谦虚的很。我就喜欢听你说话，听着全身都舒畅。秦雪连你的脚趾头都不如。我真是后悔，当初不该意气用事去娶了她。要不然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有你这个贤内助，指不定我早就入了党，成了全国劳模了。” 朱玉梅之前把自己的行李都放在锦绣小区对面的宾馆里了。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三天内，一定要住进石东磊的家里。 石东磊在宾馆门口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 “呃，是，是，不好意思呀，我临时有点事就给忘记了。我马上过来，真是抱歉。” 朱玉梅立即好奇的问道：“东磊哥，咋了？” 石东磊没好气的说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喝茶，运垃圾的小推车，还在小区里。刚才居委会给我打电话，说是镇里的领导马上要过来检查，让我赶紧把垃圾运走，要是影响了小区评选就唯我是问。” 朱玉梅脸上浮出委屈，眼泪汪汪的说道：“东磊哥，你怎么能怪我呢，我也是帮你分忧解难呀？” 石东磊话头一噎，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和秦雪离婚了，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初恋，更是关乎着他能否入了党，能否成为全国劳模的关键，暂时还不能得罪。 “你别介意，我是太着急了，那行李你就自己拿吧，这是我家钥匙，现在是评选前紧要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在小区领导面前留下坏印象，我先去了啊。”石东磊说罢，把钥匙往朱玉梅手里一放，就转身跑走了。 “哎，东磊哥，就算要检查，也不可能马上到，你先帮我拿上行李呀，我一个人拿不动。”朱玉梅追出去的时候，石东磊早就没影了。 朱玉梅坐在宾馆的房间里，看着三个硕大的行李箱发愁。 她一切都算准了，唯独漏了这一环。 现在只能等石东磊那边完事来接她了。 叮，手机有短信进入。 是一条转帐信息。 朱玉梅一看见那十万块钱，眼睛立即笑眯成缝。 刚才石东磊的埋怨，她瞬间也没放在心上了。 只是被数落几句，就有十万块，太划算了。 朱玉梅在宾馆里等到了晚上九点多，也没看见石东磊过来。 打他电话，居然还关机了。 前台过来询问朱玉梅如果继续住，请先付钱。 朱玉梅只能没好气的将三只箱子，一只一只的运出宾馆。 石东磊不知道干啥去了，好像完全把她给忘记了。 她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了。 幸亏这儿离石家不远，她辛苦点，三只行李箱下面有滑轮，应该很快就能到的。 石家。 石英俊和张晓梦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总算将房间收拾出来，还重新装了热水器。 石东磊自从早上下楼收垃圾后就没有回来。 石英俊根据记忆里的印象，做了中饭，石东磊也没回家吃。 石英俊虽然气他，但还是打电话问了下。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外面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岂料石东磊反而觉得他多管闲事，干涉他的行踪，把他数落了一通。 石英俊心里简直憋闷之极。 张晓梦原本是很生气的，但是看见丈夫受了委屈，还是过去安慰他了。 “算了，算了，谁让他是长辈呢？昨晚的事情，我今天冷静下来想想，也不能全怪你，你是他儿子，我是他媳妇，除了忍让，难道还真要和老人对着干不成？我们俩都是知识份子，做不出那种撒泼的行为。老公，妈失踪几天了，真的不要报警吗？” 第34章 晴天霹雳 石英俊没心思吃饭，扒了几口就放下碗。 “爸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还说我如果报警，他就上吊。再等等吧，或许妈就是心里不舒服，出去散散心，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张晓梦心里隐约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怪异在哪儿。 对于婆婆，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很开明，很慈和，关键是厨艺又好，对她的宠爱，不弱于她的亲妈。 石茉茉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为青大的书迷见面会准备礼物。 她自动将自己缩回幻想的乌龟壳里，忘记外面世界的所有烦恼。 她从初中到大学，都喜欢的作者，她过几天终于要见到她了。 青大既是她的偶像，又是她的精神导师。 在她初中的迷茫时期，在她高中的失恋时期，在她大学的困顿时期，青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石茉茉甚至在心里暗自发誓，如果见到青大本人，发现她年纪很轻，那她要和青大结拜。如果比她大，她一定要认青大当干妈。 因为这么多年的精神交流中，青大给她的感觉，有时候就是如同母亲那般温暖。 初中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秦雪也能有青大十分之一的优点该多好。 后来上了大学，她却觉得把青大和秦雪放在一起比较，那是侮辱了青大。 青大在她的心里是那样的伟大，美好，怎么能和秦雪那个保守，顽固不化，拆散她和初恋的老巫婆相提并论呢？ 石茉茉的手机铃声，把她从幻想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看了一眼号码，石茉茉眼里满是戾气，直接挂断。 是苏星烨。 这已经是被她挂断的第二十通电话了。 短信轻响：茉茉，有些事情，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尽管说了，我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但我觉得，如果不告诉你，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这件事和你妈妈有关系。如果你愿意，晚上十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石茉茉原本想要删除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把短信又读了遍，柳叶眉深锁：“和妈妈有关？难道苏星烨知道我妈的下落？” 想到这儿，石茉茉有些坐不住了。 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了，她立即换了出门的衣服，打算去见苏星烨。 石茉茉正在换鞋子，就听见门转动的声音。 石英俊立即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半开的门殷勤的问道：“爸，你回来了，吃晚饭了吗？今晚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肉沫茄子……” 门彻底大开，首先进来的是并排挨着的三只行李箱，然后是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角。 石茉茉和石英俊面面相觑，看着进门的老太太问道：“你是谁呀，怎么会有我们家钥匙？” 朱玉梅把三只大箱子拖上来，已经累得半死，现在哪有力气说话。 她也不客气，直接走进来，鞋子都没有换，给自己倒了杯水，直接喝下去，抽了纸巾擦了擦嘴道：“渴死我了。东磊哥在哪？给他打电话还关机了，提了三只大箱子上四楼，可把我累坏了。” “喂，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报警了。”石茉茉警惕的说道。 朱玉梅先是打量了下房间的整体布局，发现居然还是多年前的装潢，不由撇撇嘴，觉得石东磊太小气。 退休工资那么高，两个老人能吃得了多少，钱不花难道要留着带到棺材里去吗？ 不行，明天得联系装修公司，这房子得重新捯饬一下。 她可是听儿子说过了，锦绣小区很可能面临拆迁，到时候屋子里装修的好，自然赔偿的价钱就高。 听到石茉茉的话，朱玉梅眉头紧皱了起来，翻着白眼，歪斜着看了她一眼。 只要看石茉茉的脸庞，就能看出四五分秦雪的影子。 不用问，肯定是秦雪的女儿了。 果然和秦雪一样没有教养。 她不喜欢秦雪，自然也不喜欢石茉茉。 若是平时，她早就开骂了，但是想到和秦雪的协议，她只能忍了下来，还要挤出狼外婆的笑容。 “你就是茉茉吧，哎哟，想当初我还抱过你呢，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你认识我？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石茉茉脸上的警惕没有放松。 石家的女主人突然离家出走，没到三天，却有陌生女人入住进来。 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我叫朱玉梅，下午的时候已经和东磊哥打了结婚证，现在是你们的后妈。你们要是愿意呢，就喊我一声妈，不愿意呢，喊玉梅阿姨，我也没问题的。谁让我最看重东磊哥呢，你们是东磊哥的儿女，我自然爱屋及乌，也不愿意为难你们。” 朱玉梅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 她哪里知道，这句话相当于晴天霹雳。 石英俊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眼睛急得发红：“现在的骗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谎话也敢说。看在你年纪一大把的份上，我就不报警了，你赶紧从我家离开。” 朱玉梅早有准备，从自己的山寨包里拿出结婚证。 两本全都在她这儿，一人一本，让她们看看清楚。 她可是名正言顺的石家人。 石英俊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朝后倒退好几步。 结婚证不可能作假，何况日期清清楚楚。 张晓梦看丈夫被打击到的样子，都快失去理智了，她赶紧追问：“我婆婆和我公公还没离呢，你们打结婚证可是重婚罪。” “你们还不知道呀，啧啧真可怜，秦雪也真能干得出来。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不跟儿女商量。下午的时候，秦雪找了个小白脸全权代表他，已经和东磊哥把手续办完了。现在我才是东磊哥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跟你们说了，东磊哥睡哪个房间，我得收拾行李了。” 朱玉梅直接推开张晓梦和石英俊，把三个房间全都看了一遍，最后把自己的行李箱往石英俊的房间推。 石英俊当初把这儿当婚房，离开后，屋里家俱上的喜字并没有撕下来。 看着里面收拾一新，窗户上还有泛黄的喜字，朱玉梅抿嘴笑道：“没看出来东磊哥还挺浪漫的，都老夫老妻了，整这些干啥呀？” 第35章 狠扇几耳光 张晓梦反应过来的时候，朱玉梅已经拉开衣柜，把自己的东西往里塞了。 张晓梦连忙上前阻拦：“你不能放，这是我和英俊的房间。我爸的房间在隔壁。” “隔壁？不行不行，那房间又小又不朝南，过了上午十点就没有光线了，湿气还重，住久了容易得风湿病。 我和你爸都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应该住在有太阳的房间。何况这个房间离洗手间近，也方便我们晚上起夜不是。我听东磊哥说了，你和英俊特别孝顺，你如果和自己的公公抢房间，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张晓梦差点被气哭了。 这明明是她的婚房，怎么从朱玉梅的嘴里说出来，倒成她是抢的人了？ “石英俊！”张晓梦从小被父母教导的很文雅，哪里是市井泼妇朱玉梅的对手。 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石英俊完全一副懵逼的样子，被张晓梦推了好几下才恍在大悟。 “你别急，我先打电话给爸，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石茉茉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结婚证。 朱玉梅！ 朱玉梅！ 她咬牙切齿的握着拳头冲到房间里。 张晓梦疑惑的跟过去，生怕她吃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老太太不是善茬。 石茉茉扬了扬结婚证：“你就是朱玉梅？是我爸当年的初恋，被父母拆散的那个朱玉梅？” “哎哟，东磊哥真是的，这么久远的事情了，怎么还跟小辈说呀，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问你是不是？” “你这孩子，我是长辈，就算不喊我一声姨，你也不能直呼我的名字？秦雪可是老师，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真是没规矩。” 朱玉梅虽然答应要善待秦雪的两个孩子。 但石茉茉主动找茬，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何况钱已经到手了，秦雪就算知道了，能拿她怎么样？ “啪！”石茉茉抬起右手，狠狠一耳光扇在了朱玉梅的脸上。 朱玉梅被打得往后一跌，直接坐在了床铺上。 张晓梦震惊的捂住嘴，赶紧跑出去喊石英俊了。 “啊！你个小表砸，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朱玉梅气得脸上的粉底扑簌簌往下直掉，声音尖利的喊了起来。 石茉茉心口起伏不定的说道：“这第一巴掌是代我妈打的。” 她上前一步，再度左右手开弓，又扇了朱玉梅几耳光。 石茉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很快朱玉梅的脸就肿了起来。 嘴角都被打裂了。 ”这几个耳光是为我自己打的。不要脸！“ 她还想再继续打的时候，石英俊冲进来，拦住了她。 朱玉梅想要伸指甲去挠人，也被张晓梦从腰后面抱住了。 朱玉梅嘴里的污言秽语不断的冒出来，简直比粪坑还要脏，骂得难以入耳。 张晓梦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那些带器官的骂人的话，听得她面红耳赤。 张晓梦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公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放着高等知识分子的婆婆不要，偏偏要娶这种泼妇。 石英俊看着朱玉梅的脸，憋了好久的火气彻底发了出来：“够了！石茉茉，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石茉茉退到门口，头发被朱玉梅扯得生疼，脸上也多了两道血痕。 不过她不后悔，再来一次，她会打得更狠。 哪怕就算为此进派出所，她也会照做不误。 “大哥，你还护着她，你知道妈为什么要离婚吗？你知道妈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回来吗？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死老太婆，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们的家，你敢住进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石茉茉到处找，举着一个拖把重新冲了进来。 石英俊听见妹妹的话，下意识就把手给松了。 张晓梦整个人也懵逼了。 她在回国之际，暗自猜测是不是婆婆外面有人了。 敢情真相是公公外面有人了？ 这也太乱了。 石家明明是锦绣小区有名的模范五好家庭呀，公公和婆婆更是多年的模范夫妻。 真相怎么会是这样？ 张晓梦瞬间就想到，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她在人前还能抬起头吗？ 幸亏她暂时和老公在国外生活工作，这要是在国内，还不被人当成饭后的笑料谈资啊，她还要不要出门上班的？ 张晓梦心里不由生出幽怨，结婚初期对石东磊的那点子好感，彻底消失无踪了。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公公呢？ “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朱玉梅大叫起来。 张晓梦被她吓得一跳，她趁机把张晓梦和石英俊推出去，将房门反锁了。 石英俊按住妹妹的拖把，脸色沉重的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石茉茉正在气头上，她现在看朱玉梅那张脸不爽，她就是想把朱玉梅从自己家赶出去。 石英俊不让，怕出事，这一拖把下去，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好，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留给你们，你们一家人团聚去吧。”石茉茉丢掉拖把，跑回房间把行李箱一拿，就往外走。 张晓梦看看丈夫，又看看门外，想想家里的情况，也提上自己的包跟了出去。 “老公，家里这个样子，我今晚是住不下去了。我先去看看茉茉，要是她没事的话，我就回娘家了。你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找我吧。” “哎，老婆，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找茉茉。” 石英俊算是比较了解妹妹的，平时虽然有点任性，但不至于不分是非。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妹妹知道，他不知道的，他必须问出来。 朱玉梅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悄悄走了出来。 嘴角痛得她直抽气。 她没先去找治伤的药，而是直奔石东磊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房间里被朱玉梅翻得乱七八糟，却也只是找到了零零碎碎的一百多点。 至于先前石东磊跟他炫耀的养老金和存款单什么的，一张也没看见。 “呸！老不死的，嘴上说得好听，我是知己，心里还防着我呢，明明说存款单就放在柜子里，我却什么都没找到。” 朱玉梅朝着地上粗鲁的吐了口水，将钱数了数，往自己口袋里一揣，就去厨房找吃的了。 正好石英俊留给石东磊的晚饭，菜和饭一起被朱玉梅吃完了。 脏锅脏碗她也不洗，往水池里一丢。 石东磊那么能干，明天起来肯定早饭做好，碗洗好。 她嫁给石东磊，图得就是他勤快能干，她能享福，有人侍候。 第36章 差点气吐血 朱玉梅抹抹嘴，刚走到客厅，就听见了门响。 她立即警惕起来，生怕是石茉茉又回来要赶她。 结果发现是石东磊，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身上一股难闻的臭味，衣服上也是泥巴和青苔。 朱玉梅早就做好了准备，当石东磊看向她的时候，她立即就把红肿的脸抬高，哭嚎了起来。 “东磊哥，我不想活了，你让我去死吧，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石东磊疑惑的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至少还差两米，他什么时候拦着她了？ 何况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 朱玉梅就算要死，也得等把他的两件大事办完了才能死。 “闭嘴，嚎什么丧？老子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听你哭。赶紧烧热水去，我要洗澡。真是一点眼力劲没有，怎么当人婆娘的？”石东磊没好气的脱下外套，黑着脸说道。 朱玉梅愣了愣。 石东磊这反应不对呀？ 她记得以前，她就是小手指碰个伤口，石东磊都紧张的要命。 今天她被打成这样，石东磊一句安慰没有，还让她去烧热水？ 朱玉梅就不信了，又往石东磊面前凑了凑，忍住他身上难闻的臭气：“东磊哥，你不关心我了，你不在乎我了，我好伤心，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你看看我的脸，我这一脸的伤，都是你儿子和女儿打的。他们轻视我，就是轻视你。你要给我做主。” 石东磊这才认真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你说这脸是我闺女和儿子打的？” 朱玉梅用力点头，眼泪巴拉的等着石东磊的心疼。 谁料他却一挥手：“不可能！我闺女那么老实，小区里谁不称赞一声，我儿子更是博士生，有名的斯文人，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我说你今天过来的时候，脸涂得跟城墙似的，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原来你是在家里就被人打了，故意抹了粉，喷了香水掩盖呀？” 石东磊立即化身神探，还似模似样的点评了起来。 在他心里，并不是有多喜欢儿女，若是自己的利益和儿女的利益有冲突，他肯定首先选择自己的利益。 但是在朱玉梅和儿女之间，那他肯定选择儿女，毕竟儿子女儿都是老石家的人，未来他还要靠儿子养老送终，而朱玉梅虽然也能帮他办点事，终究只是外人。 朱玉梅气得差点没吐血。 她发现自从和石东磊打了结婚证过后，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和她原本的设想背道而驰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真的想不通。 石东磊喘了口气，往沙发上一坐，皱着眉头看发呆的朱玉梅，眼底满是冷漠。 “没看见我这一身的泥水吗？还不赶紧去烧热水，耳朵聋了，我说了，我要洗澡。” 朱玉梅捂着脸，心里委屈极了，但是为了弄到石东磊的钱，她只能忍。 朱玉梅发现洗手间里，居然装了新的热水器，总算松了口气。 她赶紧把浴缸里的水放满了，还很有手段的把自己包里的精油，撒了几滴进去。 “东磊哥，水好了，快去洗吧。”朱玉梅已经恢复过来了。 石茉茉打她的仇，她决定记下来，以后有机会，自己报。 她已经反应过来，她有些高估自己在石东磊心中的份量了。 或者说，她已经明白过来，石东磊就算宠着她，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能和他的子女对着干。 毕竟石茉茉姓石，她姓朱。 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乎石东磊。 嫁给石东磊，也不过是为了帮儿子弄钱。 石东磊毕竟年纪大了，忙累了一天，早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被朱玉梅推醒，他迷迷糊糊的往洗手间走。 朱玉梅还等着他洗完夸她能干呢，就听见了石东磊在洗手间里发火了。 “水呢，盆呢？什么都没有让我洗个屁呀？我说你在这儿磨磨蹭蹭半天，都干了些啥？ 我说你是不是要得老年痴呆，烧个热水的事情你都干不好，你说你还能干点啥？当年要是知道你这么没用，打死我也不会把你娶回家。” 朱玉梅顶着猪头脸，委屈的抿着嘴，做出撒娇的恶心模样：“东磊哥，你怎么这样说我呀？热水不是都在浴缸里吗？我还帮你撒了精油呢，你不夸我一句，还骂我。” “这个浴缸是磁砖做的，很容易滑倒的，你是诚心想摔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吗？这么大个盆放在这儿，你眼睛瞎了，看不见？还杵那跟木棍似的干嘛，还不过来烧水？” 朱玉梅发现自己的表情都白做了，石东磊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偏偏石东磊的某句话，又触动了她的心思，她感觉有些心虚。 生怕真的被石东磊瞧出什么来，她赶紧重新拿热水壶烧水。 石东磊终于洗完了澡，神气清爽的走了出来，指着卫生间地面一片狼藉说道：“赶紧处理干净了。” 朱玉梅心中的美好泡泡彻底破灭了。 她处心机虑嫁给石东磊，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享福，可不是来当老妈子的。 “东磊哥，你到底是怎么了嘛？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我家里但凡有个什么事，都是你帮我弄的。但是今天你一进门，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变了。” 石东磊奇怪的看了一眼朱玉梅。 “你这话说得好搞笑噢，以前你是外人，我肯定要对你客气一点的，要不然被人传了闲话，不是坏我名声嘛。 现在你是我老婆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回自己家还要端着，我不是有病吗？ 我在外面累了，心里有火不能发，回家不冲你发，我冲谁发，难道要冲小区邻居发呀？我还指望他们到时候自动帮我拉票呢。 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这么点基本常识都不懂？玉梅，怎么半天不见，你就变蠢了呢？下午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比秦雪聪明，现在看来，倒是我高看你了。” 朱玉梅不能接受，眼前的石东磊和她想象里的，回忆里的石东磊，就像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 石东磊可不管朱玉梅什么心情，跑去厨房翻了翻，发现锅碗都是脏的，一粒饭一根菜都没有了，心情更差了。 吆喝着让朱玉梅赶紧去做饭。 第37章 妈妈，对不起！ 朱玉梅每说一句话，撕裂的嘴角就痛得不行，她都伤成这样了。 石东磊不说送她去医院看看，居然还让她做饭？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这里待不下去了，朱玉梅就算在自己家，就算面对刁蛮的媳妇，她也没有这么委屈过。 她想走。 马上就走，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住。 “玉梅，我记性不太好，你上午给我听的那手机录音，里面怎么说来着？能让我再听一遍吗？” 石东磊一边打开电视机，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朱玉梅原本想要离开的心情，瞬间就跌落到谷底，垂头丧气的去了厨房，淘米做饭。 老地方咖啡厅里。 石英俊、张晓梦、石茉茉一起坐在桌子旁边。 苏星烨正在说关于秦雪的事情。 他说完后，石家两兄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更不愿意承认。 他们的妈妈突然离家出走，突然要离婚，不是因为赌气，也不是因为外面有人，而是得了绝症。 “其实我之前一直没有勇气找你坦白，是秦阿姨把我请去疗养院，和我深谈一番，鼓励我告诉你真相。她说不想你带着错误的仇恨过一辈子。她原本打算等你独立一点了，再找机会和你谈，但是她现在没时间了。我虽然答应了秦阿姨替她保密，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 石英俊一把抓住苏星烨的双手，眼睛通红的问道：“我妈在哪？” 苏星烨报出了疗养院的名字。 石英俊站起来，就往外走。 石茉茉和张晓梦赶紧跟上。 苏星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秦雪看了看时间，快要到睡觉的点了。 扣扣突然响了起来，她正要打开看，却听见了敲门声。 秦雪转过身，声音温和的说道：“请进。” 值班护士推开门，身后跟着石英俊三人。 秦雪瞬间石化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双儿女会在此刻出现。 石茉茉眼底含着泪，站在门口，既想靠近，却又有些犹豫。 石英俊却完全没有那种顾虑，他直接扑了过去，跪在秦雪的膝前，眼泪已经滚滚而出。 “妈，儿子不孝！” 把他从小拉扯大，对他尽心辅导，为他提供最好的教育成长环境的妈妈生了重病，他却一无所知，什么都没有做。 石英俊真是好恨自己。 若不是他没用，妈妈怎么会不愿意告诉他真相？ 张晓梦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妈，我们一直担心你，我们还想报警，让警察帮着找人，但爸不准我们报警。” 秦雪嘴唇颤抖着，眼泪从眼眶里滑落，连续点着头，左手拉着儿子，右手拉着媳妇。 “快起来，地板上凉，别跪着，快起来，坐着说话。” 秦雪将目光投向女儿。 她朝着石茉茉温和的笑了笑，朝她招手：“过来。” 护士偷偷抹了眼泪，轻声道：“快过去，你妈每天都很想念你们。” 苏星烨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当年的事情，你妈没错，错的是我，你已经恨错了她好多年，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石茉茉终于鼓起了勇气，她咬着嘴唇，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来，极力隐忍的某种情绪，在到达秦雪面前时突然爆发了出来。 石茉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秦雪把石茉茉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妈妈也有错。妈妈不该把你当成没有独立思想的孩子，不该隐瞒你，应该当时就告诉你真相，让你自己去做决定。不该替你做主。我也有错。茉茉愿意原谅妈妈吗？”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顾明。 他穿着睡衣就赶了过来：“石茉茉，你别哭了，秦老师的身体不能过于激动。” 石茉茉赶紧直起身体，一边帮秦雪擦眼泪，一边给自己擦眼泪。 “妈妈，你不要哭，茉茉也不哭，我们都不要哭。” “好，好孩子，我们都不哭，谁哭谁就是花脸猫。” 石英俊红着眼睛，朝护士走了过去：“我想看看我妈的病历和详细检查数据。” 护士点点头，给他引路，带他去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 秦雪原本就写了两个多小时的童话，刚刚又激动了一番，现在已经太累太累了。 顾明赶紧拿了药过来，她吃了药，握着石茉茉的手便睡着了。 顾明看了一眼石茉茉说道：“我已经帮你们开了两个单间，就在对面，你们去休息一下吧。这儿有护士照顾就行了。” 石茉茉摇头，目光紧紧盯着秦雪安详睡着的脸。 “大嫂，你和大哥去睡吧，我想陪陪妈妈。” 张晓梦也的确是累得不行了，昨天赶连班飞机，晚上又折腾一夜，还没睡着，就被喊起来做早饭，今天白天又整理房间。 她想着这样照顾老人，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也不用过于客气。 明晚她再来替班照顾就是。 “那辛苦你了。”张晓梦跟着顾明一起走了出去。 石茉茉把秦雪那枯瘦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又慢慢溢了出来。 仔细想想过去，她似乎真的偏听偏信爸爸的话，误会母亲太多太多。 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爸爸对她最好最亲，但真正的去追寻，石东磊为她做过的事情，偏偏一件也记不起来。 明显印象的恐怕就是石东磊在外人面前，不停的夸她懂事，聪明，漂亮，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之类的话。 她从幼儿园到高中，每一次上学放学，不管刮风下雨，来接送她的人永远都是秦雪。 每一次家长会，来和老师交流的人，也全都是秦雪。 她考了一百分，给她发奖励，鼓励她的人是秦雪； 她考差了，郁闷了，开导她，鼓励她的人也是秦雪。 她上初中的时候体育成绩不好，八百米长跑一直不及格。 每次都是秦雪抽出时间，陪她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终于在中考体育的时候没有丢分。 石茉茉越想，越觉得回忆清晰了起来。 明明她人生重要的时刻都是妈妈在陪伴着，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会觉得妈妈不好，爸爸才是最好的人呢？ 或许根源在于，爸爸在她面前的念叨。 石东磊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秦雪的坏话，她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水滴石穿，时间久了，她自然慢慢疏离秦雪。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惯性思维。 凡是碰到与秦雪有关的事情，她的第一念头都是讨厌，抗拒。 这种情绪在苏星烨的事件上，彻底爆发了。 第38章 第三日，误会解除 “叮叮叮。”一连串的扣扣提示音，吸引了石茉茉。 她这才发现病床右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 这是妈妈常用的电脑，她以前常在上面做备课材料。 石茉茉生怕那声音吵醒了妈妈，赶紧走过去，打算把它关了。 但是桌面上的对话框称呼，引起了她的注意。 启点网编辑红绡？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石茉茉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翻起消息，暮然发现，青大也曾经让她加这个编辑，还说协助她一起联络书迷会的事情。 石茉茉奇怪的看了一眼睡着的秦雪，又看了一眼那对话框。 妈妈怎么会认识启点网编辑？ 石茉茉心底的好奇实在太重了，她忍不住移动了鼠标。 启点网编辑红绡：青大，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你。实在是有紧急情况。您有那位茉茉版主的手机号码吗？我加她的扣扣，一直不被通过，无法确认书迷见面会的具体情况。 石茉茉心里隐约有种惊天动地的猜测，她手颤抖起来，鼠标把消息往上拉。 又一条消息是昨天的，还是这位红绡编辑。 “青大，上次你推荐的那本书，我们网站的出版组已经审核过了，前半部分写得还行，符合出版要求，但后半部分崩的有些厉害，你能否联系上那位作者，进行修改？我已经将具体要修改的部分用红线标了出来，请您接收下文档。” 石茉茉看着那篇文档及书名，整个人都呆掉了。 这本书，这本书不是她读大一时，兴趣所至，在青大的指点下写出来的小说吗？ 光开头，青大就给她修了十几遍。 几乎是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写出来的，当时她觉得青大真好，又像她知心大姐，又像她妈妈的感觉。 因为青大对她太好了，不管她什么时候找她，她总是在线，为她解答疑惑。 因为有青大的推荐，头次写小说的她，还拿了一个不错的保底价。 只是后来学业繁重，她又没有恒心，加上后期数据不太理想，她便放任自流，胡乱完结了。 石茉茉没想到，青大居然帮着推荐给网站出版组？ 石茉茉嘴唇颤抖起来，她从初中到大学都喜欢的作者扣扣，为什么会出现在妈妈的电脑上？ 难道妈妈就是她一直崇拜的偶像作者“禾苗青青”？ 石茉茉像发了疯一样，快速的点开秦雪的个人扣扣分组。 启点网编辑组、虹猫网编辑组、出版社编辑组、学校同事组、挚爱宝贝组。 她直接点开挚爱宝贝组，发现里面只有两个人的扣扣号。 她和石英俊！ 秦雪给她的备注是：宝贝女儿。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石茉茉立即全都明白了。 难怪青大突然爆更了五万字，难怪她匆匆就完结了小说，难怪网站说她要封笔。 想到妈妈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掂记着她的生日，还要给她组织书迷会。 石茉茉深吸一口气，擦干净眼泪，回过头认真看了一眼病床铺上的秦雪。 妈妈，你放心，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石英俊悄悄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妹妹已经趴在母亲的病床边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将石茉茉抱了起来，放到旁边的陪护椅上。 刚才他去医生办公室看了病历后，又和顾明聊了许多。 顾明原本不想说，他再三请求，顾明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石英俊听完后，内心满满的全都是自责。 他从小就知道爸爸不怎么管事，但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 难怪自他回家，石东磊折腾起他们来，毫不手软。 诚然，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人会如此。 在外面工作的时候，看着脾气很好，忍气吞声，但在家里却是窝里横。 他们自认为，对亲人发现，是表示看重的一种方式。 却不知道，这是一种自私的伤害。 石英俊看着母亲的睡颜，脸色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要不是旁边的呼吸机还有曲线起伏。 他都担心母亲会随时离去。 母亲大度，不愿意和石东磊计较，但他却不愿意。 他长这么大，一直是母亲为他付出，也该轮到他为母亲做点什么了。 石英俊来到疗养院后面的花园里。 此刻是最安静的后半夜，但是大西洋彼岸，却正是上午九十点左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工作上面，一直与他作对的人号码。 对方十分诧异，石英俊恨不得她消失，怎么会找她？ “我听说你认识雅妮医生，能否为我引见一番？” 这个名字是石英俊刚刚从主治医生嘴里听到的，据说她在绝症方面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石英俊，你不觉得荒唐吗，我们可是竞争对手，我凭什么要帮你引见？”对面传过来一个女人略显妩媚慵懒的嗓音。 “只要你帮我引见雅妮医生，我可以促成你和琼斯的合作。”石英俊斩钉截铁的说道。 “石英俊，我没听错吧，你为了说服琼斯那怪老头，在他家当了一个月的园丁才打动了他愿意给你个机会。你如果退出了，你的工作也会不保，我才不相信，你这么精明的人，会做出如此草率的举动，一定有阴谋，你休想引我上当。” 石英俊停顿了下，半晌声音嘶哑的说道：“我妈得了绝症，国内的医生已经宣判死刑，不过他们推荐雅妮医生，听说她在这方面有新的研究成果。 我决定带我妈出国治疗，但我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雅妮医生目前在哪儿，联系方式是什么，我隐约记得，你以前跟我提过，你和雅妮的妹妹关系不错。” 对面的女人显然没有料到结束会是这样，安静了老半天，方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上半年回国的时候，还在街上遇到秦姨了，当时看着挺健康的呀。” 石英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哪怕醒来，我一无所有，我也愿意。” “石英俊，我会帮你安排雅妮这边的一切。你尽早带秦姨过来吧。但我不需要你退出琼斯的合作，我江悦颜想要得到什么，向来喜欢用自己的本领去获得。这辈子，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你未婚的时候遇到你。现在国内已经很晚了吧，你早点休息，这边安排好了我就打电话给你。” “谢谢你，江小姐！不管我母亲的病会不会有起色，你帮我的这份恩情，我都会记在心里。以后，除了不能离婚娶你外，其它的事情，我都乐意为你效劳。” “石英俊，假如我就要你二选一呢？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张晓梦？”江悦颜故意说道。 石英俊坚定的说道：“我认识的江悦颜，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江悦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39章 安乐死 清晨，花香鸟鸣。 秦雪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两张微笑的脸庞。 石茉茉亲切的扑过来：“妈，感觉还好吗？” “茉茉，别那么鲁莽，小心压到妈。”石英俊一边说着一边扶了秦雪坐起来。 张晓梦正在拧热毛巾。 秦雪接过毛巾自己洗脸道：“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洗漱完了之后，秦雪就让三人坐了下来，关切的说道：“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再通知你们。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你们。女儿，不好意思呀，你的四级考大概要补考了。” 石茉茉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作者就是自己的妈妈，当然不会惊讶，秦雪怎么会知道她要四级考的事情。 “没关系，没有什么比陪着您更重要。” “我家茉茉嘴就是甜。”秦雪会心的笑了，这种感觉真好。 吃过早饭，一家四口人就陪着秦雪去散步。 石茉茉兄妹俩，极力不去触碰敏，感的话题，而是尽量说些自己上学或是工作中的乐事，把秦雪逗得笑声不断。 石茉茉以前在秦雪的帮助下，也写过小说，有一定的写作基础。 因此秦雪决定，让她参与进来，一起编写最后的童话书。 当石英俊看到那篇故事时，热泪盈眶。 他忍不住抱住秦雪呜咽出声：“妈，我不要童话书当礼物了，我要你好好活着。” 石茉茉一直在忍着，但是大哥突然情绪失控，害得她也哭了起来。 “快别哭了，你们俩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在我人生弥留这段日子里，还有你们的陪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如果你们觉得愧对我，那么答应我一件事。” 兄妹俩立即擦干净眼泪，认真看过来。 秦雪接过顾明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一手握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慎重的说道：“等你们以后，也为人父母了，切记不要学你爸爸的为人处事。一定要好好关爱你们的孩子。好好教导他们成才。不要轻易就被别人左右了想法； 但如果是亲人对你们很恶，也不要惯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求你们或是你们的后代，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但至少不能危害社会，成为人渣。” 这番话主要是告诫石英俊。 至于石茉茉，秦雪还有一番体己话：“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人生以后的走向如何，但万一，你有一天也遇到了你爸这种人。切记不要心软，要勇敢的离开放手。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拖，拖来拖去，就成了顽疾。” 秦雪也是自责的，如果当年在双溪镇的时候，她就能勇敢的放下那掺杂着功利的“温暖体贴”勇怪的迈出分手的一步。 或许她这一辈子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石茉茉认真牢记着妈妈的话。 “女孩子只有自己多会几样本事，才能真正独立，小的时候，每当我想教你一点傍身之技的时候，都被石东磊给坏事了。小时候不吃苦，那么苦就会成倍增加到成年的时候。 等我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多学习几样傍身的本事，不要事事想着依靠别人。该你的东西要争取，不该你的东西不要觊觎。” 今天对秦雪来说，真是住进疗养院里最快活的一天了。 今天清早的时候，石英俊就把秦雪的病历相关情况，都传真给了江悦颜。 傍晚的时候，江悦颜给石英俊打来电话，说是已经联系上了雅妮医生，一切都准备好了，希望秦雪能够尽快转院过去。 否则一旦癌细胞完全扩散了，就算雅妮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石英俊也没有隐瞒，直接找秦雪说了。 秦雪看着儿子真诚的眼，不忍拒绝他的好意。 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 现在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没有用。 “既然如此，那书迷会就提前一天吧，茉茉你看怎么样？”秦雪征求女儿的想法，毕竟她的生日是在后天。 “我不过生日都可以，只要对你身体有好处，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过生日。” “那怎么行呢，已经跟大家说好了，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小顾，你安排一下，见面会和生日会就放在明天上午吧。也不要放在疗养院了，这儿有许多病人，打扰别人休养不好。你安排一个幽静的环境。” 顾明立即答应去办了。 书迷会办得很成功，大家都没有想到两件事。 一是他们喜欢的青大，居然是会妈妈级的人物； 二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青大居然是茉版的亲妈。 原本有些书迷觉得青大以前对茉版好得离谱了，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 石英俊已经联系好了护士，秦雪坐在车上，和广大书迷挥手再见。 书迷们都哭得不行，他们纷纷追着救护车，拼命喊着青大的笔名，恨不能以身相替。 秦雪不愿意把事情搞大，特意交待了顾明，不允许媒体记者进来。 她不想这场见面会里，掺杂上利益的东西。 秦雪于次日到达圣约翰医院。 江悦颜亲自带着雅妮及医生团队过来，给秦雪做了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结果十分严峻。 雅妮得出来的结论，和国内的医生诊断结果，差不多。 如果秦雪不接受手术，最多还能活三天； 如果秦雪接受手术和化疗，或许有005的机会康复。 石英俊看着医生给出的诊断报告，整个人都傻掉了。 “妈妈，我们动手术好不好？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和哥哥，就算去卖肾，也会凑够手术费。” 秦雪摇头拒绝了医生的建议。 她见过绝症化疗的人，头发会渐渐掉光，牙齿也开始松动脱落。 总之被射线照到最后，变成不人不鬼，且万倍的痛苦，还是要面对死亡。 她想让自己完整的，安详的，漂漂亮亮的离开人世。 随着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秦雪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只要清醒着，就得面对数百倍的痛楚。 石英俊实在不忍心看着母亲那般痛苦下去。 在征询过秦雪本人的意见后，他帮着母亲申请了安乐死。 秦雪紧紧握住儿女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到一起。 “阿俊，妈妈对不起你，说好送你上名牌初中的礼物，我还没有完成。”秦雪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已经有些迷糊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石英俊红着眼圈：“妈，你忘记了，那件礼物，你已经送给我了，你看。我会留给我的孩子，我会告诉他，这是他的祖母送给他的礼物。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 石茉茉哭的喘不过气来，直接晕过去了。 在医生诊断的第七天中午，秦雪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离开人世。 番外一：秦雪重生了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一个男孩担心的嗓音响了起来。 随即是一个男人的叹息声：“都怪我，玲子，要不然我还是走吧。我看小雪好像很排斥我。” “沈大哥，你不用走。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她不能理解，那就随便她吧。”年轻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定。 秦雪听见这声音，觉得很奇怪。 这是妈妈的声音，但妈妈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秦雪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陈旧的家具。 她不是在国外被执行安乐死了嘛，明明记得闭眼前是医院的环境，怎么会到这儿来？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子，扑到她的身边，满眼欢喜的喊道：“妈妈，妈妈，你快来看，姐姐醒了。” 年轻版的沈老爷子和母亲赶紧冲了过来。 秦雪怔怔的看着他们，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好痛！ 沈刚赶紧抓住她的手，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干嘛打自己？玲子，快去拿点冰块给她敷敷，要不然一会该有红印儿了，大姑娘了，脸上有印难看，怎么出去见人哪。” 年轻的女人脸庞和秦雪有几分相似。 她没好气的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去，打开极为老旧的冰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冰棍递给男孩子。 “就用这个敷吧。” 男孩子看见那冰棍，不由用舌头舔了下嘴角。 秦雪坐了起来，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多年前的记忆大量的涌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这儿是沈刚的家。 此刻应该是妈妈和沈叔叔刚拿了结婚证，办了酒，搬到一块住的时候。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还是那么白嫩，年轻，不像临死前那般枯瘦，全都是青筋。 她，她这是重生了？ 就像她自己写的小说女主一样？ 太好了！ 感谢老天爷，感谢满天神佛。 给了她这个弥补的机会。 她将冰棍递给弟弟，温柔的说道：“想吃就吃吧。” “我，我不想吃的，妈说给你敷脸，敷完放回冰柜，等冻住了，还能卖给客人，五毛钱一根呢。”小时候的沈强没想到这么可爱。 沈刚忐忑的站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小雪，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饿吗？叔给你蛋饼吃好不好？再撒点葱花，可香了。” 秦雪的鼻子瞬间酸了。 葱花鸡蛋饼的确是她最爱吃的食物。 秦雪朝着沈刚绽放一抹温暖的笑容，甜甜的说道：“谢谢爸。再给我抹点辣椒酱噢。” 这声爸，无异于惊雷一般。 沈刚震惊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一个快两米高的大汉子，眼圈慢慢泛红，激动的看向妻子：“你听到没，小雪她，她，她喊我爸了？” 秦母极力假装淡定，但是颤抖的嘴唇也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女儿明明昏倒前，还十分抗拒这件事。 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直接喊爸了呢？ 秦雪没有解释什么，因为这事太诡异了。 老妈看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她也只是笑笑，她相信随着她以后的表现，妈妈心中的疑惑，会渐渐淡去的。 老天爷给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过得潇洒利落，最重要的是不要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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