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一帝国盛宠 - xp1024.com
《七日一帝国盛宠》


七日强爱楔子传说?真相?

传说

那个男人

曾拥有最崇高的赞誉

一个将祖国引向富饶强大的杰出领导者;

一个以少胜多令敌人也肃然起敬的军事天才;

一个以军权凌驾于帝国皇权之上的独裁主义者;

一位拥有着各种极致完美特质的无冕之王!

那却是一段被后人抹去的历史。

两个曾经敌对憎恨的帝国在战后竟一致达成默契,共同销毁了有关于那个男人存在的一切历史证据,让时间的黄沙掩埋所有真相。

一个世纪过去,历史,诗歌,剧本,画作,传说,早已找不到关于那个男人存在过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大帝国处心积虑地抹去与男人有关的一切?

然而,不管当权者使用多少手段总归有漏网之鱼,百年之后的一本荣获国际大奖的悄悄将那段尘封的历史以一个完全不同的面貌呈现给世人。

呵,那个男人的后人对此却十分满意,说这本以爱情为主题的故事,才真正展现了男人充满传奇与浪漫主义的一生——那段用鲜血谱写而成的极致唯美的异国痴恋。

的作者在开篇这样描述他: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植物,那就是罂粟——绝美、妖魅,一旦上瘾,永生难戒!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动物,那就是狼——凶残、高傲,若失去爱侣,绝不独活!

如果把他喻作一种精神,那就是极致!

差一步便可登鼎帝国最尊贵的宝座,最终却为了一个女孩而甘愿放弃的疯狂男人!

他对女孩那近似于神话般的执着和爱意,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极致!

所以,我们要讲的不是一段历史,而是一个历经十二年的极致浪漫的爱情故事……

------题外话------

全文架空,故事背景雷同于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世界,至于具体事件人物国家等等元素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千万不要把这里的某些事件当真哈,只需要把男女主的爱情故事当真就行了!秋不谈政治,不谈民族情节,只谈爱情!

七日强爱楔子魔鬼降临

八月的港城,阳光直射下仍有几分**,沸腾的气浪中,一群轻声笑语的女孩迅速地穿越灼人的日光,没入充盈着淡淡桂香的凉荫下,窈窕纤细的身姿穿着教会学校统一的校服,由西式改良成的中袖及膝裙,雪白的裙花中翻滚着天蓝色的波浪,勾勒出少女们特有的青春和活力。

树茂林秀、浓荫掩映的圣玛丽学院,一如既往的浸润在浓浓的书香之气中,似乎丝毫未受整个东亚大陆战火的影响,受法租界领事的特别庇护,自四年前亚国皇朝崩塌,进入国民临时政府与各地军阀割据的混战后,这里收纳到更多前来避难求学的学生。

此时,女孩们正准备上下午的才艺课,有人揽着二胡,有人抱着古筝,走过高高的永祠牌坊,这是近几年家境富裕的学生家长特别感谢学校而捐资修建的,掩住了后方欧陆斗拱式石雕校门。除了值班的校卫,牌坊下还站立着手拿长枪头顶白色圆盔帽胸前扎着雪白领花的法国士兵。

有着如此鲜明的庇护伞,圣玛丽学院才能幸免于硝烟和战火。

当——当——

校园内的白色教堂,如常般敲响了上课钟声,那悠扬空远的謦鸣之音,遥遥荡开,让浮躁的人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然而,这个静谧美好的下午似乎注定一去不复回。

钟声未歇,倏地一声尖鸣划过长空,砰地一声巨响,宛如天雷坠地,那高高耸立用来祈福承祥像征着平安康泰的永祠牌坊被击毁,浓烟星火之中哗啦啦地碎成一地破石块。紧接着几声枪响,牌坊下的两个法国士兵倒下了,胸口的雪白领花被赤红染尽。

袭击者是一群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他们在袭击成功后迅速整队成列,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入学校,刹时惊起一片惊呼尖叫。

此时,身为实习老师的轩辕轻悠正帮主讲老师准备教学工具,听到那声恐怖的轰鸣,手上的黑板擦啪地一下打落在地。

“不好了,不好了,东晁大军打过来了!”

“怎么可能,咱们这里是受保护的法租界教会学校啊!”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不幸你们看,校门口的永祠牌坊都被他们炸了!”

轻悠手瞬间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肉里,疼得钻心,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从心底漫延开来,宛如四年前。

不,不可能就是他。

她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跟着学生跑到走廊,他们的教室在二楼,可以一眼看到远处已经残缺不全的石牌坊,浓黑的烟幕中还有星火跳动。操场上,拿着长枪的士兵正拖拉着惊慌失措的师生们,强制众人抱头蹲俯在地上。

“呀,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有士兵挨个扳起女孩的脸,比对着手上的画相。

轻悠呼吸一窒,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时,轰隆隆的震动由远而近,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残酷侵略而颤抖,校园前的那条绿荫道上开来一辆辆深绿色迷彩涂装的重装甲战车,最前方的战车上高高竖立着两面旗帜,其中一面是众人熟悉的东晁帝国的太阳旗,另一面帜色纯黑,用金色丝线勾绘出一头咆哮的狼首,肆意飞舞中招摇着主人的狂妄霸气。

真的是他!

轻悠吓得直往后退,就被学生们抓住询问该怎么办,她口上安慰着将这群仅有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心里却在苦笑,其实最想知道该怎么办的是她自己。

又是一声巨响,在众人瞠目结舌的震惊中,当首的装甲车竟然炸掉了那面屹立了一百多年的校门,辗着一片碎石砾嚣张无比地开进了校园内。

有师长受不了冲上前与之理论,就被士兵用枪柄狠狠砸倒在地,满地涂血。刹时群情激愤,涌上一群人与士兵对抗,场面乱成一团。

装甲车的门在这时打开,砰砰两声枪响,拉回众人注意力,朝那方看时,顿时全失了声,一双双眼眸同时迸射出难以置信的惊艳之光。

那个从装甲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军服,头戴黑色宽沿军帽,军服外罩一件黑色立领及踝披风,在这样的天气,他严谨肃穆的着装不但没给人炎热的感觉,那罕见的高俊挺拨的身姿立在装甲车拉出的长长阴影里,有种说不出的阴寒酷戾。

他的肩章和领花都被披风高高的立领遮挡,看不出军衔高低,只隐约露出披风下,黑色军服左胸上一排颜色艳丽的军功章,金色的绶带,金色的袖扣,腰间嵌满华丽珠宝的配刀柄首随着他优雅缓慢的步伐,若隐若显。

毋庸置疑,男人必然是一位身份级高的将领。

稍稍对东晁帝**人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东晁帝国,只有校级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穿上纯黑色的军服。只是眼前的男人所拥有的一切,远远不是普通常识可以解释的存在。

随着男人一步步走近人群,人们惊艳于他绝美高雅的外貌又惊恐于他森冷酷戾的气质,如此矛盾的情绪中竟没人再发出半点声音。

先潜队长立即上前要报告搜索情况,未料男人突然绕过了他,走到角落里一个背对着他正瑟瑟发抖的纤细背景,那身影有着一头随性披垂的滑亮黑发,在耀眼的太阳光下流动着墨一般的光彩,煞是迷人。

对于男人的行动,下属们紧张又害怕。

男人伸手握住那发抖的肩头,便惊起一声怯弱的低叫,女孩吓得往后缩,下巴就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大手钳住,高高抬起。

迎上男人的面容时,女孩一下失了神,那是一张多么完美、多么英俊的脸呵!

托港城身为亚国大陆最繁忙的港口城市之便,他们比起国内任何地方都能更早地接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资讯,对于好莱坞的电影明星们更是耳熟能详,可那些高大英俊的男明星们也远远及不上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幕中的海洋,平静之下不知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的鼻梁,笔直高挺,线条优美高贵,仿佛彰示着他性格里无人可触的清冷高傲;他的面颊,如神雕细镂的精心之作,多一分太厚,少一分太薄,完美的黄金分割,绝对的恰到好处;他的双唇,是男子少见的粉润丰厚的樱桃唇,下唇中有道浅浅的凹痕,性感迷人;他的下巴,被高高的立领掩合,显得格外尖狭,漂亮。

如此精美绝伦的容貌,简直是神的杰作!

不仅女孩,就是周围本来还很惊恐的学生,看到男人的面容,都忍不住失神赞叹。

却没人发现,男人在看清女孩面容时,眼眸中突升的亮光瞬间沉黯。

不是她!

他立即甩开手,和初时的急切完全相反的粗暴,将人掼倒在地上,即转身离开,黑色披风在他身后划下一道冷酷的弧影,宛如利刃挥过,吓得那些人狼狈地缩退。

“人呢?”

男人的声音也极是好听,仿佛古筝七弦轻拨的宫调,低沉婉转,不急不絮,却也掩不住那语气里的焦躁急切。

先潜队长急忙上前报告,说学校里的人全在操场上了。

闻言,男人的表情没变,可是隐在黑色帽沿阴影下的眉眼分明阴沉了几分,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浮躁起来。

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明显变糟,先潜队长吓得一哆嗦,急忙吩咐士兵重新搜索校园,又将校长和神父都抓到男人面前审问。

男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白色教堂上,屋顶的银色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大地的信仰者。他冷哼,撤回眼眸,将刚刚碰过人的那只手套脱掉,旁人立即送上一只全新的干净手套,重新戴上。

然后,他用极轻蔑的口气下令,“告诉他们,交不出我要的人,每隔一分钟,杀一个学生!”

他说的不是中文,然而这话音刚落,他身旁紧随的那个唯一跟他身着同样黑色军服的上校,拨出手枪,对准男人刚才碰过的那个女孩的额心,便是一枪。

这一枪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女孩是军队到此死掉的第一个无辜者,这一瞬,众人对于男人惊艳的眼神全转变成恐惧仇视。

这个英俊绝伦的男人不是上帝创造的天使,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当翻译官将话交给校长和神父时,人群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誓死也不向卑鄙的大和军人妥协,宁愿死得有骨气也不出卖自己人;另一派要顾全大局,交出这一人,拯救多数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自古以来,多数人的利益总是高于单独的个体。所以,那十字架上的主说,人人生而平等,事实上在面对人人恐惧的死亡时,那一个人就应该为众人的生存而献出生命。甚至,众人在做出决定时都没有征求过那个人的意愿!

“轩辕老师在那幢书画楼里备课!”

顺着教务主任指的方向,众人看向那里被这几年新修的砖瓦楼和茂盛的黄果树挡住的一幢红色小楼。若不注意,还真会漏掉。

立即,那位漏眼失职的先潜队长,被上校狠狠甩了两巴掌,骂得脑袋都快扎进土里。

男人看着小红楼,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突然抬起双手,将黑色披风脱去,大步走向那小楼。

悠悠,瞧见了么,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故乡和同胞,一分钟都没到,他们就将你彻底抛弃了!

------题外话------

魔鬼降临,要干嘛,大家知道滴……。

七日强爱楔子魔鬼发狂

“老师……”

看到突然冲上来的士兵,孩子们吓得直往轻悠怀里缩,一个男生忍不住上前为女士们出头,轻悠急忙将人扯到身后,张开手臂仿佛母鸡护小鸡般地挡在前方。

士兵们并没上前,而是分列两侧,立正站好,似在等待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轻悠的心早就畏惧地缩成了一团,可她现在是一名教师,虽然还在实习阶段,甚至身上还穿着同女孩们一样的校服,也不能畏缩逃避。

她不想四年前的悲剧重演,不想这些女孩也步上自己的后尘。那时候,她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像这样挺而出保护她,可惜……现在她更不能撒手不管。

楼下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古旧的老木楼传声效果极好,那缓慢压抑的步调,好似叩在耳边,一点点撬开她深埋在心底整整四年以为再也不会碰触的恐惧和疼痛。

终于,脚步声停下了。

她抬头看去,走廊的尽头,男人一身压抑的黑色军装,像征着尊贵身份和崇高地位的金色将星在他宽阔的肩头闪耀,隐在帽沿阴影下的狭长眼眸瞬间锁定了猎物,迸射出鸷亮逼人的光芒。

她一接上那样的目光,心开始疯狂地跳动。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响起:

“悠悠,我回来了!”

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字正腔圆,所有人都听懂了,连同语气里十足的愉悦。

轻悠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咬牙回道:

“织田亚夫,你要的只是我,先让这些无辜的孩子们离开。”

她说的却是东晁文,虽然有些不耻,可她还是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刺裸裸地摆在外人面前,特别是这些还依赖着她的单纯的孩子们。

织田亚夫微微一笑,冷如冰雕般的绝美容颜仿佛一下鲜活了起来,让那些探头张望的孩子们惊声的赞叹“好美!”。

轻悠一听,顿时又气又恼回头瞪了一眼,众人慌忙捂嘴。

没人知道,她此时尴尬恼怒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是一道多么别致的风景,他日思夜想了一千多个日夜呵,教他怎能不高兴。

男人的笑声响起,同时震惊了旁边待立的士兵们,那位先潜队长的脸颊还疼着,心头惊讶不矣:元帅大人竟然也会笑!

那样爽朗的笑声,莫说队长,就连跟在男人身后的上校先生也很奇怪:元帅大人在公主殿下面前,都十分严肃冷漠,现在就因为这亚国女人的一声喝斥笑得如此开怀,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悠悠,如你所愿!”

织田亚夫摊摊手,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他眼底的宠溺,听出他话里的退让和纵容。

可轻悠知道,这都是男人为了达成邪恶目的使的下流手段,他愈是温柔,那后果越是可怕、恐惧,常人无法想像!

学生们被持枪的士兵推攘离开,可那个初时想为女士出头的男生在错过织田亚夫身边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看着他,骂道,“混蛋,你要是伤害她,我一定会让你下地狱!”

精深的黑色瞳仁瞬间收缩成针尖,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就在他要做出什么动作前,轻悠大叫一声冲上前推开了男生,挡住那两道噬血的杀气。

“你不能,他还是个孩子!”

她叫得极大声,能听出尾音都在打颤。

他看着她被吓得苍白的小脸,强装坚强地紧绷着,额角滚落一颗豆大的汗水,这模样像极了四年前军演完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护着自己的同学,挡在他们那群意气风发的贵族将官面前。

他的指尖重重一缩,握成了拳。

她又忘了教训,说别人还是孩子,却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当年如此,现在依然。她不过只比这些小鬼长了三四岁,就以为自己是救世圣母了么!

楼下的那群“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们”连一分钟都没犹豫,就把她给卖了。她现在保护的这群小鬼,一个个看他看得都失了魂儿只记得自己逃命,谁管她的死活,除了那男生。哼!不自量力地放蠢话,表达了骨气,却是最快没命的那个。

“你这个笨蛋!”

他咬牙切齿地骂出声,情绪如此外露,根本不管下属的目光,攥过人狠狠吻了上去,她的挣扎等同于无,娇小的身子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黑色手臂横揽过雪白的纤腰,大手紧扣住后脑,唇齿疯狂地掠夺侵占,眼眸却阴沉沉地扫过了站在楼梯口的男生那张瞬间苍白呆滞的脸。

就像是男人之间的挑衅和宣战,他以绝对的优势让男生只能扭头逃走。

可事实上,他心里并没有任何快感,只有化不去的恼怒和无奈。

咝地抽了口冷气,他松开她。

“你这个流氓!”

她挣开他,或者说他顺从地放开她,让她报复性地踢了自己一脚跑进了教室里。

他抬手揩过唇角,雪白的指尖上落下一点腥红。

无所谓地扯扯唇角,他褪去手套,上校先生立即接住,连带那顶黑色军帽。

教室的大门被砰地一声用力甩上,所有士兵背对教室,站得笔直,茂密的树丛中蝉声突然聒噪得刺耳。

那道关门声震回了轻悠慌乱的心神,她的确是个笨蛋,跑进来就能躲开那个魔鬼吗?!

“悠悠,这就是你选择未来要待的地方?”

他好整以暇地踱步过来,目光轻轻掠过十几张桌椅,红木讲台,被擦了一半的黑板,最后落在靠窗边的女孩身上。她穿着同那些学生一样的白色蓝镶边及膝裙,格外的娇嫩可爱,细白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纤长的小腿紧闭在一起,浑身充满防备,却脆弱得仿佛连窗外的日光都能将她融化。

然而,这般看着,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画面,女孩身无寸缕地躺在他身下,浑身染满动人的红晕,因为自己的狂野粗暴发出惑人心魂的叫声。

漆黑的眼眸倏地变了变,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这样的变化让轻悠直觉不安,根本没有心思跟他虚与伪蛇,直喝道:

“织田亚夫,你究意想要什么?”

“要你。”

他也没有犹豫,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渴望,却不得不略去了两个字。

“四年前你已经得到了,还不够吗?”

说出这句话,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呼吸都是疼痛的。

“四年前你逃离我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悠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四年了,我们终于再见面,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抚她苍白的脸,她一闪躲开,更加无法克制心头的翻涌。她最恨的就是四年前的一切!

“织田亚夫,你休想,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立即挑起他的怒火,伸手拦住她,将她困在胸膛和墙壁之间。

她的眼眶一片湿红,眼底盈动的水花仿佛就要坠落,却硬是被她用力眨了回去。

“因为,你是东晁国人,我是亚国人。我们是敌对的国家,敌对的民族。”

明明那么弱小,明明害怕得要命,偏偏那么固执,死守着那该死的原则和坚持,明明根本赢不了,说了等于白说,还非要跟他对着干!

“呵,我以为你又要说,你已经有未婚夫了,好女不伺二夫!”

他冷笑一声,尽是不屑,邪气飞扬的眉角,危险得令人心颤,更美得让人窒息。可熟悉他的人就不会为这般魅人的笑容痴迷,早吓得浑身战栗,恨不能立即躲到天涯海角永世不见。

“你……”她被他话里的嘲讽羞侮辱得涨红了脸。

他抬起手,漂亮的长指圆润光滑,玉质般的光泽,竟看不出长年执掌杀器,指腹轻轻滑过女孩的鬓角,将一缕汗湿的发勾到耳后,这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动,可他的眼神阴鸷凶猛得像要噬人,她只感到从他碰触的那一点开始,寒意扩散了全身。

她的瑟缩,像在宣告他的胜利,让那漂亮的唇角更加高扬。

“悠悠……”

声音突然温柔得不得了,可吐出的话却狂妄霸道得让人惊怵,“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你脚下乃至整个亚国都将成为我的囊中物,即时你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自然只能伺候我这个你唯一的男人!”

只要亚国消失,东亚大陆统一,就不存在所谓的敌对关系了。

“织田亚夫,你疯了!”

“对,你说的对极了,从遇到你开始我就疯了。那男孩说的更没错,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在地狱的深渊了!”

他紧紧扣住她细小的肩头低吼,呼吸急促,目光鸷亮,逼迫着她心底紧守的那道世俗构筑的界限,想要将之彻底摧毁。

窗外几缕穿过浓密叶隙的阳光中,飘浮着的细小微粒,激烈地冲撞着。

她猛地倒抽口气,尖叫:

“你……织田亚夫,这里不是你们东晁帝国,这里还是亚国,我的祖国。你没资格在这里大放阙词,为所欲为,你走开,你滚——”

她用力推他,想逃出他的桎梏,她捶他打他踢他,甚至用脑袋撞他的胸膛,就像一头愤怒的小母牛,发了疯地横冲直撞。

而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高大的黑色身影大半浸在窗下的阴影里,怀中的女孩在唯一一抹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脆弱单薄,他任她发泼,低垂的眼眸精光四射,愈发激情澎湃,宛如刚刚苏醒的兽,正在欣赏即将入腹的可爱小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悠悠,四年了……”

在她打得失力喘气时,他将她抱进怀里,双臂紧得能听见骨骼的错动,漂亮的下巴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像妥协了什么:

“整整四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曾想过我?”

这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只让她觉得恐惧,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魔鬼的化身,他可以在前一秒笑着吻你,下一秒就可以将你撕咬得体无完肤,他有多温柔,就能有多残酷!

他竟然还有脸再提起,她真想撕了他这张骗人的、无耻的漂亮面具。

“织田亚夫,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想起的就是四、年、前!”

“悠悠,你还在恨我?”

他惊疑地看着她,那副受伤的表情让她恶心得想吐,心底压抑的恐惧全化为怒火喷出:

“对,我恨你,我讨厌你,我恶心你,你这个可恶的魔鬼,禽兽,你为什么还要找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你那些无聊幼稚的仇怨还没有发泄够吗,是不是要我……”

他吞掉了那个可怕的字眼,发狠地折磨她恶毒的小嘴儿,从初识起,它们就常常让他失去自控,又爱又恨,又欲罢不能。直到怀里的人儿,再一次失力服软,他才满意地放开她,轻轻啄着淌出殷色液体的唇角,恶意地宣布:

“对,我要你,轩辕轻悠,我要你像四年前一样,臣服在我身下,任我为所欲为,用尽我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让你为我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

转眼已经四年了。

曾经,他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一夜,只能幻想着她雪嫩娇小的身子在他身下娇吟喘息的模样,那种情念,就像附骨之蛆,啃噬着折磨着他的灵魂,几乎要把他搅碎了!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兴奋,身体里的渴望涨痛得快要爆了。

“织田亚夫,你无耻,你是禽兽,畜牲……”

她被他故意放低粗俗低语,刺得浑身发抖,淑女的良好仪态都被丢弃,不顾一切地反抗他。她娇小雪白的身子,被高大强壮的他逼压在阴暗的角落里,几乎动弹不得,黑色的军装纠缠着雪白的裙角,鲜明的色差下,她更像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可怜小兔子,森森地刺激着他眼底的恶欲。

“唔!”

他的下颌竟然被小白兔的钢牙咬中,疼得他松了手。

她趁机冲出了他的禁锢,往外跑,他眼眸微眯,旋身两步跨出做她五六步的距离,一伸手,轻松攥回了人,用力一拉就将人掼倒在地,毫不手软。

纯木结构的楼板,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扬起淡淡的灰尘,在如丝的阳光中焦躁地撞击着。深棕色的地板,衬着那一身雪白柔腻,宛如黑沼池里盛开的白莲花,绽入男人森黑阴兀的眼,慌乱收缩的雪白腿根儿,刺激得野兽鼻翼轻轻翕动……

静得出奇,空气仿佛凝滞了。

只余下,突然噪得刺耳的蝉鸣声。

他踏前一步,被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与地板发出沉闷的叩击声,惊得地上的人儿长长的睫毛一抖,内里的光色像马上要坠落。

“不,不要过来……”

她畏缩得直往后退,很快没了退路,身后是大大的红漆讲台,前方不过三四步远就是大门,却被男人挡了个严实。

他慢慢蹲下身,欺近来,她吓得蜷缩成一团,他突然伸手擒住她的右脚,轻轻一撬,蓝色布鞋落地,长指勾掉雪白的绵袜,露出一只纤巧的小足,圆润饱满的小趾头,可爱得让人心颤,他的目光却落在脚踝内侧,在那雪白无暇的肌肤上,竟然刺着两个黑森森的字,他的呼吸蓦然一紧,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两个汉字,眼底喷薄而出的情念,沿着腿儿美好的弧线,一点点上爬……

“住手,混蛋,畜牲……织田亚夫,你这个禽兽——”

那大掌一下深入裙底,她的声音抽搐沙哑,伸手想推,他竟然一个用力,单手就将她托了起来,推上后方的讲桌,庞大的身躯直压下来,挣扎都变成了可耻的挑情,她被狼狈地折起,以极羞辱的姿势,动弹不得。

“小东西,整整四年,我都无法忘记在你身体里的感觉,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么……”

他帖着她敏感的颈线,用着最优雅的语调,说着最粗俗下流的挑情话儿,她无助地抽泣,嘶声求饶:

“不,我不要……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轻轻拭过她眼角的泪水,叹息,“悠悠,你真傻呵!”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在她又无情地拒绝他之后,只想将身下的小东西,狠狠蹂躏折磨一番,让她懂得什么叫顺从,彻底污了这片净土,让她变得跟自己一样——污秽不堪!

“织田亚夫!”

她的双眼倏然撑大,惊恐地瞪着身上的魔鬼。

他却轻轻一笑,“悠悠,叫我亚夫,大声、叫!”

“不,啊——”

那瞬间到来的恐惧入侵,像要把她生生劈成两半,奈何她怎么闪躲、推攘、挣扎,叫骂,甚至哀声求饶,魔鬼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纵深驰骋,放纵地攻城掠地。

红漆的讲台上,雪白的校服被一点点撕裂散得七零八落,而男人至始至终军服笔挺纹丝不乱。

她眼眸一片模糊,目光呆滞,在那一阵比一阵令人窒息的疯狂冲击中,脑子开始发晕,眼前闪过一片片黑花,快要昏厥时,还听到他阴冷绝决的宣言:

“轩辕轻悠,要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她终于绝望,遇上他,便是她此生的劫数。

这个劫数,始于四年前那次东晁帝国之旅,如果可以,她真想这辈子从来没有踏上过那个岛屿,从来没有撞入那片樱花园,没有踏入那座叫“兰亭”的小竹亭,没有无知地去叩响一个魔鬼的心门……

------题外话------

咳,我家亚夫非常邪恶非常变态,大家别怪他,毕竟这是在战乱滴年代啊,他会变成这样还是有过程滴。这里是倒叙哈,正文开始从四年前他们相遇讲起,悠悠为啥这么恨亚夫,骂他是魔鬼畜牲,那是有原因滴!不仅仅是《娇娃》里提及的原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大家看了就明白啦!(咳,禽兽,畜牲……可不是虚名哟!)

如果觉得纠结的亲可以把这时代想成古代社会,那时候南征北战,朝代更替,也是这样杀人不眨眼,元朝入主中原也杀光了几省的人。著名的新文化运动家胡适说过,任何一部古代史都是当代史。

七日强爱01惊鸿一瞥

四年前



阳春三月,南风曛暖,京都的街头巷尾已有绿绒新现,粉白初绽。细雨过后,泥馨混和着淡淡的早樱香芬,淌过鼻息,浸润脾肺,真是说不出的舒心畅怀。

一群刚刚换上漂亮和服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梳得平滑黑亮的屏山髻上珠凤翠绕,脚踏桐木屐,迈着小碎步,等候在“锦笙织造坊”门前的舍檐下。

女孩们掩不住满脸的兴奋期待,一边交流今日的着装心得,互为打量整束,一边翘首盼望着预约好的游伴早日到来。

“雪忆,你这身樱花和服真的太美了。不愧是东晁皇家的御用织造坊,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雪忆你是皇家公主呢!”

“别笑话我了,莫说那位美名远播的出云公主,就是我的静子姐姐,也比我更有公主气质。”

林雪忆身着丝绣八重和服,富丽的花纹,以黑水纹衬底,腰缠金线云纹宽带,垂髻深插着一朵用锦布珠片制成的八重红樱,比起其她女孩极普通的粉蓝条红印染和服,更显庄端贵丽,艳丽娇美。

她本身又是美人胚子,肌肤赛雪,明眸皓齿,身形更比寻常女子出挑,站在这群女孩中真真是最惹眼的靓人儿。

嘴上说着自谦的话儿,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优越感,她拉过身侧一直默声陪伴的川岛静子,静子着一身天蓝底九重紫樱和服,白蕊飘地,明丽清纯,上乘锦缎在阳光下光滑如水。

她们这一明一暗并立,一个俏丽活泼,一个温雅静妍,更将对方的美好衬托得明媚夺目,引得女孩们连声赞叹,满眼艳羡。

说话间,传来“叭叭”的汽笛声,便见路上开来一辆新漆黑亮的敞蓬汽车,车头和挡风玻璃两侧四个硕大如碗的车灯闪闪发亮,金色的踱边窗口和车门把华贵得耀眼,车上的男孩高高站起,朝舍檐下的女孩们打招呼。

霎时,姑娘们一阵惊呼,顾不得头晚下雨地面泥湿,纷纷如小鸟儿般跑了出来,围着汽车,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赞叹着。

能在时下拥有一辆汽车,已属不易,有钱都不定买得到。更不用说这崭新的车前还挂着“ford”的标志,正是美国好莱坞的大明星们都爱用的牌子。

车上下来的两个青年,穿着洋服,打着领带,模样俊俏,目光在迅速掠过围上来的女孩们,最终都落在仍端立于舍檐下的两位大美人身上。

刚才招手的青年很性急,几个大步就走到檐下,朝美人躬身致意,将手直伸向了川岛静子,故意放柔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倾慕之情,“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静子小姐,我们上车吧!”

林雪忆立即笑出声来,“少穆表哥,你这阵仗可闹大了,居然把姑父新买的车开出来,不怕回头挨家罚么!”

林少穆可不理会林雪忆的调侃,整个心神儿都落在早已羞红粉颊的川岛静子身上。

随即,林雪忆的目光同其他女孩们一齐投向林少穆身后的高大男子,唇边衔起温羞的笑,眼眸低垂,轻唤一声,“治也君。”

在东晁,名字后缀“君”字的称呼,要是相当熟悉的关系,且女子如此唤男子,尤显得亲昵特殊。

龙村治也朝林雪忆点点头,并没像殷情的林少穆一般行大礼,他身为龙村美织社的太子爷,同川岛静子家的川岛美织社一样,都是京城有名的织造世家。他身形挺拨,模样俊逸,加之读的是军校,儒雅中带着一种不同于一般贵公子的坚毅,格外吸引女孩。

看着表哥林少穆对静子的殷情主动,龙村治也的客套疏离让林雪忆着急,便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主动下了石阶,上前攀谈。

“等等,等等我啊!”

正在这时,一道娇脆的嗓音从门内传来,紧跟着就冲出一道藕粉色的身影,伴着砰咚哐啷的奇怪响声,直冲向那群围着汽车的女孩,这冒失的家伙生恐晚了一步,没注意自己肩挑背扛的家当误伤到旁人。

“哎……”

不巧,川岛静子被撞进了林少穆的怀里,林雪忆却被溅了一身的泥,尖俏的下巴上也多了个小黑点儿,登时气得她仪态尽失,低声大吼。

“轩辕轻悠,你搞什么鬼!”

“呀,雪忆,这,这……这真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轩辕轻悠立即在斜挎的大布包里翻找,发出嘁哩哗啦的撞击声,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瓶罐,拿出一条颜色浑浊染着很多颜料的棉布,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子,沾了瓶子里的液体就要往和服上擦。

“谁要你擦了,什么鬼东西,臭死了,走开——”

林雪忆一看可气坏了,伸手就狠推轻悠一把。轻悠今天第一次穿木屐还不习惯,毫无预警地被推攘,脚下一绊就朝旁倒去。可她不护着自己,竟然只顾着将大包包和画板抱怀里。

预想的疼痛撞击没有到来,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揽住了轻悠娇小柔软的身子,稳稳地将她拉进了一副厚实的胸膛,待她睁开眼,便对上一双隐含笑意的深棕色眸子。

“谢,谢谢你,先生。”

极少跟陌生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粗线条的轻悠也红了脸,声如蚊呐。

这看在龙村治也眼里,真是一道有趣的风景。

所有女孩们都穿着鲜丽夺目的漂亮和服,手上拿着华丽的绸扇或折纸扇,要么就提着最近极流行的西洋蕾丝小手包,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吸引男人们的眼光和追逐。

唯独她,素色的和服像是寻常做粗活的下人才会穿的,胸前的花布包和背后的画板几乎把她娇小的身子都埋了。她没有挽髻,梳了西洋流行的公主头,扎着一个素色的蝴蝶结,黑亮顺滑的长发垂过脸颊,将一张未施粉黛却相当可爱的小脸衬得愈加红润白皙,惹人怜爱,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宛如小鹿般眨巴着看他,她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淡香,十分怡人,便舍不得松手了。

然而,这充满暧昧气息的搂抱,看得林雪忆暗自咬牙生妒。

可恶,她怎么把这么个麻烦精给摊上了,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东晁。

……

“不是臭水啦!这是我化学系的同学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一种特殊溶剂,有超强的去污能力……”

轻悠仍在努力向林雪忆致歉,一张可爱的小脸都皱成包褶子了。

龙村治也蔼声哄劝,接过了棉布和小瓶子,为女孩解了围。林雪忆见心上人给自己擦污渍,就算心有不满,倒也渐渐释怀。

轻悠终于松了口气,也懂得不该当电灯泡,立即跑去跟马车夫聊天。

林雪忆的气算是全消了,积极地跟心上人攀谈。

龙村治也礼貌应对着,心神却被布帘外那道娇小的藕粉色身影勾住,女孩欢快活泼的声音一再充盈耳中,偶时瞥见的漂亮侧脸,融在春晖中,美得像山间的小精灵。

“我从小就听小叔说,东晁国三四月的樱花盛景可美了,如云似盖,绵延百里……小叔还说,伽蓝寺里也有曲水,更有兰亭,我还专门带了羽觞,你瞧,这就是我们亚国古代东晋时用的酒杯,这两个托柄像羽翼吧?哼,什么耳朵啊,没眼光!我们亚国最伟大的书法家王曦之的兰亭序,可是天下第一行书,那就在曲水流觞时写出来的……哎,你都不懂啦!我忍着头昏眼花吐得稀哩哗啦坐大船半个月来东晁,就是想看看小叔说的樱花大赏,伽蓝寺的兰亭序拓本,把漂亮的樱花都摹下来,带回亚国给小叔……”

女孩的声音里,有崇拜、神往,有期待、愉悦,可马夫哪里懂得她的诗情文趣,这让深习亚国文化的龙村治也心有戚戚,却碍于当下情形不能与之畅谈,只得按捺下满腔情动。

马车在山林间缓缓前行,那辆豪华的福特轿车也开得极慢,车上不时传出女孩们欢快的笑声。

这时候,一列车队从山下快速开来,最前方还配以军用摩托,上面都是军装齐整手持长枪的军人,他们前行清道,将这群男女扣在路边。

那个时候,开过的黑色轿车里,目光平视前方的年青男子突然蹙了下眉。

前方副驾座的警卫员捕捉到了主子这个细微的表情,看到路边那群活泼的少男少女,立即低声询问,“殿下,今日赏樱的人不少,是否需要封寺?”

年青男子的目光却在下一秒落在路边一丛粉白的染井吉野樱下,那里站着一个素服的长发少女,本来毫不起眼,却不知为何突然撞进他眼里。

她怀里抱着个大本子,小手上捻着一朵樱花,半垂着小脸,额前的浓密流海几乎掩去整张面容,却有一抹阳光将她弯起的粉唇打亮,那笑容,在这惊鸿一瞥间,纯粹,极致,美得惊人。

良久,直到寺院门前,年青男子才沉声开口,“不用了。”

警卫员有些诧异,却不敢多言,便按照主子往年的习惯做了安排。

车队驶离后,轻悠等人才被放了行。

“那是什么人哪?居然有军队开道。”

“他们汽车上的标志好奇怪?金色的太阳。”

除了川岛静子,这群女孩全跟林雪忆和轻悠一样,都是来自亚国的留学生,会讲东晁国的语言,但并不了解这个历史悠久的岛国。

川岛静子轻声解释,“那车上的标志,不是太阳,是我们东晁皇室御用的金质菊纹章,有十八个花瓣。”

在女孩们低声惊叹时,轻悠正拿着速写板,画下沿途的风景,除了她自己,旅程中所有的人和物都留下了黑色铅影。她不知道,在这个美丽的春日,她即将撞见她这一生所见最美丽的风景!

------题外话------

现在看着还是挺温和美好滴哈!

嘿嘿,暴风雨前的宁静嘛…。嘿嘿嘿…。

七日强爱02绝色人偶?

“光德亲王今日在此悼念亡母,只开放前山,后山一律不得入内!”

手执长枪的士兵冷眉肃脸地挡在山门前,门内正停放着那辆车头上竖插着白底金质菊纹章旗帜的黑色轿车。

“不开放后山么?太可惜了,那里有最漂亮的垂枝樱,就像粉红瀑布一样。前山都是最常见的染井吉时樱,连八重樱都很少……”

川岛静子遗憾轻叹,众人游兴受挫都一脸失望。

林少穆却上前与士兵交涉,掏出一叠日币。他出身于浙商世家,近半年都在东晁学习打理家族生意,阅历颇丰,跟东晁皇室和军方都打过交道,自觉这一套应对手法能化解眼前的小问题,好借机在心上人面前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放肆!”

未料士兵大喝一声,抬起长枪将林少穆推倒在地,厉声喝斥,“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将以冒犯东晁皇室罪名送押警示厅!”

林少穆还想理论,就被龙村治也拉住附耳低语了几句,怒容霎时一硬,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惶恐,咬牙离开。

女孩们都很遗憾,慑于刚才可怕的情形只能作罢,对那位霸道封山的亲王生了几分好奇。

龙村治也瞥了眼唯一对此行未曾表示出任何失落,仍兴致勃勃地收集着飘落的樱花,画速写,十分自得其乐的轻悠,为她的与众不同宛尔。

但为免众人犯下无心之过,徒惹麻烦,龙村治也不得不以警告的语气给众人解惑。

“光德亲王是仁景太上皇的外孙,他的母亲是太上皇的嫡长女紫樱公主。紫樱公主英年早逝,但却终生未曾嫁娶,所以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光德亲王是私生子。按照东晁皇室的规定,只有嫡系皇子女才能被封为亲王,但他相当特别。

传言,他拥有形如光源氏一般的惊人美貌,才华横溢,被当今的明仁天皇赞美为‘可与日月同辉’的人,给他授封时故意冠上”光“字名号。但他没有光源氏的柔弱轻浮,以追逐女人为乐的恶习,却是勤文习武,睿智干练,支持明仁天皇改革吏制,引入西方科技,兴商重工,五卫町那边兵工厂就是他主持兴建的。”

“长得美,又能干,这位亲王和我们国家的恭亲王一样,有什么可怕的呢?”

女孩们不觉有何不妥,她们都是托恭亲王的洋务运动之福才能出国留学,就想埋伏在亲王回程的路上,一探真容。

龙村治也只觉得头痛,冷声道,“不要胡来。光德亲王能以外系出身,受当今天皇重用,大权在握,他排挤其他嫡系皇族势力的手段,暗地里都让人惊骇。有传言说,为了得到亲王称号,他毒杀了自己的几个堂兄弟,甚至跟太上皇的女御有染。且性格孤僻,阴沉乖戾,极不好相处,行事手段极端狠辣……”

“天哪,居然跟自己外公的女人……那不是乱仑嘛!”

“我们最好离他远点,否则真的会被押到警示厅,那里有半数力量为他掌握。最重要的是,光德亲王非常讨厌亚国人,你们要被抓进去就别想出来……”

终于将女孩们无知的痴迷打消掉,龙村治也有些不胜其扰,借口脱身出来,寻到正趴在一块木碑上拓字的轻悠,她用素写碳笔在薄纸上轻轻刷过,这是最简单的拓印法,纸上印下了两个楷体的汉字,黑底白字,非常清晰,她高兴地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明媚的大眼眯成两弯月牙儿,发出满足的叹息,像珍宝似地将拓印收藏起来。

女孩身上那股天真纯稚的气息,醉心于诗辞碑赋的简单喜乐,让龙村治也更加着迷。

“你喜欢拓汉字么?正好前山有很多木碑和石雕,我带你去看看。”

轻悠闻言,双眼一亮,刚想应下这诱人的邀请,就见林雪忆走了过来,急忙给两人搭线,就溜掉了。

龙村治也很无奈,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直接拒绝与家族事业有着密切合作关系的林家小姐,只能看着那抹素色的娇小身景,远远地坠落在赏花大队之后。

……

又看到一个被士兵挡住的路口,其他人都很快走过,轻悠却偷偷回瞥了好几眼。

其实,她是所有人里最渴望到后山一游的人。小叔曾说过的曲水和兰亭都在后山,那由唐朝高僧带到东晁的兰亭序拓本石碑也安放在亭中,若今天不能去,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时下社会对于未出阁的姑娘要求仍然很严格,没有男伴相陪就不能远游。且眼下不若在老家,她有小叔撑腰可以满城满山地跑,身在异国他乡,时逢战乱,实不应乱撞,给人平添麻烦。

依依不舍地走掉,心底忍不住埋怨,那个什么光蛋亲王真自私,就算悼念亡母,也不用霸占整个后山嘛!

众人顺着青石路慢行,沿途尽是樱花的海洋,一片片,一排排的樱花树,都是粉白的染井吉野樱,据说这种樱花占七成以上,粉缀枝丫,灿若卿云,随风而落,顺着潺潺小溪飘荡四散,美得诗情画意,倒也让人忘了先前的不快,游兴大增。

然而,当龙村治也偷空再寻那抹素色身影时,竟遍寻不着,情急之下询问众人。

“轻悠啊,之前我看她蹲那大石上画寺庙呢!”

“嗯,我也看到她在采花说要制樱花香油。”

“不会是去那个……”人有三急。

可一刻钟过去,仍不见人,众人才意识到情况严重了。

“那丫头不会迷路,跑进后山了吧?”

林少穆随口猜测,龙村治也脸色更加凝重,就要去找后山寻人,林雪忆又急又气地拦住人,不想心上人为冒失鬼冲撞那个可怕的亲王,一群人便焦着在原地。

而那个时候的轻悠,正摇摇晃晃地滑下十几米的斜坡,脚下的木屐好几次陷在湿泥和烂树叶里,害她差点摔倒,幸好樱花树多,她一路抱着树杆溜了下来。

“啊啊,哦……呀……哦——”

静谧的庭院,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便见那植满垂枝樱的山坡上,粉红的樱花瀑布一下喷出一道花浪,纷纷扬扬的花雨撒得漫天漫地,煞是美丽。

而那浪头子直打在桥头的那块一人高的黑石碑上,定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桥尽头的木亭中,刚刚执起白瓷杯的男子,动作便是一僵,乌墨般的瞳仁中映着飞扬的花瓣,迅速变黯,焦点最终落在从黑石碑后露出的一截藕粉色的衣角上,漂亮的额角明显抽恸了一下。

他在悼念母亲时,从不喜人在侧,向来寸步不离的十一郎也只能等在园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闯进来!

“哦,好痛……”

轻悠觉得自己快被撞散架了,浑身都疼,捧着小脸猛揉,到底是女孩子爱美。

目光在黑石上一溜,立即定住,低呼出声,“会稽园!”

朝后方的木桥看去,顿时心跳加速,被撞得失血的小脸迅速涨红,大眼中绽出极亮的光芒,激动地冲上了木桥。

没有扶拦,只有两米宽,桥面极浅,以不规则的曲线接向后方木亭,脚下青波仿佛要溢出桥面,水底卵石清澈可见,触手可及,正可谓曲水回波。

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误打误闯就让她找到曲水兰亭了!

轻悠这下也顾不得一身泥污,背上包包画板,直往木亭走去,她一眼就看到亭内竖立的那块石碑,亭上黑扁写着“兰亭”两字,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动,临近时顿住脚步,霍然发现此处并非她一人。

咦?有人!

唔,还是个男人!

“呀……”

当她绕到那面对石碑一动不动端坐着的男人面前时,顿时被惊呆在原地。小脑袋里闪过无数形容词,却没有一个适合描述男人的天人之姿。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美?!

轻悠在惊艳之后,发现男人一动不动,那漂亮得像黑曜石般的眼珠瞪着她,似乎没有一丝人息,冰冷无温。

不会是个假人儿吧?

她记得去年跟小叔到沪城参加国民博物馆剪彩,里面的蜡人像跟真人一样。东晁国的人偶技艺也相当出名,有不少人偶复活的诡异传说。

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假人偶吧!

轻悠富于探索发现的神经向来发达,心动不如行动,立即到溪边洗手要验真假。

是她!

男人在看清那上窜下跳的小姑娘时,心下也微微一惊,没想到闯来的居然是路上惊鸿一瞥的人儿。

本来按放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悄悄松开了。

------题外话------

噗,咱们家悠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思维比较奇特。

七日强爱03哑巴绅士?

那一天,春日融融,樱香霏霏。

他在亭内,穿着东晁国最常见的男子和服,黑色外褂衬着雪白衽口,那么简单的服饰,竟然给人无比华贵的感觉。

他身后的山坡上亦是一挂开得正盛的粉红瀑布,更衬得他眉目俊艳,恍若神氏。

而她,被他完美无暇的神容震住,呆愣在亭外许久。

她衣裙脏污,结发的蝴蝶花掉了也未察觉,头发散乱,沾着枯叶和花瓣,小脸上也有几道划痕,形容相当狼狈。加上她怀里抱着的花布包和保护得比自己还干净的大画板,整人儿就像个村姑。

他和她,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明明不该相遇,偏偏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轻悠用清溪洗净小手,又顺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目光却一直未离那坐姿挺正的“绝色人偶”,疑惑重重。

此时,男子正在考虑是否要开口斥走这冒失的女孩。

若按他惯常的脾气,早就立刀赶人,绝不会有丝毫怜香惜玉之色,可现在他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呀,你的眼睛会动?”

他一抬眼,女孩已经近在咫尺,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眸子黑得纯粹,就像她整个人儿一样,所有的情绪一揽无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惧意,全是好奇。

“喂,你到底是人,还是木偶?”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她。

她搓着被溪水冻红的小手,喝了几口热气,又凑近了几分,慢慢伸手靠向男子的鼻息,只一下,就立即缩了回来,登时杏眼圆睁、小嘴大张,那表情丰富夸张得让人忍俊不禁。

“真的是木偶啊!”

没有人息,肯定不是人啦!

她的理智如此判断,而她的女性直觉却非常矛盾,“真奇怪,这些东晁人为什么要把木偶做得这么像人呢?哇,这摸起来的感觉都跟真人一样耶!温的,好软,比蜡人像还棒。”

冰凉的小手在他脸上抚来揉去,这真是大不敬的举动,他应该立即喝止,他的手已经紧握着腰间的佩刀柄首,眉间也越皱越紧。

然而,她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他骤升的杀气,小脸凑得更近,翘翘的鼻尖儿几乎帖上他的脸,他看到她不断眨动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从她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馨香,让他再一次松开了刀柄。

听到她傻傻地低喃,“皮肤真好啊!白里透红,一个斑点都没有,这是用什么皮做的呢?啊——”

没想到她好端端地突然尖叫一声,见鬼似地直往后退,哪知脚下木屐又一次不良于行,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就往后倒去,后方正是那座兰亭序拓碑,要撞在上面可不是舒服的事儿。

在思考那些可能的糟糕后果前,他已经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帮她定住了身形。

事实上她刚才想到那么“白里透红”的皮肤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揭下来的,就再没有欣赏的心情,眼前一看“人偶”真的活了,更吓得她魂飞魄散,尖叫着甩开他的手就跑掉了。

她一口气冲过了曲水桥,黑石碑,还要往园门冲时,突然想起宝贝家当还扔在亭里的石凳上,咬咬唇又跑了回去。

她可是亚国崇尚科学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相信那种怪力鬼神的东西,正所谓邪不能胜正,这清天白日的,大活人怎么能怕一个妖孽!

……

不管这些心理建设有多强大,临近兰亭时,轻悠还是蹑手蹑脚一副孙子相,小心翼翼地观察亭中人的情况,发现男子正端着小瓷杯一口一口地饮用。

呀!人偶还能喝茶,真神了。

随即她就拍了自己一记脑门儿,嘀咕,“轩辕轻悠,你真蠢!这怎么可能是人偶,人家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问话都不吭声儿,真是个怪人。”

在她重新将男子定义为人类时,没有发现男子突然盯住她,那目光瞬间变得森冷骇人,杀气毕现,但又在她抬眼看来时,立即缩了回去。

因为女孩红着小脸,双手绞着裙角,挂着一个腼腆讨好的笑,眨巴着小鹿般纯稚的大眼睛看着他,软软地说,“这位公子,刚才,真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为自己的冒失,非常诚恳地向他道歉。然后又自顾自地解释刚才的误会,为了说明此行的重要目的,拿出了素描本和收集的落樱。

他看着她在那大花包里翻腾个不停,说到得偿所愿时,整个花污的小脸都在放光,那样单纯地为了梦想实现而迸发的满足愉悦,很有感染力。

这个小丫头,太单纯了。

“那个光蛋亲王可真霸道,一个人就占半座山,真没有绅士风度。”

必须更正一下,不仅单纯,还很愚蠢。

“对了,还要谢谢您刚才出手相救,您才是位真正的绅士。”

还有比愚蠢更糟糕的词来形容这丫头么?

“对了,我给你看这个。这就是羽觞,当年王曦之和大诗人们游会稽山时,就是用这种酒杯盛酒,放在那溪水里,曲水流觞,饮酒作诗,史称曲水宴。那个,我口好渴,可不可以喝点你的茶水呢?”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女孩渴望地盯着石桌上的那个青瓷壶,壶口里冒出幽幽的白气,清香怡人,她咂咂小嘴儿,红红的舌尖舔过粉嫩的唇瓣,这无心的动作让幽深的黑眸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立即垂下眼睑,抬了抬手。

她很懂得从善如流,自斟自饮,不怡乐乎。

他在心底哼笑,这丫头的神经真够粗的,这样胆大冒失,怎么能顺利长到这么大。

她又从大包里掏出肉干和果脯,热情地回报他的好心。他没有接,只饮茶。她不以为然,像小麻雀似地愉快地分享着她的留学见闻。

他才知道,这丫头刚满十六岁,比自己整整小了六岁,真年轻啊!

这个时候,轻悠又重新将男人定义为一位不能说话的可怜绅士。她当然不会歧视残疾人士,每次家里给穷人施粥时,别的姐妹从不愿参与,她都是跑第一的。

看着男子用茶时优雅绝美的仪态姿容,她深深地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再完美的事物总有缺陷啊!

可惜,等她真正发现男人的“缺陷”时,才知道现在下的定论是多么幼稚可笑!

------题外话------

噗,不得不说,我们家悠悠,真是太单蠢,太可爱了!

七日强爱04你是光蛋?

吃饱喝足,轻悠拍拍小手,决定开始干活儿了。

鉴于先来后到的原则,她非常礼貌地询问男人,“这位公子,我想拓印这块兰亭序石碑,很快就好,不会打扰您摹字太久。拜托您,谢谢您!”

男子依然平视前方,一声不吭,双手拢在宽大的黑色幅袖中。

轻悠便当人家默认了,心里还小小地惋惜了一下,瞧他眼珠子转得那么僵硬,不会连视力都有问题吧!

自觉不宜再耽搁,她迅速扎起长发,捋起袖子,将大花包里的瓶瓶罐罐翻了出来,摆当好,又捻出一张宣纸在石碑上比对大小。

然后,就那个刚刚喝茶的羽觞盛了溪水回来,用一个三寸宽的浅鬃排笔沾了溪水,轻轻将宣纸刷在石碑上,动作纯熟,很快就将整张宣纸平平展展地压印在石碑上。

他很清楚,这拓印的第一道工序看似简单,却大有学问。这小丫头技法熟练,应是个中行家了。

轻悠做完这一步,仔细检察没有皱褶后,才长舒口气,小脸上已渗出一层薄汗,敛去了眼底的纯稚光芒,变得认真持重。

她抬起手腕揩过额角的汗,回头冲他一笑,一抹柔软的春晖落在她微乱的鬓角,路上那一瞥的惊人之美再现,墨瞳悄悄为一抹雾色浸染。

“小叔教我拓印时说,这第一步刷纸入凹非常关键……”

眼前的女子仿佛幻成了另一副模样,同样身着素色和服,袖幅被挽起,拿着浅鬃排刷轻轻在石碑上拂过,那动作十分熟练,更优雅迷人,她回眸朝他一笑,比起女孩更美上千万倍,连那谆谆教导的嗓音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扫纸入凹,要以透出石色为宜,切忌皱褶。从右至左,都要均匀平整,这样拓出来的字体才清晰漂亮。记住了么,亚夫?

凝驻的黑眸中雾色朦胧,光色渐渐黯淡,清冷。

然而,正忙活着的女孩对此浑然不觉,她一边拉七杂八地叙说着拓印的技巧和《兰亭序》的典故,咏古叹今,一边拿着小布槌轻敲碑面,以便纸入凹字,跟着“噗噗”的敲击声哼起家乡的小调儿,真是一派悠闲喜乐。

他的出神只是极短暂的一霎,再看女孩那不知忧虑的天真模样,雾色尽褪的眸底闪过一抹轻嘲。

这丫头,挺会自得其乐。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眼前石桌上早已铺好的宣纸,抬手,揽袖,提笔,蘸墨,开始临帖。

彼时,兰亭默立,曲水淙淙,粉樱三三两两跌入溪涧,欢快游走。幽幽樱香,随风潜入,轻轻摇曳伏案人的绝美侧影,雪白的宣纸上,墨迹疏落有致,墨香淡淡飘逸。不知何时,那偶时响起的愉悦嗓音悄然失落。

待他摒息已尽,收笔回手时,一抬眼才发觉女孩正痴痴地盯着自己,大眼中是他早已见惯不胜其烦的痴迷艳慕,顿时眸色阴冷下去。

轻悠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看个男人看到失神的地步,明明她正准备拓印最重要的一步蘸墨拍刷,回身取墨罐,却瞥见原来一直端坐如石的绝色男子正伏案摹帖,他秦首微垂,目注笔端,十分专一,黑色和服衬得他神容一片肃穆,仿佛在虔诚祈祷,又似默默悼念着谁,光晖洒在他精致的面容上,眉若墨挑,唇如点朱,光华夺目,连亭外的日色樱香都为之黯然失色。

相较于之前的静态之美,此刻他伏案行书的模样,美得更生动,鲜丽,更让人痴迷。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注视已经让美男子有些不悦,可她还是移不开眼,恍惚之间觉得他的眉眼竟有几分相熟,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赞美之辞:

“相传,唐太宗李世民十分珍爱《兰亭序》,并亲自为王曦之做传,称兰亭行书,有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凤翥龙蟠。心摹手追,唯此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沉怒的黑眸忽然一闪,升起几许惊色。

——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从未想过,竟然有人会借帝王对《兰亭序》的颂言,来赞美他。

没有人,可以与他的美相较么?

他垂眸看着笔下的临帖,神容无色,心底却飘过一丝冷笑。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突然,一声低喝打断了这短暂的咏美之叹。

十一朗拨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手上正拿着墨盏和棉朴子的轻悠,满脸惊怒,杀气腾腾。

“啊,我,我是游客,我,我……”

自知撞入的方式不太光明,轻悠立即蹦向漂亮男人身后。

十一郎见状,唯恐其危及自家主子,挥刀就是一砍。

锵地一声金鸣,吓得轻悠缩成一团蹲落在地,抱着脑袋,墨汁溅了一身,她感觉那刀锋堪堪擦过脑袋,眼角余光瞥见一缕发丝飘落在地,胆儿颤得差点尖叫。

“退下!”

头顶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简洁凝重,透露出绝对的威严和权力。

轻悠的心立即安定下来,身子就往男人身边挪了几分,偷偷抬头望去,就见那落下的刀锋刚好被男人抬起的手上一把未出鞘的刀架在半空。

“殿下……”

十一郎不解,看着轻悠如此冒犯自家尊贵无比的主子,心头又急又气,但碍于主子眼底的不悦,立即收刀回鞘,狠瞪了眼轻悠,面对着主人躬身退步出了兰亭,立于亭下,拱手回报道,“殿下,前山有游客来寻人,称他们的朋友可能走失后山。”

说到此,十一郎又抬头刮了轻悠一眼。

轻悠未觉,而从这凶狠侍卫的简短言辞中意识到了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自以为是的漂亮人偶,绝色美人,哑巴绅士,弱视男子,居然就是自己腹诽多时的那位……

“你是光蛋,呃不,光德亲王殿下?”

------题外话------

秋很喜欢古言的意境,故而在此文里加入一些古典元素,《兰亭序》就是本文意境的核心元素,这首歌算是文的另一首主题曲,属于女主角轩辕轻悠。

关于《兰亭序》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将在后文穿插。希望亲们能静下心来阅读此文,在享受古代书法中堪称“天下第一行书”的美妙意境时,更能深刻感受亚夫和轻悠唯美动人的爱情。

七日强爱05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

男子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朝亭外的人摆了摆手,那人踌躇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轻悠急了,“喂,你倒是说话呀?人,人家刚才……”

她又羞又窘,又后怕,一张小脸忽白忽红,表情丰富得让人惊奇。

他看她一眼,又看看溅了一地的墨汁,最后目光落在拓了一半的印纸上,良久,她以为他又彻底失语时,才沉沉地吐出一句:

“不拓了?”

“嘎?”

他的目光又扫过她身上的墨汁,和地上的工具。原来,她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来自那黑墨。

她忆起自己此行的终极目标,矛盾得厉害,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可以继续吗?”

他没有回应,而是拿起自己的笔,继续临帖。

她莫名地松了口气,咬咬唇,拾起了棉朴子,急忙到溪水里洗净。想着,最糟糕也不过如此,都到这一步了,自然不能前功尽弃。

“那个,我的墨都洒光了,借点您的墨,行不?”

知道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回应她,她也不客气了。一刻钟后,终于拓印好,揭下宣纸后,她拿到太阳下晒了晒,看着字迹清晰的拓本,先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此时,他亦摹完全帖,转头看向阳光下的小丫头,正举着拓纸对着阳光,嘟着小嘴吹气儿,她的小脸早就被抹花得面目全非,唯独那双唇儿粉润红亮,说不出的诱人。

突然,她转头朝他兴奋地叫起来,“老天,亲王殿下,这上面竟然有冯承素的印鉴,他可是唐太宗的内府栩书官,他的《冯本》是最能体现《兰亭》原貌的摹本。还有一行大师,仁启天皇宝鉴……欧阳洵?!哦,这到底是《冯本》还是《定武本》?怎么会有这么多名人印鉴,太神奇了。天哪,这简直是稀世珍宝!”

通常来说,一篇墨宝或一幅画作,若能留下诸多文学诗赋的名人大家的鉴宝印章,就更能说明其真品的身份。就算作品本身并非名家所作,其价值也能翻上几倍。

王曦之的《兰亭序》之所以能成为千古佳作,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也离不开唐太宗的赞美和大肆宣扬。想想大名鼎鼎的“天可汗”都对其衷爱有佳,不但派权臣寻骗真迹,亲自主持摹本拓印,广赠朝廷宠臣,甚至在死后还非拿真迹给自己做陪葬,《兰亭序》想不出名都难了。

女孩高兴得像小鸟,扑腾腾地从阳光轻洒的亭外飞进来,带着一身光明的气息,叽叽喳喳地叙说着这幅拓本的珍贵稀有之处,那样单纯的快乐,让人妒嫉。

他的眼眸像被那满足的笑刺到,垂了下来,落在跟前的临帖之上。

千年碑易拓,摹本亦可写,然,真迹已绝,斯人已逝,时光偷换,流年如水匆匆,往昔美好再难拓印重现。

有何可喜!

“殿下,你的摹帖,写得好好啊!”

轻悠仿佛又发出了一块新大陆,凑上前仔细端看,啧啧称叹。

真没想到,一个东晁养尊处优的亲王,能将亚国的《兰亭序》摹得那么好,将王曦之行书的劲媚雄逸施放得恰到好处,如行云流水,清秀飘逸,点画遒美,又自带上一股书者的尊贵大气,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堪为上乘佳作。

想她自己跟着小叔习字多年,也及不上这位亲王在这张摹帖上的三成功力。

“真的好棒,比我写得好多了。小叔常说,我的笔法过于女儿气,秀劲有余,雄逸不足。要是让小叔看到你这幅摹帖,一定会狠批我不思进取。”

她自嘲地笑笑,忆及自己还有大麻烦在身,急忙朝男子躬行大礼,“谢谢您,亲王殿下。我想把这幅拓本带回亚国,给我的书法启萌老师,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在东晁……”

突然,男人起身,轻悠吓得住了口。

一股冷酷至极的气息瞬间笼罩那黑色身影,他的身形竟是她想像不到的高大挺拨,她顶多只达他的胸口,宽阔的肩臂,浑厚的胸膛,被服帖地包裹在黑色和服下,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轻悠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他的目光冷冷地瞥过她,侧身出了兰亭,大步离开。

“殿下?”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轻悠怔了一下,急忙收拾东西,追了出去。

男子听到身后的呼唤声,扫墨般的眉峰微微蹙起,落下的脚步更重了几分。

女孩不知道,她脱口而出的“亚国”两字,是这一切的诱因。

她背着一包嘁哩哐啷的东西追出园门,就见那高大的黑色身影被一群士兵簇拥着,迅速走远,她追得直喘,还是不想放弃,直到被后方的士兵横枪挡住。

“殿下,我不知道刚才说错了什么,让您不高兴。总之,我为今天的唐突跟您道歉,谢谢您的慷慨大度。还有,我的名字叫轩辕轻悠……”

她只想,难得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位知音识趣的朋友,不想就这么不告而别,觉得至少应该告知彼此姓名。就像当年诗人们的会稽山之游,留下了千古行书《兰亭序》,她包包里的这张拓本,便是这段短暂却绝美的樱花游记的重要见证。

然而,她却完全不知,自己这冒失的一阵呼喊,让那高大的身影脚步徒然一顿,无波的墨瞳中倏然闪过一丝深沉的恨意。

轩、辕!

恰时,十一郎捧着那幅摹帖追了上来,向主子深深行礼。

“谁放她进来的?”

质问的声音沉缓无波,却让周人都骇得浑身一颤。

十一朗抬头接过男子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心下一沉,将那个尿急便疏忽大意让女孩偷空溜进园子的士兵提了出来。

士兵早吓得双腿打抖,根本不敢看男子,直接跪落在地,脑袋重重地叩响在冰冷的石板上。

“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一道雪光横过,浓稠的血泼溅在青石板上,重物砰地倒地不起。

那把今日被按下三次都未能出鞘的佩刀,终于显出真身,饱饮鲜血。

唰地一声,长刀精准无比地收入鞘中。

尸体被拖走,众人面覆寒霜,再无丝毫轻怠之色。

男人上车,汽车开过寺门,与那群人错身而过,他看到女孩垂首站在朋友面前,早已没有那时的欢愉。

手再次抚按在刀柄之上,唇角抽紧。

轩辕轻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姓轩辕的亚国人。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轻悠的脸上,本来脏污的小脸立即浮出五道红印,更显得狼狈可怜,可她只能捂着脸,连声道歉。

“轩辕轻悠,就算你比我们都小,可是你也已经十六岁了。你忘了求我带你留学时说的话吗?你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你害我们大家有多担心,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回去怎么跟你父母交待,跟你那个怪胎小叔交待?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命也搭上,你才满意啊!”

林雪忆几乎仪态尽失,嘶声斥骂,若不是被龙村治也拉着,怕还不止这一巴掌。

轻悠一吸鼻子,扑上前抱住林雪忆哭了起来,“雪忆,对不起,我错了……呜呜,都是我不好,你打得对,骂得好……呜呜,雪忆,你别生气了,你打我好了……”

“轩辕轻悠,你这个白痴,笨蛋,蠢货!”

哪知林雪忆再骂出口时,声音一片哽咽,两个女孩抱头痛哭,先前的担心害怕也随着眼泪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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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回秋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写,所以想看脸谱型人物滴亲们要失忘了。什么女配从头坏到尾,各种无耻卑鄙啦,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啊,在俺这里就没那么简单了。

秋想写真正的人性,每个人都有截然不同的两面,强势挤压他们的“本性”。所以,这里的角色,都是“变形人”,会忽好忽坏哟!

七日强爱06国破,噩梦降临

四月的京都,春寒渐消,日色愈浓,樱花正盛,各种赏樱活动络绎不绝。

可对于滞留在东晁的亚国人来说,早已没有玩乐的兴致。

一周前传来消息,亚国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皇族**统治被彻底推翻。

曾以支持洋务运动为借口,登陆亚国两大港口城市却趁机霸占亚国领土、私设租界的几个欧洲强国,联合出兵,攻破亚国皇宫大门,穷凶恶极地将宫殿洗劫一空。

末世皇朝的悲哀,举国震惊的劫掠,国人们的愤怒和无奈,乱世烟火迅速弥漫了这个拥有千年文明而今已彻底崩溃前途渺茫的落后大国。

国破,家何在?

现在,众人面临的便是这样悲凉的境遇,亚国皇朝消失,他们的各种证件通通失效,无法回国,也无法行商做买卖,就连出门购物都越来越困难。

曾经风光无比的锦笙织造坊大门紧闭,上面帖着惨白的封条,门前的名牌已不知去向,徒留一地碎瓦破砖,凄凉萧索。

院子里,工人们正忙着搬运货物,林少穆拿着帐本点货,蓬头垢面已无昔日贵公子形象。

后院内舍中,女眷们也忙着收拾行装,而偏舍中突然迸出一声咒骂,压抑的低泣变成号啕大哭。

“太可怕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我们的皇朝倒了,可我们的学生证上还有他们东晁警示厅盖下的通行章啊!”

对于这种发泄式的质问,无人回应。他们现在是没有国籍流亡在外的“黑户”,在这样混乱的年代,任何糟糕的事都可能发生。譬如,两个女留学生忍受不了饥饿和恐惧,偷溜到屋舍对面不过五米处的西饼店想买点东西,便被巡逻的联防队士兵发现,借口证件问题将人逮到荒郊野外轮了。

“我,我不想活了,我现在这样怎么有脸回去,我怎么有脸见我父母,还不如死了算了!”

很不幸,那遭遇厄运的正是轻悠那日同游的伙伴。事实上,当日同行的女孩有一半都联系不上。剩余的齐聚在此的人,等待今晚就能登上回亚国的大船。

轻悠看着自己端来的肉粥,受伤的姐姐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心底说不出的酸涩。自打那日撞了祸,她就乖乖窝在屋里习字摹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沉浸在那块拓本里的行书美韵中。没想到,转眼便是“山中一日,凡尘一世”,世界大变。

借口热粥,轻悠出了屋子,吸了口清冽的晨风,心口堵压的情绪才稍稍舒解。

突然,一道尖鸣从头顶飞过,刺耳的叫声仿佛帖着头皮刮过,让人发麻。

屋内的哭声也嘎然而止。

轻悠抬头望去,那是一架灰绿色涂装的飞机,机身上涂画着狞笑的鲨鱼露出森白的牙,捧着碗的手紧得发疼。

没有去厨房,她冲回自己房间,从大花包里翻出一个青底重瓣花锦囊,里面放着她最私密的物品。她拿出一个指宽的长条形银灰色金属,上面刻着一个白色十字盾牌。

将金属条握在掌心,默默祈祷:恺之哥哥,请保佑我们大家能平安回到亚国。

……

暮色渐浓,夕阳如血,漫天晚霞红如烈火。

锦笙织造坊里,一片死寂,抱着包袱的人们龟缩在屋檐下,焦急地等待着约定的暗号。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暗号迟迟未响,众人更加惶恐不安。那两个身心受创的女孩有一个受不住这紧张压抑的气氛,烧得昏死过去,其他女孩缩成一团嘤嘤低泣。

轻悠没有哭,她不是不害怕不担心,也许没有像那些女孩接触到外界的残酷真实,没有直接感受那种痛苦绝望,仍抱有信心和希望。她盛了热水给姐姐们压惊,觉得找点事做,感觉会好些。

“雪忆?”轻悠将水送到林雪忆面前。

“轻悠,待会儿机灵点,跟紧大家,别再把自己弄丢了。记住了!”林雪忆顺手将水递给了表哥林少穆,抚了抚轻悠的头,叹息一声,回头去安抚同学。

轻悠对那天的事仍很自责,本来以她的年龄还够不上留学标准,多亏林雪忆托了教育处的叔父帮忙打点,她才能来来京都。林雪忆的大小姐脾气重,却是真心将她当妹妹照顾。

砰砰砰,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仿佛催魂夺命。

“少穆,情况有变!”未料来的不是约好的人,而是一身黄绿色上尉军服龙村治也,“我刚得到消息,我们两国已经开战!”

这道晴天霹雳,仿佛一只恶手将众人推进寒冷深渊,所有人的眼眸中都染上浓重的沉痛和迷惘。

……

深夜,薄雾渐起,一辆东晁军用吉普车前方开道,其后紧跟着两辆马车。

马车里,女孩们为掩人耳目换上了和服,还画上艺伎的白粉妆。坐在角落里的轻悠紧紧握着袖袋里的金属棒,不断在心底祈祷着,希望顺利出城。

龙村治也说,他们今晚必须离开,否则明日军部颁下清缴令,东晁所有滞留的亚国人都会被抓进警示厅大牢,凶多吉少。

突然,马车停下,车帘被挑开时,林雪忆立即捏了下轻悠的手,翘首娇笑着跟探头检察的士兵调笑,轻悠配合着将身后昏迷的女孩挡住。

“这批小妞儿真不错啊!我们都想去九州岛参加海军。听说沪城那里的亚国女人最漂亮,玩起来肯定比那些留学生更有味道。”

马车终于动了,刺耳的调笑声仿佛仍在耳边。

轻悠在昏暗摇曳的光影下,看到被林雪忆捂住嘴的女孩,那双仇恨绝望的眼中流下汩汩的泪水,下意识地摁紧了袖里的金属棒,双手冰凉。

吉普车率先驶出了大门,紧接着是装着所谓军需品和工兵的马车,最后是载满女孩的车。

“站住!通通给我停下来。”

一声大喝突然从后方传来,龙村治也还在犹豫,驾马人却慌了,猛抽马鞭往前奔。

顿时,马车疾驰而出,女孩们吓得惊叫起来,剧烈地颠簸几乎将人甩出去。

直到两声枪响划过,马车失控般地撞上路边的大树停了下来。

车帘被挑开,刺目的灯光射了进来,轻悠被刺得睁不开眼,耳边是女孩们惊恐的哭叫声,光影中挥舞的刺刀染着鲜血,她听到一个变调的声音吼道:

“一群该死的亚国细子,居然想趁夜逃走,全部抓起来。”

十六年无忧岁月,轻悠第一次惶恐地意识到,噩梦降临现世。

------题外话------

巨变将至!

七日强爱07夜,漫长而煎熬

轻悠等人被戴着白底“卫”字臂章的士兵抓出马车,送上了囚车。

龙村治也想阻拦,以他的军衔是高过来抓人的警示厅联防队长,可那个队长状似在出行前还灌了几坛酒,这会酒劲上头霸气十足,丝毫不怕龙村治也。

“上尉先生,嗝,你竟敢私通敌国,送走细作。嗝,我严重怀疑你对帝国的忠诚,嗝,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嗝,我要报告亲王殿下,让他来处置你们这群该死的劫国贼!嗝……”

任随龙村治也如何斥责威赫,联防队长听而不闻,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扔进了囚车。

林少穆初时反抗想求女孩们,就被刺了一刀,幸得龙村治也及时出手,才捡回一条命。眼见当前情势,思及未能联络上的父亲也可能遭遇不测,顿觉心灰意冷,生存无望。

“少穆,坚持住!”龙村治也及力安抚好友,目光掠过角落里护着昏迷同伴的轻悠,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道,“这些人是隶属京都都卫府卫兵营被职调到警示厅担任紧急时期的联防安保工作,都卫府是光德亲王的势力。我去求亲王殿下,一定有希望!”

“可是,你现在也被抓了,怎么去求那个亲王?”

“我隶属军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有办法很快就离开,你们千万坚持住,尽量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亲王殿下的人纪律严明,没得到上级指示,短时间内你们应该不会有事。”

众人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但到了警示厅后,果然如龙村治也所说,很快有人将他保释出去,他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开,这时众人有些相信还有希望出去。

然而……

“妈的,老子今晚还没喝尽兴就被这群该死的亚国细子给搅了!”

“队长,我看里面有几个姿色相当不错,不如先玩玩,反正落亲王手里也不一定活得了。嘿嘿!”

这要放寻常,他们肯定不敢。眼下这酒助胆色,又折腾了大半夜,怨气怒火齐燃便压不住邪念欲火了。

“不,不要啊……救救我……”

轻悠眼看着那病中的女孩和其她三个女孩被带走,就想伸出手去,却被身旁的林雪忆狠狠摁住,她想叫又不敢叫出声,隔壁房间很快传来男人恶心的笑声和女孩们痛苦的嘶喊。

任她捂住耳朵也隔绝不了,眼眶一片刺痛,只能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当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时,她浑身一僵,放下双手,惊愕地盯着林雪忆手上的布带,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布满诡异红点的娇美脸庞。

“雪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难道你想跟她们一样被男人糟蹋吗!素素她们已经失贞了。”

所以你就偷解了素素的衣带,让她赤身滚到那些酒鬼身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所以你借我随身携带只有汽油才能擦掉的颜料,涂上身佯装有病,逃过他们的魔爪。

“轩辕轻悠,你怪我心狠手辣么!你是不是想代替她们去被那些男人糟蹋,好啊,你现在就告诉他们事实啊!哼,你不敢,你也害怕!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至少救了我们俩。你除了天天涂涂画画,什么都不懂,还到处惹麻烦让人给你收拾烂摊子。这种时候,你能干什么?!”

轻悠垂下头,泪水夺眶而出。林雪忆背转过身,咬烂了向来惜疼的红唇。

突然,轻悠扑上前用力抱住了林雪忆,呜咽着说,“雪忆,别再这么做了,下次换我,我保护你!”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

直到零晨,隔壁的哭喊声渐渐消褪,离开的女孩只回来了两个。有一个撞墙死掉,素素同时被三个男人折磨死。

一大早,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上校突然率队来到警示厅,纵欲一夜的队长衣衫凌乱出迎,诚惶诚恐,被上校一个冷眼吓得直哆嗦。

“听说昨晚抓到了亚国的细作。”

“是是,八男六女,属下正要请示厅长……”

“不必了!我奉左大将军之命,特来拿人。我东晁帝国皇军即将开赴亚国,宣扬我皇帝陛下的圣谕教诲。这些亚国人将做为我军远征前,告天祀神的祭品。”

……

那时,荻宫光德亲王府。

内院的垂枝樱开得如火如荼,美不胜收,在飞舞的剑影中,粉红花蕊纷扬流泻,随锋而动,仿佛深情恋人的目光,紧紧追随那抹俊美的身影,飞腾跃动。

淡淡的晨曦透过檐角洒落满园,男人赤着上身,晶莹的汗水顺着紧致结实的肌理,没入黑色腰腹下。在几个起落后,他旋身收势时一剑劈下,一株娇美的樱花树轰然倒地,震落漫天粉樱,拂过他绝美如神砥般的俊颜。

檐下,静立多时的佣人立即上前为男人披上黑色外褂,递上雪白棉布拭去汗渍。

“殿下。”老管家托起黑漆盘,呈上一封拜帖。

男人扫了一眼,并未伸手拆阅。

“什么事?”

“一位自称是军部第二师三旅炮兵营连长的龙村上尉,想向殿下恳请承命。”

男人冷漠高傲的俊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黠趣,良久,才道,“宣。”

一间面向着碧波樱海的会客室里,龙村治也以东晁最大的礼节俯首在那绝色男子面前。

“我龙村治也,愿以神之名起誓,永远效忠亲王殿下,誓死追随殿下,助殿下成就大业。”

“你有什么要求?”

“昨晚,警示厅的联防队长抓了我心爱的女人。她……是亚国留学生,属下恳请殿下能放她一条生路,让我送她安全回国。”

绝美的男人双手拢在袖中,冰冷无温的俊容,黑眸微眯,绽出丝丝嘲讽。

亚国女人!

这时,一个紧急电话打来,男人听后蹙起了漂亮的眉锋,霍然起身,下令备车出行。

龙村治也紧随其后,心却坠入谷底,他怎么也没料到军部竟然插手拿人。跟前这个男人虽然权势通天,但军部却是男人目前最大的弱势所在。而左大将军正好是男人的第一政敌!

上车后,男人突然开口,“你对我没信心?”

龙村治也慌忙否认。

男人冷笑,“你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龙村治也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在心里临摹多次的名字,“轩辕轻悠。”

男人眼眸突然一缩,为掩饰立即转向了窗外,不再言语。

怎么又是这丫头!

不可说不懊恼,之前伽蓝寺一别,他就对自己发过誓,再见面绝不放过她。可现在已经接受这个陆军军官的效忠,他必须将人救下,借以扩张自己在军部的势力。

哼,这丫头虽傻,倒是傻人有傻福。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王八蛋,不准过来,敢过来我就戳瞎你们的眼睛!”

身着素色和服的娇小女子,怒目张牙,俏脸艳红,右手握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小刀,凶狠无比地朝她面前的十几个男人吼叫。

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有两个男人真的捂着血淋淋的脸,跪倒在地,其他人看着女孩的眼光也是又惧又怒,一时竟不敢冒然上前。

他暗叹,原来藏在小兔子般柔弱外表下的是一只狡诈的母狼么?

------题外话------

嘿嘿,还没开吃,就冒出个“第三者”咧,亲王殿下有得恼了。

下面的内容俺一直在想,这到底算是“英雄救美”还是“趁火打劫”呢?

七日强爱08他,就这么走了?

太阳升起时,听到走廊上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她们都以为苦难已经终结在褪去的夜色中。

可谁能料到,迎来的竟然是更加可悲的命运——成为开战的祭品!

那一刻,女孩们全都懵了,傻了,绝望透顶。

被带到这片空旷的校场时,一群打着赤膊的男人们将她们团团围住,说着肮脏下流的话,眼底尽是淫邪之色。

轻悠握住袖兜里的金属棒,最后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对林雪忆说,“雪忆,坚持住,龙村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已经不报希望的林雪忆被那话里的坚强执拗震慑,瞪着那个年龄比她们都小,模样也比她们娇小稚嫩许多的孩子,握着一把银晃晃的小刀就冲了出去。

这群男人是隶属京都陆军司令部的将官,均系出名门,刚刚参加完陆空演习大获全胜,意气风发,狂傲骄横,这送来的亚国女人正好成了他们庆功宴的娱乐品。

当看到娇小的轻悠冲出来时,男人们顿时哄笑成一团,本想抓林雪忆的男人叫骂着将手伸向轻悠。

“小娘们等不及了,那就让哥哥先上了……哦,啊——”

一声惨叫,惊震全场。

便见那看似娇小柔弱的小丫头身形竟相当灵巧,避过男人一抓,一脚跺在男人只穿着木屐的光脚趾上,趁男人疼得瞬间失力,手腕一扬,一刀戳中男人的眼睛。

旁边的人见同伴受伤,大骂一声就冲了上来,小丫头一闪躲过横脚支出,将男人绊倒,男人简直无法接受这种耻辱,跳起身又扑过来。

“啊——”

又一声惨叫,扭作一团的男女骤然分开,众人眼眸齐齐一跳,不敢置信地瞪着小丫头爬起身后,抬起穿着厚厚木屐的小脚毫不迟疑地狠狠跺在男人的“致命弱点”上,甚至故意辗了两下。

刹时间,男人们的那一处都不由一紧。

那可真是要男人命的一击啊!

“王八蛋,不准过来,敢过来我就戳瞎你们的眼睛!”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那娇小丫头的眼光都变了色。

林雪忆是知道轻悠得她那位有异才奇技的小叔所教,会些花拳绣腿,今日一见,未想竟如此强悍。

“混帐东西,做为帝国的将官竟然被一个乳嗅未干的亚国女人打败,你们还佩自称为帝国的战士吗!”

一个站在后方的高壮男子怒吼一声,男人们立即回神,眼底怒焰狂喷,宛如群狼般朝那娇小的身影团团围上。

鲜血浸红了轻悠的大眼,她发疯般地尖叫着挥舞小刀划向众人,却已是螳臂车徒劳无宜。

眼见着那小小的身影被男人们一点点掩去,圈外的女孩们依然抱头痛哭,没人反抗,更没人上前帮忙。

森冷无波的眼眸,泛出一丝浓浓的讥嘲。

面对死亡,人性绝对的自私!

尖狭而完美的下巴,微微抬起,宛如睥睨苍生的王者。

“光德亲王殿下,驾到!”

这道刻意高扬的长呼在空旷的校场上空响起,仿佛是一道指令,瞬间力挽狂澜,将那可怕的画面生生打住。

那时,轻悠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那个站在后方高台上的绝色男人,他仍像初见那日,穿着纯黑白衽的和服,腰间扎着一根黯金色的窄腰带,身姿俊挺,气势凛冽,宛如天神降临!

她的心,为之失落。

她以为,他是来拯救她的英雄。

……

“不知殿下驾临,臣下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那个本来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立即跳了下去,朝后方的将官们一招手,一齐向光德亲王叩行大礼,颜表之间十分恭敬。

事实上,自从百年前这个国家被西方列强的炮火打开国门后,皇室对国家的掌控力便越来越弱,实际权利多数落在持有兵权的大将军和富甲一方的贵族身上。

但眼前这个被皇帝陛下誉为“可与日月同辉”的亲王,跟那些养尊处优好吃懒做的皇家子弟大不一样,其威名在军中也如雷贯耳。

四年前,跟俄国将军谈判时,这位容貌神俊的亲王殿下,以年仅十八岁之龄,竟然在决斗中大胜那身形足有其两倍有余的俄国大汉,夺回了遗失近百年的国土,洗刷了当年耻辱,更振奋了他们这一代青年力图富国强兵的豪情壮志。

“本王喜闻各位将士在此次作战演习时,以全军最优异的成绩战胜对手,特代表皇帝陛下前来,恭贺各位。希望在新的征途上,各位能为帝国立下更多的汗马功劳……”

这一番褒扬赞美顿时让男人们兴奋不矣,话末时,绝美的男人微微倾身向那个领头的男子,男子立即会意,上前一步立正道,“陆军特潜队队长上校,南云卫,报到!”

“南云上校,昨晚抓获一批亚国细作,但其中似乎出了一点小纰漏。一位帝国上尉心爱的姑娘,被误擒。所以……”

南云卫早看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军官,略一点头,回头便挥手喝道,“放了那姑娘!”

其他人很诧异,更多不甘,受伤的人更无法理解那明明是个亚国女人,怎么转眼就变成“帝国上尉心爱的姑娘”了。

龙村治也这会儿可忍不住了,从刚才看到轻悠的模样就心疼不矣,他直接走了过去。

“殿下,”被戳瞎眼的人大叫,“那表子根本就是亚国人,她有什么资格做我帝国将领的女人!卑鄙的亚国人,应该通通下地狱,才能血洗我们的耻辱。”

这一喝,一石激起千层浪,被伤的男人们都举手狂吼,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绝美的男人眉心微颦,目光沉远地看向龙村治也变得有些踯躅的脚步。

心爱的人么?到底有多爱,已经超越对祖国和自己前途志向的热爱,甘愿拿这一切来交换?!

然而,下一秒,沉毅的黑眸微动,闪过一丝讶异。

“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畜牲,你们除了在女人面前逞威风有什么本事!你们不过是我亚国雄鸡脚下的一根小虫子,你们迟早都会被我们吃掉。倭寇——”

最后两字,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这句话是百年来亚国人对东晁人的蔑称。由于修习汉语向来是东晁贵族的一种身份象征,这两个字的发音,在场的将官无人不知,话一出口,指向龙村治也的矛头立即转向。

而就在那一瞬间,黑眸捕捉到小丫头故意将身后护着的一个女孩推出,而那女孩也似乎回了神,扑进了龙村治也的怀里。

南云卫见状,立即沉喝一声,终于压下了众人的怒火。

高台上的绝色男人,粉红的唇角牵起一丝冷笑,低声道,“看来,我们的上尉找到他心爱的姑娘了。”

众人看到龙村治也怀里并不是那凶暴的小丫头,怒火稍歇。

龙村治也的身形僵硬,目光愣愣地盯着前方,但轻悠没有看他一眼,举着小刀奋力自卫。怀里的林雪忆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到,只觉得身心撕裂般地疼。

剧烈的矛盾中,高台上又飘来魔魅般的声音,说,“上尉先生,她就是你心爱的姑娘,轩辕轻悠么?”

龙村治也猛然回首,看不清阳光下男人的表情,却分明听出话里恶劣的嘲讽和讥笑。

最终他只能低下头,默然无语。

所以,他未看到轻悠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而这个表情被高台上的那双精深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继而被解读为被背叛抛弃的失落和绝望。

愚蠢的女人,现在自食恶果,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殿下?”

南云还要询问诣义,未想男人霍然转身离去,那绝美的俊容似留有一丝怒意闪过。

在众人都有些诧异这位高权重的男人,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时,最后方的轻悠愣愣地盯着那离去的背影,眼底迅速浮起一层浓浓的雾色。

他,就这么走了么?

------题外话------

亚夫啊,貌似太现实残酷了。

悠悠啊,现在太天真纯善了。

嘿嘿,所以需要“取长补短”、“查漏补缺”,融合,沟通,交流…嘿嘿,大家懂不?

绝对震动,下章就来!

七日强爱09破碎的樱香

那一瞬,巨大的希望被摔碎在绝望的深渊,苦涩漫溢,委屈崩塌。

轻悠的目光一片模糊,被男人们狠狠掼倒在地,身体的疼痛也压不住她胸口沉沉失落的刺痛。

她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却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天真。

“倭寇——”

几乎快被淹埋的娇小女孩,突然暴出一声尖喝,双手紧攥唯一的武器,再一次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玻璃窗上反映出这一幕,那一个个精壮结实的男人纷纷伸手拉扯女孩的衣裙,女孩挥舞的手同时被两个男人擎住,痛苦的呜咽传出。

然而,下一刻就被男人们的哄笑和女人们的惊慌尖叫掩盖。

冷血无情的眸子扫过玻璃窗,没有任何停留,继续朝外走去。

十一郎急忙跟上时,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是从头到尾厌恶那些亚国女人的自私懦弱,可对于那个曾经冒犯过自家主子的小女孩,她那么小,应该比其他女孩都要年幼,竟然有如此宁死不屈的坚韧意志,不由让人生出一丝怜悯。

可惜她到底是亚国人,且还复姓轩辕,以主子的脾性是绝无可能救她的。

“亲王殿下!”

未想才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身着深黄色军服宽腿裤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阔鼻肥唇。他身形矮小,却是相当魁梧壮实,阔肩圆腰,挺拨昂藏,一身钢硬的军人气势。肩头的两颗将星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彰示其在军中的崇高地位。

“左大将军。”

对于这位政敌有力的军礼,光德亲王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左大将军扫了眼校场内的混乱,锐色一闪而过,便转身向着校场大喝一声,随即一列全副武装的警卫兵上前维持秩序,再一次打断了男人们的寻欢作乐。

并厉声斥责,“混帐东西!你们演习不过才赢了一场,还是跟自己人打,有什么值得耀武扬威沾沾自喜的!半月后我东晁帝**将横扫整个亚洲大陆,到时候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亚国匹夫决一死战才是我们帝国将士最大的荣耀。”

亚国匹夫?

左大将军故意将这四个字念成汉语,话里的鄙视轻蔑自不言而喻,却这分明借机暗示讥嘲谁,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得通。

因为,光德亲王的御名,正是亚夫。

对于这借题发挥的行迳,光德亲王唇角一抿,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弦度,目光移向了后方三个男人才钳制住的小姑娘,眸底暗焰跳动。

老匹夫,这种愚蠢至极的挑衅,只能暴露你那贫瘠得可怜的领导才能。

“现在,把这些亚国细作押回去,半月后出军祭旗!”

“左大将军。”光德亲王突然出声,“据我所知,这些亚国细作是昨晚联防队长抓到,还未及审问追察。”

“亲王殿下明察秋毫。”左大将军躬身一揖,可谓先礼后兵,“不过,今日军部已经下令,滞留在我京都的所有亚国人必须全部监禁盘查,此事已获得皇帝陛下的批示。”

言下之意,昨天这人算是你警示厅联防大队的,但今天就归他们军部治安总署了。

光德亲王不怒反笑,口气悠然,“即是陛下的诣意,那倒真是要辛苦左大将军了。”

左大将军身形一挺,恭敬无比地宣誓,“为皇帝陛下孝力,这是臣下应尽的职责。”

光德亲王没有回应,左大将军心头一喜,他接到线报匆促赶来,就是要借着军令给这个靠着脸面媚上惑主的男人一个下马威。

未料,光德亲王又朝校场走了回去,单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左大将军不解,立即跟了上去想再拿皇令阻挠,十一郎机警地上前解释说,“大将军阁下,其实这群细作里有个亚国人曾冲撞过我们家殿下,所以……”

左大将军当然知道光德亲王十分憎恶亚国人,才会故意提前将这群人提来,即时男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会维护他们,只有任他拿捏。对外,朝中的势力能看到,他们军部乃至远征军的力量,绝对强过徒有其表的皇亲贵戚,懂得选择依附对象。

“将军阁下,恕本王越俎代庖,先为您清理一个侮辱我帝国的亚国女人!”

左大将军本欲阻拦,可看到男人腰间升起的刀鞘,吞下了到嘴的话。心想,今日他已胜大局,卖个人情倒也无妨,毕竟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遂立定原地,眼带讥诮地看着那漂亮得不似人的男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如果左大将军知道事情会以他意想不到的局面收尾,估计他就没有这种看好戏的心情,而会后悔得捶胸顿足。

……

轻悠不知道男人和那个突然到来的矮胖军官说了什么,见他突然又走了回来,本来紧缩疼痛的胸口一下放松,又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可是,未等她去品尝这转危为安的喜悦时,现实的残酷以迅雷之势,狠狠击碎了她。

“帝国的将士们,”俊美的男人突然高声一扬,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霸气,深锐的目光灼灼如火,瞬间扫过所有男人,男人们心头都是一震,“还记得帝**官的第一堂课,第一句战士的训言,是什么吗?”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男人们胸腹震动,齐声高喝。

“那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征服?砍掉敌人的头,剖掉他们的头皮,以骨饮酒?还是抢占他们的家园,粮食,女人和小孩?”

接下来,男人们给出的回应却是参差不齐,五花八门。

听着那一句句卑鄙龌龊、毫无人性宛如野兽般的吼叫,轻悠愤怒得浑身发抖,却挣不开钳制自己的大手。

她看着分开人群,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男人,他高大挺拨,依然神俊无俦,可他竟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你们说的都没错,但又全部都错。”

他扫过全场,墨瞳平静沉毅,却让所有男人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无法僭越的威势,他垂下头,眼底印入她不敢置信的苍惶小脸,一字一句说道:

“真正的征服,不是烧杀抢掠,而是从他们的灵魂深处,彻底俘掳,御其称臣!兵道有云,不战而屈其之兵,是为上谋。”

他突然伸出左手,抚上她脏污的小脸,以极温柔的姿态捋开凌乱的发丝,勾勒出一张完整却伤痕累累的面容。

他的眼神似深谷寒潭,他的手指冰冷无温,他的碰触让她瑟缩发抖,未想她这一挣,其他男人竟然松手退开,她扬手就朝他挥去,手腕一下被他抓住,朝后一摁,咔嚓一声骨响。

“啊……”

双腕脱臼,疼得她徒然失力,屈身,他高大的黑色身躯将她罩在沉沉的阴影里。

一直紧握在手的小刀,眨眼就被他夺去,“咄”地一声扎入后方的人形桩上。

他高喝一声,“第一步,震慑敌心!”

眼眸沉静得像一摊死水,旋转着巨大的黑色漩涡,像要吞噬一切。

“你,你……”

她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

他朝她微微倾身,用着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念出,“轩、辕、轻、悠。”

她的名字。

更像是,死神宣判。

她看入他冰冷无情的眼,蓦然身子一缩,狠狠朝他撞出,他被这一顶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她旋身往后跑,可惜她一只脚也崴了,跑得跌跌撞撞。

“丝”的一道金属摩擦声,缓慢而蓄势地响起,轻悠顿觉背脊窜过一抹惊凉,不自觉地回过身去,瞳仁迅速收缩。

那高大俊美的男人,真真宛如死神,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森乌的刀刃在阳光下滑过一抹冷光,尖翘的剑尖冰棱闪动,直直指向她。

四周瞬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远处树丛中暴出一阵刺耳的蝉嘈。

他大喝,“第二步,去敌之势!”

话音未落,乌亮的利刃朝轻悠狠狠劈落,森冷的光影仿佛有生命般一下钻进她的胸口,直没心脏。

这些日子里,她心里深藏的那个美妙的兰亭樱花园,被她细细研磨,总在午夜梦回时,散发着樱香墨韵,却都在这一瞬,彻底破碎!

------题外话------

呃,变态滴对手戏开始鸟,擦汗,大家兴奋不?

七日强爱10你,好甜

乌黑的刀刃滑落,空气中传来震耳铮鸣,那是极品刀剑出鞘时的欢歌。

她看到雷光奔走的刃身上,华丽的水纹蛇线游走,丝丝缕缕,泛着青冷的蓝光,仿佛蕴藏着持刀者的精魂有了生命,冰冷肃杀之气,从发尖慑入,眨眼行过全身,碎骨破魂。

黑色的袖幅高高扬起,宛如死神扇动的羽翼。

仿佛凝滞的空气中,飘来一缕淡淡樱香。心口一悸,竟还记得这是他那日错身时,留下的体香。

那副高大伟岸的身影只略略一顿,便直起身来,绝美的面容没有波澜,漆黑的眼眸冷寂一片,她却感觉到一股无法压抑的强烈恨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她不懂,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他为什么恨她?

他居高临下般地睨视着她,像俯瞰着脚下的蝼蚁腐蛆,突然,樱亮的唇角邪气地一勾。

叮地一声,他收刀回鞘,动作利落、优雅,华丽得教人窒息。

她静静地等待着剧痛夺去自己所有的知觉,她的眼前已经一片血红,她已经闻到死亡的腥甜香气,她已经不怕了。

比起被男人侮辱,这样死掉也好。

突然,她又想,他回来直接杀了她,其实是帮她迅速解脱吧!毕竟,他是东晁人,就算拥有皇族的尊贵身份,也不可能太肆意妄为。

可惜,轻悠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那个美丽邂逅编织痴傻的借口。

下一刻,这一切都被无情地辗进泥里,揉得粉碎。

咝啦一声碎响,众目睽睽下,女孩本来已经被拉扯得面目不堪的素色和服,一下崩裂,宛如开到极致的樱花,碎成片片,从娇小的身体上剖落。

轻悠没感觉到疼,却觉得身体莫名一轻,校场上突然刮出一股强风,吹开遮眼的发丝,肩头的布料没有束缚滑落在地,露出新藕般细嫩幼白的纤纤长臂。

“啊……”

寒意立即震醒了她的神魂,她下意识地抱住身子,收紧双腿,不可思议地看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杀她!

可是,他唇角的邪色,更加肆意,眼底寒黑中有腥亮的光迸出。

“殿下的刀法,真是太神了!”

“草,果然是个亚国表子,她身上穿的就是亚国女人的衣服。”

男人们暴出兴奋的吼叫声,伴着尖哨响,一双双眼睛精光湛亮,灼灼地盯着那抱着身子宛如小兔子般可怜诱人的小丫头。

在男人们的眼里,女孩内里还穿着一件月白底绣粉樱的修身旗袍,樱花的图案极富美感,花枝从旗袍传统的右斜盘襟口支出,顺着女人胸前婉约美好的曲线起伏,于胸线下骤然没落,那卿卿粉云流瀑,顺着腰肢一路向下,在圆润的腰身和贲起的臀线处,铺洒开来,簌簌飘落,白云粉絮,美得惊人。

大概是持刀者并没有预算到女人身上还穿着这么一件衣服,准头有失,没有划破。

然而,旗袍紧缚身体曲线的柔媚性感,已经勾勒出女子最迷人的一面。

削肩,细臂,丰胸,柳腰,圆臀,长腿。

开到大腿根部的高分岔,隐隐约约绽露出雪白诱人的美好,让那一双双眼眸几乎瞬间就喷出火来。

男人眼眸一眯,眉心微褶。

心头倏然滑过一丝不合时宜的疑惑:她真的只有十六岁?!

这样丰腴的身子,当真是生来让男人发狂的。

……

“你,你别过来!”

她声音嘶哑,歪着身子直往后退,一下撞在了后方的木人桩上,再无退路。

他缓缓地迈出步子,却边走边解开了腰带,将佩刀扔给随伺在旁的十一郎,黑色和服一下变得宽大,那紧缚的白色衽口向下开裂,露出男子雄健的胸膛,紧窒的黝色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纯男性的光泽。

那样赤生生的坦露,刺得她眼眸一缩,却没有一丝羞恼,高大的黑色身密实地罩住她,她心底隐隐升起一股恐惧的预感。

“不——”

她被猛然伸出的大掌扼住脖颈,定在木人桩上,她想拨开他的手,可惜脱臼的手根本使不上力,被一把打开撞在人桩上,疼得钻心。

“你,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啊!”

他突然俯低身,一手揽过她的后臀,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她托了起来,她立即踢腿挣扎,却让他得了空欺身而入,庞大雄壮的男性身躯将她紧紧抵压在了木人桩上。

嘶啦一声,她的挣扎不但没为她脱困,胸口,身下,丝织面料同时开裂,那位置竟是想像不到的恰到好处,香艳喷血。

他的眼眸微微一缩,唇角的笑意蓦然加大。

原来,刚才那一刀,留下了这样的惊喜。

她紧绷的胸口正中,下方三角交汇处,都被划开,绽露出诱人的雪白起伏,两条神秘的沟壑,随着她的呼吸,贲起,颤动。

本来游戏的恶劣心态突然转变,呼吸沉了,心跳乱了,森黑的眼底盯着那团旖旎雪色竟舍不得移开眼。

然而,失神,迷醉,也仅是一瞬间的事。

“第三步,”他一扬声,四周兴奋的吼叫声咋然消失,只剩下他狂傲残忍的宣言,“覆灭敌魂!”

众人挥舞着拳头,齐声大吼,“覆灭敌魂,覆灭敌魂,覆灭敌魂!”

顿时,整个校场,以场中那高大的黑衣男人为中心,他就像这场狂烈暴风的风眼,以他那放浪狂霸的言行气势,瞬间席卷了场内所有年青男儿的心神,明明是那么肮脏无耻的行迳,竟然化为众人心目中极欲效仿的神一般的光辉形象,噬咬开人心的良知和道德底线,释放出最肮脏卑鄙无耻的**之灵。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你,你要干什么,不……”

回应她的是下方一道刺耳的撕裂声,滚烫的大掌紧帖上她冰凉的肌肤,那森森的欲念,从她霍然对上他深黑无底的眼眸时,一下灼疼了她的眼。

她无法相信,眼前覆在她身上的魔鬼是那日樱花园里偶遇的人,那个沉默内敛却有着异恙温柔的男子。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残忍,残忍得无情!

男人撕下了一块小小的布料,顺手一扬,扔进了旁边叫喧不停的人堆,有人立即将布料高高举起,展开,小小的三角,几乎透明的肉粉色,时下流行的西洋蕾丝花边,一个个凑鼻嗅闻,发出嘎嘎的恶心笑声。

突然,她感觉到一个可怕的锐力欺入……

蓦地睁大眼瞪着上方的男人,漂亮有型的下巴,尖叫,“不,不不,你疯了,你不能,放开我,放开我!”

他似听而不闻,一把箍牢她的腰身,丝地一声抽掉了什么东西,一股庞大的热力向她袭来,根本抵抗不了,身体被折起,眼泪一下划落脸颊。

划过泪颜的黑眸,没有丝毫怜悯,是同周遭所有男人一样,升起了浓烈的征服欲,兽性的血液在他体内奔流突窜,叫嚣着要一逞恶念。

他再次大吼,声音竟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帝国的战士们,你们的利刃,应该用敌人的鲜血来擦亮,用他们女人的膏脂来滋润,用她们臣服的哭泣声为凯旋的战歌。”

“帝国的男儿们,开始你们的狂欢吧!”

这是魔鬼的咒语,用来解放那些肮脏卑鄙的野兽,肆意凌虐无辜的人。

男人的吼叫声伴着女人们痛苦的尖叫声,再次充盈耳边,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再也没有谁会来救她们了。

“光德亲王,你这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你会不得好……唔!”

她的唇突然被他掳住,长舌直驱而入,她想咬断他,就被他的大掌差点捏碎了下巴,他狂肆地攻占从未有人碰触过的一寸芳软,沉重的允吸像要搅碎了她。

这一吻,几乎抽去她肺里所有的空气,眼前闪过片片黑花,他才放开她。

她奋力地喘着气,本能地渴求着生,不知道此时那绯红的小脸,起伏的雪腻,被摩擦的体热烘赔出的迷人香馨,让男人的驭念迅速膨胀。

“你,好甜!”

低沉的声音,充满性感磁性,悦耳,更蛊惑人心。

可钻进她耳里,却惊起了一片战栗的颤抖。

此时,她再也不会以为这是男人的温柔,再也不会傻地相信这空洞华丽的外表。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他森亮的眼锁定她,像苍鹰盯准地面的小兔子,黑色的羽翼骤然收拢化为一柄锋利的尖刃,狠狠落下。

“求求你,不要,啊!”

她被猛地贯穿,那毁灭般的力量,让她眼前一黑,所有的感官更加敏锐,疼痛就像一枚炸弹,在体内爆开,从那一点迅速漫延向全身,最后,从眼中溢出。

一颗接一颗的水珠,从女孩失焦的大眼中跌落,仿佛断线的珍珠,又似那柔弱飘落的樱花,带着浅浅的粉,染红了这美丽的月白丝袍。

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她给他的感觉竟然如此温暖舒服,让他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含住那小小的水珠,饮下苦涩,却觉得甜蜜满足

无法遏止的热血冲撞,震撼了两个灵魂。

------题外话------

咳,变态不?刺激不?给个声儿三!

话说,对英雄人物的崇拜,从古至今都是很“变态”很“畸形”滴!身在其中的狂热份子一般是感觉不到滴!但是要创造一个新的时代,有时候需要这种狂热白目的崇拜和疯狂,就像法国大革命,更像刘皇叔建立蜀国,还有我们从小唱的伟大领袖歌曲,以及二战时两大战败国那些疯狂的崇拜,和战胜国们同样变态血腥的报复!

**皇权开始滴华丽标志:就素像亚夫这样,带动所有人,喊口号儿!

真实的**,总是让人无法抗拒,激动啊!

七日强爱11我,停不了

她浑身僵硬,疼痛撕扯着她的**,一次比一次剧烈,搅碎了她仅存的一丝意识,耳边沙沙鸣响,周遭鬼哭狼嚎般的嘈杂似乎一下消失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片断:

小叔第一次教两岁的她握毛笔习字……

父亲无情地撇下他们母女,任其他房的人欺负……

她拿着木剑打跑了大娘的儿子,但饭菜洒了一地,肚子饿得晚上都睡不着……

恺子哥哥教她吹笛子,姐妹们妒嫉得要死,但父亲十分高兴,再不阻拦她胡乱跑……

所有这些,最终都汇聚成一座大船,载她来到从幼时小叔就为她描绘过许多次的美丽的“出云之国”,遇到了那个俊美如神的男子。

时间仿佛停滞,沉重的呼吸缓缓地刷过,灼热得似能融肤化骨。

一股刺痛,骤然穿过心口。

为什么?

她却问不出口,难以言喻的失望悲伤紧紧揪住了她,就像一条铁链将她整个紧紧缠缚,越勒越紧,动弹不得,逃脱不了,只能被这痛苦的感觉深深淹埋。

一切都变得那么漫长,漫长得可怕!

这比死亡还可怕的感觉——她就要被这魔鬼搅碎了!

“痛,就叫出来!”

突然,一个异物顶开她紧咬的牙,钻进她口中,她愤怒地狠咬那东西,牙关紧缩,比她撕扯最喜欢的牛肉干还要用力,很快,一股腥咸的液体窜满口腔。

“啊……”

喉咙里逸出一声破碎的痛呼,她眨了眨眼,视线和意识同时恢复清晰,看清了身上的男人。

他低垂的俊脸,埋在阴影里的眸子光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分不清那里的颜色意谓着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肮脏屈辱,让她再也无法隐忍,愤怒被彻底点燃,杏眼一瞪,抡起拳头疯狂地挣扎叫骂起来。

“光德亲王,你这个疯子,禽兽,畜牲——”

“光德亲王,我诅咒你,你会不得好死,你们东晁人全部都会死光光!”

怀里柔软的雪团儿,一下炸开,红肿着大眼瞪着他的模样,真像发怒的小兔子,只是她像搔痒似的反抗,和那贫瘠的骂人词汇,丝毫不能消减此时的激动,更变相地勾引起他十足的兴味,一股说不出的愉悦轰然震出胸膛。

他大笑出声,笑声高昂,引得周人都纷纷恻目看来,带着惊诧和崇拜。

“帝国的男儿们,征服的要义是什么?”

本来还沉浸在**的欢娱中的男人们,一下心神共震,涣散的神容迅速收敛,便听到一人带头起喝“震慑敌心!”,于是立即接上,齐声高喝,“去敌之势,覆灭敌魂!”

刹时间,刚才还一片糜欲坑流的校场上,竟又是一片朗朗士气高振,男人们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高喝着绝色男人的那句训言,仿佛在灵肉之中筑起了一把锐不可挡的锋刃,高高屹立在所有人的心中。

这样强大的感召力,简直让人惶恐。

这明明是一场卑鄙龌龊下流致极的行迳,竟然让那个绝美的男人演绎成了一场对士兵们精彩的精神训言。

听着那一声声震天动地般的呼应声,轻悠的屈辱感也顿时爆到极点,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有多痛,扬手甩下一巴掌,正昂首高呼的男人被打得愣了一下。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

可怜她这番威胁都被淹没在男人们的吼叫声中,男人微微偏开的俊脸上,慢慢浮上一抹邪气的神色,淡淡地睨视着女孩愤怒得像火烧似的小脸,猛地……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力道几乎捏碎了她。

她一下窒息,眼眸表情都僵滞,失声叫出。

他哑声低笑,说,“你,让我,很舒服!”

果然,化为火团的人儿立即眦牙裂嘴疯狂叫骂挣扎起来。

相较于轻悠的巅狂失控,旁观至此的左大将军再也淡定不下去,他始料未及,光德亲王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震慑军心,收揽了他手下这帮年轻贵族将官们的敬仰崇拜。

对当前的情形,他也无法阻止,莫说男人们都厌恶被人打断这种春乡好事,本来今日就是演习成功后的假期,专门让这些小伙子休息放松的,这些女人也是经他授意扔来给他们玩的,没想竟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左大将军越想越气,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前走向光德亲王,在距离男人三步距离时被十一郎挡下,看着那对在木人桩上交缠的男女身影,老脸也抽搐了一下,咳嗽一声道,“亲王殿下,您,您这样实在有失体统啊,这事要流传出去,恐怕会有损您尊贵的名誉啊!”

“左大将军,您以为,是我尊贵的名誉重要,还是我东晁帝国战士们的斗气更重要!”

“可是这……”

一记压抑的低呜,宛如魔魅之手一下扼住了将军的咽喉,他愕然地瞪着眼前佼媾的男女,话被截断,眼角抽动,男人偏首看来,那一惯雅丽如神高贵不可侵犯的绝色容颜上,浸润着一层激情中的薄晕,无法言喻的魅惑气息,从眉底眼角释出,简直让人无法抵抗,那样惊人的,妖惑。

将军不自觉地吞动喉头,觉得颈口的风纪扣紧得让人无法呼吸。

那沉黯的黑眸精光湛亮,似蛊惑,似勾引,更是睥睨一切的不可一视!

“大将军,为了帝国的荣誉,战士们的军魂不倒,我织田亚夫,就算终生名誉败坏不予留载史册,也再所不、惜!”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不知为何竟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众人纷纷投来更加崇拜的狂热眼神,左大将军被那淡薄却无法忽视的十足魄力震得后退一步,后悔莫及。

男人又一次扬声高吼,“帝国的战士们,征服的要义是什么!”

这一次,再没有人犹豫迷惑,齐声高呼那十二个字,铿锵有力,贯彻云宵。

如此荒唐可耻的手段,如此离经叛道的行迳,竟然可以创造出如此惊人的士气和崇拜,不得不说,冥冥之中,命运之神已经赋予了这个男人在不久的未来称霸整个亚洲大陆的超凡才智。

毋庸置疑,大将军未战,已败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个时候的轻悠根本不懂男人间的尔虞我诈、阴谋权斗,她的挣扎和反抗都像水滴入海,被男人的强悍彻底吞没,连一片小水花都不曾激起,却随着那一声声疯狂的呐喊,在他的强势掠夺中无力地沉浮。

痛,后背被撞击摩擦得火辣辣的疼,手痛脚痛,头也痛,却都不及被他折磨的那一处撕裂般的疼痛始终不曾稍减。

他几乎没有半分虚软,甚至越发地狂肆,膨胀的**仿佛没有尽头。

她觉得自己就像菜板上的鱼肉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他就像要把她垛碎了连皮带骨地吞进腹中才会满意。

不管她怎么退缩,怎么闪躲,他都能找准最精确的攻击点,将她一步步逼到疯狂的零界点。

“停,你停下来,呃……”

然而回应她的是更加密集疯狂的侵略,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她再次失去意识……

声光退去,她高仰起头,迷朦的眼眸突然被头顶的一抹亮光掳住,恍惚中,她又听到男人邪恶无耻的低语。

“真糟糕,我,停不了。”

他伏在她柔软馨香的发鬓旁,情不自禁地吐呐出温柔无奈的叹息,久久地无法从那激荡巅狂的快感中拨身,深深地沉浸,回味,喘息。

蓦地,他浑身一震,抬起身,涣散的黑眸迅速凝缩成针尖,锐利得像要戳穿怀里的女人。

一声惊呼响起,“殿下!”

众人震愕不矣,高大的黑衣男人的左肩头,竟然插着一把银晃晃的小刀,握着小刀的正是男人怀中的亚国女子。

七日强爱12想死,没这么容易

男人那张绝美的面容上,还染着一层蜜亮的薄汗,淡淡的情晕仍未尽褪,上挑的眼角甚至还有一丝迷醉的浸红,昭示着他还沉浸在女人温软的极致享受中。

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划开了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重新拨开那丑陋的真相。

砰然释出的怒意,从深幽的眸迸出,迅速冷却了所有热情。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愚蠢的女人!”

“织田亚夫,你这个下流肮脏的变态禽兽!”

他沉声骂出,她立即顶撞回来,四目绞视,都是恨怒交加,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她更是拼着手腕疼痛,握着刀柄便是狠狠一拧。

“唔……”

他疼得低呼一声,立即挥开她的手,再次卡住了她的脖子,眉眼间跳着灼灼怒火,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想杀我,你还得再练练准头!”

“……禽兽,畜,牲……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杀……”

他五指稍一用力,她再说不出话来,喉头疼得似要被捏碎,空气被夺走,血液全冲上了脑门,小脸迅速变得青紫肿涨,可是她睁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瞪着他,没有一丝屈服,跟旁边那些已经被男人们凌辱得神魂尽失的女人,完全不同。

盛怒中的男人,恨不能立刻杀了这该死的竟敢伤到他身体的小女人,可是对上那样一双不屈不挠的眸子,他心里不知为何就有了一丝迟疑。

“殿下,您的伤最好尽快处理,要是伤到肌键就不好了。”十一郎看着黑色衣料迅速濡湿一大片,那是又急又心疼,恨恨地瞪向轻悠,“这个女人,就让属下为您处理干净!”

那话里的杀意照然若揭,周人无不怀疑,这女人要是没死在光德亲王手下,落在这位伊贺派出身的上忍手上,绝不会死得太轻松。

轻悠的意识已经涣散,她想这一次肯定逃脱不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趁着他片刻的失神直刺他的心窝,却没有那么做。

然而,喉间的扼力突然又消失了,她重重地跌落在地,立即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挣扎着睁开眼向头顶的黑影看去,焦距却怎么也对不准,浑身止不住地剧烈痉挛。

只听到,他说,“想死,没这么容易!”

随即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抱起她的人,肩头还插着一把刀。她不明白,却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一抹阳光突然刺入眼中,夺去了她所有的意识。

“殿下?”十一郎有些奇怪,想要上前接过女孩,却被主子不耐的眼神失住。

织田亚夫看了眼怀里昏过去的女孩,脸色已恢复冷峻坚毅,黑眸平静无波,仿佛肩头的刀并不存在,他淡淡地扫视一圈崇拜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将官,根本不做任何解释,转身就走。

男人那傲气霸道、我行我束的作风,却更令众人莫名地生出崇仰之心。仿佛男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

不过,在这一派盲目的崇拜中,左大将军立即站了出来,挡住织田亚夫,脸色不虞道,“殿下,您这样做,于理不合。她……”

“这个亚国女人竟然行刺本王,本王要带她回去慢慢拷问。左大将军若有疑问,大可以到刑部省询问尚善大人!”

刑部省是执掌东晁诉讼审理、判决、刑罚执行的部门。尚善御极正是刑部省大卿,新年时刚刚任命,曾是光德亲王的伴读,两人情同亲兄弟。即时刑部省会替谁说话,不用想都知道。而且朝中历来有训,凡行刺皇族之人,可以不通过刑部省审案。至于具体要怎么审,完全可由皇家自己决定。

左大将军自知其中关系,无奈只能看着织田亚夫将人带走。

……

走出校场,黑色的福特轿车开了过来,十一郎急忙上前打开后座车门,眼神颇为焦急地看着主子肩头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这时,又有人出声唤住织田亚夫,那是一直等候在外的龙村治也和林雪忆。

织田亚夫缓缓转过了身,没有看龙村,目光在他身后畏缩躲避的林雪忆身上停驻了两秒。

虽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林雪忆已吓得发抖,刚才他们等在外面并不太清楚里面发生的事,龙村治也说了不少关于这位亲王的典故,她直觉这男人对自己也生了杀意。

龙村治也似乎仍不死心,上前叩落在地,行匍匐大礼,目光充红地看着面色冷峻异常的男人,道,“殿下,臣下该死,臣下说了慌,事实上,您怀里的女子才是……”

“龙村治也!”

织田亚夫截断话,不再给龙村治也机会,“你以为,在战场上,敌人会容忍你的犹豫不决,给你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吗?!你要清楚,你身为龙村家二百六十七口人未来的大家长,身为炮兵连指挥着一百多个帝国战士冲锋陷阵的总指挥,你必须为这些人的生死存亡负责。你以为,谁,是我还是那些追随你的人,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里,说出这些令人不耻的话!”

说完,目光再一次掠过畏首畏尾的林雪忆,转身上了车,车门立即被关上。

龙村治也瞬间苍白了俊容,颓然无力地垂下了头,撑地的双手十指深陷入泥,肩头隐隐颤抖。

他完全没有反驳的借口,男人在高台上的讥笑,和此时一针见血的严厉批评,无一不是切中他性格中的弱点,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虽然,男人仍阴差阳错地帮他救了两个人。

汽车很快驶离了众人的视线,一道身影刚好从校场内冲出来,只看到一记尘烟。那人手上拿着一根遗落的衣带,望着那方,俊朗的面容上有些微失望。但随即,他虎拳一收,将那由华缎织造刺绣着十八瓣菊纹的腰带收进了衣袖中,眼中绽出坚定的神色,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车上

十一郎不时看着主子肩头的小刀,那里已经看不出来是否还在流血。

而织田亚夫垂眸看着怀中蜷缩得像一只小猫咪的女孩,眼底光色变幻不定,最终都收敛在沉沉的玄黑之中,再不得见。

苍白的小脸上,泪水纵横,仿佛之前她隐忍多时的恐惧担忧害怕不安才完全释放出来,无声无息地滑落在他黝色的大掌中。

他不自觉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拭过那些水珠,却霍然发现手腕上全是血水,朝刚才抽手的地方看去,女孩紧拢的双腿间,有鲜红的色彩浸过了月白旗袍,胜过上面樱花的艳丽,有些刺目。

“十一郎,到典药司把直子叫来。”

典药司即是皇宫中负责给皇亲们看病的医馆。

十一郎心头微震,还是立即应了下来。直子是典药司里的医女,也是由主子安排入宫,出身于忠于主子的名门世家。

“殿下,您的伤是不是也该叫司长来瞧瞧?”

织田亚夫将手腕的血迹拭去,又接过一块干净的布巾给女孩擦了擦花污的小脸,略做打理之后,才瞥头看了眼肩头的小刀,无所谓地扯了扯樱亮的唇角,淡声道:

“就叫你之前看到的那家新开的荷兰人医馆的外科大夫,我正好看看他们的外科水平,跟我们典药司的有什么差别。”

男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语气轻慢,已不见适才那般激昂狂烈。

对于主子的任性,十一郎只有无奈叹息。

七日强爱13咬住就不放了

意识渐渐恢复时,轻悠还不能相信自己仍活着。

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变故,她的精神**都耗损怠尽,睁不开眼,只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连身体的感官都是麻木迟钝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痛苦地叫出声,“不,不要……放过我……”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安抚她,给她喂了甜甜的蜂蜜水,滋润过干涩的喉管,让她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儿,虽然身体仍然毫无力气,甚至仍能感觉到下身那处丝丝的疼痛。

“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听出那是个女子,说着生硬的汉语,应该是为对应上她昏迷时不自觉说出的母语,下一刻,她意识这是个东晁人,浑身立即紧绷起来,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当前的情形。

纯正的和室,头顶是一盏四方玻璃面绘樱花的西洋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映亮整个四方的空间,淡绿色的拉窗,连着白纸隔扇门,日光透过白纸变更加柔和,反射在明亮的叠席上,让整个房间散发着和室独具的清爽怡人的气氛。

她身侧还放着一个画样极精致的睡屏,上面竟然用金线绣着飞翔的凤鸟祥云,运笔画风正是东晁常见的江户风格,一个深棕色的云杉小几上,放着疑似药箱的木盒,还有一个冒着淡淡雾色的白瓷壶,旁边配有同色小碗,该是她刚才喝的蜂蜜水。

这一应器物,无一不透露着尊贵典雅的气息,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身处的必然是一处富贵人家。

“小姐,您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告诉我。”

直子轻声说着,抚过女孩凌乱的发鬓,那眼里的同情和了然却让轻悠呼吸愈发沉重。

“这里,是哪儿?”

直子温和地笑笑,“这里是荻宫光德亲王府,您现在很安全。您,呀,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身上还有伤,不能……”

“走开!不要碰我——”

轻悠现在完全无法忍受跟那个魔鬼相关的任何人事物,她咬牙撑起身,发现自己浑身刺裸地躺在绵被里,大吼着要衣服,只想立即离开。

……

那个时候,在距离轻悠二十米不到的另一间宽大的和室中,正在进行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

俊美的男人赤着上身,靠在汉式的香樟木蛇首圈椅中,右手支颐,左手自然垂放在支起的左腿上,手中拿着那把已经取下洗净的银色小刀,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白十字红色盾牌标志,他眉眼微瞌,面容线条柔和,仿佛睡着了。

但,当身旁穿着白大褂的洋大夫每换一次手上的手术用具时,他都能精准地询问相关问题,让洋大夫很是惊异,男人拥有纯正的英语发音,对话十分流畅,且男人的博学广识和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这么说,在你们的女王带领下,加上贵族们的示范,所有平民都接受了疫苗种植,那可怕的黑死病就从此消失了?呵,这真是个伟大的创举。不过,艾伯特,就我所知,亚国早于你们一千多年前就拥有这种麻醉剂的使用记录了。”

“殿下您说得很对,可是亚国的医术停滞不前,尤其是对外科手术的发展十分落后,且囿于古老思想的束缚,说开膛破肚的手术是对人的一种极大的不尊重。事实上,早在一百多年前,一位伟大的俄国医学科学家尼古拉博士敢于打破陈规,将乙醚麻醉应用于野外战场,使得伤员死亡率下降九成……”

男人微瞌的眼眸霍然睁开,一抹精光划过,他回首看到肩头的缝合手术已经完成,整个手术使用了微量的麻醉剂,毫无痛感。对此,他向抬头的艾伯特医生点头表示十分满意其医术。

艾伯特又取出了一支针管,解释道,“虽然这把瑞士的维式军刀保养得很好,不过它在殿下您身体里留存时间太长,为保险期间,我必须为您打一针破伤风针。”

男人的好奇心似乎不压于五岁孩童,又就“破伤风”这一名词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了解。

艾伯特十分耐心地为之解惑,因为他开馆月余,当地人由于思想民风不同,能够接受外科治疗的人很少。而今能获得这位权倾一朝的亲王亲睐,他自然知无不言,乐意之致。

此时,艾伯特完全无法料想在未来的十二年里,他为光德亲王织田亚夫提供的医疗知识,为东晁帝国征服隔岸相望的那个古老的大国提供了多么巨大的助益。可以说,没有艾伯特,便没有东晁帝国远征军强大完善且具世界先进水平的医疗后勤体系。

两人正疗得投入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谈话。

织田亚夫十分不悦,朝静立在隔扇门外的女仆询问。

“殿下,好像是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姐已经醒了,想要离开,直子小姐正在劝说,但是……”

黑眸微眯,他从圈椅中站起了身,女仆立即为其披上外褂,他挥开为自己系带的手,走出了房间。

“殿下,伤口缝合好后一周内最好不要沾水,也不要剧烈运动啊!”艾伯特十分敬业地嘱咐着病人,但那位尊贵的病人是否有听到便不得而知了。

……

“让开,我要离开这里,不要挡着我。走开走开——”

轻悠跌跌撞撞地在和室里乱闯,发现这房子大得离谱,无数个可移动的拉窗和白纸隔扇门,组成大小不一的方室,都分不清哪里是走廊,哪里是正室,宛如迷宫,弄得她昏头转向。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殷情劝护的直子,直往外跑,死命拉开一道道隔扇门,终于看到了绿色葱郁的庭院,远远的红顶琉璃墙,隐约在繁盛的樱云翠枝中,让她心神一震,冲了出去。

却一下撞在一堵黑墙上,她伸手抚撑时,冰冷的指间碰触到温热柔韧的肌肤上,似被火灼了一下,身子立即往后弹,还是晚了,腰间就被一股大力擒住紧缚在黑墙上动弹不得。

挣扎推攘的小手一下将松松披覆的黑色褂衣撕扯下来,露出了男人的蜜色胸膛,结实紧窒的曲线充满了纯男性的力与美,从掌心传来的热力有种蓄势待发的强悍,吓得她一抬头,对上那双森亮骇人的怒眼。

“蠢货,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魔鬼——”

那张俊美的脸扑入眼中,轻悠只觉得恶梦仍未醒,为什么这个表里不一的疯子还在这里,她厌恶,难受,下身的疼痛提醒着那场可怕的经历,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一切。

女孩疯狂地尖叫扑打,已经失去理智,她眼底里的血色像要与他同归于尽,推不开他,竟然张嘴就咬,像头已经被逼到尽头的小兽。

那模样,可恨,可气,又可怜。

周人看着这情形都惊呆了,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待他们俊美尊贵宛如神砥般的少主人。

十一郎赶来,伸手就要拉开轻悠,却被织田亚夫的眼神打住。

“殿下?”

“替我送艾伯特医生回馆。”

织田亚夫只下了这道命令即俯身将发疯的小兽夹在臂下,转身走下木阶,离开了自己的起居和室,沿着卵石小迳,越过丛丛修竹,来到一幢临水和室。

蓦地,右胸口又是一疼,他低头,看到那排编贝细齿正咬在他的胸口上,一双腥红的大眼死瞪着他。

这丫头,前世是鳖投胎的么?咬住就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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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夫带轻悠去哪儿呢?请发挥邪恶滴想像…

七日强爱14第一日要她,要她,现在就要

如果可以,她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揉个粉碎,像小叔教她习字摹帖时一样,太糟糕的都被她偷偷毁尸灭迹处理掉,免得被小叔看到后,还拿到恺之哥哥面前嘲笑她。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她被魔鬼玷污了,她已经不干净了,她再也不是恺子哥哥纯洁的小白鸽了。

一股沉痛的失落紧紧掠住了轻悠的灵魂,已经不痛了,只觉得无力,深深地无力,心里的某一角陷入森冷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死掉了。

挟住她的力道突然松开,她的身体一下失重,接着哗啦一声响,她真地坠入深渊,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沉沉的压力,她无力抵抗,便任其吞噬。

疯狂涌入的水流堵住了她眼睛、鼻子、耳朵,灌进她的喉管、肺里,她一动不动,看到冰蓝色的水光在头顶闪耀,想,那是不是她即将到达的天堂……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严厉的父亲,柔弱的母亲,儒雅俊妍的小叔,温柔多情的恺之哥哥,连最讨厌的那些异母兄妹似乎都变得可亲了,因为,那是她的家乡呵!原来,人之将死,最渴望的是亲人相伴。

岸上,织田亚夫看着失去生存意志的女孩,烦躁地低咒一声,步入水池,抓住那头飘浮的黑发,一把将人攥出水面。

她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主动呼吸,宛如已死。

他眉峰一拧,一掌拍在她腹部,她才吐出了一口水,然后紧勒着她的腰身迫她吐了出全部的水。

“蠢货,十几个男人都不怕,你还怕我?”

“想死,那很容易。用你这把刀直接割在脖子上,不要给别人任何救你的机会!”

他手上不知何时打开了那把小刀,塞进她手里,抵压在她脖子上。

他从身后抱着她,唇帖在她耳边,吐出恶劣侮辱的话语:

“你们轩辕家的人,就是如此懦弱无能,除了以死逃避,就没有任何志向了!”

“你……胡说!”

她终于忍不住吼出声,声音破碎得厉害,她捏紧刀扬臂就朝身后的人砍去,哪知道小刀一下飞出了掌心,咚地一声跌进水里,再不见踪影。

他蓦地放开她,她慢慢转过身,还瞪着发抖的手,竟然是自己没握紧小刀才脱手滑了出去。

他看出她脱臼的手腕仍未复位,连站立在水中的姿势都很勉强,崴掉的脚应该也没正骨,这些伤都不重,合起来确实让一个小小弱女子吃不消。而且她初经人事,**和精神上的创伤想必不轻,就这样了居然还不知道好好躺着休精蓄锐,胡乱折腾一通,真是愚蠢至极。

“你们,这群该死的倭寇,禽兽,畜牲……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地叫骂一声,挥手掀起一片水花。

他立在她跟前不为所动,任水花打落脸颊,眸底一片沉静,那高傲冷酷的姿态,仿佛在看一出可笑的闹剧。

她激动得冲上前,张着两只小爪子就往他脖子上套,似乎这就开始执行她发下的誓言:一定会杀了他!

这难道不可笑么!

黑眸几不可抑地闪了闪,看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明明只及他胸口那点儿高度,勉强够到他的脖子,脱臼的手恐怕连勺子都逮不稳,竟然想扼死他?!

他现在毫不怀疑,欧洲那位有名的只会满足贵族们糜烂生活的娱乐情趣的剧作家说的话,女人是世界上最愚蠢可怜的动物!(莎士比亚:脆弱,你的名字是女人!)

“想杀我?”

“你这个魔鬼,你该死,该死——”

轻悠用尽了蜂蜜水的能量,加上吃奶的劲儿,可怜两双小爪子连男人的脖子都没能圈实。

黑眸中闪过不耐,一俯身,右臂托住她的臀儿将她抱了起来,于是,那双小爪子终于能圈实他的脖子,虎口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气管处。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招一日会真的动手杀人,可小叔教她防身绝招,敌人的几处要害时,她记得很清楚。

用力,再用力,用全力!

一分钟过去了,她几乎快没气了,抱着她的男人仍岿然不动,除了脸色不知是因为她的掐捏还是被气的青白交错阴沉得厉害,其他没啥大变化。而她自己,却累得快喘不过气。

瞧着,就好像她才是那个被人卡了半天脖子,呼吸不畅的人。

怎么会这样?

那时,绿郁环绕中,灰褐色的卵石圈围出一汪碧水,翡翠绿竹管里滑出一缕清泠泠的水流,注入池中,温暖的池水雾气蒸腾,幽密静谧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身心放松。

高大的男人立在池中,水面只及他腰腹,他性感强健的胸膛暴露在淡淡的雾蔼中,结实的背部肌肉让人血脉喷张,而他怀里端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女子紧紧帖在他胸前,双手好似搂着他的脖子,那姿势咋看一眼都觉得暧昧无比,春涩无边。

“你这个……魔鬼……变态……”

他果然不是人,那脖子跟钢条似的,根本掐不动。

她盯着那只多了几个污指印的蜜色脖子,心里极度不甘。

然而,她没发现自己身上只草草穿的一件白色内衫衣早被温泉水打湿,内衫衣是寻常人家都见不到的纯丝织品,轻软,柔薄,泛着淡淡的莹光,做为帖身穿着,比起一般的绵布织品更清爽舒适,造价不菲。

湿透的白色内衫衣帖覆在女孩身上,曼妙的曲线毕露,雪白起伏上的红色点缀,都清晰可见。随着她刚才那一番剧烈不知情的动作,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直蹭得他呼吸都不自觉地变沉,变重,灼热撩人。

对男人来说,这怀里的小雪团,轻得没一丝重量,当她一帖上来时,他脑海里立即闪显出几个小时前,那柔软温暖的紧窒感觉,明明已经发泄掉的冲动,竟然又卷土重来,让他猝不及妨!

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唔……”

突然,喉头一疼,比起刚才剧烈不少。

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出手不成,又改用牙咬了?!

“轩、辕、轻、悠!”

男人的声音阴冷得可怕,眼底骤然卷起重重的怒涛。

她一接上那眼神,心底也没由来地一紧,却更是用力咬下去,哪知立即被男人扯开,带着满嘴的血丝,下巴被大掌狠狠钳住,她仍是不屈尖叫:

“织田亚夫,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禽兽,畜牲,我要为大家报仇!你们这群变态的东晁人,一个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们来看看,到底谁先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他大掌一转,抓住她的襟口用力一撕,薄薄的布料哪堪如此猛力,立即碎成破布,顺水流走。

她惊得尖叫一声,抬手挥向他的脸,他抓住她的手,身子朝她直直俯压而下,两人同时没入温暖的池水中。

无力地手被钳在身后,挣扎的腿被再粗壮的双腿缠住,扭动的身子被庞大的身躯死死压进了水底,连同她的终级武器满口利齿都被他一口侵占,刹时间,在滚动的气泡里,丝丝红线从绞缠的唇舌间溢出。

她惊恐万分地瞪着他,黑亮的眼眸在水波激荡中,折射出森冷的光芒,强势得宛如一道切割天地的激光,再次挑起她深深的恐惧。

他要干什么?难道他又要……

他狠狠啃噬了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夺去她所有的呼吸和反抗,嘴里交换的腥甜气息,让他兴奋不矣,整个血液仿佛都沸腾了,叫嚣着:要她,要她,现在就要!

------题外话------

七日倒记时开始…

噗!俺们悠悠滴“第一杀”失败鸟,瞧,送上门儿滴都杀不了。孽缘啊!像不像《娇娃》里,枪口都对上心脏了,临到头还是一样功败垂成!

哦,我们家亚夫的魅力,真是通天彻地啊!啊啊啊啊啊——

七日强爱15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日光渐渐西斜,柔和的轻风拂过丛密的竹林,在屋檐下投落淡淡的影,这处面向青山翠宇的温泉房,采半露天设计,古朴典雅,环境清幽静谧,是休闲放松或疗愈伤患的绝佳之境。

它的主人尤爱此处,每日入睡前,必然在此浸浴。靠搭的石壁边,备有圆木小几,或清茶两盏,或小酒一盅,享受天清月色,朗星明空,不可言之的惬意舒怀。

而此时,怡人的气氛被彻底打破,平静的池面轰然拨开,水波激荡溢出池面,浪花飞溅在池边的翠绿新叶上,打得长叶无力垂首摇曳,仿佛狂风过境。

从水底起身的男人,宽阔的背肌柔韧有力地收缩,水珠沿着那修韧完美的线条纷纷滚落,最终被截断在黑色长裤紧覆的腰间。

“不,放开我——”

惊声尖叫的女孩,宛如王兽掌下扑腾的小兔子,雪白的腿儿在修窄有力的腰间踢腾着,柔弱得可怜,却更激起那王者的征服欲。

“小东西,想要报复,你第一步应该学会的是,隐忍!”

他钳住她的小下巴,咬着她丰厚的下唇,沉沉出声,深红的长舌舔过颤抖的唇线,猛然攻入,侵占,搅弄。

“忍,忍你个屁!”她挣扎着吐出这几个字,让他的动作明显一僵,她愤恨地叫出,“是个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未料到这强弩之末,还能爆出此等惊人之言,男人眼眸一亮,闪过十足的兴味儿。

“只有你们这些,下流的倭寇,才会没本事地忍忍忍。我,我轩辕家的人,不屑!”

她眨掉眉睫的水,突然发现了敌人的弱点,扬起手就狠狠朝那一点上捶去——正是男人左肩头上的刀伤,刚缝合就沾了水又渗出红血丝来,被她一击即中,疼得他又低唔一声。

他一把逮住她的手,恨不能直接折了,可在下手的一瞬又犹豫,还是将那爪子束在了背后。

“很好,本王就让你知道,你会为你这该死的作为,付出什么代价。”

“你个王八蛋,你们东晁人除了欺负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他冷笑,一把扣紧了她的小屁股,“是呀!有本事,我让你欺负回来。”

“你……”

那邪气的笑容,竟是难以想像的俊美撩人,她来不及脱口的“下流”都被他吞进了喉底,淹没在水底,翻搅的浪花再一次汹涌溢出池岸,黑色的衣料从水底浮起。

滚滚水花中,两条人影激烈交缠着,那庞大雄健的身躯宛如海底凶猛的王者黑鲨,将那尾雪白娇小的美人鱼死死缠住,一口咬在那致命点,瞬间扼住了所有的反抗。

深幽的黑眸舒服地眯了眯,从阴冷的黑暗中破出一抹难言的悸动,他惊奇地发现,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她终于乖乖地软在自己怀里,任他拿捏。

他情不自禁,收紧双臂,将柔软的小肉团紧紧抱住,用力抱紧,完全占有,不留一丝缝隙。

再一次浮出水面,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沉重,长缓,似痛苦,又似满足的叹息。

“呃……”

她喉口破出一声,连着咳嗽好几下,双手紧紧撑着他不断压下的胸膛,小脸痛苦地扭曲,忍不住呜咽起来,“不,不要……好痛,痛……呜呜,你这个卑鄙无耻,呃……”

他一手托着她用力,一手抚过她紧绷的腰背,哑声道,“痛么?小东西,你知道我有多舒服?”

“混蛋……呜呜……不要,你放开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她忍受不了那可怕的震痛和斥力,她想不通为什么他又要这样对她施暴!

“杀了你。呵,不!”

他一边笑着,一边抱着她走向石岸边,水流从他们身侧拂开,带着跳跃的浪花撞击在石壁上,发出噼啪脆响。

他坐在平日最爱的水下石阶上,顺势将她置在怀中,刚一坐下时,被温水环绕的感觉,让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感觉那方更加火热冲动,一把将想要脱逃的人儿扯进怀中,让彼此紧紧相连。

她忍受不了那强烈的冲击,低呜一声,哭了起来。

他抬手揩过她脸上的泪珠,声音温柔得就像那日在樱花兰亭中:

“你忘了,我在校场里要你时,对那些战士们说的话。征服,不仅是掠夺生命,辗碎**。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男人满足的喘息,再一次消失在她微张的小嘴里,反复的揉辗压榨。

重重叠叠的冲击,让她在一阵阵的眩晕中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心里的最后一丝防卫线都被冲破,她无力地瑟缩着,委屈地抽噎着,诅咒谩骂都变得了男人耳边美妙的吟哦。

在他终于达到快乐的顶峰时,他捧着她的小脸仿如情人般厮磨,叹息着说:

“小东西,懂了么?隐忍,也是征服的第一步。”

可回应他热烈心跳的,是女孩整夜无声的泪水。

第一夜,轻悠在无休无止的噩梦中,载沉载浮。

噩梦的名字,叫织田亚夫。

……

昱日,荷兰医馆。

“殿下,您的伤口全裂开了,不仅沾了水还过度用力?”

“很抱歉,艾伯特。我新养的那只美人鱼,太过凶悍,不易驯服。”

“呃……”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吧!殿下,那么我希望这一次,您最好也不要过度纵欲。”

“艾伯特,我恐怕很难成为一位听话的病人了。”

“……”

洋大夫郁闷又无奈地给亲自上门看诊的尊贵男人,重新做了缝合手术,仍然苦口婆心地劝说养伤的重要性。

男人穿好和服后,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一堆器物上,询问其用途。艾伯特依然殷情地解释了一番,最后男人要求买两件回去。

艾伯特拧眉道,“殿下,做为医生,我还是希望您能谨尊医嘱。如果您能答应我,我就把这两个矫正板送给您!”

男人唇角微勾,朝洋大夫微微俯首。洋大夫知道,这算是像他这般尊贵又骄傲的男人,能够给予的最大的尊重和让步了。

“艾伯特,您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大夫。我为我的小美人鱼,向您致以诚挚的谢意。”

男人接过矫正板后,满意地朝洋大夫回以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仪,便离开了。

对于这样尊贵的厚遇,艾伯特也为男人的风采魅力慑服,心中隐隐叹息着,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的姑娘能被这样睿智强悍的男人看上。

……

可惜,那个时候,身为“美人鱼”本尊的轻悠,丝毫不觉得那是一件“幸事”。

七日强爱16第二日要本王亲自伺候你?

黑色的福特轿车缓缓驶过湿漉漉的街面,早起的勤劳的人们已经开门营生,虽然某些店铺大门紧闭还帖着狰狞的白封条,并未妨碍京都城的繁华昌盛,远处高竖的烟囱腾起团团白雾,车后一群顽皮的孩童兴奋地追逐叫闹着,一片生机勃勃。

“殿下,亲王殿下——”

巡过熟悉的街道时,有男人们握刀躬身敬立,更有女人们扬袖欢呼。

副驾位上的十一郎看到民众对自家主子的崇拜和热爱,忆起前日那震撼一群贵族将官的精神训话,心中更抑不住自豪。

突然,一声“停车”响起,后座那位向来只巡街从不做停留的尊贵男人,第一次打开车门,走上街道。

霎时,原本热闹的街道突然陷入沉寂。

一双双原本热情崇拜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痴迷。

下一秒,女人的惊呼宛如滴入热油的一滴水,瞬间掀起惊人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傲然屹立于人群中的绝色男子。

十一郎又惊又恼地护住主子,随行警卫队迅速将狂热的人群隔离开。

织田亚夫只是朝众人淡淡地看了一点,点头示意后,直接走到一个早点摊子上,那老板一见来人,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爬在地上差点儿就起不来了。

“这个,可是亚国的早点?”

他指着一个盛满热油锅里正在沸腾翻转的金黄色条状物,问道。

“是,是,这是亚国人特别喜欢的一种早餐面点,叫油条。殿下您要偿偿么?我给您弄一根,这味道可酥可脆了,配上甜豆浆,绝对棒!”

他看了看那反复炸煮的黑油,眉心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但那被炸得金黄酥脆的面条,散发着阵阵香气,着实诱人。还有鲜白清香的豆浆,看起来似乎不错。

“这个,我要两根。豆浆,一杯。请帮我打包,我要带走。谢谢!”

“是,殿下您等一下,马上就好。”

老板诚惶诚恐地将东西包好,九十度垂直大礼递上。

清绿的荷叶包裹着油条,黑色陶盅盛着豆浆由粗布麻绳编起吊网提带,干净,质朴。

“谢谢!”

男人微微垂首致意,即转身上了车,车队很快消失在街尾。

而街面上的人们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优雅尊贵的气质氛围中,无声回味。

“老天,刚才,亲王殿下,好像笑了啊!”

“不愧是我东晁的天照大神之子,华光神韵,太美了。”

……

车上

对于民众那盲目的崇拜和痴迷,靠窗而坐的男子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看旁边座位上的早点,沉静如夜的眸色云蔚弥漫,缓缓渗出点点星光,迷离而幽惑。

——不,不要了……呜呜,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呜呜……

明知她初经人事,他却忍不住又做了一夜。

她大概是真的害怕了,在他做的过程中,一直哭个不停,像只可怜的小猫咪。

可是她的求饶和臣服,只惹得他愈发**高胀,根本停不下来,做得她一次又一次昏倒在他怀里。

到达巅峰时,那酡红的小脸,就像八重红彼岸蕊心的那一抹嫣色,脆弱,娇嫩,美得让人只想捻在掌中,狠狠揉碎了。

那破碎的嘤呜,就像小猫儿仰颈伸腰时发出的叫声,媚惑,挑逗,让他失控。

那水漾迷朦的眸子,撩拨着他的怜悯之心,却激起更多的兽欲,黑得像一汪深潭想要将他都吞去……

事实上,他厌恶这种感觉,可越是排斥,它就越强烈,强烈得似要攥着他无限沉沦。他不允许,只是一个来自那自私卑贱民族的女人,甚至还是他最憎恨的轩辕氏后裔。

这只是对一具新鲜**的迷恋和冲动,只要他的**得到满足,那**的主人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不值一提。

所以,他大可不必压抑,充分释放,可以加速他对她的厌恶和摒弃。

这个征服游戏非常有趣儿,他很期待,那副小小的身子里,还能暴发多少有趣的东西供他玩赏!

……

“啊,不要碰我。滚开,你们通通滚开——”

尖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和室中幽静怡人的气氛。砸出的碟碗盘筷甚至将白纸糊的隔扇门都打破了,可见屋里人有多么愤怒。

只是那叫骂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透露出了真正的外强中干。

轻悠是在直子进屋后,被碰到那处伤痛时,惊得失了控,浑身宛如被巨物辗砸过的酸痛和无力,让她忆起头晚的屈辱承欢。恐惧羞愤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让碰,难过得只想哭,却又倔将得不愿在那些东晁人面前示弱,忍得呼吸极重,浑身发抖。

织田亚夫提着那包早点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僵持的画面。

直子心有余悸地低声报告,“殿下,她那里……伤得太重了,不能再……”

后面的话被男人冰冷的眼神打断,直子只能默默退离。

破掉的隔扇门,重新被合上。

他走进屋,匿大的空间似乎一下变得逼仄窄小,轻悠吓得眼眸一缩,立即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从这时起,轻悠只觉得那张美得不似人的面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面具,那下面隐藏着一个最邪恶卑鄙肮脏龌龊的灵魂!

他席地而坐,将翻倒的小几扶起,先把早点放上去,后将两块轿正板放在桌旁。然后,他双手平放在盘起的双腿上,背脊挺得笔直钢硬,坐姿端严,浑身散发着严厉肃穆的气息。

即使只是静静地坐着,那强烈的存在感也让人非常不安,仿佛那是一只蛰伏静卧却随着能跃起将敌人扑杀致死的豹子。

“过来。”

墙角的被团子,立即抖了一下,唯一露在外面的一缕黑溜溜的长发,又往里埋了几许。

“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口气陡然一沉。

被团子收缩膨胀了几下,终于探出颗小脑袋,发丝凌乱,隐约可见早被憋红了的小脸上,两颗胆怯颤动的黑丸。

“又忘了我昨天说的话?”

她心口一凉,贝齿咬白了下唇。

——小东西,想要报复,你第一步应该学会的是,隐忍!

这个魔鬼,该死的臭男人!

终于,被团子挪出角落,但只朝他移动了小小一截,连他的一步距离都没有。

放在腿上的蜜色大掌微微曲动了一下。

“吃东西。”

他把小几朝她推了一下,示意。

她还是埋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目光缓缓落在木几上,探了一下,又立即收了回来。

虽然很饿,饿得浑身无力,头眼发花,可身体里散不去的疼痛让她打从心底排斥与他有关的一切。这食物,她连碰都不想碰。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畏畏缩缩的被团子,让黑眸中的光色渐渐消失,笔直眉峰不耐地蹙起。

“轩辕轻悠,你是要本王亲自伺候你吗?”

口气里的厌烦已很明显,她吓得抬起头,对上他锐利的眼光,身体就下意识地往后缩去,他眼眸一眯,突然倾身朝她扑了上去,一把连人带被攥了回来,扯掉被子,露出女孩娇小的身子,还是只着了一件肉粉色的绵质内衬衣。

“不要,你放手。”

她仿佛受惊的小鹿,惶乱尖叫,出口的声音都是整夜哭叫后的嘶哑柔弱,盈盈欲泣。

散乱的衣袂间,露出寸寸香肤,上面不乏他留下的深刻烙痕,胸前,手臂,大腿……青青紫紫,糜丽,绯艳。

倏地,他觉得后腰抽紧,下手更狠,一把拉开了松松的襟口,露出大片美好的颈弯,俯首咬上去……

“啊……”

------题外话------

呃,我家儿子现在很坏很坏很坏……很邪恶啊……

你们要是再不乖乖留言,小心俺派亚夫来抓丫滴一个个小懒鬼,扒光你们滴潜水服!嗷嗷嗷,打劫留言啦!

七日强爱17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

那里,不仅一次被他这样啃咬过。

轻悠惶惑紧缩的心重重地砰动了一下,脑海里霍然闪出,那一整夜,被男人抵压在坚硬的石岸边,肆意侵犯的画面。

无助,委屈,疼痛,害怕,不安,揪紧了她浑身的神经。

她的本能迫使,她再也不想尝一遍那恐怖的滋味儿,再也不想了。

“不不,求求你,不要……呜呜,我,我吃……”

她根本反抗不了。

他庞大的雄性躯体,可以抵过两个她了。

他的手掌那么大,一只摁在她腰间就让她动弹不得,粗壮的肩臂几乎粗过她的腰肢。

他的腿那么长,强劲有力,一条就可以抵住她双腿的挣扎。

她被他轻松缚压在身下,任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根本躲不开。

比起死亡,她更怕他像那样对待自己,她只能懦弱地投降,流下屈辱的眼泪。

谁教她还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未经世事,过去十六年她都生活在长辈的护翼下,从未受过这般罪。更甚,谁教她遇上的是他,一个魔鬼般无耻狂妄的男人。比起校场上的那群贵族子弟,这个男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柔弱单纯如她,怎么反抗得了?!

半晌,在男人逡巡过一遍自己的领土后,才舔着唇角的液体,意犹未尽地褪开身。

室内的灯光柔和中有一些黯淡,漆黑的瞳仁背着光,在阴影里灼亮,鸷热,强烈的**气息,赫得女孩泪水直流,却紧咬着唇不敢发出声。

她雪白娇嫩的颈间,一层层未退色的浅红色齿痕上,又布上一个深红的印记,浸出一丝丝血红,蜿蜒而下,没入贲然咋起的翘弧中。

他的眼眸又禁不住收缩了一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才慢慢直起身。

这小东西,真让人难以自制!

那两排垂落的长睫,宛如羽织,脆弱地轻颤,淡淡的阴影下,滑出一颗又一颗小水珠,着实让人心怜。

他将人拉到跟前,她僵硬地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他拉起衣襟,整理凌乱的布料,重新给她穿好内衬衣,粉红的布料包裹着娇小却丰满得惊人的身子,长发柔顺地披垂在肩头,这样柔美娇怜的小模样,像极了雪世界里的神话人物——雪姬。

蜜色大掌温柔地揩去纷乱的水珠,目光悄然拉远,想着,他是如何让这副美妙的身子融化在自己的身下,柔软似水,变成专属于他一人的雪姬公主……

而僵硬得浑身发寒的女孩,垂落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虚掩的眸底是愈发沉重的憎恶和恨意。

良久,男人才回神,又把小几上的食物推到女孩面前。

她抬起手,手指抖得厉害,因为一天一夜的折磨,已经手指和关节都浮肿了,勉强拨开了荷叶,一股浓郁的酥香味儿蒸腾着淡淡的荷叶清香飘出,心儿不禁一跳。

当看清那金黄酥亮的物什时,她的动作又僵住了。

男人看着女孩的模样,有些期待地将陶盅打开,用长杆木勺盛了一小碗豆浆出来放到旁边,目光淡淡地滑过她更加僵硬的小脸,黑眸中有些自傲的笃定。

总归是个小丫头,吓吓就服软了。相信能在这里吃到家乡的小吃,定然高兴,也不会再愚蠢地给他乱发脾气。

可是……

浓重的酸涩一下涌上轻悠的眼眶,身陷困境的不甘,被恶棍凌辱的憎恶,对渺茫前途的不安,都被这小吃满满的故乡气息,搅碎了,揉散了。

委屈,难过,不可自抑……

泪水,滴落在小碗里,荡起一圈圈无奈的涟漪。

“眼泪有用的话,国家就不需要战士!”

他沉沉出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她不但没一丝好转,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像他又侮辱了她一次。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恶劣卑鄙,她只是他的一个专属玩偶,不听话的话就需要更多的调教。

她被他话里的阴狠吓得一抖,立即抓起油条塞进嘴里,吃得满脸油腻,毫无形象。然后又哆嗦着小手去捧那碗豆浆,无奈手腕根本合不上力,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碗打了,豆浆洒了一地。

“我,我不是……嗝……”

紧张得打起嗝来,她更害怕他绝美面容上的那抹阴霾,急忙俯下身去,像要舔掉桌子上的液体。

“行了!”

他蹙眉喝了一声,推开了小几,又朝她伸出手来,她吓得想躲却更怕违逆后的惩罚,僵着身子瑟瑟发抖,呜咽求饶,“别……求求你,不要,我不是……故意的……啊啊——”

凄厉厉的惨叫骤然划破整个和室,静候在外的仆人们都紧张得直缩脖子,但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们连抬头多看一眼隔扇门的胆量都没有。

“别哭了!”

男人一喝,女孩抽泣声立即噎住,可是那双委屈的大眼里仍然源源不断地挤出无数小水珠,看得他心烦气躁。

他托起她的手腕,夹上轿正板固定。脱臼时间太长,血脉不畅,浮肿得厉害,她会托不住碗也是正常。他没有怪她的意思,可是她委屈抽泣的模样,愈发让他烦躁,于是明明治疗的动作变得更粗鲁。

“……嗝,啊……唔,好痛……”

她委屈万分地嘟嚷,他一瞪过去。

“哼,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显然,亲王殿下并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和耐心。

泪眼里又闪过一抹震惊,恼怒,而后无力地压抑忍耐。

他终于固定好轿正板,感觉西方医术果然实用。托着那双手臂又认真检察了一下,像大夫似地询问“病人”的感觉,“病人”战战兢兢地应着,心里把男人的“假好心”诅咒了一万遍。

末了,他心情大好,看她皱得快连在一起的两条眉毛颇为滑稽,眼下一片可怜的水红十分惹人怜爱,不禁脱口道: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愚蠢地乱发脾气,也许我可以考虑放……”

瞧来的大眼倏地明亮十分,那渴望的内容直觉地让他不喜,到嘴的话便换了内容。

“给你那些被抓起来的朋友,留条生路。”

果然,大眼里的亮光黯了一分。

很明显,这绝不是小丫头最渴望的事。人类本就是自私的动物,若连自己都无法保有安全,谁还有空去担心别人的生死。在她受了这么大一场罪后,终于长脑子了。

他拢起的眉峰一下舒展开来,对于她的真心思便也不介意了,忽然觉得她瞪大着眼渴望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软,更心痒。

“你,说真的?”她根本不信。

他唇角一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鸷亮的目光落在她油亮亮还沾着面渣的小嘴儿上。在她直觉他意图不良想要退开时,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嘴巴被密实地盖住。

她抗不过他的强横霸道,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通通报复回来,要他好看!

这一吻,让他把亲手为她整理好的衣服又弄乱了,若不是十一郎来传话有要务处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临走时,他又扔下一句话,仿佛施恩:

“看你表现。表现得好,自然有奖;否则……”

七日强爱18圣人云食色,性也

这个无耻的男人,他以为她跟校场上的那群男人一样,会愚蠢地相信他说的那些肮脏邪恶下流致极的诡论?

哼,绝不可能!

织田亚夫一离开,轻悠在女仆们的帮助下,吃掉了那两根油条和豆浆。还吆喝饿,要求吃白米饭。

女仆们很诧异,因为在东晁,缺乏锻炼的贵族小姐们为了保持轻盈柔美的体态,每一餐都吃得极少,且以素食为主。未想轻悠食量如此大,鉴于其特殊身份,女仆不得不去请示主人。

刚换好衣衫准备外出的织田亚夫听后,眼底闪过一丝悦色,说:

“她喜欢,就随她吃。”

这自然是有男人的考量。

虽然她生得娇小玲珑且五内俱全,藏在素色和服下的身子更惊人的令人垂涎,可男人们向来是感官动物,喜欢与自己欢好的女人更丰腴柔软。

她的尺寸于他,确是相当契合。但他不介意她更大更丰满一些,补充更多的蛋白质和热量,也可以帮她增加些体力,免得做到后半路他正是最兴奋的时候,她又给他昏掉。

嗯,他不否认自己的心思是她所说的那种“无耻”,身为男人,他出色的形貌,尊贵的身份地位权势,和强悍的个人能力,都让他绝对自信有资格享受最高品质的男欢女爱。

当一盒盒制作精美、价值不菲的高级寿司摆在轻悠面前,她惊得小嘴微张,要是让男人看到逮不定又是一顿强爱豪吻。

“我,我说我要吃白米饭,不是这,这些……生……”

轻悠喜欢东晁的很多东西,譬如樱花、鲤鱼幡、招财猫,吃的如关东煮、乌冬面、茶,很不巧,她偏偏就不喜欢东晁的国粹级美食——寿司。

汉语念着像“受死”,全是生的东西,来东晁这几个月常见姐姐们对这些高级寿司垂涎三尺,她就是无爱,更讨厌。最郁闷的是她第一次吃时沾多了芥末,一口吞下个大号的据说是来自北海道的顶级鳕鱼团子,呛得她差点儿别过气去,小命不保。她可不想再“受死”一次啊!

这玩艺儿,不是她轩辕轻悠的菜。

女仆恭敬地垂首侧立,回道,“小姐,《政寿司》店里的大米产自我东晁最好的新泻米乡,连当今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也很喜欢吃。”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要吃白米饭嘛,这寿司的九成都是饭团子,姑娘你占了便宜还装什么蒜!

轻悠皱着眉头瞧了半晌,最后还是忍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挑食”。

心里却嘀咕着,还是“新泻”产的,刚刚拉出来的大米哟,能有多好吃!当然,这只是她坐困敌城里的一个小小腹诽罢。

于是,号称东晁第一顶级御用寿司店的主厨的招牌寿司大拼盘,被她“挑”得面目全非——最值钱的海鲜鱼味都被无情地剔掉了,相对来说最不值价却也是顶级稻米糯米制成的饭团被她解决干净了。

事后,这事儿报到织田亚夫那里,倒让他很是愉悦,连正被他审阅到贪污兵工厂货款的人都被轻判了一级。

再之后,轻悠闹着要吃白米饭时,他便成了她铺张浪费的始作怂恿者,每每总是叫来那店里最昂贵的寿司,亲自为她剔去“受死”的生鲜部分,只留香喷喷的白米饭喂她吃。

此等令寿司店大厨师泪流满面的“浪费行为”,经年不断。

为此,亲王殿下甚至在很长段时间里,博了个“昏君”的恶号。

对此,亲王殿下付之一笑,曰,“古幽王为博红颜一笑烽火戏诸候,得千古骂名。尚问世间男儿,又有谁有这般娇狂霸气,敢行此千夫所指之事?吾不过为悠悠剔掉掉几片生鱼,何以哗然,简直可笑!”

亲王殿下虽然如此戏说,却不知,自己在荣登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宝座后,为了重获至爱,确真是干了一回“烽火戏诸候”,愣是将几国大军狠狠戏耍了一番。也为战后两国为抹去与他有关的历史,不废吹灰之力地达成了共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轻悠大肆补充能量的目标只有一个:逃跑!

……

“小姐,没有殿下吩咐,您不能离开房间。”

“我没离开,我只是想透口气。难道打开门,赏赏樱花也不行?”

仆人很为难,但又碍于先前主子对这姑娘特殊态度,还是打电话请示了一番,获准后,终于将通向庭院的拉窗打开了。

原来以为的墙壁,不过就是两层拉窗。不得不说,东晁人造的房子真是很偷懒啊!

轻悠一边鄙视地腹诽着,一边爬在铺着丝织软垫的叠席上,看着窗外的繁花幽景,深吸口气,觉得舒服不少。

“小姐,外面风寒,为了您的伤,请不要待太长时间。”女仆就要关上拉窗。

“不准关,你想把我憋死在这个小方块里吗?人家重伤已经很惨了,你们还这样欺负人。我脚伤还没治呢,难道让多看几眼天色,我就会跑掉嘛!要不行,你去问那臭男人,如果他说不能看天,那就关窗。”

那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脚也伤了,却只治了她的手。

女仆因为主人被女孩蔑称脸色抽搐了一下,请示回来时,轻悠已经爬出房,直接趴在屋外的廊道上。

“我要喝蜂蜜水。”

“我要吃水果,现在应该有樱桃了吧?”

“我还想喝早上那个豆浆……”

她一边泄愤似地折腾着女仆,一边观察庭院的环境。焦点落在园中水溏边的“御守童子”石雕上,目光量测了半晌。最后又眺向樱花树后粉白黛瓦的高墙,心里计算着距离,高度,差距等信息。

暮色渐浓,白日里团雪染霞般的樱花林,此时看起来便有些鬼影绰绰,深入处也瞧不清实景。

轻悠便在这重重掩护下,托着一条伤脚,怀里抱着御守童子,一步步磨向前方看似很近可现在感觉似乎很远的高墙。

可恶,她错估了石头的重量,和自己的力气。已经托了小半段路,要让她放下也不可能。谁教她生得太过娇小,东晁国的院墙普遍比亚国的矮上不少,可对她来说还是太高,她才选中了童子大人做蹲脚石。

而女仆们被轻悠支去准备晚餐,加上亲王殿下即将回宫,众人都忙着迎接他们尊贵的主人,对于脚受伤的娇弱小姑娘便疏于防范了。

那时,织田亚夫忙完事务,正着装准备回宫。

“殿下,这时间还早,不出去喝一杯么?庆祝一下您的威名又一次震撼了军中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

“御极,改天吧!”

“呵,亚夫,该不是今天那七通电话里所说的娇俏美人鱼,让你如此归心似箭!”男人凑近来,压低了声,暧昧地挑眉。

织田亚夫清冷神贵的面容,才慢慢渗出一丝难得的悦色,想到早晨离开时,那片雪色中由自己印下的烙印,眸色深柔,道:

“御极,圣人说过:食色,性也!本王要回宫用膳,你也早些回去陪你的小未婚妻吧!”

好友的唏嘘声让织田亚夫心中暗笑,若照往常习惯,他不会拒绝这种应酬,这更有利于他拢集自己的势力和忠心。不过今天……

可当他回宫后,竟然发现他的小美人鱼已经游出他圈定的小池子,顿时勃然大怒。

而那时候,轻悠终于翻过了高墙,却一头扎进臭泥坑中,刚爬起来就听闻一阵暴烈的吼叫声由远而近,她朝声源看去。

两头黑森森足有一人长的猛兽朝她奔来,兽眼放金光,白牙参差,凶暴无比。

她吓得拨腿就跑,可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何况还崴了一只。

吼吼——

一声厉吼响起,她只感觉眼前一黯,地上的人影一下被巨大的黑影掩盖。

“救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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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强爱19可恶的小东西

黑色的福特驶进庭院,停当后,十一郎立即下车,刚绕到车后,车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的人自己先下了车。

挺拨如松的高大身形在东晁人中亦是极为少见,就算不论那惊人的绝世之貌,站在人群中也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一身玄黑和服,简洁利落的雪白衽边勾勒出完美的胸背曲线,让他显得更加英武逼人,又沉稳坚毅。

十一郎看着这样的主子,总是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他家的主子绝对是“东晁第一”,千年国祚的精华啊!

可这几日,主子的行为很让人捉摸不透。他直觉地不想将之归咎于那个突然出现的亚国女人的影响,也许主子如此做,是真有更深层的考量吧!

十一郎微微诧异了一下,立即跟上织田亚夫的脚步。

屋前,仍如往常一般,仆人们恭敬地静立两侧,齐声问候归来的主人。

进屋后,女仆立即上前接过主人脱下的外褂,蹲身褪下主人脚上的木屐,换上舒适的软鞋。

织田亚夫又将佩刀解下,十一郎接过时脸上又闪过一丝诧异,平常主子都是亲自将爱刀放回屋间刀架。而那双眼眸并没注意他的情绪,直接扫向了一旁的女仆。

那女仆立即醒悟,垂首道,“小姐称脚疼,下午一直在屋里赏樱喝茶。”

黑眸闪了一下,他转身朝她的房间走去,没有直接回房更衣。

十一郎皱了下眉,也不敢出声,直接去了主子房间放刀。

轻悠的房间距离织田亚夫的房间不远,仅隔四五间和室距离,她并不知道能跟荻宫殿下住在主屋,已是等同于东晁皇室般的待遇。就连那位刑部省大人来访夜宿,也只能住在主屋旁的侧殿,专用于招待客人。

女仆得到示意,便又俱细靡遗地将轻悠一天的做为讲了一遍。

男人清漠冷硬的脸部线条似乎也变得柔和了,听到“吃樱桃”时,他唇角抿了下,女仆紧张住了声,直到他眼神示意才继续说下去。

这小东西,果然还是个孩子。吃寿司居然把最昂贵的生鱼片剔掉,回头又掂记上吃水果了。

他在给她正手骨时,也想过看看她的脚。不过,要真正驯服就不能给她太多甜头和慈悲,便故意留下了。他当然不怕她跑掉,先不论他宫中侍卫多寡,占地面积多大,地势格局如何,就她那小身板恐怕连内院的短墙都翻不过去,更遑论外围的高墙。

“把晚餐送来。”

女仆拉开拉窗时,织田亚夫没有多想便下了令。

随后追来的十一郎听到,和女仆都是一愣。

织田亚夫不会理会下人的情绪波动,当他踏进房间时,扑面便是一股浓郁的樱香,他紧绷了一天的心情似乎一下松软,目光投向院廊寻找那抹娇小柔媚的身影,却只看到那个歪斜的织绣黯金软垫,和小几上静止不动的茶盅盏碗。

空无一人!

“人呢?”

柔和的线条倏然紧绷,眸底风雨拢集,声音一片冰寒。

女仆吓得咚地一下跪落在地,“殿下,小姐这一整日都坐在那里……”

一脚踢开女仆,他沉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立即去找人,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仆人们全慌了神,没料到主子会为了一个异国小丫头如此动怒。

十一郎安抚道,“殿下,小姐崴了脚,应该跑不远。”

织田亚夫脸色阴沉得宛如屋外暮色,他举步走到院廊,目光再一次扫过软垫和小几,点心盘里的一根炸鱼条还只咬去了一半,旁边落下几个鱼头和鱼尾。

黑瞳一缩,落在旁边的褐色木地板上,那里散着一堆樱花瓣,隐约可见拼出几个东晁字:混帐东西!

很显然,这是她故意留下咒骂他的。

这可恶的小东西!

五指成拳,目光在庭院中一扫,眉心堆起。

“殿下?”

十一郎看着男人突然跳下了院廊,落在院中的黑色泥地上,急忙跟上前。

正在这时,一阵激烈的吠叫响起,隐约似乎就从樱花林后传来。

两人,四目,同时望向那方……

……

“啊,救命,救命啊……”

黑影扑下时,轻悠朝旁一滚,堪堪射过这一击。

她躺在地上,却更清楚地看到扑空的黑色猛兽那大张的血口中伸出白森森的利齿,要是刚才晚一步,就咬在她的小脖子上了。

她撑身想往后退,可是手上固定着轿正板,一动就疼得厉害,伤脚更疼得她勇气力气折损大半。

只退了一截,紧跟着一阵吠叫冲来,她只来得及举手隔挡,猛兽飞扑而上,张大的嘴直直咬上来。

“啊,不——”

越靠近院墙,狗吠声中的柔弱呼叫越清晰。

十一郎道,“她跑到隔壁的斗兽堂,这个时间,所有犬都放出来了。”

这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养大户人家的犬类多为看家护院,其凶猛暴烈非寻常宠物犬可比,而荻宫殿的犬,更是闻名于京都皇室的斗狗圈儿。

这亚国女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死了也活该。

十一郎有些兴灾乐祸地想着,可他面前的人却冲了出去,很快没入暮色花林中。

若让他逮回她,绝对要狠狠教训她一顿,简直不知死活。

织田亚夫咬牙想着,身形没有因为前方的粉墙有丝毫停顿,顺着地上依稀的托痕跑来,一眼便看到墙边的御首童子,他胸口一个起伏,身形一腾,蹬上童子,一下跃上了矮墙顶,锐眸一扫就看到了距离不过十来米处,已扭成一团激烈撕斗的两狗一人,心口倏地一抽,大吼一声,跃下墙头。

“放肆,滚开——”

这一声震天价吼,让已经绝望后悔不矣的轻悠亦是浑身一震。

她仰头望向墙头方向,便看到那高大强壮的身影仿佛大鹏展翅一下跃下墙头,在这竹丛高深一片阴霾的后院,没有一丝光线,他的眼眸却亮得宛如两盏寒夜风灯,给迷航绝望的人点亮了希望。

不知为何,他一到,她就觉得这些猛兽没什么可怕了。

男人逮住狗脖子上的项圈,一手一只,轻易就将那身形足跟女孩差不多大的猛犬甩开。

汪汪汪——

两犬被甩开后,仍冲着两人凶暴地猛吠,想要冲上来似的。

轻悠吓得立即抱住男人的腿,往后缩去。

黑眸中燃烧的烈焰也因为女孩这个信赖的动作,闪了下,随即对上那四只金色兽瞳,斥声喝吼,横身挡在前。

狗吠声慢慢消弱下来,在男人逼近的强势压迫下,缩身后退。最后,男人一声“滚”,两犬似乎终于认出了自家主子,低呜一声,仿佛被斗败了般夹着尾巴跑掉了。

同时,十一郎和管理斗兽堂的人都赶了过来,迭声谢罪。

“都关起来,三日后,开斗场!”

管理人诺诺应下,心疼地牵起培育几年的珍贵猛犬离开了。

轻悠这方缓过些气来,已是一身冷汗,她不清楚男人话里的阴狠含义,就被吓得松开了手。

男人目光立即扫了过来,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眼底瞬间窜升的怒焰,亮得像他那把锋利的佩刀,阴冷噬血。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祸!”

咬牙切齿的声音,吓得她立即往后躲,可怎么比得过男人迅猛的动作。

“啊啊,救命——”

女孩被男人一把从地上攥起,像拖死尸似地一路拖出了斗兽堂。

这一次,再没人来救她了。

------题外话------

呃,亚夫这次要怎么教训悠悠捏…(无限邪恶滴笑…)

七日强爱20更擒兽的手段

“放手,混帐东西——”

“臭男人,就知道欺负弱小!”

“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把我关起来,啊……唔,好痛……”

从咒骂到抱怨,一路上小女人挣扎个不停,却陡劳无宜,更让盛怒中的男人火上浇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行走间上梯下坎儿嗑疼了脚,转道入林被花草割到,叫骂声慢慢被痛苦的呜咽取代,最后变成委屈无力地低泣。

当熟悉的水流声传来时,轻悠一抹泪眼,看到了那个被她视为噩梦之一的温泉池,身子一僵,恐惧立即激发起一股大力,张嘴就咬男人的手腕。

男人吃疼一声,松了手,她扭身就爬。

可怜这不过是困兽之斗,男人冷哼一声,迈出一步就抓了她的后领,轻而易举将她提到面前。

森亮的眼眸,宛如头顶初升的银钩,冰冷如刀。

“竟然敢逃跑!看来,仁慈只能招来愚蠢的嘲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握着她的胸襟,一把将小身子扔了出去。

她的身后正是流水潺潺的一汪碧池,淡淡的月光游走在深碧色的水面,如蛇形蜿蜒媚荡,不用看,她都能回忆起水里的闭塞、窒闷、无力,和灼热……

“不要!”

她吓得大叫,伸手够物阻止自己下坠,夹了板子的手乱挥时,真给她抓到了东西,身子一弹悬在半空。

他只觉被什么牵绊住,下竟识定住脚步,就见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竟然攥住了他的袖摆,瞠大眼乞求地看着他。

可惜,在男人骤然收缩的瞳仁里,她浑身泥污,一脸黑土,臭气熏天,面目全非,他毫不犹豫一手挥出,硬生生打掉她的手,将她推下池。

哗啦一声,重重砸下池面,撞得她背脊上的暗伤极疼,只来得及吸口气,四面八方的压力便涌了过来,将她灭顶。

他无情的眼神,又狠狠地戳伤了她的心,让她再一次认请,这个魔鬼没有人性。

就算他给她买了亚国早点,亲手给她接骨,还让仆人送来美味……这些,只是魔鬼伪善的面具,根本不值以信!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可怜身高受限,池底深浅不一,靠岸边的地方还能冒她一个头,这池心处就是灭顶,吃力地踢腾着,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攥住,双手被缚住提出了水面。

吐水,喘气,脚已经狠狠踢向那力量的主人。

便听到一声低咒,双腿就被卡住。

她想笑,却觉双手又是一疼,抬头看到男人竟然解下腰带把她的手捆了起来。

矫正板在刚才的人狗斗中,被咬摇摇欲坠,上面嵌着深深的牙印儿,但也多亏了这东西,否则那恐惧的犬牙和咬合力直落在她的小瘦腕上,铁定报废。

可男人一看,下手更狠,直接将板子扯掉扔出去,哐啷一声响落在池岸上,吓得她再忍不住心底的恐惧尖叫出声。

“你要干什么,混蛋,王八蛋——”

她狂乱地扭着身子,却被他箍得更紧。大手一把钳住她的小脖子,迫她迎上他阴冷的怒眸。

“不听话的孩子,就必须接受惩罚!”

“你,你这个变态,你凭什么惩罚我?我是亚国公民,不是你的下属仆人奴隶,你凭什么关着我!”

他冷笑,“亚国公民?你们的皇朝已经崩溃,亚国已经不存在了。你们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任人鱼肉欺凌,就是你们的最终命运!”

“你胡说!我们的国家会重新建立起来,我们的国人会力抗外辱,我们的民族精神绝不臣服任何民族为奴隶走狗。你们东晁国才是我们亚国的附庸,一千年前,你们的老祖宗就开始朝拜我天国。”

她义正言辞,毫无颓色地反驳,朝他狠吐一口唾沫。

“倭寇——”

俊美精致得仿佛绝世浮雕的面容,瞬间紧绷,每一根线条冷硬如石,手臂霍然一沉,将慷慨激昂的女孩狠狠摁进了水里,隔着波浪水花,冷眼看着她挣扎,撕扯,痛苦的小脸扭曲变形……

她以为他真的要杀了她,可在零界点时,他又把她提出水面,她不受控制地求生本能大口地喘气,却听到他充满阴沉的嘲讽:

“我是倭寇,那你现在又是什么?亡、国、奴!”

“不!”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颌,疼得她直抽气,他说,“从你被本王压在身下日日夜夜地干时,你就已经沦为本王的奴隶,还是最不堪的那种——欲奴!你不是亡国奴,还能是什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彻底的毁辱激得轻悠一阵气血翻涌,怒不可遏,放声大骂。

她一骂,男人就将她摁进水里,来回折腾了数个回合,终于让她气歇而止。

“看来,你要做个驯服的宠物,必须动用刑罚。胆敢忤逆本王……”

“呸!东晁狗,只会欺负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几乎帖到她脸上的面容,骤然一僵,漆黑的眼眸中暗焰忽然大亮,笔挺的漂亮鼻翼都因为沉重的呼吸不断翕合,然后,她听到他一字一句道:

“小东西,我算不算男人,过去两天你应该比任何女人,都要清楚!”他一扯唇角,笑得阴冷,灼热的气息比温泉水还烫人,他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她胸口,疼得她大叫一声。

接道,“还不懂么?那么,本王现在就让你彻底明白,应该怎样做好一只听话的小欲奴,讨好你的主人,我!”

“织田亚夫,你这个……”

她的大骂立即被他的探入的手指卡住,她惊恐万分地瞪着他慢慢压下的高大身躯,宽阔厚实的背将所有的光亮掩去,只余黑暗。

黑暗中,魔鬼说,“叫得好,记得一会儿,给本王用、力、地、叫!”

“不……”

然而,她所有的挣扎抗拒,都被那狂涌而来的巨大力量彻底淹埋。

夜,才开始。

静谧幽沉的温泉小屋,再一次被男女高低不同的喘息申吟打破,满池碧水盈乱激荡,一波又一波的浪头拍打在石岸上,却分分掩不住那低糜混乱的泣吼声。

“不,放,放开我,禽兽……”

“小东西,我还有更禽兽的手段,想试试么?”

“你,你这个无耻的流氓——”

“还有力气?看来,今晚我们可以不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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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其实俺要说,这样儿并不是真bt,后面还有更刺激滴…(没有最邪恶只有更邪恶…)

七日强爱21第三日一种冲动

天色初霁,曦光如薄纱,柔柔轻笼满园绯色,晶莹的露珠儿从叶尖轻轻滑落,滴打在娇嫩的粉色花瓣上,那开得正盛的花儿竟然不堪这轻轻一点,脱枝而去,无力地飘落在漆黑的大地上,等待着化身为泥的可怜命运。

哗啦一声,剑影横掠,惊落樱雨纷纷。

园中的赤膊男子,仍如常般,刀气横霸,锐不可挡,可又分明有些不同,当他一个鲛龙出水劈杀而出时,专注沉静的眸底忽地荡过一弯轻波,狂猛之势骤然一收,劈出的长刀堪堪停在半空。

一朵花形尤为完整的粉樱飘飘荡荡,宛如调皮的小精灵,落于刀尖。

东晁的樱花,武士刀,堪称两大国粹,温柔美丽的脆弱娇嫩,轻帖坚毅刚强的冷血锋锐,怎般诗情画意,独具韵味。

从三月樱花大赏开始,东晁皇宫中亦会举行不少赏樱活动,附庸风雅的贵族男女们,聚会之时,还会以樱花笺为载,题写传情诗句,借以舒怀,实则偷情幽会。

他看着那朵小小的樱花,脑海里忽闪过昨夜的一幕,瞳仁微缩,刀锋一震,小花跌落,却又在半途接入掌心。

唰地一声,乌亮的宝刀被精准地插回了刀鞘。

抱着刀鞘一直静立在旁的十一郎,看着从来不碰花的主子,指尖竟然捻着一朵小花,心里久久难平。

进屋后,女仆们立即上前为男子宽衣沐浴,宽厚的背部布满晶莹汗水,水珠顺着修韧有力的线条没入黑色腰带下,低首的女仆们不禁都红了脸。而在那蜜色紧窒的肌肤上,还有几道浸血的划痕,细细浅浅,横掠过肩背,前胸,甚至小腹下,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

坐进温暖的木筒,任由女仆细心地按摩,他仰首闭目,似乎全身心放松了。

却突然出声,“直子呢?”

女仆先一愣,立即从那间房将人请来。

直子满面忧色,却又不敢直言,只委婉道,“小姐有些低烧,刚吃了些稀粥睡下了。最好静养半月,不亦再走动。”

她脑海里却闪过女孩那处,红肿不堪,几处撕裂,在抖着手处理时,血水混着浊白的雄性液体淌湿了厚厚的绵垫。

也许京都乃至整个东晁帝国的女人们,都渴望获得这位神俊绝世的亲王殿下的垂爱,就算一夜恩露也再所不惜。但她深知,这个男人隐藏在绝美容貌下的是极度的无情,冷酷,阴狠,毒辣,谈笑间便灭人满门。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能阴谋陷害,冷眼旁观其被野兽分食。

她很同情这个亚国女孩,除了帮她疗伤,却无法帮她再多了。

如此说词,她很清楚,男人并不会真听进耳里,之前她也警告过不易再行房事,他还那么对待这可怜的女孩。唉!她只有劝女孩别跟男人做对,可看女孩昏迷前那憎恨的眼神,实在堪忧。

“半月,要那么久么?”

声音明显不耐。

直子的头垂得更低,很清楚,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忍耐半月不生**,何况还是像男人这般位高权重的贵族,正值盛年,男欢女爱是每日必然的调剂。

“这……至少也要一周,否则,对她未来的生育会有极大影响,还可能造成……”

她突然止声,脸颊也是一片绯红,不知道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还是因为男人突然在她面前站起身,让女仆擦身,穿衣。

“说下去。”

直子垂首移到一旁,才道,“可能会影响女性的感觉,这在西医上,俗称,性冷感。”

她故意用了西医的学说,因为知道男人特别热衷于新学科新技术,期望引起他的重视。

男人沉默半晌,摆了摆手,直子不得不离开。从男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绝美面容上,看不出他对此事的态度。

随后,仍如往常般,黑色的福特轿车载着男人,前往自己的办事处处理公务。只是在路过街面时,他突然吩咐随扈购买油条豆浆,但没有让人送回荻宫,而是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置物柜上,一日未动。

……

这一日一夜,轻悠觉得自己如在火烤,又似被冰冻,反反复复,无法入睡。

不知道睁着眼哭了多久,终于被药力还是疲倦病痛折磨得昏睡过去。

可她并不后悔这次逃跑,因为,这一次让她更看清了那个男人绝色面具下,肮脏无耻的魔鬼本质,只要不死,她都不会臣服于他。

织田亚夫,让你那套龌龊的“征服”理论见鬼去吧!

再次醒来时,轻悠看到通往庭院的拉窗被打开了,天光绯红,宛如那满枝丫盛开的粉樱。但是房间并不冷,她前后两边都放着碳火盆,很暖。

窗外的樱香,随着轻风徐徐相送,不知那是晨光还是霞色,洒了满园,景色极美,淡淡的金红色光晕让人心都暖了起来。

当然,她绝不会以为这是谁好心打开,为她养病舒缓心情。碳盆子容易产生有害气体,肯定要开窗,这是亚国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东晁人也不太蠢!

“呀,姑娘您醒了?饿了么?我们准备了稀粥,您先吃点么?”

女仆比她初来时可殷情多了。

“不……”

咕噜一声响,打断了轻悠硬气的拒绝,小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咬唇扭头不吭声了。

女仆最懂察颜观色,也不多问,便去张罗食膳,静静地端放在旁,便默默退出。

轻悠察觉无人,回头看着冒着香气的食物,肚子叫得更响,干渴的喉咙本能地开始分泌唾液,脑子里的义气似乎一下退去,全身心叫着“要吃,要吃,好想吃啊”!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凑上前,伸手想拿起勺子大喝一口时,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腕,手指竟然也动不了,手腕上森森的紫痕狰狞得仿佛被烈火灼过,陷入肌肤。

那是——他用腰带捆了她整整一夜,无轮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紧得留下了血痕。

手腕被重新固定好了,可为什么手指都没有感觉?

她不信邪,咬着牙,抖动着手指去拿勺子。

然而……

勺子哐啷一声掉进瓷碗里,溅出的粥汁落在指尖上,竟然也没有知觉。

脑海里倏地飞过一幕画面……

——你就已经沦为本王的奴隶,还是最不堪的那种——欲奴!

一股刺痛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屈辱憎恨愤怒的情绪爆炸了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她浑身发抖,面容呆滞地瞪着自己的手。

织田亚夫听闻女仆报告,在犹豫了半晌后终于决定来看看时,踏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一片淡淡的血色霞光中的娇小女孩,素脸苍青,表情凄厉得仿佛经历了什么莫大的打击。

不知为何,他的心口一揪,竟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赶走她脸上那过于浓烈的悲戚!

------题外话------

亚夫又要干啥坏事儿了捏?

七日强爱22心软了?

耳朵里,突然听到轰隆震响的心跳声,一股轻风拂来却有种刺骨的森寒,仿佛置身峭壁悬崖。

不死心,她抬起另一只手去够勺子,又是哐啷一声响,两只手都开始哆嗦,就像她曾经看小叔医治过的麻风病人。

哐啷,哐啷……哐啷……

屋里不断响起叩击声,小瓷勺数次溅落粥碗中,棕色小几上满布雪白的粥液,一颗接一颗,女孩素白的脸色苍青泛紫,最后小勺子终于滑落碗沿掉下小几。

织田亚夫再也看不下去,一步上前拾起了桌下的小勺子,下令收拾干净重新上膳,女仆立即端走了小几。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很清楚,他任何的劝言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都可能立即点燃她这颗小火炮。

轻悠垂着头,看着自己一直发抖的双手,目光迅速模糊,左手碰右手,没感觉,双手一齐抓被子,没力道,反复抚过被面,没知觉。

——悠悠,知道吗,按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咱们人类从猿猴进化到人类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能用灵巧地五指做很多精细的活儿。譬如,画画写字,举箸进食。所以啊,你这个小调皮要记住教训,要是再跟他们打炮仗弄伤自个儿,小叔可不教你画画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心口越来越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扼杀她的生命,黑眩感又阵阵袭来,无数个噩梦的片断在眼前翻飞,搅得她又痛又恨,又悔……

——小东西,叫啊,叫给我听,大声叫!

庞大的身躯将她压在池壁上,她尖叫咒骂,只招来他更加恐怖的肆虐折磨,无休无止……

这个男人,跟野兽没有区别。

——不要了,求求你,停下来……

她的意识开始崩溃,再也忍受不了疼痛的折磨,跟他求饶。可是……

——你是本王的奴隶,只有本王说不要,你,没资格!

他一俯头咬上那片雪白上的红色点缀,仿佛野兽般啃噬不放,她只余下痛苦地申吟和无助地哭泣。

整个夜晚,他孜孜不倦地玩弄她,用尽各种羞辱人的方式逼迫她。那些她闻所未闻,更见所未见的方式,让她一次次地昏阙在他怀里,可是他仍然不放过,几乎要将她整个儿捣碎了吞进腹中,狂浪得像一头野兽……

他满口粗俗下流话,简直让人难以想像,他平日道貌岸然一副清贵高傲模样,骨子里却是地地道道的大流氓,整个过程不断用各种言语侮蔑羞辱她。

那样邪恶,满身孽欲,肮脏下流,手段卑鄙得令人发指的男人,和那日兰亭温柔沉默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明白了,那日春游赏樱碰到的一切,都是虚妄的梦境,都是欺骗!

“只是暂时性血脉不通,过两日就会好。”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却恨不能掐死这个表里不一的变态。

“不要再乱来。如果不是你……”

他的话蓦地打住,她突然抬头狠狠瞪着他,漆亮的大眼因为病中消瘦显得更大更深,宛如两汪黑潭,蓄着十足的恨,怒亮如火。

这无声的指责,似乎比她的尖叫咒骂更让他气息不稳,怔忡,尴尬,不以为然,却又有些烦躁慌乱,放在膝上的五指曲张数次,紧紧摁压没有动。

四目交接,无声的撕杀冲撞,仿佛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

直到门下传来一声轻响,女仆恭敬地报禀,端着小几进来,跪膝布满一桌饭菜。

他率先偏过头,甩开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眉间蹙得死紧,眼底却闪过一抹疑惑,如雾色般悄悄笼住了心底一惯雪亮清明的冷硬和狠辣。

女仆退走后,屋里又陷入一片窒人的死寂。

两人中间,棕色小几上的热粥,冒着香喷喷的气息,缭缭白烟缓缓升腾,白瓷小碟里盛着青碧翠嫩的菜,豆腐大酱汤,蒸熟的鱼片,还有头日她逃跑前吃掉的那种炸鱼条。

可胸口翻搅着太多疼痛的情绪,她再无食欲,很想掀翻一切,扑上去咬死那该死的禽兽男人,却没有丝毫力气,一阵阵的晕眩让她几乎支持不住,实在没有力气再跟他硬碰硬。

她已经明白自己的那些咒骂和反抗,有多么愚蠢自不量力。可要她就此驯服成为他的奴隶,怎么可能?!

最后,她选择了逃避,躺下身子扭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他看着被襦里小小的身子,目光闭了又睁开,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拿起勺子勺了一口粥汁含进口中,温和适中,清淡宜口的咸甜味,很适合高烧后的病人吃,补充无机盐和流失的水份。

接着,他又拿起银箸,一一将所有菜品试吃了一遍。

放下后,他看着那轻微颤抖的背影,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似乎是想到什么,樱亮的薄唇抿了抿,启声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吃点东西。”

才一天一夜么?她以为已经过去千千万万年那么长漫长,可才一天啊,她无法想像未来的每一天该怎么过。

“如果不补充营养,会影响你手伤的复原。”

每一次,似乎除了威胁,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轩辕轻悠,别再让我说第三次。你又忘了你的身份!”

他的耐心立即消失,口气粗重。

小小的背影明显颤抖了一下,却仍是没有转回身来。

他深吸口气,“如果你肯用脑子想想,就不会愚蠢地乱跑。你以为你逃出我的荻宫就能回到亚国?军部已经下了清缴令,东晁全国都在清查亚国人,就算你逃出去,不会被巡逻队的人抓到,也会被不知名的贪财者举报。到时候等着你的命运,你以为是什么?校场的事,你还想再经历一次?”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满口腥咸,举在眼前的手一动不能动。

他的呼吸更重,“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你的那些同伴,就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她依然不动。

他气得一拳砸在反映着满园绯色的叠席上,低吼,“轩辕轻悠,你想就这样屈辱的死去,我可以成全你,连同你那十二个亚国同伴!”

她吓得浑身一震。

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攥出被子,可是当他看清她小小苍白的面容时,那满脸的泪水鼻涕,隐忍紧咬着一片鲜红的唇,爆涨的怒气和烦躁,就被扑灭了一半。

她突然抽泣一声,呜呜地哭了起来,就好像那整个荼糜之夜,他在她体内达到一次次**,她柔软无助的可怜模样总能激起他仿佛无底洞似的征服欲,而此时,却只剩下沉沉的无力感。

为什么,他竟然对这愚蠢莽撞的小东西,心软了?

------题外话------

咳,大家有木发现,我们家亚夫真素有做好男人的潜质呀?

七日强爱23第四日一晚好眠

灯亮时,轻悠才知道这是今晚,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

织田亚夫用自己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她的脸,便勺起一勺稀粥,喂到她嘴边。

小脸皱得更深,半晌不动。

他将勺子一扔,“来人。”

女仆急忙进屋,接过了主子的活儿。事实上,刚才看到一向有洁癖的主子居然用自己的袖子给女孩擦脸时,她们已经很惊怵了。再看到从来不会伺候人的主子居然还要给女孩喂饭,十一郎的脸色都快变锅底色了。

这会儿,众人倒松了口气,小心伺候着女孩用餐。

可是被那双漆黑沉静的眼一直盯着,明知无过,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不知为什么,女孩一边吃,一边淌眼泪,弄得喂饭的女仆战战兢兢,生恐半路女孩又耍性子不吃了,自己被主子责难。

这顿饭吃得颇为艰辛,不论对当事人,还是对旁观者。

轻悠只觉得满心屈辱,心灰意冷,可是男人的话多少还是激发了她心底的小小渴望,她想见那些同伴,还想回家,妈妈和小叔一定还等着她,她不想死。

织田亚夫一直蹙眉静坐在一旁,看着女孩含着泪,一口口吃下女仆喂的饭菜,整个过程哭哭啼啼,有几次还被自己呛到,弄得狼狈不堪。明明觉得她的样子,肮脏,恶心,懦弱,无能,这是他平生最厌恶的感觉,可他偏偏起不了身,就此离开。

权当欣赏自己驯服宠物的战果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终于,一顿饭吃完,女孩苍青的脸色有了明显改变,恢复少许红润光泽。

这样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眼,平整的眉间又刻下一道浅痕,墨瞳中飘过一丝迷茫。

他见过的女人何其多,美艳的,聪慧的,狂野的,或温柔多情,或妖媚勾引,更有像她一样清纯可爱天真烂漫的,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挂心烦躁,欲罢不能。

这种感觉,到底为什么?

他一欺近,她吓得立即后退,发现脚上似乎也被打了板子。她自然逃不开他的强势,就被重新摁回被襦。

“嗯……”

“别乱动。”

这个禽兽又想干什么?

他对上她警惕得像防贼的大眼,沉声道,“闭上眼,睡觉。”

有他在身边,她根本放松不了,哪睡得着,况且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不想再睡下去。

“不想睡,想干点其他的?”

这话一出,她立即闭上眼,心里将他诅咒了一千遍,因为他一只大手竟然就探进被子里,直往她下方钻去。直到她听话闭眼,才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这样柔顺地躺在他怀里,先前的烦躁竟然就一扫而空,满怀舒畅,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都翘起来。

她当然睡不着,浑身紧绷,很怕他突然又兽性大发强迫她干那龌龊的勾当,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身后的人呼吸越来越均匀,女仆悄悄关上了拉窗,合上门,室内静得只偶尔听到碳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终于,她也挡不住饭后的昏沉舒暖,沉沉睡去。

而当她放松地软进他怀里时,他睁开了眼,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粉红被子里,那张变得有些尖细的小脸,初见时的婴儿肥早不得见,倒显出几分清逸之美。指腹轻轻触上丰润的红唇,柔软的感觉直坠心底……

他突然想,也许是因为她不像那些女人一样驯服,才会让他念念不忘,这是男人的天性。只要驯服了她,让她乖乖听话,他很快就会厌倦。

这时,十一郎在外禀报有人求见,织田亚夫再无留恋,起身离开了。

……

“殿下,属下已经找人将那几个亚国女人替换下来,安置在郊区。至于直接送到军部看守营里的那几个男人,听说有两人私逃被击毙。剩下的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我会在祭旗前将人换出来。”

匍匐于阶下的年轻男子,身形魁梧,剑眉朗目,深凝的眼眸中透露出对上座者绝对的忠诚和崇敬。

织田亚夫倒有些诧异,“南云上校,你这是何意?”

南云卫,即是当日校场代表众将官的发言人,他略一点头,从怀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托举到前,目光平直而坚定地望着那惊才绝艳的男人,慎之又重地沉声道:

“南云卫,愿以天照大神之名起誓,永远追随效忠亲王殿下,助殿下成就大业,粉身碎骨,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开腹自刎!”

那双深黝的双掌上,静静躺着一条十八瓣金质菊纹印的玄色腰带。

……

一夜好眠。

早晨起来时,身边早没了男人的踪影,轻悠松了口气,发现本来毫无知觉的手竟然真有了感觉,勉强能拿起勺子,只是还抖得凶。

女仆拿出医嘱,她才乖乖地由人喂了饭。

饭后,女仆竟然说她可以四处走动,但在粉色高墙的范围内,提到墙后的斗兽堂,也是一脸惊色,劝慰她万不可再乱跑。

于是,轻悠由女仆扶着,进庭院赏樱。女仆殷情地给她介绍园里各种稀有樱花,竟然囊括了那日春游时川岛静子给她们介绍的所有珍贵品种,美不盛收。

哼,有什么了不起,这都是万恶的封建皇族统治下的产物,谁知道那个魔鬼臭流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建起这所谓“全东晁品种最全的樱花园”。

“小姐,其实,殿下并不喜欢樱花,而是殿下的母亲紫樱公主最爱樱花。殿下曾发誓要为母亲找齐东晁所有樱花品种,今年春才终于集齐。可惜,公主殿下已在六年前仙逝了。”

轻悠立即想到那日初遇,也正是因为他要祭奠母亲。看来,他们母子感情一定很好,他还是个大孝子啊!

转念,她又冷哼一声,能养出那么个表里不一的禽兽又能是什么样的女人!

似乎感觉到女孩的不屑,女仆急于维护自家主子,道,“其实殿下幼时也是极温柔的人,因为紫樱公主是一位非常温柔优雅又善良的母亲。”

轻悠不以为然,目光紧盯着前方疑似大门的方向,加快了脚步。穿出树丛后,一条典型的柏油车道出现在眼前,她双眼一亮,迫不及待,便看到一个身着东晁标准黄色军服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龙村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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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明天秋要回家啦!先预祝筒子们双节快乐哟,这两天糖吃多了牙齿痛,所以大家在吃云腿滴时候要小心…。被踢。

七日强爱24别想逃离本王

许久未见,龙村治也清朗俊逸的面容,笼着一层凝重的神色,接过仆人递来的佩刀别于腰间,眉目之间似有隐忍,目光仍朝刚才停留许久的房间方向看了看。

十一郎上前挡住了龙村治也的目光,道,“上尉阁下,请。”

很明显,这是主人在逐客了。

龙村治也眉间一蹙,似要发作。

十一郎身子一侧,彻底将那方挡住,向来平淡无波的眉目间,多了一分显而易见的强硬。

而他们这短促的摩擦,远处的轻悠完全感觉不到,她一看到来人,只觉得心口憋压的一口气终于舒畅了。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了,虽然龙村治也是东晁人,但相识以来,他一直待他们这群亚国留学生很好,文质彬彬,亲切和煦,是姐姐们都暗恋明恋的对象。在她那次意外后被禁足在屋里时,他每次到织造坊来,都会明里暗里探望她,还送她不少东晁名僧的字贴或拓本,她把他当成像林少穆一样的大哥哥。

那日他在校场透露出的意愿,让她惊愕,惊愕之余,虽然她并没有那种情感,也觉得他跟别的东晁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个好人。

“小姐?”

轻悠不管女仆的阻拦,就往前冲去,这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她想不会有谁能阻拦得了。

她想跟他说说话,想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势,想知道林雪忆好不好,想知道被抓走的其他人情况怎么样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很蠢,这些事,问织田亚夫更直接也更快速。可能那男人掌握的消息会比龙村治也的更确切。毕竟,当日轻易令得满场将官崇拜敬畏的男人,是他!

可她已经恨极了他,根本不想见到他,更遑论相信他的话。他所说的一切,只要听话就帮她救人,她只觉得那是他用来驯服她的手段罢了。

她根本不想相信他!

顾不得脚伤疼痛,她咬牙跑起来。

近了,近了,只有几步的距离。

龙村治也碰了十一郎的硬钉子,转身大步离开,轻悠一看他那速度,就急了,张口就要唤人。

“龙……唔!”

突然从后方伸来一只大掌捂住她的嘴,她想挣开,另一只铁臂已经绕上她的腰身,用力一扣,她便跌进了一副宽厚的胸膛,那人压下身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令她浑身战栗发抖。

“又想逃?”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慵懒,却让人无法忽略话里冷酷威胁。

“看到情郎,又情不自禁了?”

她看着渐渐走远的人影,焦急地眨眼,嘴被他死死捂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你以为他今天来,是为了救你出去?”

她急得抬脚要跺他,又让他顺势缠住了她的双腿,灼热的气息喷洒过鬓角,脸颊,一股刺痛从耳廓上传来。

“本王告诉你,就算这个国家的皇帝陛下出面,你也别想逃离本王的掌心。”

紧箍的大掌突然狠狠抓住她一边胸,残忍地揉捏,疼得她只能无力地呜咽,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眼中,她露出痛苦又失望的表情。

他意犹未尽地转过她的身子,看到的就是这表情。

霎时,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袭击了他,让他托起她的后脑,狠狠咬上了她的唇,仿佛兽王宣誓领土所有权,迅猛突进,精准攻击,强势占有,不留一丝余地。

她的挣扎,全是陡劳。

而一直大步离开的龙村治也突然停下脚步,他旋身朝樱花盛放的园林看去,错过一颗茂密的粉红瀑布后,隐约瞧见有人影晃动。

“上尉阁下。”

十一郎出声警告,却终于激起了龙村治也强压下的不甘,一把打开他的阻拦冲了过去。

十一郎见状大喝一声,冲上前,同时被他唤来周边值守的侍卫全涌向了龙村治也,在那之前终于将人拦在了外围。

“轻悠!”

龙村治也压抑的一声疾呼,似乎想把深埋在心底三日却似煎熬了整整三秋的愧疚不甘歉意心疼都叫出来。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了那被高大强悍的黑衣男人紧紧摁在怀中娇小得仿佛一片柔软花瓣的身影,她的身子几乎被黑色袖幅全部淹埋,他看不到她的脸,只有一头黑亮柔滑的长发露在外,扎着一个他最常见她扎的蝴蝶结。

这一瞬,他觉得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灵,脆弱。而他却让如此脆弱的她,深陷那个可怕男人胸怀,他真该死!

“上尉阁下,您僭越了!”

十一郎的口气已经没有半分礼貌,就算自己在行政级别上只能算高级士官,远不及上尉军衔,但为了维护自家主子的尊严,他毫不迟疑拨刀相向。

“轻悠,我是龙村大哥啊!你……”

龙村治也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小人儿,哪里管得了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可他的呼吼只让那黑色袖幅又拢紧了几分,俊美如神的男人慢慢扬起了头,天光只打亮他半边脸,朝向众人的面色淡漠而矜傲,让人不寒栗。

“殿下,我只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请您恩准,让我们兄妹叙叙旧。龙村绝无僭越之意!”

龙村治也不得不退后一步,躬身行大礼。

织田亚夫唇角动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被紧压在胸口已经憋红了一张小脸的女孩,眉宇间的阴沉愈发浓重。

足足冷寂了十多秒,才启声道,“三日前,你来求我救人时,说轩辕轻悠是你心爱的姑娘。不过三日,你就变褂说她是你的妹妹了?龙村上尉,你让我信哪般?”

龙村治也脸色一抖,却未能出声。

“本王向来疑人不用。上尉阁下如此出尔反尔,倒教本王有些为难了。”

男人微微偏首投来的森冷眼光,本来理直气壮的龙村治也却是浑身一震。

他很清楚,若是现在被男人弃用,那就是背叛。在东晁,背叛皇家只有一个结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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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喜欢看温馨宠文滴推荐秋秋滴另一本新文《蜜爱天价娇妻》已经很肥很肥可以开看咯!

七日强爱25你喜欢他?

咚地跪落在地,龙村治也额头触地,急道:

“殿下英明!此事,是属下思虑不周鲁莽冲撞。事实上,属下一直心慕于……轩辕小姐,但轩辕小姐一直以来只当属下是大哥。故,于小姐而言,龙村只是兄长。如此言有假,属下甘愿切腹自刎!”

怀里的人儿明显倒抽了口气,织田亚夫眉峰一压,本来因为龙村的坦言而稍稍有些开解的心绪又阴沉下去,手下的力道更紧了两分。

轻悠再不敢动,那压在後臀上的大手故意掐了她一把不说,竟然感觉上腹部有什么东西渐渐苏醒,像一把**的枪直直戳在身上。她又羞又恨,尴尬得想死,心里又把男人骂了一万遍。

这个色狼,流氓!

男人不发话,周下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紧张的呼吸声低低飘过。

半晌,才响起那冷淡无温的声音:

“上尉阁下,下不为例!”

“殿下?”龙村治也抬起头,目光隐忍地看着黑袖下的一抹粉色。

“只要你能完成你的承诺,本王的承诺自会兑现。”

“殿下,能不能……”

“你走吧!”

没有再给年轻的上尉半分机会,侍卫从左右架起人拖了出去。直到快要不见,他才看到女孩从那片墨色中抬起头,焦急地望向他,探出的身子竟然是颠簸的,双手上还有金属夹板,无法想像这几日在那小小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追上来,却又被那绝色男人搂进怀中不放。

一时间,他再不能忍受,挣开侍卫又扑倒在地,声音因愤怒自责而一片沙哑:

“殿下,请您善待她,她……她还小,她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殿下,拜托了。属下一定完成殿下的嘱托,万死不辞!”

他重重一叩首,鲜血抹过了额头。

却不知,这样情切意浓依依不舍,严重地刺激了那个男人高傲狭碍的自尊心。

“龙村大哥……”

轻悠一下湿了眼眶,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满脸的渴望失落交织,让身后的男人浑身都涨满了阴沉的怒气。

阴兀至极的目光朝四下一扫,众人立即退离,浓翳的樱花树下,只剩两人身影。

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力气比刚才更重,隔着彼此厚实绵暖的衣料仍然感觉到那坚硬如石的胸膛骨胳,硌得她浑身发疼,尤其腰间一只铁臂像要斩断了她,那里顶戳着一只长枪让她又羞又气。

“织田亚夫,你太可恶了!”

她红着眼瞪他,发现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勾起她不安的回忆,立即要收回眼,却被的大掌牢牢定住,被鸷亮的怒火直接灼烤煎熬。

他就这么死锁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任臂间的力量不断加强,那杆枪的位置仿佛散发着重重热力,憋得她满脸潮红,湿了一背。

可任他怎么故意折磨,她都咬着唇不出声。

这场无声的对抗最终为男人终结。

低沉阴冷的声音像从无边的黑夜中传来。

“你喜欢他?”

“……”她心底蹦出个大问号。

“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不关你的事!”

他已经控制了她的人身自由,难道还想管她心里所想,哼,没门儿!

“小东西,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抬高她的下巴,疼得她直抽凉气。

“对,我就是喜欢龙村大哥。”她疼得一赌气,便脱口而出。

他的脸色瞬间冷硬得像出云山上万年不化的坚冰,让人发寒。

她立即后悔了,补充道,“我还喜欢林大哥,刘叔叔,王小弟,织造坊里的所有人。就算静子姐姐是东晁人,我也喜欢她。织田亚夫,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这个……”

突然,他脸色一变,仰头大笑起来,刚才的阴霾之色仿佛一扫而空,愉悦震动的胸膛轰得她又恼又不分。

这变态笑什么?疯子!

可惜愤愤嘟嘴瞪人的小姑娘,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娇嗔赌气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竟是道别具一格的风景。她欲盖弥彰的行迳,他一目了然,更确定她就像龙村治也所说,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的一言一行里,仍然透着浓浓的孩子气,他自然没必要跟个孩子抬扛呕气。

“你笑什么?我讨厌你,恶心你,织田亚夫,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唔!”

他突然俯身吃掉她的咒骂,大掌紧扣着她的后脑让她闪躲不得,唇舌强势侵占,揉辗压榨,气息热烈交换,香津暧昧四溢。

他感觉到她在怀里瑟瑟发抖,柔软丰腴的小身子轻轻扭动就令人意摇神驰,他爱极了这种驯服时的快感,直吻到她浑身发软再无力抵抗,在那柔嫩的颈弯又烙下印痕,才放开她。

“轩辕轻悠,我会是这个世界上你最无法忘怀的男人。”

他的语气像对神宣誓。

“哼!”她别脸不看。

“也许,我该让你明白一件事。”

她抖了一下,他弯起唇角,轻轻勾过她的小脸,凝住那双小鹿般可怜的大眼睛。

“我用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连这里,也一样!”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左胸口,心脏位置,黑眸中一片沉静,却让人感觉到那片黑暗中让人无法扭转的强大力量。

她眼底闪过一抹愕然,迅速垂了下去。

这个狂妄自大的疯子!

然而,下一秒,小脸就被男人抬起,冷声道,“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本王可以让林雪忆冒名顶替你,也可以让她去军部的大牢里坐坐。”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答应了龙村大哥,你还是堂堂亲王,居然说话不算话,无耻!”她想到刚才两人所谓的“承诺交换”。

“龙村大哥?”

“你,你刚才给龙村治也下了什么命令做交换?”竟然要万死不辞这么严重!“你要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她越想越担忧。

他目色愈黯,轻哼一声,“龙村治也要本王出面救你,他却在校场众人的逼压下带走林雪忆。他立场不坚,出尔反尔,就是男人的耻辱!”

“那也不能怪龙村治也,在那种情况下,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一句身不由己,就可以背弃自己真正的心意?那么这所谓的心爱和喜欢,算什么?一句身不由己,就可以冒名顶替,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当众被侮辱?就可以为保命,看着别人为自己撕杀,自己懦弱得毫不抗争?”

他句句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当日校场上,那些令人心寒无奈的人性真相,就像一把重锤砸碎她天真无瑕的世界,强行灌入世间的真实和残酷。

“轩辕轻悠,龙村治也发誓为我东晁帝国效忠,就算本王命令他为帝国献身战死杀场,那也是他死得其所,是他身为我东晁帝国男子汉的荣耀!”

“轩辕轻悠,本王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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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就素乱世枭雄强大滴生存价值观了!

so,亲们不觉得,悠悠同学其实更适合生活在和平年代么?其实喃,16岁的小丫头基本上都没有多少人真正切身切肤体会过社会黑暗,才会天真。等体会过后,就能激发出真正的本性啦!譬如,以后的轻悠,和林雪忆,之间的差异。

七日强爱26用哪张小嘴来授罚?

龙村治也被驾出荻宫,看着深棕色狼头浮雕的大门,面色似已平静,眼底仍暗潮起伏。

十一郎朝左右打了个眼色,侍卫才松开手,龙村治也身形一晃,却为十一郎抬手扶住。

“上尉阁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一个躬身大礼,让龙村治也眉峰紧皱,有些不明白,这刚才还对他疾颜厉色的士官级忍者侍卫怎么突然对自己如此恭敬。

十一郎直起身,面色沉定严肃,道,“请恕下官多言,上尉大可不必担忧轩辕小姐的安危,亲王殿下对于真心效忠的属下,不会有半分亏待。唯望上尉阁下能正心、修身,襄助殿下治国、平天下!”

龙村治也神色一振,垂首应是,双拳于身侧紧握微颤。

大门再次紧闭,龙村治也蹙眉离开。

事实上,从轻悠被带入荻宫的第一日,他就于宫外求见,却是等了足三日有余,才被那男人宣召。适才的情形……

“治也君,轻悠怎么样了?你见到她了吗?她还好吗?”

藏在门前大树后的林雪忆终于看到人出来,直等到大门关上,才敢跑出来,就怕被巡逻的军部治安队或亲王府的侍卫看到。

龙村治也微愣了下,点了点头,“亲王殿下待她很好,她在这里做侍女,比东晁任何地方都安全,暂时不用担心。”

林雪忆明显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那日伽蓝寺之游,倒让她现在因祸得福了。”

龙村治也脸色一沉,低喝道,“雪忆,这不是因祸得福!你知不知道,轻悠她为了你们……”

当日他们在校场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找到相熟的战友打听,才知道光德亲王竟然利用轻悠笼络军心,虽然结果还是救了轻悠一命,这几日每每想到那么天真单纯的她,竟然遭受那样可怕的侮辱和伤害,有多可怜多无辜!

他自责甚深,才不顾拒绝,每天都来求见。

他没告诉林雪忆,也是下意识地想帮轻悠保住颜面和尊严,希望在东晁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可以在她们回亚国后,都烟消云散,再无人知晓。

“治也君,轻悠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他别开眼,叹息,“我和亲王殿下有协议,帮他在陆军扩张势力,必须在这次远征亚国的大战后授勋至上校军衔。而轻悠,便做为我们交换信任和忠诚的人质。”上尉到上校,连升三级,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雪忆有些不敢置信,却迅速接受了似的沉默下去。

……

“本王何错之有?”

“哼,龙村治也出尔反尔了,你就将错就错,不是吗?就算校场的时候,大家害怕都不敢反抗,那也是人之常情!总比有的伪君子,为了一逞自己的兽欲,却还道貌岸然地宣称什么是为了国家冒盛民族自强,要好得多!明明自己最无耻,还骂别人最下贱。根本就是……”

“轩辕轻悠!”

男人顿时气得额角青筋突跳,沉声怒吼,扣住那理直气壮的小脸,凶狠得像要吃人。

可怜小丫头天生是吃了苦头也不怎么长记性,扭着脑袋,继续损,“哼,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沙文主义自大狂!”

因为用上了一个小叔教导的西洋新名词,她心里还颇有几分得意,呲牙裂嘴地嘲讽男人。

男人危险地眯起双眼,“沙文主义?”

她竟然还懂这个?!

“怎么?你连沙文主义都不懂?老祖宗果然没说错,倭寇都是极端落后粗鲁没文化的蛮、夷!”

她竟然更得意了!

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他刚腾起的怒火又奇迹似地被扑灭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轩辕轻悠,”他沉沉出声,一下俯身将她直直抱起,紧帖入怀,“你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女人!”

可他该死的喜欢极了——这感觉!

女孩的叫骂立即被男人封印,这热烈甜蜜又抗拒不能的纠缠,让人不知不觉,沉沦深陷。

她蠢得让他失控,但他偏偏就喜欢她这种傻气的偏执。

她挣扎了两下就停下来,那把该死的枪在她被他提高后,故意戳在她双退窝儿里,尴尬得要死,那里还很痛,她害怕,就不敢再乱动了。

吻罢,他抚着她红肿的唇道,“又想逃,必须罚!”

“我没有逃,我只是想跟龙村大哥说说话。你放开我!你才是头蠢猪,你的走狗那么多,我脚都崴了,怎么跑得掉。”

“有想法,就是罪!”

“你……你……”

看着小脸气得通红,小嘴张张合合骂不出来,眼底无辜又委屈,他沉着脸,心情已是大悦。

“未成行,可轻罚!”

“啊?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俊颜邪气得让人心跳失速。他抱着直挺挺的她,漫步在满园香菲中,言行轻亵,依然不失优雅矜贵。

一路上,两人不停斗嘴。

当她觉得有些不妥时,立即住嘴,抬头却看到那片葱郁叠翠的竹林假山中,掩映的清幽小屋,顿时吓得浑身一震,小脸血色尽褪,仿佛噩梦被彻底唤醒。

“不不,我不要去那里,你放开我,放开我!医生说过,我还不可以,不可以……”

此时,她被他高高抱着,支手推拒着他,红着眼眶,眼底晶莹闪烁,仿佛就要坠下一片星光。

他神色不变,淡声道,“不可以什么?”

“你,你……”

她看着他平静却暗藏焰色的眼眸,顿时绝望,之前多少次反抗的结果只招来他更可怕的掠夺和折磨,求又有何用。想到即将遭受的蹂躏,她咬紧了唇别开眼,不再出声。

他走进温泉屋,浸泡器具已经备好,他走到池边,眼底光色一闪,一下就将她放进池中,她啊地一叫急忙把住池岸,浑身湿透。

然而,她没再叫骂出声,只在心底将男人咒了一万遍。

他慢条斯理地抽掉了腰带,紧帖着健美腰身的黑色线条慵懒散逸,他抖了抖袍角,便坐在了池边上,拿起已经斟好的茶杯,左手拇指并食指抚杯沿,右手食指托杯底,浅啜一口,转一下杯,再一口,再转一下,一口饮尽。

——这是东晁标准的饮茶之道。

不得不说,这只禽兽装模作样的功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轻悠捏着襟口,想躲开,却不敢动。前方是卑鄙残忍的魔鬼,后面是深可没顶的池水,腹背受敌,她似乎只有待斩的命运。

她很不甘,极度不甘!

“过来。”

喝完茶,男人深黯的眼眸看了过来,她浑身一抖,踌躇半晌,以极慢的速度挪了过去,男人被她磨得喘了口粗气,伸手一把将人托过来。

她便站在他双膝中,目光正巧落在黑袍上的突起物。

下巴被挑起,俊美如神的面容上,挑着恶劣的邪笑,说:

“用哪张小嘴来受罚,自己选?”

一枚炸弹轰地一声在她体内爆炸,炸得她顿时满脸通红,小耳朵都快要滴下血来。

这个超级大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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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秋要特别申明:我家女儿一点儿不蠢,通常被聪明人称为蠢,都是一种昵称和赞美。而且,强大滴男人喜欢互补型的女人。so,我们家悠悠非常聪明!嘿嘿…

七日强爱27本王喜欢光着

皇宫

“陛下,臣日前巡视军官营时,偶遇光德亲王殿下。”

“他没有为难大将军您吧?呵呵,这孩子从小崇拜军人,这次陆空联合军演十分成功,他也跟我提过想去看看我们帝国战士的飒爽英姿。”

“陛下您多虑了,亲王殿下勤政爱民,到军营来慰问我帝国将官,还增拨了不少物资给我们陆军司令部,臣下感激不尽,正想托陛下的口,邀亲王殿下多沟通,以利军政关系更融洽。”

“还是大将军您想得周到,亚夫太年轻了,缺乏经验。”

“呵呵呵,年轻人嘛,多些热血豪情,这是我们帝国之福。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听说亲王殿下最近还纳了一名亚国女子做女御,连着几日都未进宫了。”

“哦,有这事?倒是新鲜。亚夫拒绝了朕心爱的妹妹出云公主的樱笺幽会,却宠幸一名他最讨厌的敌国女子?”

“臣只是听说,陛下可别当真啊!臣以为这多是好事者的传言罢了。毕竟,亲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

“将军不必多虑,朕招他进宫问问便知。”

……

清幽静谧的温泉池,光色黯沉,明亮的春阳被远远隔离在茂密的枝叶后,雾气缭绕,模糊了满池鳞鳞碧水,却隐约听闻有声声粗重的喘息和水渍声,糜糜迭迭,忽高忽低。

充盈着独特矿水味的四周,不知何时,染上了另外一股浓烈而荼糜的气息,随着那异恙的人声,愈发搔人心尖。

若是有人胆敢朝那池岸边窥视一眼,必然会被那极欲极情的暧昧画面激得满身热潮。

当然,没有任何人胆敢踏入这方天地。

看似宁静悠闲、让人身心放松的温泉池,此时却透露出说不出的盈荡激流,偏偏那压抑的声音,克制的动作,隐忍的眼神,分分寸寸,比起高昂的呼吼和疯狂的冲击,更让人欲罢不能。

“呜呜……唔……”

象哭声,又象抗议。

“还不行,继续。”

男人的声音极为低哑,带着一丝浅浅笑意,一只黝色大手上还端着个雪白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啜,眼眸微眯,那里黯色流光,蓄着令人不敢逼视的浓艳的黑。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脑袋,像在安慰可爱的宠物,口气戏谑,更恶劣十足。

女孩苦皱的小脸挤出更多可怜的褶子,大眼里包着两泡水光,瞪了男人一记,垂下眉眼,仿佛认命了。

从男人的方向,女孩小脸一片滟光水色,绯若飞樱,两排虚掩的浓密长睫投下两弯薄色阴影,更衬得人儿粉白黛黑、娇柔可怜,一张唇儿被磨染得水润亮泽,那承受不起的小模样,真真让人疯狂。

他忍不住朝后仰首,拉出一道深长而满足,却仍然压抑得让人发抖的喘息声。

等待这一波愉悦过去,再回头,他突然倾下身,空着的大手直探向女孩腋下,立即引得女孩呜咽一声。

“呜呜……”很委屈地瞪着他,十足控述。

他只笑,“小东西,再不认真,就换另一张……”

“我不,唔……”

她刚叫出一声,就被突然伸到脑后的大掌扣住,朝前一压,小嘴又被堵住,舌头都被压下去,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事实上,她恶心得要死,痛苦得要命,可偏偏这魔鬼不放过她,这来回不知道折腾几个时辰了还不满足,简直太可恶了!

“既然不想,就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以后也好少受些苦头,懂么?”

他轻轻笑着,粗砾的指腹轻轻勾过她红艳热烫的小脸,惹来她凶狠一瞪。

“可惜你现在手受了伤,好好看着。”

在她蓦然惊瞠的大眼里,男人逮住了她的小手往下拉,另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两人身周的水花陡然激烈,水声哗哗乱响,却也抹不去女孩痛苦地低呜声,男人愈加沉重的喘息,终至一声放肆的大吼,一切才归于平静。

许久,他闭目喘息,余韵难歇,直到那隐约的哭声又响起,才睁开眼,退出身。

池里的小家伙在这场狂风暴雨的冲击下,哭得像被人遗弃的小狗,眼泪鼻涕齐淌,微微张合的嘴角溢出一根细长的银白丝线,她的衣襟还故意被他扯下一截,露出大片诱人的白腻,可怜,清纯,却又放荡,糜丽。

“别哭了。”

“呜……呜……”

她觉得再没有比做刚才那种事更龌龊的了,羞愤之下,身子一蹲浸进了水里,不想再爆露在那双邪恶的视线里,张口将嘴里的异物吐出,就算喝进水也不管。

他微微愣了下,唇角一勾,滑进池里,将人捞了出来。

“乖,别哭了。”

“呜呜……哼——”

“只要习惯了,以后就不会这么难受。”

哭声更大了。

“行了,你想要什么?除了离宫,其他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话出口时,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温柔,哄慰安抚一个女人。

怀里的小东西稍稍打住,但是看他的眼神,极不信任。

“不相信,那就算了。”他立即冷下脸。

“不,我要……”

“要什么?”他双眸明显一亮,不怀好意的感觉。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怨怼十足地说,“我想见林雪忆,我想知道大家的情况。林大哥他们被送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

“这么多要求?那得追加服务。”

“服务?”

“对,服务。”

俊美的面容缓缓压下,水下的大手开始上下其手,她想躲却早已陡劳,只能任他如天神般玩弄戏耍,刚刚平息的静池又再掀风波。

“呜呜,你说过……不,不会做……”

“我没有做。”

“那你为什么要脱人家衣服!”

“医生说,多泡温泉有利于你的手脚恢复,你不想手快点好?”

这话多么欠扁啊!

“我,我可以穿着泡也一样。啊,你为什么也脱?”

“本王喜欢光着泡,更舒服。”

“啊,不要,放手,你干什么,你说过……”

“小东西,你还应该明白一件事,本王喜欢光着,本王的女人也必须光着陪本王一起泡!”

“呜呜……”

这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

待怀里的小肉团终于放松睡着后,他才起身,为她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屋外,十一郎垂立于灯影里,脸色沉黯。

见主子出来,立即躬身递上了一块尖碑状的白玉薄片,这是东晁的皇帝陛下宣召宠臣时,喜欢用的玉碟。

“殿下,听说今日左大将军觐见陛下时提到您到校场阅军的事,而且,还提到了……”

目光朝房间偏了一下。

织田亚夫脸色霎时一沉,突地扬手狠狠将玉碟砸碎在地。

袖幅一甩,大步朝前走,冷声道,“那个老匹夫,还是个地道的长舌妇!”

十一郎目光一愣,却不敢再抬头。

一般人是绝不敢如此对待御赐之物,而他尊贵的主子性子看似沉敛持稳,实则不羁狂狷,亦是整个帝国最不怕皇帝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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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其实那两个炮灰男说得很对,咱们亚夫现在正“血气方刚”,难免“少年冲动”,故而那方面的需求旺盛了一些,悠悠辛苦了啊!难道大家没发现俺们家亚夫很有“好男人”的潜质么?

七日强爱28第五日男人的理想

皇宫

旭日殿沐浴在一片初晨的金晖中,昂然高翘的脊角上,端坐着金色琉璃烧制的垂脊兽,光影翩迁中,虎狮鹤雀,栩栩如生,王家气派尽显。

大殿中,隔扇门全被推离,宽敞空阔,令得两厢拼杀的震撼低吼回荡四方,慑人心神。

只见场中身着雪白武道服腰缠十八瓣金质纹印黑腰带的两名男子,手执竹刀,互相对砍。双方势均力敌,刀法伶俐,快如闪电。

旁观的内侍们都看得眼花缭乱,满脸惊叹,带刀侍卫亦是眼露赞美之色,看得目不转睛,偶时低声交流。

突然,场中一人暴出低吼,刀势瞬即如影似雾,教人难于分辨,应接者无力回击被逼退数步,步伐也凌乱不少,然眼中锐气不减,俊美面容沉凝似水,似乎丝毫未被这狂猛的攻势所赫。对方见状,眸色一眯,唇角上勾,再次爆发全力强攻。

砰地两人同时摔落地,强攻者在上,长刀直抵对方心口,而下位者的刀口却对准其喉底,可谓平手。

“亚夫,你又偷懒让朕。”上方的人口气无奈,却不掩宠溺之色,收刀起身后,扣住对方的手将人拉起。

神容绝俊的男人起身后,立即甩开那大手,躬身行礼道,“陛下刀法精进,臣已尽全力仍不堪陛下伶俐攻势,非为臣之谦让。”

明仁帝帝摇头轻笑,托起男人,唤人更衣。

单独的隔间里,宫人揭下男子的白色内衬衣时,个个面目绯红。男人始终面沉如水,眼底冷寂一片。

突然,一只大手搭上那光裸厚实的肩头,来人心疼道,“亚夫,你流血了。这伤口,该不会就是那天被女人扎上的吧?”

织田亚夫没有转头,便感觉到左肩头传来温热细腻的舔食,眉头深蹙。

见他不吭声,一只手从后绕前将人揽抱住,轻笑道,“早知道伤得这么重,朕便不找你练刀了。今日就留在宫中休养,你我……”

“不必了!”冷冷一声回绝,男人已脱开身后人的环抱,取过衣架上的衣袍迅速穿上身。

看着那修韧健美的身躯被包裹住,那人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舔过唇角一抹血渍,道,“亚夫,难不成真像左大将军所说,你近日醉卧美人乡,连刀法都荒疏了?看来,敌国女间谍的魅力倒真是大啊!”

正在系腰带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给了刚届尔立的明仁帝帝一个冷眼,“陛下消息倒是灵通。”遂一躬身,“臣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

转身就走,明仁帝脸色一僵,急忙追上将人拉住,“亚夫,表哥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就生气了?”

“臣不敢。”

“唉,你好不容易进宫看我一次,就不能多待会儿。难道真像那老家伙说的你迷上那亚国女子了?”

“就算她是个间谍,我也能驯服她。陛下您不用操心我的私事!”

瞧瞧这口气,多傲,多犟,整个东晁帝国大概都找不出像这家伙一样敢对堂堂皇帝陛下如此傲慢无礼自大狂妄的人了。

“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老了,管不着。”

“表哥……”

刚背过身的人狡猾地笑了,抬头望向庭园外的蓝天,又是一叹,“亚夫,古人都说皇权至上,帝王称孤道寡。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我们兄弟就很少见面了。”

织田亚夫略一沉眉,上前与明仁帝并立,道,“如果可以让国家富强,不再受洋人歧视,不再做别国的附庸,这点寂寞不足为道。这是身为男人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必须付出的代价。帮助陛下治理好这个国家,让人民过上比洋人更富足的生活,活得有尊严有人格,这便是臣毕生的奋斗的目的,最大的理想!”

明仁帝并不是第一次听织田亚夫说这样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心神为之一震,对上那双沉静坚毅的目光,他的心情大概跟很多追随亚夫的人一样,崇拜而敬畏。

原来,招他进宫,并非君要问臣,而是臣振君心。

……

那时,轻悠刚醒,拉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觉得通体舒畅。

她突然一惊,抬起手,发现手指已经能拉住被子了,心头一喜坐起身,被子滑落才发现竟身无寸缕,吓得低叫一声,立即招来门外女仆询问。

啊!那个臭流氓。

这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暧昧的痕迹,胸口,侧腰,臂侧,甚至连腿内。羞得她满脸绯红,钻进被子里再不想见人。

——打开。你全身我都看过了,还害羞什么?

变态!他竟然把她全身上下都吻遍了,连……连脚趾头都没放过。

——果然还是乳嗅未干,这么大股奶味儿,不信?来偿偿!

呜呜,完了,她该死的在想什么,都怪他!

女仆要帮轻悠更衣,她想拒绝,可自己手脚不便半天穿不上那复杂的和服,最终只得假他人之手。仆人们暧昧的眼神和低笑,让她紧绷的脸色红到快滴血。

饭后,轻悠又要逛园子,女仆们都有些惶恐。她知道昨日逛园子惹出龙村治也的麻烦,那个男人竟然又换了批女仆。

他是个相当严厉苛刻的主人,稍有不满,仆人就会被斥换。她来这几日,前后折腾下来,几乎每次醒来看到的女仆都不同。

最终,她只要屋外的樱树下转了转,就看到荻宫中最高的建筑。

“小姐,不可以的。那里任何人都不能去,是宫中的禁地。”

“那塔明明修在樱花园里,应该是最好的赏樱塔啊!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我就在塔上赏樱,又不会乱跑,更不发生像昨天一样的事了。”

女仆无奈只得去请示,轻悠回头借口说方便就偷溜掉,很快找到塔楼。

当她看到塔上悬扁的行书题字时,心中微震——清华阁,这名字于她真是熟悉极了。

大门上挂着粗链大锁,尘锈斑斑,确是关闭许久的模样。她绕了一圈儿,在听到人声渐近时,终于推开一扇窗,爬了进去。

塔楼只有三层,她把每一层都仔细逛了一遍,墙上的悬字帖和画作的落款,再再令她惊疑不定。

顶楼,想不到的开阔视野,满眼樱飞蝶舞,满城青房黛瓦,衬着青天远山,沉静如画的美景,顿时令人心旷神怡。

心里的疑惑、楼下的叫嚷,通通不见,她深吸口气觉得嗅到几分自由的味道。

突然,那粉墙后传来吠叫声,她不禁转头望过去,秀眉蹙起。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几乎尽览荻宫的全貌,粉墙后的情形也更清楚。那日天色太暗,她根本没看清情况,现在那里围起的一个栅栏里,竟然敞放着十数只红棕皮大犬。有大犬扶撑在铁栏上受食,竟然与喂食者身形差不多,简直可怕。

突然众犬一阵狂吠,齐齐朝一角奔去,轻悠顺眼一望,顿时吓得捂住小嘴后退一大步。

那里有三只狗正用力撕扯着什么,当那被撕扯物挣扎起身时,不是鸡雀,更非牛羊,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老天,他们竟然拿活人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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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jq的七日即将迎来大**哟!

七日强爱29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

参天蔽日的御守树上,绕满了祈福的白纸结,穿着传统的白衣绯胯巫女装的绝色少女,恭敬虔诚地行礼祷告,完成每日必定的神佼仪式。

远处廊檐下静立的两名男子,一个英朗逼人,一个俊美如神,俱都目色轻柔地看着这皇宫中每日必行的祈神之礼。

仪式完毕,少女远远看到来人,美眸中闪过惊喜,旋即垂下头,加快了回宫的步伐。

稍后,风铃轻鸣,日光翩迁,从明亮的回廊后走来的女孩,绝色容颜在忽明忽暗的帘影中如梦似幻,黛眉樱唇,如她身绣长披的重樱宫服,美得胜过出云山的盛景。

若仔细来看,女孩眉目间与那神俊的男子还有几分俏似。

明仁帝在女孩还差三步远时,便借口溜掉。女孩即明仁帝帝亲生胞妹,在东晁富有第一美女之称的出云公主。

“亚夫君……”

出云红着小脸,崇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贪恋的表情几乎是从他成年后开始出入宫廷,从不曾断。

“我再三个月就满十六岁了,我可以……不用再为帝国献身做巫女了。”卸去巫女之职,就可以和心爱的男子成婚生子。

自然,公主殿下再大胆也不敢说这话,只是希翼的看着面前英秀如神的男子,将满满的爱恋都倾注于深情的眼眸中。

男子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飘渺,仿佛神行千里,不在宇内。

女孩从来看不懂男子的心思,心中急切,又靠近几分。

顿时,男人闻到浓郁的熏香,眉心一皱,下意识地想退出,却被素白的小手拉住衣衽,乌亮垂直的长发撞入眼中,心神瞬间恍惚。

十六岁,像樱花一样娇嫩,美好,却易逝的年纪。

那个丫头似乎比出云还要略显娇小些,且远不如出云美貌绝色,他怎么总想起她?不过,相对于宫中惯用的熏香,他倒更喜欢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着墨香的味道。

“亚夫君?”

感觉到男子的出神,出云更不安,忘了身份礼仪地几乎将身子都帖上了男人。事实上,她多么渴望这副胸膛能成为她一生的栖息之所。

男人终于回神,淡淡一笑,目色柔和,“出云,你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他抬手轻轻拍拍她粉红的脸颊,温柔宠溺,令女孩欢欣不矣,放下不安,求证道,“亚夫君,我听说你救了一个亚国女孩,还留在荻宫?”

男人眸色一黯,面上并无波色,手落在女孩肩上,抚了抚那漂亮的樱花纹,仿佛没有听到质问,反问,“你今天这身春装,很漂亮。好像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刺绣?”

见男人竟然只关注到她精心为他所做的妆扮,女人的警惕立即松了大半,献宝似地将衣服的来历说了一遍。

“锦笙织造坊么?我听说这家是亚国人开的,与川岛和龙村两家美织社都有往来。”

“亚夫君,其实我就这一件是他们的,如果你不喜欢……”

“亚国的丝织品的确胜过我国,为了我国丝织业的发展,应当多向他们学习。这是振兴国家的大事,与个人恩怨无关。不过可惜,最近军部靳令,亚国的这些商人都被抓起来了,以后恐怕……”

女孩的疑虑立即打消,还自告奋勇地说要向皇帝陛下请示,还商人们自由。

织田亚夫笑而不语。

离宫时,便碰到了左大将军,中年将军看来的眼神似乎有些兴灾乐祸。

织田亚夫蹙眉询问,“大将军,日前我的大队长抓到的那批亚国人里,好像有位织造坊的少主。今日公主殿下所着春衫正是该坊所出,不知将军可否卖在下一个人情?”

当然,左大将军岂会放掉向皇家献热情的机会,立即借口推辞,派人将奄奄一息的林少穆放了。且还给锦笙织造坊颁发了第一本经商通行令,自此,林家竟阴差阳错地逃过了这一难。

……

出宫后,织田亚夫揉了揉眉心,心里却是十分厌恶这个曾经住了近十二年的地方。

刚上车,就接到警卫员的报告,说那小丫头又撞了祸,居然跑进了他令人封禁的清华阁赏樱。

看来他稍一离开,小东西就不安份了。这回,该给她一个什么教训?

想着那张哭哭啼啼,可怜又愤怒隐忍的小模样,他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

等他回宫后,没想到女仆回禀说去泡温泉了。

这倒有些不寻常了。

她之前在那里吃他过不少苦头,对温泉池的排斥和恐惧显而易见。

他只解下了佩刀,就直接往温泉小屋去,临近时看到女仆都守在屋外。

“殿下,小姐她说我们在旁边看着会不自在。”

这小东西,想搞什么怪?

他在心里笑骂一句,大步走了进去,却立即撞见一声低叫。就见石凳边上,正奋力穿衣服穿到一半的小姑娘,见到有人进来,手忙脚乱地背过身去,衣袂散乱间雪色糜糜,服帖的丝质内衬衣勾勒出娇柔的曲线,令人遐想。

“干什么遮遮掩掩,藏了什么在后面?”

他只是随口一喝,却吓得她差点跌进池子里,惶急地将好不容易打捞上来的瑞士军刀藏进旁边的花叶下。

“我,人家正在穿衣服!你别过来。”

“别进来?”

他淡淡扬声,她背着身子看不到黑眸中明显的戏谑之色,急着拢紧衣衫,想要罩上外套,可惜她手指力气仍没恢复,外套更加厚重,没抓稳就落下了。再弯身去拾时,身后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伸来的大掌快一步拾起了外套。

她转身就去抢,就被他单手扣进了怀里。

“嗯,好香。”

他俯低身,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埋进她微微敞露的颈弯,冰冷的触感让她禁不住微颤,就被他更用力地压住,两具身躯以极默契的角度嵌入彼此,竟惊人地非常契合,寸寸相帖。

“你,你刚回来,还没有换衣服!”

“嫌我脏?”

“……我,我都泡好久了,肚子好饿。”

“那就叫人送吃的过来。”

他眯眼打量怀里泡得粉红幼嫩的小人儿,心猿意马地直起身,抬手要唤人。

“不!我要回屋吃。这里的气味,影响食欲。”她立即拉住他的手,却不敢看他。

他顿了顿,收回手,唇角慢慢勾起,突然一把将人抱起,含住了惊呼的小嘴,带着淡淡茶香的小舌头缩个不停,引得他兴奋追逐嬉戏,**勃发。

“小东西,也跟我耍猾头了?”

“不,我没有。我,我是真的饿。”

“我也饿了。先喂饱你的主人,才是做奴隶的本份!”

闻言,她惊惶闪躲的心却似一扎,沉沉的悲哀恨意被藏进了心底。

“可……可是医生说……”

他却毫无所觉,大手掐上女孩水嫩的肌肤,便情不自禁。他抱着人儿步下水池,单手脱掉自己的衣服。

“医生说,不能做,所以……”他不怀好意地笑,邪恶得迷死人。

她吓得立即变了小脸,“我不,啊……”

以下惊呼叫骂被男人轻松掌控,池水翻涌间,进食和沐浴一起进行,真是忙碌了一天的男人最愉悦的休闲活动。

七日强爱30关于挑食,关于洁癖

一晌欢爱,暮色已浓。

碧波荡漾的温暖水池中,男人终于仰首呼出一道满足的长叹,双眸微瞌,俊美容颜被淡淡水雾勾勒得更加神秘魅魑,浮突的性感喉结下,宽厚的胸膛,硬实的腹线,紧窒的腰臀,每一寸都彰显了雄性的刚与美。

男人怀里软软地趴着一副娇小却丰腴有致的身躯,与那阳刚坚直的线条寸寸柔帖,纯女性的雪白柔软与纯男性的阳刚健美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不过……

“咕噜”一声空鸣将这慵懒暧昧的余韵都打消掉了。

怀里的肉团儿明显瑟缩了一下,埋下的俏红小脸垂得更低,他明显感觉到那个破坏气氛的器官似乎滚过了一股气流,不禁抖了抖眉头。

“饿了?”

“……”

低低的嘤声,几不可闻,他还是听到了。

可惜羞愤恼恨的人儿这会儿只想打地洞钻下去,没有发现男人向来绝美冷漠的线条柔软温和,静湖般的深瞳荡过愉悦的波纹,慵懒的口气里宠溺十足。

见她不答,他故意沉声道,“嗯,我好像……更饿了。”

立即,肉团儿激动地抽搐了两下,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你,你……”

那细嫩的声音沙哑又委屈,十足地取悦了他,他抚上水润的小脸,感觉指间的触感舒服让人叹息,刚压下的欲念又悄然抬头,但很清楚这小东西现在是承受不了自己的索取,胸口一震,发出一串畅快的笑声,伸手捞住欲躲的小屁股,走上了岸,吓得她又哭又叫起来。

逗够了,才说是真的吃饭,于是她便瘪着小脸不吭声了。

天知道这不过两天,他看得到吃不到,顶多抱抱吻吻揉揉捏捏,教她用小嘴儿帮他解决,忍得有多辛苦。可到底直子的话,不可不重视。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真是自己心软,或者龙村治也的求情让他有所顾及。这只是为了让他的“性”福利益最大化,做的适当投资,以及,资源保护。

夜里抱着这团香喷喷暖烘烘的肉团子睡觉时,他发现似乎睡得特别好。

原来,表哥明仁帝所说的找个女人暖床睡觉,不易做噩梦,还会做椿梦的说词,也不是完全胡谄。

“怎么只吃饭,不吃肉?”

看到她用银箸仔细地将高级寿司上最昂贵的生鱼片鱼子酱一一剔掉,居然只吃最廉价的白米饭,织田亚夫拧起了眉。

这么挑食,难怪刚才叫饿,他还没动真格儿的居然都给他昏场。

“人家,不爱吃生的。”

事实上,现在这鱼腥腥的味道,跟某人白浊的分泌物似乎很像,勾起她极不好的感觉。直到现在,她的嘴巴都有些肿,下巴酸疼得厉害。

“这是全东晁最好的寿司。”

“这是全东晁我最讨厌的食物。”

她鼓着小脸,别过头去,银箸意兴阑珊地戳着碗里的米粒。

他的脸部线条慢慢抽紧,挑起她剔下的鱼片吃下,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将另一片放进她碗里,下令,“吃!”

十六岁了,就算再小孩子气,也不该如此挑食。

可女孩的脸皱得更紧了,瞪着那块白色生鱼片,宛如砒霜似的难过。

这时,男人面对女孩俨然一副大家长模样,这让随侍在旁的仆人们都非常惊奇,他们的主子居然又开始伺候人了!

轻悠磨叽半天,知道男人的强盗个性向来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忍受着吃下了一片,却在吞下不久后,不知是真的腥味太重还是心理作用,她突然躬起身子朝旁边呕地吐了出来。

一滩水花里,那块鱼片几乎都没有被咀嚼过的痕迹,全尸地躺在那里。

看得男人眼角一抽,喝道,“全撤了,换熟食。”

正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擦小嘴的人又叫了,“等等,人家只是不吃生鱼片,那些饭团,别浪费了。”

众人看着尊贵的主人额头上明显又跳出两根青筋,都紧张得全垂下了脸,似乎不敢直视小丫头惹怒主子的可怕下场。

男人没立即回应,女孩啧嚅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似乎为了表达对米农们辛苦劳作的尊重,她立即赶了几个饭团在碗里,包了一大口,边嚼边把生鱼片推开,囫囵着说,“这个米饭,我爱吃!别浪费了。”

这时,男人同仆人们一齐别开了脸,不知道是因为同众人一样觉得女孩的行迳蠢得惨不忍睹,还是因为那套“珍惜粮食”的理论加实践动作太让人寒糁。

“换房间!”

男人的声音极为隐忍,仿佛快到极限。

“唔?为什么要换房间?这里吃挺好,还可以看……”

女仆急忙打眼色给女孩,女孩及时打声,实在奇怪,又不得不起身挪地方。腹诽着男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那么闷骚古怪,人家的脚伤还没好呢!

男人起身就走,只觉得那屋里的空气都染上了呕吐的酸臭味儿,简直让人……他也想吐了?!

“小姐,殿下有洁癖。”

女仆的好心耳语让轻悠真相了。

又奇怪道,“那他刚才怎么把我剔下来的鱼片吃了?你们殿下真奇怪。他刚才,是不是忍得特别辛苦呢?”

女仆倏地变了脸色,转开眼去。

她顺眼一看,哪料第一个拨身就走的男人突然又转回来了,那俊脸在灯影下似乎相当阴沉。

她不为所吓,傻笑着说,“亲王殿下,原来你有洁癖啊!”

他上前一步俯身将她一把抱起,盯着她的眼,森森地说,“不给我认真吃饭,以后做到昏死我也不会放手。记住!”

“啊,你……”

这当众玩无耻下流,她还真比不过男人,立即偃旗息鼓了。

男人很满意,接下来的用餐很愉快。

其实,轻悠刚才傻乐呵的最大原因,还是她突然由男人的洁癖想到了一个可能逃脱被强迫的办法,可惜还未成形就被男人那句威胁给打破光光了。

饱暖思淫欲,吃饱后的男人稍后又吃了一顿叫“轻悠”的夜宵,才满足地抱着叫“轻悠”的肉炉子睡着了。

这一日,算是圆满结束,隔日醒转,男人便接到了下属的报告,不禁心情大好。

早餐时,吃着豆浆油条,他施恩般地宣布:

“林少穆已经出来了。锦笙织造坊被特准恢复营业,林家算是整个东晁目前唯一受帝国庇护的亚国商人。”

闻言,轻悠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没想到他真的帮她求出人来。

不过男人语气立即转下,“别想离开这里。你刺杀皇族,只要离开本王,必死无疑。”

她眨眨眼,急道,“你之前说过,只要不出宫,什么要求都可以的。我……我可不可以见见雪忆和林大哥,能不能……让他们到这里来?”

“不行!”他沉了脸,想也不想就回绝。

这小东西可真会得寸进尺。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们了,我只是想,跟他们说说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谢你帮我救他们出来……”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乞食的小狗,让人无法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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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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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强爱31第六日

最终,男人还是同意了轻悠的要求。

当然,轻悠为此又付出了一些代价。

“记住,不准再挑食!”

长指终于松开了绯红的小脸,黑眸中映着被吻得又红又肿水光滟滟的小嘴儿,很是愉悦。

轻悠诺诺地应了,竟是难得的乖恬可人。

瞧得男人又忍不住逮回怀里狠狠厮磨了一番,才坐车离开。

当黑色的福特轿车终于消失在眼前,轻悠重重地喘了口气,抬起手猛力地拭擦双唇,眼底的迷朦醉色一扫而空,小脸上的乖顺低应再也不见。

她抚着鼓涨的肚皮,在心里将男人诅咒了一万遍。

这个变态一早上给她强塞了三根油条,两大碗豆浆,加上他盘子里的半个煎鸡蛋,一小块牛排,几朵花椰菜,差点把她撑死了。

要不是她做势真要呕出来,他还不会罢休,最后还很不满地说,“胃太小,以后需要多锻炼!”

锻炼个鬼啊,神精病!

“小姐,您的脚还没好,回屋歇着吧!”

“不,我要在这里等。”

轻悠很强硬,完全不像男人在时那么柔弱好欺负。她就担心,万一那男人私下又玩什么小花招,害林雪忆兄妹来了又被哄走,就糟糕了。

女仆只得搬来座椅桌几,将轻悠安置舒服。虽然男人从来没有正式吩咐过,但接连这几日下来因为女孩而受罚的仆人不少,众人已是草木皆兵地将轻悠当公主似地伺候了。

可等到日上中天,仍不见来人,轻悠焦急地在大门口踱来踱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她急忙跑上前要侍卫开门,侍卫只得打开门上的小窗让轻悠探看。

来的是一辆极少见的全身迷彩绿大卡车,那庞大的车身在一片低矮的灌木粉墙中,看起来十分冷硬,车头上插着东晁的太阳旗,鲜红的日衬在白底上,隐约就让人嗅到股硝烟血腥味儿。

她直觉这不可能是林家兄妹,但车停在门口,让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听到了门外的侍卫交谈。

“这些人是专门送到斗兽堂的!”

“不行。这些下贱的亚国人不能走正门,你们去西侧门。”

卡车上隐约传来低泣声,轻悠不由揪紧了衣角,死盯着卡车慢慢倒走了。

但凡大户人家规矩多,这种不能走正门的情况她更了如指掌,自己的母亲就是一辈子只能走侧门或小门的妾氏。

想到那天在塔屋上看到的情形,她的心都揪成一团,愤怒不甘在胸口翻搅,已经恢复些力量的手指也陷疼了掌心。

她神色漠寒地被女仆扶回座,递上热茶,她捧着茶杯双手轻颤,突然抬头看着女仆,哑声问,“你知道,那些被送到斗兽堂的人,他们真的都被……”

女仆吓得垂头直退,哆嗦着回应,“小姐,这些都是宫里的秘密,殿下不准任何人传说,您就当从来没看到过吧!”

“我怎么能当没看到过,那是我的同胞,他们就要被狗吃掉了!”

女人吓得咚地跪落在地,轻悠一下站了起来,女仆急忙拉住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地请求,“小姐,求求您千万别再去那地方。要是被殿下知道,我们都活不了。您别生气,您要想知道那里的事……卑下告诉您,您千万别去啊!”

……

彼时,皇宫。

朝堂议事完后,明仁帝帝邀请宠臣至御花园游赏新开的十八重殿,这是全东晁唯有皇家御园中才有的极珍贵的樱花品种。

性好诗歌碑赋的明仁帝帝,有感而发地吟咏,“随露而生,随露而散,此乃吾身,如烟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这是东晁历史最有名的一代国君丰臣秀吉赏樱时做著名句,亦是这位曾统一整个东晁的英主开始提倡赏樱,使得这项活动成为举国共襄的美事。

随行贵族不乏擅对词曲的才子,其中以光德亲王为首,独领满园风骚,他一开口,其他人均得自动退让,无人敢争风。

这自然让一介匹夫的左大将军毫无用武之地,心下郁闷不矣。直到他的近侍耳语一阵,他才一扫颓色,趁机插嘴引开了话题。

“斗犬?”

“正是。属下听闻我们东晁拥有最好的斗犬,正是光德亲王殿下。诸位应该还记得,当初与俄国人一战中,亲王殿下的土佑斗犬甚至让俄国人引以为傲绝不与外交配的皇家名犬——高加索犬,都忘而生畏。不知殿下是否能广开宫门,让吾等一观咱们东晁第一斗犬的雄姿?”

织田亚夫神色冷淡,没有回应。

明仁帝帝笑接道,“左大将军您的消息可真灵通啊!”又转向俊美冷漠的男人,“亚夫,上次你不是说培育出更凶悍的新品种,朕还没机会看。既然今日大将军提起,我们择日不如撞日,都去瞧瞧。到底咱们的远征军就要出发了,这整日地赏樱弄墨容易丧志,看看斗犬,正好一振士气!”

顿时,周遭附议声四起。对于即将远征掠夺那古老大国的丰沃财富,贵族们无一不兴奋。斗犬这一传统活动,也是贵族们平日最爱的娱乐,皇帝陛下都开金口了,焉有不附之理。

不过,这对于年轻气盛心性狂傲不羁的俊美男人来说,丝毫不为所动,没给皇帝陛下太多面子,便拒绝了。

“嗯,倒是朕鲁莽了。两国开战,流冠横行。亲王殿下要接待我们这么多皇家贵戚一国栋梁,的确需要一个完善的保安准备工作。那就改到明日,可好?”

“陛下英明,臣这就回宫准备。”

织田亚夫一行礼,旋即离开,与左大将军擦身而过时,两人目光交割,火光暗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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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俄罗斯的高家索犬非常强大哦,不输藏獒滴!不过由于国家管制严格,禁止出**配,属于重点一级保护狗种。不像藏獒被吹得太多,完全用去繁荣市场经济了。所以,高加索犬实际战力并没有被特别报道,但是同藏獒一样生在苦寒之地的这种大型犬种,相信实力绝不比藏獒差哈!

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查一下,这种大型犬模样长得像狮子,非常霸气哦!

七日强爱32绝不是他的奴

近午时分,林家兄妹姗姗来迟。

轻悠安排在樱花园里的小亭中见两人,把仆人们全都赶到了十米远之后。

这让本来满心忐忑尤有警惕的林家兄妹,很是惊诧。

尤其是这几日在军部大牢中倍受折磨的林少穆,对轻悠恻目不矣,口气不善地问道,“小悠,看来那个亲王殿下很宠你啊!本来我们还担心你过得不好,想要联系上国内你小叔他们想办法来救你。现在看来,大概……”

“林大哥,您千万别联系我小叔。”

未料轻悠立即就打断了话,顿时,兄妹二人互看一眼,眼底都升起嘲讽不屑的神色。完全没注意到轻悠垂下的小脸上,痛苦一闪而过,眼底是难言的隐伤。

“你们别误会。我只是听,听他说,现在两国关系非常紧张,。我不想小叔他们再来为我涉险,现在,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不能帮我给家里传个信,就说我跟你们在一起,一切安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林少穆心中芥蒂,沉脸不吭声。

林雪忆暗地里踢下了表兄的脚,蔼声应了下来,又为校场当日的事歉声道谢,一脸自责。

林少穆听到,想到轻悠跟光德亲王八成是那日就勾搭上了,心头更是不屑,冷哼一声别头不看两人。

轻悠没有介意,只道,“雪忆,我们是好姐妹,保护对方是应该的,你别往心里去了。现在情况那么糟糕,我们能活下来就有希望。我听说,他们军部抓了很多人,恐怕多数都会……”

克死异乡,或变身为奴!无论哪种,都是极悲惨的。

这时,林少穆才开口,“那鬼地方,两国情势传得很快。现在国内一片散沙,保皇党、新军阀和民主势力都在争权,短期内很难出结果。牢里很多人,都被他们虐杀。简直是……这群该死的东晁狗!也许因为我腿伤重病,玩起来不够刺激才逃过一劫。”

三人同时忆起被抓捕后遭遇的许多事,心情愈加凝重,气氛冷窒。

轻悠犹豫了一下,才问起龙村治也的事。

林雪忆似乎并无不满,道,“再过一周,治也君就必须随远征军离开了。我很担心他,他跟亲王殿下……”突然住嘴改口,轻悠本就担心,更执意追问。

最后,林雪忆垂下眼眸,声音哽咽,“亲王殿下要他在战场上立大功,军衔必须连升三级,否则就要杀了你!治也君他已经以死明志,一定会做到,否则就只能剖腹自杀。轻悠,你跟亲王早就认识了,他当日还救了你,这里仆人对你那么恭敬,他肯定很宠你,怎么舍得杀你!你能不能求求他,让他收回成命,放治也君一条活路?求求你了!如果治也君不在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林雪忆突然跪在轻悠面前,掩面低泣。

轻悠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

离开亲王宫后,林少穆皱眉看着林雪忆手上的红棕色方形漆食盒,制作精美绝对昂贵不菲,里面的高级寿司连他们这些自诩于亚国相当富裕的商人,都没吃过。

他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扔了!东晁狗的东西,从此以后我他妈都不想碰。”

“表哥,这是轻悠的心意。”

“本来我看她喜文弄墨还算是个大家闺秀,人也单纯可爱,哪知道……我呸!她现在就是东晁狗养的一只宠物,跟她母亲一样。不,连她母亲都比不上。至少她妈嫁的是国人,做了小妾丢的是自己的脸。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跑去做东晁狗的情妇,简直丢尽我们国家的脸!”

“哥,你少说几句!”林雪忆急忙将人拉到角落,“现在我们虽性命无虞,但暂时无法离开这里,还需要硬实的靠山做保障。这东西好歹算是亲王的赏赐,哪能扔!”

“靠山!我还怀疑我们之所以这么惨,都是那个光德亲王搞的鬼。之前我在军部听说,抓我们的人都是光德亲王的。现在放我们出来还给我们办了通行证的是军部的大将军,跟光德亲王正好是政敌。说不定……”

林雪忆急忙捂住他的嘴,附耳几句。

林少穆忍了忍,最后狠声道,“你说得没错,轩辕轻悠这丫头就是个天生贱种!回头有机会,你给他家里派份电报,把她在这里丢尽国颜的丑事都告诉她父亲和小叔,让他们以后好好管教一下。”

林雪忆沉默下去,盯着精致食盒的眼神,复杂沉黯。

……

林家兄妹离开后,轻悠坐在廊檐下,久久发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一日所得。

国破家亡,战乱病祸,亲人离失。甚至……

——殿下很喜欢斗犬。斗兽堂里收集了来自各地最凶悍的斗犬,其中最凶残的就是土佐斗犬。听说为了培育这种斗犬,殿下曾亲自到西欧等国收集良种犬回国培育。最近新育出的一批土佐的战斗力非常强,一只能斗过两个成年男人。土佐平日看似温纯沉静,一旦斗起来不死不休。

——最可怕的是,为了培养它们的凶残本性,经常会饿上几天,用人为饵食。我听说,宫里犯了重罪的人都被送到那里去了……小姐,您没发现之前伺候过你的人都再没出现吗……

——好像送来的那批人就是用来斗犬的。

啪的杯子打落地,女仆急忙上前打理。

“呀,您嘴唇流血了。快止血,不然被殿下知道我们伺候不周,就怕……”

“元子,对不起。”

名叫元子的女仆算是轻悠来荻宫后第一个深入交流的东晁人,关于斗兽堂的事也是元子帮她打探来。

“小姐,您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伺候好殿下,其实日子挺好过的。”元子察觉到女孩的情绪,蔼声安抚。

轻悠摇头,沉默叹息。

元子怎么能理解,身在敌国沦为“亡国奴”的恨?!

大家都以为她小不懂事,龙村治也因此为她向那魔鬼求情,而雪忆似乎也当她是孩子,可她再愚蠢也懂得——国耻,用鲜血也无法洗刷!

小叔教导她,以死保节,忠君爱国者最易做到;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敢下地狱者,不轻生不易志,即使身陷敌营仍忍辱负重地活着图谋反击,才是最不易。

也许,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也许,她只是贪生怕死。

可她很清楚,自己绝不是他的奴!

元子还想说什么,门下传来响动,昭示着那个男人的到来。

轻悠立即拿起小几上的饼,咬了几大口,咀嚼咽下,这熟悉的来自家乡的味道,一下让她红了眼眶。

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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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忘了说,本文的人性描写可能有些阴暗,筒子们顶住哦!

当然,配配们越阴暗,主角们就越光明,哈哈哈!

俺滴故事就是极端的强烈冲突和对比。

亲们,懂滴?

七日强爱33霸道的独占驭

织田亚夫进屋来,看到坐在淡淡余晖下娇小柔美的身影,心头的浮躁顿时一扫而空,变得像她身旁的满园美景,沉静安详。

他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揽进怀里,俯首就吻上那张让他想了一日的小嘴儿,竟是想不到的芳香甜蜜,似乎是刚才吃了什么点心,让他一偿再偿。

“小东西,你真甜!”

真想就此将人压倒,狠狠爱上一番!

只可惜,现在她还承不起他的索求,想到这才过了一两日,还有十来日必须忍奈,真让人郁闷。

半晌,他才将人放开,满意地看着她迷朦绯艳的小脸,低头拾起掉落在两人交缠的衣袂上的点心。

“刚才你吃的就是这个?哪里来的?”只能如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

“这个,是雪忆他们来时带给我的,家乡的玫瑰糕。”

“用玫瑰做的?”

他就着她的缺口,咬下去,细嚼慢咽,轻轻蠕动的唇型都美丽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家里,每次心情不好,妈妈就会做玫瑰糕给我吃。说吃了玫瑰糕,心情就好了。”

她的声音飘乎,眼光拉远,看着庭外为樱花树拱织的一片蓝天,流落出淡淡的落寞。

他吃完了饼,勾过她的小脸,口气沉下,“今天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心情就不好了。既然如此,以后不准他们再来探望。”

“不,他们没有说什么,你不要为难他们!”

看着那紧攥着黑色袖幅的雪白小手,口气更恶劣。

“或者,我该直接让他们从东晁消失,省得你在我面前,还敢三心二意!”

他冷笑,斜阳在他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淡影,打出冷酷至极的条线,那双森亮的黑眸中全是狂妄霸道的独占欲。

她的呼吸一紧,突然觉得眼前这张绝色,竟是如此丑陋卑鄙,令人憎恶。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眉峰一挑,冷酷道,“说,他们今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你不说,那本王就请人去问问他们。”

“不……”

“小东西,你该清楚,现在的审讯处就是地狱大门,有进无出。”

他轻佻肆意地捻揉着她嫩嫩的下巴,为了怕她难受疼痛而忍耐着**不动她,已经很让他不满,她还敢给他闹“心情不好”。

自从那日狠狠拿捏她一番后,这两日倒也听话不少。不过,越瞧着她柔弱娇小可怜巴巴,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呵,真奇怪,可他挺喜欢看她脸蛋儿又皱成包褶的小模样。

在如此恶劣卑鄙的威胁下,轻悠不得不避重就轻地将当日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反应。

男人一脸漠色,目光高深,很难分辨喜怒。

“我没有三心二意,我只是……只是想我娘了。”

她急得红了眼眶,诺诺地说完,垂下了头。借口实在不好找,好似那双沉静的眼眸有穿透射线,总能透析她的心思,想来想去,她忆及他是孝子的事实,便拿母亲做借口,也许能平息他莫名其妙的怒气。

他看着衣角上滴落的一颗小水珠,满身郁闷似乎一下消散,伸手将小身子搂进了怀里,用下巴轻蹭着柔软馨香的鬓角,淡淡叹息。

“可怜的小东西……”

她先是僵了一下,随即感觉到危机解除,才慢慢放松下来。心里却将男人又诅咒了一万遍,刚才狠戾无情,转眼又柔情蜜意,真是阴阳怪气,不知所谓——大变态!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天边的霞光终于为夜色倾吞,园中宫灯次递点亮,莹白的灯光柔润轻盈,引来扑愣的小虫子。

恬淡静谧的气氛,勾起轻悠对故乡更深的怀念,想着这个时候在家后院的池塘上,入夜了总会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她就爱兜好多装在小叔送的西洋纱巾里,那薄薄的蕾丝花比最上乘的织帛还要透光,淡淡的莹色将那繁复精美的西洋花纹映得神秘瑰丽,投映在粉墙上,美得惊人。

她便忍不住手痒,拿着笔墨到粉墙上勾勒绘画,玩得不亦乐乎。就算事后总被姐姐们告状,被大妈责打,甚至隔日就有工人将那些漂亮的花纹都刷掉,她还是乐此不彼。

不知何时,起伏的呼吸合而为一,亦不知是怀抱太暖或气息太美,都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仆人见屋中太暗,打开了头顶的白炽灯。

轻悠率先直起了身,从男人怀里挣了出来,他没有强迫,松开了手,只是低下的眉宇间有一丝被打扰了好梦似的不悦,问:

“饿了?”

她摇头,看着他沉静却威赫的面容,不知突然哪来的勇气,问:

“如果,哪天你厌倦我了,可不可以,放我回家?”

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诧异,她生恐触怒他,口气更可怜讨好,“就算,算我伺……你,那么久,能不能,放我回家?我听说,殿下您其实很讨厌亚国人,我,并不适合一直留在这里。”

她甚至连伺候他几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竟敢跟他要求离开了?!

“不可能!”

企图谋杀皇族,屡次冒犯他,还想离开,简直愚蠢至极异想天开!

他不杀她,已经是她运气,还将她圈养在宫中好吃好住又给她疗伤,更是天大的荣宠,她竟敢想着离开他?!

该死的,她若离开荻宫,只有死路一条。她的命是他的,她凭什么想要离开?

绝无可能!

他冷漠的面容迅速阴黯下去,本已经放松的手一下扣住她的后腰,用力按回他怀中,眸色瞬间鸷亮如火。

她虽然有所预料,可他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是吓得她一抖,躲开那锐利的目光,可他偏不随她意,大手紧钳住她的下巴,迫她迎视。

她哆嗦着嗓子问,“那,如果你厌倦我了,你会怎么处理我?你会杀了我吗?”

其实,直接杀了她,她并不害怕,不过眨眼功夫。

“杀了你?”他微微一愣,眼底光色变迁,似乎捕捉到她心底的秘密,“不,像你这么愚蠢的小笨蛋,杀掉太浪费了。”

“你,你什么意思?”

她吓得瞪大眼,他俊美的面容像最美的樱花在眼底妖艳绽放,却让她惊恐无比。

“如果不想落到被本王厌倦的地步,就乖乖听话,讨好本王,只要做得好,本王不会亏待自己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因为,她瞪大眼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又想逗弄她了。

“那……那我要是讨好不了你,你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也扔到斗兽堂去,当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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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夫这孩子喃,说他啥好?!

这样欺负柔软小女子,迟早会招报应滴。

做为女性同胞,咱们帮悠悠诅咒他一万遍吧,快快现实报。

七日强爱34我很喜欢这个姿势

“……把我也扔到斗兽堂去,当人牲?”

那怯生生的小脸上,大眼里写着深深的不安。

他突然恍悟,想到她兜了这一大圈儿的原因,脸色更加阴鸷,道,“谁告诉你人牲的事?”

“没,没有谁!”

他都没有否认“人牲”的事,可见元子的话都是真的了。

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可怕,令人厌恶。

她吓得往后缩,可惜腰后的大掌根本不给她机会,将她压得死紧,她难受地揪紧眉头,哆嗦道,“是我自己,今天在门口等雪忆他们时,看到,看到有装人的卡车过来,守门的侍卫不让进,说里面都是亚国人……”

她想这样半真不假的话,他若盘问门卫,应该不会暴露元子泄秘的事,若是因此累及无辜,她真会后悔死自己问他这些问题了。

男人俊美的面容似乎稍有松解,目光却更加深晦难辩。

她看不懂他的心思,想到那日在塔楼上看到的画面,联想到更多时,紧咬着下唇几乎滴血,心口窒闷得难受。

就算他偶时对她纵容宠溺,可他在校场上和温泉池里的狠戾做风,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令人捉摸不透的极端性格,都让她无法确信自己的人生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在家乡,她看惯了家里的姨娘们争宠的阴毒狠辣,看多了大富人家后院的龌龊肮脏事,听多了那些权贵男人们的负心薄性,她根本不相信身为一国亲王的他,会对一个敌国的女孩保持多久的兴趣。

她相信,迟早他都会厌倦她,即时,她的命运大概不会比这府里莫名消失的那些仆人更好。

毕竟,光德亲王憎恨亚国人是出了名的啊!她凭什么相信自己于他,是个特殊。可是真相信他偶时展现的温柔宠爱,那她就真的是他口中的愚蠢小笨蛋。

“你没有骗我?”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也放松了扣着她腰的大手,长指慵懒地卷起一缕青丝,仿佛逗弄猫咪一般。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宫里的人。”

他的态度,已经让她心凉了大半。以前只是觉得他变态,无耻,可现在……

“小东西,本王没功夫为这种小事惊动全府上下。不过,本王要提醒你,你只有一次坦白的机会,不要耍小花招,若事后被本王发现你又做了什么蠢事,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

这个男人不仅变态,更残忍得令人发指,她真后悔那日自己还留着一丝天真没有把刀子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他没有理会她的沉默,接道,“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本王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斗兽堂里的土佐是我东晁帝国潜心研究培育出的第一斗犬,放眼整个亚欧大陆,也难寻敌手。”

干躁的温热大手爬上她细嫩的小脖子,轻轻摩挲着,他的口气愈发低沉,透着浓重的邪恶气息。

“今年春,发情的那几只新品种,斗力尤其强悍,能咬死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小时内吃光内脏。若是像你这样弱小柔嫩的小姑娘,脱光了放它们眼前,估计不消半小时……”

她吓得啊地低叫一声,想要躲开那只侵袭的大手,可他哪会给她机会,她像受惊小兔子的模样惹得他顿时又心猿意马,扶着那柔滑的小脖子,忍不住埋下脸去,咬住嫩嫩的带着**的耳后颈侧,用牙齿轻轻研磨。

“不,不要,痛……”

“这就怕了?小东西,要知道土佐的攻击力是一等一的,它一口就能咬断你的小脖子,尤其你这里肉最嫩最香,让人一咬住就舍不得松口了……”

他的噬咬更用力,大手顺势钻进了早前就被他拉开不少的衣领内,一把尽握。

“啊,不……你放手!”

“还有这里,最嫩最软,也是最美味的地方。”

“呜呜,你骗人!”

她推不开他,反被他整个压倒在光润的叠席上,手脚都被钳住,只能嘤嘤地泣叫。

他贪婪地允吸着那魅人的香味,她仰着脸儿舒展开长长的柔美颈线,那片雪色中布满自己的烙印,让他愉悦不矣,更欲罢不能,更加恶毒地调戏。

“有时候,土佐也许不会直接咬死女人,如果让它喜欢上你身上的香气,或许它会想要……”

“啊,想……想要什么?”

她被他话里未尽的含意给吓傻了,忍不住问出口。

他盯着她,轻轻一笑,便是一眼千山暮雪,万里朝华,美得惊魂夺魄,邪恶得噬人心血。

在她竟然又一次为男人的美失神时,身子突然被他揽抱起,翻了个儿,从背后摁住她的腰儿重重一抱,那森然的凶猛触感,吓得她扭着身子想爬开偏偏就被他抱得更紧帖得更密实,弄得她又羞又窘,嘤嘤地叫着更勾人儿。

他却说,“我很喜欢这个姿势!”让男人有种绝对征服的快感。

该死的,他到底还要忍多久!

……

又是一夜荼糜,秋波滟滟。

轻悠醒后,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麻,低头就能看到胸口一片羞人的印痕,她又气又恼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已经整装准备离开的男人,回头看到被子里那团隆起物,冷戾的眉角变得柔软温和,上前张臂一把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吓得里面的小东西立即挣扎着探出头来,发出尖叫。

“叫了一晚,还不够?”

“你,你……你还想干嘛?”除了那最后一道屏障,她全身上下几乎都被他吃光光了。

瞧瞧这委屈的小模样,真是天生来让男人欺负的!

心动不如行动,男人低头就咬住那仍然有些红肿的小嘴,细细允吸了半会儿才松开,缩在被子里的小脑袋满头乱发,蓬松松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狗样可爱得让人心都发酥。

到嘴的警告也变软了,“今日宫中有贵客到访,只准待在屋中,不准乱跑。否则,就把你喂土佐!”

“……嗯!”

“好了。只要你乖乖的,应该不会有那天。”

他大发善心似地拍拍她绯红的小脸,觉得这几日休养加自己的滋润,这小家伙似乎越来越勾引人了。

又腻乎了一下,男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轻悠迅速换衣洗漱妥当,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让任何人见。仆人们都很奇怪,但也松了大口气,今日贵客非比寻常,他们也怕万一小丫头闹出什么事,就不是罚几个仆人的问题,那将危害到整个荻宫殿在东晁的地位。

然而,仆人们都不知,轻悠已经摸清了房间格局,竟然利用私藏的瑞士军刀在隔断门上开了洞,从隔壁房爬了出去,溜到了塔楼上。由于今日皇帝驾临荻宫,仆人和侍卫都调到斗兽堂去了,轻悠没被发现。

然而,当她登上楼看到粉墙后的情形时,心头大震,急忙跑下了楼,冲向斗兽堂的方向。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料到竟然在半途碰到元子。

“元子,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同胞被狗吃掉,我要去救他们。求求你,就当从来没发现我,让我去吧!”

元子十分为难,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在轻悠哭起来时,终于松了手,“小姐,您这翻过去会惊动侍卫和狗群,我知道一个侧门……”

轻悠没想到不但没被抓回去,还获得幸运的助力,立即跟着元子走。很快到了那个侧门,没人把守,隐约便能听到亚国人的声音。

“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放了那些人就回来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元子,谢谢你了。”

轻悠握了握元子的手,觉得东晁还是有好人。不过元子的话她只能心领了,转身就进了门,一边盘算着熟悉的路迳,怎么带人逃出去。

然而,她才走了两三步,就感觉后颈一疼,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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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可怜滴轻悠,被人敲昏鸟!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捏?容秋秋给大家一个邪恶滴提示吧:

一.立即被亚夫发现鸟…

二.立即被发情滴土佐发现鸟…

三.立即被左大将军发现鸟…

四.立即被皇帝陛下发现鸟…

五.立即被侍卫们发现鸟…

话说,大家觉得被他们发现后,悠悠滴命运会怎样?

七日强爱35第七日

一声嘹亮的哨响,宽阔的街道上立即跑来两列着黄色军服的士兵,手执刺刀长枪,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十足,迅速分列街道两侧,将闲散的路人都隔离在旁,清理出一条干净的大道,一直通向道路尽头的那座据说收揽了全东晁所有珍贵樱花,住着最俊美的天照大神之子的荻宫。

荻宫的狼头浮雕大红漆门从里打开,率先涌出的全是宫内最精良的侍卫,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为首的男子头冠传统乌纱帽,身着玄黑色白衽修身和服,腰系十六瓣金质菊纹印带,神容俊美,眼神坚毅,气质沉敛,令围观者惊叹不矣。

织田亚夫一眼便看到阶下围绕的持枪士兵,浓眉微蹙。

十一郎立即上前附耳低语,“殿下,这些都是左大将军派来给陛下护驾的人,刚才差点跟我们的侍卫起冲突。属下审时度势,让人都退了回来。”

故而,荻宫殿的人全在门口拦阻着围观群众,同时将士兵隔在了门前的空地外,那里将好会用来停放皇帝陛下的出行玉辇。

闻言,织田亚夫未置可否,将目光投向了街道另一头。

那方隐约传来了轻盈的铃声,正是悬在皇帝玉辇上用来祝福平安、消除邪灾的金铃,很快便看到漆金嵌玉的大型撵车缓缓行来,车前的顶椽上镂印着一个大大的金质菊纹印,金光烁烁,十分耀眼。车的四方金绣垂织帘上也印绘着繁华富丽的金色菊纹,连做为车动力的几头黑牛也身披华丽菊纹锦帛,牛额心上帖着金菊纹印。

整个皇帝出行车队,就是举着皇帝金幡的巫士巫女,也身着极昂贵的丝绣服裳,可谓奢华之极、豪丽之极。

而相较于皇帝陛下的金贵玉铸,荻宫殿上至亲王本人下到普通仆从,却显得相当轻简朴素,雅质素丽。

明仁帝帝步下辇车,便看到躬身行大礼的织田亚夫,立即微笑上前,将人扶起。

“光德,朕这次出宫,可辛苦你了。”

“臣下不辛苦,倒是左大将军这一路护送陛下,素清道路,警备严谨,颇为辛苦。”

织田亚夫没有立即挣开明仁帝的手,目光淡淡地挑向了急忙趋前而来的矮壮中年人,似乎未有骑乘,一路行来已满面潮红,直抹汗水。

“亲王殿下言重了,陛下乃我光晁帝国之神子,保护陛下安危是臣下应尽的职责。”

左大将军躬身一礼,言辞谦卑,但行止却透露出军人十足的强悍,随他而来的几名少尉便将两人圈围住,明着保护,实有种困人威赫的驾势。

这情形让荻宫殿的侍卫们立即面露嫌恶之色,以十一郎为首,立即上前隔挡,眼看就要擦出火花来时,织田亚夫以眼神退下周人。

明仁帝帝知道男子这是明显生自己气了,急忙打圆场,“亚夫,朕有些渴了,好久没喝你府上的樱花茶,朕可想得紧了。”

便拉着男子大步往门里走。

然而,这脚还没迈过门槛,问题又出来了。

十一郎带人挡住了左大将军的警卫队,冷声道,“将军阁下,皇家有令,寻常人等入宫需解除兵器。今荻宫警备力量齐全,勿需阁下的警卫队入内,请各位留步在外守候。”

左大将军浓眉一挑,粗声大喝,“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将军面前称‘皇家’!”他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中十一郎,十一郎未想到这人狂妄大胆,竟真的敢在主子的家门前出手侮辱,就被踢倒在地。

顿时,全场气氛僵凝。

织田亚夫的目光慢慢转向一脸横霸之气的左大将军,目光平静,神容无波,却无端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左大将军心下虽有不安,却是立即向明仁帝帝拱手一揖,言之凿凿,“陛下,臣听说亲王殿下今日斗犬,安排了十余人牲皆来自亚国。鉴于当前两国的紧张局势,臣唯恐混入危险细作,危及陛下安全。陛下您只带两名近卫,实在让臣等不安啊!请陛下恩准……”

“左大将军的意思,便是本王有意图加害陛下了?”

这老匹夫倒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利用皇帝的安全来威赫他放行。

“臣下不敢,臣下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罢了。若有得罪殿下之处,还请殿下看在大家同为陛下和各位大人们的安危着想的前题下,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明显的挤兑嘲讽,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织田亚夫眸色一冷,正欲开口,就被明仁帝一把用力攥住。

对于这表弟剜骨似的冷眼,明仁帝只得心头苦笑,继续打圆场,“左大将军言之有礼,不过既然今日我们是到荻宫做客,也不能喧兵夺主。这样吧,荻宫警卫为主,你为辅。你就带十名精卫入府便可,不宜再多。”

皇帝陛下下令,自然没有人再多异议,不过随行的皇戚贵族们却嗅到了这权利分割的厉害关系。

织田亚夫显然并不满意皇帝的决策,袖腕一番甩开了明仁帝的手,然而这位天皇陛下似乎从来不重视颜面问题,笑呵呵地上前,硬是拉过男人的手,大步往里走,似乎还低声说着安抚讨好的话。

随行在后的亲贵们眼神更是雪亮,很显然,皇帝有意在亲贵和军戚两方创造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表面上是给了军戚面子,私下里又不乏与血缘的表弟亲昵。

众人行至斗兽园的观兽台时,对于警卫的安插问题又起了一个小摩擦,最终皇帝仍以“不可喧宾夺主”为由,让织田亚夫的人随护身旁,左大将军的十名精卫被安到了场下的斗兽栏前。

对此,左大将军虽有不甘,但也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这里可能是动乱的前峰位置,可以在生乱时第一时间冲锋陷阵,让他有充足的表现机会。同时又靠近其他亲贵大臣们,他趁机谄媚于前也不失体面,比起清傲孤高的光德亲王,更易拢获人心,可谓一举数得。

……

那时,轻悠被旁人掐了人中,终于转醒。

一个模样清俊的男子关心地问她,“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他们扔进来?”

轻悠正要答,一声怒喝暴起,后方有人推攘着冲过来,大骂,“管她是什么人。她穿着东晁狗的衣服,肯定是他们的小表子。妈的,那群变态的东晁狗居然要拿我们喂狗,先扒光这女人,待会儿就把她扔出去!”

轻悠大骇,双手紧抱自己,发现身上的外套被人扒走只有件丝绸质内衬衣,而自己正跟十来人关在一个大铁笼里!

她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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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个阴谋的背后有很多秘密,会在未来不断揭示滴!

七日强爱36成为人牲

这不是牢房,甚至根本算不上是房间。

四面,甚至连脚下头顶,都是三指粗的黑色铁条成排,森森然困住十来人,亦不过五步来方大小,一人高,整个空间窘迫逼仄,冷硬狭小。

这根本就是个兽笼!

毫无例外,轻悠的目光朝铁栏一扫,就看到几步外,一个同样大的铁笼子,里面或卧或躺着许多罕见的犬种。

那人一叫,狗吠四起,凶猛激昂,浓烈的狗臭混和着血腥味飘荡在四周,气氛压抑得让人心神大乱。缩在角落里的人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形容惨淡苍青。

“不行。大家都是落难人,怎么可以互相残害!”

“我草你祖宗,要不是这小表子的男人,我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当人牲!这妞儿长得还不错,老子今天注定要死在狗嘴下,死前也要做个快乐鬼,先上了这小表子。”

虽然明知道那粗人纯就是瞎说,可还是刺得轻悠心口一缩。

清俊男子执意挡在轻悠面前,便跟粗人动起手脚来,他们这一闹引得四周更加沸腾,很快就来了两个端枪的东晁人,对扑在上方的粗人一枪,争吵立即消失。

清俊男子立即又察看粗人的伤患,表达歉意。

轻悠看着粗人倒下时呲牙裂嘴满眼恨意地瞪着她,吓得直往旁缩。

她仍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想来救人,怎么就变成了一样的囚犯?!难道是元子骗了她?怎么会呢,她们才认识一天不到,元子根本没理由陷害她。如果不是元子,那是谁?

这时又走来两个提着大筒的人,她隐约听到“给人牲上味儿”的话,正疑惑,哗啦一捧东西被泼了进来,顿时惊得满笼子的女人“啊啊”尖叫哭泣,被泼到的人恐惧得全身颤抖慌乱地抹掉身上的东西。

“这是动物的血和内脏,大家不要害怕。”清俊男子为轻悠挡过一泼,看着肩头留下的东西,出声安抚众人,可惜这会儿见血的人全慌了神,没人听进他的话。

外面泼血污的人足把笼子里人都染上血臭内脏味儿,才收拾离开。

满地满身的血腥肉沫,让众人更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一个个都吓得抱头痛哭,凄凉无比。

“谢谢你,我没事。”

“你,是亚国人!”清俊男子似乎松了口气,眼底又浮出一丝遗憾的痛色。

轻悠不知该如何做答,那被打中屁股躺地上的粗人闷哼声接过话骂,“妈的,她肯定是个汗奸。被东晁狗玩腻了丢来这里,臭死书生还救她,你们都他妈读书读昏脑子了。”

两人相顾无言,都知道粗人只是因为过度害怕而用这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恐惧罢了。

很快就来人将他们连人带笼子抬了出去,才刚看到一片被高高的铁栏围起的空旷场地,立即就响起一片爆烈的狗吠。

众人遁声看去,同他们一样的笼子里关着两三只身形高大、全身棕红、竖短耳方头短尾的大犬,仿佛闻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喷着气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它们并没像其他狗狂叫,看似沉静的金瞳却让人感觉到寒意森然。

“这是纯种的土佑斗犬啊!”

“草,老子之前帮工的东晁狗也养这种犬,看着老实温顺,发起狠来非把你咬断气不可。那话怎么说来着,宁愿做烂玉……”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清俊男子接下了粗人的话,听在众人耳中更似催命符。

“看看,那里插的居然是小菊花!奶奶的,不会是东晁的那个狗皇帝专门跑来欣赏咱们被狗吃吧!”

轻悠早就看到栅栏外那片装饰华丽的高台上坐满了人,织田亚夫的身影毫无悬念地扑入眼中,在一群华服贵胄面前,他一身简单的黑色素服竟然比任何人都夺人眼眸。

可是就这一眼,她心口像被利剑贯穿似的疼。

男人俊容微扬,唇衔淡笑,与身旁衣着尤为华丽的男子轻声谈笑着,那么目中无人,冷傲矜贵。

在他眼里,笼子里的人都命如草芥吧!

她怎么会不懂,入宫这么久,自己得罪过谁,那些仆从一个个都对他恭敬得像没有思想的奴隶。整个荻宫都是他的天下,若非由他授意,谁敢把她打昏了送这里。

难以想像,早上离开时,他还亲昵得宛如情人,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畜牲,禽兽,没有心的魔鬼!

……

那时,织田亚夫正给明仁帝解说新犬种的培育过程,突然感觉一丝异恙,他朝场下望去,看到人牲刚好被抬出来。

不过由于事先给人牲泼上诱发土佐凶性的血脏,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

而在众人眼里,笼子里的根本不是人,只是即将到来的斗狗节目中,一堆能发出悲惨豪叫让游戏更兴奋刺激的“牲口”。

他收回眼光,便接到左大将军一个意谓不明的冷笑,心下没由来地升起一股不安,不由抬起手。

十一郎立即凑近来,听到主子低语,虽不愿在这种时候离开,还是衔命退走。

“亚夫,斗完狗,可以让为兄瞧瞧你后院的那个小收藏品么?”

织田亚夫只丢了一个白眼给明仁帝,口气冷下,“陛下,开始了。这两只前日犯了错,我命人饿了它们三天三夜,今日只有一只能留下!”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可明仁帝看着男人冷肃的俊容,笑得更暧昧,凑近低语,“真少见!你不是最宝贝这些土佐,不然也不会想出用人牲来培育土佐的凶性。这是犯了什么错,让你舍得非得斗死一只花三年才能配种成功的良种犬?”

织田亚夫不答,看向斗场,两只土佑在驯养人的指引下,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然而,他的思绪都飘向那晚丛丛竹影下的千钧一发,若非他早到一步,或者多亏她手上的轿正板,她恐怕早化为一滩无生气的血肉了。

当时他急怒交加,并没意识到自己下的这个“二选一”的命令有多么违背他一惯的常理。他给自己的借口是,土佐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伤他的人,罪不可恕。

现在明仁帝的一句戏言,让他意识到不过几日,小丫头的地位竟然超过了极喜欢的土佐么?

不,这不可能!

“滚开,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狗,畜牲,禽兽——”

可是当那一声娇斥突然传来时,织田亚夫看到场中被三只庞大的土佑围攻,浑身浴血的小人儿,从未如此后怕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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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十分重口,不够变态滴心脏承受不鸟,胆小鬼勿入!

七日强爱37斗犬精高3900字

“不,我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们,啊——”

一个女孩被选中,抓着铁栏死活不出去。侍卫毫不犹豫用枪上的刺刀砍在铁栏上,立即跺下几根血淋淋的手指,人最终被拉了出去,扔在场上。

与此同时,看台上的人们突然响起一片掌声,笑声,甚至还有人打响哨儿欢呼。

经过一场激烈的生死撕杀,一只土佐咬死同伴获胜,按照斗兽堂的规矩可以获得高级奖励——鲜嫩的活口人牲做大餐。

那女孩身无寸缕,手上血液狂涌立即刺激了土佐,狂吠两声扑了来,追逐,扑咬,撕扯,鲜血四溢,腥土飞扬,骨肉迸裂声混和着凄厉无比的女人嘶鸣,让看台上的人们更加兴奋激昂,爆出更加邪恶疯狂的喝彩声。

“咬断她的脖子!”

“靠,真他妈带劲儿,才一口气管就断了。”

“哈哈哈,啃大腿了,他妈的太刺激了!”

这在轻悠单纯的十六年生命里,仿佛投下了一颗巨型炸弹,将她已经濒临崩溃的心墙彻底轰塌。

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天,比起校场上他卑鄙无耻当众夺走她的贞操,这七日里他疯狂放纵地折磨羞辱她,此情此景更令她恐惧、愤怒、仇恨,那个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魔鬼——织田亚夫。

“靠,这么嫩的女人,应该先赏给咱们的战士们玩玩才划算啊!”

“嘿嘿,瞧它吃得这么带劲儿,不知道弄起人来怎么样?”

“亲王殿下的土佐是咱们东晁第一的斗士,那干起女人来绝对也是一等一的强。”

看台最前方距离斗场最近的贵族们,一个个尤其兴奋眼放绿光,盯着那正被土佐撕扯的鲜白女体,讨论的话题也愈发地放肆邪恶。

握刀直立在前的左大将军目光扫了下那装满人牲的铁笼子,唇角一斜,回身跟众人低语,“听说现在正是土佐们发情的时候,那笼子里的女人还很多,不如让亲王殿下示下,把那些都放出来,让土佐们玩玩,大家开开眼界?”

已经被那激烈血腥的斗兽场面激起人性深层恶欲的人们,根本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一经撺掇,便向上位的绝美男人提议。

明仁帝帝已经有些受不了地拿随身的绣扇,摒开了画面,但碍于臣子们正在兴头上,也不忍直言拒绝,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主人家。

织田亚夫扫了眼下方一片期待的眼光,似乎丝毫未受场上那血腥惨烈的画面影响,脑子里飞速地划过几个人的殊要身份,右大将军最宠爱的小儿子,前大纳言的嫡长子,现任财政部的年轻副部长,都是御极曾跟他提过的人物。

“本王还怕诸们会受不了,呵呵,看来我东晁遍地都是血性男子汉。”他扬眉一笑,刹时赢得满场欢沸附合,“好,今日便放出我斗兽堂所有最强斗犬,让大家饱览一场饕餮盛宴!”

黑色袖幅一扬,欢呼声四起,“谢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为此,明仁帝丢给表弟一个受不了的眼神。

织田亚夫完全无视,目光却转向一旁几个捂着嘴角悄然离席的大臣,他认出其中一位便是文教部部长,稍适一默,便起身离席而去。

左大将军看织田亚夫离席后,目光转向大开的铁笼里正在痛哭撕叫的女人们,笑容更加阴冷。

……

“女人,都出来!”

这一声斥叫宛如死神落下的镰刀,宣判了笼中女人们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轻悠却是第一个站起身,往笼外走。她的脚还没好全有些跛,手也没有劲。不过她很庆幸那个暗算她的人没有脱掉她的鞋子,瑞士刀就藏在那里,现在被她紧握在掌心。

“姑娘……”那清俊男子看她踏出铁笼,仿佛终于忍不住冲上前要将她拉回来,却被侍卫的枪托一个狠砸在脸上,踢了回去。

轻悠回眸一笑,道,“你放心,他们不让我们好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活!”

清俊男子被那血色中绽放的坚强笑容狠狠怔住,下一秒,他扑到铁栏上,大吼,“向兰溪,我叫向兰溪!”

“我叫轩辕轻悠。”

女孩没有回头,向兰溪却将这抹明明脆弱得仿佛风吹就倒的娇小背影,牢牢刻进了心里。他以为这只是他生命终结前,为那檀花一现的莫名心动而冲动呐喊。却不想,此后经年,他的人生与一个叫轩辕轻悠的女子,再难分割。

轻悠一出笼子,立即有人上前要扒她衣服,被她一躲狠狠踢倒在地。

“脱我衣服,我现在就咬舌自尽,让你们的主子没得看!”

不知道是她太冷静与娇小形象不符让侍卫们太惊讶,还是她运气好,侍卫交头接耳后,说“长官下令留一件衣服在女人们身上更刺激”,便放了人。其后的女孩都得益于她,没有被扒光。

她们被攘进斗场,女孩们都畏缩在轻悠背后,仿佛刚才那强硬的声势让她们觉得跟着她会有安全感。

可惜当一个兽笼被打开,一下跳出七八只大犬,狂叫着朝她们奔来时,一个个吓得只有抱头尖叫逃窜。

轻悠迅速拨出瑞士刀,未伤的脚在后稳稳地扎住地面,冲着飞扑来的大犬大吼一声,“该死的畜牲——”便冲了上去。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那身着上好丝绸内衬衣的娇小女孩矮身躲过了大犬飞扑,举起的小手上银光一闪,直滑大犬肚皮,嘶啦一声响,皮肉迸裂,鲜血立即喷了女孩一身一脸,那大犬扑落在地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随后而来的土佐一看这情形,仿佛被吓到,立即停下,金黄的瞳仁明显畏缩了一下,竟然朝后退去。

轻悠看着那只身形尤为庞大的斗犬,身上还有数处撕咬的伤处,它正是刚才斗胜了咬死一个女孩的那只,却也正是那晚袭击过她的土佐。

也许是忆起当日主人护短的对象正是这女孩,也许真是被女孩强悍的姿态吓到,土佐呜咽一声,竟然转身跑掉去攻击其他人了。

“呀,那小妞儿不简单啊!她身上怎么会有刀?”

“有刀?这怎么行啊,她竟然杀死我们的勇士。把她的刀缴了!”

“不不不,就让她带着刀上,这样够刺激。让他们把雌性土佐放出来跟这小妞斗,女王对女王,绝对精彩!”

男人们在短暂的争议后,齐声爆出呼喝声,此时光德亲王仍未回场,斗兽场的驯养师们有些为难,但又碍于众人的威赫,皇帝陛下也没表示异议,便将另一个笼子打开了。

一群精悍,比其他土佐都略显瘦小的棕红皮大狗被放了出来,它们步覆缓慢优雅地踱入一片糜乱血腥的斗场,金瞳泛着黯红,沉静的外表,却更令人感觉到隐藏的凶戾残暴气息。

“啊,救救我,求求你们……唔……”

突然,轻悠侧前十米处爆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喊,便见一个女孩爬上了一人高的围栏想要逃出去,外围的侍卫已经支起刺刀要将人刺回去,但后方奔来的土佐一个飞跃,咬住了悬空踢腾的大腿,生生地将人托回地面。

女人仰面摔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意识,那土佐竟然一口撕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仿佛人类一般扑上去……女人一下被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却被大犬一口咬住了脖子,死死压在下方……

这惨烈龌龊的一幕,让看台上的人再次爆出兴奋的呼吼声,不少人已经激动地跑到了栅栏前指指点点,讨论起人和狗的大小区别、力量轻重、持久性,言辞毫无顾及,神情间糜欲横流,猥琐至极。

轻悠心口一阵抽痛,愤怒地大叫一声,冲上前,抓住土佐的脑袋,一刀抹过狗脖子,发了疯似地一刀接一刀戳进狗腹。然而那狗不知是发泄到高草阶段,竟似毫无痛觉地仍然维持着侵犯的姿势……

场外人爆出一阵兴奋的大笑声,有人叫道,“草,看到没,一狗两女,野兽三劈啊!真他妈太刺激了!这妞儿真不得了。要是她没死在雌土佐嘴下,我要跟亲王殿下要了她,干干看是什么滋味儿。”

那人一吆喝,其他人都纷纷来争,刹时间满场热烈气氛直达白热化!

突然,一直静观的左大将军对下属耳语,“放两个男人进去玩玩。”

下属得令,立即跑向人牲铁笼,向兰溪和那粗人竟然被放进了斗场。

……

这时,织田亚夫刚把文教部部长亲自送出宫,仍深思着刚才两人关于“西方三权分立中的核心思想之以人为本”的谈话内容,部长大人完全不给颜面,痛斥他“以人为牲,畜养斗犬”的非人道主义暴行,令他印象深刻,内心激赏。

未想刚走到斗兽堂门口时,被他支开去看小东西情况的十一郎脸色沉郁地赶了回来,带回的消息也令他陡然心神不宁。

“她把拉窗开了一个洞?”

“是。据女仆报告,小姐饭后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距离现在失踪已有两个小时。”

“该死的!”

“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全宫搜索,请勿担心。”

恰时,场内爆出一片欢叫,隐约夹杂着一道女子娇斥,让想要下重令的织田亚夫倏地打住,转身大步冲向了斗场,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滚开,你们这群该死的东晁狗,畜牲,禽兽——”

即使隔了有十多米远,中间竖立着密网般的铁栏,他仍然一眼看清斗场中的人儿,娇小的身子满身是血,偻佝着身子同时与三只土佐对抗。

这一刹,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天杀的,她怎么会在那里!

下一秒,他猛然回神冲了出去,十一郎叫了什么他一句没听到。可他才跑到半路,就被早早守在那里的左大将军的精卫们拦住。

“殿下,斗场已经放出不少亚国人,十分危险,为了您的安全,请勿靠近!”

“放肆——”

织田亚夫登时愤怒至极,扬手狠狠甩了粗卫一巴掌,打得粗卫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然而,当他再行一步时,三个精卫立即堵了上来。

黑眸中戾光爆闪,他一把拨出腰间的短刀,唰地挥出,哐啷啷一堆长枪全断落在地。

“再敢挡本王者,死!”

精卫们被那粗准的刀法震住,十一郎上前隔开众人,神色阴戾地男人收回了刀。

冲到围栏前时,织田亚夫看到那娇小的人儿将将躲开一只土佐攻击,一只丝袖被撕掉,露出的细嫩手臂上划下三道长长的血口,几乎深可见骨。

瞬间,呼吸停窒,胸口沉闷得就要爆裂开。

该死,那竟然是雌性土佐!雌性土佐比雄性更凶残更好斗,且攻击力撕咬力狡猾度耐性等等都优于雄性,向来只看家护院留做育种,从不参加斗犬。哪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把它们都放出来了。

这时候,织田亚夫已经完全忘了,若非他之前轻易同意了贵族们的请求,或许就不会发生下面这些一再超出他底线的事。

“该死的,谁把她放进斗场的?谁让你们把雌性土佐放出来的?”

织田亚夫一把逮过栏前自己的侍卫,愤怒喝问。侍卫结结巴巴地哆嗦不出什么话,场内的一声嘶吼拉回他的眼光,霎时浑身一片僵冷。

“轻悠,小心——”

在这声男人的警告声中,他看到同时两只雌性土佐从不同方向攻向她浴血的小身子,一头直咬脖子,一头咬向脚踝。

她的手腕根本没好,握刀的力气不足;她的脚才正好骨,闪躲的姿势很迟钝;她那么娇小柔弱,他轻轻一摁就能制服她,她怎么斗得过他精心调养的最强斗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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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如此丰满滴一章,亲们给给力,留言啊,狠狠砸来吧,后妈我受得住。

鲜花啊钻石啊,你们至少得犒劳一下辛苦作战的我家女儿和儿子吧!

要在这样变态的年代生存,是多么不容易滴事儿啊!

求个精典长评呐!

接下来,亚夫会有啥表现捏?大家期待吧?期待滴筒子快快砸长评来哟哟哟!

偶保证绝对精彩动人——超级强强强强强、大!

七日强爱38变乱继续精高

激烈躁动的呼嚎声中,几乎听不到狗吠。

那凶戾残暴的棕红色大犬,即使连挨她数刀,同她一样浑身浴血,仍然瞪着金红色的瞳仁,呲烈着白森森的尖齿,发出低沉的呼嗤声,绕着她踱几步,又疯狂地扑咬上前。

开始她还能应付,可随着周围女孩们的尖叫声愈来愈弱,相继被咬死后,她的压力徒然大增,同时面临三只雌性土佐的攻击。

好几次差点握不住刀,衣袖被撕掉,手臂被划出深深的血痕,几乎就要抬不起,她咬牙抢回布条将手和刀牢牢缠住。

“唔……”

土佐的耐性竟然比她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犬类都要强韧许多,而这刚放出来似乎比之前那个胜利者还要凶残,它根本不发出任何叫声,安静得不可思议,攻击时毫无征兆,防不甚防,简直就是头无声的杀人机器。

鲜血弥漫过眉眼,鼻息口腔中全是浓烈的腥臭味儿,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是动物的,眼睛渐渐有些看不清,不知道是失血过度还是其他。

整个人好像浸在一汪浓浓的血水肉脏里,其他感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痛,机械地挥动着手臂,划,插,搅,呼吸重得像要把整颗心都吐出来,一张口,却是满嘴的血沫,有自己的,也有动物的。

这比起七日前在校场上所受的折磨,更恐惧,更噬心,更没人性,她在心里冷笑,原来那个男人多少还保留了一些,难怪他总骂她“愚蠢”“小笨蛋”。

至少,当日他是亲自上阵,还没用畜牲来折磨侮辱她么?!

呸!

那个该死的魔鬼,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铸成的,他才是这人间炼狱的罪魁祸首,刽子手,他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不,就算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要是能活着出去见到他,一定要吃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

织田亚夫,你个王八蛋!

眼看着女人们死的死,被干的干,贵族们觉得兴奋已过,突然又放入进两个男人来,引发了新一轮的**。竟然有丧心病狂的人叫着,让雌性土佐跟男人们也搞一场,刹时引得全场大笑。

刚出来的向兰溪立即奔向轻悠,他一直关注着她,这小小的身躯竟然一直坚持着,甚至还救助他人,让他深为之撼,就算是出来送死,也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轻悠,小心——”

向兰溪直接扑向了要咬向轻悠脖子的土佐,轻悠同时挥刀刺向咬住她下衣摆的狗头,两人两狗撕斗起来,都没注意到一只土佐偷偷从侧方靠近。

“混帐东西,把狗全部给我关起来!”

铁栏外,织田亚夫一巴掌狠狠刮在侍卫脸上,朝十一郎怒吼一声,扶住于他来说相当低矮的铁网翻了进去,冲向轻悠,眼中只有那悄然靠近的雌性土佐,目光几欲滴血。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台上的人发现亲王殿下仿佛疯了似地教训下属,冲进斗场,呼喝斥骂,优雅仪态尽失,都诧异地停止了呼喝。

这时,明仁帝帝见织田亚夫回来,就想叫他迅速停止今天的斗犬,自己着实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只想快快离开,回去喝点酒,压压惊。哪料印象中一惯镇定自若、对什么人或事都不甚在意的小表弟,竟然大发雷霆,还失控似地朝斗场里冲。

这是为何?

明仁帝不禁站起身,看向斗场内,还是拿绣扇将那些糜烂的画面挡住,但前方众人都为突发情况站了起来,让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听着吼叫声心里又好奇得很,于是不管侍卫官警告,拨开人群走了下去。

靠近时,他才注意周人的议论,竟然是一个小女孩连着斩杀了数只土佐仍屹立不倒,更为好奇。当他拨开前面的人,看清栏后的情形时,心中也不免一震。

这孩子才多大啊,这么娇小瘦弱的身子,居然有那么坚强狂野的眼神?!

下一秒,他更是一惊,他那惊才绝艳的小表弟,整个帝国女人都为之疯狂的光之子,竟然一脸惶恐地奔向那女孩。难道……

明仁帝还想凑近看得更清楚时,情况突变。

那只土佐比织田亚夫预想的更早发动攻击,他从未在此时憎恨东晁的传统和服,让他无法顺心地施展拳脚,竟然就差那么一大步!

“轩辕轻悠——”

急怒之下,他嘶声大吼,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还是太晚!

土佐一跃而起,张大嘴咬向女孩持刀的右手。

他的心霎时揪成一团,之前她为了这双失力的手流露出哀凄绝望的表情,在这一瞬清晰得令他无法接受,后悔末及。如果这一次被直接咬上,依土佐那恐惧得咬合力,这只手必然废了。她该多么难过,她会有多恨他!

就在这一刹,轻悠的身子突然朝前扑出,扑向了织田亚夫的方向,刚好错开了土佐的大嘴,犬牙只咬到一截丝袖,攥了轻悠的手一下,轻悠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甩开。

下一秒,轻悠撞进织田亚夫的怀里,他看到竟然是不知从哪跑出来的粗汉子将女孩撞过来,那汉子完成这救人的举动后,眼神竟有些慌乱。

“啊,陛下!”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后方突然传来一片惊叫声。

他回过头,第二声惊叫接着响起,“刺客,那个亚国人是个刺客,竟然想趁机刺杀皇帝陛下!”

“保护陛下!”

“护驾,护驾!”

场外一片人头攒动,织田亚夫才看到明仁帝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铁栏前,而他手上拿着的绣扇上,正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刀上还缠着一戴染血的丝绸,而露在外的刀柄上霍然正是那个白十字红盾标志。

他十分诧异,这刀子怎么突然飞到明仁帝面前?!脑中似有灵光闪过,他转头看向地上的粗汉子,却未察觉怀中人的情况,突然腰侧被重击,失力脱手,人儿就跌了出去。

“轻悠?”

他立即伸出手,那浑身是血的人儿却急退几大步,散乱的鬓发下一双大眼全是刻骨的恨意,死死瞪着自己,那眼神,第一次让他升起极不祥的感觉。

不,他不允许她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这一切根本不是他要的。

可是当他要冲上前重新拥她入怀时,倏地一声,似有道冰冷的气流划过他耳畔,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炸开,那小小的身子在他眼中猛然一震,便如盛极的樱花,无力跌落。

“不——”

他失声大吼,抱住了坠落的小人儿,惊痛震怒,仿佛那一枪也击中了自己的心,似爆开的瓶,鲜血狂涌。

------题外话------

为缓和亲们的情绪,送上一段明仁帝君滴小剧场:

绣扇君:呜呜,我招谁惹谁了,你们玩阴谋为啥要赔上我完美滴**啊!我可是亚国特产滴湘绣精品啊啊啊!

明仁帝君:宝贝儿,别哭!改明儿朕叫亚夫把你补好。

绣扇君:不要!我同悠悠一样有气结滴,怎么能再让那个凶手碰偶!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偶不要嘛,呜呜呜…

明仁帝君:宝贝儿,那你到底要咋办啊?

绣扇君:我要你!

明仁帝君:宝贝儿,朕…朕跟亚夫不同啊!朕木有那么重口啊!朕只喜欢帮女人补洞洞啊啊啊!

绣扇君突然变黑变暗变邪恶,更变大,扑向明仁帝君…(以下人扇合一,太过重口,大家自行脑补)

七日强爱39争端情势严峻鸟

“刺客已被臣射杀,陛下不用担心。让陛下受惊,臣等该死!”

左大将军不知何时冲到明仁帝跟前,展臂相护。而在他的示意下,本来散落在斗场铁栏前的精卫们都挡在了皇帝跟前,形成铁筒似的包围。

没人注意,在看台最高点,一个着黄色标准军服的精卫,端着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步枪德国毛瑟98k,枪口青烟未散。

然而,就在此人收枪时,斗场中突然射来两道森冷的目光,令狙击手浑身窜过刺骨寒意,动作都僵了一僵。

“左大将军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该大赏才是。”

明仁帝扶起俯首的将军,目光却担忧地看向斗场中,那刚刚痛怒疾呼而今却抱着人一动不动的男子。

左大将军抬首时,精悍的眼底掠过一丝冷笑,顺着皇帝目光看过去,粗壮身躯立即一震,大步走下看台,斥声大喝,“光德亲王殿下,请您放开刺客。这些亚国人应该通通抓起来,他们今日行刺陛下的行迳,恐怕蓄谋已久,必须严厉审讯,抓出那幕后主使者!”

话未落,那十名精卫竟然不管荻宫侍卫阻拦,强行闯入斗场,抓捕兽笼里的人。

十一郎见状大怒,“放肆,这里是荻宫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撒野了!退下——”

侍卫们立即围拢,一个个面露怒色挡在了织田亚夫跟前,两队人马再次对上,情势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紧张。

而这个时候,驯兽人把土佐们都赶回了笼子,向兰溪有幸拣回小命,急忙拖着条伤腿爬到那抱着女孩的男人身边,焦急道:

“光德亲王,让我看看,轩辕小姐伤到哪里了?”

“你是什么人?”

“我叫向兰溪,在京都医学院留学的医学硕士,主攻外科,在国内学的是中医。”

向兰溪也不管男人脸色有多黑多冷多么可怕,已经搭上了轻悠垂落的手腕号脉,神色凝重。

织田亚夫本想立即抱女孩去艾伯特的诊所,但看向兰溪的模样不像在说谎,目光迅速掠过了对方几个血洞的伤腿,他急于想知道女孩伤情,勉强任其施为。

向兰溪要拉开女孩衣服检察,就被男人挡住,阴兀的目光在背光的阴影里,就像护食的兽让人不寒而栗,他心下怵然,却本着医者为仁伤者最大的职业精神,急道,“光德亲王,人命关天,让我看看枪伤到底有没打中要害。”

织田亚夫眉头重重一拧,将女孩拢紧了抬起袖幅掩挡,才让向兰溪动手察看。

向兰溪没想到这位东晁帝国有名的俊美亲王竟然对一个亚国女子如此细心呵护,不顾时下大局,心头迅速掠过一抹复杂,在看到女孩伤口时,终于松了口气。

“子弹打在肋下,没有伤及要害,可能肋骨断了……先止血,不可乱移动,最好让人抬个担架来……”

向兰溪一边说着,一边做起简单的外伤处理。

织田亚夫沉默地看着这名自称为医学硕士的年轻男子动作熟练地给女孩处理伤口,强压下的窒闷终于松解,却有一丝钝痛慢慢浮出,一下一下地搅拧着胸口,触目所及的狰狞血口,重重叠叠地落在那娇嫩柔弱的身体上……

他想到几个小时前,小人儿还揉在自己怀中,满身的馨香奶奶地浸人心肺,满掌柔软如凝脂,甚至连梦呓时发出的轻微低呜都让人心发酥发痒,爱怜不矣。

才转眼,一切面目全非!

“光德亲王,你还不将刺客放下,难道你要包庇这个亚国女人的恶行,枉顾我东晁帝国皇帝陛下的安危吗!”

那刺耳的叫嚣让织田亚夫突然握紧拳,脸色阴沉到底,从不情绪外露,却已抑不住满眼的愤怒噬杀之气。

向兰溪一抬头,被赫了一跳,男人突然将女孩送进他怀中,沉声道,“先帮我照顾她,十分钟!”

这是命令,更是男人的嘱托。

向兰溪看着男人站起了身,目光深深地留恋在女孩染血的小脸上,下一秒,迅速抽离,再面向全场时,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矜傲。

织田亚夫没有开口,一个无温的眼神扫过那帮仗势欺人的精卫,精卫们吓得立即收势,十一郎借机高喝一声,利用自身人多势众的力量就把精卫们全赶出了斗场,顺手还把兽笼里的人都抢了回来。

他们荻宫殿屹立朝堂多年,竟然让些个下流兵痞子横行撒野,几时受过这等侮辱蔑视,简直反天了!思及此,众人神色更加凶戾,完全找回自家气场。

再一个眼神,那帮跟着左大将军呼喝的贵族们便息了声。

刚刚还一派热烈激奋的斗兽场,刹时间呼吸可闻,冷风阵阵,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平添一股窒息的沉重。

面容绝艳但神色酷戾至极的男人,高大的身形向看台前一站,下巴微扬,气势凛冽,目光鸷亮,宛如刀刃雪光,缓缓启唇道,“陛下,可有受伤?”

“这个……”

没想第一个被点名,明仁帝不禁哆嗦了一下,目光直觉地别开了那两道眼光,低头看着自己绣扇插着的小刀,一时觉得实在有些古怪!

未及回话,护在近旁的左大将军当即抢道,“陛下受惊,这惊扰圣驾的大罪理当论处。光德亲王,你难道要逆国法而行?”

“本王在跟陛下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光德亲王,你……”

“左大将军目无尊卑,恃仗军权在我亲王府中肆意放枪杀人,又该当何罪?!”

“那根本就是个亚国女刺客,死有余辜!光德亲王你这样……”

“那是本王的女人!除了本王,没有人可以动她。今日意外到底如何发生,本王定会彻查到底,看看是谁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犯事,本王定要他十倍奉还,满门抄斩!”

最后四字,掷地有声,赫赫威势,顿时让满口律令的左大将军也窒了一窒,没能立即回应上来。

明仁帝急忙接道,“左大将军,今天这事现在还不易下论断。”遂看向场中男子,“亚……光德,朕没有受伤。只是那女子……”

“陛下,亚国细作宁可错杀一百,绝不可放过一个啊!”左大将军忽地一声颤吼,双手拱拳咚地跪落在地。

这样忠君爱国、忍辱负重的形象,立即引起场下部分贵族的共鸣,纷纷追随跪落在地,齐声附合“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如此涛涛声势,形如高墙壁垒,得不是让人忌惮。

仍有零星几人站在光德亲王这方,极力声援织田亚夫,说“事有蹊跷,仍需详查”,更有人吼出左大将军没有资格在皇戚宫中动枪动手拿人,损及皇家颜面。

一时间,整个斗兽场又吵开了锅,宛如菜市。

明仁帝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看着斗场中的男子以绝决之势掩护着身后的女子,那还是男子多年来最厌恶的亚国人,他无法理解,更不可接受,目光渐冷,锁往男子眼眸。

仿佛是感受到自己的情绪,那男子竟倔傲地扬起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这让明仁帝更为不安。

左大将军察觉到那短暂相恃,眼眸一转,突然起身震臂大吼一声,压下全场,“光德亲王,今日我们数十双眼睛亲眼所见这女刺客意欲谋害陛下,你这样包庇敌国间谍,那就是公然卖国!”

这话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出更激烈的呼吼声。

“对,那是卖国。”

“叛国罪,罪不可恕啊!”

“亲王殿下,您要三思!”

“怎么能为了个敌国女人,枉顾君威国法啊!”

反对的呼声压过了声援,情势又一面倒,所有的矛头似乎一下都指向了斗场中的男子。连同男子身后的侍卫都有人神色松动,驾势低微。

------题外话------

话说,亚夫的现实报就来了!

七日强爱40吃肉喝血啃你骨报应来了

左大将军见状,便给副手打了眼色,被抵在斗场外的精卫们势气大涨朝侍卫冲去,吆喝着要拿下亚国间谍,两方展开了激烈冲撞。

明仁帝一见,面色不好,“左大将军,这里到底还是亲王的府砥,叫你的人退下。”

皇家威严,岂可随那些粗鲁的军人染指!

“陛下,亲王殿下已为敌国妖女迷惑,现在若不及时阻止,恐亲王殿下年少无知,铸下大错,那就真是我东晁帝国莫大的损失了啊!”

这恳切言辞确有几分打中明仁帝的担忧,本欲出口的话便吞了回去。

向兰溪勉强给轻悠止住了血,抬头时却发现身后那群精卫竟然又跟王府侍卫冲突起来,四周呼喝的声势已经一面倒向完全不利于他们。

他看向一直稳稳挡在他们跟前的高大背景,挺直的背脊显示了男人毫无退缩的态度,心下微愕,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强硬不畏众势,跟他印象中以为的徒有其表,残暴自私,颇有差异。

向兰溪更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深深震撼,此生难忘。

“放肆,你们……”

十一郎气愤至极却难挡众怒,眼见两个精卫突破重围,冲向自家主子。

“亲王殿下,请交出女刺客!”

那两人口头恭敬,却根本不等织田亚夫回应,就冲向了抱着轻悠的向兰溪,向兰溪抱紧人就往后退,无奈自己的脚伤根本未得处理,还在流血,哪里躲得过强壮士兵。

眼看就要被抓,突然一抹亮光划过,铮鸣在耳,爆出一道惨烈痛叫。

那想要抓他的士兵竟然捂着手倒地,缩成一团,鲜血从那人指缝中流出,地上霍然多出几截血淋淋的手指头。

好快!

一身肃黑的男子手臂高扬,乌亮的短刀在阳光下,寒光冽冽,煞气森森,瞬间就夺走了全场所有人的呼吸,冷汗直下,无人再敢发出半声。

“光德……”

明仁帝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俊颜,不安扩散。

织田亚夫缓缓转身,收回刀势,直视皇帝,俊容清冷,眸色永夜,却让人感觉到强不可逆的气势和态度。

未想,这高大坚毅始终不为人所动的男子,陡地双膝落地,声声震胸:

“陛下没有受伤,此乃光德之幸。今日在荻宫令陛下受惊,亦是光德之罪。该名女子是宫中女眷,恐系奸人所害才出现在此,光德愿以性命担保,她绝无害陛下之心。

但今日之事,均系光德失察失职,铸下大错。做为荻宫之首,一家之主,光德责无旁贷,愿担负所有罪责,于众前,自裁谢罪,以告我东晁皇室之君威,以告我东晁帝国之国威!”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高举短刀,朝右肋狠狠插下。

嗤——

血肉穿刺,衣帛崩裂,乌亮的刀尖上,鲜红的血珠,滴落黄土。

“不……”

明仁帝的阻止都来不及出口,那刀已绝决地没入男子腹中,喉咙就像被什么卡住,帝王瞠睁的眼瞬间充红一片。

你竟然为了一个敌国女子,如此逼迫朕么?亚夫啊亚夫,你在想什么?!

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绝美的容颜竟无丝毫疼痛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却更震撼人心,他高傲得更像一位帝王,忽地手一扬,竟将透背的刀抽了出来。

这一刹,抽气声无数,男子的绝决坚持震住了所有人。

“陛下,臣罪该万死。但在此之前,请陛下恩准臣将此事察明,朝时定当给诸位一个交待,绝不辱没我帝国尊严!勿因宵小流言,让真正的害群之马遗祸帝国。”

织田亚夫说得咬牙切齿,目光冷冷刮过了左大将军抽搐的老脸,姿态高傲,仿佛自裁受刑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左大将军还想说什么,就被明仁帝举手制止。

“行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其他人等休要再提。”明仁帝推开跟前的精卫,终于忍不住大叫,“混帐东西,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送亲王入屋就医。快——”

皇帝急得冲在最前,把所有挡在斗场里的精卫都喝走了,奔上前就要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却挡开了他的手。

“亚夫……”明仁帝又急又气,简直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没事。”

织田亚夫摁住伤口,咬牙起身,满额冷汗如豆,滚落侧颈,而他按压的地方早已浸湿大片,黑色布料不甚明显。然,在他眼里,女孩雪白内衣上的艳红,比任何颜色都刺目。

他推开所有护持的手,走到向兰溪面前。

“给我!”

“殿下,让我先给您止止血吧,您……”穿透的刀伤,比起女孩的枪伤更可怕。

可话未完,男人就将女子抢了过去,强硬得可怕,那霸道的占有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将刚才一切尽收眼底,仍然为男子的霸道强悍震惊不矣的向兰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佩服之情。一直以来,他最为敬仰佩服的都是自己那位心怀天下为国为民的堂兄,也是为了帮堂兄实现救国理想,才远涉重洋,学习更先进的医术,了解更多的国情民俗。

堂兄大义,世人皆赞;而这位异国亲王,为了他们亚国的女子,竟然甘犯众怒君威,还落下个昏君的名号,此等勇气,古往今来有几人。

众所周知,国之大义,众人利益,更值得世人追崇宣扬;若为女子倾国倾城,势必诟留后世,惹来千古骂名。孰轻孰重,世上男子自知取舍,多不会为后者累及自己一世英名。

如此相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亲王殿下狂傲骄横,不为世俗礼教所缚,姿意而为,任性之极,可叹可敬也!

“亚夫,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陛下不用担心,在伤我的人没死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你……”

明仁帝急得跳脚,却也拿这倔拗的小表弟没法。

向兰溪拖着伤腿起身,说了句“得罪”,便在男人后背腰下,点了几处大穴。

十一郎有些紧张,却听主子说,“向兰溪,你跟上。”他不得不扶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夫,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走到斗场门口,左大将军便迎了上来。

明仁帝担心织田亚夫的伤势,立即先发制人,“快让开,尔等耽搁了亲王殿下疗伤,罪加一等!”

这让本欲来抓人的左大将军老脸直抽,却又不敢冒犯圣颜,只得让路。

织田亚夫抱着女孩大步往回走,哑声跟向兰溪商量最好的治疗方案,考虑到眼下情势紧张,决定将艾伯特请到荻宫中施诊。

“亲王殿下,您的伤最好马上……”

突然,跟前的男子停下脚步,向兰溪奇怪地看过去。

怀里一直昏迷的人儿仿佛动了一下,他的心也像被什么搔了一下,又痒又疼,让他忘了一切,盯着她便不动了。

她慢慢抬起头,呼吸很重,他却感觉自己明显松了口气,连腹下的疼痛都似乎变轻了些,哑声轻唤,“轻悠……”

终于,小脑袋抬了起来,他对上那双大眼,一缕染血的发从脏污的小脸上划过,他想伸手帮她捋开,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她已经安全了。

可是在他手还未抬起,懵懂的大眼里突然爆出一片凶光,她竟然嘶声大叫,“织田亚夫,王八蛋!”

张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击,他感觉尖锐立即戳进皮肉,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她边咬还边嘤唔着“吃你肉喝你血啃你骨”,那“咝咝”的吸吮声十分入耳。

他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竟是让人不敢逼视的奕奕风华。他将人儿搂得更紧,任她咒骂,任她拿自己的脖子磨牙,大步往前走,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旁人惊呼叫唤都入不得耳,他只觉得先前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被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打散无形。

那些不赞同算什么,那些敌视又有何惧,别人说什么于他何干,君威国颜又有什么了不得!

他要这个女人,谁也阻止不了!

《本卷完》

------题外话------

接下来,就是亚夫和悠悠两个月的相处啦!

当然,虐之后必然有大宠,大家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好戏了不?嘿嘿,宠溺指数攀升中!

啊啊啊,留言啊留言,不留言滴娃儿通通送给土佐们玩“活塞游戏”!

78夜噬骨沉沦01我不准她死

“亚夫——”

明仁帝看到雪白卵石阶上的殷殷血迹,再也忍不住,驻足大喝。

从斗兽场行来,短短一截路,男人抱着女孩,就算脚步时有踉跄,无论如何也不借他人之手,强硬固执得可怕。

明仁帝这一吼,他的禁卫军,周遭护送的荻宫侍卫,十一郎,向兰溪等人,全都顿下步子。

可织田亚夫仿佛闻所未闻,胸口一个重重起伏,大步朝前走。

事实上,以向兰溪的观察,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的俊美男人,失了那么多血,他的点穴手法只能缓解也仅是杯水车薪的效果,按寻常人这状态早就倒下了。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在支撑这个矜贵骄傲的男人,愈发令人不胜唏嘘。

眼下,亲王殿下依然顾我,皇帝陛下已怒极欲发,两方人马都踌躇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众人还是各择其主跟随之。

明仁帝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瞳仁瞬间收缩,冰冷狠戾,全不若在人前时的温醇好欺。

前行的人突然便停下步子,抬眸朝外望了望,隐约似有人声传来,墨挑似的剑眉微微一蹙,便道,“陛下,这荻宫殿,是否仍为臣之御所?”

明仁帝眸色一敛,急道,“亚夫,你在胡说什么。这荻宫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在你十六岁成年时,亲自赐予的世袭爵位。没有人敢违逆上皇的旨意,朕亦如是!”

若非在与俄国人谈判中大获全胜,按照皇室内制非纯东晁血统的织田亚夫根本不可能获得亲王封号和私家宫砥。这都是用他的机智,以及重伤卧床一月险些命不保,无数鲜血汗水换来的。

当年他还不是东宫太子,有幸目睹男人与俄国人一战,最清楚织田亚夫为了获得今日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常人想像不到的艰辛,受过多少屈辱。

所以,他更不希望他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敌国女子,为人诟病,葬送多年笼集的声势和名望。

男人收回目光,落回怀中人儿紧锁眉头的血污小脸上,清冷的目光染上一层薄雾,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以应允外人,在宫中肆意而为?”

话落,明仁帝脸色僵冷下去。

十一郎望向院外攒动的人影,眉头紧皱,事实上刚才走出斗兽堂时,他们都听到了被皇帝陛下攘开的左大将军,在短暂失神后立即卷土重来,以“刺客”为名迅速将贵族们护送出宫,并下令随行兵士驻守“案发”现场,看管住斗兽场的相关人员。

至于宫外的情况,从匆匆赶来的门卫表情也能略知一二。不出所料的话,左大将军定会以皇帝仍在荻宫为借口,为防凶手出逃,让随驾的百余士兵围困亲王宫,实则软禁。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明仁帝并没有出言喝止,以默许的姿态任事件发展下去。

织田亚夫的言外之意,明仁帝不可能听不出来。

十一郎接过轻悠,织田亚夫由两名侍卫扶回了房。

“传朕旨意,左大将军及其所有下属,不可以任何理由驻留亲王宫砥,立即全部撤出。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

明仁帝咬牙下旨,一名禁卫领命离开,很快园外的嘈杂声消失掉。皇帝愤愤然一甩袖幅,进了主屋。

……

可是,当明仁一进屋时,看到的情形令他将将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那个亚国女孩居然也被带进了向来只有男主人的房间,而且所有的大夫医生都围在女孩身旁,身为男主人自己却只有一个帖身的忍者侍卫和女仆在帮忙清理伤口。

“亚夫,你到底想干什么?”

织田亚夫缓缓吐出一口气,瞧得明仁帝一阵胆儿颤,还想叫骂却不得不按捺下了冲动。

半开的眼帘,淡淡睇了眼几乎已被逼至极处的皇帝,声音低哑中透出明显的虚弱,却依然不改骄傲本色,“正如陛下所见!”

“你……”

纵有千万不是,可现在也不是当面发作的时候。

明仁帝一时扼腕,怒瞪着男人无言以对。他怎么能够忍受一个敌国女子玷污了荻宫殿的光荣名誉!

室内血腥弥漫,人影来往间一盆盆血水血布团被端出,低浅的呜咽偶伴几声尖叫,焦虑埋眼,气息躁动,暗中僵硬对峙的死寂在小心翼翼的眉眼间悄然传递着一触即发的不安。

女仆的脚步声急促靠近,门推开时,禀报道,“殿下,艾伯特大夫来了。”

本来看似已经昏迷的男人竟然抬起眼眸,眸底一片充红地看着脸色惊讶的艾伯特,口气却比往日健好时更沉重而严酷,“救她,我不准她死!”

艾伯特立即接过了向兰溪的诊治,两人迅速交流着轻悠的情况。艾伯特在做了基本的检察后,惊讶于向兰溪准确的判断,同时发现他的腿伤,让跟来的护士处理。

两人略一讨论,得出了一个紧要的结果。

“她气血极弱,血压太低,子弹嵌在断掉的肋骨上,动手术的话恐怕支撑不了。必须输血!”

织田亚夫费力地撑开眼,看着女仆已经清理干净的那张小脸,苍白得像张薄纸,白森森地可怕,微张着唇儿呼吸,可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胸口有起伏,仿佛随时都将逝去。

心底那股缓慢侵噬的恐惧感,几乎揭去他的呼吸,眼前闪过一片片黑花。

明仁帝一见男人的眼神,强压下的怒火再次爆发,“亚夫,你要敢给我乱来,朕就把之前下的令全部收回。”

哪料只得男人一个冷哼,“陛下,君无戏言。您要反悔,君威何在?令臣等何以信服!”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可偏偏他捏住了帝王的七寸,令帝王半晌无言以对,气得涨红了俊脸也只能干瞪眼。

艾伯特瞧出些端睨,即道,“要输谁的血,还必须先验过血型,匹配的才能输,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皇帝陛下厉喝一声,众人纷纷抽血验型。

“轩辕小姐的是a型血,这是常见血型。”随行来的护士很利落地拿出了结果。

然,织田亚夫也不管任何人阻止,将自己的血滴在了化验用玻片上。明仁帝怒极之下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要求验血。

艾伯特看到检验结果,神色凝重,“陛下是o型血,属于万能献血型。两个侍卫是ab型血,不合适。两个女仆中有一个a型,可以抽取适量。亲王殿下……”

明仁帝立即挥手打断,“就抽女仆和我的,应该够了。再不行,把荻宫殿所有的仆人都叫来验血。她那么小个身子,需要多少血。再找一两个差不多该够了吧?”

“……呃,足够了。”艾伯特瞥了眼仿佛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点头应下,立即让护士准备手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大势底定时,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

“本王的血型是什么?”

众人着实一僵。

明仁帝再次夺去全场主权,哼道,“亚夫,今日你是不是要气死朕才甘心?”

“本王只想知道本王的血型,何来陛下所言之罪?”

“你还敢跟朕狡辩!”

男人的气息渐弱,却不掩脸上讽色,一字一顿道,“陛下若真当本王为荻宫之主,何以在此指手划脚,行喧宾夺主之事?”

明仁帝再次气结。

“亲王殿下是a型血。”艾伯特叹息。

“那本王也抽一份去。”

顿时,众人全傻眼。

明仁帝彻底失态大叫,“织田亚夫,你不要命了你!朕绝不许你再任性下去!来人,把这个女人扔出荻宫殿。你们立即给亲王诊治,不准拖延。”

两个强壮的禁卫立即冲进屋中,推开女仆,拖起床上昏迷的女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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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同样的极致宠爱,小虐怡情,生死大爱,火辣挑情……

78夜噬骨沉沦02小笨蛋开宠啦

半靠在圈榻中的男子,赤着上身,右下腹一片血色模糊,垫在他后背处的雪白垫子已经被整个染透,触目惊心。

他脸色苍青,羸弱无比,却也丝毫无损于那份神光玉容的美,病态之下更有种异恙的诱惑力,夺人呼吸。

他的伤实不比女孩轻,甚至在医生们来看,应该比女孩还要重几分,更需要立即输血,可他偏偏不让任何人多动他一下。

此时禁卫刚一触到女孩,他缓缓启声,轻柔的语气里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势霸道:

“若陛下今日便要索去臣弟这条命,尽管带走她便是。臣弟,绝无怨言!”

明仁帝下颌抽动两下,禁卫们警觉地停下了手。

帝王看着闭目淡息的男子,久久无法释怀,双拳紧握袖底,十指陷入掌心。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宁寂,无数颗心脏压抑地跳动着,看着这两个在当今这片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无声地对抗。

一声重拳砸在盈盈摇光的叠席上,对抗终于解除。

“你说,你到底想要朕如何?”

“臣下只愿陛下归还臣的荻宫,任何人不得动臣宫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犬。臣之家务,臣自当全权负责。臣的声望和名誉,臣自当倾力回护,勿需他人插手。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人格!”

所以,就算要处置轩辕轻悠,也该是由他织田亚夫动手,左大将军一再越俎代庖,绝非什么维护皇家威严轿正亲王言行,趁机落井下石才是真。若他现在不用苦肉计强撑到皇帝亲口允诺,一旦昏迷下去,再睁眼唯恐天下大变。

“好,朕答应你,你想如何便如何。但你也不能只顾着别人,你的伤必须马上治。”

“臣遵旨。”

此时,男人的大方,只让一脸郁卒的帝王咬牙切齿自己的心软。

男人又抬手,“东西,还我。”

明仁帝愣住,“什么?”

“凶器。”

明仁帝俊脸扭曲。

“哥……”

明仁眼瞳一抖,愤愤地将收到袖底的染血小刀扔了出去,脸别到一旁,仿佛无法忍受男人突然明亮如镜的目光。

已经有多久,那个倔将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总是在兄姐欺负他时第一个跳出来保护他,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退缩,说要保护他,却明明比他矮上一个头,小了整整五个年轮。

他一直不懂,为什么这孩子有那么强的毅志?多年以后,他懂了,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种幸福,也会变成一种让人无法承受的伤害。

男人将刀收好,抬了下眼。

十一郎上前,低声报告,“左大将军的那几名精卫现在侧门,正与我宫中侍卫对峙不动。双方已有一人死,一人伤。”

皇帝愤然道,“传朕旨意,左大将军立即放归荻宫殿所有人员,包括先前斗兽场里的那些做人牲的亚国人。

男人沉出一口气,撑开双眼看向皇帝,伸出手,明仁额角抽了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只手。

那似乎是支撑到最后的一口气,”谢陛下,英明。“

明仁感觉入掌的手一松,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倾身急唤,然男子已陷入昏迷。

这一赌,他又输了。

……

半夜,织田亚夫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眨了眨眼,几乎是惶急地转动脖子,寻找着什么。

”殿下,您醒了?要喝水么?“

正巧在检察病情的向兰溪轻声询问,打盹的女仆立即醒神上前接过手。

沉黑的眸子里雾气迅速消失,仿佛刚才梦中的痛苦挣扎从不曾出现,清艳冷傲。

他定定看着距离自己仅一臂之距的被襦里,女孩静静沉睡,旁边挂着点滴瓶,灯光太黯,小脸上一片阴霾,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让他稍稍缓下了心跳。

向兰溪道,”子弹已经取出来,骨头也结好了。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得多,没有伤到内腑,只是骨伤痊愈需要些时间,一个月内都不可下床走动。“

似乎是终于放下心,男人喝了些水,再次闭上了眼。

向兰溪犹豫了一下,仍忍不住开口,”殿下,多谢你救了我的同胞。“

男人的呼吸渐次平稳,似乎已经入睡,向兰溪心想应该是睡着了,毕竟男人流的血也不少,甚至可以说更多,起身退出房间。

声音却突然响起,”你该谢的是她,帮我照顾好她。“

向兰溪心中一震,轻声应下,关上了房门,立在廊中,心潮久久无法平覆。

所谓祸兮福所依,他此次大难不死,得见东晁帝国数位权势彪炳之人是他的幸运。能得这位传说中神容玉颜的亲王殿下的庇护,更亲见其与自己的君王当场对弈,更是这辈子难忘的经历。

再次醒来时,织田亚夫是被身旁的人儿痛苦不歇的呓语给吵醒的。

”怎么回事?“

”小姐后半夜就开始发烧,医生电话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烧过就好了。“

”那是什么?“男人锐利的目光落在女人用绵球不时粘染的白色小瓷碟里的透明液体,隐约有些奇怪的气味。他尚在病中,感觉有些迟钝,一时分辨不出。

”这是医用酒精,专门帮不适合用药的高烧病人进行物理降温。“

刚跟着艾伯特进屋的向兰溪帮忙解释道,两人熟练地给女孩量体温,测血压,察看伤口情况,打针换点滴液。

但女孩仍然很难受的样子,体温降下后,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喂进的药水都被吐了出来,看得人很是心疼。

”这……殿下,这孩子生命已无大碍,不若分房睡,也免得吵到您休养。“艾伯特更忌惮于皇帝临走时下的御令。

”不用,扶本王起来。“

男人不管他人紧张低呼,任性地起了身,拖着自己的点滴架到女孩身边,躺进了一个被祸里。

她伤在左胸,他伤在右腹。他将她抱进左胸怀里,也不会碰到彼此的伤。

湿热的泪水淌进他的心口,手指轻抚过小小的泪颜,触手的湿润柔嫩,让心都酸软一片,沉沉叹息。

这个小笨蛋,到底是怎么被人家骗进兽笼里还不自知求助,以为偷藏一把小刀就能对付他精心培育的纯种土佐,救那些亚国人么?

不过,他还是庆幸自己那日早上心情太好,没有没收那把瑞士军刀,否则……

打住思维,他俯首吻去一颗颗小泪珠。

凄凄哀哀着不知呜咽什么话的人儿,似乎感觉到温存的呵护,下意识地将脸儿埋进男人温暖的胸膛和大掌中。

眸底冰寒的墨色,悄悄化为一滩温水柔波,让那看似严肃的俊美面容似也柔和了几分。

忽然,女孩像小牛犊子似地拱了拱小脑袋,气息帖近他的颈脖间,哑哑地哭出声来,说着她灵魂中的母语:

”娘,娘……悠悠痛,悠悠好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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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夜噬骨沉沦03卖身求荣

“悠悠痛,痛……好痛……”

小东西抽噎着,小小的身子在怀里瑟瑟发抖,一只小爪子爬上他心口,紧紧揪着,泪水愈发汹涌。

一颗一颗,蹭落他的颈弯,那里刚被她咬伤,温水珠染上齿印儿,丝丝地麻痒,还有些刺痛,他没让护士帖纱布,这种感觉,让他生出一种奇妙的舒适感,似乎……身体上的痛楚可以缓解心底那股愈发强烈的阵痛。

轻轻抹去清泠泠的水痕,他低声哄着,拍着她的背,慢慢的,就安份下来。

他又觉出一股有趣的味儿来,两人同眠的几日里,这小东西似乎特别不习惯,说自打十岁后就不曾与人同睡过,抱着她就总是在怀里七鼓八拱,但被他一吓,立即变石人儿。

可到底是没骗人,她睡着后,仍会下意识地排斥束缚她的东西,手脚乱动个不停,害他根本睡不着。所以,每每早晨醒来,他看着她似乎睡得很饱的粉红小脸儿,就忍不住“报复”回来。

如此数日下来,这番行动强迫加心理胁迫,也初见成效,两人终于可以相拥安眠。

他很满意这种状态,故而发现她把刀拣回私藏,也随了她去,这几分愚蠢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不过份,别扭得可爱,他也喜欢。

端起药水抿了一口,捻起明显削尖的小下巴,心里便决定等这阵儿过了,掉的肉必须补回来,他俯下头,轻轻地揉上两片嫩肉儿,撬开贝齿,长舌探进去掂掂小丁香,药水滑进去后,又纠缠了几分才松开。

哪料刚抽身,小东西瘪瘪嘴,又哭了起来:

“苦苦……悠悠不吃,不吃……苦的,苦的……”

那委屈得整张小脸都皱得跟小老头儿似地,晃着脑袋脱开他的手,埋入他的胸膛,好像鸵鸟似地扎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想大笑,又怕吓着怀里的人儿,闷在胸膛里变成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屋角待候的女仆见了,即紧张又奇怪,更害怕主子又有什么病发症了,忙要叫医生,就给男人止住。

“兑点蜂蜜来,浓点儿。”

男人下令,声音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的小心轻柔。

这一夜,光是给女孩喂药喂水,耗去不少精力。偏偏男人执拗,仿佛伺候上了瘾,丝毫不假他人之手,甚至每每在怀中人儿露出小儿般的撒娇神态时,格外愉悦,探看半晌,也舍不得闭眼。

向兰溪劝了劝,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息,将女孩喂药吃东西的活计都让给了织田亚夫。

这个,也算是让病人保持愉悦心情,有助恢复健康的心理治疗法吧!虽然,这着实奢侈了些。

隔日,向兰溪刚睁眼就被女仆唤起,说主子有事要问,很急。他连打着哈欠,泼了两把冷水才醒了神。

要知道那夜里,男人伺候着小丫头不睡,他们也睡不得,足忙到零晨三点多,他才回了房。这会儿叫急,应该不是男人的事。

话说这位亲王殿下比他曾接触的亚国亲王都要特别,那位荷兰外科大夫给他缝合伤口时,没打麻药,男人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连同为男人的他们,又惊又佩服,又有些无法理解那种自虐式的倔傲。

“八八,是什么?”

“八?”

“她不喝粥,一直嚷着要吃什么八八,把粥都吐了。”

嗯,看得出来,亲王殿下还赤着上身未及换衣。听说亲王殿下还有洁癖,可眼下看来,这个习惯在面对女孩时,完全失效。光是昨晚,亲王殿下也没少被喷过。从头到尾,也没见他露出恶心的表情,打理女孩时,甚至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欣悦之神。

“八八,大概是她的家乡特产。”

“你也是亚国人,连这都不知道。”

向兰溪苦笑,“殿下,我亚国幅原辽阔,东西南北民俗,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大相径庭。我家在泸城上海,轩辕小姐的口音虽属南方语种,但并非我家乡人,她大概是西南地区,云贵川那方的。”

男人的脸色明显不满,向兰溪略一思忖,接道,“轩辕小姐在这里还有同乡么,相信他们应该知道。”

织田亚人眉心褶了一下,即招来十一郎。

从那命令中,向兰溪才知道,原来这两年在上海逐渐打开局面的蜀绣名家——锦笙织造坊,在东晁竟拥有如此高的声望,和皇家都攀上了关系。正蹊跷,向兰溪的大姨父正是江浙苏一带的大绸商,对亚国东西南北的名家织造坊了若指掌,且关系来往密切。

……

锦笙织造坊

“军爷,真是辛苦您了。其实这点小事,您给个信儿,我们自己来拉就成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林少穆还杵着拐仗,一边指示着家仆搬运军车上送还的织物,都是那晚逃跑时带上后被没收的坊里最值钱的货品,一边将个巴掌大沉甸甸的织锦袋塞进士官兜里,里面全是东晁大银元。

士官严肃的面容稍有松动,口气颇为郑重地喝道,“下官奉左大将军之令,特来送还贵坊物品,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林先生不必客气。”

随即又压低了声,说,“林先生是难得一见的诚信商人,连公主殿下都十分青睐贵坊的织品,希望林先生能一如既往地为我帝国效力。”

林少穆连忙感恩戴德地点头称是,又让管家给随行的几名士兵打点了些银元,终于将人送走。

恰时,一大早便被招去荻宫的林雪忆回来了,看到送还的重要织品,亦惊喜不矣。

林少穆见她回来,连忙关切地询问事由。

“轻悠生病不爱吃饭,想吃家乡的糍粑。亲王殿下不知道粑粑是什么,所以……”

这一听,林少穆就打断了话,“哼,我道是什么要紧事,天没亮就把你拉去。原来就为了吃个小零嘴儿,这丫头不但爱闯祸,还是个娇气包。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

一边的数落,林雪忆也没做解释。

这时管家上前询问织品如何处置,因他们被捕后宅子被抄,仓库已毁无法存放。

林少穆这才打住抱怨,“全部装上车,这两天我们就打道回亚国。打死我,我他妈也不稀罕留在这鬼地方受什么皇家青睐!”

林雪忆讶然,“表哥,你想走,这怎么可能啊?”

林少穆恨道,“我试过了,左大将军给的通行证到港口,没有人敢拦。”

林雪忆皱眉,“我已经答应亲王殿下,给轻悠做糍粑。而且,我听说其他被抓的人有机会生还,毕竟一同出来,不能丢他们下不管。”

林少穆沉默半晌,点头,“的确,不能丢下自己同胞任东晁狗欺凌。”眼光扫到林雪忆手上又捧回的精致食盒时,口气愤然,“至于那个贪生怕死卖身求荣的轩辕轻悠,就让她自生自灭!”

林雪忆思及荻宫所见,只是默然。

78夜噬骨沉沦04小傻瓜收藏有糖吃

“这就是,粑粑?”

织田亚夫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口气颇不以为然。

这看起来毫无色相,闻起来有淡淡米香,就是小家伙做梦都念叨的东西?!

根本就是打细的米揉的小团子,比起制作精美还赋有意韵的宫廷美食,可谓平淡无奇到极点。

林雪忆看着男人冷淡的表情,有些担心,立即伸手拿银箸,就被旁边的十一郎打住,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忙解释,“殿下,轻悠幼时跟母亲在乡下长大,他们乡里盛产小米,用小米磨粉和适量的大米,并荷叶蒸出来的这种米团,清香怡口,健脾润肠,可谓当地特产,一般我们都叫它糍粑。”

织田亚夫递过一眼,十一郎才退开。

林雪忆松了口气,更殷情,“这糍粑的吃法有很多处,可以蘸糖吃,也可以在里面包上各种馅。轻悠平日不像一般大家闺秀,总爱背着她的大花包,到处跑,见着漂亮的印花窗棂石刻雕板的都爱拓下来玩,很容易就闹饿。她娘亲很会做糍粑,都会给她备不少在包里,做零嘴儿,添肚子……”

虽然男人表情依然淡漠,林雪忆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缓和不少,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织田亚夫听着,再看那一个个用粉绿的荷叶托着的小米团,愈发憨实可爱,就像夜里哭痛叫苦直往他怀里钻的小东西,凝肃的面容也柔和不少。

他拿起银箸,挑起一团,软嘟嘟的触感,低头咬上一口,软糯粘粘,麦香中混着荷香,滑出黑芝麻馅,甜而不腻,确也不错。

林雪忆看着男子绝美优雅的姿容,一时心口砰然,有些失神,十一郎轻哼了声才回神,红着脸继续介绍,“黑芝麻是轻悠最常吃的口味,考虑到她现在生病可能食欲不振,我另外做了山楂和咸菜馅儿……”

织田亚夫点点头,看了林雪忆一眼,“很好。”

林雪忆双眸发亮,脸颊更红,垂首,“殿下,我是轻悠的姐姐,这都是做姐姐该做的。她的伤……轻悠打小在乡里长大野惯了,没个定性儿,虽然都十六了,还跟孩子似的不懂事,在家里也少让大人头疼,这要是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一次,不然让我劝劝她也成……让殿下废心了。”

听得熟人都说那小家伙平日性子野,织田亚夫想到这些天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忽然便觉得这可怜又气人,憨傻又有点小聪明的孩子,更讨人喜欢了,肃容敛去,面上浮出几缕淡笑。

林雪忆离开荻宫许久,心神仍沉在那抹**慑魄般的温柔笑容中,难以自拨,隐隐地便有些羡慕轻悠的好运,怎么当初自己就没有错闯兰亭,遇见这么棒的男人!

龙村治也跟光德亲王比起来,根本没得看嘛!

……

经过数日病情反复昏迷辗转,轻悠终于醒了。

只是这情况却变得比没醒时,更让周人胆颤心惊,望而生畏,倒希望这娇人儿一直昏着更好。

织田亚夫进屋来时,床上的人儿睁着大眼,看着不知是屋顶还是在神游方外,不论旁人说什么,唤她吃药,给她喂水,均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状,完全沉默,死不配合,整个状态完全稳合于艾伯特诊断所说的一种精神病——自闭症。

向兰溪的亚国中医说法,这是心病,故心病还需心药医。

“刚才,你姐姐林雪忆来过。”

他淡淡开口,注意到那直愣愣的目光终于抖动了一下。

“林雪忆说,你在家里性子就野,本王深以为然。”

很明显,下颌也动了。他想,她那副伶牙俐齿该是从小养成,理应不傻,可偏偏遇事总不知为自己打算,善良得可笑,更可恨!

“还气不过么?那就吃药吃饭,有了力气才能跟本王继续斗。”

粉唇轻勾,漆亮的眸中尽是让人恨得咬牙的狂妄自得,立即激起了某人胸腔中的汹汹斗志。

呆愣的表情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瞠大的眼眸里迸出十足杀气,映着男人绝美邪气的脸,吼,“织田亚夫,你这个卑鄙小人,该死的刽子手,没人性的杀人魔王!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模糊的泪眼里,她仿佛又见到当日血淋淋的人间地狱,凶残至极的大犬,嚎叫哭喊的女人,那些看台上的人竟然喝彩不断,毫无人性的提议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

织田亚夫抬起手,女仆取出被分装好的糍粑,放在轻悠跟前,淡淡的清香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把药喝了,才可以吃这东西。”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瘦得跟皮包骨似的鸡,本王还嫌嗑牙。”

“织田亚夫,你要杀就便杀!你以为你这样打一巴掌,又给颗红枣,我就会感恩涕淋吗?咳咳咳……你少在那惺惺作态,我才不会再上当!”

她鼓起全身力气吼完,已气若游丝,但在旁人耳里,那娇娇弱弱的声音根本不具威胁力,倒更惹人怜爱了。

他眯了眯眼,抓住了重点,“你以为,当日被关进兽笼,是本王所为?”

她扭头不语,状似默认。

他抬起手,十一郎上前搀扶,他在她身边坐下,挽袖拭去她一脸泪水,她没力气动手,只能扭着脸侧向一旁。

他无奈一叹,竟是少见的妥协了,“本王若要杀你,当日便不会让你再踏出兰亭半步。让本王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那么蠢,不自量力想要救人,却害自己被人暗算不说,更蠢得误掷军刀差点伤到本王的皇帝表哥,落得个谋刺皇帝的大罪。”

“难道轩辕家的人,都像你这般愚钝,光长肉,不长脑子?这下可好,留了弹痕,去掉痴肉,剩下的空壳子连活命的事也不搭了,果真是蠢到了极处。”

他俯身凑近她脸旁,轻嗤,“轩辕轻悠,你可真稀罕了!”

这一连串的贬斥、嘲讽,浓浓的讥诮,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轻悠收紧了五指,扭过头大吼,“织田亚夫,你个王……唔!”

小嘴儿正被男人逮住,话没骂出口倒引蛇出洞,一下被缠个死紧,她磨牙霍霍坚决反击,咸甜的味儿流窜在交融的液体中,腥气弥漫,久聚欲浓。

直逗得人儿最后一丝力气散失,他才意犹未尽地撤回,微眯的眼眸星光碎闪,魅意横生,瞧得她眼眶一圈儿发疼,又湿了满腮。

将人儿圈进怀里,又温柔得不可思议,笑笑道,“小傻瓜,你这么蠢,本王怎么舍得杀你!”

她眼眸一瞪,像在说:好你个王八糕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儿子没p眼儿!

------题外话------

咳,亲们有没发现,我家亚夫天生有当奶爸有潜质啊!

其实呢,我家悠悠也不是蠢,就是善良了一些,固执了一些。通常这种情况,都说明她很受宠,宠她的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再蠢再傻,也有人担着。

当然,这种圣母态也是会升级的哈,毕竟跟聪明人待久了,傻瓜也会受影响的嘛!

78夜噬骨沉沦05要不想,那就叫擒兽不如

“吃药!”

稍顷,男人笑容撤去,温柔敛尽,只余冷酷威严,十足的命令口气。

女仆早见惯不怪,可男人一肃脸,仍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奉上药碗。

叮,瓷勺轻叩碗沿,乌森森的药水被送到女孩嘴边,她看也不看一眼,小脑袋扭得更歪,直往180度发展。

“不喝?还是要本王亲、嘴、喂、你?”

声音轻柔,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

女孩揪紧的眉头,慢慢堆起一座山,两座山,直到再也堆不下了,只得扭向那勺药水,勺子就直直抵上来,眼一闭,张口吞了。

顿时,那张削尖的小脸儿皱得跟苦菜叶儿似的,仿佛吞下的是要人命的砒霜,眉尖耸得快挤出一座小山峰了,才把一口药咽下。

接着,紧闭的眼缝儿里就渗出两道小溪,凄楚得让人以为她真是吞下了毒药。

“很苦?”

口气极淡,可她愣是听出了些兴灾乐祸的味道,更觉得苦了,偏偏瘪着嘴儿死活不吭声。

“要本王一勺一勺慢慢喂你,还是自己一口气喝光?”

听在她耳里,话变成了这样:想一刀一刀被剐了凌迟而死,还是想一刀下去死个痛快?

在轻悠心里,织田亚夫又被问候了一万遍祖宗十八代,她一下睁开眼,小眼神毒辣辣地揪着男人勾起的粉唇。

瞧着这一串生动的表情,他心里的愉悦别提有多劲儿,面上仍端着绝对的严肃冷漠,说,“都不愿意?还是要本王用嘴?”

感觉到怀中人明显一抖,大吼,“我要自己喝!”

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恼得她一张苍雪似的小脸也染上了些许红晕,偏偏捏着拳头,双眼只能放点小毒箭。

待到她摒气凝神一口干光碗里的药水,那模样真跟吞了十斤砒霜似的苦啊,泪水落个不停,把他的胸口都打湿透了。

他揩着泪,暗叹,古人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真不假!

“我要吃粑粑!”

这厢还没忘自己的“奖励”呢,立即就提要求了。

他低头看她一眼,她瞅着旁边早被女仆铺摆开的青叶小粉团子,水灵灵的大眼里迸出灿灿的光,一扫刚才的苦瘪状,真跟孩子似的心性儿,什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仆立即接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奉上银箸。

男人夹起一个据说是女孩最常吃的芝麻馅团子,送到嘴边。

“我自己吃!”

她挣着身子,伸手要去拿,他就闪开了手。

“张嘴。”

她不甘,又扭着身子伸手抓桌上的,他放下团子,打掉小爪子,口气冷下。

“手这么脏,还想吃东西。你们轩辕家都是这么教养孩子的?”

她愤了,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嚷道,“我家怎么教我,关你屁事儿啊!你放开,王八蛋,刽子手,放开放开……”

他剑眉一挑,“不仅手脏,连嘴也这么脏。”

“我脏我臭,你就离我远点儿啊!谁稀罕你了,你堂堂亲王殿下还给人当仆佣,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么?哼……”

她已经探出半个身子,指间掂上一片小绿叶,搔啊够呀终于捻住叶片儿就要抓过来。

他才出手,一把打掉她手上的东西,抓回来连人一抱,身子跟着往旁侧转,距离美味儿更远了。

讥笑,“这么脏,那可得好好洗洗。”

突然压下来的脸让她躲无可躲,嘴儿又被擒住,那大舌头瞬间把她的天地都搅了个遍,一丝小角都不留,苦涩在唇舌的摩挲中变质成奇妙的微熏,入喉化甘,说不出的美妙滋味儿。

这到嘴的肥肉飞了,急得小东西那叫一个气啊,好不突然挣开男人的狼嘴,嗷嗷叫着就要往那处爬,偏偏猫儿劲根本不抵事,越叫他退得越远。

“这就有劲儿了?是不是吃饱喝足了,该尽尽你身为欲奴的责任,给本王解解渴了?”

她身子立时一僵,不再动弹。他怕伤到她才愈合的伤口,动作都很小心,可她不知好歹在怀里蹭来扭去的结果,很容易唤醒了男人压抑了数日的**。

男人的声音一下变得沙哑,俯首咬着她的小耳朵,故意在她腰上施力,让她扭动的小屁股直接上自己的反应,说,“算算时日,也有十来天了。”

她又是一抖,“你,你个禽兽!”

“要不想,那就叫禽兽不如。”

她抖得更凶了,开始求饶,“直子说,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我,我现在重伤,你不能……”

他故意将她抱得更紧,紧紧锢压在胸膛中,曲线合帖,驭意森然,口气更加邪恶,“半个月,现在也有十二天,差不多了。再说,你这伤在胸口,不妨碍下面……施力!”

“织田亚夫,你个大变态,畜牲禽兽,你,你……”

呜咽一声,泪水滚滚而下。

他微微一愣,叹息,“又哭了?本王还没开动呢。”

她打开他的手,扭过脸自己抹着眼泪,可怜得不得了。

瞧着这蜷成一团的小肉球,他轻轻抚上低垂的小脑袋,长指慢慢梳过那头柔滑乌亮的长发,淡淡的奶香里渗了几分药香,往昔那股奇妙的墨香似乎已经淡去,习惯性地将下巴搁在她的鬓角蹭了蹭,柔声哄道:

“悠悠乖,不哭了,本王跟你闹着玩的。”

哪知这不劝还好吧,一劝,她又是一抖,哇啦一下哭得更凄惨了。

哭得他顿时眉头深结,心说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坏话便脱口而出:

“轩辕轻悠,你再哭,我就让林家的人都过来陪你哭个够!”

这威胁可真是立竿见影啊,怀里气息一摒,抽噎声迅速弱小到消失无踪。

他突然有些烦躁,松开人起了身,融融之色尽褪,又是一脸冷恶,吩咐道:

“东西可以吃,但也必须按时喝药吃粥。否则,一切零嘴都取消!”

那小肩头又是一抖,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他低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始终没抬头,从头到尾也没认真瞧过男人一眼,没有发现男人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色,消瘦的俊容,以前不时按压在腰间的手,和离开时踯躅的脚步。

78夜噬骨沉沦06活该

男人离开半晌,被窝里的人儿才终于停止了低低的抽噎声。

向兰溪推门而入,就看到轻悠扭过脑袋,落在阴影里的水眸看着小几上的糍粑,流露出渴望又悲伤的神色,不由心头也是一揪。

刚才他只能在廊外等候,屋里的纠结对峙,隐约传出些吵闹声,也能猜想出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虽然早就想到,可今日亲见,仍替小丫头感到可怜无奈。

自古以来,生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是幸,亦是不幸。

“轩辕小姐,别难过了。这个时候能活着,便是大幸。你瞧,还有同乡给你做好吃的家乡小吃,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好好养病。”

轻悠眨眨眼,眼眶已经干涩一片,似乎再哭不出来。

女仆夹起一个团子,送到她嘴边,张口吃下,明明是自己最爱的黑芝麻口味,为什么变得这么苦,比刚才喝的药还要苦上百倍?

向兰溪搭手号脉,一抬头,忽然对上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眼神清亮得发寒,哪里还有一丝天真。

“向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下贱无耻、苟且偷生的贱女人?我是不是辱没了轩辕家的门风,丢尽了我们亚国同胞的脸?我是不是毫无人格,更丢尽国格的卖国贼、敌国走狗?!”

闻言,向兰溪着实一震,完全没想到如此清明自耻的话,会从这个看起来那么娇弱的女孩嘴里清晰吐出。

他见过那位亲王殿下对待女孩,似乎全当她是个孩子,哄弄加上胁迫。只是不知,那男人是否真的认为,自己拿命换来的人儿,还只是个孩子。

“轩辕小姐,这糍粑不宜多吃,你别……”

“别管我!”

轻悠拖过小几,背过所有人,直往嘴里塞着米团,几乎都没有咀嚼就强咽了下去,她面对着满园芳菲、艳阳普照的樱花园,满枝的热闹灿烂,却是与她毫无关系。

娘,女儿辱没轩辕家门风了。

小叔,轻悠变成不知羞耻的坏女人了。

恺之哥哥,悠悠再也配不上你了。

轩辕轻悠,你是个肮脏下贱、贪生怕死的人,活该受这份罪,活该被人陷害,这都是你活该——谁叫你当初非要招惹兰亭里的那个人面兽心的魔鬼男人!

……

锦笙织造坊

林雪忆回来后,想了又想,偷偷取出仅剩不多的私房钱,带上长工到三条街外最好的一家杂货铺买做糍粑的原料。途中遭遇军部巡逻队和警示厅联防大队,好在看过军部通行令后,都放了行。且军部的人态度还相当好,甚至要送她回坊里被她委婉谢绝了。

一路上,她感觉到之前战战兢兢的日子终于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雀跃期待在忆及荻宫殿一行所见,愈发膨胀起来。

眼下,林雪忆只想尽快做好糍粑,找借口再进荻宫。如果还能到见那位风神俊朗的亲王殿下……

林雪忆指使着佣人们磨面合米,调制各种心馅儿,仔细得不得了。

正在这时,林少穆突然撞了进来,看她这阵仗,揪眉一脸不赞同。

“雪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做了送去给那贱丫头?我已经联系好回亚国的船只了,今晚就出发。别瞎忙活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咱自己的家才是要事!”

林雪忆此时想法已大不相同,忙将人拉到角落,郑重其事道,“表哥,我觉得,现在正是咱们大展宏图的时候,千万走不得。”

林少穆自打出狱后,瘸着腿,找了几个医生都摇头,他心灰意冷怕自己真会一辈子瘸了,一心就想着赶紧回家找家族的老中医给好好瞅瞅,说不定还能救回他身为林家承人的风流面子,早就归心似箭。

这一听林雪忆的话,霎时就咋了毛,吼道,“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再两天,东晁的远征军就要出发攻打我们国家。今天再不走,逮不定回头他们人一变褂咱们又轮为阶下囚。我他妈再也不想受那份生死不如的罪了!”

“表哥,你听我说啊!古往今来,想要以星火之势迅速成就一番霸业,审时度势,趋势而起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有大利益,必有大风险。这回咱们能托东晁皇家之手脱困,正是利用这层关系东山再起的好机会。”

“雪忆,你疯了吗?你竟然还想在敌国东山再起,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表哥,商人逐利,乱世尤甚。现在我们即有军部通行令,还有光德亲王庇佑,这就如秦时吕布韦冒险救助秦皇太子异人,最终劫国为相,成为一代枭臣。为什么我们不放手一搏,即时咱们林家说不定就能跳脱江浙苏一带大绸商们支手掌握的丝绸行会,不再受他们挤兑和恶性竞争,不用再看他们白脸,创出咱们自己的丝绸王国。”

“呵,雪忆,你不是在痴人说梦吧?”林少穆仍是嗤之以鼻。

“雪忆说得没错,咱们林家就要趋势而起,创出自己的丝绸王国,不再受那帮浙商阿拉的牛鼻子气!”

一道声如宏钟的大喝,突兀地响起,惊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到来人时,惊讶得不可思议。林雪忆回神,直直扑进了来人怀里,喜极而泣。

“二伯,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爸,您……您还活着!”

来人竟然是之前众人早以为已经遇害的林氏二当家——林仲森。

……

织田亚夫离开轻悠的房间后,便到侧屋的审议堂。

他曾向明仁帝保证,会将刺客一事查核清楚。且要抹去小家伙的罪名,此事亦不可马虎,再加上军部的压力,更必须有个妥当周全的善后。

“……小的只是被人告之,有个临时送来的女人,若能寻机将其弄死,就会给小的一个活命机会。小的当时被蒙着脸,只知是个年轻男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小的绝没骗殿下,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粗汉子叩得满头鲜血,上座的绝色男子面若冰霜,支肘凝思,连正眼也没给。

直到感觉有些吵了,才摆了摆手,粗汉子被拖走,下场是鞭笞剜割的刑虐或是送进斗兽堂当狗食也不得而知。

总之,动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事情出在自己宫内,审完了外人也不过挖出个早就跳出来的政敌罢了,那车人在运送途中被军部搜查过,被动手脚也不意外。只是,小东西身在他的内院,却被人送进笼子,必是内院有贼。那老匹夫若非有人里应外合,也不敢布下“斗犬”的圈子,硬逼着他往里跳了。

看来,他早前忙着军需后勤和外交商贸的事,久未整顿荻宫内务,倒教人钻了空子。

十一郎瞧着主子神色,知道宫里八成要大清理了。

这时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跑来,低语一句,十一郎脸色更沉,心里极度不愿,仍不得不上前禀报,“殿下,轩辕小姐闹肚子疼,向大夫诊治说糍粑吃太多……”

“扶我回屋。”

男人打断了话,脸色瞬间沉如屋外暮色。

------题外话------

哎哎,悠悠又不乖了,这又要吃顿排骨咯!

78夜噬骨沉沦07本王揉揉,帮你消化

“拿开,我不喝——”

织田亚夫刚走到门口,屋里嘶哑的哭吼声掷出,哐啷一声瓷碎响,咕噜噜地滚来一个白瓷小托盘,正落在脚边。

他低头,看到白瓷上还沾着点滴褐色药水,顺着水渍望去,满室狼籍混乱,一屋惶惶惊忧,造成这一切的暴风中心,竟是个还摊在被窝里,没人扶自己都坐不起身的重症病人。

凌乱的发后,双红肿的大眼,全是愤怒和憎恨。

心头微震,一时间,他无法理解这小东西在生什么气。那样的情况下能为她拣回一条小命已实属不易,稍稍明白时势和事理的人都知道,他给明仁的理由有多么牵强,若非自己长年累集的威信,还赌上明仁心里对自己的宠爱和偏袒,换做其他任何人都绝不可能救回她一条命。

如此不易,她还敢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跟他置气,简直岂有此理!

此时,所有的规劝哄慰,在织田亚夫进屋时全部消失。

他脸色本就不好,现在更似覆了寒霜,眸子黑得没有一丝亮光,森森地糁人。

仆人们都吓得直往后缩,向兰溪刚要开口,就被男人一声厉吼吓住。

“全都出去!”

众人迅速撤离,纷纷暗喘一口气儿。

向兰溪退到门口,看着织田亚夫可怕的脸色,更担忧得不想离开,“殿下……”

可他一开口,两道锐利得骇人的目光直射而来,生生压下了要出口的话,只能垂首出去。

而今只能赌,男人既然拼了命救回小姑娘的命,应该不会太过。

……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身形踯躅,灯光从他高大宽厚的肩头洒下,俊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衬得那两点锐眸更加迫人心魂。

当她被他的身影牢牢罩住时,先前发疯耍泼的劲儿,仿佛瞬间消失,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有一股强烈的执拗将身子定在原地,目光直愣地迎视他。

“放我走,我要,回家!”

他哧笑,“你是真想回家,还是想直接下地狱?!”

她强压下浑身哆嗦,咬牙吼道,“我,我宁愿下地狱,也不想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待在一起。”

他突然大笑,高大的身躯一晃,仿佛失力般地跪落在她身旁,一把抓住她胸口,将她提到面前,几乎面帖着面,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却让她寒毛直立,胸口都发颤。

他口气邪虐,“我是畜牲,那么,天天跟个畜牲佼媾,还在畜牲身下浪一叫**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织田亚夫——”

“轩辕轻悠!”

她一吼,他的声音更强,直将她压下,那两点冷光仿佛戳进了她的身体里,疼痛从胸口处扶摇直上,漫延全身。她扭曲了小脸,却看不到他的脸色比她更苍白,更憔悴。

他说,“本王最后一次告诉你,你好好听清楚,你的命是本王从校场上拣回来的,要死要活,本王说了算。你的人,你的身子,你这张可爱的小嘴,连同你这颗愚蠢至极的脑袋,也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敢糟蹋它们,就别怪本王使出更禽兽、更畜牲、更下流无耻的手段。明白么?”

她的下巴被他高高抬起,大手的力量仿佛要将她捏碎了。

偏偏她闭紧了嘴,眼神更加倔傲地瞪着他,表达着她的不屈。

他低哼一声,“好,还敢跟本王拗,本王就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粗糙的大掌抓住白色的内衬衣,狠狠往下一扒,刹时惊起一串惊恐的尖叫咒骂声。

“啊,住手,织田亚夫,你要干什么?不要,不,你这畜牲,放开我——”

这蓦然传出的哭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惨烈,使得廊外静候的仆人们都缩了缩脖子,又往外退了几步,仿佛那声音能割肉吸血。

向兰溪蹙紧了眉头,当声音突然消失,他猛地抬头,冲上前想开门就被十一郎挡住斥他退后,可怜他一介文弱书生,当初在斗兽场也没能及时救下女孩,这会儿又能如何?

“放开我,你个变态,禽兽——”

轻悠整个人被摁在垫被上,衣服被扒光,宛如待宰的小兔子,踢腾挣扎对侵犯者毫无作用,反而伤口又被撕裂,鲜血直淌,在雪白的肌肤上张牙舞爪,脆弱可怜得让人心疼,可偏偏更激起侵犯者更加浓烈的恶欲——即想狠狠爱怜一番,又想将这倔骨头蹂躏辗碎了吞入腹。

“不听话的孩子就必须受罚!”

他唇角一牵,露出一抹邪恶的白光,五指曲张一把摁在她鼓鼓的肚子,一阵揉辗。那正是她吃太多糍粑的窒胀处,刹时疼得她冷汗直淌,尖叫连连,简直生不如死。

“小东西,吃得可不少。你的好姐姐给你做了整整一盒,你都装这里了?现在难受了么?本王给你揉揉,帮你消化。”

“痛,好痛,你放手……你个神经病,我不要你帮忙……呜呜……”

她双手用力去拨压在肚子上的大手,这时候竟然真有些后悔自己赌气猛吃猛胀。

他吃吃地笑,瞅着她痛苦的表情,转着地儿的弄,直觉得掌下的凝脂玉肌似乎许久没有碰过,愈发地让人舒坦,重掌一切的愉悦咬合着他的伤处一股股撕痛搅得他额头突突地乱跳,那双踢腾个不停的雪白腿儿硬生生勾去眼眸,邪念森森漫延向深壑秘境……

“啊,不,放手……呜呜,求求你,我错了……呜呜……”

屋内哭声更加凄楚扰心,廊外众人头颅深埋,一片死寂。唯有向兰溪蹙着眉,不时看着门扉,十一郎如看府石狮双手抱胸立地不动。

“啊啊,不……”

在一阵嘶鸣后,终于没了动静,只余断断续续的抽泣。

“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早认错,就不会吃这些苦头了。”

淡淡的糜色气息在空气中散开,唇角邪气地一勾,大掌抹上张绯红青白交错的小脸上,指腹沾过微张喘息的小嘴儿上,衬得红唇愈发炽艳盈亮。

“小东西,真敏感!”

她睁开眼,他的动作突然停下,那眼神让他想起斗兽场当日她中枪后突然醒来时,那副想要扒他皮抽他筋喝他血的模样。

“还不甘心?真要本王做到底,帮你消化消化?”

“唔!”一开口,长指立即塞入堵住了她所有的咒骂。

他一把抓住她攥紧的小拳头便朝自己衣摆之下探去,小脸一皱,弱弱地呜咽求饶,哪里还有半分傻倔气儿。

------题外话------

咳唉,亚夫这孩子,肿么能介么坏、介么邪恶捏?!

78夜噬骨沉沦08我的命,你管不着

“殿下,您应该躺下好好休息,不能那么操劳,否则伤口总是裂开,会加重炎症。若是引发败血症,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只有……”

艾伯特的话被男人举手打断,他只得摇头叹息,不得不悄悄加重了药物里的安眠剂量。

等伤口包扎妥当,挂好点滴,吃下药,男人还是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唤人将文案抬进了卧室。由于大伤,已经堆积了不少事,他必须将最紧要的处理完。

艾伯特一边收拾用具,看到抬起来高高一撂文件,佩服之余,身为医者的担忧又深了几分,为病人寻思更快速更有效的治疗方案。

男人打开一份文件时,突然抬了下头,朝正准备离开的洋大夫道,“艾伯特,还需要你去隔壁看看那个不听话的小毛孩子。她最近吃药用餐都很听话,但气色仍很差,吃了不少补膳,肉也不见长。”

艾伯特先是一愣,满脸苦笑,“殿下,您这是在说轩辕小姐,还是在说您自己呢?”

织田亚夫放下文件,看着洋大夫,只是一笑,“亲爱的艾伯特大夫,让你为两个毫不听话配合的病人看病,的确是件很为难的事。你放心,本王会加倍支付上门看诊费。”

“殿下,您真是太慷慨了。在下很希望您对自己的健康也能多付出一些这样的慷慨,宁愿不要分文看诊费。”

艾伯特俯身行了个欧洲宫廷礼,男人笑出了声。

让病人在治疗过程中保持愉悦心情,也是做医生必修的心理课程。

艾伯特又来到女孩的房间,知道治好了这小姑娘,那个男人才能真正放下心。

不料,刚进门就被一个匆匆跑出的女仆撞到,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再一看,那娇滴滴的病人正撑在那位亚国大夫手上,吐得一塌糊涂,本来清雅素丽的华美和室里,飘荡着让人作呕的气味,难怪伺候的仆人们一个个脸色都那么惨烈。

唉,这小丫头,确比男主人还要折腾人啊!

……

女仆们轻轻将拉窗推开,园中正盛的染井吉野樱是极少见粉红芯,仿佛溅了一滴朱砂的雪团,扑簌簌地坠满眼帘,连绵不绝,巍为壮观。

只是,此等美景在南云卫眼中形同虚设,当座上的男子朝他抬起手时,他瞬间摒住了呼吸,立即上前,微俯了身轻轻托住那只手臂,目光不敢直视那比满园樱色更令人意摇神驰的俊色姿容,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炽热。

在男人的示意下,他们走到了廊外雕栏边站定。

南云卫不由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此间屋舍摆饰,及这雕栏漆柱,都不是东晁惯有的房屋构造,思及那个皇室流言,他揣测这应该属于东歧海峡对岸的那个古老大国——亚国的建筑风格。

不过,现在这个国家已经名存实亡,内乱频频,如苟延喘的垂垂老者,未来不知将冠上谁的姓氏亦或沦为谁的附庸。

“南云,你觉得那些亚国人,该杀不该杀?”

“殿下觉得该杀,他们便该死。”

男子轻笑,转眸看向身旁谦卑躬顺的年轻上校,修理得齐整黑亮的短发,根根挺立,英姿飒爽,朝气逢勃,正是时下东晁帝国最充满希望的一群热血男儿。

“南云,本王要听你的真心话。”

南云卫抬眸迎上男子深锐的黑眸,那眸底融敛漫天光华,真真慑人心魂,他略微失神,直到男子转眸看向园外,才尴尬回神。

“属下以为,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囫囵一气。其实这些亚国人里,多数都是普通商人,于我国通商贸易有极大益处,若他们受到伤害或命丧于此,传回亚国,必然不会再有人敢远涉重洋而来,这不仅对我国刚刚兴荣的商业有极大影响,对技术交流,以及……军事情报的获取亦有大碍。”

“继续……”

“属下愚见,古兵法有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其之兵是为上策。要成功地入侵一个国家很容易,但要成功地统治一个异族,只是杀戳,不能长久。”

“如何才能长久?”

看到男子微勾的唇角,南云卫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所向,放开顾虑畅所欲言,“属下以为,三点为重,统一语言,信仰一致,求同存异。亚国史上最有名的秦始皇……”

未料,这番理想畅言才说到一半,跟前的男子突然转低咒一声,转身往屋外冲去。

“殿下……”

南云卫诧异,不由朝刚才男子眺望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对着主屋,刚好也有两扇打开的拉门,门廊下似乎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而此时,那人身子微躬,一手支地,似乎是在……呕吐?!

更加不解,只是呕吐,紧张应有,何以男人刚才的脸色竟是愤怒至极?!

……

南云卫不知,织田亚夫这会儿何止是愤怒,简直就是暴怒,恨不能将那个肇事者碎尸万段,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他的命令和警告,玩起阳奉阴违的小把戏。

“殿下……”

迎面而来的女仆一见主子驾临,吓得一哆嗦,手上刚刚收拾的一包秽物就落了地,咚地跪下直叩头求饶。

盛怒中的男人一脚踢开女仆,冲进屋内,轻悠刚好被向兰溪抱回被窝,也被男人一脚踹开。

“全给我滚——”

男人大吼一声,就冲上前一把抓住轻悠的领口,将她攥出被子,狠狠摁在叠席上,恶狠狠地道,“轩辕轻悠,该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轻悠刚刚吐完,气还没捋顺,却鼓着一股劲儿,毫不示弱地回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织田亚夫,我不是你的人,更不是你的奴。我是我自己的,我的命,我自己做主,你管不着!”

闻言,男人的脸色更糟糕,几乎是咆哮地大吼,“你这个该死的小混蛋,就为了你那愚蠢的骨气和尊严,你就挖脖子催吐,拿你自己的健康和小命跟我堵气吗?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豆腐渣,还是一包草!”

“既然我这么蠢,这么让人厌,你为什么不放了我。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囚着我?这样大家也不用互相折磨,没事找事儿了。”

男人的气息一窒,俊脸瞬间扭曲,漆黑的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大手一点点爬上了女孩纤细的脖子,慢慢收拢五指,看着女孩本来苍白的小脸转青变紫,瞠大的眼眸一点点失去光彩。

“本王要你,就是,没事找事?”

他的声音紧绷,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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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夜噬骨沉沦09给你报复的机会高3600求收

“本王要你,就是,没事找事?”

“你明明就讨厌亚国人,还非留着我折腾,不是自虐,就是精神病!”

她硬是挤出这句破碎的讽刺,歪起的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突然双眸大睁亮如雪刃,直直劈入男人心眼。

气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腹下的伤瞬间如刀钻火燎地痛入骨髓,痛得他气息也窒了一窒,张口却没能发出一声,仿佛被扼住了脖子的是他自己。

不知为何,心底那股被压下的钝痛又隐隐抬头,随着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仿佛就要擂穿了最后的屏障,破匣而出。

“织田亚夫,就算你杀了我,杀了那些亚国人,也没用。我们亚国,比你东晁这种撮尔小国要强大一千倍一万倍,我们亚国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牲禽兽,大变态——”

感觉到喉间的力道松开了,她喘着气痛骂,秘密被人揭穿后破釜沉舟的冲动,让她几乎无法控制,将这些时日以来所受的屈辱,报复性地吼了出来,破碎的声音里,怨毒的眼神中,都是对男人刻骨的仇恨憎恶。

这一刹,女孩苍容赤目的模样,宛如地狱中爬出的罗刹女鬼。

退守在门口的人看得胆战心惊,不敢置信。

追来的南云卫瞧见屋中情景,大为震动,他怎么也没想到,校场那日的亚国女孩竟然还活着!而看亲王的样子,似乎这其中仍大有隐情,没由来的他只觉得非常不安。

“在你眼里,本王,就只是畜牲、禽兽,精神病,大变态?”

这声音仿佛变得不像自己,痛心疾首之中,竟有一丝卑微的乞求?

他想要振作精神还以颜色,可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黑花,让他几乎要看不清掌下的人脸,可那仇恶至极的冷笑分明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甩不掉,背脊窜上阵阵寒意,似乎有温液抽走身体的力量。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曾经只觉得娇弱甜软的那个声音,吐出的话竟堪比刀剑锋利,只一句,就令他全面溃败:

“在你眼里,我轩辕轻悠就真那么愚蠢么!你以为救我一命,让我吃好穿好,给我疗伤治病,我就应该感谢你么?你以为迫我就范,哄我宠我疼着我,我就会喜欢你么?”

“织田亚夫,你才是最白痴最愚蠢的大笨蛋。就算你自裁谢罪,我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稀罕一个刽子手,强爆犯,杀人狂——”

“要我轩辕轻悠感谢你喜欢你,你就白日做梦吧!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对你的憎恨有增无减!”

织田亚夫只觉得“嘣”的一声,那根细细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他听不清眼前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里吐出的锋利言辞,破匣的洪流狂涌上喉,任他紧压舌根,浊液就从鼻中溢出。

男人高大的身躯突然重重一晃,跌落在地,差点压到他面前的人儿,吓得屋外的人一阵惊呼。

十一郎再也看不下去冲了进来,扶住织田亚夫摇摇欲坠的身体,愤怒地朝轻悠大吼,“你这个狠心的女人,要不是殿下你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斗兽场上,殿下为了救你差点就……”

“出去——”

织田亚夫大吼一声,推开十一郎,身体不受控制地跪落在地,十一郎还要上前,织田亚夫扭头怒瞪,一字一句地沉喝,“本王说了,都给我出去!”

滴、嗒……

鲜红的液体从男人口中溢出,打落在青亮的叠席上,很快积成一大片,触目惊心。

他却毫不在意抬袖抹掉,一手撑地,盘膝坐定,沉重的呼吸漫溢出浓浓的血腥味儿飘散在空气中。

她蓄满怨毒的目光,几不可见地波动了一下,但当他看来时一切都没变。

“你这个,没脑子的小混球儿,”他喘得很厉害,气息弱得明明下一秒就会倒下,却不知为何死命硬撑,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凝住她的眼眸竟变得异常平静,“除了离开,本王什么都允你。你说,到底要如何,才肯正常进食?”

“我要回家!”

“要吃亚国美食也可以,但必须适量。”

“我只要回家。”

“来人,做几个亚国的家常小菜过来。”

“我说,我要回家。”

“今日本王要看着你把所有东西都吞下肚子,不准再吐出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那两人在浓浓的血腥气中,鸡同鸭讲,固执己见,各自为阵。

“我要回家!”

她终于压不住气儿地撑起身子朝他吼。

“小东西,就算你要回亚国,一周七天的航程,难道你也打算滴米不进,踏上亚国土地了你才进食?!咳……”

他戏谑地笑出声,却突然咳起来,以手掩挡,偏又蹦落几滴在她眼前,她瞳仁微缩,五指紧纠,瞪着那血滴子半天转不动眼珠,竟忘了继续抗争。

仆人们火烧火燎地弄来了几个清淡小菜,也不知是不是正宗的亚国烹饪法,战战兢兢端上桌,在男人的示意下,举箸勺汤要喂女孩。

“我不要,我说了,我要回家!”

门口,连南云卫都有些受不了地蹙眉,心说这小丫头脾气真是倔得厉害,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也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眼下根本就是故意报复,跟亲王赌气。

汤菜被打落在地,气氛冷窒。

仆人连忙换上新的银箸汤勺,低声哄劝女孩,女孩瞪着男人,仿佛铁了心般扬手又是一挥,连同桌上的碗碟也都扫落在地。

刹时间,压力森森地上窜,众人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都、下、去。”

男人似乎并未生气,语气波澜不兴,面上平静如水。

众人退下后,十一郎又甩了个大冷眼给轻悠,轻悠自然一无所见,只瞪着面前脸色如鬼的男人。

男人勾唇一笑,苍容血唇,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妖冶,淡声道,“小东西,不要他们喂,是想本王亲自伺候你么?”

说着,他挽着袖幅,举起银箸,挑了一根青绿菜叶,送到她嘴边,她又想甩手打掉,可无形中又慑于他当前古怪的言行,只扭头不理,便听到咀嚼声。

“不错,这小菜清淡爽脆,汁味鲜美。”

这个精神病,到底想干什么?

稍顷,又传来瓷勺轻叩声,浓浓的香气飘过鼻端,男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含着讨好,“偿偿这乌鱼汤,听老辈说正适合长伤口。”

她身子不自觉地紧绷,一动不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平静比起刚才的暴怒更让人不安。

勺子叩上她的唇,温热的流体滑过唇瓣,香气着实诱人生津,隐约便真觉腹中空响,尴尬气恼下,扭头侧身子就是不理。

事实上,这些日子她学家中爱美的姨妈姐姐们挖喉催吐,早饿得发慌。可就是拗不过心底那股气,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答应放她回家,偏要跟他闹到底。她不知道这奇怪的心理是怎么来的,似乎是仗着他绝不可能杀了自己,一再戳他的底线。看他生气发怒无能为力的沮丧,似乎先前受的委屈侮辱也散了些,有种报复的快感。

是呵!她就是在报复他。

“悠悠,这汤很好喝,你真的不喝一点儿?”

突然,男人的口气又是一变,变得轻柔婉转,听得人心儿都发酥,却惊得女孩浑身一抖,大叫一声“我不要”,反身扬手就打,叮当一声,汤、勺又落了地。

一道汤汁正正甩在男人的脸上,水珠顺着倏然紧绷的线条慢慢滑落,室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男人俊美的面容霜色森森,额角青影跳突,下颌一抽,平静的黑眸中骤然掀起一片狂风暴雨。

他一把挥手掀翻了面前的一切,哗啦啦杯盘碗碟尽碎,米饭菜叶汤汁撒了一地。

“这些都不吃,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要回家,我说了我只要回家。你听不懂……唔!”

她被他扯到面前,他满口的腥气全喷在她面上,让她瞬间忆起那日在斗场上的血腥画面,浑身都发寒。

这么近,她终于注意到他面上死灰般的气息,曾经那么粉亮的薄唇,乌紫一片,丰神俊朗的面容也消瘦得厉害,两个眼窝都陷了下去,两点幽火跳动,死死地锁着她。

“你就那么恨我,连自己的小命也要一起赔进去?是不是,真要吃我肉吸我血啃我骨,你才有好味口?好,我就让你吃。”

他竟然真地动手解腰带,扒下外套,在一片惊呼声中阻止所有人靠近,硬是将最后一件白色内衬衣甩落地,露出她记忆中强健结实的体魄。

不待她反应,他又将她拉近前,大掌扣着她的脑袋一下按上他的颈脖,沉喝,“啃啊,吸我的血啊,我给你报复的机会,你可以痛痛快快饱餐一顿。”

他低下头对上她惊恐的眼,勾起唇角,“悠悠,吃了这一顿,以后可要乖乖吃饭。不然,你总是这么小,这么弱,以后怎么满足我的**!”

他的口气是那么温柔,仿佛情人耳语,柔情蜜意得不可思议,她只觉得寒意已经糁进了骨头里,扣住她的大掌冰得可怕。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

她吓得伸手猛推,没想到一下就推开了那副强壮的身体,他就像抛物线上自由下落的物体,朝后咚地栽倒在地,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她傻眼了,记忆中从来都是他强她动弹不得,怎么今天只推了一下,就这样了。

那副伤痕累累的身躯就那么大刺刺地撞进眼里、心里,他的脖子、胸膛上布满齿痕,有的还紫红发炎,一层垒一层;左肩头上的那一刀,还结着大痂疤;最可怕的是他的右下腹,鲜血狂淌,缠腰的绷带竟然全部透红,横亘在白皙的肌肤上,简直骇人!

那样刺目的颜色,竟布满他全身,有谁敢在骄傲尊贵得连皇帝都敬让三分的男人身上,弄出这么多可怕的伤?

“殿下,殿下……”

听到响动的人立即冲了进来,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魂飞魄散。

十一郎气得抽刀直指轻悠,就要拿命,被向兰溪给挡住了。向兰溪连点了几个穴道,掐着织男亚夫的人中,才终于睁开了眼。

跪满了一屋的人或着急或害怕或心疼,全都红了眼。

织田亚夫仍紧紧看着被吓到有些呆愣的女孩,牵了牵唇角,声音嘶哑颤抖,可那一字一句,还是强硬地钻进耳朵里:

“悠悠,你,若再不吃东西,我就,让林家人,那些亚国人,也没东西吃。”

都这样了,他竟然还念着她的吃饭问题!

“我……”

她张口,一声哽咽塞住喉,发不出声,泪水滚滚而下,按不住满腔心酸,不知是为自己委屈,为拧不过他的霸道难过,还是,为那片狰狞伤痕?

------题外话------

这片纠结暂告一段落,咳,大家懂滴嘛,下面咱得甜蜜温馨一把,上点儿洗具滴段子咯!

78夜噬骨沉沦10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啾啾。

精致的木笼子里,羽色鲜丽的绿雉在小树枝上跳来跳去,翅膀偶时张开,却只有小小一片,远不能承载它比鸟大却比鸡小的身子,飞不上天,只能啄食小槽里的米粒,似乎也颇为自得其乐。

这是男人为怕她无聊,送来的小宠物。据说在全世界,唯有东晁才有的一种雉鸟,喜寒,被誉为国鸟。笼子里这只是雄鸟,非常漂亮,堪比她二姐的未婚夫送的那只美洲蓝金刚鹦鹉。

她问过为何不配只雌鸟,仆人说雌鸟毛色灰褐不适玩赏。

哼,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将之囚禁,甚至可能还拆散一对佳偶,这种无聊的趣味只有那只魔鬼干得出。

不过,在她这无心一问的隔日,就送来了一只雌鸟。果如女仆所说,个儿小毛暗毫不起眼,跟雄鸟的华丽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雄鸟一见新来的姑娘,不到一个时辰就欢喜上了,扑腾着直往雌鸟身上蹭,还把刚放进食槽的新鲜小虫子叼到雌鸟面前,各种讨好谄媚,瞧得女仆们直笑。

可她怎么也乐不起来,只觉得这情景越看越刺眼。

那送鸟人还说,这俩儿要是这会儿能成功配上,一个月左右就能产下不少蛋。

“这绿雉爱吃贝母,肉和蛋都是极好的养伤炖品。小时候,这些鸟到处可见,我们常偷偷掏绿雉蛋,扔茅草堆里烤了吃,味道可鲜嫩了。到时候小姐可以试试,真是相当……”

轻悠脸色愈发难看,女仆立即打断了话,将人带走。

向兰溪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正看到被打发走的送鸟人一脸担忧讨好女仆,女仆塞去几个大银元说以后不用再来了,这完全是那位亲王的行事风格——只要不满意,以后再不用。

只是这样严苛的标准,若到了屋里的小姑娘身上,那是半点儿都不灵了。

“轻悠,吃药了。”

待女孩从鸟笼子收回眼来,向兰溪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一块块沾着米粉的碧盈盈的糖块。

“冬瓜糖,吃了药这包都是你的。”

纵是如此哄劝,小姑娘还是一副萎靡状,一口喝完药,却没吃糖,而是将纸包收进兜里,又转头看着庭院外的樱花,发呆。

如此模样,已经有几日,小姑娘都按时喝药吃饭没再闹任何别扭了,只是那个以极端手段扭转一切的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没有人敢在女孩面前提起一句关于那个人的事,向兰溪却很清楚,因为近几日他除了给女孩熬药,还和艾伯特会诊,给距离这屋子不过十米的主屋里的男主人,也要熬上一盅药。

事实上,这几日女孩渐好,男人却在死亡线上又走了一圈儿,才脱离危险。这消息也是全封闭,只有几人知晓。其间明仁帝遣人来探望,着实让十一郎急得焦头烂额,男人竟然硬撑了一刻钟将人送走才倒下,也就这一番折腾让病情又严重了几分。

在向兰溪看来,男人的病如此反复,亦并非伤口反复撕烈,许也有些心病,只是性格刚烈,比女孩更能隐忍罢了。

“轻悠,容向大哥说一句,要是说得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气。”

女孩朝他看过来,目光再不若初见时清亮澄澈,变得黯淡萧瑟,仿如一滩死水,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身上,怎不教人心疼。

向兰溪也不管荻宫中的禁制,叹息道,“你我都曾深受诗书礼仪熏陶,以家国天下思想为荣,礼义廉耻做行为准绳。且,细较这下,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束缚仍然不公。其实,我想说的是,轻悠你的遭遇并非你所愿。你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伤害到他人,甚至我和那些同胞还托了你的福才能活命至此。若非经历这种种,旁人便没的资格指责你的不是。你也是无辜的受害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相信爱你,还等着你回家的亲人,也不会狠心责怪你的权益之举。”

看着他的大眼睛眨了眨,泛出点点晶莹,终于褪去那层灰败之色。

向兰溪着实欣慰,接道,“其实,经历此事后我总算懂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轻悠,我和大家都感谢你。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你要振作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你们,真的都感谢我?真的,还有希望?”一开口,泪如雨下,而心里的那个结似乎也悄然松解。

向兰溪不敢上前为女孩拭泪,深知这是另一个男人的绝对权利,他重重点头,露出笑容,“当然。那些同胞就住在荻宫里,除了暂时不能离开,也不再受奴役,一切安好。”

他略叙了生还者的情况,安慰女孩过于自责内疚的心伤,直到女孩眉结舒展,默了一默才又道,“轻悠,我想你该知道,那日你出现在斗兽场,并非亲王殿下安排,应是为奸人所害。”

这话一提,轻悠面色又是一紧,哼道,“那又如何!那个魔鬼不把人当人看,我绝不会原谅这种畜牲。”

向兰溪神情有些犹豫不决,“轻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

“不管怎样,我讨厌他。”

向兰溪直视女孩的眼,仍决定说出,“即使,他为了保你性命,在所有贵族乃至东晁皇帝面前,自裁一刀谢罪,差点死掉;那日为让你放下恨怨,按时吃药进食,与你斗气又震裂了伤口,这几日都高烧不褪,性命危急;为了帮你挡掉来自皇宫中的试探,还硬撑着高烧不止徘徊于死亡线上的身体应付皇帝的使者,只为托言查出真凶保你平安……”

轻悠愤怒的表情一僵,睁目无言。

向兰溪苦笑,“老实讲,亲王殿下的做为让身为男人的我也很汗颜。他,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疯狂男人!”

“轻悠,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沉重的包袱,好好地活下去,多爱惜自己,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我听你表姐林雪忆说,你在家中可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开朗的野孩子。还说你爱书法、画画、唱歌、跳舞,见着漂亮的雕刻就喜欢拓下来,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能瞧瞧你的墨宝……”

这番娓娓劝说以轻松温暖的家常事儿结束,向兰溪看着女孩眼底渐渐化去的阴霾,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想,他至少尽到了一个医者的责任,让这两个饱受病痛和心灵折磨的男女,能稍得安歇。

于医者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生命无价,无关种族,无关国界,无关敌我。

------题外话------

俺想说,秋不是激进的愤青,对于社会现象咱尽量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故事主要讲的还是爱情,涉及到人性方面的问题,咱是中立的,即不会过份褒扬也不狠命踩低。咱的观念呢,其实在危难之下,人的本我意识是趋于动物本能首先是保护自己,其次才能波及旁者。咱不用为这种本能而羞愧,而在真正涉及到强烈的良知即超我意识的影响时,展现的行为更能说明一个人的本性善恶。在咱看来,本不存在所谓的英雄,若历史原真,英雄跟旁人一样,有些方面或许比我们想像的更龌龊下流肮脏无耻。所以,咱很喜欢兰溪,真实有人性,心胸博大。当然这里也有偏激而单纯地激进爱国份子,大家看出是谁了么?

78夜噬骨沉沦11小人,得势便猖狂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轻悠默默咀嚼着向兰溪的话,伸手向鸟笼,拉开了门看着,旁人微讶却不敢阻止或异议。

首先发现门开的是雌雉,试探了一下就钻了出去,雄雉有些犹豫,还不舍地望了望食槽,在雌雉的叫声里,最终决定走出笼子,双双投奔自由。

“呀,都跑了,小姐……”

两只鸟儿先后跳进庭院,一个女仆着急叫,立即被扯手止声,两人一齐看向女孩。

这么久,女孩终于露出第一抹笑容,虽然很淡,衬在削尖的小脸上,如粉樱般清妍娇美,楚楚动人。

这点点愉悦确如水滴深潭,悄然扩散,所有人的眉容都舒展开来。

看着那消失在草丛中的鸟儿,轻悠觉得胸口积郁多时的结似乎也松解许多。

小叔也说过向兰溪那样的话,她忆得最深刻的便是——

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死继弦,女人为什么非得年纪轻轻守寡一辈子就为了个贞洁牌坊。狗屁!荒谬!如果男人不能给女人幸福,女人就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的小悠悠啊,千万别理这些迂腐不化的陈规烂条,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幸福就好!要是遇到不好的男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必要为那种渣男寻死觅活。

所以,小叔,现在悠悠可以当那一切,只是被狗咬了一口,无关痛痒,只要挨过了这个坎儿,悠悠还可以获得幸福,对不对?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小姐……”

女仆回头时,又发现女孩满脸泪痕,吓了一跳。

“对不起,呃,谢谢,我没事儿了。”

轻悠歉意地笑笑,抬袖揩过泪,再抬头时神色淡然,目光更加清亮,仿佛雨水涤过的晴空。

“我想,到外面坐坐,可以么?”

“啊,好好。”

女仆连忙叫来了向兰溪,如今只有这位亚国大夫获殿下亲准,可以碰小姐。

心结一解,轻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两步。

不想在放了绿雉几日,这俩儿又跑了回来,还在门口的草丛里搭了个窝,俨然过起了夫妻小日子。

这委实有些奇怪!

瞧女仆们拿吃食逗鸟,轻悠才发现,原来这俩儿本就家养惯了,习惯不劳而获,且樱花园里根本没有适合它们的吃食,在女仆们刻意的逗弄和铺排下,又回到了人类世界,成为放养型宠物。

初几日还觉得有趣儿,久了,便有些厌恶这种毫无自我的依赖。

她自省,就算如向兰溪所说,那个男人为了救他差点没命,也是他活该!

“嘻嘻,小姐,你看你看,他们在做什么?呵呵呵……”

“羞羞脸,你们再看人家小俩口就不好意思了。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轻悠学究似的调子,惹得女仆们咯咯直笑,这似乎是她来以后,最为轻松喜乐的日子。

笑声荡出,穿过丛丛绿丫,飘进了二楼的雕栏楼阁中,依栏而坐的男人仍着一身玄黑素服,衬得俊容愈发苍白憔悴,他抬起的眼眸却清亮有神,探过一丛粉团似的蕊枝,望向下方。

女孩一身素色粉樱和服,娇小的身子立在丛簇艳芯中,清丽雅洁,宛如花间精灵,她一手挽袖,撒着米食,惹得地下两只雉鸟扑楞楞地欢叫着,她微低着头,云鬃轻笼下,只瞧得见一片雪白的小脸,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只从那隐约的笑声里,他知道,没有自己骚扰的日子,她一日比一日开心快活,笑容也多了,似乎又回到了兰亭初遇时的模样。

而他,只能通过仆人的嘴,了解她的一切:

“小姐今日多吃了一碗饭,还称我们的大酱汤别有一番滋味。”

“小姐嫌屋中灯光太暗,我们请工匠多安了一盏。”

“小姐给两只绿雉取名,雄雉叫笨蛋,雌雉叫,咳,亚夫。”

所以,他常听到那小家伙逗鸟时叫唤“笨蛋亚夫吃饭啦”,“亚夫你再欺负笨蛋,笨蛋就不要你找别鸟了”等等,听得十一郎在旁直哼气。

“殿下,今日小姐有问起您。”

“……”皱眉,疑惑,期待,又有些郁愤。

“女仆说殿下有事入宫仍未归还,小姐说,希望殿下好好处理公务,自己绝不会再惹乱子给您添麻烦。”

他自然不信那丫头会说得如此动听,估摸着原话该是这样的:他去皇宫了?好,希望他在那里待久点儿最好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闹事找他不痛快。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想要他永远不出现,简直痴人说梦。暂给她几日悠闲,待过了这段时日,哼!再让她知晓什么叫主人权威!

突然,轻悠的手一抖,米粒全落了地,乐得两鸟抢食颈毛倒立差点打起来。

“小姐?”

女仆奇怪女孩怎么不动了,顺着眼光望过去就变了脸。

轻悠望着花枝后的楼阁,隐约可见垂帘雕栏,声音一片冷硬,“他,住在那儿?”

“亲王殿下他……”女仆刚要回就被旁人制止,换口,“卑下不知。”

轻悠不理女仆们的呼叫,朝那方又走了几步,再望去,发现这视界里的花枝将将洞开了一个窗口,新砍的断头绽露木白色,亮出了雕栏一角,那里斜倚着一抹玄色背影,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注目,转过了头。

着实有些远了,又隔着花丛枝丫,彼此面目都瞧得不甚清明,然,两颗心同时重重一擂,瞳仁收缩,呼吸变得紧促。

仿佛都能看到对方蹙眉沉脸的细微表情,四周的空气突然就变得稀薄起来。

如此对视稍许,她眉心一褶,撤回眼,垂下头。

女仆们看着她的模样,都紧张得默不作声。

此时,雄雉又扑楞着上来讨食吃,雌雉却缩在后面啄刚才的剩食。

轻悠抓了女仆手上一把米,就笑了,“笨蛋真可爱,要啥都知道直白地来。不像亚夫这贼眉鼠眼的东西,就知道偷偷摸摸,行尽苟且之事!笨蛋啊,赶明儿给你换个伴儿,好不好?”

她故意扬高了声音,周下一片咳嗽声。

休想!

楼阁上的男人听得很清楚,气得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仆人急忙上前擦拭,他摆摆手挥退人,回头时不禁哧笑起来。

这小东西,真是得势便猖狂,愈发地胆肥了!

78夜噬骨沉沦12无知便无畏

“殿下,总算见到您笑了。今日您心情这么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么?”

刚进门的艾伯特看到织田亚夫还未收回的笑容,便是一阵欣喜,想想前几日对其病情的忧惧不安,此时见到阳光下舒展的俊容,才觉得真挨过去了。

“这是本王的秘密,不可告也!”

织田亚夫剑眉一挑,故做一副高深状。任仆人在旁搭起小几,将手放上软垫,由艾伯特做例行检察,测心跳、脉搏和血压。

“呃,那恕在下多嘴了。”

“嗯,看在你素日为本王辛劳操持的份上,本王恕你无罪。”

这一来二去地打趣儿调侃,枯燥的检察很快过去。

艾伯特看着渐好的数据,着实松了口气,抬头便见男人的目光眺向窗外,不禁好奇地凑前望了一眼,顿时了然。不由暗笑,面上却煞有介事地说道:

“近日,轩辕小姐的伤也恢复得极好,再过几日便可拆线了。向兰溪的亚国医术真是让人惊讶,我还想跟他多交流一下关于心理治疗法的问题。自从他给轩辕小姐送了那两只像鸡似的鸟儿,小姐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多了。看来到底是家乡人,更能互为安抚开解心结。”

闻言,织田亚夫眉头一挑,哼道,“谁说绿雉是他送的?!那长得像鸡似的鸟儿,是我东晁的国鸟,绝无仅有的珍贵品种,其他国家都不可见。”

艾伯特立即欠身表示歉意,“恕在下见识浅陋了,原来这像鸡似的鸟儿有这般大来历。殿下真是废心了,为轩辕小姐找来如此珍贵之物,难怪小姐恢复得这么快。”

织田亚夫这便看出洋大夫故做心思的打趣儿,丢来个冷眼,支肘瞧着楼下那片庭院空地上,正在逗鸟玩的女孩,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艾伯特也不继续装腔了,顺着那眼光看下去,笑道,“向兰溪说,养花逗鸟,观鱼戏虫,可怡情;临书绘画,听歌跳舞,可养性。这些风雅趣物,对休养身息尤有好处。如今瞧来,确然如此。”

织田亚夫的笑意更浓,心中细细品来这段“养身”之说,想到临书绘画,不由忆起兰亭时,小丫头托着个貌不起眼的青瓷耳杯,跟他献宝似的喜不自胜。

那时,她完全不了解自己是什么人,笑得单纯无垢,俏丽可爱。无知便无畏,还一个劲儿地讨好他,占他小便宜。若是现在她能像那样窝在他怀里笑,兴许……

“殿下。”

十一郎脸色不虞地垂立在门口。

艾伯特立即告辞,说再去给轻悠做例行检察。

门关上后,十一郎才道,“殿下,刚才宫中来消息,左大将军联名军部、刑部省、工部省、几大贵族世家等三十多名官员,递弹骇状,弹骇殿下私藏亚国奸细,侮辱帝国国威,危及皇帝安危,恐犯上作乱,逆行倒施。要陛下立即派禁军来荻宫逮捕您……现在,宫外已被左大将军的人围困。”

闻言,织田亚夫收回了落在栏外的目光,俊容依然平静无波,他轻呷了口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眼时眸底精光突绽,锐利如刀,杀气升腾,瞬间让人不敢逼视。

“本王给他们留着喘息的机会,他们倒等不急上赶着来送死了。也罢,今日便如了他们愿,一了百了。来人,更衣,去皇宫!”

这一声令下,十一郎只觉神情大振,初闻困境时的不安,都在主子的狂傲自信中消失怠尽。

距离斗兽场那一乱,已经有半月余,本来预计出发的远征军并没有按时离港,朝中置疑的呼声渐起,想必那老匹夫已经忍耐到极点了。而今又逮着皇帝亲口承认的“误会”拿腔说事,无非是想借机转移注意力,若运气好扳倒了他,便是那老匹夫的造化。

织田亚夫在心里冷笑,舒展手臂,任女仆为自己套上黑色外褂衣,金色菊纹印绣的腰带束上时,左下腹仍有些疼痛,他只觉得精神大振。

许久没有跟那些小老鼠玩游戏,颇有些期待。

临走时,窗外又传来一阵欢笑声,他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问道,“林家人还来送点心么?”

十一郎先是一愣,随即道,“今日刚来送了一些糕饼,还……恳请见小姐叙叙话。”

“让她去找一件东西,若找到了便允她来见。”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房间,似乎想了想又道,“给她安排联防队的人帮忙。另外,给南云卫通个话。”

十一郎先应下,直到走出大宅,才问,“殿下要找什么东西?”

织田亚夫朝庭院那方瞥了眼,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吐出三个字:

“大花包。”

却不曾想,这三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让林家上下连着数日不曾好眠。

……

“什么大花猫,这小贱人真是越来越得瑟了!在亲王宫好吃好住地养着不够,还让我们给她找这鬼东西,合计着她真把咱林家人当下人折腾使唤了!”

“表哥,您小声点儿。亲王殿下都下了令,联防队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咱们不找也得找啊!”

林少穆气得啐了一口,拐着脚就要离开,就被父亲林仲森喝住,愤愤然踱回椅子坐下逮着茶水猛灌。

林仲森慨叹一声,对林雪忆说,“雪忆,不管轩辕轻悠这丫头是小人得志也好还是借机长脸也罢。这事儿,一定得给光德亲王办舒坦了。回头见着那丫头,你万事小心,千万别得罪人。”

“二伯,您放心,雪忆拎得清。轻悠要的其实是她来东晁时带的那个大花包里装的那些她的宝贝墨宝,东西不难找。”

林仲森点头,露出欣慰之色,“那就好。如今看来,这光德亲王十分宠爱轩辕家的丫头,若是我们能搭好这条线,以光德亲王主管对外贸易的便利,咱们林家在其他商人尽数退走时就能抢占整个东晁市场。若是他们的远征军能在国内捞到块租界,我们就有更多的商机了。”

林少穆一听忍不住插嘴,“爸,我们是亚国人啊!您怎么能希望他们占领我们的国土划租界役奴我们的同胞?!这,这不是卖国……”

“混说!”林仲森大喝一声打断儿子的话,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你小子懂什么,读书不用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如你表妹开通,简直鼠目寸光,痴顽愚忠!”

“我,我怎么愚忠了,再怎么说亚国也是我们的祖国,大家都是华夏民族。”

“表哥。”林雪忆出声打断父子两的争论,上前直打眼色,轻声游说,“自古以来,于我等行商之人概无国界之说,只图利益。就算是帝王征战,也是为了谋取更多的生存资源,绝非他们道貌岸然宣说的统一天下或大义为民。因为战争,只有杀戳,本身就是罪大恶极之事,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抹杀它的丑陋真面目。”

“故而,古有秦王为图谋赵魏而借道于中山国,那为何我们不可图谋江浙苏市场而借助东晃亲王之力?前者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不过是借机行事罢了。何来卖国之说?我们赚到的钱,养活了多少亚国平民。再则,乱世中如吕布韦、范蠡这等大商人从来纵横数国,累财千万尤胜帝王,更以商人之财借帝王之势,显达于朝野天下,不胜枚举。何以我林家不可效法为之?”

林少穆听得目瞪口呆。

林仲森一击桌面,大喝一声,“好!雪忆啊,说得真好。”他转向儿子,苦口婆心般,“少穆,你都听明白了。你可知现在亚国分化的三大势力中,广踞华南十三省的姜家如何能在皇室崩溃后成势?他背后撑腰也是在泸上拥有最大最好租界的法国。”

林少穆眼中那最后一点爱国之光,也被父亲说出的事实讽刺得一丝不剩了。

林雪忆已按捺不住,安慰了几句便急着离开了。

她正为着那个可以再进荻宫的机会,而雀跃不矣。她深信,凭她的心思和能力,就算幸运不会降临,她也能抓回手中。

------题外话------

咳,无奸不商啊!话说古代很多大商人都是如此啊,吕和范是其中的翘楚了,有兴趣滴亲可以看看他们的生平发展史,基本上他们成名的国家都不是他们的家乡哈!另外,近现代也有不少这样的事例,当然,因为一些敏感因素并未有大肆对外公开,不过有兴趣的筒子们还是可以从历史论坛里获知真相,哎呀,这可是非常有趣儿的事。大家会发现,原来历史就在我们身边,千年未变。古代有啥人啥事,现代只会变本加厉,绝不后退。

78夜噬骨沉沦13黑暗,颤抖吧有洗具

皇宫大殿

上座,明仁帝敛神垂眸,讳默如深。

在下首位相对的两人为首,满堂朝臣,分踞两侧,俨然成对垒之势,个个面无慈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俊容憔悴的男子幽幽一笑,苍白的面色却为男子平添几分病态美,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对于刚才满堂责难抵毁,连眉头也未褶一下,仅此一笑,便让那一个个斥责嘲讽激动得面红耳赤的人气息一窒,徒生不安。

他明明连站都站不起来,进大殿时还是由皇帝特准被软轿抬来的,现在靠在御赐的软垫圈椅里,一直支肘半寐,毫无往日风采,更别提那一惯的骄横霸道之气,也消减在眼眉下的阴影里了。

只是,他为何而笑?

平素里男子神光玉容,连女颜也要自惭三分,在人前从来都冷眉肃目,不假慈色,从小生养在内宫得两朝帝王熏陶恩宠,天生的皇家气质骄横不羁,不怒而威,铮铮的男子气概让不少年轻贵族仰慕敬畏。

从来不笑的人,此时明明身陷囹囫理应愁眉怒目,竟然笑得如此仪态万千,怎不教人心慌?

一直假寐的漆眸突然睁开,精光寒芒绽放,与其对首的人便是一阵胆寒。

“左大将军要说法,那本王现在就给在场诸位一个说法。”

清朗如斯的嗓音,哪里还有初到时的咳嗽沙哑,不堪重负的病态。

稍顷,大殿上押上两个人,一个粗布麻衣满脸血渍,见了上首的俊美男人立即吓得点头直求饶,正是斗兽场上的粗汉子,众人只掩面皱眉,只觉污秽。另一个上来时,左大将军脸色徒然大变,因为来人穿着陆军军装,肩章军衔为中尉,左袖臂上绣缝的部队所属正是自己的陆军司令部,且抬起的脏污面容直朝他看来,吓得他差点儿倒地。

不错,这第二人正是左大将军的亲信副官,也是当日在斗兽堂狙杀轻悠的那个神枪手。

……

织田亚夫回到荻宫殿,暮色已浓,明仁帝本欲留他夜宿,也被他拖辞宫中有急务需处理否则将误及今日大事而推掉了。

连着几次拒绝,皇帝陛下埋怨连连,他只得以远征军顺利出征之日为限,安慰之。这次能顺利抹平左大将军的刁难也多得明仁帮他拖延时间,自然得给功臣一点糖吃。

外人根本不了解他和明仁帝之间的感情,但他知道,只要明仁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对自己不利,而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明仁一丝半毫。

“殿下,相信那老匹夫今晚都吃不好睡不着了。”十一郎接过主子配刀,言语之间仍无法压抑朝堂上精彩一战大胜后的兴奋之情。

织田亚夫摆摆手,拧眉长呼一声,女仆们立即得意上前为之更衣,十一郎也忙送上一杯解乏的香汤。

洗漱完后,松软的被窝已经铺好,小几上还放着睡前必然吃的药。

织田亚夫仅着白色内衬衣,支肘看着一卷文件,不过小会儿便觉得疲倦想眠,吃掉了小几上的药后,由女仆扶着慢慢躺下。

室门闭合,屋内宁静安详,助眠香在夜色中一点腥红冉冉。

他又有些睡不着了,辗转半晌,看到窗外雕栏上斜入的花枝,便推枕起身,倚栏而坐,不由自主地朝那个熟悉的方向望过去。

怎么灯还大亮,还没睡?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方想起回来时,仆人竟忘了跟他报备那丫头今日的事程。

那屋里的灯本就是全东晁最好的,还是他留学欧洲时,认识了一位相当特别的德**官,在其管制下的实验试购来的一套可谓当今全世界最先进的照明设备。已经非常亮堂,为何还要让人加上一盏?

这般一寻思,就更睡不着了,不非得探明白。

“殿下?”

房门突然打开,值夜的人一看门内的身影,吓了一跳。

织田亚夫摆摆手,众人默下,十一郎看出男人这又是要去看那女孩,心中不免一叹。

到底忍了这么些时日,主子还是忍不下去了呀!

的确,从那日为吃饭问题“血拼”了一番后,两人足有一周多时间不曾碰面,而白日里那不经意的临空对视,终于挑起了男人蠢蠢欲动的渴望。

临近房门时,门口的女仆正要出声,就被男人竖指做噤声的动作制止了。

女仆低声禀报,“殿下,小姐已经睡下了。”

“为何还亮着灯?”

“小姐说,怕黑,不敢关灯。”

哼,什么怪毛病,初入宫时可没听她说夜黑睡不着。

示意众人都退下,织田亚夫上前推开了门,不料门刚拉开一个小缝,便传来叮呤一声响,接着他便从半启的门缝里看到有光线一晃而过,等他将门彻底拉开,将将看到被襦拱动了一下,只露出了一颗乌溜溜的脑袋,被下隆起一团圆物。

有些古怪!

“悠悠,睡了么?”

柔声一唤,那隆起物似乎颤抖了一下。

他眯起眼,踏入室内,一脚踢到某物,低头一看才见是个晴天娃娃式的大铃铛。

用来报信儿的?准备得倒齐全。

暗暗哧笑一声,靠近目标。

“既然睡了,怎么不关灯?”

他故意在接近被襦里打了拐,踱到另一边悬着灯绳的地方,喃喃自语般地说,“虽然本王不缺这点儿电钱,不过还是不要养成浪费的坏习惯。”

啪嗒一声,灯灭了。

屋外的人也看到内室暗下,不由面面相窥,紧张地望向房门。

若此时他们在屋内,一定会被所见惊得瞠目结舌。

黑暗中,男人清晰地看见那团隆起物的模样,因为春被本就不厚,那盏不知道怎么被拽进了被子里的电灯把里面的物什透了七八分,里面的人浑似不觉还拱着小身子掩挡,简直是掩耳盗铃——白痴至极!

锐眸微微眯起,胸口急骤地震动了两下。

仿佛察觉到男人的这番心绪起伏,那东西也颤抖了两下,还往后缩了缩。

他别嘴,心底冷哼一声,还敢给他装,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故意走到门边,状似离开,却又突然刹住脚,低喃,“天这么热了,蒙着脑袋睡觉可不益于养病。”

脚步声悉悉簌簌地又移了回来,被下的轻悠早已满头大汗,又急又气。这臭男人不是发现什么了吧?怎么还不走?可恶!

她不得不故意将脑袋又伸出去了一点儿,却不知这小小的动作,一丝不漏地落在男人眼底。

刚钻出一点,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落在上面,长指轻轻地捋过发丝,一下一下的就像给绵羊顺毛似的惬意,温柔宠溺地低喃着:

“悠悠,你可记得有几日不曾见过我了?”

哼,我巴不得永远不见你。

“算算,这又有整整七日了。”

还以为只有三四天,原来没有魔鬼的日子过得这么快。

“我听仆人说,你把我送你的绿雉取名叫亚夫,可是在暗示我,你其实很想我?”

啊呸!臭不要脸,鬼才会想你。

“既然如此,你还躲在被窝里做什么,难不成也要我进来瞧你?”

被角突然被拎起,男人的脑袋探了进来,她扭头一对上,吓得大叫一声。

“啊——”

“那是什么?”他伸手去拿她护在怀下的东西。

“不要!”她立即去抢。

两人同时用力一拽,细细的电线不堪重负,砰地一声响,分了尸,火光闪了两闪,室内陷入真正的黑暗中。

“轩辕轻悠!”声音怒了。

“不要,不要过来,啊哦……”

女孩声音变调,屋外的人再也忍不住,冲入室内。

就听男人一声低斥,“笨蛋,放手!”

------题外话------

咳,这发生啥了捏?大家猜猜!

谁能猜到,悠悠这段小白玩的是哪出啊?

无限喜乐还在后面哈!

78夜噬骨沉沦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上

众人怎么也料不到,屋里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致,让人忍俊不禁。

女孩一手捂着怀里的什么宝贝,另一只手攥着根电线,身子瑟瑟发抖,瞪着大眼直翻白,小嘴儿似乎也不受控制地大张着,发出“啊啊”的颤叫声,本来乌黑发亮的长发竟然奇迹似地飘立起来,咋一看仿佛女鬼出没。

大概是平日轻悠给众人的印象太过可亲可爱,突然看到她这副模样,惊讶之后只让人觉得好笑。

众人更没料到,见证这一段美好的人在之后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灾难后,只剩下十一郎,在未来那漫长煎熬的四年里,陪着男人回忆今时的朝朝暮暮,宛如从地狱十八层仰望天堂的美好,疼痛悔恨不甘毁灭折磨着一颗复仇的心扭曲变形,最终铸就出一个令世人无限崇拜、惊艳至极的男人。

男人及时抽走了女孩手里的电线,将人拖进怀里,捧着被电得麻木的小脸一阵猛揉。

不用怀疑,轻悠坚信这是男人的报复,那大手恨不能把她搓圆揉扁了,劲儿忒大,比刚才被电还疼。

“住,住手,疼,疼啦……唔,我没事了,你,嗷——”

“还敢说没事,你想被烧成非洲黑人才痛快!”

“非洲黑人?你,你胡说,这点儿电压根本就不会……啊,痛啦!”

“臭丫头,你还知道什么叫电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大惊小,哦哦哦……”

“还敢狡辩,你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蠢祸。”

“你才是蠢蛋,白痴。”

“还骂人?”

“变态精神病,啊……呜呜,痛……”

男人一个劲儿地揉,女孩一个劲儿地躲。男人坏心眼地碰到女孩胸口的伤,疼得女孩立即泄了气儿呜咽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简直就是小孩子拌嘴,没事找事儿。

一片咳嗽声中,周人悄悄将屋子收拾了下,唤来电工接电灯。

织田亚夫瞥了眼地上的电线,冷声喝止,“把线撤了,不准再安灯。”

立即惹来轻悠一个怨怼至极的小眼神儿,咕嘀一句,“变态,暴君!”

厉眼杀来,她吓得蜷紧身子,直往后磨。

“怀里藏的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我,我睡觉抱着的绵被。”

黑眸蔑视地眯了起来,这小笨蛋真当别人都跟她一样蠢,明明露出一大块白纸蒙着疑似玻璃的东西,还睁眼说瞎话。他深深地觉得,自己的五指在发拌,掌心还发麻,不知道是被她的愚蠢气的,还是刚才给她抽电线时自己也过了电没散光。

“轩辕轻悠,别让我说第三遍。”

女孩一扭头,小下巴一扬,冷哼一声,还以赤果果的无视。

男人胸口着实一个大起伏,这小东西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不管之前遭了多少罪都学不乖,简直……突然,他满腹怒火又消失了,紧绷的俊脸竟浮出一丝笑意。

目光扫过时,他倾身拾起地上一物,轻悠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躲,哪知男人并没对她动手,她扭头去一看又急了。

“啊,还我。”

他扬手躲开,瑞士军刀在纤长的指上灵活地转动着,嚣张地宣扬着所有权。

“老实交待,你这么晚不睡觉,搞什么鬼?”

她伸手还想夺刀,又要捂着被子里的东西,左右为难之下,小脸上怨怼之色更浓,大眼倏倏地直射小毒箭。

他愈发觉得有趣儿,白日里与政敌斗攸关生死,惊险刺激;夜里跟小东西斗,确如艾伯特所说的亚国养身法,怡神养性,让人放松又惬意。

“不想本王来硬的,就乖乖交待了。若说得在理,本王也不为难你。”他先抛出一颗糖果,“若你还在愚蠢地筹划,想要逃跑回家……”

他手一扬,瑞士军刀倏地飞擦过她的发鬓,夺地插在了她身后的拉门上,一缕断发从眼前飘过,吓得她浑身一僵,大眼印上他狠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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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夜噬骨沉沦14浅浅墨印,婉转心事下

“悠悠,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什么都允你。”

先礼后兵,已是男人惯用的手段,她岂会不懂。

默了一默,她慢吞吞地揭开了被子掩住的物什,哐地滑出一块玻璃来,他眯眸细看,发现很眼熟。

这东西要是让仆人们来看,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件西洋玻璃雕花彩绘摆件,纯装饰用,平日就摆在屋里的梳妆台上,不想现在竟被轻悠拆了下来。

他只认出蒙在玻璃上的两张宣纸,一张空白的蒙在另一张字帖上,不明白只是蒙个字帖,何必弄得这么偷偷摸摸,还要用上电灯和玻璃,甚至,瑞士军刀。

这小东西的脑袋,还真是异于常人。

“你喜欢临字帖,白日便可为,何以弄到深更半夜不睡觉?你的伤口才愈合,必须多休息不可熬夜,今日之事便了,以后不可再犯。”

闻言,轻悠直皱鼻头,暗骂老八股,哪里懂得夜深人静时,正是冥思创作的最佳时刻。奇怪,他训她的这副样子,跟小叔还真像。

想到这里,她抿着小嘴偷笑。

织田亚夫瞧着小丫头的古怪表情,有些不耐,“行了,今晚到此为止。以后十点一到,必须息灯睡觉。”

这一听可不得了,“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男人眸色更深,唇角慢慢浮起一抹意谓深长的笑,直盯着她染红的小脸,柔声道,“不想睡觉,难道你是想做点什么有趣的成人运动?”

“才不是!”

她羞恼已极,拍掉他伸来掂下巴的大手,将那堆器具一整,举了起来对着灯,说,“看到没,这样透光过来,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原帖,这样临摹的话,就可以更准确地捕捉原作的神韵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维集中,身无旁杂,可以一边临帖,一边冥思古书精魂,那种感觉,白天找不到的,可棒了。”

他欺近来,却说,“这么模糊,哪里清楚了?”

她立即举高玻璃板,更靠近头顶的电灯,急着,“哪里模糊了呀,明明很清楚的好不好,你再仔细看看,这下清楚了吧!”

“嗯,还是很模糊,我只看到玻璃上透过来的花纹。”

“哪有,明明字就比花纹明显啊!”

她抱着玻璃板站起身,高高举起向着灯,急切地要他肯定她的新发现,可小小的身量和电灯的高度比,着实可怜。他躬着身子凑上前看,依然蹙着眉头,摇头。

她急得直跺小脚,根本没注意他眼底浓浓的笑意。

“怎么会不清楚嘛,你是不是老花眼啊!”

“是你的东西不实在。”

“才不,要不是你把那灯弄坏了,这灯太远光线太黯……”她突然咬着唇儿瞪他,仿佛很不甘地痛下决定,“你抱我起来,我拿近灯给你看就看得清了。”

“好。”

他无比痛快地应声时,已经将小人儿搂进怀里,健臂揽着小屁屁一抬就把人举得老高,玻璃板正对上了电灯,字帖上龙飞凤舞的墨迹,玻璃上漂亮的西洋花纹,透光而出,仿佛那犹报琵琶半遮面的娇美人儿,让人眼前一亮。

她欢喜地献宝,“看,多漂亮。”

他轻笑,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叹息,“是,很美!”

终于,她在他怀里能如此肆意欢笑,胜过任何绝色、美景。

他收紧了手臂,只觉得多日来的一块空虚感被满满地充实,怀里的小东西身上又散出那种淡淡的黑香,让他忍不住蹭着她的后颈弯儿,深深嗅上一口。

她浑然不觉男人赞叹声里的深意,晃着玻璃板子,得意洋洋地叙说在家中自己也有这样的器物,如何的方便实用。

蓦然回头时,接上男子深邃的黑眸,眸底幽光眷眷,似一湾盈波流曲,潺潺动人心。她忽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兰亭那日,不,似乎又有些不同。

浅浅墨印,婉转花枝,甸落在男子的绝色玉容上,勾勒出一种别致的韵色,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美,亦是从未有人能得到的温柔凝视。

“悠悠,”他忽然开口,亦是柔音如蜜,眼角的亮色几乎让她停止呼吸,“你临的这副帖子上,为何有本王的印鉴?”

“呃,这个……”

还是被发现了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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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夜噬骨沉沦15没有深爱,何来深恨

“老实交待,你何时偷了本王的墨宝?”

刚刚还一片融合之光的俊脸,当下就沉如浓墨。

她面上闪过被抓现形的尴尬,却仍是习惯死不认错,噘起小嘴哼声道:

“我没有偷,我是在塔里拣到的。又没人看管,怎么能说得那么难听。”

他忍着笑俊脸紧绷着,“你们亚国的夫子没有教过你们,不问自取谓之偷。那塔也是本王命人锁上了的,你未经本王允许就进塔,已是不该,还私拿里面的东西,更是罪加一等!”

她听得愕然张嘴,不过就意外发现那日他摹的帖子,忍不住想端详学习一番,怎么就严重到“罪加一等”了?!

“知错不认,还饰过狡辩,必须罚!”

“什么啊,人家根本就没……”

脸儿被大手托过,小嘴儿正被封个严实,大舌头立即钻进来,勾、挑、揉、捻,似抑不住沉压多日的渴求,啧啧水声叩响齿间唇缝儿,他急不可待地追着她闪避的小舌尖,吮得又狠又劲儿,爱死了这追拿逗趣的游戏,直逼得她哼哼叽叽地闷叫。

似心有不甘,手上拿着脆物不敢推,仰身逃躲也逃不开他圈起的臂弯,便挣着身子想脱出他的怀抱,不想这一动倒遂了她的愿,男人低哼一声松开了。

她喘着气抱怨,声音软软得像撒娇,“色狼,你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人家不过借来临个帖子就会还回去了,你这是趁机欺负人!放我……”

突然,她发现男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半垂着头,眉心上的结子正对着她,额头隐隐抽搐着,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液,让人立即感觉到那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目光一落,看到他的右手正撑在右腰处,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向兰溪的话——亲王殿下为了救你,自裁一刀,刺穿右腹。

本说过他活该,不会原谅,就算看到也做视而不见。伤人者必自伤也!这也是恶人应得的惩罚!

可是,她哪里懂得——

有种人,遇见了便是一生的噩梦和美梦纠缠,永远鲜明如斯。

有种情,尝过后便是一世的甜蜜和痛苦交错,深深刻骨入髓。

她遇到人,尝了情,怎能做到说一不二。

至少,在轩辕轻悠十六岁这年,懵懂又清明的世界里,还没有深深爱过,又何来深深的恨。

在看到他伤痛到俊容惨白,冷汗直下时,仍动了恻隐之心。是的,小叔说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至此冷酷如斯,她会觉得不舍,也仅因如此,换做他人,也一样。

会担心织田亚夫这个大混蛋,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迅速说服了自己纠结的心绪,低声道,“你……我碰到你伤口了吗?你快放我下来,让向大哥瞧瞧。”

“别动!”

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确是被小丫头刚才乱动的膝头给撞到,疼得厉害,可他不想放手,慢慢弯下,突然失力似地将小人儿放进襦垫中,身子顺势倒了下去,半压在软香的娇躯上,她刚一挣,他就闷哼出声,她就不敢再动。

声音很急,“你,你是不是很严重啊,还是叫医生,万一伤口又裂了,你那个帖身的面瘫侍卫非拿眼刀子刮了我不可。”

他心里憋着笑,哑声道,“别叫,他们都睡了,再打扰人家太失礼。”

她一听也不好意思了,白日里向兰溪都陪着她,随时待命,已经很辛苦,前些日子更是整夜宿在门口,人家也受了伤,也得多休息。

“那,那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痛啊?”

“别动,我躺会儿就好。”

“真的,躺会就好?”

“别说话,让我休息一下。”

“可……”

“嘘……”

男人自顾着把头枕在女孩柔软的胸口,身子的大部重量交给了襦垫,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滚烫的肌骨紧密嵌帖,能清晰地感觉到柔软与坚硬的分野,下衣摆在刚才的挣动中划开,便生生交缠在一起。

感觉到小东西想缩不敢缩,紧绷着身子,该是着实懊恼了好半天,终于在感觉到他也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坏动作,才慢慢放松了。

期间,她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两声,他没作应,她低低抱怨了几句“流氓”、“无赖”,渐渐也屈服了。

本以为这样沉重的压力下,很难挨下去,哪知道身上灼热的气温烘烤着,不胜周公骚扰,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如愿以偿地抱着香喷喷的小身子,根本就不想动了,就算伤处又被碰疼,如果小家伙非要挣他也要将她制住,没想到这“流氓”心思很容易就遂了去,枕在软软的胸脯上,闻着淡淡的奶香,真是让人禁不住。

可怜当他家兄弟苏醒时,怀里小人儿竟然就这么呼呼睡过去了,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又不忍心弄醒她,给两人调换了个姿势,相拥而眠。

……

那个时候,左大将军才好不容易脱清自身嫌疑,从刑部省出来,开车回府。

今日他欲联合朝中一些亲军势力,剖掉光德亲王的权势,哪知竟被反咬一口,亲信副官的家人被挟持竟抖出他贪污受秽、结党营私的罪名,搅得他差点自身难保,好在刑部省里还有他的人脉才能化险为夷。

“等等,先不回府,去小町街。”

司机默默打转方向盘,知道主子是要去那里会情人,估计也是白日虚惊一场,只有温柔的智子夫人才能安抚男子汉受创的心。因为,正室夫人性格刚烈善嫉,主人拒内又自傲,从不在正室面前透露官场上的不如意。

“将军大人。”

智子一见来人,粉颊生辉,虽已年过三十,神态依然秀美如少女,她躬身垂首露出雪白柔媚的一段颈弯香肩,柔顺恭迎的姿态,眼角眉梢的春情,令满心郁结的男人顿时烦扰尽消。

左大将军虽面上不虞,进屋后由着柔情美人服伺,宽衣解带,奉茶揉肩,轻言软语,一火去,一火生。

“智子宝贝儿,还是你知我心啊!”

男人瞅着那隐露生香的嫩白娇软,心中一动,扑上美人身一阵狼吻重吮,引得嘤嘤娇喘不迭,双双滚落床榻,衣衫尽褪时,苟且蠕啧声充斥室内,久久不歇。

这一番温柔缠绵,直至零晨方起,左大将军舒畅意酣时,也不乏几分英雄柔情。

“智子,等我远东军攻占亚国后,你随我去亚国。在那里,我们带着秀吉,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你也不用窝藏在这小院里,我也不用再受那恶婆娘的气。”

无人知晓,左大将军与智子夫人其实是青梅竹马,为了仕途不得不娶了贵族出生的正室。他虽情人众多,但真爱的只有智子一人,其他人都为掩正室耳目而为。他和正室未有所出,却早与智子育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取名秀吉。

“大人,智子和秀吉等着您凯旋归来。”

左大将军在这柔柔一吻里,又重振雄风,信心十足地离开了。

他走后,一抹人影也从智子夫人的屋门前走过,在看了眼门牌号后,迅速消失在街角。

78夜噬骨沉沦16王八

这一夜,小东西竟乖巧得一动不动,织田亚夫一觉睡到天亮。

睁开眼,看到怀里仍在酣眠的人儿,被电过后的头发蓬松松散在粉色被襦上,衬着嫣红粉颊,可笑又可爱,心情大好,精神比往日更足。

忍不住捉着小嘴儿爱怜一番,舌尖顶上小丁香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轻哼,就像小手儿痒在心尖上,酥麻得厉害,深喉喘出沉沉的气息,立即将整人儿裹进怀里,揉揉捏捏,满掌娇软滑腻,指尖果核跳动,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恰时,门下传来叩响,低声催促。

他不得不强制收敛心神,放了小人儿一马。小人儿虚眯着眼眸,似醒非醒,在他放手后,哼叽着扭身又蜷进了被子里,娇懒的小模样瞧得他心头一寸寸酥软。

他俯身凑进她耳畔低喃,“小东西,在伤好前,我不强你。只要你乖乖听话,喜欢多少稀世墨宝、拓本石雕,我都为你寻来。”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鬓角,紧闭的睫毛似乎颤了下。但接着一个巴掌落在屁股上,让小嘴儿都瘪了起来。

色狼,流氓!

织田亚夫弯着唇角,起身离开,看到墙角放着的那堆纸笔,漆黑的眸底浮起潺潺柔光。

拉门打开,步出房间,十一郎已经等在廊外许久,抬头看来,顿时变了脸色,而他身后的女仆们也登时傻眼儿。

织田亚夫仍想着小家伙的事,边走边道,“找最好的工匠来,本王要做一件器物。”

“是。殿下,您的……”

十一郎急忙追上前,语气和脸色都有些古怪。

织田亚夫才察觉众人的看他的表情不同寻常,这时,向兰溪端着一早熬好的药前来,抬头看来,便忍俊不禁了。

“怎么回事?”

俊脸立即沉了下去,面对外人时,织田亚夫从来不加慈色,这一吼,仆人们全吓得低下头去。

十一郎道,“殿下,您的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更加不耐。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一群仆役给搅没了。

向兰溪上前,将药碗举上前,“咳,殿下,您瞧瞧看。”

最后,织田亚夫坐在屋中的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额头上多了个三横一竖,唇上多了左右两撇。他抚了抚唇角,那里已经浮出点点青碴,他从未学朝中一些青年贵族蓄胡子充老练,现在突然多了两撇这么浓的“胡子”,着时滑稽。

仆人们看到主子初时一脸沉黑,这时却舒展了眉头,竟似还有几分笑意了,松口气时又有几分惊叹,看来那位娇弱古怪的轩辕小姐真是很得殿下喜爱。换做旁人,恐怕早灰飞烟灭了。

可十一郎着实生气,一直黑着脸,他怎么能忍受自己最英伟杰出的主子,被人画脸骂“王八”,忍不住道,“殿下,这太不成体统了,应该好好教训一下那丫头。否则,女人骑到男人头上,那怎么行!”

那时,织田亚夫离开轻悠房间,她不仅暗骂男人,还坏坏地想着男人看到自己的“惊世大作”会有何反应,是脸臭得能刮下三层黑灰,还是气得回头冲她咆哮。

哼哼,不管怎样,他半夜三更跑来欺负她,还无耻地利用伤痛骗她睡觉,行龌龊之事,这点儿小报复算轻的了。

对于十一郎的气愤,织田亚夫勾起唇角,淡声道,“嗯,是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笨蛋。亚国有句老话说得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王不会让十一郎你失望,重振我东晁男儿的威风。”

十一郎惊瞪眼,怎么听着这话,威信不足,调侃有余呢!

……

天气渐暖,织田亚夫换上深藏色和服,腰束薄带,倚栏品着香茶,没有外出打算。

按安排,正是艾伯特上门检察的时间,不过先等来的却不是荷兰大夫,而是那位气质刚毅的陆军上校南云卫。

南云卫行了一个十分刚劲的军礼,道,“殿下的气色好多了,属下甚慰。”

织田亚夫抬手示意,年轻的上校微微欠身,坐到一旁,接过女仆递上的茶杯,以东晁惯常的用茶礼仪,喝完了一杯茶。

这虽是再寻常不过的邀请,但面对东晁帝国最有权势的光德亲王来说,已是南云卫渐受信赖的莫大荣宠,他本也是贵族出身,更明白个中曲直。

放下茶杯后,他立即正色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告。”

仆人们立即退出了房间。

稍顷,谈话结束,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南云卫发觉容色渐丰的男人目光又落在了雕栏外,心下一恍,忆起那日所见,不由蹙起了眉头。

便听男人缓缓启声,道,“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是个痴情种,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偷偷摸摸地养着,确有些可怜。”

俊容仍无波无绪,眼底却蓄满寒芒,杀气凛现。

南云卫垂首,“殿下您的意思是?”

忽然,笑意似咋然绽放的香樱,美得让人呼吸一窒,墨瞳中光彩溢动,生生地勾人魂魄。

“南云,你可知亚国有句极有名的成语,上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阙是?”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南云卫心中恻动,一下对上男人凛冽眼眸。

男人冷笑,“既然那老匹夫如此不易,我们何不帮他一把,让他的宝贝儿子大白于天下,和他心爱情人,光明正大地为他的光辉远征,弑、血、饯、行!”

此时,那扬起的绝美笑容,森森地令人胆寒。

……

轻悠故意懒床到近午时才起,奇怪一早上都没什么动静,那男人难道看到她的恶作剧都没点儿反应么?

记得夜里醒来时,看到男人不但像往常一样霸道地搂着她,竟然还逮着她的手硬握着他的坏东西,气得她发抖,着实后悔之前太心软又让小人得势,发现笔墨就在伸手可及,动作报复时,她可一点儿没犹豫过,甚至得意得不得了。

现下过了那么久,明明该天惊地动一番,竟悄无声息,难免有些忐忑。

千篇一律的吃饭喝药,到庭院里散步,她不禁偷看了几次那雕栏楼阁,心下愈发惴惴,都说越平静越危险,她有些担心了。

正想着,女仆抱着一物前来,“小姐,您的同乡送来这个包袱给您。”

轻悠一见自己熟悉的大花包,亦是大惊,急问,“我的同乡,是谁?现在还在门外么,我要见她!”

“来人姓林,还在门外等小姐回话。但小姐要见人,必须得殿下允许。”

“那正好,你帮我把人留着,我这就去找那家伙。”

那家伙?!

女仆惊恐地瞪着转身走掉的女孩,心下直哆嗦,这荻宫殿上下大概除了这位,连宫里的皇帝陛下怕都不敢如此蔑称亲王殿下啊!

------题外话------

iuv,终于轮到咱们家悠悠主动出击了!嘿嘿,大家猜猜,这之后亚夫会如何“教训”悠悠哟?

78夜噬骨沉沦17张嘴,吞下去上

轻悠从小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好奇心重,调皮捣蛋,偷鸡摸狗的草蛋事儿没少做。所以,这十几年来积累了不少捣蛋后被发现的应对经验,可谓相当丰富。而且,她还懂得根据不同人型,采取不同的安抚手段,颇会察颜观色。

可为什么到了织田亚夫这里,就被他屡屡骂白痴笨蛋,硬跟他咬着倔呢?

织田亚夫还不够了解轻悠,轻悠又是第一次碰到男人如此对待自己,就连跟她有口头媒酌之言的恺之哥哥也不曾如此亲密过,她对他的矛盾心态过重,无法用寻常方式应对他。

他们的关系,每每就像火炮,一点就着——他是火,她就是炮。

这个时候,涉及到了同乡好友林雪忆,轻悠才压下了那种矛盾心理,拿出些许轩辕家小虎头的本色,煞有介事地将去“谈判”,呃不,去请求。

很不想承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所以,当轻悠规规矩矩地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细声细气地问了好,低眉顺眼地提出请求,让男人们着实有些吃惊。

南云卫还多看了恭身垂立的女孩两眼,心里忍不住拿那日与亲王激烈对峙的人做对比,实在很难想像,瞧着这么娇小柔弱的孩子,竟是一人。

接着,南云卫发现织田亚夫眉心褶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自知这场面不适合久留,便欠身辞行。

当门刚刚关上时,便听到一声娇脆有力的声音扬起:

“我要见雪忆,我已经好久没跟朋友聊天了。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什么都允我的!”

话中不乏撒娇的意谓,但南云卫觉得,语气里的骄傲倔强才是女孩柔顺外表下的本性吧!

“这就是你向本王请求的态度?”

长指一下一下地叩击桌面,男人的俊容罩上一层冷漠的寒霜,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与夜里那个戏弄人的下流鬼大不一样,可分明是一人。

轻悠心下暗骂,面上惟惟诺诺,“求亲王殿下,让轻悠见见朋友。”

墨瞳中划过一丝冷讽,“听不见。”

握爪,扬声。

“这么凶,你是在请求,还是在给本王下令?”

轻悠算明白了,这报应来了,握爪再握爪,忍耐啊忍耐,咱小女子能屈能伸,不跟伪君子一般见识。

“人家……只是想跟朋友说说话,雪忆把我的文房都送来了,人家好久没见面了。你说过,你……你食言,不怕变胖子嘛!”

还是忍不住射出几柄怨愤的小毒箭。

他瞥她一眼皱鼻噘嘴儿的小样儿,仍是不加慈色,“嘀咕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早上画花你的脸是我不错,你要罚我认,但是先让我见雪忆,之后随你。”终于,她破釜沉舟了。

“当真?”

“那当然。本姑娘说话,一言九鼎,才不像某人总是出尔反尔,到头来还要人家……啊,你说什么?”

“过来。”

她瘪着嘴走过去,他却倒了杯茶给她,话说这敬茶跟敬酒一个道理,意谓给你面子和机会,岂能不接。她乖乖接过,饮下,说谢谢,放下杯子。

手未及收回,就被大手逮住轻轻一拉,低讶一声倒进男人怀里,本想立即挣出,却又下意识地怕触到男人的伤,甚至还避身了男人的右下腹,就被抱个正着。

“小东西,要求我,得付出实际行动。”他勾起她郁愤的小脸。

“什么实际行动,我都来……”

又被男人一顿猛吃,吃得娇喘连连,恼羞成怒,又不能发泄,小脸皱成苦字,脖颈上又多了几颗草莓,才被一脸魇足的男人放开。

粗砺的食指揉揉红肿的唇儿,一笑,“本王,准奏!”

啊呸,真当你是狗皇帝了么!色鬼。

------题外话------

推荐秋秋滴同类重口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78夜噬骨沉沦17张嘴,吞下去下

林雪忆在荻宫的侧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朝里张望,焦急忐忑之下,又有些恼。

之前来人说只要找着东西,就允她见人,这都过去好大会时间了,早该禀报到亲王那里了,怎么还不见来人。

她出身大户人家,最清楚高门贵户那些弯弯道道的规矩,料想不是仆从怠慢,这几次送食接触,亲王府里的奴仆似乎又换了一批,但都相当谨慎小心,应该不敢。

若非下人作祟,那问题多半就出在她想见的人身上了。

不自觉地摩挲袖兜,今日她遵照二伯林仲森的话先去了趟邮局,果然查到了已经从亚国发来数日的电报,有林家的,更有一份是轻悠的小叔——轩辕清华发来的,蜀南轩辕家族中的一大怪胎,此人颇为离经叛道、视礼教为粪土,但凭着一手巧夺天工的绘样技巧闻名业内,且修文习武,精通几国外语,成为轩辕家身份仅次于大家长的第二把交椅,举足轻重。

若非有轩辕清华在,他们蜀北林家早就独大于川省。但蜀绣商会联手进军江浙苏的丝绸市场,也多得轩辕清华与洋人斡旋,为他们劈开商道,故而大伯林博源也对轩辕清华的才能很是敬重,并引为至交,更想将大表姐嫁过去。

之前林少穆被她误导,要她发电报诋毁轻悠的名誉,因想着这层关系也没敢乱来。大家都知道,轻悠不仅是轩辕清华最疼爱的小侄女,更是亲传弟子。

不过,这些顾虑都在进府后,当她看到日式凉亭里,那交颈缠绵隅隅私语的人影时,瞬间被妒嫉之心吞噬。

“唔唔唔,你,你……”

“小东西,你说允了你,什么都随我。”

“我,我胸口疼。”

“哦?不会伤口又裂了,让我瞧瞧。”

“讨厌,啊,不要,你下流!”

“不准动,再动,信不信我还有更下流的手段。”

那低笑声仿佛带着电磁力,比过任何电台的男播音员,更迷人心扉,千万倍。

“呜呜,我不要了……”

“这是我东晁第一架远洋飞机运来你家乡的土产,早上才从果园中摘下冰镇。你们亚国不是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又不是妃子,我才不要这劳民伤财……唔!”

“乖乖的,张嘴,吞下去。”

小人儿羞得满脸绯红,大眼里蓄着怒火,亮晶晶的直撩人,愤愤嘟起不住蠕动的唇儿被他爱得红肿不堪,直如浸绿瓷盘里的两丸雪白果仁儿,润泽水嫩,诱人采撷。

他自是不会放弃这等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儿,将小人儿揉在怀里,伺弄来去,拿捏调弄。

“呜……”

故意塞在她嘴里的长指来回耸动着,模拟着某种人类运动,她想用舌头顶出去。

“你敢给我顶出来试试。乖乖的,好好含着,不然,就换另一张嘴儿。”

“唔……”

轻悠怨怼至极,直觉之前的谈判自己真满盘皆输,被男人如此猥玩,简直后悔死了。

这时,亭外传来连声咳嗽,便听仆人禀报,“殿下,小姐,林姑娘带到。”

轻悠一听,再忍受不了,拨出男人的手指,撑身就要起来,哪料男人突然皱眉低哼一声,很痛苦的样子,她立即僵住身子担忧地看过去,男人虚垂的眼睫划过一抹精光,捉了胸口的小爪子摁下,将人重重搂进怀中。

威胁性地低语,“不准动。”

轻悠还想动,便听到了林雪忆的声音,“林雪忆见过亲王殿下。”

林雪忆只觉眼眸刺痛,袖下双手紧揪,顿了顿才唤出轻悠的名字。

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那么严肃冷酷的男人,也能露出这么温柔宠溺的笑容!轩辕轻悠,你何德何能得这般优秀男人的垂青?!

------题外话------

哈哈,这回咱女儿不属羊,属虎啦!大家算算,他们差6岁,亚夫应该属个啥?

后面滴情节都超友爱哦!

求收

求评

求花

求钻

求筒子们时时虎摸!

亚夫说:敢不给,立马关门,放土佑!

78夜噬骨沉沦18亚夫,求求你

“赐坐。”

织田亚夫瞬间冰冷的声音,让刚刚还暖风融意中的宣亭,骤生生寒。

女仆拿出坐垫铺置一旁,但一个冷眼打来,老仆人急忙上前扯了下女仆的手,往宣亭的三极木阶下指了指,女仆慌忙退出亭子,才放下垫子。

林雪忆见状银牙死咬,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说声“谢殿下赐坐”。矮身落坐后,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几乎甲入掌心。

古来座次讲究个尊卑贵贱,林雪忆料想之前还在织田亚夫面解释糍粑特色,其对自己的态度也相当尊敬,并未有明显的身份分野,料想今日最差也是个下末位,没想当前竟然连同席而坐的资格都没有了,跟最下等的仆役没区别,前后待遇差异怎的如此之大?!

然而,轩辕轻悠已然高出她三阶不止,还当着她的面与男人调笑嘻戏,打情骂俏,简直可恶至极!这不是明摆着给她个下马威,嘲弄她么!

林雪忆未敢立即举眸,接过仆人送上的茶水,动作优雅地慢慢饮完,敛尽眼底恨色,方才抬头。

就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里,亭内又兴过一番波澜起伏。

轻悠见人被安在亭外,她不注重礼仪也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侮辱,瞪着男人,哑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儿?”他故意装不懂,挑起一颗樱桃送进她口中。

她不得不嘟着嘴一边嚼果肉,一边皱着眉头斥责,“雪忆是我朋友,你让她坐那儿根本就是欺负人啊!如果,如果你觉得她只有坐那里的身份,我跟她一样是亚国人,我也要坐那。”

说着,她就开始挣扎起来,也尽量避开他的伤。

他威言一喝,“再动,本王让她连坐地儿都没有,直接撵出宫。”

“你……”

“小东西,才给你三分颜色,就要给本王开染房么?”

那冷傲蔑视的眼神,刺得她各种愤慨不甘压抑难发,打掉他的手,扭头不语。

他垂下眼眸,睇了下亭外正埋头喝茶的女人,挑起一块荔枝送入自己的嘴中,回头钳起怀中人儿的小下巴,强硬无比地捉住那紧抿的小嘴儿,一阵肆意蹂躏,末了才温柔地舔弄了两下,以示安抚。

附耳轻语,“别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小笨蛋!”

她对上他的眼,不解他话中含义。

他突然拍了下她的屁股,松开腰间的钳制,她立即退身坐回自己的垫子,想拉开距离,可被那眼光一盯,动作便僵缩回去。

大手轻轻抚着她柔顺滑亮的长发,让人更感觉自己像个没格没脸的宠物。

织田亚夫并不懂那番小心思,看着亭外恭敬垂首的女人,淡淡扬声:

“林雪忆,事情办得不错,本王可允你一个要求。但,望你好自为知!”

初闻,林雪忆暗自一喜,可话末的警告立即让她打消了心头泛滥的旖旎情怀,立即点头应诺,“谢亲王殿下恩赏,雪忆不敢妄想。”

薄唇冷冷勾起,“是不是妄想,说来听听便知。”

林雪忆默了一默,却是心思百转,抬头直视男人眼眸,面色肃穆庄重,竟有几分凛然之气,“恕雪忆斗胆,亲王殿下能否放过我这小妹轻悠,她今年才满十六,还是个半大不懂事的孩子,平时大家都宠着她,性子娇野,倔傲不羁,实在不适合伺候尊贵如殿下您。唯恐令殿下不悦,触怒尊颜。”

说着,林雪忆以头叩地,言辞卑微,却让人觉得有股浩然正气。

织田亚夫也有些微讶异,他并不喜欢这女人,莫说她姓林竟然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就算她真是轻悠的亲姐姐,他也不认为姓轩辕的能有多念骨肉亲情。倒是借机图利的商人本色,无处不在。

然而,不管这两人有多少心思,这些话听在轻悠的耳朵里,已经化成一片感动,单纯的信任。

“雪忆……”

她想上前扶起好友,就被身旁的男人摁住。

男人重喝一声,“林雪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跟本王提这种要求!”

林雪忆抬起头,不卑不亢,“我林家和轩辕家,愿以千金赎还轻悠,以偿殿下救命之恩,求殿下网开一面!念在轻悠尚还年小,放过她一马吧!我听说,她入荻宫不过月余,身伤不断,现在还需长时卧床。

昔日在亚国蜀南老家时,悠悠从来都是我们女孩里最健康活泼的孩子,芙蓉城外的芙蓉山都像她家后院似的被她踏遍了,她在南河里打着鱼虾儿烤给我们吃,爬树抓鸟,上房揭瓦的皮事儿没少做过,从来都是一张小脸红苹果儿似的。如今难得瞧她一眼,这瘦得连下巴都成锥子了……若非我带他来东晁,她也不会遭遇此难,这都是我这做姐姐的错,亲王殿下若不高兴,我林雪忆愿代轻悠受罚!只求殿下……”

“闭嘴——”

哐啷一声爆响,白玉瓷杯被狠狠掷落亭外,粉身碎骨。

刹那间,整个宣亭内外一片死寂,仿佛初夏的微风都寒人糁骨。

“来人,把这该死的亚国表子……”

“不,不要,求求你!”

织田亚夫话未落,就被身旁的小人儿攥住了衣袖,削尖的小下巴上,落下一颗一颗晶莹的小水珠,滴落在他深色的衣袖上,圆圆的印儿好像打在人心上,陷出一个个血窟窿,他想像往常一样狠狠挥掉这般该死的情绪,可偏偏压抑得眉额抽跳,竟抬不起手来。

——悠悠从来都是我们女孩里最健康活泼的孩子

——如今难得瞧她一眼,这瘦得连下巴都成锥子了

轻悠见男人整张脸都铁青了,唯恐林雪忆遭其毒手,心中万般不愿也矮声求饶,“亚夫,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乖乖听话,什么都允我的,你别生气……求求你……”

泪人儿一下扑进他怀里,撞得伤口又隐隐作痛,可闻着发间清香,满怀的柔软顺帖,奇迹似地平抚了胸口的翻腾,他才放下了手。胸口浸入绵绵密密的温暖湿气,将心都融了,哪里还有什么怒火。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跟他撒娇。

“林雪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轻悠?!”

林雪忆吓得紧绷的身子又是一抖,抬头接上织田亚夫森冷嘲讽的眼光,哑然失声。

冷哼一声,“看在悠悠的面子上,今日你大放阙词,本王可恕你无罪。如若再犯,休怪本王无情。照你亚国律例,冒犯皇亲贵胄是何罪刑,你应该更清楚。”

若非鞭刑,便是杖刑。

林雪忆接到轻悠的眼色,灰败着脸应下了。

十一郎上前将人带走。

只是刚转身时,林雪忆就听到那男人用着一种威胁他人,却又对话者十足宠溺的口气道:

“上次见面后,你就给本王闹思乡心情不好!这次竟胆敢公然跟本王谈条件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低三下四。以后不准再见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余下,是女子嘤嘤弱弱的唔咽声,听在林雪忆耳中,藏娇匿媚,更似在讽刺嘲笑她的狼狈和不自量力。

轩辕轻悠,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臭表子,让你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题外话------

咱们亚夫先帮悠悠小小教训一下这个“口是心非”滴女人哈!

78夜噬骨沉沦19教人怎么舍得放开

人影消失后,他突然捉着她的脸儿,神色郁积,沉声质问:

“轩辕轻悠,对你来说,我织田亚夫就如此不济,只害得你遍体鳞伤吗?!”

“……”

她愕然张嘴,没料到他突然这样问,她很想立即承认,指责他的无耻卑鄙,残忍无情。

但思及刚才的情形,这连番遭罪也长了性儿,不敢再直言快语只图意气,又不屑于继续奴颜婢膝地求,遂瘪着小脸儿抿唇不语。

心说,难道不是吗?这前前后后的伤,哪一个不是或直接或间接地被他折磨来的。就现在,胸口还疼着呢!都是被他的恶劣给气的。

他瞧着她别扭不甘的表情,明白她这根本就是默认了。

刹时气得不轻,手下力道更重,直疼得她小脸皱起,但自己的脸色却更糟糕。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本王是白,白……”

一串急促的咳嗽声震没了音,钳着下巴的大手顿失力气,强壮的身躯蓦然失力后倒,紧紧捂着右腹处,俊容上血色尽褪,顿时吓得周遭仆人乱作一团。

轻悠愕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闭上眼,那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仿佛一块重石,沉沉地压在心上,总也挥之不去。

——亲王殿下为了救你,自裁一刀,刺穿右腹。

听说,那一刀刺穿了右腹。记得小叔告诉过她,穿刺伤有时候比骨伤更严重。那处可能不是要害,但伤及肠道,会严重影响消化吸收。

她不自觉地抚抚下巴,发现他消瘦得比自己还厉害,脸色比自己还差。刚刚还有些粉泽的唇已经乌青下去,额头上一片密汗。

可她还是不知道,斗兽场的意外,是不是真的与他无关?就算是真的,她就能原谅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么?

刚才未尽的话,她是听明白了,他说他白疼她了。他折断她的手脚,强迫她就范,不顾她的意愿随意狎玩她,她就该接受他的疼宠吗?

她不知道,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他又问她做什么,这只会是永远无解的难题!

有轻柔的抚触划过脸颊,他撑开眉眼,看清俯近身前的人时,立即抓住了那只想要缩回的小手,握在掌心。

轻悠揪眉轻颤,这手怎么那么冰?

织田亚夫呼出口气,只觉得这小手柔弱无骨,又暖又软,教人怎么舍得放开?

接下来,府内的大夫号脉看伤口验体温测血压,小心翼翼做着各种检察,他都攥着她的小手不放,害她又尴尬又气恼,偏偏在众人责备的眼神中发作不得,乖乖当壁花儿。

他握着她的小手,还不时地用大拇指,一下下地摩挲她的手背,或又搔搔她的掌心。她揪着眉头瞪他,他半瞌着眼眸,唇角不时翘一下,惬意得不得了。

这个精神病!

后来她干脆扭头不理他了,他就故意重重一捏,疼得她低嘎一声回了头,才松手。

这般眉目传情,秋波暗送,瞧得十一郎等人眼角直抽,暗自磨牙郁愤。

……

那时,林雪忆被十一郎带着走了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又恨又怕,立即后悔自己之前的鲁莽冲动了。

难不成,光德亲王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她几乎吓得腿软,浑身都发凉打颤儿。想到离开时男人说的话,不准轻悠再见她,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刹时间,林雪忆吓得停住脚步,瞪着前行的高挺男子,那打得笔直的背脊就仿佛一把东晁长刀让人畏惧。

十一郎回头,看女人一脸惨青骇异之色,心下冷笑,面上无色,道,“林小姐,你对轩辕小姐的用心,可谓良苦。但奉劝你一句,仅此而止。我家主子不是单纯的轩辕小姐,林小姐好自为知。”

话落,跑来一个女仆,手上还是拿着一个东晁惯用的青色印花布包,递到林雪忆手上,这算是主人家回敬来客的谢礼,多是自家特制的点心或茶叶,而出自亲王宫的话更是稀罕物什,寻常人都见不到的皇家供品。

捧着还有些热乎的包裹,林雪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十一郎又道,“殿下已经给京都商会下了令,贵坊可至商会联络会长,即日便可收回军部和联防大队扣下的店铺,开始营业。”

林雪忆一听,双眼大亮,抱着包裹深深一鞠躬,连声致谢。

十一郎不屑地转过身,“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荻宫了。”

林雪忆急道,“先生,轻悠从小在家娇惯极了,从不会伺候人,如果可以,请您多提点她一下,让她千万别惹殿下不快。如果可以的话……”

“要想留着命继续待在京都,少废话!快走——”

十一郎大步离开。

林雪忆仍追着大叫,“求先生让亲王殿下善等我妹妹,我林家和轩辕家都谢谢先生了。”

十一郎怔然,这亚国女人真那么情深义重,校场时又怎会自私地冒名顶替轩辕轻悠?若非如此,殿下也不会如此讨厌这女人了。今日这番冲撞,若是良心苛责下真心想弥补过错,倒有些教人佩服。

林雪忆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回到织造坊后,将消息一宣布,立即获得林仲森的大加赞美,林少穆听说后也不无惊讶之色,但心下却对轻悠更为不屑,只认为轻悠奴颜媚主,才换得今日林家得以重振旗鼓的大好机会。

“雪忆啊,回头赶紧给家里拍电报,让他们赶快备齐这些货,我们会想法子接应。”

林雪忆一看清单,也是大惊,这上面的中高低档织品数量竟然比寻常旺季的需求量还要高上三成。

林仲森看出侄女儿惊异,笑着解释,“雪忆,你可不知现在东晃只有咱们一家亚国织造坊能立即正常运作,其他家如金湘坊、南云坊这些江浙苏大户全都撤走或查封了,今儿我和少穆拜访了川岛和龙村两家,都说现市场奇缺真丝、混纺,还有咱们跟轩辕家买来技术自产的西洋蕾丝印花,这可是个大缺口,咱们要能赶紧补上,未来东晁就是咱们的天下啦!”

林雪忆大惊,立即赶去电报局,还拉上了脸色明显不虞的林少穆要他当司机。托军部那通行令之便,他们开着车出门更受人尊敬,甚至不少军人和联防队的人都巴结他们。

路上,林少穆才愤愤地抱怨,“爸竟然让我继续追求川岛静子,还要我娶她为妻,好为林家在东晁的事业打牢基础。

靠!那女人在事发之后,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冶也君还冒着被军队开除的危险给我们通风报信,送我们出城。后来我们被关牢里,谁来救我们探望我们了?!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一次,无情无义,只知明哲保身,我他妈宁愿娶轩辕轻悠,至少她还给咱们林家创了点儿福旨,也不屑要川岛静子这种懦弱胆小狗眼看人低的东晁母狗!”

林少穆絮叨了一路,林雪忆只是瘪嘴不予置评,心里想的却是你大少爷当初看上人家的不就是贤静温婉的性子么,娇滴滴的弱女子哪可能在危难之时帮你挡刀枪,真是痴人说梦。

------题外话------

秋秋滴经典完结文,同样重口深情《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78夜噬骨沉沦20只要你喜欢升级宠

接下来的数日,织田亚夫都卧床养伤,除了在屋中走动一下,连公文都被艾伯特严正斥责不准再批。

因为宣亭那日过于激动,伤口又不小心渗了血出来,有轻微的撕裂,夜里还发了烧。

十一郎太担心,偷偷请了艾伯特来看诊。

那天,众人第一次领教了这位向来脾气温和极具绅士风度的洋大夫,大发雷霆,把府里伺候的人挨个儿训斥了一通。

当然,轻悠是被训得最狠的。

艾伯特以朋友之义威胁,又以医生之责喝令,再附以整个荻宫殿未来的荣辱兴哀皆系于男人之身为由,终于让织田亚夫答应静心休养,严格遵医嘱吃药休息,直到伤口完全愈合为止。

当然,这里关键一笔还是艾伯特私下里找轻悠谈话,情理并重、并哄半骗地说服轻悠乖乖待在织田亚夫身边。

鉴于洋大夫与小叔一样“众生平等”的先进思想,以及专业的外科知识列举的可怕后遗症真的吓到了轻悠,轻悠这几日倒真是极乖巧地待在男人身边,并不用做什么事,也跟着一起静养,但偶时还是会被恶魔骚扰……

用餐时,一旦吃寿司,轻悠一定会扒皮抽骨,弄得满盘狼籍。现在嘛,织田亚夫还会当帮凶,分工协作,帮她剔干净饭团后,诸如海藻、海带、紫菜类的东西都进了他的口。

“哼,低级生物就是喜欢吃低等动物。”轻悠嘀咕。

“海产品是男人的第二生命,更是女人的幸福源泉。”织田亚夫淡淡出声。

轻悠疑惑了。

织田亚夫眼底精光一闪,便倾身过来,轻悠想躲却又顾及“医嘱”只得忍耐,便听耳边热呼呼的吹过热风,传来一句,“壮阳效果一流。”

唰啦一下红透了小脸,恨恨瞪过去。

接到这汹汹的小眼神儿,他仰首大笑,俊容生光。

从此,轻悠拒绝吃任何海产品。

喝药时,同时送来的中药,织田亚夫一口喝掉,干脆利落得每每教轻悠瞠目。心说,这魔鬼的味蕾肯定没感觉。

织田亚夫看着那张皱脸,只觉得奇怪,这丫头每次喝药都像在上刑场似,前后总要磨叽好久才喝得下去。她面前小几上,摆了蜂蜜水,甜酥饼,各种蜜饯,她就会赖着吃这些小零嘴儿,有一次竟然吃到撑了,想偷懒逃掉喝药,这种孩子心性儿真让人啼笑皆非,伺弄起来也格外有趣儿。

不过,再可爱的小孩子脾气,屡屡就范,就让人烦不胜烦。

他一放下碗,故意用力震响,吓得她小肩头一抖,怯怯地看过来,其实他心里很想笑,却极力板着脸,说,“快喝。再不喝,本王亲口喂你。或者,你另一张小嘴儿这许久没喂过,大概也渴了。”

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在小丫头眼里说有多邪恶就有多邪恶,吓得她立即抱着药碗咕咚咕咚救命似地喝完了,然后吐着乌漆漆的小舌头,埋进一堆甜蜜蜜里,边吃还边掉眼泪。

对此,他无限叹息,有种父母难为的感概。

故而,便打算在晚上沐浴时给小泪人儿好好疼回来。

“不,我要女仆给我擦澡,不要你……艾伯特说你不宜大动啦!唔……你你,我要告你!”

“悠悠乖乖的,你再乱动,我就告诉艾伯特是你害我拉到伤口。”

彼时,艾伯特正伏案整理一日的病例报告,顿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直觉有人在背后叨念他,他想来想去决定隔日还是去亲王宫走一趟,以策安全。

这方,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薄薄的一件粉色内衬衣被扒拉下腰际,娇白的小身子颤微微地缩在角落里,深褐色的原木衬着那团雪艳娇蕊,晃荡得教人心猿意马。

其实这种事儿真的应该交给女仆,严格说来看到吃不到,对血气方刚已经快一月未吃大餐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折磨。

织田亚夫也不愿,可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作祟,就特别想欺负这娇娇的小东西,大眼泪汪汪地瞪着她,真教人心痒痒的难耐啊!

“你,你无耻……唔唔唔……”

他吃够了小嘴,才舔着唇角的伤,邪笑着抽身道,“宝贝儿,其实你也喜欢的,对不对?瞧,你的另一张小嘴儿可比你这张小嘴儿诚实多了。”

“不,啊……呜呜……”

等到快一个小时后,浴室门终于打开,男人一身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女孩脚步踌躇,浑身瑟缩,双手紧揪着自己的衣领,躬腰曲背显得更娇小可怜了,不时擦着掌心,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没洗掉。

浴室的角落里,滴溅着一团白浊液体。

轻悠一看到已经铺好的被窝儿,就要往里钻,现在她只想躲起来回避浴室里那些恶心讨厌的尴尬,明知这很没用很鸵鸟,又有啥办法,人在屋檐下呜!

“小东西,这么早就急着睡觉了?”

突然,织田亚夫转回身,居高临下似地睨着她。

明明是很温柔的笑,但看在她眼里,邪恶至极,倒退三大步,警惕地瞪着他,怒道,“艾伯特说过,不……不可以剧烈运动!”

瞧着她夹紧的小腿儿,他的眸色变深,良久不语。

她更害怕,抵到拉门上,“你,你再乱来,我就,就叫……”

他裂嘴一笑,雪亮的弧儿逼人眼眸,吓得她浑身一僵打住话,可下一秒,他转身走向书房隔间,打开门,站在门口说,“过来,有东西给你。”

她犹豫了一下,见他走进去,不知弄了什么,薄薄的隔扇门里透出特别的光,她眨眨眼,看清了,那上面竟然映着很别致的花纹,心念一动,身体便不由自主了。

“啊,这是……”

他动了动那印花图案,美丽的花枝映在她瞬间绽放的小脸上,炽白的灯光仿佛都变得明媚如阳光,衬着那朵欣喜至极的笑靥,可爱得让人心软成泥,全是满足。

轻悠的目光都被那张发亮的玻璃桌牢牢吸引住,没有注意男人眼底的温柔流光,一下扑上去,抱着桌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赞叹不迭。

“喜欢么?”

“嗯,喜欢!”

她重重一应,却不知这是第一次如此坦诚不伪地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对他亦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骤然的沉默,让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眸,被那眼底流转的潺潺光色震住心神,心瞬间如擂鼓,刚褪下的窘意又涌上脸颊,艳若绯云朝朝。

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她没有再躲。

他说,“悠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为你寻来。”

指腹轻轻揉过丰润的唇瓣儿,粉腴动了动,粗砺和嫩红契而合一,这般自然。

似乎,有些什么,变得不同了。

------题外话------

甜蜜深化期哟哟哟,大家不想腻着忘了留言啊撒票票花花石头。

下面咱们享受一下咱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感觉一下书法世界滴独特韵味儿。

啊啊啊,秀文笔神马滴最讨厌了,小样儿们不留言的话,秋会郁闷死滴有木有呀呀呀呀呀,你们知不知道为了写下面这几千个字俺抠了多久,俺滴鼠标都罢工鸟,可见——中国文化的威力是多么滴强大啊!

相关前言

首先申明,秋从不写悲剧,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未来也没打算过。这个故事,瞧着冲突挺激烈的,呃,事实上冲突的确很剧烈,不过结局肯定不是悲剧结局。至于是不是喜剧,这就因人而异了,秋只保证不是悲剧,男女主肯定是最终生活在一起了。

关于故事背景的设定:

这故事是从《霸宠小娇娃》的男女主前世之一里抽出来的,但秋正式构思时不想给爱情故事披上太现实的历史责任感,只想写一个男人在巨大的现实压力上极度热爱宠爱痴爱虐爱一个幸运滴女孩子的故事。呵呵,我想亲们享受的爱,受点虐也是愿意滴哈!

严正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so,在正式开篇时,秋决定完全架空,完全捏造背景,与现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借用现实生活中的一些民俗特色,譬如姓名,风俗,传说,服饰,饮食习惯,文化特色等等,所有与政治相关的东西通通不沾边。总之就是,一切纯属虚构,请勿自动代入。

秋不接受任何关于故事背景设定的“民族情节”批评,咱写的是爱情故事,不是历史故事,俺在楔子里就再三申明,俺从来不拿历史做文章,俺们就是纯yy。

关于故事风格基调:

注意,注意!

由于幼年成长原因,我家亚夫可能有些变态,重口味啊,胆小的勿入!

由于“极致”爱恨,我家亚夫虐起女儿来是不会手软的,怕虐的勿入!

当然,亚夫宠起悠悠来,也是毫不商量滴,喜欢宠中带虐成熟正剧的亲,大胆地跳坑吧!

由于亚夫和悠悠是敌国关系,各种矛盾冲突纠结多多,怕纠结滴亲慎入!

秋滴风格,老筒子们都懂滴,重口味,起伏大,冲突强烈,本文特别主打极宠极虐极爱极恨极纯极欲,极品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差怕雷怕恶俗怕狗血的亲,慎入啊最好勿入!

特别向追来的老筒子们说明一下:

这故事是从《娇娃》里拿出来的,经秋研究,为了达到秋想要的极致感觉,类似于《魔鬼的吻痕》(现名为《魔鬼的逃跑爱人》),具体情节发展和细节处理,都与《娇娃》里简单描述的情况会产生一定的出入,看时大家就不要拿《娇娃》里的情节来分析啦,一切以本文的简介为线索和主干来推测剧情发展哈!话说,《娇娃》里的是一本,嘛总是有臆造成份滴,咱这里算是“真相”哈,所以必然存在着一些差别,和秘密咯!

在这里,秋希望能写出自己最想要的感觉,不会迎合任何人,纯就是写一个“极致”的爱情故事,对于一些影响秋创作的言辞评论均做删除不解释处理。当然,对于真的喜欢故事认真做评的留言,秋会保留。这个度,怎么把握,相信有心的亲们能理解的哦!毕竟,你们可以任意留言,留言时有没有考虑作者的心情?!作者也可以任意删除留言,删除前要不要考虑留言者的心情呢?!如果大家互相能多一些体谅,我想并不会发生这些“误会受伤”的事儿。相信大家在故事激烈时,都渴望发泄,渴望互相交流,秋一直以来都是每条必回滴说,希望大家能多一些互相理解,也让秋能更有信心地愉快地跟大家交流。

特别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秋,追着秋秋一步步走来的亲亲们。不管故事成绩(收藏订阅点击收入)好坏,秋都会认真把故事写完。

最后,说明一下,秋要写出好故事就需要多多的思考和琢磨,更新数量上不可能像某些作者天天万更,但秋保证每一章内容都充实而有看头,尽量减少注水啰嗦情节,尽量不断更。

质量第一,数量第二!

谢谢大家支持,祝大家阅读愉快!

【严正申明】本故事背景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哦,秋超超超超喜欢这个故事哟,希望喜欢滴亲能多多留言,与秋分享这“极致”的感觉!

相关亚夫的歌-Believeme

dimab—believeme

秋以为,不管是歌曲旋律还是歌词,都非常配我家亚夫的形象,一个毅志坚强的男人,一个为了所爱所欲坚持不懈的男人,一个不畏惧陈规陋俗所谓规则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亚夫是一个有信仰的男人!

历史也告诉我们,但凡走在历史尖锐,引领一个民族,创造一个时代的人,都拥有一定的偏执和疯狂。

我们家亚夫,正是这样滴极品男人噢!怎能不爱他!嗷嗷嗷——

evehus

就算电闪雷鸣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

illbestandgstoreethewd

我也会像风中的大树一样坚定地站立

nothgisgohismountaemydirection

我的方向就像大山一样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imfallgofftheskyandimallone

我孤独地从空中坠落

theuragethatssideisgonnabreakmyfall

内心深处的勇气将会阻止我的坠落

nothgisgonnadimmylightwith

没有什么可以熄灭我心中的光线

butifikeepgogonitwillneverbeimpossible

如果我坚持去做那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nottoday。

不是今天

ethgtobelieve

因为我有信仰

aslongasimbreathg

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ethgtobelieve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me。

我相信自己

everiestopullmedown

就算世界想把我摧毁

tellmethaticant…trytoturnmearound

告诉我做不到的…。试着把我翻转

iwomyfireout

我不会让他们把我摧毁

butifikeepgogonitwillneverbeimpossible

如果我坚持去做那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nottoday

不是今天

ethgtobelieve

因为我有信仰

aslongasimbreathg

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ethgtobelieve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me。

我相信自己

icandoitall,openeverydoor

我可以全部做到,打开所有的门

turnunthioreality

化不可能为现实

youeiore

你会看到我可以全部做到

believgaslongasimbreathg

相信只要我还在呼吸

thereisnotalimittowhaticandream

那么我的梦想就永不会有止境

ethgtobelieve

因为我有信仰

missiontokeepclimbg

因为我还有未竟的事业

nothibelieve

如果我相信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andibelieveme。

我相信自己

78夜噬骨沉沦21举案齐眉情趣宠

“悠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为你寻来。”

他的口气,那么那么那么的认真,他的眼神,那么那么那么的专一。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儿,跳得那么那么那么的快,仿佛要跳出胸膛,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脸颊,冲进了眼眶里,他俊美绝伦的面容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好似她曾经徘徊迷惘的某个梦境。

那么美,又那么的不真实,让她又期待又害怕,又紧张又惶恐,各种心绪,千回百转,绕得她不知所措,只能像往常一样以鸵鸟之姿,别眼回避。

他看着她埋下头,细细的小手指在明媚的印花上游走,就像在他的心上划过绮丽的一笔,似隶楷,圆润婉约,曲折浓丽,似行草,遒美健秀,扑朔迷离。

早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仍忍不住心中一叹。

她没有看到男人眼底飘过的淡淡失落,为免继续尴尬,翻弄起垒放在案边上的三卷宣轴,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徐徐展开。

卷轴太长,竟已超过她小小的臂展,身后忽伸来一双长臂拿住卷首,绕过她腋下托起卷身,她立即放开了手,生恐手上汗液沾染宣纸坏了墨字彩画。

但凡学书法绘画的人在入门时,都知道为了更好的保存墨宝,在展阅、玩赏之时,如何拿放都有些讲究和学问,只看这细微之处,即可辩出其是否行内人,亦或只是附庸风雅的浅陋之辈。

瞧着小东西那虔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宛尔一笑,手一抬,卷轴整个滑落,全数展开,神貌开颜时,又闻一声惊呼。

“呀,这,这画上的题字不会是王曦之的《快雪时晴帖》吧?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

她凑近了看,瞪圆的眼珠子都似快蹦出来,“真的是……是,咦?这鲜印是……”

大篆体,笔划复杂难辨,不比秦时宰相李斯简化后的小篆体好认,轻悠这半调子半晌也没认出来。

身后人闷笑道,“李思训印鉴。”

这一听,她激动地抽回身,侧首问,“这是李思训的真迹?”

李思训,唐朝大画家,乃李唐宗亲,显达于战功,位拜至王公。最擅金碧青绿山水,颜色浓重,细入毫发,独树一帜,意境隽永奇伟、用笔遒劲、风骨峻峭、色泽匀净而典雅,尤显当时贵族阶层的审美情趣和生活理想,极具装饰味的画风,工整富丽,装裱精致,为许多皇族贵胄喜好,收藏玩鉴。因年代久远,在安史之乱后,其作品存世稀少,真品更是千金难求。

故而,轻悠看到鲜印时,难免有些惊讶怀疑。

他伸手指了指李思训印鉴旁的那方又大又方正的鲜印,“再看这个。”

她眯起眼,俯下身,端看半晌,又叫,“鸿胪寺藏鉴,赠。什么意思啊?难道是这个寺庙送给你的?那这应该是摹本,不可能是真迹的嘛!”

脑袋立即被敲了一记,“笨蛋。”

她不满了,扭头瞪他,“你才笨蛋呢!我小叔说,像这种现世遗存极少的名家之作,市面上多是赝品,你以为你是王爷收到的就是真迹了,还不知道被什么江湖串串儿白相儿给唬弄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前挪了挪屁股,就想离身后的热炉子远点儿,那时不时地飘荡而来的沐浴气息让她很不自在。

他又想敲她脑袋,她忙抱着头嚷嚷,那模样傻不楞登,着实可爱,他大笑出声。

“白相儿是什么?”

她很鄙视地白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解释起来,“白相人,就是上海滩俚语。白相就是玩,相当于花花公子,仗着家有薄产,只知道吃喝玩乐嫖赌毒,游手好闲,偶时还会为非作歹的混混、流氓、骗子、色鬼。”

说最后几个名词时,那小眼神里倏倏地猛朝他放毒箭,十足指责。

他大手一抄,掐到嫩肉,她嗷地大叫,鼓起小脸嚷起来:

“你,你就是个白相儿。生得细皮嫩肉,比女人还漂亮,却整天以欺负人家小女子为乐。哼!要不是仗着家有薄产,蒙祖荫所赐,世袭亲王爵位,你能这么张狂嘛!”

“你就这么看本王的?”

他眯起眼,刚刚还很柔和亲切的线条绷起来,不怒而威,她立即欺软怕硬地偃旗息鼓了,嘟起小嘴儿不吭声,收回毒眼看画儿。

他知道,这不怪她,他强加于她的那些印象都很糟糕,按艾伯特之前斥责他的话,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对一个强迫自己的暴徒产生男女之间的好感。

短暂的静寞后,她感觉头上又传来熟悉的触感,身后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温软,说,“连鸿胪寺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指摘本王?”

咚地又是一记叩头。

“你知道,那你说是什么啊?总之,这画儿肯定是高仿赝品!”

“如果我指这是真迹不假,悠悠你如何处之?”

“我,我保证以后绝不挑食。”

他先是一愣,看着那小脸上的郑重其事,胸口一震,又大笑出声。

此时门外,值守的十一郎和女仆们,都面面相窥,十足惊讶于屋内那开怀的笑声。

世人皆知,亲王殿下从小性格内敛,甚至稍显阴沉,能笑得如此欢畅,真真实属罕见。而今晚,似乎已不只一次。

由此看来,这位轩辕小姐真是有本事,比起宫里那位拥有东晁第一美人儿之称出云公主殿下,更得亲王喜爱,让人惊叹,又让人心忧。

……

大手握着小手,点跋游走于画卷之上。

李思训的画作向以浓墨重彩为主调,金碧青墨在宣纸上渲染开来后,尤显深幽浑凝。因为其出身皇宗,家境优渥,某些作画上还有金箔点翠,饰于宫殿楼阁,十分富丽堂皇,很为当时盛行富沃润丽之风的唐朝贵族们追捧收藏。

然,眼前这副晴雪图,清雅素丽、洁净爽劲,与其一惯画风实在相差甚远。

所以轻悠才能一口咬定,这是赝品。她绝不会承认屈屈撮尔小国如东晁能拥有泱泱大唐,一代天朝的绝世画作。

“鸿胪寺,属唐王朝九寺五监之一,主掌对外邦交典礼。其与唐六部三省中的礼部职能,大同小异。”

“你是说,这画儿是唐朝与东晃邦交时,赠送给你们的礼物?”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她哼叽着扭扭身子又往外缩,他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自隋唐时期,天朝就与我东晁建交,文字佛经、丝帛瓷器、铸造建筑、诗书歌画等等皆有交流往来,不胜枚举。”

立马小人儿又不安定了,嘀咕,“那到是,听说唐明皇最爱的杨贵妃都跑这儿避难。鉴真大师六次东渡,给你们传颂佛经……”

他没再责难,却趁势将小人儿更深地拢进怀里,叙道,“这幅李思训的真迹就是一千两百年前,当时的玄宗皇帝向出使天朝的东晁名画家矢吹菊展示的作品之一,矢吹菊出生于东晁北海道,尤擅松涛雪景,一见此画如故,曾三天三夜不食不昧揣摸画作精髓奥韵,得玄宗皇帝激赏,遂将此画赠予他。”

她眼前一亮道,“虽然画风不像李思训一惯的风格,不过,这迎客松的松针,细如毫发,脉路清洁,雪后晴光中还泼洒着淡淡金箔粉,倒真是李思训的特色啊!”

小手又被男人移到了画作裱边几处墨鉴上,分别有许多名人印鉴,较为有名的便是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的“褚”半印,宋朝大书法家米蒂、黄庭坚的印鉴。此外,还有出宫院管库时的“廷”印,“绍兴”联玺等等。

但凡通晓书画的人,都知道这每一个印鉴,就如同封帝拜王的玺印,多一个就多一份含金量,就算非真迹,接连被皇帝、大书法家、大画家等等收藏鉴玩过,艺术价值只会有增无减。

“这个‘神’字,乃矢吹菊当时东晁皇帝——推古帝,鉴赏之后所题。谓之,字奇画秀,神工之作。”

而今更有外邦皇帝、大画家的印鉴和题赞,这幅画的存世价值已经不逊于王曦之的兰亭序石拓了。

“真的是李思训的真迹啊!”

她叹息连连,聆听着画作由来,细细探看下,更觉得不可思议,美不胜收。小脸在明灯下染着光晕,刚刚沐浴过的肌肤白里透红,润泽光丽,细细的睫毛像小扇子扑楞楞地眨动,仿佛刷上他的心尖儿,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汩汩涌出,不可自抑。

他又将画作上王曦之《快雪时晴帖》朝玻璃灯桌上最亮的地方靠上去,她忽然靠近,眯起眼在字帖周围晃来晃去,几乎鼻尖儿都快帖上画纸了。他弯着唇,俯下身去帖着她粉润的香鬓,贪嗅着弯弯细颈里奶奶的香气。

其中滋味儿,各人品知。

“天,怎么会这样……嗷,好痛!”

她突然惊起身,发顶心正撞上他的下巴,疼得直揉,又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襟,急道,“这块字帖好像不是原画纸写上去的,这边上居然有印儿,如果不是灯光太亮根本看不出来,好像是另外一块纸帖上去跟画融而合一。这字帖上还有冯承素的印鉴,难道……”

望着他的大眼亮晶晶,满载着纯稚的求知欲,就像兰亭初遇时,那个对他毫无芥蒂的小丫头。

真想把这一幕用最好的相机拍下来,给艾伯特那家伙瞧瞧,只要他愿意,小东西总有一天会完全抛掉那些糟糕的过往,对他真心的笑。

他抚抚她充满期翼,渴望求解的小脸,道,“时间到,小孩子该睡觉了。”

“啊?”

立即换来小丫头一声哀嗷,兴奋的表情僵愣掉,着实有趣儿得紧,让他忍不住捏了捏粉颊,发现肉肉的确不若初遇时那么丰满了。

“想知道真相,从明日开始,乖乖吃饭,不准挑食,我就告诉你。”

“唔,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嘛!钓人家味口,人家今晚会失眠,失眠就没好胃口了。你不能这样,快告诉我,我要知道、要知道、要知道啦!”

这画儿明明是李思训的真迹,却又为何帖了个别人写的题札?!她可以肯定那印有冯承素印鉴的题札应该是王曦之原作的摹本,因为《快雪时晴帖》真迹现在仍收在乾隆帝养心殿的暖室即“三希堂”中,与王珣《伯远帖》、王献之《中秋帖》并为稀世之宝,合称“三希”。以李思训身为唐宗亲王的身份和性情,哪会在自己的画上巴个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更好奇,是哪位装裱大师将名字名画裱在一起,竟然如此合嵌如一,几难分辨?那么,当时玄宗皇帝送画出去时,这题札就已经在了吗?或者是到东晁后,传承的这一千二百多年期间,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纠结惊奇,并种种揣测怀疑,正是爱好古董字画者鉴赏时的最大乐趣之所在。寻找真相,挖掘典故,断代断名,无一不让人百般兴奋。

轻悠此时正是如此,谁料男人竟然就此叫停,哪受得了心里九只猫儿搔心啊!

她抓狂地抱着他的手臂猛摇,丰腴的胸脯就来来回回地蹭着他,却浑然不觉,他眸色迅速变深,凝着她,沉声道,“真睡不着,我们可以继续浴室里的运动。”

“啊,不要!”

她像触电似地甩开他的手,推开桌子,爬出了书房,一头钻进她自己的粉色樱花被榻里,迅速地将自己裹成一个大茧子,只露出黑溜溜的一截长发,便一动不动了。

看着这一幕,真不知该笑该气。

暗忖,果然还是这一招最管用!

……

皇宫

“皇兄,我想去荻宫殿探望亚夫。”

“不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堂堂东晁长公主,岂可随意出宫探望成年男子。这成何体统!”

出云已经求了一早,仍只得这结果,气得一把甩开皇兄的手袖,秀眉颦蹙,脸色宛然如闺中怨妇。

明仁君在心底哀叹,面上却绷得极严厉,又软声劝说,“出云,宫中每日都有御医过去看诊,亚夫的伤就快好了,再几日就能入宫来。到时候,朕便多留他几日在宫中休养,以慰你思夫之情。”

出云虽不满,也不敢再强求,只能乖乖应下,辞退离去。

走出旭日殿,迎面却见一脸郁色的左大将军,匆匆向她行礼后步入殿下。

出云暗暗咬唇思虑半晌,朝自己的帖身侍女摆了摆手,转道走入侧廊,掩身在垂帘之后静待。

殿内

左大将军行叩首大礼,直起身后脸色虞不道,“陛下,恕臣斗胆不敬之罪,臣必须将此事禀明陛下,求陛下裁夺!”

“明仁抬了抬手,”将军不必客气,请讲。“

”我远征军已经延时半月未能出发,现军中诽议如云,将士们的士气也大受打击,大好战机延误到此,最新的情报显示,法、英、俄、西班牙等国已经联合攻下数城,占据了最为富饶繁华的城市。我东晁距离亚国最近,不管是兵力、武器、粮草都最具优势,竟错失此等好时机,实在令我等汁颜啊!“

明仁君的手一顿,垂下头,绣扇微掩面颊,眉头轻蹙。事实上,若非之前织田亚夫的说服和要求,他并不喜欢打仗,拨款军备都是为了自强自卫不再为西洋列强欺拢奴役。因为斗兽堂一事,亚夫故意使难于左大将军实行报私仇之事,他也睁之眼闭之眼。

唉,已经拖了半个月未发军,大概是极限了吧!

”将军所言极是,朕即日责令相关人员尽速配合大军出征的各项事宜。“

相信亚夫的气儿也该消了,不过,他更担心的还是他对那个亚国女孩的重视,已经超出一位亲王该有的限度,兴许给他点正事忙忙,能让他分轻主次。

”陛下英明!“

左大将军终于松了口气,事实上这已是半月来他第七次觐见明仁帝,谈及发兵之事。此前,明仁帝都以时机尚未成熟为由推拒了。先前因弹骇案失败,不少支持他的大臣也都龟避不见,他在朝中的威名一落千丈。发兵所需的后勤配线不到位,发兵时间一拖再拖,军中士气大落,他的威望也大降,压力巨增,简直苦不堪言。

若再不改变现状,他渴望建立功勋,拜位王卿,脱离妻族势力,拥有自己幸福家园的梦想,恐将化为泡影。所以,这次恳请前他都做好了准备,若明仁帝再不答应发兵,他将以自裁方式谢罪于前,迫帝下令。而今夙愿已解,剩下的就是在战火中拼杀,只要拿下几座富沃的城池,运回一船船的绫罗珍宝,那些失去的威望、名誉、权利、地位都将如探囊取物,即时再借势整治光德亲王,岂非易如反掌了!

左大将军出殿时,已然神清气爽,满面红光。

刚步下阶,便见一女侍挡住了他,低语两句,女侍朝侧廊处摆手,他抬头一看那垂落的竹帘后隐约驻立一抹人影,木栏下跌落的华裳织锦耀人眼眸。

他立即垂首,朝那方向施礼,跟着女侍走了过去。

帘后,现今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声若鹂莺,婉转中带着一丝轻愁,问道,”左大将军,本殿听到一个传闻,不知将军可为解惑?“

”殿下请讲,末将必将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帘后人似乎仍有几分犹豫,但最终私欲战胜了一切顾虑,问,”本殿听闻,月前荻宫斗兽场上的意外,亚夫君为救一名亚国女子而自裁重伤,是真情,还是谣言?“

左大将军低垂的眼眸中迅速滑过一抹狡色,压低声,缓缓道出,”末将不敢枉言,当日确有一名亚国女子,亲王殿下极力掩护之……“

------题外话------

终于上架了,真不容易呀!话说咱这文写得也不容易,各种批斗纷纷上场。话说咱也不是20出头的愤青了,所以绝对不会给任何无聊份子打造掐架的战场。大家亲们要是不小心看到也当完全没看到哈!千万不要跟那些人浪费唇舌,咱们理**国,热情滴看故事,享受浪漫爱情。

话说后面还有很多山水墨画般的场景描写,秋秋自己很喜欢这种韵味儿,相信追文的筒子们也会喜欢。

78夜噬骨沉沦22生蛋蛋,孵小宝宝邪恶宠

这一日,轻悠很纠结。

她很早就醒了,翻来覆去再睡不着,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夜里鉴赏的那幅画作,想着小叔教给她的鉴定知识,回忆曾经看过的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图绘宝典》,以及五代时著名画家荆浩,对李思训画作的点评,进行各种对比。

然后,又忆及王曦之《快雪时晴帖》的真迹收藏历史,以及个别较为珍贵的拓本走向。

可惜这些信息太有限,她记得也不甚清楚,多数都是极爱王曦之行书的小叔强行灌给她的。而她自己很喜欢大唐时的自由民俗和富丽画风,才多研究了下唐时画作,对于其他朝代涉猎寥寥,线索极少,无以为凭。

心似猫抓,越想越睡不着,就想起来再好好参详一番。

哪知身旁的男人突然一紧手臂,将她牢牢锢在怀里,稍稍一动,就碰到某个危险物体,让她又羞又愤。

这个不要脸的白相儿,老是趁半夜三更她睡着了,暗渡陈仓,不是钻进她的被窝儿,就是把她捞过界,回头还说是她自己睡相不好踩过界,可怜她万一受凉又要吃苦药才日行一善,真是千般无耻,万般可恶啊啊啊!

“悠悠,睡不着,要不要……”

“不,不要,我要睡!唔……”

他突然出声,吓得她立即埋头入被,就被他擒住了小嘴一顿肆意蹂躏,若非她哼痛,恐怕他早就不顾自己的伤,迫她就范了。

这个无耻的臭白相儿!

终于起了床,轻悠的目光几度掠过书房隔间,却不敢造次。毕竟,这里是色狼的地盘,小叔说过,狼这种野兽,超有领土意识,若未经允许就捞过界,得不偿失啊!她实在不想肉偿便宜他个臭白相儿。

于是,她只能苦逼地望宝兴叹,无限哀怨。

织田亚夫展开手臂,任女仆将打理衣饰,回头看到小东西瘪下的小脸,唇角一抿,目光闪了闪,便问旁人,“今日早膳有什么?”

轻悠一听,身子就抖了抖,心头暗叫,糟糕,昨晚她好像又被男人捉脚,许了个“丧权辱格”的诺言。

她立即爬起身就往外跑,被男人喝住。

“干什么?”

“我,我想如厕,很急,大,大号!”

看着那小身影仓皇而逃的样子,织田亚夫终于忍不住闷声低笑起来,跪立的女仆们见主子俊颜舒悦,玉色生光,一个个都脸红得不敢抬头。

……

正所谓,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等轻悠回来时,看到满桌的海鲜,一堆绿幽幽的“海”字辈儿生冷动植物,只觉得地狱已经向她敞开了大门儿。

反观织田亚夫却吃得津津有味儿,看她终于“大”回来了,抬头,勾唇,道,“悠悠,今日早膳很丰富,最宜长伤口,多吃点。”

说着,就将她最讨厌的一块红腥腥的东西赶进了她的碗碟里,据说这叫“刺生”的东西相当昂贵,不是一般人家能常吃的。

她只觉得刚刚排空的肚皮,又有异物咕噜噜地滚过,硬着声儿嚷,“我,我不要吃别人的筷子碰过的东西。”

他抬头瞥来,“哦,你嫌本王脏?”

她吓得退后一步,“我,我有饮食洁癖!”

“什么时候有的?”

她很想说,就刚才,却实在没那胆儿,“人家不要吃生的海产,人家要吃熟食!人家不是原始野兽人!”

周人一听,全部抖了抖肩膀退后小半步。

咯嗒一声,男人放下手中的银箸,声音很冷,“过来,坐下。”

她只觉如临大敌,乖乖落坐,女仆立即布上碗筷,盛汤,布菜。她只挑热食或冷蔬吃,完全避开了那些生猛海产。

突然,一碟生肉摆到她面前,男人很强硬,“吃掉。”

“我不……”

她一皱眉,他黑眸一眯,震得她委委屈屈地垂下头,举着筷子像举着千斤重锤似的吃力,以极慢的速度挑起一块肉片,做足了表情也没能喂进嘴里。

瞧她那副仿佛他喂她吃砒霜的痛苦表情,他忍无可忍地又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低喝,“昨夜是谁说过,不再挑食,乖乖吃饭!轩辕轻悠,你敢食言?”

她小脸一苦,终于认命地闭上眼,一口吞下肉血。

“吃光。”

他无情地下令,深深体会到带孩子的心理煎熬。

有时候,很多人事物总是看起来很可爱很完美,到你真正深入接触后才会发现真相。

这小东西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真不知道她在家里,是不是也这么娇气滑头。

织田亚夫的这个疑问是在四年后,终于见到了轻悠的那位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小叔才解开。那时,这两个男人颇有些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之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还剩几片时,轻悠再忍受不了那感觉,哽着声儿求,“人家真的吃不下了,好想吐!”

“说话不算数的话,书房里的东西我就通通撤走。”

“你,你个暴君!”

“吃光。讨价还价,再加一盘!”

“啊,不……”

她嘤呜一声,端起小碟儿将肉片全倒进了嘴里,无限怨怼地瞪着男人冷酷至极的表情,放射小飞镖。

织田亚夫这才朝早已候在门口的向兰溪点了点头,向兰溪憋着笑走进来,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上桌。

轻悠一看那倒出来的雪白豆浆,刹时跟见了末世大救星似的,向兰溪刚倒好就抢过喝。

男人们同时皱眉,向兰溪更吓了跳,急叫:

“等等,那还很……”

烫字未能出口,灌下大口豆浆的人圆眼一鼓,哇啦一声全喷了出来,正中对面男人的俊脸。

“天哪,殿下……”

女仆们惊叫着上前,织田亚夫夺过仆人手上的布巾擦掉脸上的白浆,将布巾狠狠扔在桌上,脸色可谓冷到极点,黑到极点。

轻悠现在哪还顾得上男人的怒气,小嘴儿像被千万根金针戳刺着,痛得她啊啊哭叫,猛抽冷气,眼泪唰啦啦就落下来了,逮着桌上一碗清汪汪的冷水,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嘴里猛灌。

“啊,小姐,那水不能喝,那是,是……”

您刚刚才用过的净手水啊!

仆人们冷汗直下。

“轻悠,你怎么,怎么……”

一时间,向兰溪都不知该哭该笑。先前还觉得这小丫头性子强,有骨气,连那么凶狠的土佐斗犬都不怕。哪知处久了又发现这身上的怪毛病不少,孩子气还挺重,时常闹出些让人又气又恼又好笑的事儿来。

织田亚夫抬起手,十一郎忙上前搀扶,他冷哼一声,道,“自作自受!”

轻悠一听,抬起泪眼恶狠狠地瞪过去,想骂,可一动舌头都疼得不行,呜咽一声,扭头背身不理人,拉着向兰溪的手袖可怜巴巴地直掉眼泪。

“无论如何,不准挑食。膳食和汤药,不准断。自己烫到嘴,也必须把东西都吃掉。”这命令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啊,而且还没完,“向兰溪,不准包庇他,否则,本王回来知晓,尔等一律受罚。都听明白了吗?”

“是,殿下。”

众人齐声应诺,唯有小主角儿一人抱着膀子抽泣得更大声了。

织田亚夫看也没看人一眼,转身走掉。

向兰溪叹息一声,“轻悠,快别哭了,向大哥给你上个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待到稍稍处理完嘴伤后,轻悠觉得没有初时那么痛,皱着眉头恨道,“都是那个,讨厌的臭白相儿,要不是他,我才不会,不会……哦,痛……”

向兰溪奇怪,“谁是臭白相儿?

轻悠一吸鼻子,骂道,”就是那个织田亚夫啊!他@$,$@*&^*@$,$……“

一堆报怨,各种数落,无限怨愤,极度仇恶。

向兰溪听着,大汗,无语。

默默的,为亲王殿下摊上这么个小怪胎,深为惋惜。

……

皇宫

织田亚夫接到明仁帝的玉碟,不得不入宫一趟。否则,他这会儿多半还在屋里,继续调教那个一身怪毛病的小姑娘。

想到临走时,她烫得像红肠似的两片唇儿,就抑不住地想笑。

这丫头,皮性儿,活该!

”亚夫,看来这段时间的休养,精神大好,连心情也相当不错啊!“明仁帝摇着他最衷爱的绣扇,笑道。

”陛下说笑了,臣弟只是想到有败军之将窝囊下作地向人哭叙悲惨遭遇的那副龌龊可怜相,格外觉得开心罢了。“织田亚夫立即收敛心神,圆滑应对帝王的猜杜。

明仁帝咳嗽一声,”亚夫,朕很为难啊!你是朕最宠爱的弟弟,左大将军也是帝国不可或缺的忠臣良将。朕还是希望你们斗归斗,但也不要伤了和气,误了正事才好。“

织田亚夫垂首应诺,”陛下训的是,臣弟明白。“

明仁帝很满意,便换了话题,”你受伤这几日,出云可把朕的耳朵都念出茧子来了。今日便宿在宫里,你们也好聚聚。“

织田亚夫蹙眉,”陛下,臣弟必须处理远征军后勤供给的问题,不然……“

”这,这也不用急于一天吧!“明仁帝纠结了。

”陛下,军情紧急,不可压后。否则,您的忠臣良将又要哭哭啼啼跑来告臣弟一状,臣弟大伤未愈,新伤又起,恐怕承不起这般压力。“织田亚夫在心底冷笑。

”呃,这,这个……“

明仁帝面容一僵,两相权衡之后,只得作罢。

两人又聊了聊其他事务,织田亚夫便要在午膳前赶回荻宫。

明仁帝却突然说道,”亚夫,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成家了。“

织田亚夫闻言,将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眸色倏冷。

明仁帝仿佛没察觉男人的不悦,迳自接下,”朕在你这年纪,已经纳有三个妃子。咳,早前朕以为你不喜欢男女之事,也从不迫你。但斗兽场一事后……你也知道,出云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成年,又卸下了巫女之职。我让住持算个吉日,不若你们就把婚成了,安她一颗心。“

口气宛如父亲一般,绣扇半掩着脸,不敢看正眼,只能偷瞄对方反应。

织田亚夫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浓眉微压敛去了眼底神色。

明仁帝见人一直不回应,心下忐忑,”你也知道,她从小就喜欢你,又是被紫樱姑妈带大,由她照顾你,我这做哥哥的也更放心。免得她老是在朕面前叨念,女大不中留,再留就留成愁了!“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弟弟,生性孤傲,行事不羁,最讨厌受制于人。尤其事关私事,最讨厌别人说三道四插手管束。就算身为皇帝的他,也都是处处避免触其逆鳞。

但自从发生斗兽场那事后,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亚夫,你该明白朕的苦心。“

织田亚夫抬起头,眸色深静如一面冰镜,让明仁帝心头微怵,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逼得太急了些,也许给他些考虑的时间更妥当,却听到铿锵有力的声音,说:

”待远征军顺利出发后,一切任凭皇兄安排。“

明仁帝一愣,未想竟如此简单就获得了满意的答复,顿时喜上眉梢。遂命宫人取来不少养身健体的好物品,赐赠下去。织田亚夫还要了宫中地窖长年存蓄的冰块,明仁帝也未多问,一并痛快允下。

……

织田亚夫在午膳前回到了荻宫,脸色却不若离开时和悦。

十一郎给众人打眼色,一个女仆急忙退走,朝屋院后跑去。

织田亚夫解下佩刀,本欲亲自将爱刀放回屋中,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眉心一褶,转步就朝屋内走去。

仆人们立即露出慌乱之色,都看向十一郎,十一郎瞪了众人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刚到走廊上,就碰到将将送完药的向兰溪。

织田亚夫直接问道,”药都喝完了?“

向兰溪俯首,”是的,殿下。加了两味镇痛消炎的药,只要歇过这两日,就没有大碍了。“

织田亚夫哼笑了一声,喃喃念了句”小笨蛋“,口气似嘲似宠,大步朝后院走去。

向兰溪本想说什么,看着男人迫不急待的背影,也只能叹息作罢。

”亚夫,笨蛋,多吃点啊!笨蛋亚夫,不能光吃虫子啊,也要多吃些谷子。亚夫笨蛋,不准挑食,再挑食就没得吃。不给,不给,让你们挑食,笨蛋亚夫!“

院里传来极响亮的叫闹声,伴着咯咯咯的笑,可真是说不出的洒意痛快啊!

织田亚夫一出现时,守在女孩身旁的那些侍卫和仆人一个个笑意盎然,那个跑来通知的女仆急得团团转,劝女孩不要再叫了。

轻悠斜着脸儿,重重一哼,叫道,”我喂我的鸟儿,关你们殿下什么事儿。我又没叫你们殿下,紧张个什么劲儿呀?!难不成你真为,两只鸟儿就是你们殿下了,拜托啦,不要自动代入好不好。我的笨蛋亚夫,可比那个织田亚夫要可爱单纯多了。“

她自得其乐的阿q精神着实让女仆想撞墙,众人这一抬头看到立在屋檐下的高大身影,吓得再无笑意,男人手一摆,迅速退离事非圈儿。

轻悠浑似不觉,将手中的贝母撒得更带劲儿,还叫着,”笨蛋亚夫,叫你们不准挑食,知不知道荤素搭配,营养才均衡,才能快快生蛋蛋,孵小宝宝哦!“

两只鸟儿哪里听得懂,轻悠一气之下,踩在饵食上不让吃。

”哎呀,还敢啄我,笨蛋亚夫,你们活腻味了,明儿就把你们通通炖了吃掉,让你断子绝孙!“

她一左一右踢开鸟儿,脚一跺,大喝一声,双手插腰呈茶壶状,杀气十足。

不得不说刚才十一郎的预见担忧是有道理的,可惜这”小笨蛋“天生就是不受教,性儿泼得厉害,活该吃了这许多苦头。

轻悠突然发现四周太安静,这抬头一看,正对上男人深幽黑沉的眼,那眼眸似两团黑色漩涡,要将她拉扯进去搅死在里面,吓得她浑身一个机灵儿直往后退,却一脚踩在一只琢食的鸟爪上,惊得鸟儿扑楞楞尖叫,顿时一团乱。

织田亚夫顺着木阶走了下来。

轻悠被他紧绷的阴沉脸色吓到,立马泄了气儿,边退边委屈地嚷嚷,”你,你别过来,人家只是在逗鸟儿罢了!“

他一手还按在佩刀上,那黑亮的刀柄在阳光下冷光咋闪,吓得她背脊发凉。

”你,你要真的生气,就是不打自招嘛!这哪儿跟哪儿,啊,你别过来……“

这显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都死到临头了不认错就罢了,竟然还强词狡辨,简直愚笨得要死,当下要真被殿下灭掉,那就好了。

十一郎如是想。

当然,他知道这也只是个幻想罢了。

轻悠见男人脸色更冷若冰霜,脚步丝毫不缓,只得转身就跑。

穿着一寸高的木屐,穿着下摆空间极小的和服,崴了的一只脚只好了七八成,哪里逃得过男人的脚步,才跑出三步就给揽腰截了回来。

”啊,不,痛……“

三个音节完,逮住人,俯身,将人打横抱起,顺利完成了这三个动作。

轻悠吓得蒙住脸,一副掩耳盗铃的蠢相儿。

一股灼热的樱香喷洒在她手背上,低沉的声音蓄满魔魅般的磁性,说:

”想让本王断子绝孙?“

抖……

”悠悠,你好大的志向!“

再抖……

”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抖不动了……

”生蛋蛋,孵小宝宝!“

”什么?“

她尖叫一声,放下手。男人一脸阴沉的笑,幽黑的眼底风雨欲来。

------题外话------

话说不是秋不想万更,实在是同时写2本压力很大,另一本已经走上结文之路,待完结后,这本新文秋就会全力以赴了。

需要郑重说明,秋以为,为了说好一个故事,不在于字数的多寡,而应重于情节的铺排、人物塑造、细致的人性描写,故秋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写作思维和方法技巧,做到言尽而意无穷。而不是每一章都在堆砌30点上万字,秋用8个小时写这5千字,相信亲们慢慢就会感觉到其中的不同,有一些描写更适合细细品味,慢慢思虑。话说古人的诗词也不过聊聊数字,就能勾勒一副山水墨画,无限意韵,秋也希望亲们在享受情节时也能感受一些咱们千年国学文化的美,这些美并不需要过多的字堆造。大家懂滴哟!

78夜噬骨沉沦23我不要了——

“我不要,放开我,臭流氓——”

“轩辕轻悠,你如此信口雌黄,言而无信,该当何罪?”

“罪,罪你个头啦!人家喂鸡玩玩,你不懂情趣就罢了,还胡乱给人家安罪名,根本就是大题小作,大惊小怪。”

“还敢狡辨!绿雉是鸟不是鸡。你取的鸟名是何用意?存心侮辱本王么?”

“我,我才没……哼,这名我都叫了半个多月了,你现在才说,你存的什么心呀?小人!”

“轩辕轻悠,别以为本王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哼,谁稀罕被个暴君关在笼子里。本小姐告诉你,这不叫恩宠,这才是赤果果的侮辱!”

说到最后,大概是恶向胆边生,她抓着他的衣衽大声咆哮,气势十足,典型是受不得人激的冲动派。

他气得眼眸一眯,还走上木阶,就将她压在一根粗大的棕漆圆柱上,咬住她不断张合的小嘴一顿蹂躏狠磨,腥甜的气息迅速游走在两人唇齿之间。

“流氓,放……唔……”

“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侮辱!”

他一把扯开她的领口,粉色和服下绽出雪嫩娇肤,蕊红樱果,顿时让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浓重的黯流,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骤然破闸而出,他俯下头,狠狠咬上那片雪色,疼得她尖叫一声,开始激烈地挣扎。

“禽兽,畜牲,放开我,放开我,不要……”

尖利的齿锋染上艳红的色泽,他抬头掳住着她的眼眸,恶狠狠地说道:

“小东西,你真是不长性儿。这不过月余,就忘了校场上吃过的苦头,若真是忘了,本王现在就帮你通通回忆起来。”

他在说什么?

轻悠几乎不敢置信,昨夜还对自己百般宠溺讨好的人,转眼又变回了那个无情狠戾的魔鬼。

他将她紧紧压在木柱上,根本不管她的伤,单手就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劈腿压住她的踢腾,重重地覆上她颤抖的身体,强行侵犯,她完全无力反抗,就像当初在校场上,一模一样的冷恶眼神,简直毫无人性。

这个男人,他根本没有心!

“不,救命,向大哥……”

她失声痛哭起来,叫出了此时潜意识里最值得她信赖依赖的人名。

可一下听在男人耳里,简直就是威力最强劲的炸弹,几乎瞬间就崩掉了他仅剩的理智,动作更加粗野疯狂,仿佛要将她整个儿辗碎。

顿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断气。

向兰溪本就有些不放心在附近徘徊,这一听哭叫声就跑了过来,无奈被十一郎拦住,他又急又慌,绕开阻拦从花园跑去,最终还是被附近的侍卫截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木柱上,被高大的黑衣男子死死压住的可怜女孩,无助地挣扎哭叫,顿时心如刀绞。

“亲王殿下,请您息怒,轻悠她还小,她还不够懂事,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可怜这般劝说哪里阻止得了男人的失控行迳,向兰溪咬牙换口:

“光德亲王,你要再一意孤行下去,你会后悔末及。她身上的伤可以治好,心里的伤永远也治不好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在意,你现在必须住手,光德亲王,你听到了没有?再不停下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向兰溪这时候并不会知道,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那疯狂耸动的庞大身躯猛然僵住,仿如石化。

一阵微风拂过,满园绯樱如雨,漱漱而下,娇弱的花瓣儿跌打在那副宽厚的黑色肩背上,鲜明的色差刺得人眼眸直抖,空气中飘荡着坠落糜乱的气息,如此浪漫的庭院美景竟然让人觉得无限凄凉,惨不忍睹。

“呜呜,放手……你走开……”

蜷曲在胸前的小手,轻轻一推,却重似千斤,推得他朝后大退一步,身形着实踉跄了一下。

一失去支撑,小小的泪人儿一下滑落在黑色泥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哭得肝肠寸断,又咳又喘。

她衣衫凌乱,几难蔽体,雪白的胸口上布满他肆虐的红痕,腰带已经不知去踪,半敞的衣衽下暴露出大半娇躯,甚至有污浊的液体顺着小腿滑落下来,滴溅在黑色泥土上,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他的眼眸一阵剧烈收缩,俊容上划过茫然失措的神色,仿佛是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想要上前搀扶的手在半空中瑟瑟发抖,一股无以铭状的后怕感觉袭上心头,张口,声音却嘶哑得听不清。

“轻……”

“不要,走开……呜呜,痛,好痛……”

她双手突然失力,躺倒在泥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团,刚刚还潮红一片的小脸转瞬苍白如纸,嘴角却滑下一股股腥浊的液体,大滴大滴的汗液从脖颈间落下。

织田亚夫终于回神,冲上前将女孩抱起,刹时惊起一声凄厉的嘶叫。

“不要,你这个禽兽,放手放手……呕哇——”

啪地一口秽物喷在他脸上,让靠近的十一郎和众人全吓了一跳,瞧着男人怀里女孩的动作,眼眸越瞠越大。老天——

“呕……呕……”

喉头难以控制地耸动着,将胃底翻搅的异物全部排了出来,轻悠张大嘴,全吐在了男人身上,浓重的气味儿弥散开来,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秽物里,还有几乎完全没被消化掉的肉块儿,正是早上被逼吃下的。

十一郎眉头直跳,指甲几乎握入掌心。

那个抱着女孩、浑身秽物的男人,似乎不以为忤,让女孩俯爬在地上,一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帮着顺气,另一只手袖着擦去女孩一脸的眼泪鼻涕和秽物,细致入微的模样,与先前的狂暴失控仿佛判若两人。

周人见了只能在心底唏嘘叹息。

向兰溪急忙让仆人们准备漱口水,热毛巾,想了想便决定让洋大夫艾伯特过来瞧瞧,嘱咐完这一切后,他才慢慢靠近那两人,低声对男人说了几句话。

此时,轻悠已经吐得昏头转向,意识模糊,再无任何力气,两耳沙沙嗡鸣什么也听不到,她只隐约看到了向兰溪担忧的模样,才觉得有些心安,朝他伸出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只是有点怪,她明明看到向兰溪没有开口,为什么耳朵里会听到一句颤抖的低语:

“轻悠,对不起。”

……

“殿下,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必须指责,你们东方人对待女性的态度实在非常糟糕。在我们西方,绅士是不能对女性用强,否则将遭到社会道德的严厉指责,并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这位小姐才十六岁,按照我们西方医学理论,这个年纪虽然算成年,但身体上的诸多发育仍未完,心灵也不够成熟,需要更多的呵护和引导,而不是蛮横粗暴的对待和强迫!”

“希望殿下您好自为知,不要再做出这种会后悔一生的蠢事。”

“伤好了,也会留疤。”

艾伯特这是第二次发大火,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跪坐在地的男人,直接走人。向兰溪不得不追了出去,询问诊断结果。

织田亚夫看着被襦里露出的那张苍白的小脸,神色一片黯淡,双拳在膝上紧握。

其实,他不想对她发火,她的骨伤好得比他慢很多,他本就舍不得她再受痛,却不知为什么被她一激,就控制不住。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忤逆他,就算是皇兄要他娶出云,口气态度也是小心翼翼打着商量。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喝吼他,或者指责他。但凡冒犯过他的人,最终都会遭到加倍的惩罚。

如果她乖乖听话,他根本不会这样对她。

如果她不是动不动就排拒他,总是否认他对她的好,把他的恩宠说成侮辱,他就不会气得失控强要她。

连帝国的第一美人,公主殿下都巴不得嫁他为妻,这个愚蠢的亚国小女人竟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抵毁他,甚至口口声声地说不稀罕他。

真是可恶透了!

“娘……”

突然,一声破碎的哽咽,打破室内的平静。

织田亚夫再抬眼看去,女孩小小苍白的眼上,已是泪痕满布。他不自觉地抬起手,以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动作拭去那湿热的液体,然后,手便僵在半空。

半晌,他负气地甩下袖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就该让她明白身为奴隶的本份,和主人的权威。

艾伯特的那堆无稽之谈根本不适合东晁帝国,怎可一概而论。况且,这小东西只是他的欲奴,是他最憎恨的亚国人,还是轩辕氏的后裔。

他疯了才会跟她道歉,才会在这里自责后悔。

织田亚夫重重一哼,起身离开了房间。

被襦里,昏迷的女孩在不同的梦魇里辗转反辙,难以逃脱,泪流不止。

……

那个时候,他还太年轻,他还不明白,不久的将来要为自己的任性骄傲,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追悔末及。

……

那天后,轻悠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在向兰溪的劝慰下,她慢慢走出沮丧的心情,多数时间都以读书、写字、绘画为乐。

如此自得其乐数日,也没再见过织田亚夫。

只是在庭院做画时,偶尔看到仆从捧着大叠文件来往于那间屋舍。

现在,没人强迫她吃东西挑食,没人限制她睡觉时间,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她偶时还会有错觉,是不是自己直接从亲王宫大门走出去,也不会有人管了。

当然,她知道最后一愿只是白日做梦。

这段时间,向兰溪劝了她很多,她也想了很多,慢慢的,有些极不愿接受的事,也终于改变了。

“小姐的字,写得真漂亮。”

“小姐画的樱花,好像真的一样,太美了。”

“真的吗?那送给你们。”

轻悠欣然赠出墨宝,女仆们初时还颇为犹豫不敢接受,几次下来后,这胆子好似也大了起来,拜谢之后,一个两个喜滋滋地拿着卷轴离开了。

稍顷,这些获得赠字赠画的人,都出现在了织田亚夫的房间。

十一郎皱着眉头,一人赏了一个东晁大银元,女仆们喜滋滋地收好后,见主子颜色和悦,又急先恐后地报告着字画作者在行墨调彩时,吟了什么诗,说了什么话,还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说到兴致处,一片笑声。末了,若能让正在看字画的男子高兴,她们又能多一轮赏赐,这讨字画的事儿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啊!

织田亚夫身边放了七八幅字画,全出自一人之手,赏玩多日,他也寻出了小家伙的几分特色,早前见她对王曦之的《兰亭序》赞美不迭,可事实上,这些字画细细比较来说,她更擅长绘画,字却写得一般。

“慢着。”

仆人们刚要离开时,织田亚夫正看到一副樱花图,突然出声。

众人不解,但看主子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立即垂首退回。

织田亚夫指着画上角落里的一首题诗,问,“这字迹不像是小姐的,可有他人在画上着墨。”

女仆们立即紧张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地推攘着对方,十一郎见状重重地咳嗽一声,吓得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女仆才终于站出来,诺诺地说出实情。

“那字,是向先生题的。”

女仆不敢直说,这字是小姐求着向大夫写的,向大夫的字写得相当漂亮,小姐似乎非常喜欢向大夫的那种字体,连求了几日,才让向大夫答应收下为徒。近日来,两人几乎都在一起,习字摹帖,颇有几分琴瑟合鸣的韵味儿。

要这事儿给殿下知道了,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他们进荻宫做事时,总管对他们的第一要求就是三缄其口,不能妄加揣断主人的言行。

织田亚夫没有再问,摆摆手,仆人们立即退下了。

画上的题字,笔力遒轧,体势劲媚,根骨挺健,十分有气势,的确非常漂亮,一看便知是男子所写。

之前,他只道这向兰溪医术了得,也未多了解,不想还有这一手。看来……

十一郎见主子打手,立即趋前。

“派人查查向兰溪的底细,越详实越好。”

“是。”

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在亚国最好的密探出马,把向兰溪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

十一郎再次叹息,这几日,虽然主子不再理那小姑娘,可实际上,心思却从不曾放下。每每批完公文,总要拿着那些拙劣的字画看半晌,神色各异。现在竟然还要动用最好的密探,只为查一个大夫的身份,真是——太浪费了!

突然,织田亚夫站起身,十一郎忙要上前搀扶,被挥了开。

十一郎不解,跟着出了门,才知缘由。

原来,那些女仆刚出来,轻悠就找了过来。很急切的样子,弄的动静也有些大,让正在沉思的男人听到了,终于忍不住要去看看。

“樱花图?”

“是呀,就是之前我送给你们的字画里,有一幅画的是八重樱。不好意思,我,我弄错了,那幅我想自己留着,你能不能把画还给我,我再另外画一幅给你,好不好?”

“可是,那画儿……”

已经“卖”给亲王殿下,她哪拿得回来啊,这不是存心要她小命儿嘛!

轻悠一看仆人为难的表情,更急了,“拜托,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漂亮的樱花,我再画一个更漂亮的给你就是了。可是那上面题的字是向大哥的,我不想送人。拜托了,好不好?”

轻悠急得双手合实,像东晁人一样恳求拜拜,却发现女仆脸色更糟糕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正想问,一个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插了进来,吓得那女仆脸色大变,立即侧身帖到了墙边,露出长长的走廊上,许久不见的男人,仍着玄黑和服,缓步踱来,俊容平静淡漠,却立即让人心生寒意。

“她手上的画,已经卖给本王。想要的话,就来拿。”

“你,你买了画?”

她似乎很惊讶,他愉悦地勾起唇。

“怎么,不可以吗?”

她张了张口,又咬着唇垂下眼,明明不甘心,却硬是忍下了。

“不想要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小手绞成了麻花。

他有些诧异,默了一默,直盯着那发顶心,恶意地说道:

“拙作一篇罢了,本王瞧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烧了烤火。”

便转身往回走,仿佛就是要去烧画。

他垂下眼,在心底默数着什么,直到仆人打开房门,将要跨入时,终于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他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却听那追上来的人儿说,“既,既然殿下已经买了画,那画就是殿下的所有物。殿下,想要如何处置,都随殿下。那画儿,我不要了。”

他的脚步,死死地僵在了门栏上。

话说完,身后的脚步声立即跑远,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中,像在逃离什么追赶。

他转眼看去,只看到门上一晃而过的粉色衣角,空气中熟悉的气息一丝不剩,全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她,就这么简单放弃了?

竟然还大方到,叫他随便处置?

连一句争辩也没有,就这么容易妥协了?

一连数个疑问闪过脑际,好似一下抽空了心里某个角落,填上一种让人又气愤又无奈的情绪,更堵得他咬牙切齿,偏偏又无从发作。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

“殿下?”

织田亚夫突然狠狠一锤门框,竟一拳把拉门给击穿了,吓得十一郎低呼一声上前,就被他挥开。

“滚开,都给我滚,滚——”

砰地一声,拉门被男人用力甩上。

紧接着,门外的人听到里面传来唏哩哗啦的摔砸声,一片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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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开始纠结啦,秋最喜欢滴小纠结,小暧昧,小吵小闹,之后不想认命也必须束手就擒彻底沦为我家女儿的绕指柔啦!

哼哼,叫你丫滴欺负人家吧,哼哼,各种现实报应来咯!

噗……

78夜噬骨沉沦24一徒不拜二师

棕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头出来的褐衣小童看到门外待立的人时,一下瞪大了眼,惊喜不矣。

“殿下,您身子好了?师傅刚刚还提起您呢!”

“已经无碍。师傅他现在可在饮茶,还是在品画?”

织田亚夫一扫平日的高傲端严,眉目间是少见的和悦之色,与小童轻声应对,一边朝屋舍里走。

屋舍不大,在外面瞧着亦同周围的普通民房相差无几,越朝里走,庭院设计大不同于一般东晁精致娇健的风格,满园修竹翠笼齐天,一阵轻风拂过,沙沙声响,碧光霁色,参差起落,平托几分静谧幽然。

这里没有一株樱树,除去平式主屋,处处彰显着亚国风情的庭院设计,卵石碎迳,假山屏景,亭台小榭。再绕出一丛翠竹,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碧色小竹亭临水而驻,亭中一位华发青衣的老者正托杯品茗,口中似还念念有词,一派悠闲气度。

小童欢喜地唤叫一声,就跑了过去。

老人面目极为普通,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矍之气,尤其一双眼眸炯亮有神,似蕴有无穷的智慧神奥,让人无形中便生出俯仰崇敬之心。

看到织田亚夫拾级而上时,老人眯眼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是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笑意舒然。

“师傅。”

织田亚夫恭恭敬敬地跪落在老人跟前,双膝着地,帖额叩首,这是东晁人见长辈时最高的礼仪。而能让堂堂一国亲王行如此大礼者,亦非寻常人物。

老人托起织田亚夫,蔼声询问了近况。两人对答,亲切随意,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教导,晚辈对长辈的崇敬倾慕。这对于在皇帝面前都一副凛然傲气的亲王来说,亦是极少见的情况。

盏茶功夫之后,老人放下茶杯,笑言道,“说吧,今日让亲王殿下您亲自登门拜访我这个不世出的老头子,有什么重要指令要下达?”

织田亚夫恻然一笑,“师傅,您言重了。”

这也是师徒二人惯常的打趣罢了,织田亚夫放下茶杯,十一郎立即将一直托在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老人打开被绢布细细包好的物什,定睛一看,很是惊讶,“哎呀,你这小子专程跑来,就为了让老夫替你补这些破玩艺儿?”

织田亚夫尴尬地咳嗽一声,“师傅,这不是破玩艺儿。这是,是徒儿十分喜欢的樱花图,因故,撕毁,想请师傅妙手回春。徒儿不胜……”

感激二字未及吐出,老人哼哼着打断,戏谑道,“因故撕毁?既然如此喜欢,这因何故,又为何人所毁啊?”

织田亚夫头垂得更低了,不语。

十一郎见状,有些汗颜,又有些替主子不甘,一齐垂下了头。心里很不屑于补画一事,在他看来,那小丫头的画作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就是主子眯着眼随手画一幅,也比这“破玩艺儿”美得多。

而老人身后的小童捂着嘴,笑得眉眼如弯月。

老人一边调侃着,一边观察着这个他平生收过的身份最高、资质最高、生得最美,心性却最狠辣的徒儿,竟然露出如此扭捏羞愧的表情,心中一软。

“因为徒儿一时失控,筑下此错。”

织田亚夫没有掩饰,直言己过。他知道,自己拜老人为师十年,任何情绪也难逃其法眼,矫饰枉言,都是徒劳,更是对老人的最大不敬。不管哪种,他都不屑为之。

老人大致看完画作,眼中亦有几分惊艳之色,默了一默,看着织田亚夫时,神色复又一片沉静清穆,道:

“要为师补好这画儿也可以,不过,得劳烦殿下你给为师打个下手。”

“徒儿遵命!”

织田亚夫欣然应允,随老人起身。

也许有人会觉得,让堂堂亲王给人打下手,是不是太委屈了。

非也!

若知道了这位老者的真实身份,就没人会这样想了。

师傅二人来到一间放满了各式工具的房间,墙边靠着案台、挣墙、人字梯等,桌上一排大小不一的排刷,并界尺切板、剪刀、掸子等等,还有油纸、砑石、蜡板,甚至连木锯、电钻、筒盆、调色盘等等都有。

这一眼看去,若非那大大的案台上还放着一副装裱了一半的画作,就这些杂七杂八的工具很难看出这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小童和十一郎跟着进了屋,被老人指示着,将那未裱完的画先收了起来,打水,调浆,润刷,这一应准备工序都是装裱字画前,必做之事。

织田亚夫捋好衣袖后,老人问他,“亚夫,还记得为师第一次给你上这装裱课时,说过的话么?”

织田亚夫点头,“师傅说,三分画,七分裱。装裱之重,由此可见。”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将破毁的樱花图一点点铺放在案台上,拼放完好,前后左右地观察画作良久,才拿起排刷,刷上第一道水,待晾干。

又道,“亚夫,你瞧,虽然你很细心地将所有纸片都收集起来,但仍有些细小的缺口,无法完好地弥合。”

织田亚夫细看之后,眉心微褶,问,“师傅,这画能补好么?”

老人看着男子担忧的神色,眼底掠过一抹慈蔼的笑意,道,“凭师傅的手艺,当然没有问题。”

这位老人便是东晁当代著名的国学大师——织田瑾,曾任太子太傅,大学士,非常倾慕亚国文化,研学颇深,尤其书法绘画造诣在东晁亦是自成一格,极受仁景太上皇推崇。且其书画装裱技艺更是东晁一绝,据说早年曾游学于亚国,师承有千年历史传自于大唐皇家画院装裱大师王行直的京裱一派,同时结合东晁的水土风情完善自创了一套织田式装裱工艺,成为时下东晁书画界的先驱人物,倍受敬重。

前言道:三分画,七分裱。

这话听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实际上,千百年来盛行的泼墨水画,画好后单看上去只觉黑糊糊的墨团,实在不甚美观,且宣纸虽易作画,却不易保存。古人创装裱一技,不但可更好的保护画作,使书画作品千年不败墨色鲜丽如新,高超的装裱更能将画作的优美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有诗赞:艺心艺手须双全,似护天香人玉栏;敢捡残山取剩水,补悬便可起云烟。

由此可见,一裱三千金,也不算夸大其辞。

若说名人们的宝鉴印章能让一幅普通字画成名增值,那么,一个完美契合的装裱那就是字画的门面,如同“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旦经名裱师之手装出,其价值更将连年翻番,各种水涨船高。

所以,一裱三千金也常指某些装裱大师的作品,千金难求,有时候比书画本身的价值还要高,这实是千年文化积淀下来的珍贵艺术!

织田瑾声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

织田亚夫一听,紧张地抬头看过来。

织田瑾开始刷第二次水,进行细补,一边说道,“亚夫啊,若真是惜画爱画之人,怎可凭一时之气,就弃书毁画?你这个性子,为师很担心啊!”

织田亚夫默然,垂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初入师门时犯错被师傅训戒的模样。

“为师曾教你,临书,摹字,绘画,涂彩,希望能在纤毫挥洒之间,沉淀心性,陶冶情操,助你怡情养性,洗脱尘骨。”

织田瑾抬起手,织田亚夫立即递上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镊子,织田瑾埋首画中,开始最精细的修补画作。

又言,“既然喜欢,那就要为之付出更多的耐心和爱心。这个过程,兴许有些辛苦,你瞧,这不就好了吗?”

织田亚夫探首过去,看到刚才明显空缺一大块的位置竟然已经看不出来,平整如一了,蹙紧的眉心才松解了几分。

织田瑾又退后几步,纵观全局,琢磨半晌,才又继续动手,还道,“有时候,只要站远一点,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样凑近了,才能细细补缺,不易错漏。这一幅画儿全拜我手,可任我拿捏,但也责任重大,不可操之过急。如若不然,一个不小心儿,可就补不好,全毁了。”

这一个晨时,很快过去,然而修补的过程却还只进行了一小半。

织田亚夫扶起老人时,小童立即上前给老人揉肩锤背。

瞧着老人满额密汗,脸色也不若初到时红润,织田亚夫很自责。师傅年世已高,已经很少亲自装裱画作,这工序十几道下来,常需十天半月,十分耗损精力。可若非自己将画撕得太烂,纵观整个东晁他也只信得过师傅的手艺。且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师傅的绘画技艺一流,尤擅樱花,有二十多年的积淀。若画作无法完全拼缮,凭师傅的托也可以妙手回春,运笔补画,绝对看不出丝毫破绽。这也是师傅当年誉满东晁书画界,无人可及的超凡技艺。

除此外,就只有亚国有合称的装裱师,但他不可能为了一幅画,劳师动众。

织田瑾瞧出男子心思,只笑道,“亚夫,今天就这样吧!一周后,你再派人来取便好。”

“师傅……”

织田瑾摆摆手,让男子坐下,“亚夫,这些年为师虽远离朝堂,但在民间亦时常听闻你为民兴商,为国兴兵,为我民族兴旺发展做了很多事。为师很以你为荣!你而今身在高位,位高便权重,权重则责任更重,凡事亦需三思而后行,多多审时忖势,以免……后悔末及。这画儿亦可补全,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织田亚夫落膝于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应道,“是。”

回程时,他靠在车窗边,眉间尤有两道深痕。

街景快速后退,无一留色。

事,可思,可审,可缓而行之。

那么,情呢?

那种每每一见到那小东西,就滞胀而无法开解的情感,到底如何三思,如何审忖,如何不急不躁?

他从来自信于自己的自制力,却每每在那张小嘴下失控,该说那小家伙难道是上天派来的他的克星么?

车行至荻宫时,男人眉心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几分。

……

“笨蛋,亚夫,吃饭咯!”

轻悠坐在廊檐边,晃着两条小腿儿,将手中的米粒贝母片儿,往地上洒。看到两只绿雉扑楞着争先恐后地冲过来琢食,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笑。

当她再伸手洒食时,突然被一只手握住。

向兰溪又气又好笑地说,“轻悠,之前的话,你又忘了?”他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心。

轻悠皱了下鼻头,朝左右望望,瘪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哟!又不听话,教我怎么说你好。”

向兰溪摇头,席地而坐,拉过女孩的小手,将那满掌的鸟食抖落,握着细细的手腕,顺着骨节轻轻推拿起来,这是他逮着机会就会给她做的复健。也都缘于之前两人一起习字绘画时,他发现的问题。

轻悠让女仆们接走了鸟食,继续喂。

回头讨好道,“向大哥,我保证暴君在的时候,绝对不乱来。”

他抬头,瞪她一眼。

她急道,抓着他的大手央求,“向大哥,你不会还生之前我把你的字画送人的气吧?”

向兰溪一愕,笑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她笑开了小脸,眼眸盈亮,粉颊生光,就像那枝丫上颤颤盛放的樱花儿,娇俏,美丽,让他瞬间失了心序,急忙垂首。

“那向大哥,你今儿教我你之前说的什么皇帝家的专属字体,好不好?人家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呢,你现在就教我,好不好?回头我也可以在小叔面前摆摆,嘻嘻,这世上还有他老人家不会的字体,一定逊毙了他。”

“好好,等会儿多吃一碗饭,我就教。”

“哼,讨厌,你又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趣儿。

女孩娇语如珠,表情丰富有趣。男人儒雅温润,言行间尽是温柔宠溺。衬着满园香菲,真是一副怡人心神的画卷儿。

仆人们心下叹然,这不就是亚国成语里的那句“郎才女貌”的真实写照么,多美啊!只可惜……

两只绿雉吃饱喝足后,颈项相交,窝成一团,慵懒依偎的模样着实让人心软。

轻悠住了口,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向兰溪诧异,顺眼看去,也是默然。

突然,轻悠开口,“听说,这绿雉是鸟类,可我从来没见它们飞过,和家鸡差不多。小叔以前给我讲过,说鸡本来也是天上的鸟儿,也会飞。达尔文的进化论说,因为环境变化,它们不用飞上天也能获得足够的食物,慢慢的,双翅就退化了。而被圈养的鸡,只需要定时等着主人喂食,什么也不用做就能活得舒舒服服。那双大翅膀,羽毛又厚又漂亮,就算展得再大再宽,顶多只能上屋顶,也飞不上天空,完全是个摆设。”

“轻悠……”

刚才还容光焕发的小脸,渐渐黯淡下去。

“环境太安宜,鸿鹄之志俱损,安当鸡雀鹦哥以愚人。”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得让他的心也缩成了一团,“向大哥,我很怕,我不想变成失翼的鸡雉,我想飞出去,我想回国,回我的家。”

“轻悠……”

向兰溪按住了她的手,托着掌心,悄悄写了四个字“静待时机”。

却说,“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想家,不若求亲王殿下,让林雪忆来荻宫叙叙也好。”

“上次雪忆来,他就大发雷霆说不准再见面。这次我怕……”

向兰溪直眨眼,轻悠很奇怪。

这时,有女仆匆匆跑来,传话,“小姐,殿下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起用晚餐。”

轻悠不得不离开,向兰溪又叮嘱了她一番“忍”字真诀。

轻悠却一直想着向兰溪手语的含义,当她跟着女仆又踏入许久未曾进入的那间男主人屋,看到雕栏边静坐饮茶的男人时,突然想通了。

如果能见到林雪忆,就能互通消息,也许能找到离开的时机。里应外合,更能增加逃跑的几率。

一想到这里,她暗自惊惶了数日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沉下的小脸又恢复了愉悦。

织田亚夫听到门下响动,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回首看到小人儿迈着小碎步,小手绞着,慢慢走来,小嘴儿边藏着抹淡淡笑意,顿觉心中一软,当人还差两步距离时,他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将人攥进了怀里,揽抱在大腿上。

“悠悠,你今日又习字了?”

发间都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他格外喜欢嗅闻。

她仍是不自觉地僵硬了身子,紧揪着手指,缓了口气才答,“嗯,半个时辰前。”但藏不住的是小脸上悦色尽褪,紧颦的眉宇间,蓄着对他的压抑和隐忍。

“听说,近来你都和向大夫一起习字?”

闻言,她立即紧张起来。

“……没,哦,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有跟向大哥讨教一二,他偶时有空,会写几个字让我摹摹。”

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让他眉头越皱越紧。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在收紧,想解释,更怕越描越黑,索性垂首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也没出声,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战栗。

她的心砰砰狂跳,像要跳出胸口,愈发惶恐他接下来可能的行为。

急道,“亚夫……”

未料,他突然一笑,眉头开解,竟温柔地抚过她眼前落下的一缕青丝,勾到耳后,柔声道,“你就那么喜欢摹字?不若,吃完饭后,我陪你。瞧瞧我和向兰溪的字,谁写得好,谁更有资格做你的师傅?”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才明明生气得像要大发雷霆啊!

“怎么,你还兴你们亚国那套,一徒不拜二师,不屑跟我学?”

“不不,我没有。”

“那就是答应了。”

“……”

“上菜吧!”

织田亚夫愉悦地吻了吻女孩光亮的发顶心,长指轻轻梳着润滑的长发,只觉指间微凉,浑身舒畅。

------题外话------

下面是“讨好宠”,大家懂滴哟!

为嘛师傅和亚夫是一个姓捏?

为嘛师傅绘了二十多年樱花喃?

大家尽量往极度yy暧昧滴方向联想吧?

78夜噬骨沉沦25吃饭之后讨好宠

仆人们依次进屋,摆上小漆桌,先送上净手水和漱口汤。

这道饮食流程,其实并非东晁的古老习俗,而是半个世纪前为洋人殖民时,东晁贵族谄媚于殖民者,泊来的习惯。在夺回东晁主权之后,鉴于某些习俗也非常符合东晁人自己的饮食文化且无碍于传统,便融合保留了下来。

看着身旁的男人,将纤长玉白的十指浸入水中,深色的漆盆映着春笋似的细指,漂亮得让人失神,稍稍揩了一下,便抬起手,任女仆托着雪白干净的棉布细细捻干水渍。

听说,这净手水来自那个温泉池。

接着,女仆托起漱口汤,男人接过后,左手扶杯沿,右四指并拢托底,大拇指靠杯肚,微微俯首饮入一口,几乎看不到腮动,便将水吐出。

这一溜儿举止,真可谓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造作扭捏之态,优雅到了骨子里。

轻悠觉得男人做起洋人的姿态,比洋人自己还要地道漂亮。

记得小叔曾带她到芙蓉城中唯一一家最大的洋人馆子里用餐,美其名曰,观赏洋人们有趣的进餐礼仪。

在那里,她看到有自以为高雅有身份的国人学洋人用餐,当有人听说是漱口水时,喝进嘴后就用力鼓动腮帮子,弄出哗啦哗啦的漱口声,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附近用餐的洋人们都纷纷来看,甚至还有人直接将漱口水喝掉,说“这不就是柠檬汁儿嘛!”,洋人们眼露讥诮、满脸鄙夷的表情,让她记忆尤深。

那时她刚十三岁,极不屑于效仿这种装模作样的行迳,受小叔影响,她向来行止落落大方,不媚俗不娇情,我行我素。

当时她就对那个waiter说,她饭前都有洗过手,当着客人面洗手实在不礼貌,请他们把那盅东西拿回去。

她也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童言童语,让小叔忍笑俊不禁,而周围的洋人们看她的眼光是又惊讶又好奇。她不以为然,深深记住了小叔曾说过,所谓入乡随俗,那是对访问主人家的一种尊重,而对于那些可恶的侵略者和毫不友善的外邦人,就完全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轻悠忍不住裂嘴偷笑起来。

织田亚夫见状,问,“悠悠,你在笑什么?”

轻悠立即避开那深幽的凝视,直说没什么,忙将手浸水里,撸了两下就拿出来,水滴得到处都是,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拿过仆人递上的绵布迅速将水汲掉,被她扔掉的布团皱皱巴巴,与男人用过的齐齐整整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异。

她可没脸去欣赏这种差异,又迅速抓起漱口杯,包上一口水哗啦啦地蠕动几下腮帮子,吐掉,完事儿。

她这个利落啊速度啊,跟男人刚才的优雅从容真是个鲜明对比,看得仆人们直鼓眼儿,看得织田亚夫先是一愣,接着便不可抵制地大笑起来。

明明很有底气,可被人当众这么无所掩饰地“嘲笑”,她的小脸唰啦一下红了个透,不满地哼叫起来: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织田亚夫哼着说,“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轻悠一瘪嘴,避开那刺目的笑脸,嘀咕,“有病!”

“悠悠,你说什么?”

“没什么。”

“当真?”

他欺身靠近,两人并排而坐,只有一臂距离,这样的安置本就不合东晁规矩,但从之前两人同室而居时他便喜欢如此。一伸手就能够到,让他觉得格外安心舒服。

她身子往后缩,勾着脑袋,“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为何脸红?”

他伸手抚上红红的脸蛋,细滑柔软的触感,让他眯起眼,视线有些不自控地顺着雪白下滑的颈弯弧度,没入女孩紧张起伏的雪白衽口,眸色更黯。

“刚,刚刚的漱口水,有点热。”

“热么?我怎么没感觉?”

他弯起唇角,更欺近几分。

从旁看,男人高大玄黑的身影几乎罩住那快缩成一团儿的小粉团,鲜明的色差刺激着瞳仁不住地收缩。

“呃,其实,现在,已经不热了。”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汗?”

长指一弯,在雪白的颈间剜了一下,吓得她低叫一声,缩着脖子就要往外爬,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吃吃地笑谑着各种调戏层出不穷,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忍忍忍。

等到仆人们终于将菜肴上齐,嫩红的小嘴儿已经被某人吃得又红又肿,某人还意犹未尽,咬了咬雪贝似的小耳朵,哑着声说,“悠悠,真好吃。”

她又羞又愤,抖如筛糠,嘤嘤地低叫,“我不好吃,你,你放开我,我饿了,我要吃饭。”

他似乎终于逗弄够了,才放了手。

她惶惶然地爬回桌子边,努力缩着身子想避他远点儿,眼光却意外憋见了某个隆起的部位,立即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别开眼。

他舒眉一笑,邪气慑人地说道,“悠悠,这里都是你爱吃的亚国菜,多吃点,才有力气应付,本王的兄弟。”

哐啷一声,将将拿起银箸落在碗上。

他看着那浑身都浸着一层粉红光晕的小人儿,闷笑出声,只觉得身心舒畅,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有趣儿,他很满意,很高兴,真的,很喜欢。

殊不知,她已经在心里将男人腹诽了一万遍:织田亚夫,你个无耻下流的大色狼!

……

幸好没有再被逼迫、吃不爱吃的生猛海鲜,轻悠大大松了口气。

鱼香肉丝,百合西芹,蕃茄豆腐汤,蒸鲈鱼,当归炖乌鸡,还有产自亚国东北的大米,又糯又甜,她吃得很香。

“这是什么?”

突然,旁边的银箸探过界,挑了一颗沾着红末的白圆豆状物,奇怪地看着询问。

轻悠一下急了,“那个你不能吃。”

“为何我不能吃,你就能吃。”

织田亚夫眯起眼,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这小碟里奇怪的豆子,开始小家伙似乎对其不甚在意,但是在开吃前吃了一颗后,表情似是痛苦纠结扭曲之后,猛掘了两坨白米饭,吃得舒颜展眉,极是享受的模样,之后就吃其他的菜,吃几口之后就在这小豆子前犹豫。

他从哪里瞧出来的?

这太简单了,看她一边蠕着小嘴儿,眼睛明明瞄着豆子,偏偏银箸又伸向其他菜,明显的依依不舍,就知道不是她不爱吃,而是太喜欢吃却舍不得吃。因为,小碟子里只放了五颗。

他更发现,这小东西为了这盘豆子,吃饭的节奏和频率都极有规律,五颗豆子,让她把饭菜量几乎等分成了五个阶段。

越看越觉得有趣儿,便忍不住想要搅搅局,看她抓狂的小模样,格外乐呵。

咔嚓一声,他咬下半截豆子,刹时间,酸、甜、涩、辣、咸等味儿齐齐冲上味蕾儿,简直让人应接不暇,他抑不住地脸皮直抖,眉头蹙得死紧,一下将银箸上剩下的半块“怪物”扔在桌上。

该死的,什么怪玩艺儿,这是人吃的!

“哦,你真浪费!”

轻悠惋惜无比地看着那半截豆子,瞪了他一眼。

他不满,“养伤期间必须吃清淡的东西,谁准你吃这么刺激的东西?!”

她立即将剩下的最后两颗豆子拾进碗里,抱着跟宝儿似的反驳,“艾伯特说,可以吃一点点。”

“向兰溪也这么说了?”

“对啊。”

她咔嚓咔嚓,吃下一颗,满足地眯起眼,嘀咕,“这么香的泡蒜头儿都不会吃,真可怜。”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一下扬高。

她立即缩脖子一副龟样儿,“我,我说天天都那么清淡,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他懵懂,“淡出鸟,什么意思?”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可看他脸色下沉,不得不憋着,吱吱唔唔地边解释边往嘴里塞东西,似乎就怕他突然出狠手抢她的食。

他心里好笑,看她宝贝似地竟然将那小盘子里留下的辣椒粉和酸汁儿都倒进了碗里,不免叹息,还是跟孩子似的,宝气!

轻悠见男人没阻拦,吃得更香了。要知道她本就是辣妹子产地出来的姑娘,蜀地好鲜香麻辣重口味,偏偏东晁的食品都以清淡原汁原味儿为主,基本不怎么使用提味香料,她来了这几个月都不习惯,好不容易发现居然有泡酸菜可以聊解口腹之欲,便央着向兰溪弄一些。

只是喝中药就必须忌口,如此讨价还价之后,向兰溪规定只能吃这么五个,就这辣椒面儿还是她趁其不备,装模作样给女仆下达的命令才得来的。

当然,这一点绝对不能让男人知道。

好不容易终于把饭混过去了,轻悠觉得束腰都有点儿紧,立即起身施礼,想赶紧回房松解松解。

“慢着,陪我去园里走走。”

“可,可是大夫说,饭后要静坐,我想,回房休息。”

“那就陪我先坐会儿。”

“那个……觉得有些累,想睡了。”

“那我陪你睡会儿。”

“不,不用了,我,我们还是出去散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呵呵呵呵!”

某人傻笑。

某人冷笑。

……

静坐后,散了步,回屋时,已至掌灯时分。

轻悠打了个哈欠,爱困地求道,“我,我想睡了,可不可以……”

她扭着手,想从男人的大掌里脱出来。

他哪会给她机会,拖着她直往自己的主屋走,说,“本来我还想给你讲讲那幅李思训画作的由来,既然都困了,那我们就先歇了吧!”

她一听,惊得大眼一瞪,瞌睡虫都一扫而光,不知是被李思训的画作吸引,还是被他所说的同睡给吓到。

“那个,你,真的……可我想……”

这该是左右为难吧!

他暗笑着,不管她的小纠结,直接将人拖进房中,女仆们已经铺好了被襦,柔和的烛光映得满室温软怡人。较之日渐普及的电灯,他似乎更念旧,如非批阅公文,寻常都喜用烛火点亮。

“既然都累了,那就明日再赏画。”

说着,他挥退了女仆,自己动手脱衣服。

轻悠望着已经打开了电灯的书房隔间,哪里肯接受,急得立即绕到男人面前,抓住他脱衣服的手,软软地恳求。他又故意逗弄了她两下,才遂了她的意。

这小混蛋,想他堂堂东晁第一亲王殿下,竟然还比不上死人的字画!

“你说,这画在过去一千年多年都被当成了高仿赝品,一直无人得识真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刚刚还一脸萎顿,这会儿就精神百倍,看着画卷,专注的大眼里放射出极亮的神彩,衬得整张俏丽小脸都似在发光,深深地吸引人。

他微微恍惚了一下,被小爪子揪着胸口才回了神,移了移画作,指着王曦之的题帖说,“你之前胡说倒准了一处,这画的确是我母亲从东晁神社里的杂物房里寻来的。大住持说是早前由前亚国皇朝回赠的贡品,却被朝中大学士指说该画为赝品,理由便是你之前的托词,画风非李思训惯常所习,且题词处在强光下可见帖痕,古往今来从未有真迹会是拼帖而成。同时还有矢吹菊的后人拿家祖遗训说,当年唐皇赐画于东晁时并未有王曦之的题札,故被鉴为绝对的赝品。”

“哦,怎么这么复杂啊?那王曦之的题札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织田亚夫宠溺地笑笑,抚抚女孩的头,接道,“我母亲看过画后,觉得画风、用墨等处,均有李思训之迹。遂与我师傅共同参详,鉴阅。但由于他们缺乏亚国史料,一直不能百分百确定。直到后来有位亚国的游学者与师傅相识,这人熟悉亚国书画历史,刚好对王曦之的真迹、拓本、摹本等等行迹有相当的了解和研究,他们共同研习的结果,终于寻出该画的真相。”

他顿了顿,伸手去拿茶杯。

她这会兴趣被大大挑起,急不可待,“真相是什么,你快说,快说嘛!”

他看着又扒拉上自己胸口的小手,抿着茶的唇角又上勾几许,这小东西似乎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书画墨宝,就会尽忘前仇旧恨,不但不避讳他了,还会主动出手。这让他怎么舍得一下就把事情全透了——快乐,要拉长时间享受,才会格外甜美悠长。

喝完了茶,他才继续,“师傅翻阅东晁前朝礼部省典籍,查到该画在百年前曾做为贡品送至亚国,上贡者所在年代正是亚国的北宋被金辽侵袭开始哀败的时期。宋朝重文轻武,是继唐朝之后,诗歌文化最为发达昌盛的皇朝,时出不少著名的书画大家,尤其以宋朝的诸位皇帝为代表,其虽治国无能,却都是书法界的大乘之家。”

他故意一顿,急不可待的人儿立即插嘴,“我知道,宋朝皇帝里,书法绘画技艺最高最有名的就是宋徽宗赵佶,他独创的瘦金体,属于楷体的一种,瘦直挺拨,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联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贼眉鼠眼的字体。”

“哦,那悠悠你喜欢哪种字体?王曦之的行书?”

她红了脸,急忙转换话题,要他继续讲出处,丝毫没注意抓着他衣袖的动作有多亲昵,他拢紧她香软的身子,突然觉得曾经的某些回忆,不再那么让他厌恶回避,像是重新染上了色彩,变得美好亲切。

“宋太宗、宋徽宗,以及南宋的宋高宗都极爱收藏字画,甚至造成群臣为晋升官职以献字画贵重为凭的怪圈儿。”

“跟这画有什么关系呢?这画不是早就由唐皇赏给你们东晁了呀?”

他白了她一眼,“东晁在很长时期内处于分裂状态,当时的大名为了获得宋王朝支持以统一整个东晁,投宋帝所爱将这画上贡了回去。得画的大臣为晋升官阶,连夜快马送至皇庭,却不想金国辽王已经攻破北宋皇宫,掳走了宋帝。大臣为免国宝落入金人之手,就将另一幅同样的真迹,即王曦之的唐朝摹本与画作装裱在一起,以赝相掩真迹保住两幅字画。这一段历史,是那位游学者从这处墨鉴上寻出的踪迹。”

“云,天?这个墨鉴有什么特别的,能瞧出这么大段历史来呀?”

他忍不住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连你们亚国从宋朝流传至今最有名的四大名墨之家都不知道?云天其字,正是宋时徽墨最杰出制墨家族代表。宋前,一直流行使用松烟墨,姿媚而不凝重,墨黑无光,入水易画。宋后,书法家喜用油烟墨,以桐油、膏脂为主料,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这两种墨性,教熟悉的人一看便能验出。故可判定,这应是那将书画合而为一的大臣故意留下,混淆鉴赏者视听以达到保护书画的作用。”

“那,这画又是怎么再回到东晁的?”听到此,轻悠连连赞叹,鉴赏书画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了。平日在家,她最喜欢的也是听小叔一边鉴画,一边讲那些早早湮没于历史中的人情典故。

他冷笑一声,“我外公在位时,曾与你们前皇朝合力共抗葡萄牙海上强盗,我海军击败列强之后,赢得海峡八成海域使用权。你前皇朝当时正值女人当政,对我东晁媚颜讨好,便将此画送还,说要与我国共修百年之好。结果,被大学士们验出为赝品,外公一气之下就将画扔掉了,不知怎么就被收进了神社里。”

瞧着画儿,轻悠捧着小脸感叹,“哎,这画儿的经历可真是曲折离奇啊!不过幸好被你母亲发现了,终于现世,真是幸运。哦,说漏了,还有那位熟知亚国书画历史的游学者,对了,这人叫什么名字啊?居然连这么点墨印就能判定其出处,真了不起。跟我家小叔有得一拼呢!说不定,我叔也认识。”

哪知她这一问,男人突然变了脸色,将画卷收起,冷声下令睡觉。

她很奇怪,却不敢再追问,急忙钻进被窝以策安全。

灯灭,室内黑黝黝一片,静得出奇。

她闭上眼开始数小绵羊跳栅栏,希望快点睡着,一觉到天亮,远离身旁的魔鬼。

“悠悠……”

突然,低沉地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一股庞大的压力从身后朝她袭来……

------题外话------

咱不写万字章呢,原因如下:

一,为了故事好看,不图数量。

二,可以帮大家节约点儿钱,好看的故事不需要太多废话。

三,为了提升质量,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完善故事情节,精琢字句用词,快不起来哈,现在5千字都要码五六个小时了。咱上班时间也就8个小时罢了,中间还要加上吃饭的时间耶。

最后嘛:万更会磨损秋的码字热情,实在不喜欢注水,秋对自己的故事和写作手法有更高的要求,希望大家能理解哈!我相信,只要喜欢看故事的亲是不会介意字数多少的,好故事不需要长篇累犊!

78夜噬骨沉沦26敢背叛我,就杀了你威胁宠

“悠悠……”

声音响起时,轻悠的第一个意识仍然是逃离。

可她立即想到向兰溪的劝说,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假意示人,方能伺机以出。他劝她暂时隐忍,假意顺服,避免意气之争而触怒男人,祸及己身。

其实,她真不想妥协,她厌恶透了魔鬼的阴晴不定,更不屑琢磨他的喜怒哀乐。一想到要迎合他,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可自打见到林雪忆后,她渐渐有了希望,每日与向兰溪说起家乡的事儿,谈起共同喜爱的诗歌画作,忆起母亲和小叔,还有恺之哥哥,她就舍不得死,害怕死,好想好想逃离这里,回家。

当那双铁条似的强硬臂膀环上来时,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努力调匀呼吸,不想让身后的人发现。

隔着被子,她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强大,不可违逆的气势。

“我知道你没睡着。”

带着独特熏香的气息,蹭进她收缩的颈弯,故意磨了磨,弄得她一个机灵儿,打了个抖儿,听到他吃吃地冷笑。

她在心里冷哼,将身子团得更紧了。

她安慰自己,就算投诚讨好,也不能转变得太快,不然也会被这只狡猾的狼寻出端睨。

“悠悠,你还想着离开荻宫回亚国么?”

哼,无时不刻都在想,离开你这个精神病!

“你懂不懂,只要我不放,你永远也无法踏出荻宫一步,更别提回亚国。”

王八蛋,我才不信。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就放了宫里那些亚国人,连同之前与你一起逃亡过的那些被军部扣押的同胞。”

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又抖了一下,他弯起唇角,帖上她温热的后颈弯,朝耳洞里吹了口气儿,她抖得更凶了。

他知道她在矛盾在挣扎,他扳过她的身子面朝着自己,借着窗外淡薄的月光,看清她纠结的眉头。他伸手抚上那小疙瘩,心里沉沉一叹,分不清是喜是怒,还是无奈。

曾几何时,他织田亚夫竟然需要用威胁的手段,强迫一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了?!

可话已出口,他在她面前,早就没了亲王的骄傲,男人的尊严。

她终于睁开眼,对上他沉静深晦的黑眸,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姐姐们都还活着么?不是说你们的远征军出发时,他们会被用来祭旗?”

“如若不信,明日我便让她们来见你。”

她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分辨真假,可就像初见至今,她根本摸不透这个男人变幻莫测的心性,真与假,也许只能靠见到的事实说话。

她垂下眼睑。

他在她额心印下一吻,郑重其事地说,“你不用现在答复我,明日我便安排你们见面,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

又是一周,七天!

见她仍无所动,他紧了紧眉,突然一把揭开她的被子,她吓得睁大眼,却没发出声,那熟悉的惊恐表情让他心潮起伏,却硬生生强压下去,将她直接抱进怀里后,又重新给两人盖好被子。

紧紧帖嵌的身体曲线,彰示着男人与女人之间明显的差异,还有,异恙的契合。

感觉她僵硬到极致的身子,他负气地狠瞪她一眼,道:

“闭眼,睡觉!你再看着我,我不保证今晚你能平安渡过。”

她吓得立即勾下了脑袋。

他望着窗口一方轻纱般幽蓝淡缈的月辉,感觉胸口的震动一点点平复下去。

良久,万簌俱寂,连气息都不可闻,响起他淡淡的叹息:

“悠悠,你若不想,我不会再迫你。”

她心儿一跳,理智的声音警告自己不要相信这狡猾多变的男人,却又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悄悄为之柔软。

……

隔日,织田亚夫陪轻悠吃过饭,便又恢复了每日上班的作息,按时离开了。

离开前,他对她说,稍后就会送人来见她。

她看着他的眼,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他似乎很高兴,执着她的手吻了吻,听说这是西方绅士对女士表示尊重和爱慕的礼仪。

织田亚夫离开后,不过一个钟头,轻悠就被仆人请到专门的会客室,见到了一个多月未曾蒙面的患难姐妹。其中一位便是在被捕前遭遇过不幸的两个姐姐中的一个,另一位跟林雪忆交好,与那个自杀的素素都曾是林雪忆的追随者。

经历一场生死荣辱的磨难,曾经这些见着当下华丽精雅的贵族式和室都会惊讶赞叹各种羡慕的女孩,已经变得畏缩怯懦,小心谨慎。

当看到她进屋时,明明认出自己,却不敢上前,瞪着她的目光只有不安。直到她先打破平静,摒退了屋里的仆人,只留下院外监守的侍卫,亲自送上茶点,蔼声相慰,才慢慢解除了彼此的心防。

似乎终于感觉到安全了,两个女孩讲起最近遭遇,原来她们在她入荻宫后不久就被人从军部大牢带到了郊外的一处民宅暂居,除了没有自由,其他一切都挺好。她们问起她的情况,她没有直言相告,两人也懂得个中难言,没有追问。说到祖国和家乡时,不禁都悲从中来,相拥哭泣。

仆人叩门送来了故乡的小吃,才冲淡了悲伤的气氛。

“这是,我们亚国的玫瑰糕么?”一直都较为沉默的莫晓熏在看到刚送到的点心,惊讶地拿起一块,重重地咬下一口,熟悉的口感和味道,让她立即红了眼,颤声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嘴馋,我和素素就不会偷跑出屋,兴许素素她就不会……”

轻悠急忙拿出手帕,给女孩拭泪,劝道,“晓熏姐,您别自责了,也许这都是天意,我们能熬过这一关,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来,之吃点儿,你们平常一定吃得不好,都瘦了好多。千万别客气,这玫瑰糕不是东晁人做的,是雪忆姐姐做了给我送来的。前些日子……”

未料陈孟蝶突然将手中的糕点一扔,厉声打断道,“轻悠,你说什么?这东西是林雪忆那贱女人做的。我呸!就算我被男人上一万次,也不屑再跟这种女人来往。”

轻悠哑然失语。

陈孟蝶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怨恨终于爆发出来,“那个林雪忆,以前亏我们还当她是好姐妹,被她素日里大方慷慨的虚伪表象迷惑,以为她是个真性情、懂情趣的人。没想到真遇到了事儿,这手段竟然比咱爹后院的那些争风吃醋的姨娘们,更狠辣无耻千万倍。要不是她,素素怎么会同时被三个男人……素素也不会死掉!”

莫晓熏猛拉陈孟蝶的手叫她不要再说下去,紧张得直看朝院外的侍卫。

陈孟蝶却甩开莫晓熏,突然抓住轻悠,叫道,“轻悠,你这个傻丫头,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看不清啊!你知不知道,林雪忆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嘲讽你满脑子只有墨水,迂腐无聊,还讥笑你不过一介妾生庶子,粗鲁野蛮,幼稚放荡。说是看你可怜,求她求得心烦了才施恩让你跟着一起来东晁。

林雪忆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贱女人,她利用你的墨水逃脱被联防队玩弄,把素素扔进狼窝,又在校场上无耻地顶替你的名义被龙村治也救走。现在她还给你送玫瑰糕,十有八玖也是贪图你如今情势好,有靠山,想要继续利用你。”

手被抓得很疼,眼前深恶痛绝的目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却渐渐地与脑海里另一双总是顶着“诚挚关切”的目光重合。

轻悠觉得某个一直以来自己刻意回避的问题,被彻底戳破了,露出了丑陋的真面目,真正不堪入目,痛彻心扉。

她不断自问,是自己太天真太单纯了么?她以为,在经历了共同的磨难后,大家姐妹能更了解彼此的痛苦,能更团结一心,突破重围,一起逃出升天,难道这都是她愚蠢得异想天开,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

她真的就像织田亚夫所说,又笨,又蠢,活该被人骗被人欺,被人利用了还当人家是救苦救难的好姐妹?

用过午膳后,轻悠送走了两位姐姐。其实织田亚夫说过,可以留两人在荻宫中陪她几日。但不知为何,聊过之后,她实在不想再跟她们待在一起。

送人到门口时,轻悠将仆人送上的食盒送到两人手中,有些歉意道,“你们不喜欢那些点心,这里只有些果脯和肉干,希望你们别嫌弃。回头我再想办法,让人给你们送些好吃的。”

莫晓熏很感动,握着她的手说,“悠悠,已经够了。你要多保重你自己,虽然这里……可我们都知道一入候门深似海,你更要小心。”

陈孟蝶也低声附议,还说东晁男人比亚国男人更大男人主义,叫她懂得服软不要跟人硬碰硬。

她知道,她们是真心关心自己,才会注意她托碗的手都在发抖,走路时还有些跛,向兰溪送药时大概也偷偷问了她的情况。

看着这两双诚挚的眼,她心口那个被戳破的大洞似乎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她突然就似又有了勇气,下定了决心,说,“晓熏姐,孟蝶姐,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我会尽快想办法,帮大家回国,你叫大家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放弃。”

闻言,两个女孩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轻悠却立即退后两步,让侍卫送两人出了大门。

莫晓熏急忙说道,“轻悠,你放心,我们能坚持住的,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儿啊!”

轻悠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两人走出大门,走下宫前石阶,轻悠只能从小小的立门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眼眶一片湿红。

她垂下头,转身往回走,突然又听到一声叫唤从后方传来,她转身就看到即将关闭的小门外,陈孟蝶又跑了回来。

轻悠冲上前,侍卫只放下了小门上的一个小方口。

隔着那小小的口子,两个历经磨难的女孩泪眼相看,都泣不成声。

“轻悠,我一直想说,可我又觉得很可耻很丢脸,但我实在忍不住,我,我想告诉你,我很后悔,我们都很后悔,当初在校场的时候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畜牲,却不敢出手帮你。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说完这话,陈孟蝶立即跑掉了。

不等任何回应,因为这已经犯下的错,根本不值得获得宽恕,更不能乞求原谅。

她们想要惭悔,寻得自己良心的求赎。

……

织田亚夫一进屋,便看到软垫上端端坐着的小人儿。

温暖的光晕勾勒出她娇小却丰腴的身形,精致缎面的樱花和服勾勒出特属于东晁女性的妩媚风情,她梳着初见时的蝴蝶公主发型,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胸前,流光如金,托着半张小脸,雪艳娇媚,美得似梦似幻。

他的呼吸一紧,竟有片刻失神。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乖巧柔顺地坐在这里等他回屋,就好像……多年前的母亲。

轻悠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再不给自己片刻的犹豫,立即说道:

“我想通了,我愿意留下来,请你放大家离开。”

织田亚夫目光闪了闪,立即大步跨上前,在她面前席地而坐。

轻悠放在膝头上的小手紧了紧,挺直了背脊,迎上那双锐利黑眸中的审视。

他钳住她的下颌,声音低沉得像要坠入人心深处:

“轩辕轻悠,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她微微顿了一下,“我愿意。”

他眉峰微压,黑眸更加锐亮,“轩辕轻悠,或许你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留下。或许,你还需要时间,再认真……”

“不,我不需要,我是心甘情愿留下。”

她伸出两只手抓住他的大掌,口气笃定,眼神更加明亮,坚定,却透露着一股慷慨赴义似的悲壮。

“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拒绝也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但你若答应了我,却做不到的话……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到时候,恐怕你承受不起背叛我的下场。”

铿锵有力的质询,震得她隔膜隆隆作响,这话里的威胁恫吓之意,让她不自觉地收缩着瞳孔,心里不可说不害怕,可她反复思量,已经没有退路。

“悠悠,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末了,他的口气竟像一位语重心长的长者,耐心地规矩着她这个“固执顽劣”的小傻瓜。

她垂下眼睑,抑了抑心头不断泛起的恶心感,看着手中紧握的那只大手,深吸了口气,重又迎上他审视的锐眸,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织田亚夫,我愿意。”

“你,不会后悔?”他竟然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会让我后悔吗?”她却在心底冷笑。

“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似乎很紧张,伸出小小的舌尖舔过唇瓣儿,长而密的黑色睫毛羞涩颤动,出口的声音里似也裹上一层诱人的羞窘,说:

“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我离开的。”

她看到手中的大掌收缩了一下,遂抬起小脸瞅着他,口气是更加腻人的娇羞。

“他们都说,你为了救我,自裁一刀,差点死掉。”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竟然别开眼,不敢直视她晶亮的眼眸,不知道在逃避什么,还是在为什么窘迫着。

“那我可以问问,你,以前有为谁这样自裁一刀么?”

“没有。你个笨蛋,谁会没事儿……”

他气得回头低吼,却发现她拒着小嘴笑得极坏。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她又问,模样认真得教他想一口吃掉,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当然不会。”

“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本王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他脸色一沉,仿佛这个“骗”字深深地侮辱了他,挺直了脊梁振振有词地说出了承诺。隐约之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在他想要细思这其中的异恙时,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了一个香吻,落在他下巴上。

这一瞬,他低下头,便坠入她晶璨灼亮的眼眸中,坠入她无心编织的深深情网里,迷失了自我。

这真是充满惊喜的一天,早晨他甫踏入许久不曾踏足的办公室,就收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远方友人寄来的特殊礼物,以及电话问候。现在,让他烦恼了多日的小人儿,竟然主动亲昵他,还说出了他最渴望听到的“甜言蜜语”。

“悠悠……”

他将扑进怀里的人儿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那娇嫩熟悉的气息,又一次感觉到心底那个曾经震动着疼痛和后悔的角落,现在竟然泛出一浪又一浪的暖潮,甜蜜的气息几乎将他灭顶,他真想永远埋在里面再也醒过来。

屋内的气温,徒然升高,浅浅的低吟混和着男子压抑的低喘,频率逐渐密集紧迫。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胶着烫人的气息,从她的眉心一路婉延,直没入让人羞涩的领域,她颤抖地低吟一声,他又返回身来含着她的唇儿,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缠绵吻着她。

她的心,又不可抑制的轻颤着,她知道这一刻,无法逃脱。既然已经选择,她也没有再扭捏,双手爬上他的后颈,顺着那两道紧绷的颈线,十指深深叉入浓密的发中,收缩,扭曲,再扭曲,再收缩。

她听到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声,觉得又激动,又悲凉。

却不知这样生涩的主动,瞬间就取悦了他,让他几乎如脱疆的野马,**喷发,不可抑制。

这小嘴儿,怎么能那么软那么甜!

这小脖子,怎么能那么香那么滑!

这小身子,真是世上最**的杀器,他竟然想就算此刻被她绞死在身体里,也不会后悔。

老天,他想他真是疯了!

“悠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饶你,我会杀了你,真的会杀了你!”

她望着那双焰火重重的黑眸,张开口吐出的却是间断无序的嘤呜,浑身抑不住地颤抖着,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火花,他将她推上了**的巅峰,她却觉得自己被他逼入了绝境,身体火热得像已经烧成了灰烬,心却陷入了寒冷刺骨的冰窟。

织田亚夫,你凭什么对我说“背叛”,你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我真正的选择权。明明是你将我的同胞关押起来,你还敢厚颜无耻地拿他们来要胁我给你“忠诚”。

真可笑!

你真是恶心。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你凭什么要求我交付自己的自由,根本不可能。

真正白日做梦的蠢货,是你——织田亚夫!

------题外话------

咳,我可不可以宣称,咱这也是女强捏?!

基督教的信仰里,称人性本恶,故需要每次做礼拜时,有自我惭悔这一程序。大家可见教堂里都有小黑屋,可以向神父惭悔。秋以为,孟蝶和晓熏的这种心性,便是基督教对人性的一种解读。比起国人传统喜欢向神佛求福求财,有时候人也该懂得惭悔和赎罪。秋以为,幸福的感觉,除了物质上的满足,还有精神上的平静。

大家觉得呢?

78夜噬骨沉沦27你就是我的点心邪恶宠

阳光明媚,法国梧桐宽大的五角星钜齿叶,被映得油亮发光,在新筑的白色柏油路上投下一蓬蓬阴影,凉风穿行在枝丫间,每走一步,都伴着阵阵聒噪的蝉鸣。

已经正式进入盛夏的京都,街头巷尾都是一片生机勃勃。吆喝着售卖来自世界各地最新资讯的报纸,一米多高的大轮自行车穿街过市,穿着藏色联防制服的队员骑着枣红大马,与最新型的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生机,新事物层出不穷,各种思潮激烈碰撞,日新月益的华丽年代。

尚善御极命令司机在距离商贸办政厅两条街的位置停下,徒步走上了京都第一条柏油路,这条被《京都报》评论家们赞美为具有东晁划时代意义的大道,谁也不知道在修建初时,遭到了多少迂腐老贵族的阻挠。

一群身着亮丽和服的少女,娇笑着走过,她们有的手中支着雪白的蕾丝花边小洋伞,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朝对面身着标准的青灰色英伦绅士斗蓬装的俊逸男子,指指点点。

尚善御极绅士地举了举右手嵌满黑曜石的绅士拐杖,抬起圆顶宽沿帽,微微行了个礼,立即惹得女孩们羞红了小脸迅速跑掉。

他弯起唇角,抬起白皙的脸庞,深深吸了口空气中浓郁的树香,任树隙间洒下的点点亮斑拂过全身,目光穿过空中由梧桐树枝撑起的长长翠荫拱道,步覆闲适而慵懒。

算算日子,这片梧桐树种被小心呵护远渡重洋来到东晁,经历了最初的严冬考验之后,已经从手臂粗细长成了环臂也难于抱实的大树,不过四年时间。

他热爱的祖国,正在自己和同伴们的努力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欣欣向荣,怎能不令踌躇满志的男儿们,心生自豪得意之情!

想到此,他不由加快了步子,朝前方那幢纯欧式建筑的白色小洋楼走去,那里有他今生最欣赏崇拜的知交好友,成就一生志业的最佳合作伙伴儿。

尚善御极踏进商贸办政厅主楼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跑到了隔壁一天到晚都泡在一堆繁杂的航线和理不清的货物单的通运司,不过仔细看看,如此整洁的环境是好友一向的品味要求,只是,楼上竟传来悠扬轻慢的小提琴演奏曲,来往朝他打招呼的人,比以往都愉悦放松,整个办公大楼里洋溢着轻松散慢的调调,很不同寻常。

据他对好友的了解,织田亚夫天生艺术家式的完美主义性格,对生活和工作要求都极为严格苛刻,同时影响他周围的人都随时处在紧张高效的办公气氛中,经常加班不说,要想见到像现在这样的放松情形,是很不可思议的。

很快,他踏进好友的专属办公室后,就彻底明白了。

靠着双扇门西洋格子式落地窗边,棕漆大书桌后,着传统东晁男子和服的俊美男子,不若以往伏案批阅公文,而是手上端着一个黑瓷杯,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表情放松,不知在想什么,若按其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偷懒开小差——发呆。

堂堂工作狂居然在上班时间插科打诨——这真是个奇迹呀!

尚善御极在心里默默惊叹,发现那台他送来给织田亚夫解闷放松,却从来没被用过的美国最新式留声机,今天终于第一次发音了

尚善御极向正欲出声提醒上司的男秘书打了个噤声手式,悄悄走了过去,闻到一股清香,发现向来堆满了文件的书桌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与屋内器物的气质截然不同、又土又粗陋的陶罐,里面盛着乳白微黄的液体,一时瞧不出是什么,发现美男子喝的正是这玩艺儿。

不多想,他立即动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轻啜一口,感觉鲜甜浓香,清爽可口,暗忖这家伙还真会享受,很快喝完一杯,又伸手去倒。

这时,织田亚夫开口了,“御极,你很渴?”

尚善御极并不客气,“当然,我专门巡视了你主建的那两条形象街,外面太阳真不小,渴极了。”

织田亚夫转回眼,唇角上挑,“有空逛街,远征军出征前的准备都做完了?”

尚善御极没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表情不满,“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早知道你这么悠闲,我就该给你也派点儿活忙忙。这什么东西做的,口感真不错,正好解暑。你哪里买的?”

织田亚夫也不答,直问,“外面传言本王欲专权于朝,全国经济大权已掌握在本王手中,现在又染指军政要务的话,你是不是存心要本王再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上大殿跟一群没脑子的老匹夫吐唾沫。”

尚善御极哼笑道,“行了,知道你为可爱的小宠物受尽了委屈,兄弟我陪你干一杯。奇了,这玩艺怎么越喝越好喝呢!”

“宪兵队的事都安排好了?”

这才是此行的重点。

尚善御极正色道,“虽然有些困难,但已经全弄好了。左大将军那一派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公然反对,否则就会变成他们嘴里的”叛国贼“。为了帝国机器的正常运转,保证陛下对军部的绝对控制权,防止将在外而军令有所不授的忤逆之举,设立这样的军队警察——宾兵队,真是个了不起的漂亮手段。”

对于好友的激赏,织田亚夫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只有五分钟时间的留生机音乐已经停了下来。

尚善御极又想到一事,问,“对了,你之前说发军时用来祭旗的人准备好了?”

织田亚夫放下杯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褶,“就这两日,即时我的亲信会直接送到你那里。”

他抬起头时,唇角一抹冷笑。

尚善御极很清楚,那大概又是一场不见硝烟的血腥争斗。然而,不管过程有多么紧张刺激甚至是危机重重,他相信织田亚夫都能以让人惊叹的手腕,完胜。

铛,铛,铛,三声落地壁钟的报时声响起。

织田亚夫走出办公桌,十一郎已经敲门而入,手上拖着佩刀。

“亚夫,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歌舞伎厅的百合子说新进了一批俄国长腿美女,听说跳的大腿舞很受欢迎。”

尚善御极只比织田亚夫长两岁,性子也比较沉稳,但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追莺逐燕的新鲜事儿也不乏兴致。

“不了,大夫说我现在还不宜饮酒熬夜。”

“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行。你这么早回去,不是又批公文吧?”

“习字绘画,逗鸟赏鱼,早睡早起。”

这话招来一声哧笑。

“亚夫,你是不是提前进入老年期了?这都是老年人才会做的消遣啊!”

两人同时朝外走去,错身之人均向两人点头示敬,而女干事们见着丰神俊朗的两人,都不由羞色脸红,低笑着探看许久。

来到屋外,两辆轿车已经候在路边,司机都打开了车门。

“御极,你不懂。”

上车前,织田亚夫只是淡淡一笑,充满了让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感。

尚善御极不安地拉住人,低声道,“亚夫,你又是为了屋里的那个小宠物?”

织田亚夫挑眉不语,但眼底明显划过了不悦,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

“亚夫,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过做为朋友,我还是必须说,你即已答应了陛下,与出云公主的婚事。那个敌国女子,最好……”

“御极,本王的事,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

织田亚夫脸色一沉,坐进车中。

尚善御极却没走,俯身看向车中的男子,劝道,“亚夫,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就算你要养几个情人,公主殿下也不会大惊小怪。可那个女孩不但是敌国人,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你,差点还落下个刺杀陛下的罪名,根本就不可能跟你……”

“够了!尚善御极,你僭越了。”

车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看不清男人的表情,车窗上反映出鸷亮的光线。

“亚夫——”

尚善御极拍着车窗,耐何车里人根本不予理睬,下令开车,害得他追了几步就被抛下了,只能站在原地暗自郁愤。

没想到汽车开出十米突然又退了回来,他眼中一亮冲回去,车窗刚好滑下。

织田亚夫微笑地看过来,仿佛刚才的争执已不存在,说,“御极,忘了告诉你,你现在最好赶紧去医院挂点滴。”

“啊,什么意思?”

那笑容,让人浑身发毛。

“刚才那好喝的玩艺儿是黄豆磨粉煮出的豆浆汁儿。”

“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很不幸,尚善御极对黄豆过敏。

织田亚夫大笑出声,“谁让你饥不择食!”

说完,汽车扬长而去。

徒留穿着斗蓬服的男人,气得又挥杖,又跺脚。

车内,男人的笑容渐渐消逝,放在膝上的五指曲拢握成了拳。

他想要什么女人,谁也管不着。

闭上眼,脑海里立即浮现这几夜里,小家伙乖乖巧巧地在他怀里撒娇,红着小脸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诱人模样。

他爱死了在她身体里的甜美滋味儿,怎么可能就此放手,除非有朝一日他真的厌倦了,否则,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

荻宫

廊檐下,轻悠洒鸟食逗绿雉,向兰溪像往常一般坐在她身旁,执着她的手腕推揉穴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其乐融融。

然而,向兰溪的眼眸却随着推拿的面积缓缓扩大,越来越黯,在雪白的皓腕内侧,零星散布着粉红深紫的印痕,早就知道那意谓着什么,因为在女孩偶时绽露的粉颈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他的心悄悄紧缩,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糟糕,开始有些排斥甚至厌恶为女孩做推拿这件事。

他默念着智真法师的《清心咒》,目光尽量移开那些透露着糜艳气息的印痕,用多年熟读深习的诗书礼教捆缚自己的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没有成熟,必须忍耐,无论如何。

突然,轻悠回头低声问,“向大哥,已经好几日了,你说我现在跟他提见……合不合适呢?”

向兰溪抽回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下的仆侍,笑道,“当然可以。习字时不仅要运动腕力,也要运动指力。只要运动适量,还可以促进恢复你手指的灵活性。”

轻悠一听,心上像放下了块大石,轻松地笑开了。

这时,仆人通知织田亚夫回来,轻悠立即跳起身,冲在仆人之前跑去主屋。

向兰溪看着那张欢欣雀跃的小脸,没由来的心直往下沉,她看起来那么快乐,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眼底透露的期待之光,几乎让人分不出,那到底是为出逃高兴,还是为即将见到的人开心。

他立即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向兰溪,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曾经在斗兽场上仅仅三步远的距离都无法跨越为她挡灾,你凭什么妒嫉?!

……

轻悠得到了向兰溪的鼓励,满心欢喜,她觉得近几日的情况非常好,织田亚夫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也不强迫她了,估摸着趁着他高兴的时候,提见林雪忆的事,八成没问题。

如此想着,临近门口时,她看到从另一头行来的黑色身影,笑得愈发开怀,竟一抛往日矜持,像回家见到母亲,大叫一声“亚夫”,就扑了上去。

织田亚夫从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匿大幽静的宫房中,会受到如此热情的相迎,会有一个人,像亲人一般,对他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说“你回来了”,这样在普通人家里,最常听到的话儿,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将他满身的疲倦心烦都一扫而空。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他从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里,看到自己被深深地印在黑色瞳孔中,这种唯一完全的占有,满足得让他心急速跳动,有些不能自矣。

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帖着她的额头,吮了吮嫩红小嘴儿,粉香的面颊,小小的身子里散发的甜腻香气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眩晕感。

声音沙哑一片,“悠悠,你饿了么?”

“唔?不饿呀,刚才喂笨蛋亚夫前,我有吃过刚做好的糍粑。你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舔舔小嘴,一副回味悠长的小模样,惹得他心直发软,后腰眼蓦然紧绷。

他眯起眼,一边蹭着她香喷喷的颈弯,一边说,”可是宝贝儿,我回来前只喝了一杯豆浆,现在可饿坏了。“

她还无所觉地傻应道,”我小叔说,你们做脑力工作的人,能量消耗都更快。那赶紧让他们先送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吧!“

”正合我意。“他笑得愈发深邃迷人,她的心不受控的狂跳。

没发现,男人抱着她进屋后,就没让任何人进来,拉门紧闭上后,他将她抱得更紧,直接走到铺放在窗下的长毛地毯上,倾身就压了下去,衔着她的小嘴儿就不放了。

”亚,亚夫,你干什么?“

”拆包装。“

”啊,你不是说你饿了嘛!“

”小东西,你就是我的点心。“

”啊,唔!“

她的反抗早就化为欲拒还迎,他轻而易举就甩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只松开了自己的腰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可他还是像第一次偿到她的滋味儿一般,狼急虎猛,难以自制,才刚刚起兴儿,小东西就有些承不起地嘤嘤哭叫起来,娇嗲嗲地怨他又骗人,他吃吃地笑着咬着她的小耳朵又哄又骗,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紧紧锢着小身子,又凶又猛,直想将人儿整个都揉进自己体内。

直到她丢了两次,又在他肩头上咬了个血齿印儿,还中途昏了一次,他才满脸靥足的抱着她进浴室洗漱。

饭后,他们一起消磨的娱乐也渐渐多了起来。

除去偶时到樱花园里散散步,或者一起泡温泉,但相较这前两项娱乐每每进行到最后,总会被某狼弄得浑身酸软无力,轻悠更喜欢用他送的那个玻璃灯桌,绘西洋花纹,或者摹字临帖。

”要出去走走,还是练字?“

魇足之后的男人,口气慵懒,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轻悠觉得现在正是提请的好时机。

”亚夫,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男人刚换好宽松的素袍,回头看到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家伙,将人搂进怀里,宠溺地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问,”什么事,说吧。“

她还是一副犹豫的模样,吱吱唔唔地绕来转去。

他听了两句就知道她的意思,却故意板起脸不吭声儿,她一见可就急了,抱着他的手臂又摇又蹭,直磨得他又有些心猿意马。

”亚夫,我只是想跟家乡人聊聊,看看他们最近过得好不好。另外,我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你对我很好,很宠我,我在荻宫很,快乐,让他们帮我派个电报,告诉家里一声,我一切平安。我……“

她在心里痛下决心,终于说出,”我要告诉他们,我想留在东晁,留在你身边,不回家了。“

面对如此可怜乞求的一双大眼,他的铁石心肠早就化成一汪春水。

”好,本王允了。“

”真的吗?亚夫,你真好。“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得为之前犯下的一个错误接受惩罚。“

”啊,什么错误?“

真是,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日便知。“

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唇角斜斜上勾,笑得魅艳惑人。

夜夜噬骨沉沦28如此惩罚内有洗具

这一日,轻悠很郁闷。

织田亚夫走后,她在房中端着镜子纠结磨蹭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一鼓作气出了房。

她喜欢画画写字,可要她一直待在屋里,那比杀了她还痛苦,因为也喜欢跑跑跳跳亲近大自然,平日在家一天都要野半日,现在被囚在荻宫,更渴望外面的蓝天。

一开门,候在门口的仆人们一抬头,立即变脸,一副要喷的表情,急忙垂下头,却掩不住呼哧声。

轻悠瘪着脸,大步往外走,进了庭院后,值守的侍卫目光撞上来,全部双眼一鼓,均做青蛙脸,迅速扭过了头。

轻悠气得愤愤然大叫,“你们敢偷笑,我就告诉你们的主子,惩罚你们笑到下巴脱臼!”

立竿见影,没人敢再有任何表情了。

不过在轻悠来说,没表情也是一种表情,还不知道这些人肚子里笑翻了多少浪。

可恶,织田亚夫算什么东西,小人,真小人!

“轻悠,喝药了。”

向兰溪按时送药来,就被轻悠喝住。

“向大哥,药就放那里,你别过来。”

“轻悠,你怎么了?”

“你不要管啦,反正你别过来就好。”

向兰溪很奇怪,向熟悉的女仆询问,女仆偷偷指了指脸,做了个奇怪的表情,他看得云里雾里,让女仆接过了药,走上前。

小丫头躬着身子,抱膝坐在廊沿边,几乎将脑袋都埋在肚子里。

他绕到她面前,抚上她的头,轻声哄道,“轻悠,出什么事了?你别怕,向大哥帮你想办法解决。”

“不要,你,解决不了。”脑袋埋得更低了。

向兰溪眼底滑过一抹黯然,仍笑语温言,“轻悠,至少你把烦恼说出来,有个人帮你分担也好。还是,你根本瞧不起向大哥一介儒医,手无缚鸡之力,没法帮你……”

“不是的,向大哥,我只是……”

到底是个心软的孩子,一激就端不住相儿了。

可轻悠这一抬头,倒真让向兰溪意想不到地愣在原地,额头抽了一抽。

那小脸郁愤地皱了个大苦字,嚷嚷着,“你要笑就笑呗,不用憋得那么辛苦。反正,我这是自作自受。”

原来,这嫩白的小脸上竟然画了三个汉字——小笨蛋,额心和两颊各一个。都是常用字,宫里的仆从都识得,“笑”果俱佳。

向兰溪宛尔,“谁给你画上的?亲王殿下都不说吗?”

刚问出口,就觉得多余了。那个男人如此宝贝这小丫头,岂会容忍谁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不是那个笨蛋亚夫!”

轻悠气哼哼挥动小拳头,“之前我就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画了他两笔,他个大男人连点儿宰相肚子里撑船的度量都没有。哼,真小人,居然跟个娘们儿似地报回头怨。你说他恶心不恶心,小气鬼!”

小姑娘一劲儿抱怨数落着,随着表情抖动的黑字看起来更滑稽了。

向兰溪忍俊不禁,抬手就要给她擦,却被她挡住了。

“唉,不行的。他说,若想见林雪忆,就要乖乖顶着这张脸整三天。”

昨晚她还紧张了好久才睡着,以为是个多可怕的惩罚来着,没想只是画个花脸,倒也轻松。只是他写上的字,实在是侮辱人。

又抱怨了一会儿,轻悠心情终于恢复了,兴致又上来,“向大哥,我有点找到启体的感觉了,现在就写给你瞧瞧啊!”

“哦,那,好。”

向兰溪口气有几分顿挫,而轻悠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新习的字体上,丝毫没发现男人的的异恙。

看着那小脸上的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底的那抹黯然沉入深处。

……

商贸办政厅

“殿下,电报电话社已经将新型电话接通了,不过在调试过程中出了些问题。他们一直想办法解决,可派去的德语翻译水准不高,目前还卡在一个技术专业名词上。”男秘书脸上有些尴尬不安,将手上的报告慢慢呈上了黑色书桌。

正在阅读一份文件的男人抬起头,拿过报告,眯眼看了几分钟,镀金的钢笔在几段德文下一划,唰唰写下一串翻译后的句子,便扔了出去。

下令道,“限他们必须在三天内,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另外,让翻译部的人派些储备翻译到德国去学习专业性的德语。”

男秘书急忙记下了男人的命令,拿回报告看了看,眼中尽是惊艳之光,心中对其敬仰之情又攀升了一个层次。

不少外人总是拿亲王殿下过于漂亮的外表说事儿,抵毁殿下的功绩,殊不知这全国上下,又有谁比亲王更勤奋更用努力的。光是精通六国外语,熟悉欧美国家发展,全国都无一人及得上殿下。

只有他们身处其中的人最懂,能在亲王手下做事,辛苦加班再所难免,可是看到的成果绝对会在百年之后,让自己的后人们都为之骄傲不矣,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当壁钟敲响时,织田亚夫揉着有些酸涨的眉头,看向窗外一片金红色的夕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不禁想,这个时候,小家伙是在吃粑粑呢,还是在写写画画。

他立即起身整装,迫不及待想回宫了。

男秘书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织田亚夫走了出来。

“殿下,翻译部已经拟好了出国的名单,您要不要……”

“放在桌上,明日再看。”

男秘书有些惊讶,最近,好像亲王殿下都按时下班,看这兴冲冲的样子,不像是去酒馆赴约,倒像是家里有什么等着一副归家丈夫的模样?呃,应该不会吧!

众所周知,亲王殿下有严重的洁癖,对女人没兴趣,完全不像普通的年轻贵族们闲时都少不了捻花惹草。听说,荻宫中也从未有过姬妾,亲王殿下相当的洁身自好。曾经皇帝陛下一度为亲王这怪癖担忧不矣,但在亲王的严肃表态下,也没再过问。

……

织田亚夫回到荻宫,并没有得到像那日一般的亲切相迎。

问过仆人后,知道轻悠还在院里写字。

他换下衣衫时,难得一改素日喜好,挑了件白色外褂,对着镜子时,他勾勾唇角,眼色和悦,仆人们明显感觉到主人的好心情。

一边行向庭院,仆人一边报告着女孩一日的作息。

织田亚夫听着听着,脸色似乎慢慢覆上了一层薄愠,身形停在了樱花树影下,看向十步外的凉亭中,正伏案相依的两个人,眸色倏冷。

他沉声道,“他们经常如此?”

仆人头垂得极低,声音微颤,“向大夫教小姐习字时,偶时便会如此。”

“刚才你不是说,小姐每日习字两到三个钟头么?”

“这……”仆人吓得咚地跪落地,“殿下,卑下该死,请殿下处罚。”

短暂的静默,如凌迟的煎熬,半晌,男人低斥一声“滚”,仆人吓得跌跌撞撞离开,却是直接去管家处受罚,不敢怠慢。

织田亚夫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站在树下,看了良久,才走上前。

斜支而出的树枝生生断掉一大截,地上散落着揉碎的樱花,被木屐的齿痕深深辗进黑泥中。

“横转,再施力。嘻,这回我写对了吧?比之前那个好多了。我就说嘛,我……”

轻悠乐得小嘴微翘,抬头看向兰溪邀功,未想却一眼看到亭外站立的高大身影,眼眸霍然一睁,顿时失了神。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换了身与往常完全不同的白服,漫天的红霞金光仿佛全聚敛在他身上,一瓣、两瓣粉蕊悠悠渡过那俊伟至极的身姿,白衣胜雪,飘带如飞,玉颜神光,举世无双。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不言,宛如一副静止的画儿,却如此地震撼人心,美得令人生畏。

不知为何,她觉得在那样平静的表象下,绝美的人偶似覆了层寒霜,明明微笑的面容,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悠悠……”

他轻悠唤她,声音就如今晨离开时,揉进耳中的温柔。

她莫名一颤,立即应下,“亚夫,你,回来了。”

声音干涉,表情和动作都迟了一秒,才似又活了过来,笑着朝他跑了过去。

当小小的身子撞进他怀里时,他紧握的拳才松开,轻轻抚上女孩的头,顺着长发下滑扣住后脑,往上一抬,俯首重重吻上殷红的唇儿,重重地辗压吞噬到人儿不住哼嚷反抗了,才慢慢转柔。

在这片刻的唇齿缠绵中,乌沉的眸子紧盯着亭中面目僵硬的男子,直到男子恍悟般转头避开,眸底的锐色才稍稍收敛。

轻悠喘着气挣开纠缠不休的唇舌,涨红了小脸,纠结了眉头,却说不出话。她怕一开口,就会泄露什么,紧紧咬着嘴,矛盾又自厌。

织田亚夫抚着红润的小脸,唇角满意地上勾,蔼声道,“早前说要拜师来着,倒把这事忘了。现下正好,向大夫也在此,可以对比一下,本王的墨迹够不够格当你的师傅。”

轻悠哑然,看着两个男人的脸色,直觉有些不安。

腹诽,哼,假讪!想当人家师傅还不就是一道命令,这里谁最大,谁敢违抗啊!搞什么对比,莫名其妙。

这面上还是乖乖巧巧地,乐呵着一副兴致盎然状,狗腿地帮着铺纸磨墨润笔。

织田亚夫执笔,眼角瞥过刚刚收好的字帖,看着向兰溪,却问,“悠悠,刚才你在写什么字?”

“刚才向大哥教我写启体,我已经学了好多天,终于有点儿起色了。”一提到这上面,轻悠就来神了,没有注意到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战。

还把刚才的字摊开来,显摆了一下。

织田亚夫看回来,宠溺地笑笑,“还像个样儿。那我就跟你写一样的字吧!”

轻悠上弯的唇角,立即掉了下来,觉得男人的笑脸非常非常刺眼。

织田亚夫恍似不见,伸手捻了捻小下巴,继续逗,“怎么,你怕自己的太丑,没脸跟本王的字比么?没关系,本王不会笑话你。”

“哼!比不比得过,写了才知道。”

向兰溪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只觉得口舌犯苦,却不得不腆着笑脸相陪。然而,他心底却在这一瞬间立下重誓,无论如何,就算赔上沉重的代价也要带女孩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

织田亚夫看了看轻悠的笔迹,左手挽袖,略略提气,落下笔。

执笔如握卵,行笔似走珠。字迹毫无虚发,墨无旁溢。悬肘用笔,灵活有力,腕转提钩,劲力透纸。一行书完,末字一点圆转平和,妥帖收笔,不骄不躁。

倒是颇有些让人意外,平日里如此嚣张矫狂的人,也能写出如此刚正挺拨的字来。

轻悠眼中的光芒大亮,欣艳之情溢于颜表。

向兰溪心中涩然,本以为自己在家中也颇得老辈称赏的笔墨,再差也能应付,真没想到男人还有这般深藏不露的一手。

织田亚夫直起身后,缓声道,“启体,其字型以刚正、挺拨、险峻著称。据说,该字体乃亚国皇室爱新觉罗家族御用字体,其形取从柳体、瘦金,竖划刚挺中直,点划饱满沉稳,撇划好比我东晁的武士刀,而捺画把传统的”大刀状“抛开一边,末处收转圆妥,即有几分行书之势,却又刚正妥帖如楷篆。”

收到女孩眼中的惊艳之色,他略略一顿,口气更加愉悦,“传说,康熙帝年轻时曾匿名参加科举考试,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事实上,他的成绩很可能是因为他的这种皇室书法风格暴露了身份,漏了底,让阅卷大臣得以察知这是皇帝的卷子。他们家族中的很多人都会写这种字,这启体算是他们家参加科举考试的规范字体。”

轻悠听得又惊又叹,“还有这样的呀?那以后科考的时候,就学这种字体参考,不是可以做弊,一举考个状元郎,当大官啦!”

“傻冒儿!爱新觉罗家的几代皇帝和储君,可算是你们亚国历朝历代里,最勤文习武的帝君了,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轻悠被刮了也不气,妙眼一转,笑道,“也对哦!现在都没有科考制度了,把这启体写得再好再像也没意义了嘛!重新换纸,写其他的。”

说着,她扒过纸就要揉成团——毁尸灭迹,让你得瑟!

男人还是快过一手,挡住小爪子,“悠悠,这你可就不懂了。若论写长篇,这启体、受”刚正“制约,会显得呆板无趣,毫无变化。用来写对联、牌扁题字,却是相当漂亮有形。兼有行草的异化张驰,又有楷缘的端正严谨,形势有趣,自成一派。”

被抓现行,立即羞红了脸,嚷嚷,“不学了,人家顶多摹摹小字,女孩子哪有力气挥大豪啊!题字什么通通与我无关,不学了。”

她甩开他的手,坐到旁边石凳上,捂着小嘴打个哈欠,“人家肚子饿死了。”

一时,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低笑出声,窘得小姑娘直哼哼。

搁下笔,织田亚夫看着向兰溪道,“向大夫以为本王这字如何?可当得起悠悠的师傅?”

向兰溪一愣,看着字帖,道:

“殿下的书,点、提、按的运用可达炉火纯青之境,笔画之间粗细长短、刚柔虚实对比强烈,字字之间穿插呼应巧妙精练,笔行灵转有韵,字力透纸,刚毅有神,实乃上乘佳作。兰溪自愧不如!”

织田亚夫似笑非笑,“向大夫倒真是谦虚,悠悠都愿拜你为师而舍本王,自然是你优于本王了。既然如此,本王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向大夫可愿接受?”

轻悠看了过来,有些奇怪。

向兰溪垂首一拱道,“请殿下吩咐。”

“本王的藏书阁里,有里高野神宫经卷一百六十八卷,至今未能找到擅书之人,以使经书蒙蛀纳垢,损毁逾半。不知向大夫能否助本王一力,将这些经书重新抄印成册,也便我东晁千年佛法重现于世,教化世人?”

向兰溪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惶恐落跪道,“殿下,此乃大无量功德,实该请神宫大住持这样的道高僧执笔最妥,兰溪仅乃一介平民,又是异国他乡之人,怎可……唯恐轻亵了贵国的佛法藏经啊!”

织田亚夫袖手一负,道,“哪里的话!我国的佛法藏经还不是由你们的大唐王朝高僧传渡而来,有何轻亵之说。让你抄便抄,你再推拖,便是看不起本王了。”

向兰溪只得低声应诺,起身时只觉背心一片冰凉。

织田亚夫再不看他,回头抓着轻悠,便往主屋去了。

轻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来,只能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僵立在亭中的向兰溪,暗下决心要快点离开。

织田亚夫看着女孩“依依不舍”的表情,眉间深陷,手下微微一紧,疼回了女孩的心神,心头却万般滋味儿,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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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启体,又称启功体。都说是启功所创,启功是雍正的第八代孙。不过事实上,很多人都会写。不过启功是写出名了,又是近代的大书法家、教育家、古董字画鉴定家,为人相当谦和,喜欢帮人题字写扁,人品风骨相当高啊相当高,老人家可是自学成才的哟!强大啊!

秋个人也很喜欢启功体,以前工作的报社老同志相当推祟这种字体,古韵深厚。后来听说原来是皇帝家的家族字体,惊为天人!

夜夜噬骨沉沦29极致的占有YU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餐桌上的菜肴,光看看色相便让人十指大动。

醋溜排骨,宫保鸡丁,青碧菜叶,白嫩豆腐,鲜红嫩绿交映,与旁边另一张食桌上的清汤淡水,真是天壤之别。

织田亚夫不禁将银箸过了界,挑了一颗宫保鸡丁里的炒得鲜红油亮的花生粒,入嘴脆爽鲜香,十分有嚼劲儿,便又挑了鸡丁、笋粒,倒觉得口感十分特异。

他这厢一一试偿了所有菜肴,便停下银箸,回头喝了一大盅自己桌上的味噌汤,才觉得舒爽透心不少。

轻轻嗑了嗑碗沿,道,“你们亚国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的确十分诱人口舌。不过,这过油过火、重料重味的做法,有失食物本来的鲜香美味,多食则腻味,不若我国保持食物原汁原味的特色,还是少食为妙。”

轻悠只是轻声“哦”了一句,有听没懂,继续夹着自己的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刨着碗里的饭,对织田亚夫的言行仿如未见。

对于女孩魂不守舍的态度,黑眸眯了眯,举箸将自己碟中的一块生鱼片慢慢放到了女孩的手边,女孩浑似未觉地挑起来,喂进嘴里,和着饭粒吃下了。

弯了弯唇角,如此鱼目混珠地将自己面前的几盘清爽菜肴都喂进了女孩腹中,最后连汤汁也偷换了过来,看着女孩喝了大口汤后,眼神却变得更为阴沉了。

这时,轻悠终于回了神。

“唔,这……这什么汤啊?”瞪着手里的汤碗,居然看到了虾屁股。

“我东晁国汤——味噌汤。”

“啊?”

她一下撒了碗,大眼在自己的桌盘上来回扫射,寻找自己初时所见的豆腐青菜汤,可却没找到,眼光再一溜,才发现汤已被人偷渡到了“敌国”。

“你怎么偷喝别人的汤?”她立即去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口气森冷,“轩辕轻悠,之前本王吃你一颗豆子,你都能立即发现,现在你喝光了本王的味噌汤才怨怪本王换你的菜么?刚才你魂不守舍地在想谁?”

“我,我哪有!人家只,只是吃得很认真,才没有……夫子说了,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我们亚国人的用餐礼仪。你偷换了别人的菜,你还有理了!”

他唇角紧抿,一把将她扯到面前,冷哼道,“吃得很认真?你还想骗本王,本王盘里的菜都被你吃光了,这就叫认真!”

他钳住她的下巴,将小脸扳向桌面,看到空空如野的盘子上只剩一两块生肉时,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喉结,疑惑,又有些畏惧。

他的目光更冷,俯在她耳边,冷森森地开口,“悠悠,龙村治也才离开不过一月,你又寻到新欢向兰溪了么?”

她惊讶地瞪向他,“什么新欢,向大哥……啊!”

他一把扣住她的心口,狠狠一握,拇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正摁在那一点突起的柔嫩上,故意用力,疼得她倒抽口冷气,想要挣扎,就被他整个箍进怀里,动弹不得。

“轩辕轻悠,是不是最近本王太宠你,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要本王再帮你回忆一下?”

“不,放手,好痛……”

她扭曲了小脸,想要拨开压在心口上的大掌,却招来更无情的对待,大掌如铁碗般重重扣住不松,直揉得她疼痛难耐,贝齿咬破了丰唇。

“晓得疼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向大哥他,只是教我习字,哪里错了!啊……”她愤怒地吼回去,却遭到他更狠恶的报复,大掌突然转压在了她还未好全的枪伤上,疼得她瞬间冷汗直下,小脸苍白如雪。

“看来,你真是忘了本王的警告。”

“我……”

深幽的黑眸冷冷地看着她,她咬紧了唇,满口腥咸,胸口剧痛,可也比不过心口泛起的阵阵苦涩和悲凉。

“悠悠,你是本王的小欲奴。你的命,你的身子,还有你的心,通通都是本王的。任何人不得染指!就算是你本人,也没有权利。懂么?”

一股滚烫的触感突然袭满她的心口,森黑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晦黯,隐隐跳动着两簇焰火,她看到自己失去表情的面容上,一片苍凉。

灼热的索取重重地压下来,他蛮横霸道的侵略焚去了她所有的拒绝和反抗,只余下痛苦难耐的嘤吟中,渐渐冷却的心房。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她真傻,傻透了!

感觉到怀里的气息渐渐消弱下去,他心头狂肆翻涌的怒意才稍稍平息,他厌恶地低咒一声,事实上很讨厌突然这样失控的自己。就像尚善御极所说,她不过是异国的俘虏,碰巧合了他味口的一个女人。

难道就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才会如此扰乱他的心?!

真是荒谬!

他承认自己有重度洁癖,当初会要她,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干净,味道闻起来也不错。这小小的身子里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明明弱得要死,还偏偏做出一副强悍状,让他忍不住想一次又一次地摧毁掉她眼里的那股子不屈,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这副小身子食髓知味,舍不得放下了。

他认为,这跟收揽人才没有两样,也必须收揽人心,才能让他放心地使用。

她的心里也只能有他一人,对他一人效忠听命,只能在看着他的时候,才能露出那样纯真美丽的笑容,释放那样轻松愉快的喜悦,只能对着他撒娇耍赖。

别的男人,绝不允许!

是的,仅仅如此。

因为,她是他的小欲奴。

他捧起怀里小脸,发现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虚睁的眼圈儿一片红肿,眼底闪动着脆弱的光芒,立即激起他心底一片怜惜,手指抚过湿红的眼角,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

“悠悠,很疼么?我让艾伯特给看看。”

然而,想到可能又会被那不知轻重的洋大夫批斗,他犹豫了,“要不吃点糍粑,或者玫瑰糕。”

饭后用些甜点,这是西洋人的习惯,他想这倒是个好点子。立即唤来仆从,收去了一桌子“肇事”的菜肴,重新上了热茶和点心,亲手喂给怀里人儿。

小人儿抽了抽鼻子,没有再反抗,乖乖吃下了,蠕动着的小嘴儿因刚被他爱怜过红肿得厉害,沾上了白粉,看起来格外惹人眼眸,他心中更软,抬手就着衣袖轻轻擦去小嘴上的粉渍,丝毫不在意弄脏了自己新换上的雪白衣衫。

他拿起一小块玫瑰糕,酥皮薄脆,玫瑰馅软腻芬芳,好似真把玫瑰花儿都吃进了肚子里,别有一番滋味儿,然后托起她的小下巴,强将口中的甜糯全送进小嘴里,她也乖乖接下了,还发出承受不及的轻吟声。

惹得他心口愈发酥软,将小人儿轻轻搂进怀里,蔼声说,“悠悠,你的身子,只有我才能碰,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你乖乖听我的话,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悠悠,你说,你是我的,我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她强咽下口中的东西,抬了抬眼眸,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一字一顿地念道,“悠悠,是你的,是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他轻笑,抚了抚小脸,“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我是亚夫一个人的。”

“乖,再说。”

“我是亚夫一个人的。”

“嗯。”

“我是,亚夫的。”

他满意至极地啄了啄女孩的小脸,帖着柔嫩的肌肤蹭了蹭,满足地叹息:

“乖孩子,该怎么奖励你呢?让我想想,不若,把画花脸的惩罚从三天改成一天?”

“真的?”

她直直地看着他,认真得好像眼中只印着他一人,深深地满足了他极致的占有欲。

“当然。本王说话,一言九鼎。”

她的小脸终于舒展开,小心翼翼问,“那你之前说过的,什么时候,放孟蝶她们回亚国?”

他眉头又压了下来,又忽地揪了把她的小脸,扬起唇角,“悠悠,你可真是个小讨债鬼。”

她急了,“你明明答应过人家的,你刚刚还说,一言九鼎的,这会儿你就……”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放她们了。”他轻哧一声,“日前军部的远征军正在积极筹备出发,国内对外战争的呼声极高,尤其是对你们亚国。现在时势不利,需得等远征军离开后,才方便行事。”

事实上,这些消息算是国家机密,他却随口说予女孩。女孩并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只沉浸在自己的纠结思绪中,更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只有等左大将军率军出国,国内的眼线才不会密集地盯住他,即时再让人安排,以运送战场物资为由将人送走,方可万无一失。毕竟,这于情于理上都是他的私人行为,若一个弄不好被人知晓,大做文章,虽不至于动摇他的根本,可也是件麻烦头痛的事。

“那,你们的远征军什么时候离开?”

他轻笑,“这可是军事机密啊,小傻瓜。”

她愕然失语。

他点点她的小鼻尖,“我只能说,很快。即时,你可以随我去瞧瞧我们的阅军典礼,见识一下我东晁帝国真正的军强国力。”

她心头莫名一沉,没有应声。

他不以为意,毕竟她是亚国人,能不再像以前那么激动地跟他抗着来,眼前的茫然失落也实属正常,他自然可以理解包容,遂又喂了她一块甜糕,哄道,“别胡思乱想,你是我的人,就算当今陛下也不能动你分毫。明日,你就在宫里见见林雪忆吧!不过,我想林家人应该不会像你之前见的那些朋友,急于离开东晁。”

“为什么?”

轻悠上次见过林少穆时,感觉他极想立即回国,一刻也不想待在东晁。

织田亚夫抚抚她的头,眼底锐色一闪而过,道,“小笨蛋,你难道不懂,这世上最没有国界观念和民族节操的人,非商人莫属。千年以来,商人逐利,概无国界之观。对他们来说,乱世,破国,正是谋利图财,甚至揽权夺势的最佳时机。”

轻悠愕然,一时无言。

……

清晨,荻宫的电话便响了,十一郎听完电话后,急忙去唤主子。

织田亚夫醒转后,朝仆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立即垂首退出房间。

他回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粉嫩嫩的脸颊帖在他黝色的胸膛上,亲昵的差异让人心头直发软,呼吸湿漉漉的,双唇红亮亮的是被刚刚滋润过,眼下还有未褪的疲色,绽露的雪白娇肤上,满满都是他的印记,真是让人又爱又疼得紧。

这时间还早得很,本来还想陪她再多睡会儿,可昨晚他有些抑不住便多要了她两次,天未亮时,他抱着她沐浴,这一夜的激烈运动,他也着实受不了一身湿粘粘地睡下去,而她迷迷糊糊地说着那句动听的“归属誓言”,又让他情不自禁地强要了一次,最后她哭着求饶到了顶儿,昏了过去,真把她累坏了。

他这会儿倒是前所未有的心情舒畅,遂轻轻松移开了手臂,将小脑袋搁在了软枕上,慢慢拿开搭放在他腰间的小手,揭开被子时迅速掖好,不敢多看一眼那嫩白丰腴的小身子,起身出了卧房,到隔壁的厅室换衣。

男人的身影一消失,本来紧闭的眼眸才缓缓睁开,望着那扇合上的拉门,黯淡的大眼中缓缓浮起一波水光,渐渐汇聚成形,滴落枕畔。

她的确傻,愚蠢,笨蛋,竟然会以为……

不,她不是他的人,更不是他的欲奴,她是自己的,她谁的也不是,她只属于自己。她的身体,她的心,都是自己,谁也夺不走。

该死的织田亚夫,这是最后一次,再也没有了,我一定会离开荻宫,永远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牲!

隔壁

织田亚夫皱了下眉,“换一件。”

女仆手上拿着的是他贯穿的玄色和服,有些诧异,也不敢多言,立即将衣服挂回衣柜,又取了两套。

织男亚夫指了下左边的,“这件吧!”

女仆们立即为主子换上衣裳,抹平衣褶,理好下摆。

展臂收怀,雪白的衣袖顺势叠落于两侧,颀俊挺拨的身姿更显得玉树临风,绯色衣衽微绽,仿佛樱花蕊尖的一点嫩红,托得玉面生光,美绝人寰。

旁边待立的老管家忍不住轻叹,“亲王殿下,你已经有十年不曾着雪衣绯衫,而今玉颜神姿,英伟绝伦,若让公主瞧见,该多高兴啊!”

说到已经故的主子,老管家低头拭泪,由衷而恸。

十年前,眼前的小主子才刚满十二岁。这个年龄的孩子,都着浅色衣衫。而小主子着雪衣绯衽装,在众皇亲子女中,形貌气质已是无人能及。

当时的仁景帝,即小主子的亲外公,十分喜欢满堂儿孙齐聚时,兴舞剑大赏。众皇子公主们为讨好仁景帝,也勤于习剑。这其中,尤以小主子剑舞得最漂亮最好看,深得亲外公喜好。每每在旭日殿上与众皇子公主一起舞剑时,虽同样着雪衣绯衽,却没有一人及得上小主子的绝伦风华。

当时,仁景帝便赞美过小主子,实乃天照大神之子。

只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

事后,小主子满十三岁,及冠成人礼后,便只着玄装,再也不碰雪衣,连其母紫樱公主也莫可奈何,且性情变得更为古怪难测,阴冷无情。

至今忆来,仍然让人心疼又遗憾。

对着明亮的落地西洋镜,织田亚夫微微褶眉,低喃,“母亲……”

片刻的沉寂,让周围的气氛立转,老管家本还想说两句念旧的话就被十一郎给挡住了。

织田亚夫抬头一笑,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面貌,道,“今夏多制几套浅色的衣装罢,本王也应与时俱进才是。”

老管家立即笑逐颜开,俯身应诺。

出门前,织田亚夫又下令,“让小姐多睡会儿,不要唤她。等她醒了,先让她喝点茶,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再漱洗不迟。”

出门后,十一郎紧随其后,低声报告了电话中的内容,一边蹙眉暗叹,主子实在太宠那小丫头了,纵然说过要惩罚,却只是摆摆花架子。虽然终于打破了过往关于某方面倾向的不良谣言,可到底是敌对国家,更可能是敌对家族,根本不合适啊!

……

轻悠再一次见到林雪忆,林雪忆的穿着与前两次有了极大的不同,似乎是特意为进亲王宫而准备,比起他们三月赏樱时还要华丽,甚至,隆重。

那学东晁人刻意用发条撑起的屏山头上,金色的摇枝花钿,晃得人眼花。

反观自己,还是老样子,除了勉强接受穿和服,头发仍然喜欢让女仆梳成简单舒适的西洋公主髻,或者在家时的两个大辫子。只是在梳了辫子后,那个男人回来一看到,就会立即解了她的辫子,梳成自然柔散的长发。

若非她的衣料都是最上乘的丝绸锦缎,与仆从们的布衣显有不同,那么这平日里的着装打扮,跟旁人并无甚区别。

更没想的是,林雪忆见面的第一句竟然是,“轻悠,亲王殿下,今天也在府上么?我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再失礼了吧?上次被安排坐在亭外,真的太丢脸了。我左思右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亲王殿下,才勉强想到到东晁人家做客的礼仪问题。希望……”

轻悠默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变化。

不,也许自己真如陈孟蝶她们所说,太缺心眼儿,看不清。或者是自己根本不敢去看清,那些早就存在或已经发生的丑陋现实。

------题外话------

喜好艺术的女生,且又十几岁时,正是情感心灵最敏感细腻的时候。轻悠并不是愚蠢无知,只是因为情,不想去认清一些事实。常常让我们犹豫蒙撇心智的,并不是看不透,多是情难自禁。看清后,能否做出理智的决断,这又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做出了决断,能否有勇气赴诸实施,又是一个坎儿。

正因为,情感,不是说一不二的算术题,才会有了那么多纠结,那么多故事。

追文滴亲亲们,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娃啊,能够感性地情不自禁地追逐咱们的男女主步伐一天天进步,又能理性地坚持而不会轻易为波折却步养文。

一群强大滴娃子,来个大么么!

噬骨沉沦30生命中不可承兽之轻

“希望这次不要再丢脸地被人撵出亲王宫了。”

林雪忆捂着胸口,紧张地呼了口气,随着行进主屋时,目光偷偷地朝四下张望。

轻悠将一切看在眼里,只道,“雪忆,你不用担心。他一早就去上班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啊,亲王殿下,早就离宫了?”林雪忆低讶一声,脸上明显的失落,似乎立即察觉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换口道,“那,那就好,咱们姐妹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轻悠看着现在才握住自己的手,唇角淡淡地勾起,眼底波澜不兴。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坐下时,林雪忆第一次来,便忍不住询问是否这房间也是织田亚夫所住。

轻悠挥退了女仆,一边倒茶,一边淡声解释,“不,我和他并不住在一个房间。你该知道,他们东晁皇室的传统,就算是已经嫁人的妻室,都有自己的院落。只有在丈夫想要行房时,才会到妻子的居所夜宿,隔日一早就离开了。”

林雪忆状似很惊异,捂嘴低叹,“呀,这个我倒是忘了。以前看静子家的情况,感觉跟咱们亚国的普通人家差不多。原来……”

突然又搭上来的手,让轻悠一愣,迎上一双关切的眼眸,“悠悠,委屈你了。那天我真是太性急了,差点害了你。我回去后,亲王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轻悠摇摇头,拨开了林雪忆的手,送上斟好的茶,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她还给你送玫瑰糕,十有八玖也是贪图你如今情势好,有靠山,想要继续利用你。

不知为何,陈孟蝶的话突然浮显在脑海里。她忽然觉得很难过,不敢再接面前人那过于真挚诚恳的眼神。

林雪忆向来是个极懂得审时忖势的女人,从他们被捕那刻开始,好几次面临危境和未知的敌人时,林雪忆都能冷静地判断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未曾有过任何冲动冒失的意气之举。

在她仅以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对抗那么多男人时,林雪忆尚还保持着冷静姿态,为了自己的安危没有意气用事地跟着她瞎拼斗。可是,那日在凉亭中,明知织田亚夫不是善茬儿,甚至比起校起的那些军官们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竟还敢那样大胆冒言,似乎……真与林雪忆往日的德行极不相符。

在当时,她真的很感动,真的以为她们姐妹患难一场,林雪忆也终于肯抛开个人安危,为她强出头了。

然而陈孟蝶和莫晓熏的来访,似乎将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仁义道德”的那层面纱,终于戳破了。

“轻悠,亲王殿下是住在哪幢大宅?我听说,他们东晁贵族跟咱们亚国的大户人家也差不多,主子有主子的专属院落。刚才我们进门时,看到后面还有一幢……”

女人眼底迫不及待的光芒,轻悠心头一震,几乎无法立即消化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立即以饮茶掩饰自己的震愕,随意应付了过去。

两人互相问候了些生活琐事,林雪忆有意无意间总会问到与织田亚夫相关的事,轻悠避重就轻地虚应,话题才渐渐转到了敏感方向。

轻悠问,“雪忆,锦笙织造坊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雪忆目光闪了下,才道,“自从军部解除了我们的禁令,又有了他们发的通行证后,情况好了不少。你肯定想不到,我二伯父居然还活着,现在坊里都由他亲自主持大局。”

轻悠惊讶不矣,林雪忆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将林家最近的动向都说了出来,还曝露了林家为抢占亚国其他织造坊的市场在东晁商贸局里的积极活动,言语间颇为得意。

轻悠恻然,这一切,果然为织田亚夫料中了。

“大概就这几天,合约若是能顺利签下来,咱们锦笙织造坊就真的起死回生,一路蓬程了。”

“太好了。”

“呵呵,轻悠,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猜猜?”

轻悠已经无法再像几个月前,憨傻好奇地满足林雪忆的这种轻视人的优越感,轻轻摇了摇头。

林雪忆太过兴奋,也没有在意轻悠态度里的默然不兴,急道,“等到这大单子一签下来,整个东晁的对外丝绸进出口,都将由我们林家一手包揽。你想想,这代表着什么?之前,对遭逢巨变差点被拆封的我们,还犹犹豫豫不敢联系的川岛家和龙村家,现在态度可不一样了。川岛家已经表示,要跟我们长期合作。等到签约完成,少穆表哥就要跟静子姐姐订婚,即时两家的关系,就大大不同了。”

轻悠轻笑,“太好了,雪忆,这一杯,替我恭喜林二伯,祝你们生意兴隆,更祝少穆哥哥得偿所愿,和静子姐姐百年好合。”

两人相视一笑,干杯同饮。

林雪忆看着窗外盛放的樱花,说之前来两次都没机会参观这京城传说拥有最多樱花品种的庭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看看。

两人便入了园子,边走边聊。

轻悠这才知道了一些国内的局势发展,自欧洲几国合伙攻陷了代表着亚国千年皇族统治的紫禁城后,为了瓜分财富和地盘,又开始了小规模的私斗。同时,国内各地拥有军权的势力分成了两派,一派保皇党,一派革命党,为争权战火不断。目前还没有一个具有实力和话语权的组织能站出来,为整个国家主持大局。

总之一句话,亚国仍然名存实亡,一片散沙。在敌国他乡的人,仍然顶着“亡国奴”的称号,苟延残喘。

“所以,我二伯说,现在我们有军部通行证的保护,待在东晁比回国更安全稳妥。要知道,南洋海师势力托各国海运、外贸和海盗的福,扩张得相当快,最近几个月已经封锁了东晁到亚国最近的几条航道,如果我们不依靠这边的力量,恐怕船到半路就会被劫。那些南洋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同胞,照抢不误,杀人越货,可怕得很呢!”

闻言,轻悠气息一窒,轻声低应应,心头更沉。

似乎,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料准了。

说了这么久,林雪忆竟然一句也没提到曾经救了她亦为林家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龙村治也。照织田亚夫所说,远征军还没走,龙村治也应该还没离开。她很想知道龙村治也现在的情况,可林雪忆若不关注,她根本无法得知。

“轻悠,那里,有人站岗,我们恐怕过不去了吧?”

突然,林雪忆拉住轻悠,担忧地朝前方不远处的月洞门指了指。

轻悠看过去,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角,以前她从未来过,也没心情弄清那是什么地方,转身就走,却见迎面走来的人,停住了脚步。

“轻悠?”

她立即迎了上去,“向大哥,你来这送药?这是什么地方呢?”

向兰溪看了看一身盛装的林雪忆,没有回答。轻悠才急忙给两人做了介绍,向兰溪才做了解释。

轻悠讶然,“这里就是大家的住所,夕园?”一直以来,她也想看看当日受难幸存下来的同胞,但被织田亚夫严令禁止。

轻悠还想说什么,就被跟随的仆从们制止了。看着女仆们过于惶恐的表情,轻悠知道那男人对下人向来苛刻严厉,便没有任性为难。

“向大哥,那个抄经卷的事,他有没有为难你?”

要离开时,轻悠仍放心不下问出了口。

向兰溪笑得温和,摇头,“只是抄抄经卷,有什么为难之说。你先陪你朋友回去,这里不宜久留。晚点得空,我再来帮你按摩手。”

轻悠觉得那笑容过于平静,这平静之下更多的是让人心慌不安,可他不说,她也不能再多问。

这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似乎一下让她看清了很多人和事,以前从来不屑轻从的人情事故,已经悄悄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无法再恣意而为了。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离开。

每走一步,都觉得愈发沉重,脸上明明在微笑,心里再没有往昔的轻松惬意。

记得以前,她总爱问小叔,为什么母亲不跟那些院的大妈姨娘们争抢父亲的宠爱,仍然愁眉深锁,并不怎么开心。小叔每次都抚着她的头说,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在成人的世界里,烦恼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很多很多,人生不可承受之轻。

林雪忆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便看到向兰溪一脸虞色地望着她们,一触到她的目光后,立即低头转身离开。

这短短的一眸,让女人敏感的心立即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讯息,她看着旁边女孩沉默的侧脸,才忽然发现这许日不见,女孩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凭添几抹女人特有的妩媚风情,垂首间,楚楚风姿,足以撩动人心。

她捏紧拳,垂敛的眼底又划过一丝不甘。

除了那位神俊绝艳的亲王殿下,连这个俊逸出尘的医学硕士也对野丫头青睐有佳么?野丫头有什么好,龙村治也,织田亚夫,现在又多了一个向兰溪,真是……等等,向兰溪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向”这个姓氏在亚国也并不多见……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却心思各异。

……

“啊,救我,救救我——”

“快,快抓住她。”

突然,一声惊叫伴着呼吼从后方传来。

林雪忆先回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人冲了过来,目光一触到那人的左脚和右手,吓得她立即甩脱了轻悠就朝后躲去。

轻悠迟了一刻回神,被林雪忆甩开时,脚下一个踉跄忙稳住身形,还没看清情况就被冲上来的身影扑倒在地,摔作一团,挣扎着起身时,只觉颈脖一凉,就有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轻悠——”

林雪忆尖叫,为时已晚。

“都不许动,否则我就,就杀了她。”女人刚才冲过那月洞门时,从阻拦的侍卫身上抢了把刺刀,一尺多长的刀峰在阳光下雪亮逼人,正横在轻悠细白的脖颈上。

“这女人可是你们主子最喜欢的御女,要是她死了,你们通通都得赔葬!”

一丝血线淌了下来,迅速染红了雪白的襟口,吓得迅速围拢的侍卫们全僵住了动作,脸上的表情又急又惊,又害怕。

尖利的女声刺过耳膜,轻悠却觉得有些熟悉,看不到身后的人,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几次从死亡边缘擦身而过,她直觉身后的女子已是强弩之末,眼角憋见下方绽露的一截肢体,呼吸便是一紧。

破烂的衣角里,翘起的那支腿上竟然是一截白森森的血骨头,从膝盖以下全部都是光骨头,踝骨上连着的那只脚掌竟然被剔得干干净净,清晰可见血水干枯的五个脚趾骨头,无力地悬挂在上面。

老天!

轻悠只觉得脑子一轰,无法接受竟然在活生生人体上,看到小叔曾经给她看过的人体骨架。顿觉胃底一阵翻江倒海,喉头剧烈吞咽。

“背我起来,快!”

女人将刀峰一压,轻悠咬着牙站了起来,刚才摔倒时又伤到她那只崴过的脚,隐隐作痛。

众人脸色更难看,向兰溪拨开人群冲上前劝说根本无济于事。

“背我走,快,快往大门方向去。别想找救兵,否则别怪我刀子不长眼。慢着,走左边那条路,距离大门更快,快点。”

女人的另一只手搭上轻悠的肩头时,又吓了她一跳,竟然跟那只腿一样,小臂下都是光秃秃的骨头,五根被手骨正落在她心口一晃一晃的。

那飘进鼻端的**味儿好像突然变成一只恶手,直接伸进了她的肚子里,再也忍不住,她身子一晃抚腰吐了起来,感觉脖子上的疼痛远不及胃底的翻撑,心底难受得要死。

背上的女人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帖着她的耳畔道,“哎哟喂,我尊贵的轩辕小姐,这样就被吓到了么?这样子很恐怖么?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那颗头颅转向前,轻悠竟感觉自己只闻到**的死亡气息,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也不敢看清心底里已经冒出的一个人名。

“轻悠。”林雪忆看人一走,急忙叫了起来,拖住旁边的侍卫,“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轻悠啊!那个女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还怕什么?”

侍卫们被林雪忆这一激,提起枪又朝女人围了上去。

女人一见,立即将刀一横,大叫,“你们敢过来的话,我就杀了她,到时候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会跟我和那些纯种土佐一样,通通为这个女人陪葬。”

侍卫听到后半句,全变了脸色,脚步又僵在原地。

林雪忆并不知道斗兽堂的事,看当下的情形,心头也有些诧异和不甘,那个冷酷至极的男人竟然如此宝贝轻悠么?真令人妒嫉。

“快走!”

女人用唯一还好的脚踢了轻悠一脚,神经质地尖笑道:

“轩辕轻悠,知道我是谁么?”

“你,你会说汉语。”

两人开始用汉语对话,在场除了林雪忆和向兰溪,便无人能懂。

“那当然,我的父亲是亚国人。他睡了我母亲,说要带我母亲到亚国生活,结果却趁夜逃走了,一去不回。我那可怜的母亲竟然一直等着那负心汗回来,真是蠢得要死!”

“元子,或许你父亲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才……”

“闭嘴,你懂个屁!别以为亲王殿下现在宠着你,你就能万事大吉,永享太平了。你不仅是他最讨厌的亚国人,还复姓轩辕,迟早会被他抛弃掉,到时候下场比我更惨,哈哈哈!”

轻悠默然,抬头看到渐渐靠近的大门,左右侍卫跟着她们紧张地移动,却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女人见轻悠不回应,更变本加厉,“小贱人,怎么,你怕了么?”

轻悠顿了下脚,“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我也不奢望谁的保护和垂怜,这个变态的国家,一个个全是畜牲,我巴不得……”

突然,女人的声音压低了,“既然如此,你就趁机跟我一起逃吧,我要去找我的爱人,带我一起远走高飞。呵呵呵,高城君正等着我呢!”

轻悠一愣,下意识地回头,一张可怕得简直不像人类的脸撞进眼里,吓得她一口岔了气儿,又埋头猛吐,可之前的茶水点心早被吐完,现在吐不出来更是头昏眼花,浑身发软。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有一半都**得看不出五官了,好像只有一颗眼睛还在眼窝里,另一边掉了出来,上面竟然爬着白花花的虫子。

女人尖笑起来,“轩辕轻悠,你吓到了么?呵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全拜那个宠你如珠如宝的男人所赐,他简直就是个魔鬼,外表美如天使,内心邪恶得比地狱魔鬼还可怕,你迟早也会跟我一样!”

“不,我不……”

不什么?!

难道她要为那个魔鬼辩驳,还是为自己辩驳?!

“井上元子,放开她,本王就放你一条生路。”

突然,大门洞开,跨步进来的竟然是晚上才可能回来的男人,他一身白衣如雪,绯衽殷滟,正午的阳光从他头顶洒落,簇立的短发根根黑亮如刃,俊脸上一片肃色,漆黑的眼底寒光微绽,那么令人炫目的风采神姿,此刻却让人寒意斗升,连头顶的日光也褪去了温度。

轻悠感觉到背上的女人明显一僵,几乎失控的尖叫声差点穿透耳膜:

“亲王殿下,你根本就是胡说。放了她,我怎么可能离开荻宫!”

男人一步步走近,仿佛根本不怕女人手上的尖刀,牵起唇角:

“如若你不放心,那就用本王换这个女人做你的逃生人质。相信你更清楚,谁的命,更值钱?”

他停在了距离她们五步远的位置,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口气温柔得像往日哄弄她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被人威胁挟迫的窘态。

“井上元子,你愿意么?”

她竟然感觉到背上的女人似乎放松了一些,不得不惊讶地看向男人,都这种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兴致施展他的“**术”,真是龌龊,恶心!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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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高贵温雅的豪门新贵温氏大公子,第一组织“暗门”门主。

一个是无耻无赖无法无天,实则内心脆弱柔软的女白领。

第一面,她因被他的美色所惑,将他误当成夜店牛郎上了。

第二面,她在公司遇上他,被他的腹黑阴险惹得暴怒,将他上下其手蹂躏地狼狈不堪。

第三面,她故意搅了他的浪漫约会,还扬言要追求他。

噬骨沉沦31事实真相

“你愿意么?”

他言笑晏晏,玉容生光,让周人情难自禁地为他眼角飞跃的那一抹轻悦和柔,恍了心神。

轻悠微讶,不想他今日又着了一袭雪裳,明明藏了一骨子的肮脏邪恶,偏偏生得如此好皮囊,绯衽雪衫,天人之姿,美得惊心动魄,无人能逃脱。

不过眨眼的功夫,轻悠只看到男人微微朝前踏了一步,似有一抹凌光闪过。

锵的一声铮鸣越耳,紧帖在脖子上的冰冷器物哐啷砸落地。

那雪白的袖幅还在身侧轻摆,那只手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上,上面镶嵌着的冰蓝殷红的宝石,光芒蛰眼。

她的瞳孔蓦然收缩,一声凄厉的尖叫刮过身畔,迅速远离。

这前后,不过短短三秒。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地重重一跳,像是终于落了地,脑子还一片混沌浆糊,身子仿佛失控似地跌进了那片盈动的雪色中,一道低沉绵柔的声音缓缓沉进心底,安抚了咋起的骚动和惶乱。

“别怕,没事儿了。”

背后轻轻的拍抚,好像安慰熟睡中的婴孩儿。

淡淡的樱香,混和着干燥的阳光气息,还有她最熟悉的纯男性麝香,钻进鼻端,融合成“安全”的意识,让她终于能顺利吐出梗在胸口的气息,化解了那里的紧绷感。

她一放松,整个身子都虚软下去,被坚实的力量稳稳地圈护了起来。

“小东西,吓坏了?”

温热的大手抚过,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额的冷汗,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刚才吐得太凶。

“我才离开这小半天,就闹出这种事儿。看来,我该把你别在腰带上,像樱吹雪岚丸一样,天天带在身边。”

他勾起她的小脸,轻言调笑着,可苍白的容色立即让他眯起了眼,当目光触到细长的白颈上一片模糊的血污时,眉间重重一褶,转头看向嚎叫的源头,已是浑身杀气笼罩,森寒怵人。

“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淡淡的一句话落,周围所有人,仆从侍卫咚咚咚地全落了地,惶恐的气氛比刚才她被挟持时更浓重,竟无一人敢应。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沉下的声音仿佛化气为剑,狠戾劈斩而出,“都哑了吗?!”

静默了三秒,疑似队长的人才哆哆嗦嗦地匍匐出身,一边叩头一边称罪求死。

空气中还飘荡着那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愈发凝重的气氛让轻悠极为不适,她目光朝那求饶的队长一瞥,却看到地上红惨惨的一截人手,还握着一把尺长的刺刀,不正是刚才井上元子用来挟持自己的兵器么!

老天,他刚才那一刀,竟然那么精准无误地直接把人的手斩断了?!

砰地一声枪响,叩头求饶的队长倒在了血泊中。

轻悠一看,胃底又是一阵翻搅,她耸着喉咙想吐,只觉得更恶心得要命,眼泪又扑漱漱地往下落,她扭头将自己埋在雪白的怀里,哪里管会污脏了他的衣服。

“悠悠,你不舒服?”

织田亚夫发觉怀中人儿的不适,抚上小脸,一掌的湿凉,脸色更沉,再看向地上的一堆人,喝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货带走,失职的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遵命,殿下。”

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应诺声,此时听在耳中,都似剔骨剜髓般地刺耳难受。

轻悠想推开抱着她的人,可惜却被抱得更紧,整个儿腾空离了地。

织田亚夫口气愤然,“本王早就说过,你最好少跟那些倒霉同乡来往,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

目光冷冷地刮过一旁瑟缩在侍卫身后的林雪忆,林雪忆吓得浑身一抖,想要站出来却被吓得僵直,那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滑稽。

“我怎么知道会碰到这种事儿,你……呕!”

一口酸水正喷在男人雪白的胸口,瞧得正退走的仆人们眼角都是一抽。

织田亚夫额头一跳,骂道,“你这个小白痴,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转身就走。

哪料一声尖嚎又从身后传来,“救命,不要,放开我,放开我……轩辕小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看在咱们都是亚国人的份上,求求你——”

男人的脚步依然顾我地大步往主屋走,管家急忙吩咐着女仆们准备着各种物什,要为主子们压惊,清理秽物。

轻悠紧了紧手指,终是抬起头,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织田亚夫停住脚,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我说的话,你信?”

她哑然。

他眉头沉下,竟转身走了回去。

井上元子一见救星到,匍匐着就要朝前爬,哭叫着,“轩辕小姐,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已经这副模样,已经活不了了。我只想出去,见一见我的心上人。”

轻悠的目光吃力地从那一只血流如注的断手和一只枯骨手上移开,吸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井上元子浑身一抽,仿佛被什么刺激到,叫出,“你,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还问得出口。你刚才没看到他是怎么对他的下属吗?就因为一个失职,让你受了点儿伤,就得赔上一条命。当日,因为我的失职害你被人关进了兽笼,我就落得这个下场,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恶魔,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魔鬼!”

浑身无一处完好的女人,举着血腕指着雪衣神姿的绝色男人,她仅剩的一只眼睛透过污垢的发丝渗出丝丝淬毒的目光,就仿佛地狱爬出的尸首正在指证谋害的凶手!

轻悠只觉得浑身发冷,抱着她的胸膛都毫无温度,听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你说的是真的?”

“哈哈哈哈,你要不信,你还问我做什么。你要不信,那就问他啊!问问他,打从你来了荻宫,到底杀了多少女仆,有多少失职的仆人被送到斗兽堂喂了土佐,有多少……唔!”

一记狠踢打断了女人疯狂的叫嚷声,十一郎气急败坏地喝骂,“贱货!死到临头还敢满口胡言,你他妈自己做过什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之前是谁他妈躺在男人身下当母狗,只求留条小命的!”

“我没有,我没有,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用刑罚逼我认罪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我只想回家,看看我的高城君,我没有错……啊唔……”

“贱货!”

十一郎踢脚又是几记狠踢,更故意踩在女人的断腕上,那咯咯咯的骨碎声,声声糁人得很,周人全别过了头不敢再看。

“够了,够了,不要再打了!”

轻悠受不了地大叫出声,织田亚夫才示意十一郎停了手。

“你,能不能让她见见那个心上人,再给她一个痛快。”她看着他,求道。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转身就走。

“为什么你要这样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人人生而平等,人命是无价的,你怎么能这么,这么……”

轻易就要了人命,刚才那个失职的队长也罪不致死啊!她受不了如此残忍的手段,觉得好像把大刀搅得全身剧痛,那股死亡的气息仍然萦绕不散,难受得要死。

他又停住脚步,冷哧一声,满是嘲讽,“人人生而平等?这是谁教你如此愚蠢的想法?”

她揪着他的胸口,急道,“当初那件事发,也不是她的错,你,你就不能……手下留点情吗?”

“愚蠢!”他讥诮地瞪她一眼,再不理会,大步往回走。

“你,织田亚夫,你个刽子手,你杀这么多无辜的人,你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你的下场会比他更惨,你知不知道啊!”

“悠悠,你在替我担心么?怕我乱杀无辜遭天罚?”他低下头,竟然笑得尤为柔和。

“你,你神经病!”

她气息一窒,都不知该骂什么好。

而身后蓦然扬起的凄厉嘶嚎,让她浑身发凉发抖个不停。

“放手,放手,我不要死,轩辕小姐,救救我啊……不,我不走,我不走……轩辕小姐,我错了,是我打昏你把你送进兽笼的,可那不能全怪我啊,他们拿高城君的性命和我全家人的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做,他们就死定了啊……求求你们让我看一眼高城群,只要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她蓦然抬头,看着男人冷硬无情的眼眸,一时间觉得脑中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了。

“吵死了,让她闭嘴!”

下一秒,四周已然一片死寂。

“能不能,让她见见她的高城君。”

他抬起下巴,目光平直地看向前方,“阅兵典礼上,她自然能看到。”

十一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个广田高城就是当日射杀小姐的狙击手,他是左大将军最得力的副将之一。他诓骗了这个愚蠢的女人,以自己的性命和她家人的性命要胁她为他办事。这女人只是广田高城布下狙杀阴谋的一颗棋子,事后若不是被我们关押起来,她一出荻宫大门,就会被对方灭口。”

一坨肉块被剜落在地,两个士兵架着挣扎嘶嚎的女人渐行渐远,那绝望泣血的眼神,还有那浓重的**味儿仿佛深深烙在了轻悠的灵魂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

“林小姐,东西请拿好。”

“先生,能不能……”

林雪忆看着手中的包裹是自己带来给轻悠,双目一缩,就要往回走,立即被侍卫挡住。

老管家的面色阴沉冷肃,已经没有早晨初迎时的亲切和顺,口气更拒人于千里之外,“林小姐,之前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荻宫。免得再徒生意外!”

“我也不想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无辜啊!

可惜,林雪忆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就被侍卫强行架走,朱红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她只能站在石阶下咬破了唇掐疼了掌心,也无济于事。

这里,还只是个后门儿罢了!

愤愤地一跺脚,将手上的食盒狠狠砸落在地,转身走掉。

半路上,林雪忆稍稍消过气后,思及今日发生的事,决定不能告诉二伯,她不想被人知晓自己办坏了事儿受轻视,她还要想办法救回这条关系。

正拐过街角,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她抬头一看发现行来的敞蓬车里坐着的正是表哥林少穆,立即挥手招呼。

“雪忆,你不是去荻宫看那丫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我在荻宫碰到个人,似乎不简单,想早点回去告诉二伯,或许对咱们家有大益处。对了,你这是去巡店么?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你不怕啦?”

林少穆有些不快,吱唔几声说约了人,林雪忆以为他这是约了川岛静子不好意思,便也没强求送自己回坊,便两厢告辞离开了。

林少穆的车头却在拐街后调了方向,朝京城有名的歌舞伎町驶去。

川岛静子?!我呸,那个娇气造作的女人,他早就没兴趣了。这几日,他都是借口去歌舞伎里玩东晁的小表子,以泄他心头之气。

车刚开在半路上,进了小町街,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哭嚎,一幢民宅里跑出许多人,那门口还有端着枪的黄衣士兵,看袖章上的三叶纹,林少御认出那是属于军部的部队。

他停下了车,远远地探望。见士兵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哭叫的妇人,那妇人发鬓散乱倒还有几分姿色。他冷眼哧笑,兴灾乐祸地想,这东晁鬼子自己人抢自己人,活该,最好斗个两败俱伤,死一堆东晁鬼子才叫爽!

有人跑过来时,被他抓住询问缘由,不愿意说,他掏出东晁大银元一晃,数个见钱眼开的人争着殷情谄媚地为他解惑,“这个女人啊,听说是某个有钱人在这里私养的情妇,都好多年了,瞧,孩子都那么大了哦!好像最近听说,那个男人要带她远走高飞,一家三口过好日子了。眼瞅着这不是熬出头了吗?哪知道,那男人的正室知道了。那正室听说还是朝中贵族,在军部有大势力,这不,来抓人了!啧啧,这母子两平日也都挺规矩的,这一抓去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

林少穆心下“咦”了一声,看到屋里走出一名高大挺拨的军官,那军官朝他的方向晃了一眼,俊朗深邃的眉眼让林少穆不由得暗赞了一声,但随即想到是东晁狗,又在心里狠啐了一声,等着军人一走,立即打火离开。

路上,想到那凄嚎不断的场景,他突然灵光一闪,唇角斜勾。

私养的情妇,被正室欺压么?!这倒真是个好办法啊!就算是在东晁,女人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川岛静子要嫁就嫁吧,等回了亚国,有的是机会报复这群该死的东晁狗!不,是一条正宗的东晁母狗,哈哈哈——

……

暮色渐浓,室内亮起电灯。

织田亚夫从一堆文案中抬起头,拧了拧有些酸疼的眉心。

女仆上前,为他摩擦肩颈,就被他摆手挥开。

十一郎刚刚送走一批已经批好的公文,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低声规劝,“殿下,已经到晚膳时间,您该歇歇了。这已经没有什么急件,不若明日再理?”

织田亚夫推开了手边的文件夹,侧身靠进了圈椅中。

十一郎立即收拾书桌,同时给女仆打眼神,要她继续摩擦。

织田亚夫突然开口,“小姐人呢?”

十一郎很不想回应,可也只得在心头叹气,口上恭敬地回道,“小姐还在温泉池。”顿了一下,又接上,“刚才来人说,就想在那里用晚膳。这会儿厨子已经在准备了。”

果然,闭眸揉眼的男人睁开了眼,寒芒逼人。

“还在温泉池里泡着?已经整个下午了,她没泡昏头?”

现在已经是盛夏,池水的温度并不低,寻常夏日他非必要都不会去那里。虽然,里面也配有凉水池,但之前大夫都说过,有伤的人最好不要泡汤。

这一问,无人敢答。

织田亚夫起了身,他早前已经沐浴换下了那身被女人吐脏的衣服,眼下又穿回一惯的黑色和服,信步朝温泉池去。

之前换衣服时,那小东西就说要去泡汤,去晦气。他见她脸色实在糟糕,也便顺着她了。虽然早前她也经历了不少这种血腥场面,不过……想想刑堂的人得了他的令,把井上元子虐得倒也周正,很合他意,模样的确糁人了点儿,小东西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早上事出突然,他需要的一份重要文件放在屋中,本来让十一郎来取也行,不过想到今日那个林雪忆又要来荻宫,他直觉有些不放心,便决定自己回宫亲自来取,顺便敲打一下那个表里不一居心叵测的女人,没想到一进大门儿就瞧见这阵仗。

小东西被刀架脖子,苍白着小脸一副快要昏倒的可怜相儿。

想她先前凭着一把小小瑞士刀,就敢在校场面对一群青壮年军官,在斗兽场厮斗凶恶土佐犬,这会儿竟然吓成这副模样,也着实让他奇怪了一下。

事实上,这种情况大可不必由他亲自动手,瞧着她红着眼圈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模样,之后的事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待守的女仆见他行来,慌忙叩首。

“小姐还没起来?”

两人对看一眼,由年长者应了话,“回殿下,小姐泡了一日热水,也有起汤就餐,只是吃得不多,吐了两回。刚才用过晚餐后,又泡下凉水池了。”

织田亚夫抬了抬手,两人退下了。

走进温泉屋,半敞的空间依然清幽怡人,碧波微澜上,缭缭轻烟,潺潺流水倒映着遮天茂竹,粉蕊翠灌,美得如梦似幻。

深褐的石床上叠放着女孩粉白嫩红的衣物,石凳上搁着未尽的碗盘,池边岸石上还放着一组白瓷轴青花的茶盅盏。

目光遍扫一圈后,竟未得见那娇小身影。

织田亚夫胸口莫名一窒,反复扫视,赫然大吼,“轩辕轻悠——”

来不及脱衣,便跳入水中。

噬骨沉沦32这一生,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不准再泡,给我回屋!”

织田亚夫俊脸沉黑,一把将擦头的绵帕狠狠掷在地上,转身走掉。若仔细看来,那紧绷的玉颜上尤有一抹薄红。

轻悠早已换上干净衣衫,缩着肩头蜷坐在石凳边,绵帕正落在她脚边,她吓得又往后缩了一缩,勾下的小脸上却挤眉弄眼,一副怪相儿。

仆从们噤声不语,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眼中都是隐忍不禁的古怪色。

他们听得主子大喝一声后,也都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温泉屋,却见主子潜在温水池底不知在寻觅何物,久久不浮水,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路了面,大吼一声“轩辕小姐”的名讳。

众人大悟,立即朝隔壁的凉水池一指,那头爬在石沿边的小姑娘一脸懵懂无知的痴茫相,想来也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主子就像被刺猬蛰了的山猪,爆躁愤怒至极,把他们一干伺候的人都骂了一顿,瞪着眼,看着他们给小姐换了衣服,自己却死活不换装。

唉!其实这就是个大乌龙。

只是向来好面子的主子是不可能承认事实的,他们只能当倒霉的出气筒。

轻悠见人一走,立即跳了起来,一脚将擦头帕踢进了水里,攥着拳头放声大骂,“神经病啊!发什么人来疯啊!明明就是自己搞错了嘛,还怪别人,笨蛋!就算世上人都死光光了,本小姐也不屑自杀。”

女仆们全部垂下头,肩头抖个不停。

——我,我哪有乱跑啊!人家泡热水池泡腻味了,换换冷水池也不行嘛!这刚吃了饭,有点儿犯困是人之常情啊,谁知道会被只人狼吵醒,就胡乱咬人。

该死的,这小妞儿越来越大胆了。

男人下颌一阵错动,脚步顿下,一把甩掉了湿答答的腰带。

跟在后方的十一郎立即给仆从打眼神,仆从急忙拣起腰带收好。

灯盏渐明,金碧色的暖光打亮修竹翠笼的卵石小路,曲迳通幽,虫鸣低啁,夏夜凉风袭来,便闻万叶千声,几番惬意。

偏偏在这静谧时刻,身后又传来一声娇啼,他身形一僵,顿立,侧耳,仔细倾听,额角青筋又是一阵猛跳。

“这可恶的小混球!”

咬牙低咒,倏然转身。

刹时间,密林深处传出一阵尖鸣粗吼,震得漫天星光烁烁,月辉羞藏,似有人肢乱颤,熔金般的光影下,飘落一地残花碎枝。

……

“啊,放手,你放手。”

“不听话的小孩必须受罚!”

一阵清脆的皮肉拍击声响起。

“不要,哦,织田亚夫,你混蛋。”

“还敢辱骂本王,罪加一级!”

哭嚎声中,皮肉拍击声更加密集。

仆人们的头垂得更低了,脸皮抖个不停。

“呜呜,痛……”

“教训不够深刻,你回头就给本王故态复萌!”

“我没有,明明就是你自己搞错,你还打我,我不服!嗷呜……”

“轩辕轻悠,你还敢狡辩,你真是一天不打就给我上房揭瓦。”

“我才没,哇呜……”

眼见那小脸满目湿红委屈,刚扬起的大掌,终是放下了,转而抚上了抖动的小肩头,像征性地拍了拍。

她立即蜷成了虾咪状,咬着唇儿怨怼至极地瞪他一眼,他心头一软,慨叹一声将小脑袋揽进怀中,大掌轻轻揉抚过一片绯红的嫩屁股,就被小手别开拿袍子掩住了。

良久,抽泣声弱了下去,他才开口,“悠悠,拿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是愚蠢之极的行为。懂么?”

她皱着鼻子哼哼,不吭声儿。

心里却恶极腹诽着,要不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我根本不会碰上这么倒霉恶心的事儿。一想到井上元子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膈应得慌,泡了一下午的冷热汤,好像都消不掉那股子**的死气,难过得要死。

“还不满?”

“我屁股疼!”

换言之,这一切的标准对错都由你说了算,别人哪有置喙反驳的余地。还问我做什么?虚伪!

他勾起她的小脸,白眼歪嘴儿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不恼,心头大石倒真是放下了,伸手帮她轻轻揉着痛处,又被小手打掉。

“悠悠,你怎么就这么笨,总是不长记性儿。我听说你们亚国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你的乡友都说你是个地道的野姑娘。素日在乡野行走,难道就没有学会些人情事故,懂得明哲保身之道。这会儿还蠢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你说你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光长肉不长脑子么?”

她气坏了,抓着他的领口大叫,“织田亚夫,你才不长脑子。井上元子是被你折磨成那个样子,吓都吓死人了。明明就是你惹的祸,凭什么怪到我头上啊!”

他像安抚发怒的小狗似地揉揉她的头,顺了顺湿漉漉的长发,口气更加戏谑,“这话确也没错。不过,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扑到你身上去了。我看你那个同乡林雪忆就很聪明,凡遇事总懂得审时忖势,趋利避害。你与她还是至交好友,怎么就没学到人家一星半点儿的精明聪慧?”

说着,弹指敲了敲她脑门儿。

她疼得呲牙裂嘴,立马炸毛儿,“对呀,林雪忆就是聪明就是好,又漂亮大方,懂得明哲保身。那你去找她啊!干嘛非囚着我这个蠢蛋,你自个儿品味也不怎么样,凭什么埋汰我。”

他突然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口气认真道,“悠悠,你这就不懂了。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完全不同的。时下,欧洲有一位著名的领袖就说过,一个高度智慧的男人,应该拥有一个简单愚蠢的女人。而你,刚好满足这一点。”

她惊讶得双眼大睁。

他挑眉,“悠悠,你这可是在吃味儿?”

“吃,吃你个大头鬼啦!”

“嗯,经悠悠这般一提醒,本王想起还未进餐,是得吃点什么了。”

深幽的黑眸忽燃起两簇焰火,她一缩身子就要爬走,可怜早就为人盘中餐食哪里逃得掉,到最后还得乖乖就擒任之拿捏。

入口浓浓的玫瑰香,不知道这小东西先前吃了多少点心,小嘴儿忒地甜死人,让他情不自禁辗转揉捻,浸浴过的小身子又香又软,又嫩又滑,满掌的凝脂玉肌真是让人不忍释手,爱怜往返。

这一番调教兼小惩,足弄得小人儿又嘤嘤讨饶,昏了过去,他吓了一跳放了手,又拍又唤又送水送气儿地将人唤醒来。

虽然很想直接吃正餐,到底是受了惊吓,舍不得,搂在怀里细细揉着安抚,遂又道,“悠悠,以后莫要再与林雪忆来往,她和你不是一类人,不适合深交。”

她委屈地哼哼,“可是,人家很无聊嘛,你宫里的人都一板一眼的好无趣,人家只是想跟朋友说说知心话儿。”

“你所谓的知心话,就是在背地里辱骂本王?”

“……”

瘪嘴,鼓腮。

“或者,你想和樱吹雪岚丸一样,日日都跟着我。”他嘬了一口红艳艳的小嘴,看她皱鼻子的模样,格外愉悦。

她捂着嘴控诉,“你从来都没,没带我……”出去过。要是跟出门的话,或许就不用林雪忆,她自己也能找着机会联系家人了。

“现在还不行,过些时日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远征军未离开,四处的眼线还太多,的确是个麻烦事儿。

“若你只是想跟人聊天,倒也简单。”

她大眼一亮,爬上他胸口,“那你让陈孟蝶和莫晓熏进宫来陪陪我,好不好?”

“不可能!”

“哼!”

她立即缩了回去。

他笑着将人搂回来,哄道,“明日送你个小礼物,便可解决问题。”

“什么礼物有那么好?吹牛!”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表示想休息。

“等你见了,必然欢喜。”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哄孩子。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心里却嘀咕着,大色狠会好心帮她排遣寂寞无聊,鬼才信呢!

……

“德律风!”

“什么得绿丰?”

“哎呀,就是这个东西嘛!我们就叫它德律风。”

因为兴奋,大眼睛闪闪发亮,一张小脸红艳艳,连小嘴儿看起来都又水又嫩直诱人。

织田亚夫第一次觉得,给女人送礼物的确是件让男性自尊无限膨胀的幸事儿。趁着小东西摆弄礼物,他慢慢靠近将人拢进了自己的范围。

“太漂亮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个样子的德律风呢!”

刚刚从东晁人常用的礼物锦帕里拿出来时,她的眼睛都快闪花了。这部现在都俗称为电话的通讯器,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款型都要特别,居然是粉红喷漆。

外形仍是通用的契方形底坐上,两个支架撑着一个臂杆式听话筒。然而,这部电话的旋转式拨号盘像是用透明的水晶制成,盘底上一改旧式古板的黑色数字,竟然用金粉拼嵌而成,乳白色的螺旋胶线连接着听话筒,连两个半球式的话筒,握臂上都镶嵌着亮晶晶的水晶宝石。

光线泽射下,整个电话看起来晶晶亮亮,完全就是个奢侈至极的艺术品。

曾经跟着小叔见识过不少国宝级的艺术珍品,轻悠的心,被眼前这部颜色鲜丽可爱的粉红水晶转盘电话,彻彻底底地俘虏了。

一时之间,爱不释手。

“悠悠,你为什么叫它得绿丰?”

轻悠瞥一眼男人疑惑的表情,更加愉悦得意起来,腰板一挺,故意板起严肃的小脸,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声,振振有辞地介绍起来,“你们东晁可比我们地大物博的亚国落后太多了。你肯定不知道吧?这个东西,在1876年被发明出来,十年内就传到了我们亚国,之后才传到你们东晁的。它的英文单词就叫‘tele—phone’,故音译为德律风。现在人都说这东西是英国的贝尔到美国当教授教电气学时发明的,但我小叔说,其实德国最先发明出来。所以,就把它译成德律风,德国的德,韵律的律,大风的风。谓为,从西方德国而来,以规律性电波传导震动磁片发出人声,速度比风还要快的传声器。”

她口气得意不矣,小手指轻轻转动号码盘,一松手,细碎的转轮声响起,听在耳中仿佛比世界著名的交响乐还要迷人,享受得双眼都眯成细细的缝儿。

他淡声叹息,“德律风,的确比电话更有韵味儿。”

她瞅他一眼,更形得意,“那当然了。”手上翻过电话,又发出一声低叫,“呀,这个是?”

他又凑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小人儿卷进了怀里,脸颊相帖,亲昵无比,可小人儿已全神贯注于手上的礼物,浑然不觉。

“怎么,有何不妥?”

“不是啦,你这个电话哪里来的?”她自己都没发现,左右还是叫这东西为电话更达意。

他抿唇轻笑,“这是美国驻东晁的一位大使为与我交好,送的礼物。听说,全世界仅只三部。”

“哦,不过这个电话应该不是美国产的。”

他故做惊讶,“怎么会不是美国的?年初,我们的办政厅从美国订购了五千部这样的电话。”

她将电话底盘凑近眼前,对他说道,“你瞧瞧,这个金属片上的单词和数字就是它的商标,标明了它的产地和型号。这个单词念siemens。唉,你连英文都不懂,德文就更不行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他立即点头,“嗯,不懂。不过,这单词是什么商标?”

她抿着小嘴儿得意地笑,“不巧啊,我家就有一部这样的电话,而且还跟这个是同一个工厂生产的。这是个德国公司,音译过来叫西门子。我小叔说,德国人生产的东西比美国佬的实诚,耐用。所以说咯,你们其实还是赚到了。这个w28就是它的型号……”

任小东西一副小人得志状,他欣然点头称是。

事实上,这是他向德国西门子公司订购那五千部电话时,负责做中间人的那位德国纳粹军官特别赠送给他的礼物。世上仅此三部,由一位法国珠宝设计师设计打造而成。一部由那位著名的领袖,即德国现任元首,送给了他的情人;另一部就由那位纳粹军官自己收藏了起来;最后这部漂洋过海送到了他手里。

初看到时,他只觉得中看不中用,完全不适合放在像办公室那样严肃的环境里,他也不明白,像弗雷德那样严肃冷硬的男人,怎么喜欢收藏这种女人家的东西,甚至还大老远地派他的亲信副官专门跑了半个地球,来送这东西。

尚善御极曾建议他上贡给皇家,做为出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不过,现在看着小东西如此欢喜,算是物尽其用了。

“悠悠,喜欢这礼物么?”

热热的呼吸刷过脸颊,她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昵了,红了小脸,低声嚅嚅,“嗯,喜欢。那个,谢谢你,亚夫。”

这羞答答的小模样,立即引得男人狼心咆哮,捉着小红帽又是一番轻怜蜜爱。

“这个东西,能用么?”

“本王说可用,便可用。”

“可孟蝶她们所在的地方,又没有电话啊!林雪忆他们也没有自己的专用电话,都要到本区的电报电话局呢!”

他睇她一眼,长指叩了叩电话,“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即时只管聊你的天,说你的知心话儿便可。如若再嚷着无聊,闹出事儿来,本王可不会轻饶。”

大掌绕到后,掐了一把。

“啊,你,你讨厌!”

她捂着还疼的屁屁,噘嘴儿抗议。

他心情大悦,朗声笑开,眉眼舒展,却不知眼底泄露了多少缱绻温柔。

……

“亚夫,你恋爱了。”

“荒谬!”

“难道我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个端着一盅豆浆发呆傻笑的男人,不叫织田亚夫?”立即叫了起来,“亚夫,你别想否认。你瞧瞧你现在变了多少,你洁癖有多厉害,以前你根本不可能吃这种不干不净的亚国路边摊。这该死的豆浆,上次害得我一周都没法见惠子,你还喝得这么香!”

惠子正是他的小未婚妻。

“还有,以你工作狂的性子,你从来不会提前下班,更不会在工作时开小差,甚至……”尚善御极激动地指着窗边的留声机,“甚至你还在上班时间听留声机,听的还是《天鹅湖》!亚夫,你不觉得你变得太多了吗?以前我劝你怎么都不听,为什么自打你养了那只小宠物,你就完全转性了?”

“尚善御极,你专程跑来,是为了跟我讨论这种莫虚有的无聊事件,还是来解决出征阅兵大典的问题?”

看着桌上一沓复杂的资料,尚善御极很识实务地吞下了到嘴的一肚子话,急忙谄眉讨好地将话题移到了正题上。

三个小时后,天色麻黑,终于将公务处理完毕。

织田亚夫即起身抚了抚衣褶,便要离开。尚善御极满意地垛了垛到手的方案,这一看又挡住好友去路。

“这么早,你又要回去会你的小宠物了?”

“去师傅那里。”

哪知,尚善御极却出乎意料地伸手,一把将他攥了回来,狠狠摁在了门板上,脸上再没有一丝戏谑之色,却是比织田亚夫更为严肃的冷酷,沉声道:

“亚夫,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眉峰紧蹙,这行迳着实已经超出了他一惯的忍耐范围。

尚善御极更加气急败坏,“亚夫,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好歹也是师傅最喜欢的徒弟,还比你早拜师两年。那幅樱花图已经看过了,莫说跟你母亲相比,就连出云公主的笔墨也胜出她太多,唯有画上题字稍可入眼。你就为了这么一幅拙作,劳动已经三年不曾为人裱过字画的师傅,亲自为你补画?你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

黑眸静默如夜,依然无波无澜。

“亚夫,你爱上她了。”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绝对肯定的语气。

“御极,你疯了么!”

“亚夫,你才是真正疯掉的人。你忘了,你曾经为了她忤逆陛下,甚至还自裁一刀,只为了保她性命!”

“那又如何!没有人,任何人都别想对本王施展阴谋诡计威胁本王,那只是维护本王的权利和地位必须付出的代价。本王要的人,谁也不能动。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人格。”

“你,果然爱上她了。”失力地松开了手。

“那根本是你杞人忧天。她是亚国人,还复姓轩辕,她只是我的小宠物,仅此而矣,再无其他。御极,你该知道,这一生,我绝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整了整皱褶的衣襟,他利落转身,甩门离开。

留下的人,垂下眼,唇角勾着无温的笑。

亚夫,你就自欺欺人吧!

……此可算预告之……

离开办政厅后,织田亚夫只觉莫名烦躁,拿到画作后他婉拒了织田瑾的晚餐邀约,便直接回到荻宫。

樱花图修补得极为完美,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让小东西见到,却没想到在遍布两人身影的桃花林深处,听到了一段瞬间巅覆他所有认知的话:

“向大哥,我听了你的话敷衍那个魔鬼,他真的相信了。他还老骂我是蠢货,我看他才是最蠢的笨蛋,我怎么可能屈服于该死的东晁狗男人!”

“……我真的快受不了那个魔鬼了,我不想再跟他虚与伪蛇下去了……他每次碰我,我就觉得好恶心,好想吐,好难受,脏得要死……”

“……我想离开这华丽的牢笼,我根本不想再待在他身边一天。井上元子的样子好可怕,那全是拜他所赐,他根本就不是人,没良心,冷酷无情。我好怕,我只想回家,我想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下流龌龊的禽兽——”

------题外话------

一个高度智慧的男人,应该拥有一个简单愚蠢的女人。——希特勒的名言。这是对他最终伴侣爱娃所说的话。不过,爱娃也并非希特勒所以为的那么单纯,希特勒最爱的侄儿是死在他认识爱娃之后,很多事不能看表面,大家懂滴!

最初在中国电话被叫做“德律风”,后因旅日学生写信回中国,并有鲁迅先生列名,认为电话更形象帖切,故改了名。

德国的确是最早发现电话原理,但美国将之推广于民。德国西门子在当时也的确是世界最先进的电报电话生产商(只是现在没落鸟),w28这个造型曾风糜全球整整一个世纪,记得1980左右,我姨夫家用的还是这种造型的转盘电话。强大吧!

秋很喜欢这些有趣的风俗民俗典故,以后还会涉及,希望大家喜欢。

噬骨沉沦33背叛的下场潮来了

爱情?

真是可笑。

尚善御极的鸡婆性子似乎有增无减,本以为这几年在刑部省历练,还身兼全国最高法院**官之职,性子理应干净利落些,可还是跟少年时一样,喜欢仗着师兄的身份对他管东管西。

御极这一点,跟表哥明仁很投契。

曾经,因为他的洁癖厌恶女人碰触,明仁怕他性向不端,借口怕愧对他母亲,偷喂媚药将他关进只有女人的房间。甚至还亲自带他至歌舞伎町,寻花问柳,传授御女之道。

急于把他推向女人的是他们,现在急着把他拉出温柔乡的还是他们。

难道不可笑么?

他不明白,只是个女人罢了,他们何以如此紧张!

豪华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街面,灯火冉冉,投入车窗,玻璃上映出男子俊美绝伦的面容,漆黑的眼眸深晦如海,览尽世间绝色,却无一色能停驻心间。

正是入夜收工时,街面上三两成群,有高壮的男人扛着工具,傍倚娇小女人执绢为之擦汗,眼神暧昧交缠,脚下孩童嬉闹,好一幅拳拳天伦。

世人谓之,知足即长乐,知福即长寿。

可于他来说,知足知福均是目光短浅之人,若世上人人若此,国何以强,家何以保,社会何以进步?!

耽溺于这般浅陋鄙薄的幸福之中,何异于一叶障目!仅守着女人孩子的这样的人生太懦弱,无非一介匹夫。

做为一个强大的男人,怎么可能为这样的愚情痴爱所束缚。

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

……

到达师傅织田瑾家中,迎接的小童依然如当日热情。开口便讨喜地说师傅接到来电后,已经等候多时。说是已经备好薄酒小菜,望小聚一醉。

织田亚夫突然不想久留,直接询问了所裱画作的情况。

未想进屋后,就见织田瑾正拿着他前几日刚送的电话,跟好友兴致勃勃地聊着天,看到他后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那般愉悦神情,着实少见。

小童才捂嘴笑说,师傅自打那天搞懂了电话的使用方法,这几日正在兴头上。刚好知交好友也安上了电话,在茶会上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这就打上瘾了。

“亚夫啊,你来得正好。我想问问,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号码拨对了,却只有嗡嗡的声音,根本打不通啊?黄老也说有这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师傅,那是电线路自然产生的躁音,你可以等一会再听,如果没有那种嗡嗡的蜂鸣音,再拨号就能通。如果是短促的嘀嘀声,说明对方正在跟别人通话,占着线路,要等对方通话结束才能打……”

织田瑾听着连声应下,直叹织田亚夫送的这个小礼物有趣儿,那般欣喜模样,宛如孩童,不禁让他想起家中的小人儿初见那部奢华至极的西门子电话时的可爱模样。

正所谓老小孩,便如师傅此时模样吧,若遇着那丫头,兴许还能投趣儿结个忘年之交。

小童将画卷拿来,他只展开看了一眼便收拢入怀,拜谢师傅。

织田瑾知他素日公务繁忙,也未强留,只是看着他手握卷轴急于离开的模样,目中几分凝重,蔼声道,“亚夫,容师傅再唠叨几句。这画,补得再好,也有个疤。不在眼中,却在心里。你可知晓?”

他躬身一叩,应下,“师傅教训,徒儿谨记在心。”

车上,他轻轻抚过画面上曾经的裂痕,师傅手艺何等高绝,竟然真看不出丝毫拼接之迹,完美无缺。

他斜勾唇角,那小丫头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这便将画儿还予她,凭她的眼力哪会瞧出曾被撕毁过,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若真有记性,她也不会屡次犯错,蠢得可以。他讨好她送了玻璃灯桌,名家墨宝画作,她就把什么不快都忘掉了,整日临帖绘画,没心没肺,哪还有初入宫时的不痛快。

御极说他对她太好,可明仁却说宠爱女人是男人的天职。她是他的小宠物,投她所好宠宠她,又有何不妥。明仁每得了他贡上的新鲜物什,总会嚷着要送给哪个宠妃新欢情人甜心儿。

宠自己的女人,感觉的确不错。她高兴,他也喜欢,这不正是主人和宠物之间最和谐的关系模式么!

收回画卷,他看向窗外,夜幕降临,灯火冉冉,白日喧嚣尽数退去。

玻璃上映着墨瞳如沉静的大海,气定神闲,再无杂色。

……

织田亚夫进屋后,十一郎上前俯首接刀,织田亚夫挥了挥手,待女仆为他换上软鞋后,亲自将佩刀放回刀架。

十一郎看着主子一如既往沉敛肃穆的神色,隐约觉得有些不同,却不敢多想。

女仆仍如往常巨细糜遗地汇报轻悠一日的作息情况。

管家将要上晚膳时,织田亚夫听闻轻悠已食罢于园中散步,便要将膳食摆至园中小亭,招之同席。然,一行人至樱花园时,却未见轻悠身影。

织田亚夫远眺园中冉冉升起的烛火灯影,忽来兴致,摒退了一干仆役,要自行入园,捉那迷了踪的小人儿。余留几个侍卫扼守在近处,没人注意到在被遣走的几个仆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

夜色中的樱花园,别有一番景致,灯火投亮的一簇簇枝丫粉团,恰似为水墨渲染吹融,美得朦胧如幻。花团深处,隐约来声,衬着此时此景,尤有几分说不出的神秘浪漫。

矮身穿过一丛粉枝,纵是颇为小心,仍惊得满丫艳粉惊慌跌落,恍如被唐突了的美人儿,扑簌簌地便落了他一身香芬。

指尖捻过肩头一瓣嫩色,细腻柔软的触感,瞬间唤醒一抹绮丽糜艳的思绪……

这樱花林深处还匿了一方桃花园,记得两人饭后散步初次觅入桃林,小家伙发现那与众不同之处,乐得在树下绕个不停,还说家乡三月赏桃花盛况尤不下于东晁的赏樱节,漫山遍野,菲冠如云,若是未婚男女在桃花树下转上三圈,便能交上桃花运。

他张臂将小人儿兜入怀中,笑言,“本王或不用转这三圈儿,就有朵小小桃花运觅上本王了。”

彼时,她面露惊慌,眼中隐忍,那般羞怯拒迎的模样最是搔人心扉,欲罢不能,他捉住那小手就唇一吻,轻吟,“小指误拂纤纤手,枝上云霞酡红颜……”

她嚷嚷的声音都被他吞入腹中,捻揉温顶,将一双小爪子齐笼负背,整个儿小身子朝他躬出,嘤嘤呀呀的拒迎声中,小脑袋摇摆躲避牵出长长细细的白颈儿,丰腴的波澜在眼中起伏,震荡摩挲着他坚硬的胸膛,简直媚煞人也!

情潮如升渊之龙,一发而不可收拾。

自当初在校场破了她一身漂亮的樱花旗袍,他最爱她着一袭粉嫩色,几乎宫中所备衣饰皆为樱色,粉白,浅朱,深红,瑰紫,层层复叠叠,花枝绕蔓丛,衬着她天生的娇白雪肤、桃腮粉颊,相得宜彰,美得俏丽夺魂。

“不……”

纤长的指,已探入层层衣褶中,轻轻一撩,便如头顶纷纷花蕊,层层剖落。

被入一片迷离花影中的小人儿,瓷白的肌肤嵌入粗糙深褐的树皮间,那惊惶失措的眼神真似被逼至尽处的小兽儿,教他恶念丛生,只想将它蹂躏辗碎在掌心。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她颤抖的喘息在唇边缭绕,“我,我答对了下句,你快放开我啦!”

凝而欲坠的水珠,他探出舌尖衔入口中,苦涩之后是迷迷甘咸,怎舍得就此放手,只忍含着唇儿诱哄,“桃花潭水深千尺,下句为何?”

“不及,汪伦送我情……求你别……”

殊不知她愈加隐忍的眉眼,咬唇压抑的轻颤,最是引人满胀着摧毁一切的欲念,纵是地狱也如天堂般勾魂摄魄,只能叹,“不对,这桃花潭水深千尺,却不及,悠悠送我香……”

刹那间,枝叶沙沙响,满丫花蕊纷纷跌落,雪白摇曳的丰软娇红,瞬间迷了他的心神,截了他的呼吸,这千尺桃源竟如斯**,如斯温暖,灼红了他的眼,眼中娇白柔软的人儿便如指间的嫩蕊,任他肆意地揉捏摧折。

“你,你胡说!”她声声欲断,咽咽哭叙

“悠悠怪我哪句胡说?”他哑然失笑,却行重动急,“是桃花潭水未有千尺深,还是悠悠不愿赠我香?莫若,再听这下下句,有否胡说?”

“不……”

一声细小的折枝声,却似绷断了身体里的某根弦儿,放出了脱疆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情极之处娇声吟,雨横风狂羞煞人……”几番婉转推磨,起伏跌宕中,他半瞌着眼,喘息,“娇吟阵阵树摇曳,红浪汹涌,任起伏……”

“你,你……”

小拳头砸来,却不及那一颗颗热咸的小水珠儿,撞得他心疼火急,变了颜色,粗声低嘶,“忽然青龙颜色变,兴云布雨吐馋涎……”

他蓦地挺直腰脊,抓住头顶的一枝粗褐树丫发出“咔嚓”断响。

一声长叹,缓缓吐出,“……来来往往无气力,吞吞吐吐声转沉。”

怀里怨怼呜咽不散,他只觉浑身酥软,俯进桃花香里便舍不得起身,捻着那**的小脸儿,诗性又发,“……这般,回看臂上佳人色,鬓钗零乱红妆残……”

“你,不准说。”

他便含着她一指,哑声笑接,“悠悠这般,不正是玉体横陈娇怯怯,转面向花不见人?”

“你,你无赖,你怎么可以……”

浅浅嘤吟,推波送香,又助他诗性大发,更可谓“狮”性大盛,夜深风急处,再咏,“白衣少年桃花女,鸳鸯情侣谁堪比?……地为宽床天为盖,时时刻刻不分携……”

一注沉吼,似深渊龙吟,堪不回首。

却只当,“桃花绿柳,肆摇摆……”

她杏眼圆瞪,颊面艳若桃樱芬色,彼时清辉漫漫,如水如涟如银河泻落,染了她一身糜滟椿情,全是他爱怜疼惜的楚楚痕迹。

“白衣少年相顾问,卿卿可是桃花精?”

“讨厌,你,你才是色狼妖!”

“那悠悠可就是我的桃花精了……小桃花,莫想逃,让哥哥好好疼……”

“啊,啊,你,你好坏!”

“有多坏,可有你这张小嘴儿坏么?瞧瞧,一咬着就不放,都快把哥哥磨坏了……原来悠悠不仅是桃花精,还是个小磨人精。”

她呜咽着想要甩离这一切折磨人的激涌狂潮,可他偏偏不放过她,偏偏要逗弄得她一身狼狈,才终于释放自己的全部执念。

“乖乖,叫我。”

“亚……夫……”

溺在那片温软中,他固执地强索她每一分的臣服柔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为有多么孩子气,只是,当那哑哑的泣音柔柔地哼出他的名字,这个他憎恨至极,却偏偏要人时刻念起以提醒他未雪之仇终将报还的耻辱之名,被那么乖恬娇弱的声音念出,一下就击碎了固守多年的仇恨,千尺深冰都为之化为一滩春水。

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美妙,就像母亲曾经一次次唤他时,那么温暖甜蜜。

从此以往,只愿沉醉不醒。

然,现世纷扰,如这缠绕不绝迷人眼眸的花丫,当他拨开尽头,绽露在眼前的事实竟瞬间巅覆了所有的旖旎虚象,残酷得教他僵立当场。

那个刚刚还在他回忆中对他倾吐眷恋的女孩,此时却覆在另一个男人怀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直戳中他的心,摧毁那片桃花暖香。

……

轻悠一见来人,立即抓住了那双大手,眉眼间全是急切焦虑,“向大哥,这两日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什么,我很好。”向兰溪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悠悠,你这么急着找我,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么?我托了两个仆从的忙才能偷来此地,不能久待,否则就害了她们。”

“我知道。向大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我听了你的话,敷衍那个魔鬼,他真的相信了。”

女孩紧张地搓着小手,大眼里盈动着复杂而兴奋的神色,“他还老骂我是蠢货,我看他才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他强迫了我,我怎么可能屈服于该死的东晁狗男人!他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哼!”

“轻悠,织田亚夫生性狡诈,听说他连自己的亲兄弟姐妹都能下手,你可千万别被他一时表面的温柔所骗了啊!”

“向大哥,我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他最近对我的戒心放低了不少。早前还送了我一部电话,让我可以跟要好的姐妹联系聊天,我就想利用这个东西,帮咱们逃出去。”

“电话?那真的能打出去?”

女孩用力点头,从男人突然灼亮的眼底寻到了希望一般,又抓住了男人的手,“向大哥,你是不是有认识什么人,能帮帮我们出去?”

“这,我的导师他为人风骨高洁,应该会帮助我。只是他年事已高,我不想他为我涉险。但他兴许能帮我发电报回国,我家人应能寻到能人异士来东晁救我们。”

闻言,女孩苍白着小脸垂下眼,“其实,我也可以,可我……我怕要是让母亲知道我苟且偷生,一定会打死我的。小叔要知道,大概会……直接跑来杀了那个男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一滴泪水打落在手背上,向兰溪才发现手又被握住,一时进退两难。

“……我真的快受不了那个魔鬼了,我不想再跟他虚与伪蛇下去了……他每次碰我,我都觉得好恶心,好想吐,好难受,脏得要死……”

此时,静静驻立在一片树影下的男人,十指不断收紧,满掌嫩蕊碎枝,几乎嵌入掌心。

漆黑的眼眸中,映着被温暖的金红色光晕包裹的男女,浮起一层厚重的雾色,愈发冰冷宛如千尺寒潭。

——他每次碰我,我都觉得好恶心……

原来,她一次次在他身下婉转盛放,柔情妩媚时,心里的真实感受就是“好想吐,好难受”?!

原来,她总爱吐在他身上,弄得他一身污秽,只因为她本就觉得他“脏得要死”?!

“……我想离开这华丽的牢笼,我根本不想再待在他身边一天。井上元子的样子好可怕,那全是拜他所赐,他根本就不是人,没良心,冷酷无情。我好怕,我只想回家,我想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下流龌龊的禽兽——”

原来……

——我想通了,我愿意留下来……

——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我离开的。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我要告诉他们,我想留在东晁,留在你身边,不回家了。

他果真如她所说,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真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咔嚓一声响,手中的粗枝终被拆断。

向兰溪刚想开口安慰,蓦然一怔朝发声处看去,双眸惊瞠。

轻悠却浑然未觉,抓着向兰溪的手泣叙,却发现被自己抓住的修长手指抖得厉害,僵硬弯曲的样子不同寻常,她捏着指节处轻轻一摁,就听到轻微的碎响,瞳仁微缩,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

急道,“向大哥,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这两天你一直在抄那什么经书弄的?”

“轻悠,没事儿,我很好。你……”向兰溪立即挣脱了女孩的手,想要退后,哪知女孩更急更气,抓着他手不放。

语气里都是深恶痛绝,“你别想骗我了。你手指都僵成这样了,明明就是用指过度。我就知道那个魔鬼没安什么好心,说什么抄经卷,根本就是借机折磨人。向大哥,逃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向兰溪看着已经走出树影的高大男人,整张脸都僵硬了。

——悠悠,是你的,是织田亚夫一个人的。

——我是心甘情愿留下。

呵,多么甜蜜的谎言啊!

他真想笑,却发现连牵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羞答答地说着那些承诺和誓言时的模样,仍深印在脑海里,可眼前满脸嫌恶憎恶,历历在目,真是大大的讽刺。

——向大哥,逃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管他对她有多好,多宠着她,疼着她,也抵不过同乡难友为她把几次脉熬几次药揉了几次手么?

她就如此不屑于他,把他的恩宠当难受,把他的陪伴当恶心,就算他曾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的命,她仍然迫不及待地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起私奔?!

无视他的警告,践踏他的尊严,鄙视他的骄傲,进犯他最难以忍受的禁忌,存心挑他的逆鳞!

“呵呵……”

低沉的轻笑,却似极北的寒风,森冷刺目,冻结一切。

在四只惊讶大睁的眼里,他一步一步跨出花影摇枝,手中一直紧握的卷轴啪地掉落在地,顺着浅浅的草坡滑开面目,正落在一蓬温柔的灯光下,白色宣纸上一下生出一丛丛一簇簇的樱花,红如溅血。

跨出的脚,一步踏在上面,雪白艳红被污灭。

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被这狠狠一辗,踩碎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轻悠吓了一跳,却立即横臂挡在了向兰溪跟前。

向兰溪看着面前的女孩,一时心血翻涌,百味杂陈。

“悠悠,你该说本王幸运呢,还是你们俩实在倒霉?”锐利的目光冷冷刮过两人,在距离五步远的距离时,站定。

轻悠只觉得那眼光糁人得慌,却没有挪开步子,骨子里的固执再无法掩饰,强横地吼了出来,“幸运你个屁!自从在兰亭见到你,本姑娘就一直在走霉运,你织田亚夫就是个超级大衰神,谁碰上你都会倒霉一辈子!我就自认倒霉了,今天不关向大哥的事,你要打要罚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轻悠……”向兰溪的低呼,都被轻悠压了回去。

黑眸更加阴沉,盯住两人紧帖的姿势,突然一喝,“来人!”

两人的轻颤,在眼底放大的瞬间,他满意地勾起唇角。

一直伏在近处却又能保持着绝对不会窥见听闻主子**的十一郎和侍卫,在这一声低喝下立即显身而出,将人团团围堵在小小一方天地中,立即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杀意。

“你,你要打要杀冲我来好了。这,这不关向大哥的事!”

他冷哧一声,“好,很好,轩辕轻悠,你喜欢把屁股当脑子用,我也不提醒你了。”

“织田亚夫,你什么意思?”

这小东西永远不懂,他的名讳,连明仁帝都不敢全名呼之,却任她呼喝叫骂,不过是看在她年纪尚幼,不通人情事故,有心疼宠纵容罢了。

可当下,那仅存的些许怜惜已经被那一句句嘲讽至极的话,彻底销毁。

他没有理她,缓缓抬起了左手,道,“拿刀来!”

轻悠吓得眼眸一缩。

十一郎立即将侍卫腰间的佩刀送上。

咝,咝咝。

男人左手握刀鞘,右手执刀柄,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地抽出刀锋。

冰棱的闪光晃过轻悠的眼眸,顿觉全身如置冰窖。

啪,刀鞘落地。

男人扬起下巴,那完美得令人叹息的线条,微微紧绷,骄傲得仿佛天下的一切都该踩在他的脚下,他说:

“现在,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几把骨气够你挥霍,你如何承担背叛本王的下、场!”

他健臂一振,长刀狠狠落下。

那一刹,她仿佛又看到那日校场重演,他落刀时的表情,那么冰冷,无情,好似从来不认识她。

------题外话------

捂眼……

要见血啦,啊啊啊!

快点撒点儿ok绷来啊!

都站着干嘛,血要流光了!

最差也要吐几口唾沫啊,留言区急求各种滋润调戏啊!

噬骨沉沦34死不足惜浪头很高很大

——悠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饶你,我会杀了你,真的会杀了你!

尤记清晨痴痴厮磨耳语,万般怜宠痕迹未消,没想到从白日转入黑夜,一切都倒了个儿。

从他一次又一次残忍地侵犯她,无所不用其极地侮辱她开始,她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他狂妄、自大,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更卑鄙、下流,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且脾气又阴阳怪气,反复无常。似乎看起来,只要她乖乖听话顺着他的意,就能相安无事,倍受宠爱纵容;可有时候,毫无预警地就会惹得他生气,他出手的惩罚,次次都让人刻骨铭心,思及色变。

他于她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就会触到他的底线,炸得自己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此时此刻,她忆起他的警告,对于那扬起的长刀,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曾以性命救了她一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相许是怎样的一种沉重负担,如果今天他取了她的命,她终于觉得两不相欠了。

当刀锋劈落时,她毫无惧意地闭上了眼,抬起头,仿佛光荣赴死的勇士,甚至,朝他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仅是极小的一步,让冰凝的黑眸蓦然一震,杀意封冻的表面瞬间出现了裂痕。

师傅织田瑾的话一下涌上脑海——亚夫,凡事亦需三思而后行,多多审时忖势,以免……后悔末及。

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不就是一个女人。

如果他想要,不知多少女人急着赶着想扑进他怀里。如果他想要,多的是比她美,比她娇,比她可爱,比她清纯,比她更乖巧听话、知情识趣的女人,等着他随意挑选。

他不会后悔!

他织田亚夫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

——这画儿亦可补全,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该死的,他也不屑重新来过!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轩辕轻悠一个女人,凭什么他要为她一再破坏规则,甚至藐视皇权,一再把自己的热脸帖在她的冷屁股上,任她一再侮辱他的尊严。

凭什么?!

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从他知道她姓轩辕开始,她就该下地狱了。

他竟然让一个轩辕家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左右自己,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绝不原谅轩辕氏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对。他织田亚夫与亚国轩辕氏誓不两立!

她简直不识好歹,竟敢欺骗他,当着他的面说要跟别的男人私奔。

这个该死的女人,死不足惜!

若今天不杀了她,他就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英年早逝的母亲。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个该死的背叛者,没有人可以背叛他织田亚夫,她轩辕轻悠更没资格!

收缩如针尖般的瞳孔蓦然扩张,里面印着的女孩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双眼,娇小的身影在薄雾缭绕的墨瞳中,似乎在轻轻颤抖,那样娇弱柔嫩,仿佛这漫天飞卷的粉色花雨,柔嫩的花瓣拍打在他的脸上,只是轻轻一触,连温度都感觉不到,就跌进了冰冷的黑暗中,芳踪难觅。

她还穿着早晨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和服,沉沉如夜的底色上,从腰下洒落一地的粉白花蕊,同他一般玄黑的衣襟衬着雪白的衽口,托着那张粉艳艳的小脸蛋,至今瞧来,仍让他呼吸一窒。

白日里办公时,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忆起她这般模样,两人站在镜中端望时,他觉得她就像在他掌心盛放的樱花,美得夺人心魂,令他痴醉难忘。

这朵儿美丽的樱花精灵呵,是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珍宝,那是怎样的得意满足。

他正享受着那首古诗里“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妙感觉,怎么可能就如御极所说,就此放手!

然而,所有的坚持在她对着另一个男人说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时,全都化为一片泡影,可笑至极,嘲讽至极!

我不会后悔!

我不需要重新再来!

轩辕轻悠,你该死——

刀光铡落,只闻风声嘶鸣,衣帛碎絮崩落在地。

——亚夫,你会不会让我后悔留下来?

鲜红的液体,宛如破口的瓶,一股脑儿地涌溅而出,就是用三四只手也捂不住。

那一刀,仿佛一箭双雕,刺破了两颗心。

不——

她根本不是那些女人!

若是就此错过的话,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她眨了下眼,视线一下变成了血红色,就和在斗兽场一样,一片模糊,有什么液体从眼里涌出,滑过脸颊,很快就被呼啸的夜风吹干了。血色越来越浓重,她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觉得胸口那个早就破了大洞的地方,被万千丝絮紧紧勒住,丝丝缕缕的疼痛迅速漫延至全身,像跌进了一个寒窟,痛得麻木,只剩冰凉。

他挥落的刀,斜斜向下,刀尖上滑落一滴滴的鲜血,刀颤抖得厉害,快要握不住。他看不到,他的脸色比她衣底的粉蕊还要苍白,下颌紧咬,线条冷硬得像一碰就要碎裂。一股无以铭状的钝痛,似乎从眼底,从指尖,从呼吸的鼻端,从紧咬的唇,一丝丝地漫延开来,扶摇直上,几乎要贯穿他的身体,咆哮而出。

他狠狠一咬,口中的腥甜变成一片苦涩,苦到极致,竟是吞不下也吐不出,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真的下了手!

……

直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有人跌落在地,打断了这死寂的瞬间。

“向大哥——”

轻悠霍然倒抽了口冷气,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就要倒下的向兰溪。

凝封的黑眸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重重雾色迅速从眼底退去,震愕之后,竟尤有一丝庆幸自眸底绽现。

她没有事,她脸上溅的是向兰溪的血。

向兰溪穿着一件灰蓝色样式极简单的和服,此刻俊脸痛苦扭曲,脸色白得发灰,可那双总是蕴满着温暖和鼓励的清亮眼睛里,却荡出浅浅笑意,带着一丝欣慰,无奈,自责,还有深深的担忧。

“我,没事儿。轻悠,你别说傻话激怒亲王殿下,你快……”

然而轻悠根本没听到他虚弱的劝导,只感觉到环在他背后的手上迅速沾染上一片湿热,浓重的血腥气飘进鼻端。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时,是向兰溪挡在她面前,救了她,为她挨了那致命一刀。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除亲人之外的人,为她挡风遮雨,她心中的震动和感动几乎无法形容,而对那个落下刀子的男人更加恨入骨髓。

“向大哥,你受伤了了,你流了好多血……必,必须先止血,你别动,别动……”

她吃力地抱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往屋子的方向移动,甚至慌乱地请求他人帮忙,吓得待立一旁的侍从女仆们直往后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求求你们,帮帮我,向大哥平日也帮你们看过诊啊,帮我拿止血的药,求求你们……”

她不知,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模样,再一次如利剑穿心般刺得他浑身紧绷,手中垂下的剑突然不再发抖,像每一次对敌时稳重从容,五指收紧,虎口撕裂,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他浑然不绝,盯住那双相拥的男女,眼神锐利,杀气骤升。

“向兰溪,本王倒没料到,养你在宫中多日,竟然是养虎为患,”他冷哧一声,慢慢朝两人逼近,“也学会了逞英雄,救美人!”

向兰溪眉峰一皱,咬牙挣开了轻悠的手转过身,一抹冷光便直指他眉心,让他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瞪大了眼,看着冷光没入眼底。

“不要——”

轻悠大叫着又扑了过来,那染血的刀尖便将将停在了向兰溪的眉心半厘处,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气,一线热血划落鼻侧。

执刀人胸口一个大起伏,几乎咬牙切齿地怒喝,“好,真好,果真是郎有情妹有意,一对生死相随的苦命鸳鸯呵!”

“织田亚夫,你够了!你别以为你救了我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应该做牛做马报还你。你不过打着冠冕唐皇的旗帜,为了满足自己龌龊无耻的**,仗着有几分权势挟迫他人的卑鄙小人。比起你,向大哥他行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你有什么资格嘲讽别人,你不过是只能靠武力胡乱发威、愚蠢至极的可怜虫!”

她每说一句,他的额头就抽搐一下。

她倔傲地瞪着他破口大骂的样子,就像他们初时相处的固执模样。

原以为终于获得的“臣服”,真的不过是虚假表相,过往种种旖旎美好,都不过是他眼底的镜花水月,眼前的画面幻成一张巨大的嘲讽笑脸,冷冷地睥睨着他。

织田亚夫啊织田亚夫,你瞧瞧你,你竟然被一个乳嗅未干的小丫头骗成这副样子,这么狼狈,这么可耻!

该死的,他刚刚竟然还有些庆幸向兰溪的举动,为之松了口气。

她说的没错,真正愚蠢至极的是他自己!

从头到尾。

……

“轻悠,别胡说。快跟亲王殿下道歉,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只是……”

虽然女孩维护自己的那些义正言辞,让向兰溪欣慰不矣,曾经压下的渴望又再次抬了头,可眼下的情形却不容他放纵情绪,急忙捂住了女孩的口无遮拦。

“我不……”

向兰溪看着女孩固执的眼,急摇头,眨眼示意。

轻悠皱紧眉头极度不甘,却看清了双温煦眼眸中的焦急,强摁下了满腔的怒火。

一声轻笑响起,似乎连拂过颊边的香风,都带着刺骨的恶意。

“说得好,本王行事向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更是龌龊下流至极。”

“不,殿下,请您听我解释!”

刀锋唰地一扬,霍然截断向兰溪的话。

背着一簇灯火的男人,仍是一袭玄黑和服,火光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落在阴影里的俊美面容衔着一抹堪比夜檀的绝艳笑容,却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森冷杀意。

“既然如此,本王倒真不想辜负了悠悠的美赞,何不将这般评点真真、坐、实!”

抑扬顿挫地念出最后四个字时,笑得绝美的男人一点点俯下身,双眼深深盯着向兰溪,对于一脸警惕的轩辕轻悠视若于无。

突然,他伸手一把攥住向兰溪的胸口,将人扯离女孩的扶持。

轻悠大叫一声想要抱回人,就被其一个眼神赫住,失神之时就被从另一侧冲上来的十一郎摁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一脚踩在向兰溪血流不止的背上。

那墨黑一片毫无亮光的眼,直直望进她眼底,好像一把长刀破开了她的世界。

他宛尔一笑,声音懒懒高扬,“悠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

她的脑中倏地闪现出这句话时,他的刀“咝”地一声狠狠插入黑色大地,带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叫。

“向大哥……”

向兰溪的脸上一片狰狞,整个脖颈绷直了,青筋浮突仿佛就要绷断而出,黑泥涂脏了半张俊脸,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让人感觉到那种分筋裂骨的剧痛。

那把染血的长刀,精准地叉进了向兰溪的右手掌心,透入泥地,在这声痛呼未歇之时,长刀又故意一转,搅筋碎骨,撕扯出一计沉闷的痛吼。

轻悠的视线一片模糊,张开的小嘴,抖着再发不出一声。

织田亚夫笑望着她,淡淡开口,“悠悠,我说过,如果你敢背叛我,我绝不会饶你,我会杀了你。可我现在觉得,就这么杀了你,怎么对得起你那番‘靠武力胡乱发威’的评语,太便宜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住手,住手,不准……”

轻悠被那愈发炽艳的笑容,吓得惊惶不矣,话一出口时,刚才的那番倔傲不屈已然不在。

织田亚夫没有回应,他松开了握刀的手,退回身,侍女立即送上净手的热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渍,任女仆们细心上药包扎伤口。

在这凝窒的沉默中,只余下向兰溪时断时续的粗重喘息声,轻悠的泪水渐渐干枯。

染血的布巾被掷落在脚边,她一下抬起头,迎上男人森恶的眼神,那两片薄如绯樱的唇一开一合地说道,“以往,本王念你年小幼稚,不与你一般斤斤计较,宠你纵你。今日本王才明白,那确是本王的大义仁慈养出了一只不识好歹的小白眼狼。”

“既然有胆子背叛本王,就必须承受背叛的代价!”

“死有多容易,不过碗大的疤。”

“本王要你们这对贱人,生、不、如、死!”

话音落,一道冰冷的眼神游出,向兰溪又传出一声痛叫,却是侍卫突然抽掉了那把长刀,踩住他颤抖的手腕,又一刀落下,穿掌而过。

毫无疑问,那曾经能写一手漂亮字,能绘出绝美丹青的手,彻底毁了。这于喜爱字画的人来说,不啻是刻骨之伤。

然而,向兰溪并不仅仅是习字绘画的一介文人,他更是当代亚国拥有中西医结合的高超医术的大夫,他专门到东晁留学学习外科医术,这一双将来要握着手术刀拯救无数生命的手,就此毁掉,更是一生之痛,损失无法计量。

这样的代价,太沉重!

“混蛋,住手,你们住手!向大哥,向大哥……”轻悠泪流满面,挣扎着要上前,然而十一郎紧紧摁着她,任她有几分花拳绣腿却怎么敌得过东晁最好的伊贺派忍者,“织田亚夫,你这个畜牲,你住手,你有什么不满朝我来,这都是我出的主意,不关向大哥的事!”

织田亚夫看着一脸怒红的女孩,眼眸微眯,道,“看来,你又忘了本王说过的话!”

——悠悠,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她一怔,听到他继续说,“轩辕轻悠,本王的警告,向来不会说第三遍。没有人可以在背叛本王之后,还能舒舒服服地活在这世上,咝——”

他赫然转头,正在包扎伤口却不小心失手弄疼主子的女仆吓得俯跪在地,直用脑袋撞着地面告饶,他气得俊容大变,一脚狠狠踢出,斥骂一声“贱人”。

轻悠受不了地大叫,“织田亚夫,你要罚就罚我,用我的手做交换。”

他对她的请求完全听而不闻。

这时候,紧张待立的的老管家立即令人将那女仆架走,却被织田亚夫一声喝住。

老管家不解,“小主子?”

“今夜是谁值守藏书阁,竟然将这个亚国男人放出来?本王靳令,主屋庭院不得有外人入内,是谁疏忽职守,竟敢大胆放那男人进园中与本王的女人私会?”

他满脸怒火戾色,大骂,“你们一个个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马上把人给我查出来。本王要当场训戒,什么是荻宫宫法!”

锐利的目光狠狠刮过了在场所有人,吓得一干人等全部垂首不语,“谁敢包庇失职者,就是蔑视皇族,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这话音一落,便有女仆俯身叩地。

“殿下,卑下错了,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咚咚咚的叩击声,沉闷得像每一声都重重地打在人心上,不寒而栗。

夜色更浓,烛心哔啵轻响,蓦然窜高的焰色鲜红似血,投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宛如坠入十八层地狱的鬼魅魍魉,森然可怖。

那身着玄色和服的男子神色尤似阎罗王,俊目修眉,美绝人寰,却偏偏衔着一抹睥睨众生的冷笑,对所有的一切人间惨剧视若无睹,生杀予夺,享受其中。

------题外话------

嗯,咱亚夫的内心很纠结,很可怜,很糟糕,很郁闷,很很很需要人安慰哟!

下集斗争更加白热化,潜水滴筒子应该出来透透气了,否则长刀子就扔下来啦!

珍爱小手,请冒泡儿!

噬骨沉沦35我的命,值不值?海啸降临

“谁敢包庇失职者,就是蔑视皇族,罪加一等,死不足惜!”

这一夜,碎断的手掌,满头叩血的哭嚎,还有俊美无俦的男人脸上冷硬无情的线条,深深烙进轻悠的心底,慢慢熔铸成一堵高墙,再难翻越。

“还有谁?”

男人冷冷扬声,侍卫立即上前押人问话。

刚才在附近蛰伏的人也听到了向兰溪说过的话,他是托了两位受惠的仆人之便,才能深入这片桃花园,与女子私会。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同犯竟然也是刚才那失手的女仆,两人都曾受向兰溪照拂,治好了自己或家人的疾病,此次情形也只是为了报恩,勉强同意帮了忙。谁能料到,第一次越矩就被逮个现形,即时后悔晚矣。

很快,藏书阁那方传来消息,原来值守的侍卫被向兰溪敲昏了头,这会发现人不在正四处找人,因怕被责罚而没有及时呈报。

织田亚夫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一迳叩首认罪的侍卫,十一郎即刻会意,将轻悠交给两个侍卫押住,上前一刀便抹掉了那人的脖子,鲜血喷溅在污黑的泥土上,根本看不出颜色。

侍卫一倒,那两个犯错的女仆吓得惊声尖叫,就要逃跑,侍卫立即上前将两人押下。管家下令,有人拿着漆黑的戒尺上前,对着两女人的脸,啪啪啪地一顿狠抽,很快就打得女仆们牙齿崩落、满口鲜血。

即使这已经不是轻悠第一次见到织田亚夫下毒手,可今时今日,那种极致的强权和野蛮霸道,令人发指,更入木三分。

“织田亚夫,你还有没有人性,他们不过只是小小失职,你就这样罚人。向大哥还救过你的命,你竟然这样对他,你根本没良心,你是魔鬼,十恶不赦的魔鬼!”

“啧啧啧,就这样便受不了么,怎么继续欣赏这接下来的好、戏?”

织田亚夫轻声哧笑,长指一把扣住轻悠的下巴,稍一收劲儿就疼得她紧揪眉头,口气更加恶劣,“悠悠,你害怕了?”

他突然转身,走到向兰溪身边,向兰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抖了抖。

一个眼神,那执刀的侍卫突然抽出了长刀,向兰溪的左手握着右手,浑身颤抖个不停,却看不到织田亚夫的目光深深凝在他的手上,一抬脚就踩在了他的左手腕上,咯嘣,传来一声骨结脆响。

“不,不,织田亚夫,你放开,放开向大哥——”

那一声响,仿佛彻底绷断了的心弦,轻悠放声尖叫,疯狂挣扎却反被钳得更紧。

森黑的眼眸微微收缩,看着那又哭又叫的女孩,淡声道,“本王曾听艾伯特说,医生的双手如同死神的夺命镰刀,又如同上帝的慈悲之手。古人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本王以为,说的便是这双可以生杀予夺的双手。”

向兰溪心如刀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双手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意谓着什么。而男人那轻缓悠扬的语气,仿佛仅仅是在谈论天气,更让人为气结愤怒。

“向兰溪,这右手没了,相信行医时会相当不方便。呵呵,可本王最近听说,你们亚国医术真真的博大精深,无比神奇,一个怡神养性的心理疗法就能使枯木逢春朽木可雕。若经严格训练,武士可双手执刀,巧如灵蛇,更何况医生……”

随着那低沉下去的声音,骨骼里的“咯咯”声就像闷雷一样打在人耳膜上。

轻悠大叫着,喝止织田亚夫,后者眉眼低垂,唇边弯着一个雪亮的弦。

“不,不,求求你……光德殿下,不要……”

向兰溪再也坚持不下去,他哪里料到织田亚夫城府如此之深,早就洞悉了人心中的每一丝细微的隐秘,竟然窥见他最后的底线,毫不留情地将之打破,把他逼到极限。

然而,在织田亚夫的眼里耳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轻悠对他的憎恶辱骂,都是对向兰溪的各种维护心疼不能自矣,缠着绷带的手紧握成拳,颤抖个不停,脚下的力道更重。

进屋时本来换上的棉质软鞋,在入园时便换成了加高的木屐,这木屐以五十年方成的桑木所制,质地密致坚韧,半寸高的木齿完全承力,快跑跳高亦十分结实。若这样的木齿落在骨腕之上,结果可想而知。

“织田亚夫,你住手,住手啊——”

这一刻,对于自己的无知和冲动,轻悠已经悔不当初,脸上血色尽失,叫得声音也一片嘶哑。

织田亚夫仍不紧不慢地说着,“啧啧,真可惜,这只外科医生的手已经废了。还可以用另一只手行中医之便,中医之术重在望、闻、问、切,只需要号个脉就能断人生死。向兰溪啊向兰溪,本王以为你多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才充你给本王的女人看诊熬药,未想这倒成了引狼入室。你说,你这只左手,当留不当留?”

向兰溪双手已痛得几近麻木,他仍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仰首哀求,任尊严人格被人辗进泥里,也想保住最后一只手。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毫无温度的黑瞳,只有杀意。

他心中倏然一凉,在有动作之前,一声重响传来,呼吸顿窒,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尖儿,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挑断。

落下的木齿竟然十分精准地将食指和中指生生踩断,而这两指通常是中医号脉时必用的。

从头到尾,织田亚夫就没有想过要饶恕任何一个人。

“本王的警告,向来不说第三遍。念你救过本王一命,让你去藏书阁抄经,已是荣宠,更是警告。藏书阁中收有我东晁古往今来千百岁月的医书药典,不计其数。没想到你也不过一介匹夫,有眼无珠,一门心思竟用在勾引本王的女人这上面了。毁你双手,如摘你头颅,也够你后悔一辈子,痛上一辈子的了!哈哈哈哈哈——”

他仰首大笑,一脚将足下怔愣失神的男人狠狠踢开,脚步竟有几分摇晃地走到表情尽失的女孩面前,将人抱进怀里,动作竟是意想不到的温柔。

“悠悠……”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还会发抖,他的唇角翘得更高。

“比起拒绝,我更痛恨欺骗和背叛,懂了么?”

她抽了口冷气,摄入浓郁的男性麝香,颤声说,“亚夫,我求求你,放过……他,放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抹去她满脸的泪水,口气柔和得就像往日两人平淡相处,“悠悠,你又忘了我的话!”

——不要傻得为了别人,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他的笑容,在她惊慌大睁的眼里,渐渐扭曲变形,几近模糊。

“小傻瓜,你说,这回你准备拿什么做交换?你的自由,早就没了;你的身体,我想玩就玩;你的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本王也不稀罕。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值价的东西?”

“我的命,值不值?”

闻言,他的眼眸微微一缩。

她突然推开他,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量,还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他在一片惊呼声中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可见女人积蓄了多久的力气,全在于就此一搏。

“我轩辕轻悠的命,换向兰溪平安无事,敢问亲王殿下,值是不值?”

“轩辕轻悠,你有胆就再说一遍!”

他气得大吼,优雅仪态尽失。

她冷笑,手中小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抵,口气中透露出绝致的疯狂,“用我的命,换他离开荻宫。亲王殿下,你最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真的觉得我再没有脸活着待在这座华丽的鸟笼里,当你的宠物!或许,你想要的臣服和顺从,只是一具不会说话的死尸罢了!”

她头一昂,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脖子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昨晚他烙下的爱痕,此时那把他总是会留给她防身用的瑞士军刀,竟然又一次被她用来对付他,毫不迟移地压进肌肤里,血线滑入颈下,染红了雪白的衽口。

“放了他,我数三声。”

“轩辕轻悠,你敢!”

“一。”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他又故技重施,威胁她,可惜,效果了了。

“二。”

“你该死的给我住手!”

那雪亮的小刀,竟然生生压进肉里,他控制不住朝前迈进一步,虎口再次崩裂。可迎视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不怕死。

他一直笃信,她是贪生的。不然,当初在校场遭受那样大的侮辱,被他当着那么多人侵犯,她想到的都是杀他报复他,并不像通常女人以死解脱,一次又一次地与他作对,从来都是斗志昂扬。这让他很惊奇,也正是因为这一分好奇,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带离,救了她一条小命。比起以死保洁求志的人,他织田亚夫更佩服敢于直面人世一切苦难甚至龌龊,而勇敢地选择活下去的人。

有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就是刚才,她的真心实意被暴露后,她被逼到尽处,还会哭着求他并示弱。

他无法置信,这一刻,她竟然真的敢于求死,只为救个男人。

“三!”

“我答应。”

他暴吼一声,上前一把将她手上的小刀夺了去,扬手扔进后方密林,再难寻迹。

白色绵帕被立即送上,他接过帕子一把捂住她颈上的伤,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却仍是拿捏了力道不至于真的伤到她,低声怒喝:

“你就不怕我食言反口!”

“亲王殿下都自认卑鄙无耻了,我也不敢对此刻的承诺报太大希望。不过,这年代人想活命都千般不易,想要寻死却容易得很!亲王殿下,想试试这几率有多少么?”

他听得胸口一阵起伏,斜斜仰视他的小脸上,挂着他从未瞧过的嘲讽冷笑,那样刺目,她浑身上下浮动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气息,仿佛变了个人。

他却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什么,让她性情大变。

只能咬牙恨道:

“轩辕轻悠,本王认输。”

“亲王殿下,您从来都是赢家,我和我的同胞们的小命,都还捏在您五指之间,我们还要仰您鼻息才能活,您何必称输,未免太娇情。”

是呵!她从来都是伶牙利齿,尤有小奸小猾。若非她假意示好,他根本见不到她的乖恬妩媚、娇俏动人。

“既然都知道,你就该懂,从现在开始,我绝不会再相信你半句话。”

“不信最好,我也不用再废心讨好,见天地说那些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想吐的话。”

他吐息愈发沉重,目光几乎要伸出了刀子,将手中的小女子给搅碎了。却偏偏再狠不下心,下那杀手。

“轩辕轻悠,你够狠!”

最后,他只能抓着她的胸口,放声咒骂,尤显得那么失败无力。

“与殿下您相比,也望尘末及!”

她唇角一朵笑花绽放,更衬得他狼狈不堪。

“该死的,你给我闭嘴!”

他就像突然发狂的雄狮,嘶嚎着张嘴吞淹了那张要将人逼疯的小嘴儿,疯狂汲吮,侵占她所有的甜蜜,夺去她全部的呼吸,搜刮那虚无飘渺的顺服。

可他得到的依然是满口腥甜,比黄连还苦的滋味烙上心口,不管他如何用力,甚至用心,都无法获得满足。

他突然发现,她的挣扎,她抗拒的反咬他,她瞠大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瞪着他,那眼底再不掩饰的憎恶和仇恨,瞬间就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呼吸一颤,竟然被她一把推开。

她并没用多大的力气,他竟然虚弱至此!

“我宁愿亲吻肮脏的大地,也不屑被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碰!”

她吐出一口混血的唾沫,突然蹲下身,抓了一把地泥,往嘴上用力一抹,漆黑的泥与雪白的小脸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一幕,惊得周人都暗抽冷气,纷纷低讶出声。

从小到大,织田亚夫受过多少屈辱,但那已经结束在他满十六岁那年。自那以后,他平步青云,朝堂显贵,举国崇敬,养尊处优,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限荣光,何曾受过如此侮辱鄙薄。

女孩的言语动作,刺得他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动作,足足愣了数秒,才猛然回神,而恢复了一惯的冷漠淡静。

他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渍,眸底沉寂宛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无波无澜,却散发出更加骇人的寒意。

鲜红的薄唇,轻轻一勾,吐出,“好,本王就让你看看,自己是怎么在猪狗不如的畜牲身下,毫无廉耻地盈声浪一叫,不休不止,向畜牲求饶!”

闻言,她强装镇定的面具终于还是有了一丝破裂,脚步退后就想跑,可还没踏出一步,就被一股巨力揽了回去,重重撞进一副坚硬至极的胸膛,那人没有给她回溯的机会,将她打横了一把扛在宽阔的肩头,折身没入红影摇曳的密林。

身后的众人,仿如神话剧中的石人,僵化不动,悄悄淹没在沉重的夜色中。

弦月升至中天,一抹浓云慢慢掩去了清辉,透出诡异的血色。

很快,密林中传来嘶心裂肺般的哭嚎声,一次比一次剧烈,一声比一声凄厉,匿大的花园中只有一株冠盖如云的树丫,不住地震动摇曳,粉蕊慌急跌落,荡起漫天花雨。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透出一线银白,那深处的剧烈震荡才稍稍平缓,声音转为低沉婉转的哼吟,绵绵不绝。林间的清风,都似熏染上那糜糜昧昧的**气息,游荡在园中,徘徊不散。

……

“悠悠,你看到了么?”

滚烫的大掌钳住她的小脸,转向一旁。

她已经被他折磨得气息续断,浑身酸疼无力,整个人儿都快要散掉了般,连支撑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却在这一瞬间,看清了不知何时立在身边的那面巨大的西洋镜。

里面映出一幅盈糜至极的男女佼媾画面,紧密帖嵌的曲线,乳白交织着黝黑,娇柔与刚强撞击交融,每一分,都充满了坠落糜艳的气息,简直让人不堪入目,却又可耻地吸引人。

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镜子里,那浑身爬满了晴欲气息的女人,小脸绯红,红唇微张,申吟无助地从口中飘出,虚虚渺渺,勾魂慑魄。而将她紧紧抱住的精壮男体,在经历了整夜的求索后,似乎并无丝毫疲态,仍然凶猛无比。

“瞧瞧你有多下贱,听听你叫得多放荡,看看你这张小嘴儿,吃住劲儿,就舍不得松开本王!”

他咬牙切齿,浑身肌肤贲张,隐忍着额头汗水滴落,一颗一颗,汇聚在她柔软的曲线上。

经过一夜欺辱的身子,已经软腻无骨,柔得像水,被肆意曲折成各种形状姿势,肌肤晶莹洁白仿佛上好的水晶华缎,美得繁花朵朵开,全是被掠夺的痕迹。

可是明明紧紧抱在怀中,含在口中,连她每一声低呼,每一颗眼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已经控制在他手中,他仍然无法魇足,宛如中了魔,不休不止地做,没日没夜地要。

也,做不够,要不够,停不下来。

老天!

“轩辕轻悠,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爬在畜牲身下的样子,你给我好好住住!”

他愤恨地大吼一声,卡住她的脖子,宛如将要扑杀而出的雄狮,紧紧绷直身子,像一把拉满的弓,箭峰冰棱闪动。

“痛,呜……不要了……悠悠痛,好痛……”

她眼神迷离,神思懵懂,自我溃散得无影无踪,却只是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无助地攀附着他,呜咽哭泣。

他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思维和身体仿佛瞬间分裂成两半,一方抽离停滞在了这一刻,另一方却陷入更加疯狂的攻击和掠夺,蹂躏着身下娇小的女体。

——补得再好,也有个疤。不在眼中,却在心里。

破就破烂就烂吧,反正他也不在乎了。

她赏他一刀,他还她一拳,谁的心里没有疤,谁的眼里没有伤。

她有多痛,他也一样,要痛就一起痛。

谁也逃不了,谁也别想逃。

就算下地狱,他也要拉上她一块儿!

“我恨你,织田亚夫!”

冲刺到激涌的巅峰的一刹那,怀中的人儿突然双眸大睁,那片清泠泠的光芒,宛如两柄雪刃,刺得他浑身一僵,几乎睁不开眼,晕眩的瞬间,全身力气尽失,疯狂奔腾的血液仿佛瞬间蒸腾干枯,心脏失去重量。

巨大的落地镜突然碎裂成片,每一片都映着他惊恐的面目,宛如他已经被彻底分割的**,再也无法拼揍整齐的灵魂。

他知道,他已经万劫不复!

------题外话------

这部分,主要是亚夫的心理矛盾和挣扎,大家能看出有啥变化不?实在看不出来的话,就认真看后面滴报复**宠,大宠回来啦!

噬骨沉沦36绝不可能有孩子重要伏笔来咯

布置优雅的和室,同直子前两次来时,并没有太大变化。

通往庭院的拉门打开了两扇,但中间又被绣屏挡住,满院的夏日绯色,只透入细细碎碎的一点蝉嘶,屋里连一丝阳光都照不到。

空气里燃着皇家常用的助眠放松的熏香,干冽清爽,又有丝丝令人安心的馨甜。

待女仆将被子里的那只小手轻轻取出后放在绵垫上,直子才敢稍稍抬眸,目光也只落在眼下的小手上,伸出食指和中指号脉,不敢再多移动几寸。

半晌,她心神俱震地收回手,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情泄漏,和女仆交换了几个眼神,哑声以唇语相问,并比了几个手式,了解到的信息更令她眉峰深结。

她忍不住又搭了搭脉相,刹那间,有一丝惊惶划过面容,却迅速而妥帖地收敛。

最后,她起身退出房间,在屋外才启声叮嘱了女仆们照料的事项,转身时,亲王殿下的帖身侍卫十一郎已经候在三步外,朝她眼神示意。

直子点点头,随之行至主屋,于廊下稍待,她悄悄抬手擦去了额际的薄汗,眼底闪过一丝矛盾挣扎。

屋里的男人正在接一个重要电话,俊美的面容上渐渐浮出肃杀的森意。

“……女人的舌头最易坏事,已经割了?很好。让他们别把人玩死了……”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说辞,他惬意地靠进了身后的软垫中,舒展修长的身姿,服帖的黑色和服勾勒出一副完美精壮的躯体,仿佛蓄势的猛狮。

他的语调也愈发悠扬,“孩子?呵,南云,你平常都不逛歌舞伎町么?”

那方的南云卫俊脸一赫,非常庆幸此时两人只是以电话交流。

“请殿下示下。”

织田亚夫哧笑一声,“听说那里常会提供一些特殊服务,有些客人格外喜欢模样骄好的嫩货……”

南云卫立即明白,道,“那个孩子,的确长得很漂亮。”

电话那头再无回音。

在短短五秒的沉寂中,南云卫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矛盾纠结却又无法抗拒,终是出声,“属下明白。属下保证在祭旗前,给他们留口气。以待……”

那方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似有嘶哑的叫声传来,通话“咔嚓”一下断掉。

南云卫拿着电话,眉峰微蹙,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个女声。可在亲王殿下的居所里,有谁敢在殿下讲重要电话时冒然撞入,还能轻易得手将电话给他挂断?

不用深想,他脑海里浮出一张娇俏的小脸,脸色遽然转沉。

……

“让开,通通,让开……”

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叫声中,满头蓬发、憔悴至极的女孩,仅着一件单衣就跑出了屋子,她挥开了所有人的扶持,撑着墙,跌跌撞撞朝前跑。

直子惊讶地瞪着朝她冲来的女孩,下意识地伸手相扶,女孩却错过她,直接扑向了她面前那扇紧扣的拉门,完全不顾周人的阻拦,一把将门拉开,冲了进去。

她伸出手,却不敢踏出一步,目光僵直地落下,看到走廊上深棕色的木板上,一串发亮的水珠,红殷殷的慑人心魂。

轻悠冲进屋后,四处寻找那个男人,大叫,“织田亚夫,你,你给我出来!”

匿大的屋子,她先冲向阳台,没人,又反身书房,也没人,再冲进卧室,还是没人。

气极了,大骂,“织田亚夫,你个缩头乌龟,你在哪,你给我出来,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见人嘛!可恶,你出来,出来……”

她愤恨地一把掀掉了贡案上的武士刀,吓得十一郎大叫一声冲上前来接刀。

她旋身一转,又忆起那处他们平日常待在一起摹画的小茶室。

这回终于找着人了,她也不管他还正在打电话,扑上去抢过电话,直接扣掉,抓着他的领口,就叫,“你说,你把向大哥关在哪里了?你答应过要放他一条生路的,你说啊你说啊!你要敢食言而肥,我就要你好看,咳咳咳……”

她这会儿吸气都不及呼气多,满眼冒金星,骂出口的话也中气不足,还强撑着眼瞪人,一双眼红通通的宛如小兔子,毫无威胁力,倒更显得可怜巴巴。

“你快说,你把人弄哪儿去了?你敢说话不算话,我真的,真的会杀了你!”

她咬牙切齿地伸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从头到尾看着她撒泼耍狠,神色眼眸都是一片平静,宛如千年古井,波澜不兴。

“织田亚夫——”

她气得又吼。

好半晌,他像是戏耍够了,才悠悠启口,“照你的要求,那晚已经撵出荻宫。是生,是死,都与本王无由!”

“你,你……你个卑鄙小人,你差点杀了向大哥,你这样做根本就是间接下毒手。”

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只叫本王放过他,可没叫本王救他的命。”

“你……”

她受不了他的无赖,错愕地张大了小嘴儿。

他别开喉口的小爪子,将旁边的电话一推,那还是他赠她的那部华丽非凡举世独一的西门子,说,“或许,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问什么?”

她被他的言行搞得很懵懂,直觉他没那么好心。

他抬眼看向一脸惶色跑来的十一郎,“把电话薄拿来。”

十一郎愣住,口气十分不忿地低叫一声,“殿下!”

“拿来!”

织田亚夫声音一沉,十一郎也不敢违逆,很快拿来了电话薄,满脸不情愿地递到轻悠手中。

这亲王宫里的电话薄自然非比寻常。放眼整个东晁,目前除了首者京城外,只有贸易最发达的大阪、横滨、北海道等几座城市设有电报电话局,且都是由织田亚夫主掌的商贸办事厅总管其事。

近两年,在他的督促下,大城市的各大政府办公厅统一引进电话电报设施,除了表面上方便发展商贸业,其背后亦有许多不可直言的用意,关系利害。

现在轻悠手上的这本电话薄,不仅列出京城本地的电话号码,就是连政府办政厅以及许多重要机构官员的电话号码,亦在其中,其中有不少还是保密单位和人员。

难怪十一郎会如此紧张了。

轻悠毫无所知,翻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她刚刚醒来都是凭着一股意气,折腾了这大半会儿已经有些不支,睁着眼,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定,偏偏心里悬着人命案放不下。

“这上面到底有什么?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向兰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根本看不清那堆密密麻麻的小数字,她气急败坏地甩开本子,又抓住他的领口,大声咆哮。

“悠悠,你如此没耐性,如何做大事?”

“我不要做什么狗屁大事,我只要一个结果!”

他斜斜地靠在软垫中,她俯在他身上,甚至在刚才的气愤挣扎中跨坐在了他腰腹上,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暧昧勾引。

她霍然发现两人的姿势超过限,立即翻身下马,他戏谑地看着她尴尬的动作,眼眸深沉,唇角斜挑。

后来,还是好心地将电话薄拖过来,翻到某页,又甩给她。

“自己看!”

轻悠眯起眸子,废了好大劲儿才终于弄明白这一页上全是医学院校的电话,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地串过了什么,身心俱疲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织田亚夫看着女孩虚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渴睡似的可怜表情,眸底的黯色悄悄褪去,他已经打破常规,仁志义尽,本不想再睬她。

“这里!”

还是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薄上的一处。

轻悠浑身一震,努力睁眼看清那里,为了集中精力,逐字念叨了三五遍才猛然想起这所医科大学正是向兰溪曾经跟她提起过,其正在就读的学校。向兰溪说有个很好的导师能帮他传消息,那么现在向兰溪受伤,应该也能帮忙救助。

想到此,她心中一喜,立即拖过电话开始拨号,可那电话号盘不知为什么,好像变得格外刺眼,她几次都没拨对号,气得她直想摔电话。

织田亚夫发现,这小东西生病期间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差。而且,一发起气来,当真六亲不认,撒泼耍赖,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我看不清,这破表盘为什么做得这么华而不实啊!你,你帮我拨号,快,帮我拨,帮我拨,拨啦,拨啦……”

十一郎咬着牙握着拳头,看着那女人在主子身上各种撒泼毫无礼法,气得眉头一跳一跳的。早把那晚听闻林中惨叫时的同情心,也像女人掀刀架子似地,一股脑掀没了影儿。

“好了,别摇了,要我拨号就把手放开。通了,你……”

轻悠哪有精神理睬男人被轻视的横眉怒目,电话一通就抢了过去,急慌慌地询问要找的人,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您是林小姐吧?您放心,兰君已经醒了,刚才还问起您,说要当面感谢您呢!那晚要不是您及时帮他止了血,送他进医院做好初期处理,我们才能勉强帮他保住了一只手,真是太感谢您了……”

虽然很诧异这话里的“林小姐”是为何人,轻悠也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在得知向兰溪已经平安脱离生命危险,还因为及时救治保住了一只手,而大大松了口气。

最后,她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拜托对方好好照顾向兰溪,便挂了电话。心里隐约也想通了这“林小姐”是谁!

不管林雪忆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向兰溪,这样的结果已经比她所期望的好太多。

心事一放下,她整个人就彻底虚脱了,转身想离开,身子一晃就没了意识。

不知道,这一栽还是落进了那副早早为她备好的胸膛里。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人儿,脸色苍白得厉害,目光下移,她身下已经蓄了一小滩血渍,立即将一直候在屋外的直子招了进来。

“她怎么还在留血?”

直子不敢看男人的眼眸,垂首应答,“还是因为……再次撕裂同一处,所以血量较大。我回头开副药,煎下吃了,很快就能止住。”

“没有外用药止血么?”

直子身子一抖,头垂得更低,“有,有,已经上过了,但是刚才……小姐奔跑时,可能用力过猛又拉伤了。”

“没有其他问题?”

“这,小姐在之前的伤病中,本就气血双亏,还未完全调养好,这回又行房过度,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将养,不可再,再过度。否则,将来可能……”

“可能什么?直子,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他抚过女孩一头冷汗,小手都冰凉一片,在这盛夏的气候里,实在不妥。

“殿下,小姐年纪尚小了点儿,在那方面仍需循序渐进为宜。切忌,舍本逐末。否则,将来若想要孩子,就很难了。”

孩子?!

他看看怀里的人儿,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哪有能力去再生养一个孩子来折腾?!就她一个,他都快伤透了神,再来一个还不摘了他的命去。他自己还正值壮年,可不想自寻末路。

“行了,你下去煎药,快点送过来。”

他摆摆手,屋里人都退了出去。

盯着人儿瞅了半晌,脑海里突然窜过一个念头:他与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儿?

不,他绝不能允许再诞生一个小杂种。荻宫未来的亲王嗣子,必须是拥有浓厚的东晁皇族血统。跟出云的婚事,早在母亲在世时,就已经定下。他的孩子,也只为出云所出。

可……

若是像自己这般,倒也无妨;若是像她那样的野丫头,真会气得人头疼死!

不不,他和她,绝不可能有孩子!

……

直子回到典药司,心下仍惶惶不安。

这次她虽没察验女孩的身子,可在女孩冲进亲王卧室时,看到胸口绽露的一截肌肤,直觉这一次的伤,比前两次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那个男人明明伤害在前,事后却又如此宝贝那女孩,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皇家的人,个个深不可测,性情古怪难辨,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她虽有幸考入典药司,却并不想像其他医女般,借机攀权附贵,只渴望……

“直子,你又从荻宫回来么?”

“是,大药师。”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未料大药师竟然将她带到了一个人面前,那人一身华服,裙角堆绣着令人炫目的金绣银纹,美得不敢直视。

“直子,本宫只想知道,亲王殿下对那亚国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直子吓得头嗑落地,颤着声答,“回公主殿下,今日卑下是为那女孩看伤,伤情,十分严重,听伺候婢女说,一直流血不止。”

“既然亲王殿下对那女孩一点不好,那为何还要大废击章地请宫中的医女看诊,而不是随便叫个民野乡医瞧瞧就好了。”

直子浑身哆嗦,“回殿下,卑下真的不知,卑下只看到,那女孩浑身是伤,几无一处完好。”

“当真?”

“卑下若有一句虚言,定当不得好死!求公主明鉴。”

一声轻笑响起,直子不敢抬头,冷汗直往脖颈里灌。便见大药师走来,俯耳低语一句,“直子,你心爱的左鹤君就要随远征军出征了,若建了大功勋便可回来娶你。但若他突然间被军部除了名,那么……”

“不,求求你们……”

直子吓得猛然抬头,胳膊肘撞到了身旁的药箱,便有一张药单并两三药草落出。大药师拣了起来,直子却一把抱住他泣声求情。

大药师扫了眼上面的药名,问,“这可是给那女人开的药方?艾叶止痛,阿胶健血,为何还有白术,杜仲?这倒不像是补血益气,更像止血安胎的方子!”

“安胎?你说那女人已经怀了亚夫哥哥的孩子?”

一声尖戾的低喝响起,却立即被压了下去。

日色渐渐消褪,廊院下一片阴翳沉沉,凉风扫阶,枝上的花蕊终是不堪摇攥,跌进了黑泥中。

……

林雪忆刚下车,就被守门的小侍传话说,二伯林仲森已经待她之时。

她心下宛尔,知道林仲森这会儿心急的事,便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小侍,直接进了内院。

果然,堂屋里,林仲森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林雪忆心下更有几分得意,心知她这趟外出办的事定是非同小可,否则一向稳如泰山的二伯,在当初东晁刚刚行戒严令差点儿被当成亚国奸细杀掉都不曾皱下眉头,现在却如此焦急,情绪外露。

“二伯,我回来了。”

满脸焦色的林仲森一见林雪忆,瞬时舒展眉头,竟然忘了长幼礼数上前相迎,更急问道,“怎么样,这人还好吧?还有没有生命危险?那里医疗条件好不好?如果不好的话,我们马上找最好的大夫,我知道一家洋医馆的坐馆师傅非常了得。有没有什么困难,或需要却买不到的药,尽管告诉我。这就算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把这向兰溪给救回来,好好生儿地送回亚国去!”

“二伯,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啊!”林雪忆接过了婆子送上的茶水,先喝了一口。

林仲森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了一声,才说让林雪忆先歇口气慢慢把情况说一遍。

林雪忆知道伯父心急,不敢拿捏姿态,立即将医学院的事俱巨糜遗地说了一遍,但就轩辕轻悠打电话到学校的事给瞒了下来。

话毕,林仲森松了口气,语口中已难掩兴奋之情:

“雪忆啊,你真是咱们林家的大福星。这回可帮咱们林家拣到了一个超级聚宝盆哪!”

“二伯,您一直不肯说这向兰溪到底是何人,现在能一揭其庐山真面止了吧?”林雪忆撒着娇,为林仲忆斟了杯茶。

林仲森喝过,笑得愈发得意,“雪忆,你有所不知。现今把持着华南十三省的姜家,与这向家自古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他们两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把持金陵百年繁华。

向兰溪正是这一代向家家长最疼爱的幺子,也是姜家新上位的少主子最信赖的表弟。相信这国内因为丢失了这位向六少,两大家族早就急上了火。若是咱们能将人完璧归赵,这天大的救命恩情肯定跑不掉。向爷出身黑道世家,最讲究知恩图报。以其在华南十三省的地下霸主地位,给咱们林家让出一条道来,日后在夜上海最有名的十里洋场上,咱们锦笙织造坊也能有立锥之地了!”

林雪忆也是惊讶地低呼一声,万万没想到,她不甘心地夜候亲王宫,竟然拣到这么个大人物。不禁暗自窃喜,她林雪忆终于时来运转了!

噬骨沉沦37可惜,我做不到

轻悠再次醒来,感觉身上的酸疼已好了不少,气力也足了些。朝四下打量一圈,发现她又回到了织田亚夫的房间,连同她的梳妆台又搬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可笑,又悲凉,更深深地无可奈何。

不管怎样挣扎抗拒,好像到最都会回到原点。

自己于他来说,就像孙猴子逃不开佛主的五指山,不管她再怎么翻腾,最终只能是被死死压在山下的卑微命运。

好在这一次,向兰溪没事儿,她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突然忆起另一件事,浑身一震,就要爬起床来,刚刚端着汤药进门的女仆吓了一大跳,连声叫着要她躺着别动,一阵呼喝下就涌进来三五个人将她摁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搞什么鬼啊!

这么久以来,女仆们如此紧张还是第一次。

又换了一个主事的女仆长,忙解释,“小姐,大夫说过您这两日必须静养,否则要是再拉开了伤口流血,恐怕未来就,就没法生小宝宝了。”

最后一句话,女仆长还是委婉了几分。

轻悠听得,动作也是一滞,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那话里深沉的意谓,凝重得教她直觉下身的刺痛感仿佛又剧烈了几分。

“真,真的?”

女仆长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安慰,“小姐不用害怕,只要小姐乖乖待在床上静养,不要乱动,更不要有任何剧烈的情绪起伏,情况会好起来,伤病也会全愈的。”

“你不会骗我,只是安慰我吧?”

女仆长一笑,为轻悠掖好被角,捋顺发丝,浑身散发着东晁女子特有的温柔体贴,格外能安慰人心,柔声道,“小姐放心,给您看病的是宫中药典司的大夫,亲王殿下都亲自过目了药单,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您只要安心养病,就成了。”

轻悠难得听劝,乖顺地点了点头,任女仆扶着她,喝了汤药。

周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到底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就算轻悠的心性还不够成熟,可是传统的家庭观念还是让她对于结婚生子拥有极大的期待。无论现实如何,她仍然渴望着有孕育宝宝的那一天,渴望感受身为母亲的喜悦,渴望像妈妈一样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宝贝,给它唱催眠曲,给它做可爱的小衣服,陪它玩,牵着它的小手陪它学走路……

几乎没有女孩能够抗拒这些美妙的憧憬,轻悠也不能。

虽然母亲在父亲的大院子里生活,并不怎么开心,可是母亲总是会抱着她说,悠悠是妈妈的帖心小棉袄,只要有悠悠陪着妈妈,给妈妈逗逗乐,陪妈妈说说话,妈妈就满足了。

孩子在她心中,是完整人生的代表,是自我生命的延续,是未来生活的一大坐标,更是身为女人的幸福。

她才十六岁,她无法想像自己要是变成“石女”,会是什么样!

想到此,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连苦涩的药汁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喝完药后,女仆们怕她无聊,便问她要否听听音乐,说亲王殿下为她准备了美国最新型的留声机,有好多张世界名曲以及歌剧可听。

轻悠心里却牵挂着刚才想起的那件事,“不,我想打电话。”

她的目光转向了那间小和室,由向兰溪一事,她忆起陈孟蝶和莫晓熏,她怕织田亚夫会迁怒他人,想马上询问一下那方的情况,也好有个应变的准备。

女仆们并不知道女孩这般利害心思,只记得主子在离开时,特别叮嘱要照顾好女孩,旦凡不过份的要求都必须全部满足。

打电话这都是完全不用通报的小事了,于是立即将电话移到了轻悠身边,帮她拨好号,且一再提醒她情绪不要太激动,有什么事情可慢慢商量解决,切忌大悲大喜。

好在电话接通后,就听到了陈孟蝶的声音,轻悠着实松了口气,了解到大家都没事儿,且听看守的人说隔日远征军一离开,他们很快也有机会回国了,倒有些惊讶。

“轻悠,托你的福,我们大家都很好。吃得好睡得也好,晓熏还说我长胖了呢!倒是你啊,高门大户,又是别国皇贵,比我们可难多了。你自己要多保重自个儿,凡事不要太死瞌,俗话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女孩们在电话里异口同声,都笑了起来。

忧心的事一放下,轻悠便觉得身心舒畅不矣,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歌舞伎町街

琴音糜糜,鼓声点点,身着华丽留袖和服的艺伎,踩着高齿小木屐,翩翩起舞,袖风轻拂间,传送阵阵香风,腰身低敛时,大敞的领口中绽放截截椿色,美不盛收。

坐下兴致高昂的观众里,不少人拿着店家专门准备的小鼓、响铃,跟着拍打助兴,唱合齐舞,玩得不亦乐乎。

席间尤有不少伴酒女郎,雪臂香腮,丰乳肥臀,依偎在客人怀中,浪一声盈语不断。

左拥右抱的男人玩得不亦乐呼,但见身旁男子尤似置身世外,借着酒性儿上来,便不满地斥嚷起来,“亚夫,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你怎么就只顾着喝酒听曲。”

织田亚夫睨了眼无限快乐的好友,哧笑,“这歌舞伎町,不就是让人喝酒听曲儿的地方。”

尚善御极一把推开蜷在怀里的女人,将旁边正给织田亚夫倒酒的女人一推,女人低讶一声,就撞进了男人怀中,酒也洒了少许在那玄黑的和服上。

尚善御极哈哈大笑,“你说的什么废话!到这地方,当然是来享受软玉温香随便抱,哪有像你这样只看不吃,装君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攘那女子,“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明明早就起性儿了,还忍着干嘛,你以为你真是亚国传说中的柳下惠,坐怀不乱啊!”

织田亚夫眉峰一皱,吓得女人缩回了手。

尚善御极浑然不觉,脑袋从女人大敞的领口钻出来,一边抽气一边喝了口酒,看好友又推开了女人重整衣衫,怪叫道,“亚夫,今日有酒今朝醉,这女人一个月总有几天,你这样憋着不难受嘛!未来你还必须娶出云,难不成你也要为那亚国女人守身!”

织田亚夫喝了一口酒,转眸盯着面红耳赤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好友,道,“御极,你说你爱惠子,心里只有她一个,可是当真?”

尚善御极一听,哈哈大笑,“那当然,惠子是我要名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似乎突然意识到好友的不同寻常,又正色道,“亚夫,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都必须娶与自己门当户对的贵族女子为妻,能有多少真情真爱,很多人在外面都不只一个情人相好。而我也算运气好,娶的是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很多人,嗝,就拿那个老匹夫左大将军来说吧,娶的根本就是个母夜叉,回家连点儿男人地位都没有,还得看妻子脸色说话,多可怜。

所以说,亚夫,有时候做人要知足,不要太较真儿。我已经很满足了,可咱出门在外总得应酬,随大流,大家都玩你不玩,那就是不合群的异数,容易遭人排挤。”

织田亚夫放下酒店,道,“你这是在提醒我,你要排挤我了?”

“你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做与身份不相符的事,徒招人话柄。”

“那师兄您的意思是说,娶个喜欢的妻子放在心里,出门在外还是可以搂着别的女人调笑,顺应大流地养几个情人相好在外面生个私生子,都是时下咱们这种人最合理的生活方式?嘴里一边说着爱妻子的话,却又一边干着别的女人?这就是师兄您所说的——男人的幸福?”

尚善御极开始还在点头,可听到后半截,动作就僵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那满面嘲讽的好友,叫道,“靠,你说的也没错,可我怎么听着就觉得刺耳呢!”

“御极,你也觉得男人的身体和心,可以分开来给不同的女人用?”

“啊?什……什么分开给不同的女人?亚夫,你到底在说什么?”

尚善御极更加不解,看着好友的模样已经成双成对了,可他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织田亚夫一仰头,狠狠呷下一杯酒,目光更加深凝,声音渐渐低沉,“她说得没错,这不过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肮脏下流的私欲,给自己的懦弱意志编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亚夫……”尚善御极伸手想拉住好友。

“御极,可惜,我发现我做不到!”

砰地一声,小小的酒杯被重重蹬在木桌上,瞬间碎成片片。

在女人们的惊呼声和男人的呼吼声中,贵宾包厢的大门被哗地拉开,身量高大一身玄黑和服的俊美男子,大步走了出来,也不管好友的劝说,一路朝大门而去。

一边走,他一边举袖揩过面颊,冷峻绝艳的面容,让周人莫不惊退数步,愣神探看,赞叹不迭。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四周充斥的浓重香气,熏得他直想作呕,刚才那些直往身上攀靠的女人,脸盘抹得比墙壁还白,额头上的两点眉就像两坨屎粒子,点画的所谓樱桃小嘴更难看得要死,简直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他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些早就看惯的女人,如此令他恶心,难以忍受了,在耳边塞满了那些鸭公般的怪叫声时,他突然忆起的全都是宫里那小家伙的嘤嘤哭泣声,都要比这些怪叫美上许多倍。

尚善御极的那些理论,以前他一直不予置评,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若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一个叫“轩辕轻悠”的女人,或许他最终也会跟御极一样,走上那样一条路。

事实上,遇到她,一切都变了。

不知不觉……

他不能忍受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就算是唤一声别的男人的名字,前一个龙村治也,后一个向兰溪,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甚至,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忍受去碰别的女人,光是闻到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都让他恶心至极。

……

“宝贝儿,你住哪儿跑,哎哎哟,他马的——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看到你大爷在这儿啊!”

林少穆被绊倒,一回头敞开喉咙就大骂,哪知道一把长刀就正抵上了他的喉咙口,对方唰地抽出一截刀刃,雪亮的光吓得他立即住了口。

就听跑来的妈嬷嬷嗲声嗲气地告饶,“殿下,亲王殿下,这客人喝醉了,惊扰了你,真是对不起,您千万别生气啊!我立即让人把他轰出去。”

林少穆只看到一张惊艳绝伦的面容从眼前一晃而过,就被人狠狠甩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直到那辆华丽的轿车喷得他一脸尾气,开得老远,才有相好的艺伎又回来挽他。

他问,“那人是哪个殿下?”

“少穆君,连那位您都不认识呀!他可是咱们东晁的天照大神之子,享有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光德亲王殿下。”

是他!

那个救了轩辕轻悠,将人囚在自己宫中的东晁亲王。

呵,还以为轩辕轻悠有多受宠,也不过如此。就说嘛,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估计这快两个月,也玩腻了那野丫头,出来偿鲜了。

“不过,我听说亲王殿下就要娶出云公主为妻了,公主殿下也是咱们东晁的第一美人,听说和亲王殿下已故的母亲长得十分相似。他们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完美结合了。唉,可怜我们这些小女子,以后又少了一个可以幻想的对象了!”

“切,丽莎你说什么傻话。你们东晁的贵族,哪个没在外面玩女人养情妇,以后你机会还大大的有呢!”

“呵呵,少穆君,您真会哄女孩子!”

两人相扶着,一摇一摆又进了歌舞伎町,而嬷嬷回头又喜笑颜开地来道歉更送上好酒菜讨好。

林少穆在心里冷哼,这世上的女人就只认权和钱,一个比一个下贱。

在路过一个豪华的大包间时,里面传来震天价响的呼声,甚至还极有节奏地唱喝着什么,突然有人从里面出来,让林少穆瞥见了屋面的情形。

“大将军,我们敬您这杯,预祝咱们远征军旗开得胜、所向披麾!”

“旗开得胜、所向披麾!”

一帮穿着黑色或土黄色军服的男人,围着中间一个方头大耳颇有几分将军气势的中年男子,齐声高喝。

林少穆的目光却被那个带头举杯、慷慨陈词的男子吸引,那般剑眉英眸、气质卓尔,当是位让人印象深刻的男子汉。

可现下他贪杯过甚,头昏脑胀地集中不了精神,怎么也想不起,身旁的女人一直在催促,“少穆君,咱们快走啊!这些军爷都是远征军里的高级将领,听说明天举行完大阅兵就要去亚国了,今晚包了这里的场子,咱们可惹不起!”

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好,南云君说得好同,再来一杯!”

南云,这名字倒挺好听的啊!

林少穆最后还是没想起,就被女人拖走了。

半路上却撞上一个行色匆匆的上尉,那上尉进屋在左大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左大将军登时脸色大变,推开众人就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问,“你真没看错?夫人和孩子都不在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该死的,立即调集所有人手,给我找!”

左大将军本计划,在今晚和下属的饯行宴之后,就借口要准备明日的阅兵大典,留宿在智子那里,也好进一步安排一家人到亚国的事仪。哪知道提前去通知安排的副官竟然带回这么个惊人的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

“咦,发生什么事了?大将军怎么这就走了?”不少将领都很奇怪,口气还有些抱怨。

“大将军肯定是有要务处理才会临时离开的,大家别在意,继续喝,姑娘们都跳起来啊!”南云卫回头又让嬷嬷找了不少漂亮女孩进屋,迅速冲淡了大主角离开的不快气氛。

“嘿,还是南云你够哥们儿,来,这一杯咱们兄弟敬你。以后到了异国他乡,咱们之间可要多多互相照拂啊!”

“大家客气了,咱们即是同僚更是同窗,哪有不照顾自家兄弟的!来,干了。”

豪饮几大杯后,气氛更加热烈。

南云卫再看向大门的方向时,眼底隐隐飘过一丝凝重。

……

柔淡的烛火下,勾勒出女孩尖削的小脸,仔细瞧瞧,确比早晨离开时,添了几分丽色。

听得女仆说起白日里的情况,他心中甚为安慰,却又隐有一丝不适。

指背轻轻抚过那小脸,被打扰的小家伙下意识地就朝旁边躲去,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唇儿一嘟一嘟的模样,煞是可人。

贪看的黑眸中,光影潺潺,荡过一抹柔柔轻波。

她突然一翻身子,亮了肩背,他伸手拉过被子,帮她掖好,她就似寻着什么依持地靠了上来,勾着脑袋蜷在了他的膝边,小手搭在被子上,越看越像一只熟睡中的小刺猬。

呵!

对他来说,她就是一只小刺猬。

醒着时,他一旦靠近她就会竖起全身的刺,不顾自己的伤也要刺得他浑身血淋,将他推得老远。也只有睡着时,才会许他靠近,才会如此乖巧,甚至还无知无觉地巴过来。

温暖的烛色映出一张绝艳的面容,薄唇边的浅浅笑意,温柔得令世间颜色都为之失色。

他轻轻握住那只小手,在掌心轻轻地揉,忽然一叹,喃喃出声:

“悠悠,师傅曾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年少轻狂亦多情。此生,我偏要疯这一回,狂这一次,谁又能奈我何!”

他俯身,在女孩眉间印下誓言般的一吻。而熟睡中的女孩,仍一无所知。

……

隔日,轻悠以为又是无聊平淡的躺一天,哪知织田亚夫竟然抱着她出了屋子。

当她看到院子里摆着的那个巨大华丽的八人抬轿辇,惊得小嘴大张,半天没吐出个字儿来。

男人却勾着唇,柔声说,“悠悠,今日本王带你去欣赏我东晁帝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阅兵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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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石女,也称为石芯子,民间一般用这个词来称呼先天无法进行性行为的女性。

下集大家该知道是什么好戏了哟?我一直觉得我写的是标准宠文的哇,谁欺负我家女儿,我家儿子必然十倍百倍报还,所以大家明白滴哟!

喜欢看咱儿子撒王子气逞威风滴亲,好歹也给点儿鲜花呐喊声啊!

噬骨沉沦38谁能抗拒得了华丽宠

屋外鸟语啁啾,间有蝉鸣,美好又无聊的一天,又来了。

轻悠闭着眼深深嗅闻着窗口透入的清新空气,可嗅着嗅着,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她耸着鼻头“吸吸吸”,最后居然发现那怪味儿就在身边。

什么东西那么臭啊!

她睁眼一看,一张放大的男性面孔霍然撞进眼帘,她低低抽了口气,立即扭过头才敢徐徐吐出。

心说,这家伙怎么都不洗干净了再上床啊,怎么弄得一身臭酒味儿爬这儿,不是说有洁癖么,改性儿啦!哼,阴阳怪气的变态,管他去臭死哦!

她想挪开,可男人庞大的身躯压着她的被子,哪挪得动。无奈,只能忍着,继续睡吧。

闭了会儿眼,这骨子里天生的脾性就逮不住直往外钻,有这么个“敌人”酣睡在榻边,就是执掌天下的皇帝陛下也睡不着啊,想她轩辕轻悠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睡得着才有怪。

忍不住,又睁眼瞧过去,男人睡得很熟,似乎酒喝得不少,不然按一惯的作息风格,这个时间他早醒来捉弄欺负她了。

不过这种喝醉酒不知何时归来,又没有洗漱干净就爬这儿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唉!

搞什么鬼啊!

她伸手想将人推远点儿,哪知道睡梦中的男人似有所觉,长臂一搭又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得更紧了。

她气喘,咬牙,皱眉,腹诽诸多“问候语”。

室内的光线渐渐转亮,阳光被雪白的隔扇门过滤得十分柔和,浅草色的叠席反射过光线后,暖白中透着淡淡青柠色,愈发清盈怡神,很适合人休养生息。

由于和室均是用上好的桑木或香樟木搭建,并用障子纸糊门,植物漆料,处处皆是清新的纯天然物料,室内随时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怡人。

轻盈的光投落在那张漂亮至极的男性面孔上,轻轻勾勒出一道道完美的线条,宽而饱满的天堂,高挺的鼻梁,俊峭的侧廓,浅浅的人中线,丰厚的下唇和略薄的上唇抿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妖孽啊!

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漂亮,让女人都妒嫉的!

他的皮肤好像比她还要细腻干净,连一颗小豆印都没有,老天爷太偏心了。

这下唇长得那么丰满,都不像个男人该长的嘴巴嘛!中间居然还有一道凹痕儿。真奇怪,好像没见过东方人会长成这样的,她只记得表姐们喜欢传阅的欧美电影明星照里,那些长毛的男演员才有长这样的唇。

可是轻悠忘了,她也只去过北平和上海见过世面,可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也并不多。

她这般瞅着瞅着,便又恶向胆边生,小手指戳向男人下丰唇中间的凹痕,在将要碰到时,突然男人睁开了眼,两道精亮的光绽出,吓得低讶一声,手指就被对方咬个正着。

“呀,痛,你松手、松手啦!”

“悠悠,你看了这么久,也该让本王取回点儿利息才是。”

自然这利益是连着本钱一块儿全丢进了狼嘴里,这几日她不良于行,他的渲泄渠道全放在了“嘴上功夫”,直吻得她娇喘连连,气窒脸红全身发颤才放过。

“臭死了,你……你没沐浴,又不洗滞刷牙!”

“你敢嫌本王脏!”又一顿大洗劫后,揉着那湿红微肿的小嘴儿满意极了,“现在都脏了,还真得好好洗洗。”

她不敢嚷嚷了,只得扭过脸做干呕状。

他见惯不怪,吩咐女仆伺候沐浴更衣。

而在今日挑选衣饰时,织田亚夫撑握了所有决定权。

看到女仆拿来的衣服,轻悠瞪大了眼。

“你让我穿这个?”

支在“人”字衣架上的和服,华丽得让人差点儿睁不开眼,就算早在锦笙织造坊见过不少专门做给皇室贵族的和服,但眼前这一件仍然让轻悠震惊不矣。

漂亮的樱花刺绣铺满了整个左肩,缠着腰线走右胸线一路洒落在左留袖下,洋红、粉红、大红、桃红、褐红,层层叠叠,交错穿插着五瓣樱、八重樱、吉野樱,井字花衬底,玄色金浪纹起伏,足可谓富丽堂皇、鲜丽夺目。

且所用布料光泽服帖,轻盈柔软,轻轻一动便折射出金镂银锭之色,简直贵不可言,美不盛收。

而女仆们捧来的一堆配饰,金色绣十六瓣菊纹印腰带,火色金片嵌珠宝花钿,珊瑚红石榴耳坠,红翡镯子,等等一应器物,无不精致华美,让人叹为观止。

“穿得这么隆重待屋里,累赘死了!”

“少废话,不换这套,就继续躺在被窝里。”

嘎,穿了这套可以出门走动了么?

轻悠全身的细胞都因为听到“可以出屋”而躁动起来,便将节操问题暂时抛到了脑后,任女仆们摆弄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织田亚夫洗漱收拾妥当出来,已经换上了全新的玄色和服,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内衬衣是正红色,绯红的衽口衬着神容玉面更添了几分喜气。

轻悠见男人走来,不由微微失神,那融在晨光中的浅浅笑容,真如叶尖的一颗晶莹露珠,美得夺人心魂,让人情不自禁。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何会是这种心情,可却抑不住在那样深浓的眼神注目下,可耻地乱了呼吸,心跳。

“好了。小姐,您看,这套礼服完全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真是美极了。”

高大的西洋镜里,映着鬓插珠花、唇抹胭脂的华服人儿,当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妆,如此刻意的一翻修饰,整个人儿都似又成熟了几分,眉目之间已悄然绽露的妩媚风情,被勾勒得楚楚动人。

轻悠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不曾如此盛装过,上一次是大年夜还是满十六岁生日那天?!平日里她从不重装束,仅以整洁清爽示人,自求行事方便即可。但花样年华的女孩儿,哪一个不爱漂亮,谁能在十六岁的年龄,真正抗拒得了这些美丽事物。

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逢年过节总会央着爹爹买好多漂亮的衣饰,每季府里给女人们添置衣妆的银钱都不少,也都是有定数的。她和娘的那一份十来年都不曾有增加过,紧张得很。她那份算来算去也只够买喜欢的笔墨纸砚、诗歌画册,根本不够量身裁衣。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便央着母亲改其穿过的衣袍对付着穿就成了。故而每每城中小姐聚会的时候,都被姐妹们在人后引为笑柄,她也不在意。

虽然小叔常会给她打点,可她也舍不得四处采风时弄坏了那些漂亮的衣裙,而常常搁在衣柜里陈了灰变了色。

因为小叔也说过,在这个生存都成问题,物质严重匮乏的乱世,能拥有一份常人都不敢拥有不能拥有的精神享受,天天饱饮诗书墨画这样的精神大餐,已是大大的幸福之事了。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觉亏欠的话,那可是会遭雷公电母打耶!

“悠悠,喜欢么?”

男人从身后将她圈进了怀里,他那一身素尽的玄色包裹着樱花般的自己,就好像黑色的大地之母环抱着万物苍生,让她徒然生出自我渺小无力的恐惧。

她倏然回神,问,“很漂亮,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定要穿成这样?”

他轻笑一声,神色间一片神秘,在她颊上偷得一吻,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立即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手上的同花色小布包轻轻打在他胸口,看起来都是那么娇小。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屋,门口已经站了两排着黑衣红褂衫的高壮男子,齐齐朝他们叩首至敬,高喝“亲王殿下”。

轻悠看到男人们身后那高大的物体时,刹时瞪大了眼。

老天,那是轿辇么?!

全身用雪白的木料搭构而成,宛如小型宫殿一般,四方顶,足有一人多高,翘角檐,檐上蹲坐张眉呲目的守护兽,四柱脚下垫着漆金的卧龙龟,四面垂挂正红色锦幔,锦幔上清一色的十八瓣金质菊纹印,简洁,利落,鲜明,别具一格,大气华贵。

行过礼的男人们步调一致地走到了那轿辇旁,那里有用小儿臂粗的草编绳缠起的红色抬杠,轻悠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竟然是轿夫。

“悠悠,今日本王带你去欣赏我东晁帝国百年来最盛大的阅兵典礼。”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人儿那副吃惊的表情,心中愉悦不矣,口气中盈满了纯男性的自傲感。

“这,我们就坐这个去?”

“那是当然。”

他抱着她上了轿,门口还跪着女仆为他脱掉了木屐,打开帘子。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穿鞋,进了轿子后就被他直接放下了,踩在铺了一层薄薄毛毯的地上,她扫了一眼,发现这轿子真像小叔讲过的皇帝玉辇,整个就是一小房间。不但有桌椅靠垫,还置了小榻,垂竹帘,装饰小柜上摆着精美的瓷器,角落里还放着掉兰、纹竹,侧案上放着一鼎紫金小炉,香烟缭缭,真是无一处不精致,整个奢华得让人叹为观止。

一国亲王有此铺设,也无可厚非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看你们出兵侵略我的家乡?”

一坐下,轻悠可没忘那所谓的阅兵大典背后,有着怎样的不堪意义。

“自然有好戏上演,你看了便知道。”

“我不想去。”

她小脸一扭,转身就往轿子外爬去。

他也没拦她,只道,“我听说,你昨日给你的好姐妹打电话了,她们现在过得可好?”

仅此一句,正正拿住她的七寸,她暗恨咬牙,终是退了回来,瞪他一眼,不再言语。

他轻哧一声,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这时,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吟唱,只觉轿身轻轻一荡,似升了起来,开始了极有节奏的移动。似乎因为轿辇过于庞大,里面的人竟感觉不出多少摇晃,行走间十分平稳。

轻悠看着帘外隐约透入的移动景色,神思飘移。

自那晚之后,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同了。可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无差异。他对她依然霸道强势,派来伺候她实为监视她的仆人更多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曲意奉和,时常言辞激烈嘲讽、冷眉冷眼予他,他却不像过去那般对她动手脚惩罚,而多是以这般的语言威胁,拿她在意的旁人来迫她就范屈从。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很厌恶这种相处方式,可又无能为力。

思来想去,目前的情形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没有因为拆穿了她的谎言杀了自己,在旁人眼里大概这是个奇迹吧!

哼,她才不稀罕!

织田亚夫半支着头,看小丫头瘪嘴儿鼓脸各种不忿的模样,唇角不断上扬,忽一伸手将人揽进怀中,人儿一挣扎,他便吐出一句“今儿大夫说了啥”,就令她再不敢动弹。

“你无耻,你有病,你……你带一个亚国人参加你们的阅兵典礼,不怕被人知道了告你大状,说你有辱国威嘛!”

“悠悠,你可是在为本王担心?”

“呸!”

“那你可得乖乖待在本王怀里,阅兵仪式进行期间,切不可出声做态被人发现。否则,那就是亵神的大逆不道之行为,比辱国叛逃更罪加一等,即时连本王的皇帝表哥也救不了本王。”

她着实一愣,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惊讶道,“真的?”

“悠悠,失信的人可不是本王。你若不信,便可试试,兴许本王失了势,你便可不废吹灰之力逃离本王,回你祖国了。”

他深深看进她眼底,仿佛要望进她心底,掘出那“真心实意”。

她哑然,迅速撤开眼,似乎真的开始思索这个“逃路法”的可行性。

他的目光闪了闪,眼底悄然飘落一抹黯色。

十一郎蹲居在辇外,敏感的听力将内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捏紧了拳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织田亚夫的那些状似玩笑的话,当真足以致命。

在东晁,皇权神授论的内涵与亚国看似承自一脉,实则在民众心目中却又大不相同。

亚国的千年君统制,朝代皇室更迭不休,皇帝虽也称为“天子”,但民间依然有“皇位大家轮着坐”的浓厚思想,民众对于皇帝乃“真龙天子”的说法并没有深信不移,故而从未出现秦始皇渴望的“千秋万代”之朝。

东晁却是真正的“万世一系”,天皇在民众心中的地位永远都具有极高的神圣性,不可取代。不管是战乱时期,还是朝臣倾轧的幕府时代,那些争霸天下的大将军如织田信长、丰卧秀吉,亦或德川家康,可以把持朝堂政府,却绝对无法取代天皇,或者废除天皇制。不管他们如何阴谋争斗,天皇始终高高在上,不曾丝毫动摇过。因为在东晁民众心中,天皇是神之子,要保持神性,就不可涉足于世俗人类的争斗,所以多数时候天皇并不参与国家政府具体的行政管理和战事安排,故而能在无数次战乱争斗中,永远保持独善其身。只是在必要时期才会出面以“神”的身份,引领世人走回“人间正道”。

故,天皇等同于天神,神社的存在便是天皇接受神父聆训的神圣处所,其地位更是神圣不可侵犯。

今日阅兵大典便在皇家的里高野神社前举行,要是真让有心人发现主子辇车里的情况,添油加醋报给大神官知晓,扣下一顶携敌国妖女亵渎神灵的大帽子,当真是连明仁帝也保不住了。

可惜眼下谁人敢阻拦,除了已故的紫樱公主殿下,主子成年后就再不依靠甚至信赖任何人了。这般睥睨一切的性子,当真让他们又敬又爱,却又任性得让人无可奈何。

初时吩咐说要坐辇车,他也惊奇了好半晌,按理说仪式举行时,主子多半应陪伴圣驾。可做为下人,只能紧锣密鼓地将一年里只在春节游街时才用上一回的辇车备好。回头织田亚夫就让他送了一封急件入宫,居然称患上臆症不易见光出行,只能勉强卧辇车观礼。

这理由,别说他不相信,眼见皇帝陛下看了信笺后都呆愣了好半晌,或许伴有药典司和西医院开据的证明,呃,他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居然弄了这些东西,皇帝陛下的怒气似乎才隐忍未发,勉强同意下来。

现在想想,都是一身冷汗啊!

而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儿冒着杀头的危险,竟然只是为了带这个傻妞儿观看他们东晁的阅兵仪式,这真是十一郎最无法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的郁闷理由。

不得不说,他家的主子真是太任性了。

……

“光德亲王殿下,驾到!”

一声悠长庄重的高呼,高高扬起,四下嘈杂的声响骤时一顿。

显然,整个广场的人都被那缓缓驶入的华丽轿辇给震住了,上前方的观礼台上已经来了不少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在看到这情形时,也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谈话声,眼中都不乏惊讶之色。

有不谋事的老亲王侧身询问明仁帝,“陛下,光德这是何故?”

明仁立即以绣扇掩住面容,咳嗽一声,“皇叔,您有所不知,光德最近运犯小鬼,前阵儿伤情未愈,这又……又得了臆症……”

瞧老亲王低讶一声,明仁帝面上微赦,心头暗骂这臭小子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这有皇帝陛下的一句开脱之辞,如此不合祖制的事儿竟然就此揩过去了。不过光德亲王殿下得臆症的消息便不迳而走,甚至在隔日还上了《京都报》的头版头条,由此而此发了一阵国民恐慌,不少未婚女孩自动发起为正值旺年的亲王殿下折纸鹤祈福,荻宫外的竹林上挂满了祈福纸条,闹得满城风雨,举国效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巨大的华丽轿辇缓缓停靠在了观礼台左侧的一处早已空置的空地上,足可见,这主事方对亲王殿下的特别情况已早有安排。

当轻悠一听到那声报喝,立即紧张得缩了身子,紧张地四下张望有无帘幕未掩好,将吃了一半的糕点也扔了回去,做龟状俯在男人怀里,一动不敢动了。

织田亚夫轻轻抚着那小脑袋,眉色飞扬,唇绽白光,低声道,“悠悠,你真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孩子!”

她忍无可忍,抬手挥掉了脑袋上的爪子。

就在这时,帘外突然响起一道娇柔女音:

“亚夫君,你还好么?我听哥哥说你身有不适,我在药典司查了一味专治你这怪疾的药方,熬了整整一夜,我送进来给你。”

说着,便听到了簌簌的脚步声。

轻悠吓得立即抬头看男人,男人却依然八面不动,神色自若。

------题外话------

关于这2国家君统治的特色区别,秋参考了《武士道-日本的全球视角》一文,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瞧瞧。秋比较惊奇的是,日本天皇居然是“千秋万代”啊,真是太神了!

ps:里高野是现实存在的,不过这个皇家神社就是秋杜撰的啦!故事嘛都是半真半假的,大家懂滴哟!

噬骨沉沦39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嘘嘘宠

看男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轻悠慌了急了,用力攥了攥男人,男人这才低下头,却只是弯唇一笑,然后,竖起食指靠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镇定得让人匪夷所思。

“亚夫君……”

然而,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踏上轿辇木阶,门帘微动。

轻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吓得埋下脑袋,恨不能把自己喂进面前的小桌下,便没瞧见男人霍然湛亮的眼眸。

就在门帘被将将掀起少许,透入一线日光时,响起了十一郎的声音:

“公主殿下,请慢。”

“十一郎,你这是何意?”

“请公主殿下听臣解释,亲王殿下突染臆症,经宫中医官诊治,实乃撞小鬼所致,故辇车上已布下大神官亲手题赐的伏魔咒,未受咒者皆不可进入。”

“怎么会这样,你莫要诓骗本宫,我并没听大神官提过这事。”这底气有些不足了。

“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忧关亲王殿下性命。若公主未受咒而入内,恐为小鬼所害,更会冲撞了亲王殿下正在洗劫祛邪之身!如若公主不信,恕臣无礼……”

“啊,你……”

这一声低叫后,门帘被放下,人影似乎退了下去。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轻悠见危机解除,才大喘了口气,不禁又好奇这十一郎到底用的哪招就“吓”退了那位公主殿下。

“想知道原因?”

突然,男人启声,吓了轻悠一跳,扭头迎上男人戏谑的眼神。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哼,我才……”

这话未出口完,门外又传来声响,“本宫不怕!若能和亚夫君一起受难洗劫,就算吃点苦头也无所谓。既然一定要受咒之身才能入,本宫现在就让大神官给本宫画咒。”

“这,这怎么使得,公主殿下,这万万不可啊!”十一郎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了。

轻悠一听,又急得猛攥男人的衣服,男人出门时本来很整洁的礼服都被她蹂躏得皱乱了。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的小乌龟惶急的模样,直觉这心情从未如此之好,便故意凝眉沉眸,露出一副忧虑状。

轻悠一见他这模样,喝着气儿说,“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想活啦!你不想活了也不要波及无辜啊!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笨蛋,出云不可能害我。”

“怎么不会了,她不是……”她方觉蹊跷,“她叫出云,她就是你们东晁的第一美人出云公主?”

“怎么,你也想想我们东晁第一的大美人儿?”

他戏谑地勾指挑了下她仰起的下巴,她不知自己这般爬在他膝上仰视他的模样,有多么可爱,颈下的雪白曲线随着她无意识地躬身,时起时伏,还带出阵阵**馨风,这般景致当真妙不可言。

“哼,我才不要!”

“也对,就算你今日着盛装,凭这副癞蛤蟆的模样,怕是连给公主殿下提鞋的份儿也及不上。”

他又勾了下那滑嫩的小下巴。

她立即就恼了,“你胡说,你才是癞蛤蟆,你们全家都是癞蛤蟆!”

可刚骂完这话,她突然发现自己跪爬的姿势跟某种动物完全一样,同时感觉到外面的嘈杂声突然消失了,静得出奇,更显得刚才自己的叫骂声十分刺耳,已经过限。

“十一郎,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女孩的声音。”出云公主似乎云又复返。

糟糕了!

她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她这不是在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嘛!

可抱着她的男人依然老神在在,从容淡定得……还在笑?!

可恶,要真砍脑袋,她一定要拖他做垫背。

“都是你害的!”

她喝着声埋怨。

他又竖起了食指,做噤声状。

她恨恨腹诽,嘘嘘嘘,嘘你个头啦!

“公主殿下真乃神人之躯,那、那恐是小鬼作祟,莫要再靠近。”

十一郎的声音清清楚楚透露出对公主的崇敬,以及对“小鬼”的恐惧。

轻悠登时失了表情,而抱着她的男人则耸着肩咳嗽两声扭过了脸,分明能瞧见那唇角的亮弧儿,气得她小手钻进了玄色衣褶中,逮着某处最嫩处用力揪了一把。

男人“咝”了一声,一把按住那作乱的小手,瞪来一眼。

她皱眉嘟嘴吐舌头,还一鬼脸儿。

这时,外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绵长的号角声,伴着阵阵铃声,由远而近,从轿辇侧后方徐徐靠近,直至辇前停驻。

轻悠直觉似乎又有来人,紧张地摒息聆听。

织田亚夫看着人儿的小模样,心里某一处悄悄变暖变软。

“大神官……”出云的声音朝那方飘了过去,似乎很着急。

“出云,你这成何体统,退下!”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可轻悠一时想不起哪处听过,便又听到那说,“大神官,请。”

“皇兄……”出云似乎很不甘心。

“闭嘴,回去!”

这争执似乎陷入僵局,脚步声都凝窒在轿辇前,虽在轿中,四方密闭仅有头顶处有通风横栏为竹片虚掩,不得见,倒更觉得外间的气氛和全场目光都凝驻在这一处,轻悠紧张得小手都捏出汗来,眉尖耸得老高。

“陛下,无碍。”

这一声低缓沉凝的声音,仿佛蕴积千百岁月的智慧与从容,有镇定人心的作用,只是淡淡一句就教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接着,有脚步声更往他们这方靠来,便听那声音说,“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已为亲王殿下画符颂咒,亲王不日便可病褪消灾。公主乃女质之流,尚不适画咒入内,尤恐冲撞了公主您的守护真神,祸及子孙,这便得不偿失了。药让十一郎送予亲王,相信亲王殿下定能感念公主情谊。”

这大神官真狡猾,居然拿女人生孩子的事来威胁人,人家能不就范嘛!

很快,外面的铃声和脚步声都走开了。

“十一郎,你一定要看着亚夫君把药喝下去啊!”

出云公主也只能从了大神官的劝导,看着药盅被送进轿辇,可惜也窥不见里面情形,又说了几句情意绵绵怯怯的话儿,才悻悻然地离开了。

十一郎进来时,也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不甚满意地瞪了轻悠一眼,将药盅打开,浓烈的苦药味儿漫开。

轻悠捂着鼻子瞄了一眼,暗暗叹息,那装药的瓷盅白底衬着极美的樱花图案,漂亮得很。乖乖的家伙,装个药也弄得这么奢华,不愧是皇室贵胄啊!

“怎么,想偿偿?”

“才怪呢!”

她哼叫一声。

他吃吃地笑起来,勾了下她皱起的鼻尖儿,递了个眼神出去,十一郎便端着药盅朝旁边的文竹盆里一倒,这“整整一夜”的心血就付之于黑泥了。

轻悠一见,低讶,“你,你这也太浪费别人的好意了吧?”

“你真要我喝了这东西?”

“我又不是这意思,可好歹人家公主殿下为你熬了一夜,哎哟!你干嘛又弹我!”她冤枉地捂住脑门儿瞪他。

“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冷着脸看她一眼,便转头不再理她。

她觉得危机已除,瘪着嘴爬出他的怀抱,他也没阻止,她钻到一角继续吃点心,目光却不由瞥向那放在角落里的华丽药盅,忽然失了神。

在东晁,只有特别亲昵的男女关系,才会被允许称男子为“君”。

刚才,那个公主,叫他“亚夫君”。

……

金铃的响声徐徐远去,伴和着长角笛声,清旷高远中又暗含几分紧张肃穆。当铃声和长角停下时,一串急跃的鼓点紧随而上,忽高忽低的喝呼声响起,还有脚踏木板的轰鸣声。

轿外的声响一阵接一阵传来,轻悠嚼着糕点的小嘴也慢慢停止了蠕动,不自觉地转向声源处,竖起耳朵倾听,眼睛也开始寻找缝隙,想要一探究竟。

可惜这轿子确实封得密实,概无漏眼儿可窥,徒呼奈何。

织田亚夫看女孩探头探脑状,心底暗笑,问,“想看?”

轻悠别扭地咿呀一声,“你说过带人家出来看阅兵的,现在根本看不了嘛!”

他低笑,打了个手式,十一郎立即从旁边的柜阁中取出一长物,动作轻巧无声无息地架了起来,放到两人面前。

她不禁奇道,“你还准备了望远镜。”

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太狂妄了!

“想看就过来。”

她还在扭捏时,十一郎已揭开了侧墙上的一方圆孔,把望远镜的头子接了上去,这从外面来看,正是漆饰在车壁上的金质菊纹印,谁也料想不到这花纹竟然内有乾坤。

“能看到全场嘛?”女性矜持又冒了出来。

“不想看就吃东西。”他做势要收。

“等等,等等,”她立即爬了过去,拿过望孔,“人家又没说不看,你犯得着老威胁人嘛!坏蛋。”

她朝里一望,一眼就看到了观礼台上的王公大臣们,站在正中的皇帝陛下穿着一身雪衣绯衽,手上拿着把小绣扇扇个不停。

不禁评论道,“说真的,你们东晁的皇帝也太娘娘腔了,一个大男人天天拿着个女人家才的绣扇,没点儿男人味。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娘,哪个正经女孩子会喜欢这种男人啊!”

旁边的十一郎一听,“噗嗤”一声转过了身,肩头直抖。

不得不说这位轩辕小姐的某些思维方式很“脱线”,皇帝陛下和后宫妃子们也没招她惹她,无端无端地这躺着也中枪,何其无辜也!

“啊,皇帝旁边的就是出云公主吧?她穿的是平安时代的十二单衣么?啧啧,这大热的天呐,那得多热啊!听说实际上好像没有十二件,可也有七八件啊!她不热吗?她不怕得生痱子么?这模样美是美,可要是生起痱子来,搔痒痒的动作就很不美了。”

十一郎的肩头快抖散了。

织田亚夫咳嗽一声,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将人揽过,顺手也把镜头转了个方向。

某小人不满了,“喂喂,我还没看够呢!刚才看到个红胡子的家伙,你们还请了西洋人观礼啊?”

“那是华莱士勋爵,美**火商,专门给远征军提供武器装备。”

“又是美国。上次你说那电话是美国,结果我发现根本就是德国的嘛!要是这武器也搞错的话……”她突然兴奋地睁着大眼儿看着他。

他挑眉,等她后半句。

“我小叔说,目前德国的武器水准已经赶超欧洲许多国家,与美国、俄国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好。你们这不是又赚到啦!”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傻帽似的小脸转了回去,只道,“看这边。”

轻悠顺着男人给的角度看过去,终于看到了正在舞台上跳神舞的巫祝。刚才那脚踏木板的声音,正是由穿着东晁古代武士服的巫祝们发出来,他们一边拼杀,一边发出呼喝声,而扮演其对手的都是模样恐怖丑陋的怪物。

这方解释着,“那身上有很多头的是八歧大蛇,正是这次远征军的军旗旗徽。”

“八歧大蛇,那不是你们神话里的大坏蛋吗?为什么要拿这做旗徽?难道你们希望自己像那大蛇一样被我的祖国给灭掉?”

她小人得志地冷哼,浑然不知自己正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屁股上立即传来一股刺疼,嗷地低叫一声,这臭男人就会报回头怨。

他淡声道,“用八歧大蛇做进攻军旗的标志,意谓我军战士将如大蛇一般所向披糜,战无不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洪水之势吞没你那已经破败不堪的祖国。八歧,即是洪灾之神!”

“哼,你才会被吞没,你们这些无耻的侵略者才会被打败!”

轻悠恨恨地推攘身后的人,却被抱得更紧。

“你想让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的话,就尽管大声嚷嚷。”

她气得咬牙,顿失观礼的兴致。

是呀!她再怎么忽略自身的屈辱无奈,再怎么没心没肺,眼见着一群东晁鬼子要去攻打自己的家乡,是个人都淡定不了。

心头的屈辱感,和时下的境遇,弄得她矛盾不矣。各种纠结,挣扎,搅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愈发沮丧。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害怕回国,害怕去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同窗,更甚至无法想像有朝一日会亲眼看到家乡被眼前这些士兵蹂躏摧残的模样。

如果一直待在荻宫里,做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纠结了。

老天,她怎么会有这样可耻的想法?!

轩辕轻悠,你这个卖国贼!

……

“悠悠,”他俯在她耳畔沉沉叹息,“有时候外扰之力,并非没有益处。”

她一震,咬牙道,“织田亚夫,你不要拿你那些无耻的理论来为自己肮脏的侵略行径找托辞!”

他轻笑,眸底闪过一道厉色,“我说的只是事实,并非什么托辞。你们亚国的道家,有阴阳相生相克之说,更有成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急道,“你别故左右而言他。”

“嘘,听我说完。”他拍拍她的小脸,仿佛老师一般口气谆谆教导,“西方有位著名的哲学家叫卡尔。享利特。马克思,他说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弊。

一个世纪前,美国人用仅仅四艘轮船大炮轰开我东晁的国门,迫使当时的德川幕府签下外贸通商协议。我国的资源被强行贱卖剥夺走了,但同时也为我国落后的生活力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诸如蒸汽机,煤油机,汽车,火车,自行车,甚至你手上这架当今世上最选进的望远镜。(ps史实:1854年7月8日美国东印度舰队佩里准将率领4艘战舰驶入日本江户湾前,用武力威胁日本幕府停止”闭关锁国“的政策。并于次年签定了《日美亲善条约》。)

可是你看,现在的东晁帝国有多么繁荣强盛。悠悠,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东晁会有如此强大的国力,甚至不惧于对俯仰千年、一直拜为天朝的你那幅原辽阔的祖国发动侵略战争么?一个小小的欧洲联盟,一万八千人,在五个小时内,就把你们国家拥有守军十五万和民团三十万的京城攻陷了,你难道不该为这样的国家政府感到羞耻么?”(这1。8万其实只有7个国家,少了德国,听说德国当时还在海上没赶得及。噗…)

“可这跟你们侵略我的祖国有什么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如果你所说的亚国民族还在,亚国的民族精神还在,那么在外敌入侵之时,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抛弃私人利益和政权割据,共同迎击外敌?还是趁机勾结外敌,只为消除身为自己同胞的政治对手,完全置一国兴亡于身外,只求满足自己的利益?更或者,仅仅为了活命而甘心沦为敌国的附庸、奴仆、走狗、汗奸——做个名符其实的亡国奴?”

“亡国奴”三个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落在轻悠的胸口,顿时让她气息一窒,红了眼眶。

因为,那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然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她还没有回到生她养她的那个祖国,亦未经历真正的战火,也还未亲见那残酷惨烈的战场,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肮脏龌龊的政治权利斗争,还未见识到那些人那些事,她还无法切实地体会,织田亚夫这段话中刺裸裸的历史真相,揭露的战争真面目。

她只是从自己,想到了一起留学的姐妹们的可悲遭遇,她痛恨战争。同时又想到了林雪忆的做为,以及林家当前发生的事,隐约觉察了一些事实,一些真相,一些不能掀之于口的人性黑暗面。

她心中的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女世界,已经在男人的侵略中,开始坍塌,并以她难以抗拒的力量开始另一种重建,那渐渐呈现出的模样,让她打心底里排斥着,却无能为力。

“悠悠,别哭!”

温热的手指抚过面颊,她才惊觉自己流泪。她立即挥开面上的手,却被他抓紧握在掌心,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深浓,她下意识地避开那炽人的目光,却听他说,“战争,夺权,流血,殒命,这都是男人的事。你只要乖乖待在我怀里,做我的小蛤蟆就够了。”

她很想反驳他,那为什么刚才又非要告诉她那么多可怕的真相,存心搅乱她的心?可不知为何,她没有问出口。

“悠悠,看,今天的好戏上场了。”

轻悠一愣,镜孔挪到了眼前,她往里一望,吓了一跳。

赤身的大汉,手持一尺多宽的阔口大刀,跪伏在地的男人女人,手脚被束,全部屈辱地赤着身,垂头不起。

——这分明就是斩头的杀场啊!

------题外话------

秋想写“世界大战”爆发后,男女主面对爱人国家亲人朋友时,面临的困难挑战和各种矛盾挣扎。及其他人物,在战乱时代下的人性表现。

咱这是正剧,不是女强爽文或童话宠文,秋想写出真实的人性,故事里必然会有“痛感”。但秋对生活充满希望,追求真善美,在经历人生历练后,男女主必然会重见幸福阳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和变化。

看过秋文的筒子很清楚,秋的故事向来不压抑,为了调节大家的情绪,咱女主偶时会小脱线让大家放松。生活本就是严肃轻松交替,痛苦甜蜜并存。故事一定会越来越精彩,秋可能还会尝试“军人热血”元素,当然也要一步步来,相信大家会喜欢。

噬骨沉沦40骗你一辈子报复高潮宠

不知何时,搭建的神台上,大神官已颂完告天祈福令,巫祝们的神舞战歌表演也结束。场下站满横纵竖直的列队,列队士兵均身着黄色军服,手执黑色长枪,头戴软边军帽,帽上正中帖着一朵红色的十八瓣菊纹印章,代表其身为皇帝陛下的军队。

站在高台上的发令官,手执一红一黄两色旗帜,挥舞间,刚劲有力,气势腾腾,场下士兵更随之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提枪,击刺,发出唰唰唰的金属摩擦声,千万人齐声怒吼,震天动地,那般气势当真如百万雄狮过大江,令周围观礼的平民们都噤声不语,面目失色,深为之撼。

这是轻悠平生第一次看到阅兵式,就算是身为其敌国人,也不得不为此情此景场中士兵精神抖擞的神情面貌,深深震动。

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叹息着,如果像男人适才所说的情形,若自己的祖国有这样一批气势如宏的军队,也许就不会被仅有自己十分之一不到的敌人破国败家了吧?!

轻悠并不知道,像她心里这般想法,在回国后无数次地激荡着她的心,而这种想法也并非她独一所有,在那时候的许多亚国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感慨和热切的渴望。

明仁帝终于放下绣扇,以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严形象发表了一场鼓舞斗气、震奋人心的演说,刹时间,场下士兵一片欢腾雀跃,高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整个阅兵典礼的气氛达到了最**。

轻悠忽觉胸口闷郁难消,撤开了眼。

她还不能明白此时这烦躁的心绪是为哪般,而是过了许多年,当她陪着亚国新上任的年轻总统,亲眼目睹新成立的民主共和政府的阅兵典礼时,才明白,当身为积弱之国的人民看到强盛的敌国竟然拥有如此热血坚毅的军队时,心里是多么不甘、自卑、愤慨、激动、无力、又那么渴望祖国强大啊!

织田亚夫接过镜孔,目光笔直,焦点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在这片刻的沉默中,两个明明相拥的男女,却仿佛隔开了一道千百丈的海峡,就算抱得再紧,吻得多深,似乎也无法改变身为敌对国民的事实。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压在男人眉间,让神光玉容也悄然黯淡。

……

这个时候,随着阅兵场上气氛的不断攀升,左大将军的脸色也愈发青灰,紧绷的额角青影浮突,眼眶赤红,布满了彻夜未眠忧心积郁的血丝。只是现场气氛过于热烈,真正能察觉到他异恙的人极少。

他这刚刚一路疾行,从场外赶到,虽军装笔挺威严尚在,却掩不住一脸风尘仆仆、神容憔悴。

迎面来接的副官看到长官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紧,却不得不急奔上两步,附耳报告,“大人,人没在警察厅,联防大队那里的眼线也从未听说过有抓过与夫人和少爷相似的人……”

左大将军眼眸一缩,仿佛差点撑破了一张老脸皮,终是眉头重重一锁,一声不吭地转身走掉。

他刚行到观礼台下时,台上明仁帝身旁的贵族们,就有人碎言杂语。

“这阅兵式都举行这么久了,怎么左大将军现在才来啊!”

“虽然阅兵式交给了礼部承办,刑部监审,可做为这次兵部出兵的总负责人,他也不能就这么两手一放,完全置身世外吧!”

“就是!莫不是匹夫出身的都这么不懂礼仪规制,狂妄自大得很哪!”

当左大将军急急上台,在行经专为贵族女眷们安置的观礼台时,一道尖酸刻薄的女音恰恰打住了他急促的脚步。

“哟,现在才赶来,这黄花菜都快凉透了。还堂堂远征大元帅呢,为了个小贱人和小杂种彻夜不归,又疏忽职守,算什么男人!”

左大将军猛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说话的妖娆妇人,衣服的领口拉得比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更低,露出保养极好的雪嫩肌肤,涨人眼球,可那张粉墙似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在尖刻的语气下尤显得面目可憎,令人恶心。

他瞳仁倏然大睁,紧握在袖底的大拳竟然一下冲出,揪住女人展露在外的细白脖子,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将人摁压在了支撑高台的木柱上,外方倒不易瞧见,厉声喝问,“你把智子和秀吉弄到哪儿去了?”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在眼角瞥见皇帝那方已经有人朝他们这里看来时,胆子又涨了起来,尖声嘲讽,“那是你私藏的贱人和野种,我怎么知道!”

“苏合城子,”巨掌收紧,面目更加狰狞,浑身都透着浓重的愤怒和杀气,“你别他m给我装,人到底在哪?”

女人笑得颠狂,眼神似淬了毒的蛇信,“武田钢,你竟敢背着我在外面养了那贱人那么多年,还偷生了那么大个种。你倒真是狡猾啊,这前弄那么多情人当烟幕弹就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俩,你还敢来问我!你凭什么?

你也不看看是谁让你拥有现在这些名誉和地位,是谁把你这臭泥沟里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扶上墙做大将军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带着贱货野种远走高飞吗?哈哈哈,你休想!你不让我生儿子,我就让你断子绝孙!我们苏合氏可以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啪啪啪,一连几个大巴掌狠狠抽在了女人脸上,打得女人牙血崩流,惊恐地闭了嘴。

“告诉我,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只要他们母子俩平安无事。以后……我可以不再见他们!”

哪知,女人却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口血水,裂嘴哼哼地哧笑,“你做梦去吧,贱人和野种死定了,哈哈哈,死定了!”

他爆喝一声,耐何女人疯了似地根本不为所动,皇帝的侍卫官已经过来,他不得不扔下最后的狠话,“苏合城子,我警告你,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我他m再也不会伺候你这个狠毒下贱的女人!”

左大将军甩开了自己的夫人,一把抹掉了脸上的唾沫,才转身朝皇帝走去。然而,他紧握的右拳虎口已经开裂,每走一步,都重若沉石,眉头随着身后女人一句接一句地尖笑“死了死了全都死光光了”隐隐颤抖。

明仁帝见左大将军的脸色不怎么好,立即横了身后一干碎嘴的人一眼,蔼声相慰道,“左大将军,听说你有紧急军情要处理,真是辛苦了。朕方才便越主代疱讲了两句,这接下来的祭旗仪式就有劳将军您了。”

皇帝的温和态度,似乎稍稍缓解了左大将军面上的积郁之色,左大将军俯掌应下,即迈步走上了神台。

……

神台上,身着黑色标准军服的发令官,立即上前向左大将军行了一个笔挺的军礼,将一面印着八歧大蛇的黄色军旗递上。

“将军,有请了。”

“南云君,多谢!”

南云卫面无他色地点了点头,即躬身退到侧旁,无人注意,他的目光悄悄瞥向了神台左侧空地上的那辆华丽至极的轿辇,飘过一抹崇敬之色。

“带上祭品!”

司仪官低喝一声,早早候在台下的祭品被拉上了台,先是寻常祭祀时多见的猪牛鸡鸭,在一阵尖叫的斩杀声中,周围观礼的平民们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都拍起了巴掌。

随着斩杀的牲畜越来越大,掌声和欢呼声也愈发热烈激昂。

当最后一批祭品陆续上台时,左大将军踏前一步,大声喧喝,“千百年来,海峡对岸的所谓天朝大国一直鄙笑我东晁帝国为撮尔小国,今时今日,我东晁帝国已强盛过其千百倍,我东晁帝国已经是这亚洲大陆最具实力的神之国。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天神之子明仁帝的带领下,迈入我东晁帝国真正的强胜之路,成神之路——踏上海峡对岸那个早已经腐朽败落的积弱之国,踏平他们的国土,摧毁他们的城楼,抢夺他们巨大的财富,覆灭他们肮脏懦弱的灵魂,将我们东晁帝国的神圣之光带到那片土地,让那里成为我们新的家园!

现在,我们的征战就从这一刻开始,这里的人都是那已经名存实亡的亚国的奸细,杀掉他们,祭奠我们的祖先神灵,保佑我们的士兵和好男儿,踏平他们的国土,带着无数的财宝,胜利归……”

突然,一道细弱的声音蹦进左大将军的耳朵,本来他不欲理睬,哪知那声音一遍遍地鼓动着他,他朝声源看去,刹时浑身剧震,喉头哽塞,满面热血激狂的表情,瞬间僵冷石化。

“爸爸,你在那儿吗?爸爸……呜呜,救救我,救救我和妈妈,爸爸……你在哪儿,爸爸……”

那竟然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孩子,灰扑扑的身子上布满了各种可怖的伤痕,大小不一,浑身发着抖儿,不停有血水渗落在木台上。

而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是那被扒掉所有衣服的小身子,不知是无意识或是人为刻意地摆出了一个屈辱至极的姿势——他的双手被绑在岔开的双腿上,整个后股高高耸起。

孩小脸几乎看不清面目地撞在地上不住地蠕动着,哭嚎着,他似乎在努力朝身后高呼的人转去,随着他的动作,双腿上还滑下一股股浓浊的白色液体,混和着刺目的腥红,让左大将军刹时如遭雷击,颤抖开始向全身扩散,几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满目充血,忘了一切。

秀吉?!

那是他的宝贝儿子秀吉啊!

他张大了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当孩子的小脸转过来时,两个血汪汪的大窟窿霍然嵌在本来秀丽迷人的小脸上,仿佛一击重拳狠狠打在他心口——那双每每见到他这个身为将军的父亲时,总是充斥着满满崇拜敬畏儒慕之情的漂亮大眼睛,竟然被人生生剜去!

这不过片刻的失神,台上台下的人似乎都发现了异恙,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南云卫立即上前,挥舞着国旗,大喝一声,“皇帝万岁,东晁必胜!”

刹时间,周围看台上的平民们也跟着摇旗呐喊,气氛再次回转,热烈更胜之前。

台下站着的一排着黑衣的将官们经他的指令提示,立即举起了肩头的长枪,齐唰唰啦响安全栓,对准高空放枪。

砰砰砰,一阵枪响震耳欲聋,赫然震回了左大将军的神智。

“智……”

他终于发现,这会儿靠向男孩,同样浑身**满身可耻伤痕的女人模样是那么熟悉,女人用肩头轻轻拱动男孩的身子,似乎想把儿子扶起来,可是却被旁边执刑的刽子手一脚踢开,痛得发现奇怪的“呜咽”声。

那一瞬,左大将军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更看到女人大张的嘴里一片血肉模糊,分明是被人剜掉了舌头,而那双眼在触到他时也是一僵,下一刻就像发了疯似地朝他冲来,又被刽子手一脚踩中背脊爬在了地上。

刽子手一脸横肉,朝女人啐了口唾沫,低声骂着,“下贱的小表子,被人草成这样儿了还在找男人!老子告诉你,左大将军可不是你能巴望的男人,等会这一刀就送你下去被千千万万的小鬼搞吧,哈哈哈!”

旁边的男孩听到这骂声中提到了“父亲”,一时间所有的神智都凝聚到强烈的求生欲上,扭着身子就朝左大将军冲来,大声叫着“爸爸”。

左大将军终于忍不住,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不知何时守在身后的南云卫一把抓住了,止住了脚步。男孩在距离仅仅一步的位置,被刽子手一脚踩住小脸,听得骨头咯咯作响,左大将军眼底血丝几乎瞬间爆裂而出,满面肌肉颤抖,却偏偏无法再上前半步。

“将军,你要做什么?”

“这些亚国奸细怎么,怎么会有孩子?”

“孩子?”南云卫仿佛也刚刚发现这个异样,对左大将军满脸爆怒的神色也很是诧异,“这,属下不知。这些人都是今早才从军部大牢里提出来的,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那女人是我……”

难怪总找不到人,原来人就关在他属下的牢房中。老天哪,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那些专门用来关押亚国奸细的大牢里,会有什么样可怕的酷刑等着女人和小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南云卫仿佛瞬间明了,立即压下了左大将军的话,“将军,他们是您认识的人吗?这,都是属下失查,属下愿听凭将军责罚。可是眼下,将军切勿情感用事,要顾全大局啊!皇帝陛下和众朝臣,还有全国的国民都看着您……”

“这,这这,可是他们是……”

“将军,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有损国威军威的事啊!”

左大将军怒红的面目几乎扭曲变形,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刽子手将儿子秀吉从地上攥起,提回了斩首台,仍然不住地叫着“爸爸”,那嘶哑的声音里布满了绝望的恐惧,声声撕疼了他的心,而智子在被拖回去时,惊瞪到极限的大眼里,已然布满了对他的彻底失望和心灰意冷,再没有挣扎。

而做为他们的男人和父亲,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甚至——

“将军,行刑时间已到!”

“开始,行刑吧!”

他亲口下了令,让刽子手夺去他们的生命。

唰唰唰,钢刀铡落,一道道刺目的光影划过眼前,他的视线突然一片模糊。

——还要听着满场的热烈欢呼声,只为庆祝他失去了这下半生为之浴血奋战的唯一目的,他最重要的家人。

一声尖锐的笑声从侧后方传来,他转过头,看到一个模样似鬼般的女人爬在观礼台的木栏上,笑得巅狂疯魔,又小又丑的眼睛里,放射出阴毒刻骨的光芒,极度嘲讽。

“啊——”

刹那间,一声爆吼从中年男人的胸膛中猛然喷出,面目眼瞳都一片赤血,仿佛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

四周的喝彩声也随之达到巅峰,全场枪炮齐鸣,鼓声震天,照相机刺眼的镁光灯不断爆光,全为这一刻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军旗,兴奋着,欢呼着,仿佛已能看到战士们凯旋归来的飒爽英姿!

……

“啊,那,那是……”

“精彩么?”

“怎么还有小孩子?你们这根本就是烂杀无辜!”

“那又如何?只要没有你的朋友同学不就行了,本王可没有失言。”

“你,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血腥太残暴,太没人性了嘛?”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说,我该选哪种?”

“……”

男人唇角一裂,连蔑视人性的冷笑都美得像天空飘舞的花朵,夺人呼吸,而她只觉得心底又升起那股熟悉的寒意。

“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更没有什么狗屁的人人生而平等。要活得平安富足,有人格有尊严,就必须拥有高人一等的权利和地位,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你小叔也该教过你,达尔文的进化论主旨便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上位者用来欺骗像你这般单纯可爱的小家伙的漂亮话儿。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利,才会有人给你想要的‘公平’和‘公道’,悠悠,你懂么?”

“不,不,我不信,我不懂你这些,这些……”她打开他的手往后缩退,撞在车壁上,“你这些根本就是强盗逻辑!”

闻言,他先一愣,随即低笑,“强盗逻辑,这说法倒也有些意思。悠悠,这也是你那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的小叔教给你的么?我倒对这个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可知道,西欧的强盛史,就是西欧海盗架着龙头船,四处劫掠他国文明和财富的历史。现在,在你想念的祖国腹地上,开辟各种殖民租界的国家里,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匈牙利,在十六世纪的大航海时代,都是非常有名的海盗国。”

她蓦地捂住耳朵,摇头低叫,“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你都是胡说八道,你歪曲事实,你扭曲人性,你这是魔鬼理论!我不信,我坚决不信!”

他将她拉回怀中,扳开她的手,将境筒放在她眼前,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面前,看看那个斗胆与本王作对的老匹夫,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不……”

她强扭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十一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左大将军亵渎殿下的权威,杀了他的情人和野种,那些盲目无知的追随者,已是对他宽厚处理。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猛然一惊,意识到了那话里的真意,抬头看着男人冰冷的面孔,问,“你,你说刚才那孩子,是那个将军的儿子?你,你怎么能……”

织田亚夫眉尖高挑,面色冰冷一片。

十一郎接道,“殿下如何不能!从殿下开始搞国民经济改革开始,那老匹夫为了夺得军中大权就常跟老派的将军大名们勾结,多加阻挠。若非皇帝陛下和那老匹夫的妻室一派保护,他根本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一介平民,竟然想扳倒殿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姐您太单纯,根本不懂,上次斗兽堂一事也全是这老家伙挑起的事端。我们斗兽堂只用囚犯死尸喂养过土佐,从未用活人做牲,他却在陛下和众朝臣面前胡说八道。他知道殿下看重你,就暗中买通荻宫婢仆,里应外合,故意将你投入斗兽堂,甚至还放出斗力最强的雌性土佐想要杀了小姐您。您觉得他的孩儿无辜,那么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一次就想将你那样残忍地杀害,难道就情有可原了么?!

属下还是那句话,那些人,死有余辜!”

轻悠震愕得无言以对,在她过往的世界里,从未遇到如此阴谋诡计,这样的卑劣残忍,却又是非难分的情况。她左手捏着右手,都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十一郎见不得女孩这般懦弱相,又要开口相辩。

“十一郎,够了。”

织田亚夫突然开口阻止,无奈地叹息一声,将颤抖的女孩抱进了怀里,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现在给她说这些事,还是他太急躁了么?

他所坚持而不容人逾越的只是外人亵渎了他的权威,他不接受,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他身边的人事物来威胁他,亵渎他的尊严和骄傲,左大将军正好犯了他这个最大的忌讳。若非见他还有几分军事才能,对帝国发展强大和他规划的未来蓝图还有些作用,现在就不会只是让这老匹夫坐在这里看好戏,而是直接上台演大戏。

他只想让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杀戳,也不仅仅是为了杀戳。

或许还是太早了。

“轻悠,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你气我事事迫你屈从,我不想解释太多,你自己该明白,有些事孰是孰非。如果你还气我囚着你不放你回家,我也不会道歉。我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放手,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神色却一片平静,目光轻柔。

“向兰溪的事,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辩解。这里的是非对错,早就绞缠不清。我也不以为,你吃了那许多苦,全是我一手造成。不过,我可以理解,你思乡情切,你痛你难受,你想找人发泄,我便权当这个替罪羊受过,也无可厚非。”

他突然哧笑一声,勾起她的下巴,“谁叫你是我织田亚夫的女人。就算你蠢死,笨死,呆死,我做男人的也该心胸宽达些帮你担着,宠着你惯着你让着你,包容你,不是么?!”

她愕然大张嘴,半天才抖出一句,“你这个男人,你太无耻了。”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笑容更大,却忽然一收,严肃得教人接应不及。

“可是,轻悠,这世上也只有我织田亚夫可以让你痛让你哭让你难受,宠着你惯着你。换了别人,我是绝对计不认的。向兰溪他明明知道,还敢勾引你就范,我没杀了他也都是看在他也救过本王一命,你懂么?至于斗兽场那次意外,现在就是我给你的一个交待。

谁动了你,伤了你,让你痛了难受了,我会一个一个帮你清算回来,要他们以十倍百倍的价值偿还。”

他那温柔的眼神,狠决的神色,霸道至极的口气,让她禁不住全身颤抖,说不清那是震惊,恐惧,还是激动,感动!

他握着她一只小手,就唇一吻,眼眸深如大海噬力狂涌:

“这样,你可会少恼我、恨我一分?”

“悠悠,我不会求你原谅我。”

因为

——你恨我当初强了你,事已发生,我从未后悔,就像我决定带你回荻宫,便要保你安危。

“你可懂?”

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她蓦然僵硬的身子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离他的禁锢,他那充满魔力像岩浆一般火热得灼伤人心的疯狂激情。可他的手臂强硬得似钢铁浇铸,她根本逃不开,只能被他束缚得越来越紧。

“你骗人,你骗人!”

她咬着唇呜嗯哭泣,却不敢吼得太大声。

他抱着她,任她泄渲捶打,只是蔼声低哄,“好,你就当我骗你。只不过,我打算骗你一辈子。”

这个卑鄙的男人,狡猾的狂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对待,这太疯狂了!

他明明说着,他不解释,不道歉,不求原谅。却偏偏要让十一郎告诉他那些事件的背后真相,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可是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自以为是地说着这么多,这么多让人害怕又期待,明明恐惧却又偏偏觉得那么那么,那么甜蜜的话儿,他真是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这样将她的心情随意拨弄,让她一会如置天堂,一会儿又坠入地狱。

那一晚他几乎杀了她,她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么无情的杀意,他不留情地挥下刀了啊!

他那么无情,残酷,冷血,暴虐!

她怎么能相信他,怎么敢!

之前一次次的期待盼望,都被他的冷酷无情亲手捏碎了,她不想听不想看不想思考不想去回忆,再也再也再也再也——再也不想期待他的回心转意和温柔多情。

只怕,期盼到最后,遭到的依然是狠心无情的背弃!

她觉得自己太脆弱,在他面前是那么娇小无力,任其摆布,她根本没有信心去接受,不,或者说承受更准确——她没有信心去承受他的那份霸道狂情。

从他在校场毫不留恋地转身走掉开始,从他无情地在众人面前将她撕碎在木人桩开始,从他一次又一次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侵犯她各种言语精神侮辱,甚至在那一晚,他把她压在桃花树上肆意折磨了整整一晚,任她如何哭叫求饶都不管不顾,疯狂地做了整整一夜,她几乎休克死掉……

可是,为什么他还敢这么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么多的该死的诺言?

不,这些都是谎言!

更该死的是,她心头那堵用无数血泪铸起的高墙,依然有摇摇欲坠的坍塌之势,最最最最最该死的是,她竟然还会为这些甜蜜的谎言而矛盾挣扎不矣?!

轩辕轻悠,你真是天生犯贱吗?

------题外话------

容秋娇情一下,用史上相当唯美动人,却又娇情得要死的那句著名情诗表达一下这一章的情感主题: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许便可不相续

之所以娇情嘛,因为我们总是在相见相知相伴相惜相许后,生出后面这许多的怨念来,偏偏又挣脱不出情爱纠葛,仍然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哎哟,这感觉真是太棒了。嘿嘿嘿!爱情的美味儿,莫过于“未满”之时。留着相思、欠念,不时回忆,乞盼相续的感觉,才是最完美的,就像维纳斯的断臂一般。

大家明白这是个啥意境不?

噬骨沉沦41欺骗,鸿沟,祝福,暗影危机

“你这个骗子,超级大骗子。”

“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想被我骗的女人有多少。你敢不识好歹!”

“我呸,谁稀罕谁拿去,我才不……唔!”

他气愤地卷了她的小舌头,故意咬了好几口,疼得她立即软了身儿,泪水鼻涕又哗哗地淌了一脸,害他又厌恶又心疼,又是气又好笑,才松开了手。

“行了,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得这么又脏又丑。”

虽这般说着,他却没有接过十一郎递上的绵帕,就用自己昂贵的衣袖给女孩擦眼泪抹鼻涕,反正胸口都被她糟蹋了,确也不差这一点了。

“你才又脏又丑,你们全家都又脏又丑。”

“你这报复心还挺重,连着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都被你扫荡光了。”

他好笑地弹了下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头儿,她捂着脸怨怼无比地瞪着自己,那模样儿真似被人欺了的小兽,惹得心痒痒地又好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爱怜一番。

只是一想,便真忍不住又偷了小嘴儿,含着小舌头轻声慢哄着,不断地抚着她的头和背帮她放松,反反复复地揉着宠着,湿嫩嫩的小脸上渐渐浮上迷醉的嫣红,抗拒的嚷唤里掐着浓浓的娇色,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痛,你坏,你老是把人家弄得好痛。”

“傻妞儿,本王在疼你。”

“你变态嘛!疼死了,谁会喜欢这样儿。”

“我喜欢!”

“你变态。”

“再骂,罪加一等。”

“呜呜……”

竟然又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他无奈地叹息,将小人儿温柔地搂在怀里不乱折磨了,抚着那头已经被他弄乱的发丝,哄着,“乖,别哭了,是本王稀罕你,疼你,喜欢宠着你。成不?”

“哼!”

她扭过头,小脸却红得火烧。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她湿滑的鬓角,语气温柔又讨好。

这一刻,仿佛过往的矛盾争执都烟消云散,气氛温暖甜蜜得就像所有普通的恋人,隅隅私语,浓情蜜意。

她羞涩地躲开脖颈间痒痒的触感,抓回镜筒朝里看去,而现实的纷扰并不会因为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而停止它公转的步伐,这一看便不得不面对其残酷。

“啊,那个人……”

织田亚夫见小人儿一下又变了脸色,接过镜筒朝里望去,唇角却不由上翘,眼底的得意和狠色,与轻悠咋然失色的惊恐,截然不同。

……

祭旗仪式结束,欢呼声礼炮声渐渐消歇,军队中响起了鼓乐声,正是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军乐队奏起了军乐曲,列队的士兵们开始以整齐的步伐和队列鱼贯出场,道路两旁的民众抛着鲜花提着水果,一路相送。其中更不乏来为亲人送行的人们,一路撒泪,各种嘱托,依依不舍。

观礼台上的皇帝贵族们,也陆续离开。

轻悠看到的便是神台上,正互行军礼,握手离开的将军们。

左大将军在下属将领刚刚走上台向他至敬时,目光却定在地上那滚落的妻儿头颅,儿子仍大张着嘴维持着求救叫“爸爸”的表情,爱人瞪大的双眼里凝聚着深深的悲恸失望。

突然,他虎躯一震,迅速背过身躬腰就是一声猛咳。

他迅速掏出手帕捂住鼻嘴,却溢不住从胸肺间喷出的浓稠液体。

这一时间,高台上的将官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围上前询问紧要,甚至着急的人立即跑去传唤同样参加阅兵仪式的军医。

军医们都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刚刚瞧着还将气恢宏的大将军突然就吐血了呢!莫不是为即将到来的胜战过于兴奋,才突然爆发此症。当然,如此无稽之谈都出自于京城的官媒《京都报》报社的特派刊员之手,却不知这寥寥数笔,为后来左大将军在战役总攻即将取得全面胜利的前夕,突然暴毙埋下了伏笔。

南云卫及时挡住了记者照相机镜头的拍摄,并迅速勒令新闻稿内容必须得军部审核方可发表。比副官更快地第一个掏出了方巾帕,递给左大将军以掩饰其失态。

左大将军虽怒痛攻心,才致突然咳血,心头对南云卫迅速有力周全妥帖的危机处理能力,深有感触,心生信赖。

“将军,您放心,属下已命人将尸骨全部收敛好,安置妥当。”

南云卫握住左大将军的手,表示安慰。

左大将军看着那双恳切关怀的眼眸,并无丝毫矫造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哑声道,“南云君,有劳了。”

便也就是这一句话,南云卫在远征军的地位一日千丈地攀升。

副将扶着左大将军离开了,得令的小兵回来给南云卫赴命,说孩子和女人的尸首已经装敛好,南云卫点点头,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一地的血渍和污秽,重重闭了下眼,脑海里飞闪过那晦黯腐臭的牢笼中,被一群醉笑的男人虐玩的的男孩和女人……再睁眼,复杂之色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冷硬刚勇的铁血军人本色。

他抬头看向已经缓缓启动的华丽轿辇,许多驻足不肯离开的民众竟然分道涌向了过去,心中的敬慕之情也迅速涤去了刚才的压抑感,松了口气。

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在皇帝离去的人群里,出云公主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未曾离开过那辆华丽的轿辇,目光一寸寸变得沉黯阴郁。

仿佛是忍了又忍,在看到皇兄和大神官讲话时,她又脱开了人君,朝轿辇走去。

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尤有几分年纪,急道,“殿下,使不得。陛下还在那……”

“不,刚才我的确听到轿子里有女人的声音,我要再确认一次。”

“公主……”

大宫女唤不住公主,只得忧心忡忡地跟上任性主子的脚步,心底琢磨着另一番计量。

……

轿辇内

织田亚夫收放开镜筒,完全不以为意。

轻悠却觉得背脊寒凉,看着男人冷酷的俊容,道,“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更光明正大的方式吗?非要如此,如此……”

他冷哼,“轻悠,你太天真了。”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记得《日内瓦公约》都有保护平民和战俘的人道主义协议,难道就不能……”

“轻悠,我说过,只有你够强大了才有资格要求那些所谓的《公约》保护,否则,没有人会理睬那些懦弱的族群。在上一次世界大战里,你们亚国也是名符其实的战胜国,可那又如何?你们到现在依然还在被那些曾经的战败国殖民剥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再一次,轻悠哑然失声,无言以对。

她愈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跟眼前这个固执骄傲的男人,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调和,认识上的差距如鸿沟,令她无力挫败,更隐隐地感到不安害怕。

他察觉到女孩的恐惧,立即换了脸色来哄,“悠悠,你只要知道我已经为你报了仇,那一切就该放下了。这些肮脏不堪的事都交给我们男人来解决,你只需要开心地画你的画儿写你的字儿,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担心。懂么?”

温柔如羽的吻,一点点铺洒下来,那炽热的气息,深邃迷人的眼神,诱哄的语气,每一分每一寸都令人痴迷。

轻悠想,若她从未经历过之前的那些苦难和折磨,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些残酷事实,或许,她亦像轿外那些疯狂呐喊的女人们一样,被他掠去心神也甘之如饴。

“其实,你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政敌,对不对?”

她看进他眼底里,他明显亦是一震,正要开口,十一郎急打了个噤声动作,说“公主来了”。

他皱起眉峰,立即捂唇重重咳了一声。

十一郎忙把角落里的瓷盅拿了出来,收拾妥当后出了轿。

出云公主不死心地探问了几句,只得到一串压抑似的咳嗽声,连一句正常对话也没有,任她几近失态地想要探看轿内情形,却根本连一条小缝儿也瞅不到。最终还是让十一郎及时派人通知了皇帝那方,皇帝身边的侍卫官都急急跑了过来,将人“送”走。

织田亚夫下令立即回荻宫。轿夫们的脚力比来时快了不少。

出云十分沮丧,几乎是两步三回头,心底更加阴郁。

大宫女见主子不乐,便附耳请命,立即得到了出云公主的首肯,便悄悄脱离了回宫的队伍,加入了民众的欢送大队,跟着那华丽的轿辇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

一路上,轻悠情绪低糜,明显闷闷不乐。

织田亚夫逗她吃东西,甚至还开了两侧专设的窥洞,让她瞧瞧街面上的新鲜物什,她也不为所动。

直行到荻宫的戒严区时,人声渐消,突然有一声马嘶传来,轿辇突然停下了。外间传来呼喝声,正是亲王殿下的直属侍卫队跟什么人发生了冲撞。

十一郎进来时,目光先划过了轻悠,道,“殿下,龙村上尉前来辞行。”

怀里的小人儿立即来了精神头儿,小脸一抬就要往外爬去,气得男人狼瓜一掐,嗷地叫了一声,就被摁回怀里。

“你又……”

“你敢!”

他眼眸一竖,吓得她立即缩回脖子,满腔的惊喜渴望都强压下去,生恐再生一出无法挽回的“向兰溪”事件。

却垂着脑袋,一边揉屁屁,似埋怨又似撒娇地求,“亚夫,我许久未见龙村大哥,只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儿。瞧瞧他安好,我就……”

“你许久未见我也不见曾有分毫担心过。”

嘎!这男人居然又趁机报回头怨,真是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此时,轿外传来龙村治也铿锵有力的声音:

“亲王殿下,龙村治也前来拜别。”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踢踏而来,长皮靴与石面叩击出武士不屈的报国之心,最后落在了轿下极近之处。

咯啦一声,仿佛是佩刀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轻悠可以想见,那个俊秀刚毅的男子应是又双跪落地,行叩拜大礼。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东晁表达尊卑和敬仰的惯常礼节,可是在亚国文化里常说“男儿腠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龙村治也此时突然出现,仍然恻动了她的心。

因知,这异国他乡还有一个人真诚地关心着自己,为自己付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今忽闻殿下身染臆症,龙村惶恐,望殿下保重身体,早日康复。殿下之福,便是我东晁帝国之福。”

虽然句句都不离男人,不过轻悠还是感受到了那话里的浓浓关切之情。

织田亚夫看着怀里不断转动想要擦看的小脑袋,眉头紧揪,抱着就不愿松手,心底却是一片百味杂陈。

龙村治也问候完,起了身,十一郎代表主子送上出征祝福,还附赠了一把不知是早就准备好还是临时起意的武士刀。

龙村治也接过刀后,又叩拜称谢,并誓言一定会努力杀敌,建功立业。

话末,他仍驻立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深刻而乞盼地盯着轿帘门上金光泽闪的金质菊纹印,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上尉先生真是对亲王殿下崇敬不矣,不舍离开。

“龙村上尉,您还需尽快追上出征大军,请回吧!”

十一郎不得不出声提醒。

龙村治也脚步动了动,转身却又停住动作,眉峰紧紧一皱,在十一郎抬手阻拦前又转了回来,双手抱拳一拱道,“龙村治也发誓一定会凯旋归来,希望……望殿下能善待轻……轩辕小姐。”

帘内终于传来男子冷漠孤傲的声音:

“龙村治也,大战当前你还有心思想着儿女长情。”

“殿下训戒,龙村谨记。只是,好男儿当为国效忠,为家尽力,为……亲朋好友的安危拼杀在前,这是男人的责任和义务。龙村只是希望……”

“够了!本王的事,本王自当料理妥善,不需你来提点。你走吧!”

“谢殿下仁厚。”

龙村治也行了个九十度大礼,终能未见心上人一面而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他跳上黑色骏马,又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

其实他很清楚,亲王殿下带病观阅兵大典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带上轻悠呢!于情于理,这都是极不可能的事。想要在此见到轻悠,全是妄想。

只是他心念难断,从那日请命不成后回军营,每每午夜梦回萦绕不去的都是那身着樱花和服楚楚可怜的娇美身影。

他记得在大难前的一个多月里,他总是借口去锦笙织造坊找她,很想邀她出去碑林玩,看她欢欢欣欣像小鸟儿一般,在阳光下肆意地微笑欢闹。可惜,中间隔着个林雪忆,她自伽蓝寺一游犯了错而自责,就一直乖乖待在屋中不敢乱跑,或也因着林雪忆的关系总也有意回避他。

那曾让他一度有些失望,后来送拓印本时,也只是最后一搏。哪料那薄薄一沓纸,却迅速赢得了小丫头的满心欢喜,当那双充满谢意盈盈闪闪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时,失落全一扫而空,为了那张可爱天真的笑脸,他真想把全世界都送到她面前,只为讨她开心。

就算那时只能偶尔见面,偷偷摸摸地递送小礼物,可每一次的眼神交汇,指间轻触,都让他有种“此生独一”的晕眩感,乐此不疲。至今忆来,却不料那时的快乐,竟然成为再不可寻的唯一。

他想,若非林雪忆作梗,她其实会对自己有感觉的吧,只要他再用些心思,这么可爱单纯又善良的人儿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满怀希望,想要步步为营诱小人儿上钩。哪里知道,现实的残酷远比他当初想像得更可怕。

一转眼,美梦成泡影。

他并不怪光德亲王横刀夺爱,他只恨自己无用!

“龙村大哥。”

将要扬起马鞭时,一声轻唤从后方传来,龙村治也的动作刹时一僵,几乎不敢置信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他转过身,就看到车帘掀动,一抹娇艳无比的身影半掩在帘后。

只是这一点倩影,已令坚毅的上尉为之热血沸腾,难以自制,立即跳下马匹冲了回来。

那个时候,十一郎和侍卫们都被龙村治也激动的反应吸引,没有注意在街角竖立的电线杆后,悄悄隐匿了一名女子,女子并看不到轿前的情形,却将轻悠那声娇唤听得一清二楚,神色更加阴霾。

……

“龙村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多保重!”

面对即将去征伐自己家乡的友人,轻悠也说不出太多话,只能简短相告,便再难言。

龙村治也心里也很明白这种矛盾,重重点了点头,贪婪地看着女孩,心中为那愈发清瘦的小脸心疼着,又为那点点掩藏不住的成熟妩媚而酸涩难咽,百味杂陈。

两人相顾无言,眼波盈动,外人看来倒有几分难叙情衷的暧昧伊情。

织田亚夫眉头越蹙越紧,终是忍受不了,起身一把将女孩抓了回来。

“你,你干什么,我还有话要跟龙村大哥讲。”

“闭嘴,男人说话,女人不准插嘴。”

“你,暴君!”

“别乱动,还想在床上躺三天吗?”

暴君的镇压向来都是立竿见影的,小人儿立即偃旗息鼓了。

扬手打开帘角,便只露出两人暧昧相拥的画面,眼角瞥着轿外不舍离去的男子,冷声道,“还不走!驻在这里就能建功立业,兴邦耀祖了。”

龙村治也脸色一讪,低下头,“谢殿下成全。”

那是多么明显的主权示威,这又是多么明白的嘲讽!

织田亚夫脸色立即一沉,龙村治也却只是朝着轻悠点头微笑,轻悠抬起小手,就像以往在锦笙织造坊时一样,偷偷在林雪忆等姐姐们的背后,跟他摇手道别。

龙村治也心头狠狠一拧,发下重誓,便头也不回地奔上马,甩鞭离开。

长蹄声很快消失在空旷的巷弄里,只余下一骑黄尘。夕阳残照,洒下一地血色,将远近的影像一点点湮埋。

华丽的轿辇再次起步,很快消失在厚重的宫门之后。

而那电线杆后的女子深深看了眼红漆高墙、樱色蔓蔓的宫殿,脸色凝重地转身离开,很快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夜,要来了。

------题外话------

小知识:《日内瓦公约》关于保护平民和战争受难者的一系列国际公约的总称。中国于1956年加入此公约。汗,也就是说两战期间的苦难都米有保障唉!

推荐好友的文文《兽男夺妻》虐恋情深,强取豪夺。

噬骨沉沦42我们新时代女性

这一夜,荻宫外的天空,烟火漫天,鞭炮鸣响。

荻宫内,碧池旁,一角水榭倒映漾漾水池中,绘着“平安”两个汉字的红色灯笼,与漫天星火相照,漂亮的荷花灯盏在水中盈盈荡漾,随波而逐,恍若迢迢天河,美得如梦似幻。

喜雀祥云牡丹穿枝雕纹鼓腹嵌玉石凳上,端端坐着的樱花锦衣美人儿,微仰着脸儿,鬓边珠花晶晶亮亮,白皙的侧廓愈发清秀娇丽,美好的颈线婉延而下,在艳丽繁华的图案下贲然乍起的傲人弧度,让人惊艳不矣。

月华轻轻柔柔地笼着她,掬了一身清辉漫漫,看在男人眼中,已是一生仅见的绝色,深刻在心。

“别光顾着看,吃点东西。”

“哦!”

轻悠接过一块东西,就朝嘴里送,也没看是何物什,双眼仍然瞪着远处天空不段窜起鸣响的烟火,神思仿佛飘渺天外。

织田亚夫瞧女孩少见的呆愣模样,抿着薄唇,开始一样一样儿地往小手上送东西,糍粑粑、玫瑰粒、水晶饺子,她就像个机械人似地接应着,吃得小嘴沾满糕点屑,他便接过女仆送上的湿帕,给她细细擦拭。

当一盅药水端来时,他接过药碗,勺了一勺,下令,“张嘴。”

她乖乖执行命令,张开小嘴,含下一口药水。

“唔,哇呕——”

啪,一口抵制不住喷了出来,正中他的俊脸。

吓得周人团团围上前给主子擦脸,被一巴掌挥开。

她咂着嘴,苦哈哈地委屈道,“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喂人家这么苦的药,苦死了啦!”

药碗被砰地一声放回桌上,轻悠才发现桌上放着满满一堆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自己喝。”

立即抱过药碗,摒着气儿几大口闷完,再猛吃两个黑芝麻糕。一边吃,眼睛又转回了那方的天空,烟火仍然炫丽夺目,可印入眼底,再美的颜色也很快坠入黑暗,归于无。

织田亚夫并未发现女孩眼底的黯然,却对那方天空过于吸引女孩的注意力,已经令其整整两个小时完全半将自己忽略而感到愈发不满。

“很喜欢烟火?”

“嗯。”

“十一郎,去买些烟花过来。”

她方回神,“不,不用了,我就是看看,那个东西挺危险的,还是不要了。再说,现在也不是真正放烟花时候。”

十一郎还是离开了。

织田亚夫将盛好的牛奶放到了女孩面前,道,“今日远征军出发,那是他们的亲人在向上天祈福,烟花里埋有他们的祈福条。这是我们东晁的传统,烟火大概会放整整一夜,直到明天太阳升起。”

“原来,这是你们的习俗啊!”她勺着牛奶,小脸慢慢垂了下去,低声嘀咕,“既然这么担心亲人,那为什么还要送他们上战场?在家耕作农田,织布喂牲口,不也能过得很好嘛!”

他这算明白刚才女孩呆愣那么久是为哪般了,不禁又好笑又无奈,本想再狠狠教育一番,可那落漠的脸色又让人不忍,遂换了口气,“悠悠,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想,你就穿不上这般漂亮的衣服,戴这样美丽的珠花,更吃不上这厨子用尽心思做出来的漂亮点心,也看不到那么漂亮的烟火,更用不上电话,电灯,坐大轮船来我们东晁了。”

轻悠听着,似懂非懂,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隐约之间只觉得愈发沮丧无力。

“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式,非要去侵略抢夺别人才行嘛!达尔文说,人类有了语言,就跟其他动物有了本质区别,成为高智能生物,就不该和低等动物一样只以杀戳谋生。可是……”

“悠悠,人就算是高等动物,也依然属于动物中的一种,他不可能逃避自己的本能需求。万事万物总是一体两面,凡事有利有弊。就像你现在喜欢看的漂亮烟花,那也是你们亚国发明出来,传到全世界的。你可知道,火药最初发明出来,是用做什么的吗?”

轻悠一听,小脸上的沉郁之色一扫而空,仿佛想到什么,张口却没发出声来。

织田亚夫哧笑,知道她是想到了却不好意思说。

“火药最初是被你们那谓之天朝的唐帝国,喜好长生不老的皇帝们让练丹士给练出来吃的。瞧,现在它在全世界发挥着与‘吃’完全不同的作用,是不是很有趣儿。”

他一边说着,用银箸挑起一块炸虾球送到她嘴边。

她就直接用手抢过虾仁儿,恶狠狠地咬下金黄酥脆的虾屁股,咬得咔嚓作响,哼哼,“有趣儿个鬼啦!都不知道唐朝的皇帝一个个生的什么脑子,连那个开朝圣祖唐太宗都喜欢吃火药,真是蠢死了。后来的十几个皇帝全没活过五十岁,太悲惨了。”

“如此看来,唐帝国的李姓皇帝可都是蠢死的。”

“嗯,对。”

“如此相较,悠悠倒要聪明多了。”

“我才不会笨得吃火药。”

她颇有些洋洋得意,开始放送自己曾经的光辉战迹了,“我会做土炮哦!我小叔教我的,咳,其实是我八岁生日时,央着他让他教我的啦!学会后,我做的第一个土炮仗,把三姨娘院里新修的抽水马筒给炸飞了天。哈哈哈,你没看到当时情形呢,臭东西全洒在她们脸上,当时她们盛装出迎爹爹,可把爹爹和姥爷姥太太都熏跑了。”

今晚,小丫头总算露出了第一个欢喜的笑容。

“事后你挨了多少家戒,还是被罚禁足。”

“哼,不告诉你!”

事实上,那件事当时风光无比闹得全家鸡犬不宁,起因和结局都让人心酸又心疼。轻悠并不喜欢对人谈起此事,今天受了白日的刺激格外思乡,才忍不住说了最辉煌的这一段儿。

笑后,她又沉郁下去。

这时,十一郎买回了不少烟花,织田亚夫点燃一根最温和的小烟花,细细的花火“哧哧”地吐呐出漂亮的焰花,递到轻悠面前。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轻轻摇晃。

火红、明绿、金橙、耀紫,扑簌簌地在空中跳跃着,染亮那张尤有轻愁的小脸,似乎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他将另一只小烟花凑过去,借着火点燃,将要熄灭的炫丽焰色更加耀目,他侧首吻吻她的鬓角,动作表情都柔情蜜意。她柔顺地依在他怀里,唇角渐渐扬起。

当十一郎放出一个响耳的火箭炮时,刚刚还说危险的小家伙再捺不住性子,扑上前挑着大个儿的放得不亦乐乎。

“再过半月,便是我东晁的七夕乞巧节。届时,皇宫也会举行大型烟花会,你可以看个够了。”

“七夕,那不是牛郎和织女相聚的情人节吗?我们家乡要赶庙会,求姻缘笺的人多得不得了。去年,大姐就在这天跟广联银号的大公子订了婚。”

他敲她个脑门儿,斥笑道,“什么情人节。在东晁,七夕节又叫女儿节,只在让未成年的女孩们向织女乞求心灵手巧,提高在缝纫、刺绣、烹饪等方面的技巧。”

他看着她立即皱眉扭开的小脸,问,“这些东西,该不是你一样都不会,还很糟糕吧?”

“哼,谁说女孩子一定要会这些东西的!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懂外语,会骑车,会打电话,会照相,会……会开飞机,就像王灿之女士一样,可以做很多男人能做的事情。”

“悠悠的志向真远大,可谓女中豪杰!”

周围的人全别开了脸,十一郎咳嗽着直抖肩。

轻悠只觉得满口夸赞的男人脸上那笑容,真是刺眼得很,一跺脚大嚷,“讨厌,你们都笑话我,我不跟你们这些浅漏迂腐的旧时代顽固份子一般见识,本,本小姐要睡觉了。”

噔噔噔地就跑下了楼,后方传来一片大笑,轻悠羞得小脸火辣辣。

……

是夜,皇宫。

“是真的?亚夫君真的一直将那女孩带在身边?这,这可怎么办?”

“殿下,我们还可以像上次一般,安插女仆进荻宫。只要小心一点,再配合上直子的药,就能……”

“不,芳子,你根本不懂我在担心什么。我怕,怕亚夫君是不是真的爱上那女孩了?”

“公主,亲王殿下最恨亚国人,怎么会爱上敌国的平民女子呢!相信这只是一时迷恋罢了。”

“可是,亚夫君那么爱他母亲。我和紫樱姑姑长得那么象,我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过他,我已经成年。我希望,希望他能来我的出云殿,可是他从来都对我仅止于兄妹接触,从不僭越半分。”

“公主,这是亲王殿下对您的尊重啊!您又不是歌舞伎町街上的那些烟花女子,怎么能轻易让人亵玩呢!亲王殿下这可是真的疼爱你,才不会像对待别的女人一样,任性随意。那个亚国女子,卑下也瞧过了,除了衣服穿得漂亮些,模样根本及不上公主殿下您万分之一。”

“可是她是这么多年来,亚夫君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御。甚至,她已经怀了亚夫君的孩子!”

芳子冷笑,“什么孩子,直子根本没有将实情告诉亲王殿下。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根本不存在。”

“亚夫君甚至还为了那女孩自裁一刀,连皇兄的话都不听……我好怕,亚夫君若真的爱上那女孩,我,我怎么办?”

“公主殿下,您别哭,您要保重身体,忧极伤身啊!您听卑下一声劝,这皇族的男人们哪一个会从一而终只有一个女人的。可是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贵族出身的妻子。您只要催促陛下赶紧给你和亲王殿下订亲,选好宿宫吉日,一切就大定,谁也不能威胁您亲王妃的地位了。”

宿宫吉日,即是东晁帝国皇族内的传统。基于皇室的风流性格,有时订亲后正式婚礼前,未婚夫可至未婚妻处幽会偷情,乃引古老宫庭流传下来的浪漫主义传统。因为在东晁人看来,订婚的重要性有时更大过于正式婚礼,拥有与婚礼一样的效力。故而,若宣布订婚后,女方亦可小红笺传情,定一吉日,邀未婚夫幽会甚至宿夜。这一日,便称为宿宫吉日。

芳子口气笃定而有力,眼神中更是绝对的自信和鼓励,“公主殿下,明日一早您便催促陛下将订婚日放在七夕乞巧节这天,即时普天同庆,无人不知,量那亚国小平民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殿下您更要有信心才是,毕竟您与亲王从小青梅竹马,又与紫樱公主最相像,只有您最了解亲王,只有您才最适合亲王殿下。而今,亲王不是年轻气盛,有些风流也是人之常情,那亚国女子只是亲王的一时贪鲜迷恋罢了。您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亲王殿下的心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

这一夜,因吃了药,轻悠初时睡得很沉,临到天亮却做了个噩梦,被织田亚夫从梦中摇醒。

然而,梦中的惨状让她久久无法释怀,仿佛闭上眼还能看到母亲和小叔,父亲和姨娘姐妹们,全都炸死在炽热的炮火中,满地残肢断臂,肝脑涂地,宛如修罗场,让人恐惧战栗不矣。

“亚夫,求求你告诉我,你们的军队会在哪里登陆,先打哪些城市?我,我梦见妈妈小叔他们都被炸死了,到处都是死人,好可怕好可怕!”

看着怀里哭成泪人儿的人,织田亚夫眉峰揪得死紧,半晌才开了口。

“悠悠,这是国家的军事机密。”

就算他再宠她,也是有底线的。卖国叛国的事,他绝不可能做。

轻悠看着男人冷硬无情的面容,一时无法接受,之前男人明明冒着违逆帝国律法的重罪带她观礼,怎么一觉醒来就又完全变了样儿,一点儿不懂得休帖她着急亲人安危的心情。

起床气加上恐惧失望等等情绪,气得轻悠一把推开男人,愤愤地骂,“不说就算了,我就知道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看不起我,我只是你的奴隶,其他什么都不是。”

她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着脑袋,咬牙任泪水释意流淌。

却不见,被甩在一旁的男人,眼底流露的失落。

良久,等她泄完了起床气,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钻了出来,发现男人居然还没有离开去上班,便又恬着脸挨上去,以哀兵之态相求,“亚夫,你不说没关系,只要告诉我,他们会不会去我的家乡,亚国西南芙蓉城,曾经的蜀国首都?我不是想要窃取你们的国家机密,我只是想……想叫妈妈小叔他们远离战火,好不好?”

他终是一叹,应了她。

得知远征军预计的攻击目标距离自己的家乡还很远,轻悠总算松了大口气。

“那我,可不可以给家里派个电报,报个平安?”虽然之前都有托林雪忆帮忙,但自井上元子事件后,她已经不太相信林雪忆,也有些担心之前电报派发的内容。

男人却不为所动,依然冷着脸。

她急了,立即狗腿地爬上去,亲一下脸,抱着男人的手,撒娇讨好,磨磨蹭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强凑到别开脸的男人眼前,各种腻呼。

终于,男人绷着一张微红的脸,哼声道,“去换衣服洗漱,吃了饭,出门!”

她欢呼一声抱住他,“亚夫,谢谢你,你真好。”

他突然裂唇一笑,“只有在这种时候,我就好了?”

“不不,其实,你……你的墨迹也很好。”

“有多好?”他朝她压过来,清晨的自然反映,正正硌着她。

“好好,就是比向大哥的还好,当然还比不上我小叔啦,不过肯定比我的好多了。就是,呃,就是歪瑞歪瑞鼓得那么好啦!”

她一直往后缩着,最后终于一蹦而起脱出他的控制范围,红着小脸跑进了洗漱间,屁股上追着一串狂妄的笑声。

……

然而,早餐刚用完,宫里便来了传唤电话,非紧急性质的明仁帝都喜欢用玉碟,故而这出门的活动便不得不被中止。

“你,会去很久么?”

轻悠失落不矣地看着重新换装准备入皇宫的男人,纠结得直揪衣角。

织田亚夫看着那整个黯淡下去的小姑娘,心底却是甜蜜而温和的,只是身为一个强大的男人,颜面上依然端得密不透风。

“这个不能确定,我会尽快赶回来。”

“哦……”

将佩刀叉入腰带中,对着穿衣镜看了看,漆黑的目光有趣地落在后方萎顿不振的女孩身上,觉得终于逗够了,才转身走了过去,将人儿捞进怀里。

“现在大军还在路上走,没有那么快到达亚国境内。”

“可是,我想早点派电报过去,万一爹正在危险的地方跑货谈生意也好及时赶回家啊!”

他看着她担忧的大眼,良久,才叹口气,“十一郎陪你去电报局,发信内容必须严格按标准来。明白了?”

刚刚还一片凋敝的小脸顿时如春光拂蕾花开遍野,整个儿都亮堂了,用力抱了他一下,就蹦起身扑向十一郎,吓得十一郎兹溜一下退到三丈外,两人这大眼瞪小眼儿的模样,惹得男人哈哈大笑。

这个意外,也许并不太糟糕。

只是当他听到明仁帝一堆吐槽埋怨后,便腆着脸询问“七夕乞巧节时与出云正式订婚可好”时,一股由然而生的强烈排惧,让他自己都惊诧不矣。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必须面临选择。

而这一次,已经不可能像轻松甩掉粘上来的那些艺伎一样,就如同尚善御极所说,做为东晁的正统皇室贵族,他根本毫无选择。

------题外话------

王灿之女士:辛亥革命烈士秋瑾之女,熟悉飞机构造,驾驶技术,被美国人谓之为东方女飞将。一战之后的时代,中国是有自制飞机,但是存在着严重的资源匹配问题,即有飞机无飞行员,或有飞行员无飞机。

噬骨沉沦43这是选择,更是放弃

——亚夫,你不知道自打你十六岁及冠,一举成名后,上皇和朕这里收到多少王公大臣们的求喜笺。还有其他贵族小姐,表姐表妹们的打望,都让朕头疼不矣。上皇以前可以不在朝野,不问臣属私事为由推掉。现在我这个做皇帝的用这借口已是不能,只有用小妹这个“第一美人”做挡将牌,最是妥当。举凡我东晁帝国,也只有第一美人能配得上你这个第一美男子了。

——出云现在成年了,多少只眼睛盯着她,你知道么?你在皇宫外设了办公地,这两年不受召,就绝不踏进皇宫半步的心情,朕很理解。这大军刚出征,皇叔的大公子,右大将军的二公子,还有在朝三代的大学士之子,都纷纷前来问询。若你这边的婚事告吹,他们可上赶着先行“宿宫吉日”,沾沾皇家气派了。

——当然,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为兄可以对不起小妹,也绝对不会辜负紫樱姑姑在世时的嘱托。为兄早前也答应了你,只要出征大军一离开,就帮你张罗这出亲事。钦天司早就算好了吉日,七夕乞巧节,正是宣布订婚的好日子。

七夕女儿节。

距离不过半个来月。

还剩下,仅仅十五天了么?

——为兄以为,出云那丫头是不是最近听说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跑来找我。我哄了半天,把七夕这事定下,她才回殿去。

明仁帝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雪亮逼人,口气已经渐渐趋向于不容置喙的境地,他怎会不懂。

可就前夜,他才对自己说过“偏要疯这一次”,怎能甘心这么快就放弃?!

——亚夫,你很聪明,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亚夫,我曾偷听到赐封前晚,上皇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织田亚夫霍然抬头,深敛的眸底透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

仁景太上皇,正是明仁帝的亲爷爷,织田亚夫的亲外公。

那晚,那个老头子问,从俄国人手上拿回了东晁帝国丢失了近百年的主权而重伤未愈的他,要什么奖励?

他当时并不相信这个从自己出生起,从未正眼瞧过自己一眼,把自己和母亲视为皇族最大耻辱的老头子,会真心要赏赐自己。

但他现在手上有了“为国争光”这么大个砝码,便要搏上一搏。

他开口要了最不可能得到的亲王爵位,并一口气列举了诸多互利互惠的可能性,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借口完美得无懈可击。

没料到那老头儿竟然笑问,“亚夫,选择做东晁亲王殿下,便失去平民们拥有的许多自由,就如同你的母亲,她永远也无法去亚国寻找她那负心的爱人。你必须背负我帝国昌隆强盛的重责大任,绝不可像你母亲一般任性妄为,以一己之私置家族、国体荣辱兴衰于度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东晁最光耀如日的亲王殿下,必须将帝国的发展壮大放在第一位,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你愿意吗?”

这是选择,更是放弃。

他毫不犹豫地叩首谢恩,从未有一刻像那时般觉得外公说的所有话,正是他追求一生的神圣使命。

“好,朕御封你为光德亲王,希望你能光耀我东晁帝国,千秋万世。”

那一晚,他第一次心悦臣服地叩倒在外公脚下。

也就从那一晚开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明仁帝提起此事无非是在提醒他,他其实别无选择。

“一切听凭皇兄安排。”

最终,他竟然狠狠赏了自己一巴掌。

从旭日殿出来,出云唤住他。

那从青竹彩绘的垂帘后移出身影,和幼时一般怯怯,却又更添少女的成熟妩媚风情,一身织金编银的华丽衣衫,在新出的日色下,艳丽出尘,美得令人窒息。

曾经他总是能在这一刻相会里,寻到些许如母亲般的温暖缅怀,也总以为这一生已经注定和出云牵手,没有任何杂念。

王子与公主的结合,身份与地位的匹配,青梅配竹马,简直完美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的手抚上那一头熟悉又陌生的青丝时,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却完全是另一个女人巧笑倩兮、依依不舍的模样。

——你,会去很久么?

他刚刚才汲取到的一丁点儿依赖,就要彻底消失了么?

他的手僵硬得动弹不了。

他想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却明明白白又是个大谎言。

哈,她骂他是“骗子”,真是一针见血,丝毫不差。

啪——

“亚夫君,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他想,要是这被那小没良心的白眼狼看到,一定会说,会说,说……

说什么?

该死,为什么他突然想不起来!

“亚夫君,你怎么了,你住手,不要,不要再打了!啊——”

他对不起外公的嘱托,对不起母亲的期望,对不起皇兄的信任,也对不起出云的情意,更对不起……

……

“殿下,您没事儿吧?你怎么那么傻,亲王的力气那么大,你怎么阻止得了啊?”

出云听不到亲信大宫女芳子的疼惜,怔怔地看着仿佛逃也似地离开的那道高大背景,纤细地手指紧紧抠住木栏,精心修剪的漂亮指甲都摁断也不在意,她的心一点点地直往下沉,眼底的仓惶失措渐渐化为一层坚冰,将最后的温柔乞望都割断。

声音冰冷而裹着沉刻的怨恨,吐出,“芳子,就照你说的做吧!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一点,也不能。”

“是。”

芳子心疼地看着主子染血的纤纤玉指,心下狠狠立了誓,该死的亚国人竟然让她尊敬的小主子受这么大的折磨,她一定要那亚国小贱人不得好死!

……

一路奔出皇宫的男人,面色冰冷,眉峰压抑,行走间袖挽疾风,使得四下迎合的官员都为那一身冷锐气势走避。

“殿下,您的脸……”

砰地一声,侍卫长的问候被汽车关门声截断。

周人立即绷紧了神,知道主子心情不悦,全默默行事,不敢嘈言。

车刚起步,一道命令蹦出:

“不回宫。”

司机心惊胆颤地向侍卫长求助,这不回宫还能去哪儿啊,要是搞错了地方只有回家吃自个儿,他家老婆孩子老妈子五六口人都等着他一人的薪奉啊!

“先去梧桐大道,再……顺着平安街绕一圈儿……”

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梧桐大道是主子亲自下令建造的京都形象街,那里的商贸办政厅和所有商铺交易行等等,都凝聚着主子的心血和男人的成就感,瞧了心情应该会好些。

平安街是京都历史悠久的繁华商业区,由于是从平安时代就落成且经百年风霜依然屹立而得名。刚巧,十一郎带着娇小姐要去的电报局就在那里。

正值午时,街面上店铺林立,人群熙嚷,处处一派生机景象。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挂上了国旗和军旗,浓重的军国主义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送货到手的小伙计朝店长行了个标准军礼,惹得客人们哈哈大笑,追打叫闹的孩童舞着军旗叫着“皇帝万岁,东晁必胜”的军队口号。偶时有身着同军装一般的联防队员从街面走过,都会招来年轻女孩们欣慕的眼光。

这一幕幕景象与往日没有多少不同,只是映在那双森黑的眼底,毫无颜色,虚若无物。

车里的男人右手支肘,撑在车窗壁边,微俯着头,长指摁压着额心,呼吸沉重而缓慢。

前排的侍卫长从观后镜里看到这情形,心头惴惴不安,虽然他服侍亲王的时间也不短,可像这样替代十一郎做帖身随扈的经验却是极少,很担心自己一个细节没做好,惹亲王不快。

寻常时间,亲王其实都不难伺候。偏偏教自己碰上这非常时期,貌似从宫里出来心情就极糟糕。眼见这梧桐大道快转完了,亲王也没抬头瞅一眼,解解忧,接下来的平安大道,要是瞧不见十一郎那两人,他也不敢直接叫停车。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臣子难为啊!

……

这个时候,繁忙的电报电话局里,人头攒动,喧哗不断。

而在局长大人特辟的贵宾接待室里,不仅很安静,还有茶水点心伺候,最新式的西洋风扇发出呜呜呜的嗡鸣声,为房间里的娇客提供着最殷情周到的服务。

“就派给我小叔,小叔的电服没有人敢怠慢。要是不小心被小弟看到,他也不敢因为是我派的电报就扔掉……”

轻悠一边嘀咕着想电报内容,一边猛喝茶水,对着电风扇就不想离开了。

平日待在树木茂盛、宽广人稀的荻宫主屋里,并不觉得东晁盛夏有多热,未想出来上街后,在小小的电报局里只待了一小会儿,暑气加人气一蒸腾,真有些受不了。

她这厢在那里嘀嘀咕咕,完全没注意同时三个男人的眼珠子都随着她转来转去。

十一郎也不想看着这丫头,可有命在身,他自我安慰这是为主子效忠。

“先报个平安吧,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电报局局长大人第一次在清晨,接到顶顶顶顶顶头上司的命令,要为一位重要的客人派电报。(电报局隶属于织田亚夫的商贸厅)可把他激动坏了,他直觉晋升的机会已经送到家门口。却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会儿见小姑娘傻头傻脑地嘀咕了一串要报的事儿,早就超过了寻常电报字数,这是又纳闷又好奇。

“一切安好,勿念!”

最后一位男士是局里资格最老的电报发送员,中年大叔,将轻悠啰嗦的一堆事儿言简意赅地浓缩了一遍,就要发送出去。

“哎,等等,还有还有。若爹爹现在福建或上海等处办事,让他速速回家,为了安全。还有还有,告诉我娘,我每天都有吃三碗饭,没有给林家添麻烦。再有再有……”

局长大人忍不住抹了把汗,笑道,“小姐勿急,咱们先把内容想好了,一次派过去就好。您慢慢来!”

“不行啦!这已经快三个多月没给家里通过信儿了,我真担心娘会急出病来。我离家前,她朔冬里的咳嗽还没好全呢!快派快派……”

中年大叔很愁苦,征询似地看向局长,局长一脸热汗对着轻悠傻笑说“好好”,却给了他一个锐利的眼神,接着又向十一郎眼神求助。十一郎很想翻白眼,直觉这个蠢女人做事会把一群人都弄昏头,带傻了。

“要特别打上很急很急特别急,叫他们千万立即马上把爹爹小叔还有大家都叫回家,千万不要往靠近海的地方跑,不然,一定会,会死掉!”

局长立即点头,应声虫似地,“对对,很急很急,会死掉。”

中年大叔神情认真地打着发报扭,事实上无线电发报机的开关灯都没亮。

十一郎受不了地将脸别到了窗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吐四个字:一群蠢祸。

突然,轻悠爬上前叫,“局长先生,这封电报真的真的很急很重要,能发到我家人手上去的,对不对?”

“对对对,小姐您放心,只要上海那边一收到,最迟一天就能转派到你家乡,最晚三天就能到达你的小叔和令堂大人手上。”

这当然是局长大人安慰娇客的官方词令了。

必须是很有见识的人才会知道,在当下这个时代的无线电电报水平,虽然早已先进到可以绕地球一圈儿也只用十二分钟。事实上,最先进的技术仍然掌握在少数欧美列强手上,东方的发展很难跟上世界脚步。

目前在东晁,只有第一通商口岸长崎有越洋的无线电电报机,可以直通亚国大陆,且亚国大陆只有上海市有接收来自东晁的电报站。就算小姑娘的家乡也有无线电收报站了,也没有设接收波段,他们想立即打过去也不可能。

所以,现在这份电报,首先是打到长崎,再由长崎发到上海,最后由上海发到芙蓉城,可谓几经周折啊!

“还要三天啊!”

轻悠一听,却只想到三天之内那军队怕已经登陆作战,开始杀人了。这越想越急越不安,她一拍桌子叫起来,“局长先生,能不能加上鸡毛什么表示一下该件特别急呢?让亚国那边的人能尽快送到我家里去?”

十一郎立即捂上了脸。

局长大人谄眉的表情徒然一僵。

正在猛点发报钮的中年大叔也惊得抬头瞪过来。

男人们的脑子里同时闪出一句话:这丫头脑子里是不是塞了一地鸡毛呢!

“不行吗?唉,那就算了吧!”

轻悠沮丧地缩回了风扇的范围,托着下巴翻看《电报新编》,那是东晁专用于拍电报而编撰的常用文字的电码本。像这样的字典,轻悠在家乡的电报局里也看到过。

见小姑娘终于没有奇怪要求了,局长和中年大叔同时抹了把汗,将适才的内容进行精简整合后,以罕见的超长字数发了出去。

稍后,局长拿着专用的发报回执单,上面填写了发报内容、字数、送报地点、送报人等信息,让轻悠查看签字。

当然,送报地点是拟造的,这也是在十一郎的授意之下。

“嗯,很好,我要的意思都有啦!谢谢您,局长先生,发报员叔叔,你们真了不起。要是这份电报能及时传回家,你们就是我家的救命大恩人。轻悠感激不尽!”

为此,傻傻的娇小姐向两位大叔行了一个东晁式的九十度大礼,让两人颇为受宠若惊。

局长想:升职有望啦!

中年大叔想:三十一个字耶,多大的一笔巨款啊,亲王殿下垫付哟!要是局长升了职,这月底发薪资,自己也会有些奖励吧。

轻悠不知道,她派的这份电报,可算是少有的超长电报。且以时下的价格来算,十个大洋,顶上一张从长崎到上海的上等舱船票,相当于寻常工人一个月的薪资,且能养活一家四口人。同时,这笔数目也是她自己和母亲一个月的月银钱数。

要是真知道了这个价,估计她会立即想将字数精减到一半。不过想到付钱的是某个倒霉的怨大头,那肯定又另当别论了。

……

“小姐您放心,我们以东晁帝国的大使馆名义派这份电报,相信对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内容传出去。”

局长和中年大叔点头哈腰,送轻悠和十一郎离开。

转出局长配有风扇的宽敞办公室,离开电报局,还必需经过服务大厅,那里依然人声鼎沸,事务繁忙,确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轻悠只知道拍电报很花钱,家乡的电报局平日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便有些好奇,探问了几句。

局长立即殷情相告,“当然,这电报的价值的确不便宜。十字以下都要三个银元,寻常只有像您这样的留学生,家中殷实者才会来派个小电报报平安。”

轻悠听到那价格立即叫起来,“什么,十个字就要三大洋。那我刚才发了三十多个字,那不是要十个大洋了!天哪,怎么那么贵啊!”

局长连忙安抚,咳着声道,“事实上,多数来派电报都是生意人。他们平常一日进帐或许都不止五个大洋。正所谓,有投资才有收益嘛!如此算下来,其实也不贵。要知道,如果能从长崎那里第一时间得到亚国丝绸布匹的最新产额和款式消息,咱们这里的商人可会大大捞上一笔哟!”

轻悠还有些小纠结,想着自己刚才竟然一下就败掉了和母亲一个月的月银,心里价值观一时难于适应这种落差,消化不良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扬声唤她,她朝声源处一看,便是一愣。

林雪忆兴奋地朝她挥着手,仿佛许久未见好友似的欢欣不矣,急匆匆地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话,就拨开人群朝她走了过来。

轻悠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看在十一郎眼里,他立即朝左右侍卫打了眼色,林雪忆便在五步远的距离被侍卫们挡住了。

轻悠却在这时看清了刚刚同林雪忆一起的人,竟是已经能下床走动的向兰溪。

两人目光在人群中交汇,均是悲喜莫辩。

------题外话------

小知识:物价参考真实民国物价水准,从1910年至1930年。

普通工人(纺织、铁路、媒矿等):月薪12-15元

文职人员(老师、秘书、医生等):月薪20-40元

高级职称(校长、工程师、警长等):月50-100

警员一般只有10元,奇特,那时公务员工资还比不上纺织厂工人!上海三大纺织厂工人收入能达到20。

美国的环球无线电报在1903年太平洋海底电缆埋好时,美国独立日7。4日,由罗斯福总统下令,绕地球一圈,用12分钟。当时价格也不便宜1。5美元1字。现在来算,一字6元,30字就要180rmb。

我家女儿真有败家的天份啊!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让亚夫努力赚钱打拼滴原动力啊!

噬骨沉沦44杀了织田亚夫

向大哥,瘦了好多啊!

彼时,向兰溪不同于在荻宫时,穿着常见的平民式短褂,藏蓝色条纹衬得一张苍白的俊脸更形消瘦,看向轻悠的眼眸初时一亮,却在接上她的眼神时迅速黯淡,移开了。

轻悠心头涌上一阵难过,很想上前好好问问他的近况,可当那双清澈的眼睛别开时,尴尬不堪让她只能驻足原地,揪紧了手上的小布包。

摁到包里的什么物什时,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轻悠,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好吗?看你气色,应该还不错吧?”

这方林雪忆只能探长了身子,朝轻悠说话,虽然现场情形有些让人不堪,似乎也不甚在意的样子,那急切的模样似乎很为这出意外而惊喜。

轻悠淡笑,“嗯,我还好。你呢?是不是最近又帮林二伯做了大生意?林大哥的腿好了吗?上次拿的药酒有没有效,用完的话我再找找。”

不想多谈自己,立即将话题转了向。

林雪忆一听,似乎更高兴了,便将林家的好事都提了一下,话间也连声称是托轻悠的福气,并朝十一郎点头致谢,要其向织田亚夫转告谢意。

末了,神神秘秘地朝轻悠哑声说,“轻悠,我们家还接了一单大生意呢!”

还紧张兮兮地朝四下看了看,仿佛因为人多不便于大声喧哗,轻悠不由挪近了几步,林雪忆见状,这才脱口,“我们在左大将军那里接了个做军服的大单子,佣金非常丰厚呢!而且,生产的成品不用运来东晁,即时会有人在亚国工厂直接去提货。可省了我们好大的功夫呢!”

“是吗?真是太好了,省掉不少运输费,林二伯一定很高兴。这生意也是你谈成的么?雪忆,你好能干啊!我真羡慕你。”

“不是啦,你肯定想不到,这生意居然是少穆表哥谈成的。”

轻悠有些吃惊,她之前见林少穆那么憎恨东晁人,似乎瘸腿的问题已经落下了,那种恨意足以刻骨难忘。这会儿竟然也能跟东晁人谈生意,还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敌人。不禁想起织田亚夫曾说的那些“商人重利轻义”的话,心下感叹。

林雪忆琢磨着放出的消息内容也差不多了,又换了口气,“轻悠,我怎么见你好像又瘦了些。不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身樱花和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漂亮极了。看来殿下真的很疼你,这衣料子用的可是咱们店里最上乘的蚕丝呢!”

她垂眸打量眼前的娇小女孩,眼底克制不住闪过浓重的嫉恨。认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清楚,轩辕轻悠宁可花大把的钱买笔墨纸砚,也从舍不得买一匹漂亮衣料子。而今仗着亲王宠幸,竟然穿得比自己还漂亮,真是黑乌鸦飞上枝头也妄想做起凤凰来了。

哼!总有一天会狠狠摔下来,跌得比谁都惨。

轻悠自然不知林雪忆妒嫉的心态,眼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直站在后方的向兰溪,但他站在那里,仿佛完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让她更加自责。

“轻悠,告诉你最大的好消息。七夕乞巧节的时候,少穆表哥就要跟静子姐姐正式订婚了。你肯定不知道,东晁的乞巧节跟咱们国家的不太一样。我们主要是乞求姻缘,和洋人在二月份过的情人节一样。而他们却是女儿节,未成年的女孩子们都在这个时候向织女求取纺织、缝纫、家务等等技巧的。”

林雪忆一副“东晁通”的模样,轻悠只是笑着接应。

十一郎看着却在心底哧之以鼻,彻底厌恶起自以为是的林雪忆。昨晚玩放烟花的时候,主子已经给小姐详细说明过,哪需要她在这里碎嘴。

不过,轻悠温婉体贴地保持沉默,以满足朋友的虚荣心的温柔举止,倒十分令人欣赏。默默无闻地为他人付出,任劳任怨,这都是东晁传统女子的美德。哪里像这个林雪忆,竟然跟男人一样,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四处乱跑,真是败德。

如此一比较,十一郎突然觉得自家的主子眼光还不错,选中的女孩笨是笨了点儿,可心地善良,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正所谓爱屋及乌。这时候,十一郎似乎完全忘了,轻悠不只一次伤得他家尊贵的主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雪忆,我暂时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这个簪花是我今天头一次戴,你帮我送给静子姐姐吧,希望她不要介意。哦,还有这些西洋水果糖,请你都收下……”

轻悠抓了一把东西塞进林雪忆手里,又悄悄朝向兰溪的方向打了个眼色,林雪忆何等聪明的人自然一眼就领会下来,忙道着谢将东西全兜进了袖兜里。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雪忆,向大哥他的伤……”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来往的人减少大半,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十一郎已经转身离开,而靠近窗门的向兰溪突然脸色大变,紧张地朝她们两人看来。

林雪忆的声音却故意放大了,说,“轻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要不是我天忍不住又想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心,等到天黑他们也不让我进来,我也不会发现向大哥……他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抢救不回来。那只手,是彻底废了。幸好另一只手只是严重骨折,只要好好修养,还是能恢复个七八成。只可惜,我听他的导师说,将来要想拿手术刀,是绝对不可能了!”

“真,真的不能再拿手术刀了?”

轻悠激动地一把抓住林雪忆,看不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她只看到站在窗边阳光下,身影单薄得仿佛快要被蒸发掉的男子,心底的愧疚心疼仿佛烈火般,一遍遍地煎熬着她。

都是自己的鲁莽冲动害了他啊,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织田亚夫没有骂错,她是愚蠢至极,她是笨得要死,她总是害人又害己,她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害了那么那么好的人。她真是罪该万死!

她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止不住眼底翻涌的潮水一层层朝外推挤。

……

向兰溪突然朝轻悠这方看了过来,睁大了眼里,清澈安祥不再,充满了恐惧。

轻悠不解。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低吼唤醒了她浑身的战栗。

“贱人——”

啪的重重一巴掌落在林雪忆脸上,打得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拦腰撞上大厅石柱才停了下来,再抬头,一张艳丽的面容立即浮起森紫红痕。

“来人,把那张不知检点的破嘴撕了。本王还要看看,没了舌头的乌鸦还能不能搬弄是非吵人耳!”

两个侍卫走上前去拖人,其中一个直接从长枪上取下了刺刀,要用来剜林雪忆的舌头。

轻悠吓得立即扑上一脸黑冷的男人,哭求,“亚夫,求求你,不要,叫他们住手,都住手。雪忆什么都没说,你不要伤害她,求求你了。你答应过我,你又忘了么,求求你,求求你了……”

士兵们的动作暂时打住了。

织田亚夫低下头,看着怀里满脸泪珠的人儿,眼底闪过一片复杂的神色,心底矛盾得恨不能立即将人当做出气筒直接杀了干净,却有了十足的后怕感。

“轻悠,你每次见了这贱人之后,总会出状况。不是心情糟糕跟我闹,要么就受伤流血。刚才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又掉眼泪?之前直子说过,忧急伤身。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他轻轻捧着她的小脸,拭去泪水鼻涕,语气和动作温柔得令旁人恻目。

“没,没什么。你别误会,刚才只是听说少穆表哥要结婚了,我替他和静子姐姐高兴呢!原来,他们要在……七夕节那天订婚。我想订婚典礼一定很美很美……”

闻言,他的手指微微一抖,慢慢收了回去,不敢再看那双泪汪汪的明眸。

“我只是一时高兴,喜极而泣。你不知道,”她竟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少穆表哥追了静子姐姐好久,之前他差点儿就……现在他终于苦尽甘来,得偿所愿,我真为他们高兴,我真的是喜极而泣,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撒娇似地央着他,他知道这根本就是谎言。

可是那又如何,她是想安抚他的怒火。

而他自己……

“不是伤心就最好。别哭了,再哭下去,你这塌鼻子都要拧成蒜头鼻,就更丑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概也只能用谎言来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了罢!

警报一解除,周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轻悠见向兰溪过去扶起了林雪忆,这才放下心,拉着男人又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以为你会忙到很晚呢!”

“不是什么大事。”织田亚夫眼角余光瞥到向兰溪,唇角微微一抿,忽然转口道,“说要发电报回家,都发好了么?”

他这话一出,吓得旁边的电报局长都是浑身一抖,汗如雨下。

“发好啦!只是,没想到发个电报居然这么贵,我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月的银钱。”

“有多贵?”目光扫过电报局长,局长大儿抖如筛糠。

“十个大洋唉!在家里,我和娘两个人的月银才十个大洋,今天我一次就花了这么多钱……”

他宛尔,为她小脸上那副穷人家才有的苦恼表情,“舍不得了?本王以为,你会很乐意浪费本王的薪水。”

“啊,才不!哼,我还想再发个十几条。”

她立即会意,来了个绝地大反扑。

刹时震得周人全石化了。

男人放声大笑。

电报局长狠狠揩了把热汗,暗暗感慨这傻呆呆的小姑娘,竟然能让传说中的冷面亲王笑得如此开怀,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啊!奇了。

……

“向大夫!”

突然,织田亚夫声音一沉,还是没有漏掉那肇事者。

刚刚走到门边,想要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男女,就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林雪忆在心里把轻悠浑身上下都骂了个遍,她的半边脸全肿起来了,几乎面目全非。

向兰溪实在不想再面对那两个人,不管是轻悠,还是令自己变成如今这副废人模样的魔鬼男人。要说他不恨不怨,那也只是曾经。

本来他今日只是来给家里派平安电报,渴望尽早离开东晁,回家向师傅求助治手。他还不想面对这两个人,他知道自己还无法心平气和,理智已经被伤痛折磨得无残缺不全,情感更被那个残忍的男人践踏得一丝不剩。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建自己。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根本不可能的事就这么发现在眼前。竟然就这么巧地在这个小小电报局里相遇?!这是上天故意捉弄他吗?

亲眼看到女孩对着那男人撒娇讨好,两人亲昵更比以往,他心底的恨意和妒嫉竟然再也克制不住。如果给他一把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报复自己的刻骨之痛!

——杀了织田亚夫!

可是,他只能垂下头,看着自己被包得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双手,心底划过深深的悲凉——枪?!他现在连扣动扳机的手指都没有,怎么杀得了那魔鬼。更别提握刀杀人了,他连削一个苹果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那魔鬼仿佛还没有折磨够、羞辱够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玩弄践踏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口气轻佻地问: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本王祝你早日康复,提前归国,一路平安。”

但凡长了耳朵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言不由衷。

轻悠看出向兰溪的愤怒隐忍,抱着织田亚夫的手臂,求着说太热要离开。

“轻悠,好不容易见着你之前心心念念的向大哥,不想跟好朋友多叙叙?”

轻悠紧张地看看向兰溪,更发现林雪忆的唇角淌下血,半边脸都高高肿起,模样十分狼狈,更是不忍,迅速收回眼光,摇着男人的手臂,央求,“我们,刚才你来之前已经聊过了。这里好热,我有点渴,我想……”

“本王好像还没跟向大夫聊聊近况如何。向大夫,你怎么见了本王招呼也不打一个,难不成断了两只手,这方连舌头也伤了?”

脚步朝两人迈进一步,倏然变冷的眼神仿佛立即让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分。

向兰溪不得不抬起头,眉峰紧蹙,对上织田亚夫,道,“承蒙亲王殿下关心,托殿下的福,向某还有口气狗延残喘。”

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在扫过林雪忆紧紧相扶的手臂时,闪过十足的讥诮,“向大夫此次大难不死,果真艳福不浅。你身边这位林大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我听闻你们亚国人向来喜欢,啧,什么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以身相许最是常见。”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眼神怪异地盯着两人。林雪忆仿佛还在为刚才那巴掌发晕,身子更往向兰溪怀里靠去,而向兰溪仿佛也如织田亚夫所说承下了这般艳福。

轻悠拧眉反驳,“才不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亚国哪有你说的那么迂腐闭塞。救人一命,虽不至于要像佛家所讲的积阴德,可那至少要对得起自己在世为人的良心。”

向兰溪身心一震,终于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轻悠一眼。

织田亚夫收回目光,看着怀里朝他瞪眼的小丫头,心头莫名郁结的那股气似乎突然就松解了开,哼道,“莫若本王救了某人小命不下一次,那么,这人所言所行可有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我……”

啊呸,轩辕轻悠你蠢啊,他说某人又没指是你,你急着承认干嘛。

“小白眼狼,你说这某人良心何在?本王现在身上还留……”

她吓得伸手捂住男人的口无遮拦,急得挤眉弄眼,他却突然觉得心胸开敞,窒气全消,眉峰高高一挑,戏谑十足。

她突然“咦”了一声,小手转了向,抚上了他的脸,“你这是被人打的么?渗血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手指戳了戳那疑似指痕的红印,他一把抓住那小手,目光盈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坠落,她浑身一颤,觉得沸气都快把自己融了。

急道,“亚夫,你脸受伤了,我们快回荻宫,用冰块冷敷一下。不然,明天你上班教人看见,人家一定会笑话你的。”

他五指不自觉地收紧,揉着掌心的小手,目光愈发深邃,将女孩担忧着急的模样深深烙进了心里,女孩永远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在他心底掀起了怎样的狂风巨浪,若是再多一分力量,他大概真会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

“悠悠……”

“亚夫,我们回荻宫吧!好不好,人家真的好热好渴,好想喝冰震酸梅汤。”

她完全没有注意男人罕见的情绪波动,还一门心思想着分散男人的注意力,早点让朋友们脱离危险的境地。

他突然一笑,温柔得不可思议,“好,我们回荻宫。”

将她揽进怀里,转身便走。

在与向兰溪两人错身时,织田亚夫顿了一下,脸上温柔亲和的笑意仍未褪,说道,“不知向大夫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亚国?做为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也该设宴款待饯个行才是。”

向兰溪拧眉垂首,“归期未定,恐怕有负殿下盛情了。”

“那倒也无妨。近日轻悠的朋友都要回国,若向大夫不嫌弃,不妨同他们一路,轻悠也能安个心。”

向兰溪没有立即回应。

织田亚夫却也不恼,目光扫向林雪忆,“林小姐,刚才是本王失礼了,希望林小姐不要介意。”

林雪忆不敢有分毫怠慢,“亲王殿下,民女不敢。”

一抹讥诮闪过眼底,“你们姐妹久未见面,情之所致倒也合理,都是本王太紧张轻悠。这样吧,明日本王设宴,让轻悠与她那些好姐妹叙叙旧,权当饯行,你和向大夫也来聚聚。”

“谢殿下邀请,届时我们一定前往。”

林雪忆知道这不是邀请,而是命令,立即代向兰溪应了下来。

卫队收敛,豪华的黑色福特轿车缓缓驶离,最后消失在街角。

向兰溪才终于抬起头,眸底刻骨的恨意,没有逃过林雪忆的眼睛。

林雪忆满含歉意地说道,“向大哥,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要怪,就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太愚蠢,太……高估自己!”

清秀的男子别开扶持的手,转身快步走掉,消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林雪忆看着熙攘人群,十指紧抠,眼底燃起汹汹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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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45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告白宠

汽车上

轻悠很想询问男人关于刚才所谓的“饯行宴”,是何用意,但看到那张冷峻深邃的眼眸,又将到口的话压了下去。

已经偿过太多冲动的苦果和祸从口出的难堪,她开始下意识地猜测男人行动背后的真实目的。

她并不相信,他是真的为了让自己高兴才安排这样一出所谓的饯行宴。

她必须提前想好,他向自己索取代价时自己还能拿什么做交换的砝码。

就算现在一切看起来风轻云淡,还偶有甜蜜暧昧,在各自心里却都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不过是欺骗,不过是假象,不过是虚情假意的粉饰太平。

汽车突然停了下,侍卫长从摇开的窗口递进一个小罐子。

淡淡地清香让轻悠回了神,抬眼便见一盅清香怡人的乳白色豆浆,口水迅速分泌。

“不是说口渴了,先喝点解暑。路有点堵,要回宫还有段距离。”

他的声音是她熟悉的温醇亲厚,眼神也是那么迷醉人心,托着罐子送到她嘴边,她张嘴汲了几口,觉得温润清肺,舒畅不少。

这一口气就喝了小半盅,他就收回去了。

“等等,我还想喝。”

“大夫说过凉性的东西不可过量。”

“哦!”

他就着她的位置,仰头将剩下的喝完了。

她讶然,“你怎么,也喝?”

“本王也很渴、很热。”

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她极不自在地转过了头,耳根子潮红一片。

两厢无语,一直回到荻宫。

换鞋时,轻悠盯着托着一盘水果过来的侍女,盛水果用的西洋琉璃五彩盘十分漂亮,她一瞧就唤住侍女,说要就那漂亮的水果盘子绘幅画儿。

织田亚夫哧笑,“只有你这般呆子,漂亮衣饰都不爱,还摘下来送人,抱着个不值钱的破盘子当宝。”

她心下一咯,他都看到她将簪花和水果糖塞给林雪忆了吗?那他会不会也看出……

恰时,屋中有电话铃声响起。

十一郎来报说是从刑部省打来的紧急要电。

“画画可以。但酸梅汁只能喝温热的。去吧!”

他轻轻捋过她鬃角的一缕乱发,便转身进了专用的书房。

她垂下脸,看着怀里紧抱着的水果盘,目光凝在盘中的那把小小水果刀上,努力忽略着颊边残留的那抹温柔触感,在心里造成的波动。

……

接起电话,就传来了极为兴奋热烈的祝贺声:

“亚夫,恭喜你,终于要脱离钻石单身汉的行列了。老天,这消息真是太惊人了。没想到你早跟皇帝陛下勾搭好了,居然这么快就定下正式订婚期。七夕乞巧节啊!

我说你小子也真会找时间,咱们东晁最浪漫可爱的女儿节。你对出云还是挺用心的,之前我倒是误会你了……”

织田亚夫忍不住将电话拿开,只觉得电波拟化后的好友声音听起来比以往任何时间,都令人难以忍受,他的额头好像又开始发疼。

“喂喂,亚夫,你在没在听啊?你小子,别不是现在兴奋过度。嗯,咱们兄弟完全能够理解这即将抱得东晁第一美人归的亢奋劲儿。你不知道,自打宫里传出这消息后,阿康、义政那几个小子可沮丧得要命。还有,目前为止跟我哭叙的美人儿都不下三人,要是七夕那天正式通告全国,不知道这大街上会踩到多少破碎的少女芳心。

亚夫,就算做为朋友,我还是不得不说,你太残忍了!”

接着后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叫嚷声,正是那几个心碎的小子,伴着阵阵大笑和嘲讽,颇有几分时下男子结婚前兴奋又沮丧的矛盾气氛。

织田亚夫只是将电话举得远远的,而没有像他一惯的作风直接砸掉。

“亚夫,咱同学们给你组织了一个告别单身晚会。你一定要来啊,妈的,要是你敢说工作忙,以后咱们就没兄弟做!”

再次拧眉,“我陪出云,可以么?”

“他妈的,当然不可以!”那嚷得最大声的格外霸气蛮横,“老子好不容易揍跑了三个美国佬,两个俄国佬,坐了半个多月的远洋轮船回来给你办单身party,明天你敢不来的话,回头我就xxoottzz……”

一串八国联军似的粗话爆出,织田亚夫再次将电话筒移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极度无奈。

没想到已经留学两年的野田澈回来了,这小子天生一副爆脾气,要不去,还真不好交待了。御极那小子倒是聪明,只他一人打电话来,自己肯定能轻松拒绝掉。可阿澈一加入,情势立转。

电话那头又换了对象,继狂轰烂炸后,又计出利益诱惑:

“亚夫,别怪咱哥们儿太热情。单身派对也都是太久没聚在一起,好不容易咱军校四天王能到齐,你不来可不行。另外,我们也安排了绝对美妙的礼物送给你,保管你……”

里面的声音一下爆开,“噬骨**,欲罢不能。哈哈哈哈——”

“知道了,时间地点。”还是速战速决吧。

“嘿嘿,为了不耽搁你晚上会出云妹妹,咱哥们儿特意为你安排在白天。地点就是咱们以前常去的歌舞伎町,菊花嬷嬷坊。正午十二点,嘿嘿,你小子……”

哐嚓一声,电话挂断。

那方齐声怪叫,“妈的,这臭小子又挂老子电话。回头明天一定要灌得他把自己的xox都吃下去!”

这方,织田亚夫深觉像跑了一趟超级马拉松般吃力。

一把拉开领口,撑起身,却又坐了回去。

他抬头看向屋外,在层层密枝厚叶的遮蔽下,浓炽的阳光已经被筛得零零碎碎,障纸门滤过的光线十分柔和,并不刺目,可是眼睛仍然不自觉地眨动,觉得泛酸。

他怔怔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光影变迁,从明亮刺目,一点点黯淡晦涩。

屋里静得出奇,只有靠墙的德国大壁钟,发出咯啦咯啦的走秒声。

膝头上的大掌紧紧抓着衣角,一直未松。

他忽又抬起头,看向深棕色嵌西洋描金花纹的大钟,黑色指针如剑刃,割裂雪白表面,画出一副时间的轮回。

还有十五天不到!

若是订了婚,出云大概会立即要求搬进荻宫。做为等同于他正式王妃的身份,出云要求将其他女人逐出这座正殿,完全无可厚非,名正言顺,也合乎典制。

东晁男人正式的妻子,虽然不若亚国大户人家里的正室,可以对男人的妾式丫头有休弃责处的权利,但其尊崇的地位是一生都不可动摇的,就拿亚国若小妾得宠还能掌握家中大权翻身做女主人的情况来说,在东晃就绝对不可能的。

东晁男人一旦结婚,都不被允许离婚。就算不爱,也必须相敬如宾生活一辈子。就算再宠爱情人或妾氏,也不可能被扶正。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大将军只想着跟爱人私奔到异国他乡,而从未敢想过休掉妻子,将爱人扶正。

只剩十五天了。

他抬起头,霍然看到玻璃小屏风上映出的面目,瞬间眉尖高耸,几乎扭曲,低吼一声,挥手将面前的一切扫落在地,蹦飞的锐器将障纸门砸穿了洞。洞外透入的强光,一下射入他的眼,蛰得眼眸直颤,眨了又眨,才眨掉了突然升起的水气。

屋外传来脚步声,十一郎紧张的询问。

可屋里的人什么都听不到,更看不到。

咚——咚——咚——

这时,时钟发出低沉的报鸣声,一下接一下,沉重,有序,没有变化,苍白,呆板,却,无法阻止。

……

“到底为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吃完饭后,轻悠终于还是忍不住先问出口。

正在试茶水温度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身看着一脸纠结仿佛有万千愁绪压在眉头都快皱成了两座小山的女孩,唇角牵起一个浅柔的弧度。

“放松,先喝口茶。”

他接过了女仆递上的茶,一饮而尽,将另一杯放到她面前。

她看着轻轻荡漾的青碧色水面,飘着一片嫩嫩的绿叶,雪白的瓷杯衬着那汪碧色愈发柔润轻盈,玉色流光。

可越是精致完美舒适惬意,她越觉得矛盾难受不堪至极。想到她在这里享受着舒服安宜锦衣玉食时,自己熟悉的亲朋好友却在遭受灭顶般的苦难,教她再如何泰然处之,无知无觉。

她做不到!

她的良心让她时刻都觉得如坐针毡。

“织田亚夫,你不要逼我!我说过,如果我的姐妹们还有向大哥要再出一丁点儿事,我绝不独活。我说到做到,你要杀要剐就早点给个痛快,不要假仁假义地跟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早就不相信你了。”

她大吼一声,突然从袖底挽出了一把尖锐的小刀横抵在脖子上。

他慢慢抬眼,目光清润无波,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轻悠,你一出手就把自己逼到底线上,以后还拿什么跟敌人谈判。”他向她伸出手来,她立即朝后闪躲。

“我不管,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办饯行宴?还一定要请林雪忆和向大哥,你明明就很讨厌他们俩,你到底安了什么心?你是不是想借机会再羞辱他们?我告诉你,你休想!”

伸出的手在空中握成拳,两人间的空气仿佛一下变得稀薄。

她摒住呼吸,更握紧了刀。

他拧起眉,眼峰刮过那脖间的小刀,一片森冷。

对峙半晌,谁都没动,谁也不敢先动。

他压抑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盯着女孩绝决的面容,眼底窜过复杂难抑的神色,启声道,“你刀峰放在纱布上,想割什么?”

那晚威胁时伤了脖子,现在还帖着厚厚的纱布。

她恍然一悟,立即往上移了一寸。

他收回手,哧笑,“你下巴上的还有点儿肉,这一刀下去可要割得用力些,否则,很难打准大动脉的位置。”

“你,你……”

对于他一针见血就拆掉了她当前的“威胁”,她又急又气,再把刀一横,刀尖横戳在了侧颈大血管处,“你要再敢伤害他们,我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的,织田亚夫,我没有开玩笑!”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意志,她稍一用力,刀尖便没入肌肤。

“笨蛋,住手。”

“我不……”

夺地一声,小刀就飞了出去,正正插在木门框上。

不过眨眼功夫,她竟然就被男人夺了刀,平平整整压在了身下,连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来人,拿止血药。”

他将沾了消毒酒精的帕子拍在她脖子上,疼得她低叫一声。

开始大骂,“你这个蠢女人,除了自残你就没有别的新花样儿了吗?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些什么鬼东西,以为拿个水果刀就可以对付我了。你信不信,我就是杀了那些该死的亚国人,也能骗你他们已经平安回国了。就算我放走了他们,要在东晁抓到亚国人根本是不废吹灰之力的事。你以为你是九命怪猫,你救得过来嘛!笨蛋!你要再敢乱来,老子就把你绑成古埃及木乃伊,看你还能往哪儿戳。”

她被骂得耳朵嗡嗡作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发现男人居然骂了一句粗话,这还是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遭呢!

织田亚夫也在心里暗咒了一声,该死的阿澈!

彼方,某个正干架干得热血沸腾的家伙,狠狠打了个大喷嚏,接着漂亮的鼻梁就被击中了。

“织田亚夫,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她气得挣扎大骂起来。

“骂得好,我就是骗子,混蛋,更是愚蠢至极的大傻瓜。”他大吼,将她牢牢定住,“我堂堂东晁帝国最聪明尊贵的亲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蠢到极点的小傻瓜。”

她再张口,却僵住发不出声。

他俯身一举侵占了她全部的领地,卷着呆愣的小舌头一用力,疼得她呜咽一声开始反抗,他却更兴奋地猛突强入,吮得啧啧作响,几乎要把这两片小花瓣都嚼碎了吃掉一般地狠劲儿。

这个可恶至极可爱至极的小傻瓜,怎么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失制难以自抑,他快要被她折磨疯了,却仍不愿放开。这就是喜欢吗?该死,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笨蛋。

她疼得嘤嘤哭了起来,他的疯狂才稍稍收敛,胸膛重重起伏,与柔软丰腴热情地摩挲着,动作变得温柔缠绵,就像在弥补什么过失,咬着小肉蕾轻哄慢捻地逗弄,挑着她最敏感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折磨。

不,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一定又是他新想出来的谎言、诡计,她才不会傻得中计。

他只是为了折磨她,报复她的不顺从、不听话,报复她的欺骗和背叛,报复她宁愿跟别的男人逃跑也不愿待在他身边。

这都是报复!

他的手顺着宽厚的腰带朝下滑去,钻进层层叠叠的衣料,立即引来她浑身颤抖的痛呼。

“痛……不,不要……”

晃开的小脑袋往旁边缩去,她蜷成一团虾米状。

他的理智才回来少许,重重地一叹,又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捉住她的小手隔着布料安慰自己的渴望。

“傻丫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放开我,我痛,大夫说……说过,不能做。”

“大夫说的是你,不是我。”

“啊?你,你……”

那两条眉毛又快要挤成一团了,他瞧着这委屈的小模样熟悉又心疼,不禁吃吃地笑起来,“悠悠,你的那些好姐妹这要回了国,以后你还跟谁打电话聊天解闷去?”

“我……”她落漠地别开小脸,“只要他们能安全回家,那些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那就笑着跟我说。”

“织田亚夫,你能不能再过份一点啊!”

“正有此意,”他突然放开了她那只小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火热,“你下面那张小嘴儿最近必须休息,不如就让上面这张代工,可好?”

她揪然变色,尖叫一声,推开他就往外跑去。

他一伸臂就轻松将她捞回来,她抡着拳头一边骂一边哭,先就用上面的小嘴儿来了个绝地大反扑。

“轩辕轻悠,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他将人扯开,只觉得脖子大概又出血了,将就着她刚才止血的药布帖了上去,狠瞪她一眼。

她把小桌子竖在跟前,瞪他,“你无耻,下流,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臭流氓!”她眼神儿朝他那下面的小伞一晃,立即厌恶地移开。

“下流?刚才谁在我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你胡说,我才没有。”

“有没有咱们再试试,看谁说得对。”

“流氓——”

好一阵拳打脚拳之后,开战双方各有输赢,小有损伤,暂时鸣金收兵后,以打嘴仗的方式勉强窝在了同一战壕。

“你,你这个龌龊……”

“再骂,就用上面这张嘴。”

“……唔……”

“悠悠,”他的呼吸更加压抑,“你家的拇指姑娘实在不够卖力。”

她浑身一抖,小脸似火烧,眼光根本不敢往下移,只是瞪着眼在心里将男人狠骂了一万遍。

他又笑,“悠悠,你真不喜欢我的安排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帮人,还是想害人。”

“那我让你看着他们坐上大船,安全离开。到港后,他们会给你派电报报平安,你可信了。”

“你也可以让人发假电报啊!看不到人,谁知道。”

他将人抱得更紧,“你说的也对。不管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信了啊!”

沉沉的叹息,在耳边散开,还那么炽热,可是转瞬就没了温度,心里莫名地变得沉甸甸的,她垂下眼帘无言以对。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男人粗重放肆的喘息声和衣褶摩挲声,时高时低,压抑又放纵,**浓烈的糜性气息在空气中游走,呼吸炽热,血液沸腾,几乎无法控制,只想彻底沉沦。

突然一声嘶鸣从齿摇间蹦出。

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背脊上滑下,眨眨眼,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

空气飘荡着浓烈的**气息。

她的手抖得厉害,竟被他捧在掌心,送到唇边,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的舔食,漆黑的眼盯着她,那里灼人的黯焰隐隐跳动,伸缩的红舌,仿佛在一口口吃掉整个她。

“悠悠,你也想要了么?”

“不——”

她羞得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背转身去,却抑不住心跳如擂。

他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含着糜性气息的呼吸缠绵在她颈边颊侧,说,“小东西,你喜欢我。”

“呸,你少臭美了。”

“口是心非。”

他一把抓住她的左心口,用力掐了一把。

“啊,我才不会喜欢一个暴徒。”

他呵呵低笑,仿佛不以为意,用已经冒出浅浅胡渣的脸蹭了蹭她湿嫩的小脸,扭过她的身子与他四目相对,用着盅惑一切的温柔语气说:

“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悠悠。”

这一刻,他的眼神温柔如水,盈满深情,那么让人迷醉。

“真的,喜欢。”

更,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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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秋同类的重口完结文《魔帝的爱宠》十年等待,十年相思。一段横亘千年的爱情传说,在那片美丽星空流传,她为他排山倒海而来,他打下一片星空帝国只为寻回那段错过的“百首之约”。

噬骨沉沦46又能瞒多久?

“向大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临到门前,林雪忆才追上向兰溪的脚步,冲上前挡在了门口。

她目光真挚,神色恳切,大半脸已经肿得发紫,却只是用散下的头发遮挡着,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向兰溪的怒火愤懑,早在这回来的路上,慢慢消减了大半,终是一叹,“先别说话,进来上药,你的伤口还在渗血。”

房间不过十来坪大小,这是向兰溪在东晁求学时学校分发的宿舍。依他的家境条件,之前他一直租住在学校附近条件较好的民宿里。后来因为发生意外,那里已经被查封,现在住学校宿舍更安全。毕竟,他并不像林家有正式的军部通行令傍身那么安全。

一进屋,林雪忆先一步拿出了药箱,笑说自己会上药,只要向兰溪指点一下步骤和药品。

事实上,自从向兰溪受伤后,她几乎每天都抽大部时间过来照顾他。借口说大家都是亚国人,又都是受难的留学生,理应互相帮助。且向兰溪独自一人在此,虽有良善的师长照顾,到底还是异国人,比不得本是同根生的老乡。

故而,这屋里的摆设,林雪忆比刚住进来不过数日的向兰溪更熟悉。迅速上好药后,也不管向兰溪说什么,就迳自动手忙碌起来,烧水泡茶,熬药做饭。

这让后来的向兰溪的同学见到,都只是送完了药和食物,便抿着笑离开了。

向兰溪看着发鬓被煤炉子熏得凌乱而更添狼狈的大小姐,浮躁难堪的心情,也渐渐化了开,当温热的茶水被笑送到手上时,心底的某一处还是被女人的温柔触动了。

林雪忆说的也没错,在这异国他乡被本来友好的异国人一下推入地狱几乎赶尽杀绝,偿尽苦难和羞辱后,来自同胞的关切更令人安心,让人觉得不再那么孤单凄凉,也有了重新振作的力量。

这时,林雪忆才蔼声说道,“向大哥,我知道替你应下那个邀约,你不高兴。只是在那种情况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虽然我和那个光德亲王也只因为轻悠的原因,有过一两次接触,可是……”

她苦笑一下,“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不管我跟轻悠说什么都会惹他不快,大打出手。其实,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向兰溪微讶地看过来,林雪忆垂下绞着手指。

“我能理解你的一些心情,只是每次碰到轻悠,她毕竟是由我带来东晁留学才会碰到这样的不幸,我总学不会识实务,担心她,想要了解她的情况。那个男人心防太重,我送去的家乡小点心也不只一次被摔……我想轻悠在里面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向兰溪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怪你,我知道那种情况只能从命。只是……”

更多的还是憎恶自己的懦弱无能,身为男人却根本无法保护喜欢的女孩儿。对于那个男人一针见血就指出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秘密,气愤又难堪,在此之上加诸的那些冷嘲热讽更让他觉得狼狈到难以忍受。

那个男人是真正的恶魔,总能逮住让人最无法忍受的致命弱点,予以打击。

“向大哥,您别气馁,我表哥的伤之前看过京都不少医生都说没得救了,可托您和您老师的指点,都在慢慢恢复。只要回了国,咱们亚国的医术比他们东晁强得多,你的手一定也能恢复起来的,你千万别放弃啊!我相信,未来你一定能再拿起手术刀,为我们千千万万的同胞消除病痛。”

林雪忆轻轻握住了向兰溪还缠满绷带的手,目光盈动,笑容充满鼓励。

向兰溪心口一软,慢慢垂下了眼,点了点头。

……

“向大哥,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林雪忆告别向兰溪回织造坊时,天色已暮,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向兰溪特意打了电话,让人报信叫林少穆开车来接她。

上车后,她随口应付了林少穆的询问,才将兜里轻悠塞的东西拿了出来,很快就从那堆西洋水果糖里找出一个圆圆的透明小瓶子,上面帖着说明,正是专门用来涂抹刀伤促进愈合的外敷膏药。瞧包装就知道应该是西洋进口药,绝对不便宜,大概除了像光德亲王那样身份的人,全东晁没几个人能用得起。

她心口一窒,就要将瓶子扔掉。却又在抬手后,收了回来,捏着小瓶的手指泛白,终是将东西又揣了回去。

“哟,这珠花好漂亮啊!今天陪你向大哥发了电报,还一起逛街买东西了,嘿,这不是约会是啥。雪忆,别说表哥我多事儿,你要跟向家这小少爷成事儿,表哥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怎么说咱都是亚国人。就我之前跑华南时认识一银号少东,他家还只是在向家下三线做事儿,嘿,别提那气性儿有多拽。这要你成了向家的小少奶奶啊,哥哥以后也能沾上你的光了。”林少穆越说目光越亮,仿佛已经预想成真。

“哥,你别瞎想了。今天在电报局碰到轻悠,听说你七夕节时要订婚,她从头上取下这花说要送给静子姐姐。”

嘎吱一声,汽车突然停下。

林雪忆差点撞上车前窗,气得狠瞪过去一眼,就被林少穆一把扳过身,怒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那贱女人又害你被人打了?该死的,我就说轩辕家的这小贱货是个扫帚心,你为她的事遭了多少罪,你还不学乖。人家现在有亲王罩着,你还瞎凑上去被人踏被人踢嘛!妈的,谁他妈稀罕她用过的烂东西,静子那贱女人也不配。这破玩艺儿,哪来的滚哪儿去——”

说着抓过珠花就要扔,林雪忆急忙阻止,相劝,“表哥,你别激动啊!明天我们必须去赴亲王殿下的饯行宴,说不定未来还会碰上。要是他发现我们扔了这花,少不得编排些理由给咱家烂果子吃。”

林少穆愤愤不平地狠骂了一堆,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对于自己订婚的事更厌恶到了极点,以至于川岛静子在嫁入林家后遭遇的一切更令人难以想像。

林雪忆将东西悉数收好,唇角悄悄上扬,觉得今日一巴掌的收藏可真不小,愈发期待明日的饯行宴。

……

十一郎来叩门时,织田亚夫已经醒了多时。

他侧身支肘,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东西,昨晚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话,七拱八翘的折腾了半夜才睡着,这会儿还睡得很沉,看样子一时也醒不来。

手指背轻轻抚过红润的脸蛋,梳过额前浓密的流海,不由忆起曾经那“惊鸿一瞥”,忽然便觉得世事奇妙,造化弄人,未想过他竟然和那个只在车边擦身而过的路边女孩,结下这样深的缘。

那时,她一笑起来,还有点婴儿肥,十足的孩子气。现在,略显削尖的小脸,眉间也染了几丝轻愁,他不敢妄断她此时梦中忧喜,只能庆幸前后几次危机,她终是安好在自己怀中。

可,怎么办,还有十五日,他就必须跟这样单纯的相守说再见。

他沉沉一叹,深觉这样犹豫不定太不像平日的自己,他织田亚夫不该因为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懦弱胆怯!

“悠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咕哝,小人儿缩缩身子,勾着脑袋朝他怀里钻了钻,断断续续地呓语,“娘,娘……”

他心口发软,知道她其实比谁都想家,想亲人,他可以满足她所有要求,却偏偏无法放她回家与亲人团聚,这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僭越的梗。她不懂,他也从未想过要她懂。

“恺之,哥哥……”

突然,女孩的嘴里又吐出一个人名,这个名字其实他并不陌生,曾经有几次她被他做到昏迷,哭喊求饶救命时,也会叫出这个名字,他想这多半是她家中颇为爱护她的亲人,也未做他想。

只是,从这张小嘴里叫出任何一个异性的名字,都会让他生出莫名的不适。冲动得想要将这些人,通通都从她脑子里抹掉,只能刻上一个男人的名字——织田亚夫。

该死,他真是疯了!

叩门声又响起,传来十一郎的声音,“殿下,宫中来电话。”

他不得不起身,又吻了吻女孩的脸颊,才出了门。

电话是由负责皇族一切事务的主殿司司长打来,询问,“亲王殿下,老臣斗胆,因距离七夕乞巧节也不过半月,以您和公主殿下的尊贵身份,这短短半月要准备好订婚典礼,实在紧凑得很……”

主殿司长是皇宫中伺候了两代皇室的大管家,极受皇帝尊敬,且也是看着织田亚夫长大的长辈。

织田亚夫听清司长的开场白,便知道这是为准备订婚典礼而来,他虽早就搬出了皇宫拥有了自己的宫殿,但在皇宫里,皇兄明仁帝一直把他和母亲的紫樱殿留置为他的殿所,在这些老宫人的眼里,他还是曾经住在皇宫里的小皇子。

“虽然时间仓促,但陛下已经吩咐下来,此乃我东晁近年来的大喜事,绝不可轻疏简陋,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这也是为了圆紫樱殿下的遗愿,若仅靠松下一人操持,恐难免有顾虑不周之处,望殿下能许老臣个职权,我们两方协作,也好为殿下准备得更周全……”

老司长唠叨了一堆,无非是要担起“家长”之责,为新人们打理好订婚典礼的一切事仪。即时,两位东晁最尊贵的新郎新娘只需要坐等时间到点,直接举行仪式,期间一应事务都不用操心了。

织田亚夫拧着眉应下,“司长,我知道了,我会吩咐松下尽量配合宫中的需求。其他的细则,你们商量就行。”

他直接将电话扔给了老管家,脸色不虞地回了屋,可是在门口又停住了脚。

将要开门的女仆见他不动,都紧张起来。

……

轻悠醒来时,眨眨眼,窗外的光线似乎格外明亮,不像是天刚亮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动动身子,扭过头,发现向来都还在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心里莫名一落,脑中灵光闪过,立即想起自己的大事来,一个打挺儿坐起了身。

看到柜子上的西洋钟时间已经指向十点过,惊得她大叫一声,唤人要更衣。

推门先进来的却是织田亚夫,“才刚醒就喳喳呼呼些什么,先坐一下,喝杯温水。”

轻悠这会哪有耐心,推开被子,迎上去,“亚夫,你说安排今天上午和大家聚宴的,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我已经迟到了。”

他剑眉一挑,“本王的宴会,什么时候开自然由本王说了算。还有两个小时才十二点,急什么。”

她一听就更急了,“你该不是又想反悔吧?”

突然,咕噜噜一串空鸣从某处传来,周围的人默默地垂下了头。

轻悠瞬间涨红脸。

哧笑,“难怪这么急,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哼,讨厌鬼,人家肚子饿了,有什么好笑的。”

恼羞成怒地推开人,回头就看到女仆搬来的盘子,一手水一手糕点,倒是半天也不犹豫不客气地往小嘴里塞,边塞边瞪,仿佛手中物就是某人的肉身。

稍顷,在穿衣服的问题上又产生了小小的分歧。

“不要,我不要穿那么华丽,就要一般的衣服就好。那,就她们身上的这种布衣最好。”

“你在嘲弄本王只能给自己的女人备制这种粗布陋衣吗!”

“人家哪有。姐姐们现在遭难,我穿得那么花枝招展地去见她们,你让她们怎么想啊!这不是存心让她们难过嘛!”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你应得的。他们能回国都是托你的福,应该感恩涕零才对。”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跟你完全说不通。沙文主义!”

他挑好了衣服,让女仆们上前给女人换。

“你是本王的女人,就不能穿得那么寒酸。”

在男人看来,得体的衣着不仅代表良好的教养,更代表着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亦是个人尊严的外在表现的一部分。绝不可马虎!

轻悠气得一跺脚,伸手推开了女仆,将那华丽的丝绢扔在地上,大叫,“我就不穿。”

守在门外的十一郎听到这里,只能低头,感叹,像这种幼稚白痴的争执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为什么每天那个女人都能惹出这些小屁孩才会犯的事儿,让他英明伟大的主子头痛。

屋里气氛又紧绷起来,男人拧眉竖目看着女孩固执地鼓着小脸,拳头握得咯咯响。

“你要真把我当人看,为什么我连选一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她咬咬唇,其实已经咽下了更难听的话。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才说,“粗布衣现在穿会很热,你身上还有伤,磨到伤口会不舒服。”

她目光闪了闪,敛去了尖锐的光,“那,那我能不能穿得朴素一点,颜色花样不要这么华丽复杂。能不能,不要戴那么漂亮的头花,就今天。”

他别开了眼,最后时丢下一句,“随你。”便离开了。

她突然有些不安,不明白他转身时,脸上恍惚闪过落寞孤独的神色,那看起来真不像他,他一向都是自信高傲到极点,就算被拒绝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刀枪不入。

算了,轩辕轻悠,你少鸡婆了。像他那么强大的男人,哪会浪费智慧为她这种愚蠢的女人纠结操心哪!今天只要能顺利送走孟蝶姐姐她们,就够了。

……

最终,轻悠选了件最朴素的白底小粉花丝制和服,轻盈纤巧,比起试过的粗布衣的确好很多。

刚收拾妥当时,直子来了。

轻悠疑惑,“我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还要吃药么?”

直子温言浅笑,“小姐,你身子还有寒呢,不然这么久了,怎么没来癸水。”

轻悠立即脸红了,但却丝毫没有往他处想。

织田亚夫换好衣饰进屋来,看到直子,直子立即施礼,被他抬手免去。

问,“她的情况如何?”

“确是受了寒,而且,心绪起伏大也阻碍经气通畅,必须长期调养,才不会……”直子看了眼轻悠,才道,“才不会影响日后孕育子女。”

轻悠紧张起来,张口要问。

织田亚夫先问起,“大概要调养多久?”

“若小姐能完全尊医嘱,不忧心不动怒,平心静气,开怀畅意,只需半年即好。否则,长至一年有余才可消除病根。”

轻悠低呼,“要那么久啊!”她直接想到的就是要喝半年的苦药水,可惨了。

织田亚夫眉间微蹙,“也好,虽然时间长了点儿,但只要能断根,那是最好。你先开药方,稍后让管家去抓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直子垂首应下,悄悄睇了眼还在嘀咕着“又要苦半年”的女孩,心底百味杂陈,即羡慕又有些心疼。

这孩子真的很单纯又可爱,听说也是亚国的大户人家出身。一般能在外留学的人,家里都薄有祖荫。要是没遇到皇族该多好,就不会陷入那些肮脏的阴谋勾当,自己也不会……

直子写好单子后,织田亚夫看了一遍,点点头将之交给了老管家松下,直子跟着松下去荻宫自配的药房抓药。不过刚走到门口,织田亚夫又追了上来,问能不能加上活补血活气的药参。

两人又重新研究了一下药方,才拿定主义。

直子心下一叹,若这事让公主殿下知道,恐怕……这方想起宫中盛传的喜事,碍于身份,便也只能在这时表达一下,“殿下,卑下恭喜您和公主殿下的订……”

恰时,轻悠的声音突然从后方插了进来。

织田亚夫举手打断了直子的话,投来一个冰冷至极的警告眼神,直子吓得立即垂下头,手心捏出一层冷汗。

“直子,忘了这个给你。这次来的西洋牛奶糖比水果糖好吃呢!”轻悠兜着一把糖果塞进了直子的袖兜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眼里闪动着急于跟朋友分享快乐的光亮。

“谢谢小姐,上次您送的水果糖,我弟妹都很喜欢。”

“不客气,反正我也吃不完,都给你。”

有人咳嗽一声,道,“借花献佛很得意吗?别忘了那都是本王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就有权利全权处置。你要不满意,你就不要送给我啊!”

她斜着脸儿看他,十足挑衅。

直子惊讶极了,还是第一次看女孩这般狂妄无礼地对亲王说话。

织田亚夫冷冷地瞥去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长性儿了你。还不去准备你要献给别人的花儿,再磨蹭下去,今天的活动都取消。”

女孩低叫一声,转身就跑掉了,那急吼吼的模样真像孩子般,又傻又可爱。

直子忍不住抿唇轻笑,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外面的事,不准在她面前提起半个字。都听到了!”

那似乎是特意对管家及在场的所有仆从说的,直子心下却明白,这也是对自己的严正警告。

只是像这样即将举国皆知的大喜事儿,又能瞒多久呢?!

她今日才发现,亲王殿下对那孩子的感情,似乎真的很不一样了。这样无用的掩耳盗铃之举,不可说不是种悲哀。

直子捏着药单跟着管家去了药房,她的左手紧紧扣着随身多年的药箱,脑子里一遍遍地转着大药师说的话,与光德亲王冷肃却温柔的目光,不自觉地抠疼了手指。

看到比药典司的配置还要齐全的亲王宫药房,直子已经不像初到时那么惊叹艳羡了,此时内心挣扎不矣,她又一次忆起当年随老师学医时,教给她的第一课,讲的便是医德。

打开自己的药箱时,她的手在发抖,那两包药粉若下在药汤里,就是查药渣也不见得能查出来。

——直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努力战斗,获得上尉军衔,到时候你母亲就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了。婚后你也不用去典药司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病,总是提心掉胆。咱们自己在京城开个药店,以你皇家医女的身份,生意一定不会差。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只要你做我的妻子。直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左鹤君……

内心挣扎不矣的医女,看着一把把被量称好的药汇入纸案,目光愈加晦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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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47你会来吗?

“这么多,品种好丰富哦!”

制作精美的寿司分装在漂亮的漆盒中,金红色的鱼子酱,深紫色的紫菜,鲜红间白条的高级刺身,雪白的镘鱼米团扎堆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些应该够姐姐们路上吃了吧!要不要再配上些点心呢?哦,那个牛奶糖一定要多带上一些,干脆全部都装上,反正我也吃不了。”

很快,轻悠面前就垒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女仆们前后左右地忙碌着。

织田亚夫进来时,就看到小女人宛如女主人一般,一边嘀咕着,一边对仆人们指手划脚,忙得不亦乐乎。

当那双忙碌的眼发现他时,一亮,紧张地询问是不是时间到了要走了,急慌慌地恳求再给点时间马上就好。

突然间,这副景象让他仿佛看到幼年时候,母亲以主子的身份吩咐下人打扫寝殿,张罗殿里的各项事务,忙碌而有序,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心和踏实的感觉。不自觉地就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不知不觉,母亲已经离开他快七年了。

也许,再一转眼,眼前的小家伙也会离开自己吧!呵,真好笑啊,他明明那么自信能困着这小笨蛋,却仍然觉得时间有限,那股无形的他也无法抗拒的力量似乎已经开始悄悄侵蚀来了……

“好了,完成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堆物什,多数是美食,还有些小礼物诸如香水、发簪、书籍、妆粉等等。轻悠都照着平日里听陈孟蝶和莫晓熏常谈起的话题,来准备的。无非也是希望姐妹们在脱离困境之后,能从喜爱的东西里获取些心理补偿和安慰,高高兴兴地回家。

当然,这也仅是轻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亚夫,我们可以走了。”

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你倒是聪明,把我送你的东西都拿去借花献佛,也不怕我这个正主人不乐意,回头给你那些所谓的好姐妹排骨吃。”

对他来说,那些曾经见死不救的人都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你都说是送我的东西了,我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送的那些东西你都不喜欢?”

手被捏得有点儿疼了,还是服下软吧,“怎么会?你送我的笔墨纸砚,虽然质地没我们亚国的好,我也不会送人的。还有那些珍贵的墨宝字画,她们都不喜欢。留声机和西门子电话太贵重了,她们也买不了唱片听,或者根本申请不到家用电话线。”

“原来,你留下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她们不喜欢。”

他突然脚步一顿,侧首冷冷地盯她一眼,便松开了手,兀自先上了车。

她心下“咦”了一声,就着十一郎打开的另一扇车门坐了上去。

没人说话,气氛明显有些僵窒。

她低下头绞着手帕,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样说话有些刻薄无礼了,可他挑起话题时的口气和态度也很让人讨厌啊!

总之,她怎么也学不来奴颜婢膝地臣服顺从,他的大男子口气总是会激起她不自觉地反抗和抬扛。事后想想,其实他很多时候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她也告诉过自己,下次说话时尽量心平气和。偏偏每一次,都会被他傲慢得让人讨厌的态度给破了功。

汽车发动,缓缓驶出了荻宫。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门刚打开,门外就传来一片热情的呼喊声,汽车急刹了一脚。

轻悠感觉到车窗上有物什敲打过,心下好奇就想拨开深色车帘看,立即被男人一手拦住,瞪了她一眼。与此同时,车座前后排间降下了深色布窗挡去了从车正前方涌入的视线。

“怎么回事儿啊?”

好像围上来的全是举着皇室菊纹小旗的女生呢。

轻悠的询问无人应,只传来十一郎回报人群已经被驱散,很快就能离开。织田亚夫才松开她的手,仍然冷着脸双手抱胸一声不吭。

得不到答案,只有虚眯着眼儿从小缝儿里偷瞄,意外发现荻宫门口的那丛茂盛秀竹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条,密密麻麻,下面聚集了穿着艳丽花俏的东晁女孩,那阵势颇为壮观,传来一声声的祝贺祈祷。

“亲王殿下,祝您早日康复!”

“亲王殿下,请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殿下,殿下,我们爱您,您一定能战胜邪魔,光耀我东晁帝国!”

“光德亲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悠很惊奇,虽然之前不少人对这个男人恭敬有嘉,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狂热的崇拜场面。全是女生的样子唉,他这张脸可真是妖孽啊!难怪古人会说“红颜祸水”,瞧瞧骗了多少纯洁无知的少女啊!

不由嘀咕,“不是只有皇帝才能叫‘万岁’的嘛,她们这样叫,你都不怕被你们东晁的皇帝听到,降你一个谋逆大罪!”

可惜,男人还是不睬她,她只能低头拨弄怀里抱着的礼物包装带。

事实上,唤“万岁”并非皇帝的专利。在东晁的传统观念里,这个词多是表达欢欣愉悦,常用在大型的政治集会或节庆聚会上。

而今日荻宫外会出现这么多人,全是因为众家记者在阅兵典礼的报道中,特立小标题介绍亲王殿下带病出席仪式,让京都少女们震惊不矣,为了帮亲王殿下祛邪除小鬼纷纷向寺庙求福笺,即是竹枝上挂的彩色小纸条,来到荻宫为亲王祈福消灾。

在此之后,轻悠才从老管家那里得知事实真相。

此时,阳光明媚,鸟语啁啾,翠笼云盖,万里碧空,确是出游的好时光。

汽车很快转过街角,消失在通往郊外的大道上。

一个粉衣宫女方从人群中脱出身来,望着开走的汽车,目光冰冷晦黯。宫女没有做太多停留,到了亲王宫,叩响大门后,掏出了随身的宫牌递予门内值守的侍卫,并道:

“你好。我是出云公主殿下的大宫女芳子,今次特到亲王府与大管家松下先生商量订婚典礼事仪。”

……

轻悠纠结着想询问此行目的地,不时偷瞄身旁的男人,但男人脸色似乎更糟糕了,又冷又硬得只让人想退避三舍。

最终还是织田亚夫打破了平静,道,“是不是,她们要喜欢本王,你这也连着打包把本王给送了?”

这明明就是很玩笑的内容,可被男人一字一咬地说出来,只让人牙齿打颤浑身发寒。要是答案选了“爷斯”,她恐怕马上就会被掐死。

“怎么可能。你是人,又不是东西。再说了,我要真送,你也不可能……”笨蛋,后面这句完全可以忽略的嘛,可已经说了好歹得接个圆满吧,“呃,我想她们根本也不敢收你这样的大礼,哈哈,哈哈哈!”

一阵干笑,车上气氛更冷了。

前排的十一郎听到这傻话,简直想拿绣花针把某女脱线的大嘴巴给缝上,还真有人蠢得连圆个话都能越圆越烂的。唉,他家主子真是太可怜了。

面对一张冷酷到冰点下的俊脸,轻悠就是再想耍宝讨好,这面子也撑不下了,索性只有闭嘴,慢慢挪动小屁股,缩到角落去反省。

织田亚夫双手平放在膝上,目光穿过车窗看着倒退的景色,漆黑的眼眸映着道路上一重重浓密的翠冠,上一次祭奠母亲时盛放的那些染井吉野樱已经凋败,如今只剩下寥落的树冠。

她看到那纤长漂亮的十指扣在玄色的布料上,仿佛很用力,根根都泛白了。

于是,两人各自无语,直到目的地。

下车后,轻悠一抬头就看到镂有“鸟居”二字的牌坊,简单的“开”字式两横两竖漆红木,不若亚国的牌坊那般浮云雕龙颜色炫烂,只在正中立扁上写着“伽蓝寺”,一连九座相排直通入内,以简洁统一的排阵格式彰显出一种挺立刚正、质朴慈严的气势。

这种牌坊几乎是东晁所有神社寺院的标志性建筑,而且式样统一几无二致,让人印象深刻。

轻悠没想到,这次饯别宴竟然安排在这里,一时瞧着远处冠盖如云的樱花,心底百味杂陈,思绪纷纷,脚步变得有些踌躇不前。

砰地关车门声,震回她的心神。

那宛如初遇时身着一身玄衣雪衽的俊美男子,一手搭在腰间佩刀上,脚覆稳健地走向寺院大门。早已候在门口的寺院主持先迎了上来,一番简短的寒喧后,便在前引路,他们一行人跟着走向前方高塔。

轻悠记得上一次来时,那高塔因为眼前的男人也被划为禁区,只能远远瞧瞧。也是在这样的晴天朗日下,那雪白圣洁的塔身,琉璃蓝色的瓦檐,高翘飞翔的龙脊兽,映衬着一重重一簇簇粉白绯红,美得心旷神怡,无法形容。

时过境迁,美丽的寺塔依旧,但身边同游的人却早已不同,自身的境遇也发生了天大的变化,不禁让人生出几分“今昔何昔”的感叹。

如果,那天她没有擅自离开大家撞进会稽园,没有因为好奇心招惹亭里的男人,那么现在自己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如果,没有兰亭一聚,他在校场上还会不会去而复返用几乎是摧毁自己的方法救自己脱困?

哈,根本不用多想,依他那么冷血残酷的性子,就算有一面之缘也能视而不见看她受辱,更别说完全没交集的情况下,那她肯定在校场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若在那时就离开人世,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痛苦挣扎,那么多……甜蜜苦涩!

“哎……”

闷头想事,一没注意便撞上了前方的人。

“又胡思乱想什么?”

被撞到的男人这才终于回了头,长指捻起她的下巴,目光隐有不悦,态度倨傲依旧却又暗含几分温和。

“没想什么。”

“先祭拜我母亲。”

“哦……”

她看着大手又重新牵住她的小手时,发现自己又很没骨气地生起一丝心安。

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男人祭拜母亲,拉上她干嘛啊?

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不敢深想……

自进入塔寺后,僧人们开始颂唱经文,寺内福幔垂云,佛相慈严,焚香缭缭,光线略显青黯,给人一种与世隔绝安详宁静的感觉,不自觉地扫除浮躁之气,身心都沉淀下来。

紫樱公主在二楼塔内拥有专门的祭堂,这里布置得宛如寻常人家的起居室,只是在供案上立有牌位,高悬逝者宝相。

轻悠刚上楼时,目光便被墙上悬挂的几幅墨宝吸引,那笔力遒劲、字势秀媚,一看就知是大师之作,她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一一探看,发现落款者有“紫樱之作”、“瑾之宝鉴”,最后一张横幅的落款霍然入眼时,不由惊声抽气。

“清……华……”

这里居然也有小叔的墨宝,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荻宫里的那座被尘封的清华楼里,也几乎都是紫樱公主落款的字画和小叔的墨宝。难道……

“又在嘀咕什么。”

一下迎上男人深锐的眼眸,轻悠神魂俱回,紧张地收回眼,却不敢多问半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字画,都很漂亮。”

“拿香,拜完再看。”

“哦……”

她乖乖接过递来的三株香,立即后知后觉地惊瞪大眼看向男人,男人却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举香过首,九十度躬身大礼后,双膝落地,连叩三拜,把香叉进香炉中,又落膝行叩首大礼,双手帖地,额头点地,三次。最后抬起身时,目光直落在供案上的大幅相框上,那里面的黑白照片映出逝者生前的样貌。

轻悠这才仔细端看,心中又是一赫。

那笑容浅浅、云鬓花颜的女人,眉目轮廓竟然与她在阅兵仪式上用望远镜看到的出云公主,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照片上的女人明显要年长成熟许多,少了出云公主如花儿般的少女风情,多了岁月风霜洗炼的温雅秀质,一看便知道定是位相当温柔的女性。

这是轻悠第一次看到紫樱公主的宝相,惊讶之后,也更添几许疑云。男人当初为了祭奠母亲,几乎把整个寺庙都封掉,还独自在兰亭里摹帖的这一举动,不正显示他很思念母亲,可为什么在亲王宫里,男人的房间中,她从未见到过任何与紫樱公主相关的物件,甚至连半张照片也没有?若真是那么尊敬怀念,至少会留些照片在身边睹物思人吧?

“又发什么呆。”

男人的面目比寻常还凝重几分,不过听口气似乎也不是生气,眼神催促着她上前叩拜。

她犹豫了,“那个,我拜你娘好像有点儿不合适吧?”

他俊容一沉低喝,“叫你拜就拜,再啰嗦我就……”

“别别,我拜我拜,拜就是了嘛!凶什么凶啊,你这样子欺负女孩子,被你娘看到一定会教训你的。紫樱阿姨,虽然我们从来不认识,不过轻悠很喜欢你的字画,也算是神慕已久了。请阿姨受轻悠三拜,轻悠不敢有什么奢望,唯愿阿姨能托梦予织田亚夫,让他消除些大男子主义的恶习,多学学绅士礼仪,少沾染血腥之事,也好积点阴德,佑及子孙。阿弥佗佛!”

轻悠啰嗦完,便跟织田亚夫一般,将叩首流程认真走了一遍。

没有发现旁边颂经的寺院住持和小和尚们,都为那番大言不惭表情古怪抽搐。

十一郎又在心里将小女人骂了一百遍“蠢货”。

终于叩完起身,轻悠觉得耳根子很热,这便听到住持温言笑语地对织田亚夫说,“小姑娘心性纯净良善,活泼可爱,殿下福气。”

织田亚夫俯首,口气却很冷,“调皮捣蛋,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儿,还需要多加调教。”

住持点头,慈眉善目地看着轻悠说,“小姑娘能得亲王悉心照顾,亦是大难之后的大福气。相信紫樱殿下泉下有知,也会为殿下得遇知音,甚为心慰。”

“多谢住持吉言。”

“殿下不必过谦,不过正如这位小姑娘所言,殿下亦需多多化戾气为详和,少杀生为最好。”

本来被人当面“说坏话”受教训就很不满,这会予头一转向,轻悠就乐呵了,立即猛点头,小人得志地附合来,“师傅您说得对,他就是戾气太重,得好好化化了。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实在是太不祥……”

后话被男人的两道死光给直接掐没了。

“啊,你说过拜完了可以看字画的,我还没看呢!”

“你要看字画,还是看你朋友。”

男人拖着女孩就走。

“就看一眼也不成嘛,你在你娘面前都这么凶,你娘现在一定在天上骂你呢。”

“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坏了佛家清静。”

“啊,你瞧你瞧你耳朵都红了,你娘一定在骂你了,你还不放手。坏蛋,坏蛋……”

吵嚷声渐行渐远,住持看着走远的男女目光愈发柔和,直至人影已不可见,方回身朝那神翕处俯身一拜,默默颂念。

公主殿下,小主子似乎也走上了跟您一样的道路,希望您能保佑他得到幸福。敬承也会一直守护着小主子,为小主子祈祷。

……

轻悠从正门走进会稽园时,眼光还不自觉地朝那块黑色大石上多瞄了两眼,顺着大石直指上方树丛,不由又猛咽了两口口水。当初自己钻笼爬灌溜进来的“路”,现在已经被更加茂密的杂草树枝掩去,难觅其踪。

“看什么,还想再从上面溜一圈儿回味回味?”

“你这人嘴巴真坏。”

“彼此彼此。”

“哼!”

她立即甩开了他的手,快行两步抄到前方,因为已能听闻到那亭中稀落的人影和谈话声,这方行来一看,当初一起患难的姐姐们,除了自杀的素素,全都在这里了。

最先看到轻悠的还是频频朝门口张望的陈孟碟和莫晓熏,两人立即迎了上来,欢欣愉悦地拥抱在一起,还没说两句,便都揩起泪来。

而跟林雪忆聊着的女孩们方才围拢上前,互道安好,共叙离情。只是看相面听声气,明显不若另两人来得情真,显有几分轻疏应付。

“悠悠,快别哭了。”林雪忆立即递上绵帕,体贴地压低了声,“让殿下看到,可又得心疼了。”

“谢谢,雪忆。”

轻悠接过绵帕,轻轻点了点头。就算她再迟钝,现在也已经能感觉到这群人里对自己的几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看到织田亚夫走过来时,众人的声息立即低了下去。

那双深邃的黑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本来还惊艳赞叹的人,都被男人眼中的锐利和浑身散发的强势气场给迫得低下了头,隐约不安。

一旦达到震慑的目的,男人收回的眼光,最后落在中间那衣着虽最朴素却仍是让人一眼就瞧出与众不同的华贵的女孩,伸出手,声音低沉得震响每个人的耳膜,不容置喙:

“过来。”

轻悠以眼神安抚了两个好姐姐,走了回去。

大手抚上她的头,动作很温和,一如往常他心情好时,为她顺了顺颊边的鬓发,接道,“我还有事处理,你与她们聊聊就罢。晚上七点的轮船,五点之前必须结束。明白?”

她仰着头,承住他深沉却独一的温柔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他收手转身要离开,她似乎着急地趋前,问,“那你……”

他回过头,“什么?”

她缓缓垂下头,颊面寸寸嫣红,“五点的时候,你会来吗?”

他唇角一牵,抬手叩了下她的脑门儿,音调上扬了几分,“如果你想的话。”

“啊?”

她再抬头时,他已经转身大步朝外走去,高大的身姿行如长风,挺拨的背脊立如青松,即使已经走远了,他所留下的气场仿佛仍未退散,让人安心又不舍。

轻悠却不知自己这不经意的小小举动,在看每一个人的眼里,都被诠释成了一种不同的意谓。而这些或主观或客观的看法,在不久的将来给她带去多少意想不到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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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是这部分的一个小小**,不得不说非常非常俗气,可素秋秋挥常挥常滴喜欢哇!mua——大家肯定滴会喜欢滴!

噬骨沉沦48真正的胜利者

织田亚夫离开,除了门口职守的侍卫,十一郎仍被留下了,他抱着武士刀立于亭外一侧,不动如石,目光远掷,面无表情。

这时,其他人才暗暗松了口气,园中气氛又渐渐恢复到初时即将归家的愉悦中。

轻悠才急着吩咐抱着礼物盒子的侍卫女仆们将东西铺上桌,一一揭开后,让女孩们挑选。并挨件地为众人介绍,语气轻快,隐有讨好。众人面上未有大变化,眼中却浮出不同光色。

有人瞧着食盒里被誉为全东晁最高级的寿司,羡慕地问起,“轻悠,亲王殿下竟然让你把这么昂贵的食物当礼物送人,一定很宠你吧?”

轻悠仍然不太清楚眼前一应物什的贵重程度,只觉得挑选的都是日常用品,食物再贵也都是吃进肚子里很快被消化掉的易耗品,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盒漂亮寿司就是当前家境较为殷实的许多女孩的家长也舍不得花钱买来吃,更遑论拿来送人。这般阔绰大方,在此时出现,最易招人眼红。

对于朋友的询问,轻悠尴尬,应道,“只是些吃食罢了。他们东晁人平常最爱吃这些生鲜的东西,那宫里很多,不怎么贵重。这前你们不都说喜欢吃嘛,所以我就拿了些来。”

那人笑接,“轻悠真是好运气,早知道当初咱们游伽蓝寺,也该试着擅撞一下禁地看看,说不定也能碰上个这般细心的好男人,就不用受那许多苦了。轻悠啊,你说说,亲王宫有多大,听说那里有全东晁最漂亮的樱花园……”

轻悠尴尬地笑着,却不想再开口。

陈孟蝶借着看礼物就将那一脸羡慕妒嫉的人挤了出去。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说什么好运气啊,我看那根本就是霉运。”又有人接着话头说了下去,“你们都忘了么,当初我们本来可以出城离开的,却被夜巡联防队的人抓到,而素素和晓熏之前就是被那些该死的联妨队员给糟蹋了。后来在警示厅里,更是那个联防队长和两个下属一起,素素才会自杀!现在谁不知道联防队员就是那个光德亲王的属下啊!”

轻悠本想继续介绍礼物,却不得不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四下气氛也迅速阴沉下去,本来还专注于礼物的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有人似乎想活络回气氛,又接,“大家别这样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要往前看才好。毕竟现在大家都平安出来了,这个……多亏左大将军,我记得那位将我们救出大牢的还是将军的属下,好像是位上校呢!”

立即有人附合,“还是左大将军明事理。虽然军部出了逮捕令,可人家查清了咱们单纯留学生的身份后就放了我们,还给我们安排好吃好住的。对了,雪忆,刚才听你说,你们林家还得到军部颁发的通行令,对不对?”

林雪忆低声应了句,没有多说。

不过就她这般回应,正给众人褒扬左大将军、贬斥光德亲王提供了好借口。

轻悠在事发前也听龙村治也说过联防队的归属,而织田亚夫之所以会出现在校场,也都是由于龙村治也与之做交换,才会出面救人。可那阴差阳错被救到的人,却一直沉默地站在后方,照顾着这场聚会唯一的男宾,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这次……”

轻悠忍不住开口想辩驳,就被旁边的莫晓熏一把扯住,朝她递了个“不要犯众怒”的眼神。本来不觉得这样的误会有多么重要,她在家中也常遭误解或陷害,口头上被人占个便宜,没什么了不起。可突然被这么“一扯”,就莫名地觉得格外不舒服。

若是那个人在,八成会直接下刀子来个“见血封喉”,或直接杀掉一了百了,更不会废话给什么解释。

然而,事实明明就不是这些人嘴里说的那样啊!

陈孟蝶拍地一声关掉食盒的盖子,吓得众人声音一抖,全看了过来,就听她冷森森地喝道,“拜托你们别以为现在已经彻底安全,就可以没脑子地胡说八道了好不好!难道你们没长眼睛,现在我们还踩在谁的地盘上?左大将军他人很好吗?现在他正带着远征军去侵略我们的国家啊!今晚我们能顺利离开的话,靠的还是亲王看在轻悠的面子上,放我们一条生路。拜托你们在说话前,稍稍动动脑子好不好,不要害人又害己啊!没看到亲王殿下的侍卫都还站在外面嘛!”

陈孟蝶这一说,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亭外,立即发现那抱着长刀静如石雕的男子目光直直投过来,眼底森冷的煞气吓得众人立即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陈孟蝶朝轻悠眨了眨眼,轻悠感激地点了下头。

莫晓熏叹了口气,这才出声询问盒子里的牛奶糖,岔开了话题。

不过,经过刚才的一堆争论辨驳后,众人的兴致似乎也不是那么高了,多数人也沉默了下去。

而林雪忆和向兰溪一直坐在后方,没有加入他们的圈子。轻悠几次想要跟两人攀谈,似乎都有人故意插话。两三次后,轻悠发现林雪忆刻意回避的态度,隐约也明白了,不再强求。

“轻悠,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回家后真不想看到任何跟这个国家……有关的东西了,太可怕了。”

有人将礼物放回桌上,低声说了一句退出了圈子。

轻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欠思考,忙说,“要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吃饭。这寺庙挺大,上次来我们都没有好好逛过,寺塔那里的樱花还开得很美,不如等会儿我们都去看看,也好拜拜佛祖,保佑大家一路平安。”

有人心动,但似乎碍于无人支声,而不敢表态。

“拜神佛有用的话,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其实,我们更想的是现在就回家,逛寺庙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说着,就有人互打眼色往亭外走。

轻悠着急又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似乎不管说什么,自己的立场都很让人唾弃。

突然,林雪忆便开了口,“大家别这样。轻悠好不容易才为咱们争取到回家的机会,我们也不能让轻悠太难做,毕竟这是亲王殿下安排好的。还是先吃了饭,去拜拜佛主。”

这“亲王殿下”四个字一出,众人排拒的脸色又立即收了回去。

向兰溪看到轻悠松口气回头朝身边的两个好姐妹欣慰一笑时的小心翼翼,本来坚定的心志,似乎又有轻微的动摇。

他知道,其实女孩只是想跟即将分离的朋友们多聚聚,准备这许多礼物,或昂贵,或稀罕,也都是为了讨好逢难的姐妹,让大家能淡忘过去的苦难。

她的心意那么单纯美好,事事为她人着想,可偏偏这个世界太复杂,人心更难测。当你站在一个绝对优势的立场上,说关心他人救助贫苦,不但不会得到那些人的认同和感激,却更容易招来眼红和嫉恨。

刚才那个男人一到场,就以眼神狠狠警告过他和林雪忆,不是他们不理她,可惜时势比人强,受过伤害的人,多数都学会了明哲保身,或……冷眼旁观。

席上的菜肴,多以亚国菜为特色,间或有几道东晁的特色美食,有人在挑了一筷子被数双眼神鄙视后,便再没有人敢动了。本想以酒助兴,哪知上的还是东晁有名的清酒。在场女孩们也有不少深受亚国酒文化熏陶,寻常聚会时也多会品上几口,这会儿也全没了兴致,对于女仆们斟好的酒碰也不碰。

一直置身世外般的林雪忆,温柔体贴地为向兰溪布菜喂汤,无微不至,很快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绝对安全自在的话题主角。

“雪忆,我可从没见过你对哪个男士这么休帖过唉!向大哥你好福气呢!”

“就是就是啊,之前龙村大哥也没有……”

这话头立即就被某个眼神掐掉了。

林雪忆似乎并不避违,口气中还有几分大义不屈,“这点事理雪忆还是懂的,再如何也不屑从与迫害自己同胞和祖国的人,过去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少女痴傻罢了。现在,”她抬眼一笑,几分清醒洒脱立即赢得了众人敬佩的目光,“吃一堑长一智,希望大家都能忘掉过往的不愉悦,回国后鼓起勇气重新来过。”

经她这一说,众人方才起兴,以汤代酒干了一杯。然而,那话中明显将轻悠排挤在外的意思,四两拨千斤地就种在了每个人心上。

“向大哥,你可要珍惜我们雪忆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的真情挚意啊,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祝向大哥回国后,能尽快治好手伤,重上手术台!干杯。”

气氛似乎越来越热烈了,可轻悠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真正隔离在外了。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恶毒,竟然故意这么伤人呢!”

这话自然又被人给掐掉了,可轻悠的心里也愈来愈沉,虽然向兰溪看起来面色如常,比起电报局那日,气色又好了不少。可只要有心人都该明白,当着一圈儿女子,身为男子却连自己动手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还要受女子照顾,再多的祝福、赞美、羡慕,都毫无意义,更触人心伤。

轻悠更自责,小手轻轻摁着袖兜里那日特别向直子要来的刀伤药,只觉得自己更加沮丧,不管怎么努力伤害已经筑成,似乎再多的关心和道歉都是枉然。

“哼,就算这里的男人都美翻了天,咱也不屑从之。”

轻悠的手抖了下,不敢抬头。

“我,我很怕,要是回家被父母知道未婚已经破了身,他们根本不会管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啊,这就是家里的奇耻大辱。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有人便爬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说已经订婚的未婚夫若知道这事,绝对会退婚。气氛倏然凝窒,众人全变了色。

事实上,这里多数女孩虽喝了不少洋墨水,可时下的婚嫁风俗仍然十分守旧,失贞必然是大事,其所代表的含义和引发的后续问题,都将让女子尝尽一生苦楚,从心理上便生出个大漏洞,卑鄙到了尘埃中。

轻悠遏力劝慰,却得不到旁人的认可。有人说她仅是妾生子女,大不了嫁个小平民也有人接收,不像她们嫡生子女担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誉和脸面,失贞那就是下地狱,除了嫁大户人家做小妾似乎没有出路了,她们也不可能接受嫁个平民受苦受穷一辈子。

众人都意兴阑珊,气氛低弥。

林雪忆低下头,不语,不料向兰溪却用伤手轻轻碰了碰她,给予了一个十分温柔鼓励的眼神。

林雪忆回以一笑,心下几分得意。若要真论起来,其他在场所有女孩里,她才是最幸运的。她还保有女人最大的筹码,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用这枚筹码为自己换来幸福的未来。轩辕轻悠现在看似风光,其实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凭她的身份失宠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恐怕比谁都惨。

呵呵,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最后还是性子较为泼辣的陈孟蝶举了杯子,跟轻悠道别,莫晓熏也鼓起勇气,三人相拥话别。

这桌席的清冷和疏离,在轻悠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不管她再怎样逃避或自欺欺人,都不得不承认,很多很多事,已经变了。

……

歌舞伎町

黯昧的光影,嘈杂的人声,浓妆艳抹的女人坦露雪颈香肩,从身边走过时抛来露骨的眼神带着浓烈刺鼻的熏香,开合的折扇门内传来粗笑娇语,一晃而过的糜乱景象似乎让空气中混乱的香气酒气烟味汗臭变得更加浓重,难以忍受。

包厢门被拉开,便传来同窗们熟悉的叫嚷声,一个个穿着印着菊鹤花纹的大褂,显然都已经在店里泡过汤了,那大褂是店里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浴后衣。举着扇子小铃鼓,打着节拍,跟着表演的艺伎吆喝得正起劲儿。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少时的回忆又浮现眼前,初入店时的浮躁厌恶感似乎褪了少许。

“亚夫,你这小子终于来了,我们都泡过一圈儿了,你快去洗把洗把,换上咱们的队衣再上。诺,妞儿都帮你准备好了!”

头上扎了个乱糟糟的小毛根儿的魁梧汉子,一把将刚刚还吻得难分难舍的女人扔进了织田亚夫怀里,哈哈大笑着开怀畅饮。

阿澈这家伙似乎比离开时更壮了,之前发电报说美国玉米热狗都吃得想吐了,现在看他这样子明明就很爽,回头估计又会上赶着找自己比划西洋拳了。

野田澈,现留学于美**事学院,主修军事指挥和战略参谋,正是未来的大将军候选人。但他个人却极爱舞刀弄枪玩格斗这类的军事技能,比起用脑子办事,似乎更喜欢用武力解决。

织田亚夫将女人推开,迳自走到离野田澈最远的位置坐下,对于递来的清酒,看着对方架着金边眼镜后看似无害的清冷眼眸,问,“雅矢,这么久不见,你又想拿我做什么试验?”

东堂雅矢,外表斯文儒雅,一派谦谦公子相。现留学于德国慕尼黑军事医学院,主修解剖学和神经系统学。和野田澈一样,天生骨子里都有些逆世,格外衷情于各种神秘灵异学说,且从小就喜欢配置古怪的药水,早在留学前就拿到了国内的化学博士学位,他们都没少做过他试验的白老鼠。

“亚夫,为你今晚的重头戏准备的祝兴小玩艺儿。”

“免了。”

织田亚夫想也没想,推开杯子,伸手拿过旁边另一人正喝着的酒杯,自己倒了酒。

东堂雅矢叹着可惜了,但镜片后的细长眼角却微微挑起,抿唇浅笑。

那被抢了酒杯的人立即就嚷嚷开了,“亲王殿下,你也太欺负人了。抢了人家的初恋情人就够了啊,居然连一杯酒都抢!还光德亲王,根本就是辱没这个名字,改成叫缺德亲王最好。”

“缺德亲王,祝你和出云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干杯!”

旁边又凑上来一张醉熏熏的脸,口气酸得人牙疼。

“来来来,干杯,咱兄弟好久没聚在一起,今天不醉不归啊!阿康、义政,你们两小子别这么酸了啊,没人家亚夫能干,直接认输也不丢脸!”

野田澈刚才被故意别开了,这会儿插了进来,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更加火上浇油。

经他这一闹,左大将军的二公子柏原康,大学士之子清木义政,通通不干了,扑上前就跟织田亚夫打作一团,妒嫉不满,各种酸水全吐了出来,哪还有什么等级尊卑,吓得女人们惊声尖叫,纷纷走避。

“啧啧,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妒嫉够啊!”挑起战争的野田澈直摇头。

“你也知道都这么多年,就该知道积压下的火山一旦爆发,威力惊人,这下终于彻底绝望了。”尚善御极口气毫无对朋友的同情。

“这叫绝望的反扑吗?怎么亚夫的动作好像变慢了?难道是这两年在国内饱思终日无所事事,又有美人在旁,淫满欲足,疏于锻炼。”东堂雅矢推推眼镜,出口的话没有最损,只有更损。

三人隔岸观虎斗,又品头论足,嘲讽调侃,不亦乐乎。

织田亚夫被已经是少将军衔的柏原康踹中右腰伤处,旧伤疼痛,心头更不爽。

这群没良心的白眼狼,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就不该来赴这该死的告别单身宴会。

“嗷——”

“哼,活该!”

“亚夫,你活腻味儿了,哦!”

“有种的就上,站在那娘们儿似地叽叽歪歪算什么东西。”

“我草,老子拳头正痒呢!”

有人一被激,嗷地一叫冲了上去。

“我的种还是留着做研究比较好,浪费在你们这群人头猪脑的人身上太可惜了,哦!”

有人想袖手旁观,可惜时不我予,还是被拖下了水。

一时间,好好的超豪华多功能包厢里,战火狂烧,墙倒门破,痛叫不绝,一片混乱。

哲人说,男人间最深刻的情感交流方式——就是拳头。

噬骨沉沦49意志,思乡,悬机

一番挥汗如雨的激烈运动后,男人们全部甩开胳膊下了汤,轻烟缭缭的仿天然温泉池里,有端着清酒细细品,有怀抱美人腻味,有搭臂低声交流,还有兀自沉思不语。

不巧,那位宴会的主角太过沉默,让组织者极为不满,就要打破他的独立气场。

当斟酒的女伶靠近时,某人突然扬手扔出一物,击中女伶脚踝,惊讶声响起,哗啦一道入水声后,冰冷的喝斥冷冷扬起。

“出去!”

“亚夫,今天可是专门为你办的party,你不用从现在就开始为出云守身了吧?”野田澈的烂招没得逞,又开始报怨了。

“什么从现在,他一直就是个在室男。”东堂雅矢十分不客气的嘲弄起来。

两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隔空击掌。

野田澈甚至叫道,“老天,亚夫你现在还留着处男身,难道都是为了出云,力求夫妻平等么?啧啧,真没看出来,你在欧洲留学两年就把人家的民主共和人人平等学得这么精正,都开始身体力行啦!”

又是一片夸张的大笑声。

“得了,你们的消息早就落伍了。亚夫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处男了,早在两个多月前,金身已破,现在夜夜**,估计刚才就在犯相思呢!”尚善御极冷飕飕地打断了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两人闻言立即收声,惊讶地看了过去。

织田亚夫蹙眉瞪了眼尚善御极,问东堂雅矢,“两年前你参加柏林奥运会,最拿手的击剑怎么会只得亚军?我记得我离开时,你拍着胸脯说只要我走,冠军绝对是你的囊中物。当时谁打赌说,输了的人要学猪叫椿?”

虽然一听这话,众人都想知道原因,可野田澈又舍不得“处男被破”的大新闻,嚷嚷了起来。

东堂雅矢暗地里狠踹了野田澈一脚,回道,“那这就要问你那位纳粹军官朋友了。”

“怎么说?”

“你说他只是个帮军队采购物资,对于机械、化学非常感兴趣的普通军官。对吧?”

“当然,他是这样跟我介绍的。我过年后,还跟他订了五千部西门子电话,用以改善提高政府办政处各机构的办事效率。为了表示他诚挚的友谊,他还专门派他的亲信副官随行押送货品。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位相当诚实可靠的朋友,兼商业合作伙伴儿。”

噗嗤一声,优雅风范不亚于织田亚夫的贵公子雅矢君,一口将吞进嘴里的酒吐了出来。

忍不住心头火叫了起来,“够了,全是放屁!那家伙根本就是穿着羊皮的黑心狼,他上场不到五分钟就击中我十五次,我只击中了他一次,位置还是勉勉强强的手臂。”

击剑比赛里的规则,双人比赛时,若在四分钟内五次击中对方,或九分钟内十五次击中对方,就算赢。但这个获胜的标准指的是连续击中对方,对方击中次数为零。而在通常的比赛中,这种被彻底洗白,迅速扫地出场的情况几乎很难看到。就算有,那么对手至少也能反回一剑。

就拿柏林这次奥运会的女子组单人击剑冠军伊轮娜来说,最多也是以连续四次击中对手,才拿下的冠军。

所以说,东堂雅矢的怨念可谓极深,当时裁判宣布数据时,全场竟然是一片死寂,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冠军赛上输得这么“离奇”,更没有人能赢得如此“神奇”!足足五秒中积累的静默后,那是一片震天动地几乎掀翻了整个击剑场馆的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至今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捶胸顿足也不足以形容那该死的沮丧,好像耳朵里还一遍遍地播放着“亚利安万岁”、“亥希特勒”、“噢弗雷德里克上校太完美了”标语,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织田亚夫似乎并不惊讶,只挑了挑眉,淡声道,“弗雷德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东堂雅矢丢来个白眼,冷哼一声,“何止深藏不露!会前他说只是代表军部参加奥运会,军令难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参加的所有项目全部拿了金牌,剑术、骑术、游泳、射击、短跑等等,甚至团队比赛打篮球,无一不精,简直就是十项全能,超级运动健将。”

“还有呢?”

“所谓对机械和解剖小有兴趣是吗?事实上经他改造的后的博朗宁手枪的瞄准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至于解剖,他从头到尾只对一种生物解剖感兴趣。”

故意停顿,其他人忍不住就嚷嚷着追问起来。

“人,而且主要是女人。”

一揭秘,嚷嚷声消失,数双眼同时瞪大。

东堂雅矢唇角邪恶开裂,“他最喜欢拿随身的武士刀,解剖女人的衣服。”

众人大笑,神色猥琐。

“这武士刀可是亚夫你送给他的最爱的东洋礼物。”

众人的笑脸转了向。

“弗雷德里克还常常用它解剖受审者的身体,活活剖死。”

笑声突然就消失了。

但东堂雅矢那双镜片下的细长眼眸愈发炽亮起来,“我亲眼看过几次,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技巧可谓完美绝伦。有句亚国的成语是怎么形容的?”

织田亚夫接上,“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其他人再忍不住开始嚷嚷两人不要再说下去了,均做呕吐状。

“对。他对人体的解剖技巧,连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还要忘尘莫及,从理论到实践,堪称完美。”

“所以,你现在跟他往来甚密,已经超越我和他的友谊关系了。”

“呵,我帮他解决了几个小问题,估计等我回德国时,他已经被授予少将军衔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他可算是有史以来最年轻英俊的将军了!不过,这并不是我和他关系密切的主要原因。他们的元首大人对神秘灵异学非常感兴趣,而东方世界在他们西欧人眼里,向来充满了神秘感。”

“他把你引荐给了那位元首?”织田亚夫的口气是肯定的。

“嗯哼!就在今年的纽伦堡新年宴会上,托你及时寄来的那把刀的福气……”

“童子切安纲,我东晁三代统一全国的大将军用过的镇国宝刀。”

“嗯嗯,都托了童子的福,让我认识了不少物理化学医药界的泰斗人物。那位元首的讲演让我印象深刻,他那狂热的思想暴风席卷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他的私人藏书十分惊人,完全不亚于亚夫你的收藏。我以为,这样的人必然会在不久的将来,在整个欧洲掀起一场史无前列的大革命,或者,大灾难!”

话落,池内一片沉静,女人们不知何时都被遣走,男人们的面容已经不如初时那般嘻笑随意,此时整个世界的格局和发展摆在他们眼前,藏于这些表象下那令人震惊的内幕,让他们的眉宇间多了了几分凝重和严肃。

……

突然,野田澈的目光定在了织田亚夫抚肩的手上,口气一转,“亚夫,之前我好像听某人说你被一个亚国女人戳了一刀,后来又为那女人自裁一刀,这事是真是假?”

答案只是一记冷眼。

但他毫不收敛,冒于犯难,“呵,我还听某人说,那妞儿脾气火爆,十分泼辣。要不趁这儿兄弟都在,把人叫来瞧瞧。哥哥已经玩腻了美国妞、墨西哥南非黑妹子,对亚国的小辣椒可是仰慕已久了。话说,这床上功夫应该很不一般吧?不然怎么能勾引你破掉了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金身。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提前为了你和出云妹妹的宿宫吉日,积累必要的经验和技巧?”

啪,两张擦澡帕正中两张俊脸上。

织田亚夫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岸。

尚善御极扒下脸上的帕子怨怪地瞪了野田澈一眼,十分后悔自己头晚被打趴下后将内幕透露给了一个毫无节操的大嘴公。

野田澈还想继续嚷嚷,就给东堂雅也一把拉住打了个眼神,他甩开人,又追上织田亚夫进了蒸室,其他人见状生恐出事都追了进去。

“亚夫,其实这事也可以理解为你对亚国的报复,上个亚国小妞儿,报复当初令堂被亚国男人抛弃的恨意!哥哥我绝对支持你,就像我上美国小表子一样。表子性似乎就是他们美国的一大特色,他们一边向我们东晁抛橄榄枝,支持咱们侵略亚国,建立什么亚洲共荣圈儿。一边又向亚国的几大割据势利敞开大腿,寻找合作者,整个就他妈的朝三暮四。把亚国春秋战国那套的合纵联横玩得比亚国人还滑溜……”

听到这里,众人才把肚子里的心放下了。

“不过,美国的军事科技和民生产业发展得非常好,简直让人眼红啊!人家现在十户里有三户人都能用上电话了,是我们的二三十倍不止。而且,我听说很多欧洲的犹太人移民到美国躲避政治迫害,那群被亚利安人鄙视践踏的犹太人带着大笔的科技思想财富,美国佬可欢迎得不得了,敞开了大腿接客!”

一串咳嗽声响起,一直在东晁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们受不了这样的“开放”。

“我倒觉得美国的三权分立制度,非常好,很民主,很公正。而且可以避除上层建筑万一替换到一个智力低下思维模糊的蠢祸身上时,对国体的伤害。”

“虽然美国是个表子,不过我也赞同雅也的说法。但在咱们东晁,要反自己老子,咱们……”

尚善御极叫停,“够了,你们两出国留了学,都染上国内那些心无皇帝陛下目无朝廷政府的激进份子的歪风邪气了!搞什么三权分立,这根本就是对皇帝陛下的亵渎,别忘了你们面前还有一位亲王殿下。再胡说八道,就是以下犯上。”

对此,那两个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男人,扬起鼻子给他哼一声,异口同声骂“迂腐”!

尚善御极顿时脸红,向两个一直插不上话的同僚兼同窗求助。

少将先生柏原康抚着下巴,“听哥哥们说起国外的这些趣事儿,我也好想出去走走看看。”

大学士之子清木义政点头,“我听说英国和某些国家,现在是立宪君主制。他们发展得也不比美国差,也许应该去考察一下,更有利于我们未来的改革发展。英国的大革命让他们成为日不落帝国,我们东晁……”

尚善御极气得直骂众人是逆贼,“搞三权分立的话,那你们置皇帝陛下于何处?要知道在东晁国民的心中,明仁帝的位置等同于神,可不是那些洋人只在周末才会去教堂参拜的主耶酥!亚夫,难不成你也赞同他们的话?”

织田亚夫接过了野田澈递来的巴西雪茄,重重吸上一口后,徐徐吐出烟圈儿,微眯着眼,说道:

“这个世界不管是在茹毛饮血的奴隶社会,还是到了洋人们口口声声尊奉的绅士礼仪的新时代,永远奉行的生存法则都是——成王败寇!”

“一个民族的崛起绝不是靠所谓的偶像崇拜,就能强大一个国家。那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凝聚民族精神和全国民心玩的小把戏,正如那位元首大人在奥运会上展示了整个德意志帝国亚利安民族的优越性,健美,强大,坚毅,不屈。他上任三年,德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国民生产总值,军事储备力量,对外贸易发展,都得到了显而易见的提高,民众才会在他那些极具煽动性的精彩演讲里发出疯狂的呼声,举国崇拜。”

“而目前我们的国家,强化民众对皇帝陛下的信仰和忠诚,也是明治帝时期一直维持下来的凝聚力。我以为,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现状。目前,我们最大的矛盾是洋人们想要像瓜分印度半岛一样瓜分我们亚洲大陆,我们绝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任之鱼肉。”

“所以,保护东晁,不再受欧美列强奴役,正是当前我们东晁男儿的绝对意志!”

哐啷一片杯子砸碎声,伴着几个击掌声响起。

野田澈和东堂雅也握住了对方的手,看着织田亚夫,异口同声地笑道:

“对我们来说,就算东晁亡国,追求织田亚夫就是我们一生的绝对意志!”

尚善御极登时张大嘴,惊得傻了眼。

这样的宣言分明就是逆国反帝的反动宣言啊!

啪啪,那紧紧相握的拳头上又多出两只,竟然是柏原康和清木义政。

“你们……”

两小子看向织田亚夫的目光同样坚持执着,也异口同声说,“亚夫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也誓死追随。”

野田澈吆喝着尚善穆极赶快下决定,否则就踢出门儿,尚善御极有些纠结,可是看着兄弟们那紧紧握住的拳头,没有多想也握上去了。也许他们的政见仍有很多不同,可是归根究底,若离开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多少实现的可能了。

最后,八只眼睛同时看向那唇角轻扬、眉眼风华的男人。

男人将手重重覆上,声若掷地:

“定不负重托!”

……

另一方,即将回亚国的众人在入寺庙中参拜完后,就要离开。

虽然时间还早,轻悠也不想再拖延下去,徒增烦恼,便拜托十一郎,想要亲自送朋友们一程。

十一郎坚定拒绝,后来还是得轻悠软磨硬泡地到山下找到电话亭打了电话,询问织田亚夫,得到了应允。

开去港口的路上,陈孟蝶主动要求坐轻悠的车,轻悠邀请了其他人,却都无人敢应。

车上,陈孟蝶揭露了今日对话里的一些内幕:

“林雪忆一来就询问我们的生活情况,还说之前到荻宫看望你时,有一批亚国人被安排住在你们荻宫中。那些小心眼的家伙就以为你厚此薄彼,看不起我们这些被人糟蹋的姐妹,故意安排我们住在宫外。你知道,后来你出现时,就算你今天穿得比我们当初见你时还要朴素得多,可看在那些人眼里……你没注意吧,林雪忆今天穿的都是粗布衣,以前她从来不穿,还总在背地里笑话你……”

轻悠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将话题转开了。

到了港口后,船还未到,彼时太阳极大,很多等船的人都暴晒在太阳下,轻悠便央着十一郎让大卡车多停留些时间,让众人能躲在蒙了绿色布蓬的车里等船。

席间侍卫为众人送水时,莫晓熏跟陈孟蝶悄悄咬了耳朵,之后,陈孟蝶告诉轻悠,林家似乎今天也有货要在此上船,并安排了人员前来护送她们,众人都很欣慰感激。

恰时,有人唤“大小姐”,林雪忆立即从车上跳了下来,略一交流后,果然如莫晓熏所说,车上的人便弃他们这方的军车而就自己国人的乌蓬小牛车去了。临走时,也叫了陈孟蝶两人一声,只是态度上明显不那么热诚。

这情形看在十一郎眼里,暗自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自觉地替轻悠不值,亚国这些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她们没有军部发放的通行令,想跟着商船走根本不可能。从远征军出发前,京都这边的港口早就进行军事化管理戒严,出入港都有严格的审查程序。

这女人真是笨死了,为那些没脑子的蠢人设想周到,人家根本不领她的情。多此一举,何苦来哉!

于是,大船来时,那些人果然跟着林家人上了船,却立即被扣押住。陈孟蝶自作主张,拉着左右为难的莫晓熏硬跟着轻悠这边的十一郎上了船,大副在看过十一郎出具的通行令后,立即点头哈腰各种讨好,甚至连船长都跑了出来,殷情得就将即将出行的两个女孩当成了重要贵宾看待。

这一幕,自然是让其他女孩们又嫉又恨,最终还是轻悠主动上前帮忙解围,事情才尴尬地解决了。

众人向轻悠道了别,有好面子的人立即接过了轻悠送的礼物。然而,轻悠不知道的是在大船离开她的视野后,那些人又纷纷一齐将东西都扔进了大海里。

“轻悠,我们一回国就给你派电报。”陈孟蝶抱着轻悠,依依不舍,悄声耳语,“你放心,我们一定告诉你小叔,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直到船彻底消失在地平线,轻悠才收回了眼光。

此时,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映得碧波鳞鳞,反射的光影将久久驻立的娇小身影都淹没了。

十一郎听到女孩用着几近飘渺的声音,说,“十一郎,你知道吗?我家乡是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那里的人好多都没见过大海。只有我唯一一次跟小叔去上海时,到他们的外滩瞧了瞧,觉得那里的海好大好漂亮,好羡慕,好想住在海边。后来和姐姐们到东晁留学,坐一周的大船,我觉得这样的经历真是太棒了,四面八方都被美丽的大海包围着。我好羡慕你们东晁人,大海离你们的家那么近,很容易就能看到这么美这么壮阔的景色。可是……”

之后的话被渐起的潮汐声带走,他没有听到,却看到有晶莹的亮光,从女孩侧脸上滑落。

他突然想起主子曾教过他的一个亚国成语: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

……

回到荻宫,已是万家灯火,炊烟缭缭。

轻悠看着大开的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快步朝燃灯的温暖房间里冲,未想刚入屋就碰到了一个衣着十分考究华贵的女人。

那女人斜着眼打量了她一眼,就对着老管家说,“希望公主殿下入住荻宫时,先生能将闲杂人等所用器物都处理干净,以免某些污民贱婢的秽气冲撞到公主殿下的金玉之躯,万一害得殿下不能顺利孕育亲王殿下的小嗣子,那我们做下人的罪过就大了。”

管家吓得连连点头称是,给旁边的女仆打眼色,女仆急忙将轻悠拉进了屋。

轻悠不住回头,只觉得那女人的口气和眼神都十分地令人不爽,亲王宫里似乎暗藏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悬机。

待用过晚膳后,织田亚夫仍未回宫,轻悠以散步为名溜达到厅堂,便听到老管家正捂着电话说着,“司长说的对,在下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将这么重要东西忘了。明日在下就进宫,就聘礼的详细名目……”

一看到她时,老管家立即压低了声,结束了讲话。

轻悠问,“管家先生,亲王他要结婚了么?刚才……”

“不不不,小姐您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可我刚才听你说聘礼的事,之前那个女士也说出云公主要搬来住……”

“那是您听错了。刚才说的聘礼是在下一个侄儿即将迎娶新妇。小姐您这是想等殿下么?今天殿下和几个同窗好友聚会,可能很晚才回来,也许酒喝得多了,还会闹一宿。不如……”

轻悠没有再听管家的搪塞,皱着眉回了屋,拿出笔墨临字绘画。

一个小时过去,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地上全是白花花的纸团子。

噬骨沉沦50宝贝儿,我们私奔去天堂浪漫宠

歌舞伎町

午夜来临,正是伎寮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那豪华包厢内却渐渐沉寂下来,没有人知道里面正聚集着当前东晁最具潜力的新生代贵族权利阶层的代表人物。

从三代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学士清木义政,担任皇帝陛下议政时的大纳言,亦是皇帝身边最年轻的侍从官;到未来的大将之才柏原康,野田澈;执掌全国律法的尚善御极**官;以及祖上几代出过皇后、将军,至今家族在北海道一代仍是响当当的大名藩王的东堂家族,东堂雅也早在出国前就已经在研究军队医疗保障系统。

告别单身聚会,最后演变为留学见闻交流会,以及国际国内政治军事情况讨论会。

历史的发展,往往掌握在极少数的权利阶层手中,此时侧卧软榻上的男人们也无法预料,今日谈论的事件,在不久的将来会对他们自己的人生,对整个帝国,对亿万同胞,带来多么大的震动,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钟声敲响十二下时,织田亚夫的目光瞟了眼落地石英钟。

尚善御极握着杯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嚷嚷道,“亚夫,你娶了出云就是亲上加亲正了你的皇室之名,以后就再没人敢说你是‘外人’了,咱们办起事来也方便很多。这可是大大的为国为事业捐躯的伟大献身精神啊!来来来,哥们儿都举起杯子,干——”

织田亚夫倏地沉下脸色,没有举杯。

然而,尚善御极已经醉了七八成,神智不清,哪里看得见好友变脸,晃着身子就要上前碰杯子。

野田澈及时将人拉了回来,插了话,“注意注意啊,现在时间到,轮到上今晚的压轴好戏了!”

东堂雅也接到眼色后,拍了拍手,节奏感十足的西洋音乐响起,打开的隔扇门后出现数道冶艳妖娆的身影,啪地一声甩鞭响,画面劲爆,视觉冲击力强劲到让没出过国的小子们顿时失了声。

一个高大丰腴的金发美人穿着敞口和服,雪白的大腿故意从和服的开口处伸出,手执黑色皮鞭,长发一甩,画着墨绿色眼影的大眼抛来一个电眼,火辣十足,嘴里还叫着“e’on,baby!”。

而身形略显娇小的东晁女人,浓妆艳抹,穿着西洋流行的黑色掉带丝袜,搭配火红色的束身胸衣,黑色和红色的蕾丝花边在行走间摩擦着雪白的**,搔首弄姿间,营造出一种极度淫媚的气氛。

两个女人在刻意的引导下,齐齐走向织田亚夫,绕着他抛眼甩胸,极尽暧昧摩擦之能事,拿着皮鞭的洋妞儿甚至大胆地用鞭子缠上他的脖子,凑近了脸,吐气如兰地说着低俗下流的话勾引之。

那话听得其他人都脸红气喘,可织田亚夫的面色丝毫未变,却似越来越糟糕了。

野田澈打趣道,“亚夫,这可是我专门从大西洋城里给你挖来的大礼啊!技术一极棒,保证你今晚变身成超级狼人。”

东堂雅也扬手扔出个东西,火上浇油道,“亚夫,这是变身狼人的秘方,只此一家。哦,忘了告诉你,那妞儿手上拿的黑狼鞭,是弗雷德让我送给你,表示对童子刀的回谢礼,他说,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织田亚夫看着黑鞭,伸手夺了回来,一把将女人狠狠推开。

而醉得已经头眼昏花的尚善御极又抱着一个漂亮的漆木雕花盒子晃了出来,伸手要抱织田亚夫,却抱错成了野田澈,嚷嚷着,“亚夫,师兄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大礼,你可别说咱不够兄弟!诺,拿着——”

织田亚夫在野田澈伸手时,先抢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把漂亮的金钥匙。

“嘿,咱,咱们投资的三菱重工终于把咱们要求的那种战斗机研制成功了,这就是第一架批量生产试飞成功的飞机的舱门钥匙。现在,就停在你亲王宫的后院儿,时速五百公里,开着它去长崎巡查的话,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哦!要是横跨海峡到亚国,也就三个多小时。”

闻言,织田亚夫握着钥匙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目光暗闪。

其他人一听,都兴奋地抓着尚善御极询问,嚷着隔日也要开来玩玩。

东堂雅也看着恍然失神的男人,抚着下巴,喃喃自语般道,“说来,亚夫年龄最小,却是最先成亲的人,这难道是物极必反么?!”

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织田亚夫却充耳不闻,突然抬头,目光鸷亮逼人,将俯在身旁的女人挥开,就推开好友往外走。

“亚夫,你这是干什么?”

仍是野田澈反应最快,一把抓住男人,惊讶质问。

织田亚夫扫过众人一眼,吐出三个字,“去私奔!”

众人低呼,却被转身就走的男人迅速抛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跟谁私奔去,这节目才刚刚开始啊!他走了我们还玩什么,搞什么飞机!尚善御极,又是你,你这个搅屎棍儿,你干嘛在这时候拿这鬼东西出来。”

野田澈抓着人猛摇晃,可惜那搅屎棍儿早已经醉得神智不清,直接给他昏死看。

东堂雅也看着离去的人影,抚着下巴暗忖,那小子似乎是从下午接了那个电话开始,就有些神思不蜀了,期间时钟每响一次,都会看着钟发呆。

……

翻来覆去,睡不着。

嘀嗒,嘀嗒,时钟的走秒声在寂静的午夜,格外清晰。

轻悠没有睡在那间充满了男人气息的房间里,心口似闷着一团灼气,隐隐燃烧着,搅得浑身都难过得要命。

她闭着眼数了几千只小绵羊,却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闹轰轰的一堆人声人影来来去去,总也不消停,她不想去回忆,不想去思考,她宁愿做驼鸟,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土里,不受世界纷扰。

为什么突然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轩辕轻悠,你当真要做个狗腿汗奸亡国奴吗?

轩辕轻悠,你忘了你所受的教育,那些礼义谦耻吗?

轩辕轻悠,你还配称“轩辕”这个华夏祖先三皇之一的黄帝传承下来的姓氏吗?

你的良心何在?

你的国格何在?

你的尊严何在?

……

“啊——”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我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知道,不想思考,通通都不想!

门外值夜的人听到里面的叫声,都吓了一跳,忙要开门入内查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熄火声,急促的脚步很快从厅堂处奔来。

老管家披着单衣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就看到自家的主子浑身酒气,形容不整地横冲直撞,甚至还下达了奇怪的命令。

“马上把我的飞行服拿出来。”

“小,小主子,你这是干什么,还是先让人给您沐浴更衣吧?”

“不用!我说我要飞行服,立刻,马上。”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老管家慌忙招来人。

织田亚夫已经冲回自己房间,可一进卧房没看到料想中的人,立即气得大吼,“人呢?该死的,你们把人给我弄哪儿去了!”

十一郎急急跑了过来,“殿下,小姐在她自己的房里,已经睡下了。”

“该死!”

织田亚夫狠狠一捶门,砸破个大纸洞来,扶着墙就朝后廊走去。当他一把扯开房门时,仆人立即点亮了灯,轻悠刚刚从被窝里坐起身,惊讶地瞪着眼看着一身凌乱的男人,满脸酒气,眼眸赤红地扑了上来,吓得低叫一身就要闪开。

人高马大的男人哪里容得,好不容易找到人,立即将人逮回,压倒,抱个满怀,哑哑地笑了起来。

“小东西,抓住了,唔,好香,我要吃。”

他吃吃呓语着,火热的唇顺着不断扭动的小脖子,胡乱摩蹭,又啃又咬。

“真甜,我要通通吃掉,吞进肚子里,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哪里也逃不掉了。”

“织田亚夫,你搞什么鬼啊,放手,好……好痒,痛啦,臭死了,你个臭酒鬼!”

他一把捧住她闪躲的小脑袋,目光似浸了水般鸷亮逼人,不声不响地瞪了她足五秒钟,突然俯下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小嘴儿,张开大嘴卷进口中疯狂缠绵。啧啧的水声惹得周人纷纷侧首回避,沉重的粗喘声中,混和着娇弱无力的嘤吟,浓烈的酒气仿佛瞬间沸腾了两个人的血液,衣衫凌乱,丝袂绞缠,欲罢不能。

漆黑的眸底,映着女孩渐渐涣散的眼神,他微一眯眼,松开了禁锢的铁臂。长指温柔地划过女孩被自己热烈爱抚过的红肿双唇,眸色愈加沉黯,那黯色下似有狂风暴雨悄悄酝酿,蓄势待发,让人心惊胆颤。

她伸手攘他,被他抓着小手揉进了掌心。

“悠悠……”

他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震得她心慌意乱,直觉仿佛有无法预料的事发生,难辩好恶。

“亚夫,你弄疼我了,你放手!”

“不,我不放手!”

“你想干什么啊?”

他抱着她站起身,口气更加笃定,“我带你去天堂!”

“什么?”

他眉眼慢慢变得温柔,“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她杏眼圆睁,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你要去天堂,你自己去,我才不要跟你去陪葬!你,你根本就是喝醉了,你都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管家,十一郎,你们的主子疯了,救命啊——”

这一路上,女孩狂叫不迭,整个荻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吵得灯火通明。

然而,男人的行动力丝毫未受酒精和女人尖叫的影响,有条不紊。喝了女仆递的醒酒茶,管家松下已经将男人要的飞行服拿了过来。

织田亚夫脱掉和服,迅速换上了飞行服,将飞行用的折耳帽戴在了轻悠的脑袋上,男式过大的帽子将小小的脸蛋包得十分严实,放下的大大遮风镜捆在小脑袋上,对镜一照,轻悠不满地叫嚷开了。

“啊,这什么玩艺儿,丑死了啦,我不要戴,不要戴!”

她伸手就要摘掉,被男人一把抱起,像夹米袋似地出了大门。跳上十一郎刚好开来的美式越野车,灯光打亮了一条陷在草坪里的泥路,汽车加足了马力朝黑漆漆一片的后山始去。

那里,正是轻悠从未曾涉足过的亲王宫后山牧区,听说在秋冬时,皇家贵族们都会到这后山区游猎,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就如亚国前皇朝亦十分盛行的秋狩围猎。

但此时半夜三更,四野无人,目力不及五米,轻悠只觉得前方地狱大门已开,正在召唤她弱小的灵魂,挣扎着就想跳车,却被男人牢牢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织田亚夫,你发什么疯啊!”

“不准骂脏话!”

他一把拍在她屁股上,她登时失了声。

那气鼓鼓的小脸瞪着他的模样,让他心底直发软,夜风吹散了酒精的昏沉感,胸口热切鼓动着的一个疯狂的念头,是的,她没有骂错,他已经疯了。

“悠悠,如果我真的要去地狱,你愿意陪着我吗?”

“才不会,就算你去天堂,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会陪你去送死。”

分明是气话,出口后看着他眼底闪烁的亮光一下黯淡,她又觉得后悔。

可他到底是织田亚夫,那个狂妄自大骄傲自负的光德亲王殿下,捞过她的小脑袋就是狠狠一吻,霸道宣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混蛋!”

“你才王八蛋,你又不是我的谁!就算要人陪你去送死,也轮不到我这个奴隶,出云公主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他喝道,“不。我很自私,更卑鄙,我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小妹陪我去死。”

她心中仿如被针刺了一下,沉沉的失落感如无边的夜色将她包围。

他没有理会她的失神,提着她跳下了车。

前方草坪上传来隆隆的机械轰鸣声,接了电话早早等候在此的机师和工程师们纷纷围了上来报告情况,几盏炽亮的弦光灯同时投向中间那架高大威武的新机器——巨大的机翼,高高的滑轮脚,飞速旋转的螺旋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鼓荡出强劲的大风,吹得人衣袂乱飞。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神情都十分激动,故意扬高的声调里都有种掩不住的兴奋,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可以称之为“自豪”的光彩。

轻悠将一切收尽眼底,当她看清那庞然大物时,也惊讶得闭不上小嘴儿。

而接下来,织田亚夫的动作让她又失声尖叫起来。

“啊,织田亚夫,你要干什么?”

他竟然提着她就朝那大东西走了过去,那里早已经架好了铁梯,他大步登上去,大风刮得她眼睛几乎眨不开,她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松手。

他拉开了她的手,吻过她颤抖的睫毛,帖着她的耳畔说,“悠悠,你骂得很对,我自私又残暴,我只会带着我喜欢的女孩去天堂!”

她一下呆掉,狂风中,他的目光射心中,那炽热的情感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他大笑着将她一把扔进了后座,哐啷一声关上了顶舱罩,自己跳进前驾驶座,伸手关掉顶舱盖后,啪啪啪地打亮了无数个信号灯。

后面的轻悠看得目瞪口呆,“亚夫,你,你要开飞机?”

他回头冲她一笑,宛如调皮的孩童,伸手摘掉了她头上的护目镜戴在自己头上,意气风发,却又情意绵绵地宣布:

“宝贝儿,我们私奔去天堂!”

……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可是,正如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他的所言所行,无不透露着他骨子里那种即世故冷血却又赤诚热情的自相矛盾,任性而为,我行我素。

一条被火把点燃的长长跑道在前方亮起,飞机开始慢慢向前滑行,速度迅速提升,很快就让人感觉到了强大的空气压力。

她听着男人的提示,手忙脚乱地系着安全带,可弄了好半天,黑灯瞎火地根本系不上,“怎,怎么弄啊?哪里有卡口?卡口是什么东西啊?”

“笨蛋!”

他斥了一声,突然从前面转身,躬着身子俯来给她系安全带。

“你才白痴呢,人家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怎么知道弄这玩艺啊!”

咔嚓一声,带子终于绷紧了,男人顺势掐了她胸口一把,气得她狠打了狼爪子一巴掌,叫骂“色狼”。

“宝贝儿,你可以张大嘴巴尖叫了。”

“啊——”

机头慢慢昂向高空,急速下的失重感一下笼罩轻悠的全身,她吓得根本没听到男人说什么,直接放声大叫起来,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男人放纵的大笑声。

虽然之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做新时代的女性,可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坐的还是东晁帝国自主研发的战斗机,这个型号的战斗机在之后的世界大战中,战功赫赫,令全世界刮目相看。

而这一夜发生的一切,都令轻悠记忆深刻,毕生难忘。

------题外话------

浪漫假期开始了!

噬骨沉沦51这个私奔的夜

“行於海,则水浸我尸

行於山,则草生我尸

倘若吾身之逝乃为君

则吾永不悔!”

“突突突”的机械震鸣声中,飞机已经升至千米高空,逐渐稳定下来时,男人突然放声高唱起《军歌》,一声比一声嘹亮,几乎要盖过螺旋浆的轰鸣声,不断重复的“死亡”和“尸体”,让人颇有些高处不胜寒。

轻悠在历经惊吓、极速、失重、高压,以及高空寒流后,牙齿抖得已经吐字不清了,浑身器官仿佛都移了位,思维神经都还没找准方向,这会听到男人慷慨激昂的歌唱声,难免有些羡慕妒嫉恨。

“织,织田亚夫,你到底,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可前面的男人唱得真起劲儿,一断点着脑袋,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气得轻悠猛拍前座,钢浇铁铸的厚厚座椅根本没反应,她又踢了几脚还是被人彻底无视。最后,她打了打舱顶盖,又察看了下四周舱壁的情况,确定密闭系统十分严格,便摸索着把安全袋解开了,起身伸手向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耳朵。

“噢,该死,你搞什么鬼!”

“我问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织田亚夫按下自动航行键,这才转身抓住小家伙的爪子,她人太娇小,竟然在窄小的驾驶舱里欺过来小半个身子,驾驶盘上的微弱灯光照着一张怨气森森的小脸,很是有趣儿。

“去天堂。”

“你胡说。”

“悠悠,到了你就会明白,那里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你,织田亚夫,你干嘛深更半夜拉人家去那地方?难道白天走不好嘛?”

“傻瓜,白天那就不叫私奔了。”

“谁要跟你私奔啊!神经病。”

“悠悠,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她还想贬损他,可是那黑亮的眸底盈动的光芒,让她又一次心软,败下阵来。

他的大掌抚过她的脸蛋,滚烫的触感让呼吸都开始紊乱,她立即缩回身子,坐回位置,扭头哼了一声。

他低笑,“倒真是忘了,你只穿了一件外套。现在五千米的高空,气温只有零下两度。”

“啊,零下两度。”

她对此完全没常识,一听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风太大给吹的浑身发冷。

他解释道,“悠悠,难道你那个无所不知的小叔没告诉过你,每升高一千米,气温就会下降六度。现在盛夏,东晁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度以上,五千米的高空就会下降近三十度。”

一阵窸窸簌簌后,男人身上的外套被扔到她头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她扭捏了一下,到底是抵不住零下的寒冷,乖乖穿上了。

身子稍稍暖和后,轻悠骨子里天生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挣扎了出来。

“为什么刚才起飞的时候,我总觉得耳朵不舒服,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涨着?”

他就像一个最好最耐心的老师,悉心地跟她解释,“那是因为飞升空时,周围的气压随高度降低,而人体内的气压某些部分适应较慢,就会觉得不舒服。所以才让你大声尖叫,那样耳朵会舒服一些。”

“咦,还有这种事呀!我从来没听说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呵气,感觉耳朵仍有些微的不适,不过已经比初升空时好太多了。

他哧笑,“悠悠,你认识几个坐过飞机的人?你小叔八成根本没坐过,自然不知道了。”

心目中最伟大的偶像被埋汰了,轻悠立即不淡定了,斥叫道,“才不是,我小叔坐过汽球。”

他大笑,“傻瓜,汽球和飞机完全是两回事儿。”

她继续嘴硬,“有什么不同了,还不都是在天上飞的东西嘛!”

“天上飞的东西可多了,汽球不是飞机,而小鸟更不可能跟苍鹰相题并论。悠悠,把衣服拉链拉上,安全袋扣好。”

“哦,拉好了,扣好了。那个,只有这一件衣服么,你会不会冷啊?”

他宛尔一笑,同时解除了自动驾驶,双手搭上了操纵杆,道,“悠悠,你得明白,战斗中的男人只会热血沸腾!看好了,本王就让你瞧瞧汽球和飞机的区别,小心脑袋。”

“什么?”

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之间天地倒转,脑袋几乎顶上了舱顶盖儿,倒是多亏了他早先就给她戴上的飞行帽子,没有撞疼脑袋,胳膊肩背毫无准备地撞上舱壁,强大的惯性力咬合着重力加速度压在身上,惊得她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

“哦哦哦——”

而在她的尖叫声中,夹着男人野狼般兴奋的尖啸声。

在一连几个空中侧翻后,螺旋浆的轰鸣声突然加大,她感觉到自己的背抵着座椅,整个身子都快要被压扁了。

“织田亚夫,你……你要干什么啊!”

“悠悠,这就是飞机,这就是天堂!”

可惜这时候的轻悠被升空的重力加速度狠狠压得胸肺都泛疼,心底诅咒个不停,丝毫感受不到男人正在爬升万米高空的热血激情。

“这架三菱重工刚刚研制成功的战斗机,因为是我东晁研制出的第一架战斗机型,我为它命名为零战,它的最大时速超过500公里,航程3,000公里,能在3分30秒内爬升至3,000米高空,武器装有20毫米机炮2门、7。7毫米机枪2挺;另外还装备了一套完整的无线电设备,可与地面指挥台时实通讯,以及一台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无线电测向仪。”

“不行了,不行了,我,我要不能呼吸了。”

轻悠只觉得胸口压得难受,那也是因为内外气压不同以及初次飞行的紧张造成的不适,织田亚夫说了一堆话要减轻她的不适,可惜她几乎什么也没听到,顶多就知道了自己屁股下的高速飞行器原来是一架“战斗机”,貌似火力还很强。

“宝贝儿,大口呼气,放声尖叫,地狱来了,哦——”

机身突然一顿,在空中悬停,接着机头转向下,呼啸着就直直俯冲而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重的失重感,那悬空的感觉,仿佛整个人体都失去了重量,说不出的恐惧。

“啊啊啊啊——”

轻悠吓得只能放声尖叫,泪水狂飙,心想,她再也不要跟这个疯子坐飞机了。

织田亚夫已经完全沉浸在飞行的乐趣中,一边高吼着《军歌》,一边做着各种花样飞行,检验着战斗机的各项技能。

“宝贝儿,咱们这架飞机,就叫亲夫号!”

一个充满尖叫与失重的夜晚,在朗朗星空下,悄然流逝。

不管是他,还是她,在许多年后回忆起这两人一生中第一次同乘飞机的经历,总是各有微辞,感慨良多。

……

事实上整个航行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半小时,他们就到达了长崎市上空,利用无线电通讯联系上当地的军事管理区,飞机顺利降落在刚刚兴建好的军用停机坪。

临时接到无线电电报通知,火烧屁股似地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吆喝上一班子大小官员的长崎市长和驻军司令员,风尘仆仆地赶到这座位于长崎市军事管理区新划禁区,一个个拉长了脖子等待那位突然降临的亲王大人。

此时,刚刚零晨三点,天地之间一片肃黑,空旷的长坪上一望无垠,只见远处起伏的丘岭和蜿蜒而出的长长海岸线,隐约几盏炽亮的弦光灯在灯塔上转动着,夜风啸啸,颇有几分说不出的严谨肃穆之感。

众官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心下都为亲王殿下的突然到访,紧张不矣。

也许在民众心目中,光德亲王少年成名,俊美绝伦宛如神祗,气质优雅,风仪天成,可谓东晁帝国的一大国粹型人物,其重农兴商、发展外贸等等富国富民的政策,让民众们爱戴赞美。

然而,在朝廷官员们的眼里,尤其隶属其下的那些人心目中,亲王殿下更是一位铁面无私、严谨苛刻到让人即敬又爱的严厉上司,其对工作近乎完美的要求,常常让下属们苦不堪言,压力极大。

做为东晁帝国新兴成立的外贸办政厅,除了掌管全国的对外贸易事务,同时光德亲王还兼任了财政省督察官一职,可以随时巡幸东晁全国各市县地区,对当地的商贸经济运作进行检验和考察,宛如古时佩戴着“先斩后奏”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若当地的执政官员有何不妥失职之处,可以直接处理。擢升降乏,就在亲王殿下一念之间了。

由于长崎所在的九州岛与京都所在的本州岛之间,并没有电话相通,只有无线电报可以实时通达,电报上简短的几个字“光德亲王驾临,机场待命迎接!”,根本无法透露亲王殿下此行的目的。

而此时,十一郎带着亲王殿下的标准侍卫班底,还在开往长崎的火车上。

总而言之,现在在场的官员们心中是怎样一个怨念丛生啊!

“来了,来了。”

不知谁一声呼叫,众人齐唰唰将目光投向了高空,一盏微弱小灯正缓缓落下,紧接着传来巨大的螺旋浆震鸣,不过眨眼瞬间,全身银灰的战斗机稳稳落在了跑道上。

待战斗机停当后,这方才前簇后拥地迎向了飞机。

市长先生还哆嗦着思考亲王殿下今晚的下榻处,驻军总司令则盯着那架银光闪闪从未见过的战斗机紧张得直哆嗦,恨不能直接冲上去询问飞机的所有问题。

这时,停好的飞机,舱盖被掀开,率先站起的高大身影,在弦光灯的映照下,徒然间就让众人生出一种高高在上不可僭越的距离感,纷纷停下了脚步,距离还有那么远,可被那双锐光微闪的眸子扫过时,众人不自觉地都摒住了呼吸。

“亲王殿下,欢迎您来长崎视察。”

市长带头拱手行礼,身后人等附从之。

然而,飞机上的织田亚夫并没理会这一众官员,转身就去捞后座上已经软化成泥的小女人,解了安全带后,单手将人提了出来,抱在怀里,感觉到小身子整个儿都冷冰冰的,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立即跳下了飞机,大步走来。

市长一抬头,就见人都走近了,急忙上前,“殿下,今晚您是下榻在……”

“豪斯登堡,我要最好的医生,热水浴,还有甜点,牛奶糖……”

市长大人一听,就懵了。

其他人瞪着亲王殿下怀里抱着的一团东西,眼睛都直了。

突然,一个大大的喷嚏声响起,把还看着飞机发呆的司令官也给惊回了神儿。

男人吸着鼻子狠狠诅咒了一声,吓得众官员齐齐停下脚步。

市长先生不愧是做到这个位置的老政客,急忙吆喝,“快,快给殿下拿件衣服来。”接过不知道是谁贡献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奉上,极度谄媚道,“殿下,今天黄昏时长崎才下了一场大雨,这靠海边风有点儿凉,您快披……”

他的话立即被一道细嫩的嘤吟打断,男人的脚步也停住了。

刚才那急切严厉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柔如春海,甚至还压低了声问,“冷么?忍一忍,很快就有热水,还有你喜欢的玫瑰糕和牛奶糖。”

终于缓过一丝气来的女孩虚了虚眼眉,皱皱鼻子,终于感觉呼进的空气暖和了些,怨气十足地吱出声儿来,“织田亚夫,你,你个混蛋,冻死我了!哈,哈欠,哈欠,哈——欠——”

登时,众官员都僵化原地。

女人!

那是个女人啊!

听声音那么娇嫩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向来不近女色的亲王殿下竟然带着一个女孩儿前来视察工作?!

——太惊悚了!

然而让众官员惊悚的事情还没结束。

小东西一个哈欠打出满脸泪水鼻涕,织田亚夫刚刚接过市长大人递来的衣服就给当抹布擦了后,被亲王殿下顺手扔了。

“乖,别闹,很快就暖了,哈欠——”

“暖,暖你个头啦!哈,你也感冒了,活该!哈欠——”

老天,亲王殿下被女人骂不但不还嘴,居然还这么温柔耐心的哄着。亲王殿下明明有很严重的洁癖啊,竟然亲自用手给女孩揩鼻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亲王殿下自然没空理会众官员们的各种惊叹和惴测,上车之后,就直奔那座获得了荷兰女王首肯而完全按荷兰女王所居住所修造的宫殿——豪斯登堡。

喷嚏声中,这个私奔的夜,注定不太平顺。

……

而那个时候,被织田亚夫放了鸽子的忠诚追随者们,接到他已经飞走的消息后,反应激烈。

野田澈:“那臭小子,居然说飞就飞了啊!”狠踹了一脚成死猪样的尚善御极。

东堂雅也:“现在抱怨也没用了,还是先查查人到底去了哪儿再说吧!”

柏原康:“十一郎一定会跟着他的主子走,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大概天蒙蒙亮时,消息被传了回来。

“长崎!”

清木义政:“阿澈,雅也,我也想去国外走走看看。听你们说起西人的事,我觉得一直闭关在国内只会固步自封。”

柏原康搭上好友的肩,接道:“我也决定跟义政一起去西欧。正好,长崎那里的荷兰商船到西欧的航线最多最安全,咱们这就启程吧!”

四人交换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眼神,便立即打包出发,只给尚善御极留了封信,就登上了去长崎最快的火车。

当尚善御极在家中醒来时,睁眼就看到自己贤惠可爱的未婚妻,一时还分不清今昔何昔,听到未婚妻说明情况后,立即气得跳脚。

“该死的,这些没有责任感的坏小子,为什么每次都甩一堆烂摊子给我。可恶,我也想放大假啊,我也想去长崎旅游啊!那里的云仙温泉我们还没一起去泡过呢,惠子!”

温柔的小女人轻轻揉着男人郁闷颤抖的太阳穴,抿着笑,轻声安慰。

火车上,四只正搓着亚国国粹娱乐牌——麻将的男人们,玩得不亦乐乎。

“为什么要丢下那小子?嘿,谁叫他甩了把破钥匙把亚夫给放到长崎去。御极那家伙天生就是副鸡婆性儿,忠君爱国,由他代咱们向皇帝陛下打公差报告,绝对万无一失!哟,碰一对大三圆儿啊,嘿,自摸清一色对对胡,翻三番,给钱给钱!”

……

皇宫,出云殿。

啪,一巴掌脆响后,女子惶恐叩地,连声讨饶。

“这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你到底有没有把药放进去?死丫头,你还敢骗我,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你那点儿小伎俩会骗得了我。哼,别怪我不替自己人说话,公主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就等着给你的心上人收尸吧!简直冥顽不灵。”

被一脚踢开的女子头重重叩下,“大药师,您也行医多年,应该知道身为医者,首先应该当救人而不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去……”

“混帐,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们身为东晁子民,第一个应该尽忠的是皇帝陛下。陛下要我们生才能生,要我们死就必须死,绝不可有任何怨尤和借口。陛下的旨意那就是天意,就是神旨。你敢违抗天神的旨意吗!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我东晁子民,她无耻勾引亲王殿下暗藏孽种,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大药帅狠踹女子的动作被人打断。

“算了,人各有志,放她走吧!”

“殿下……”

直子低着头,跪行离开了出云殿。

行到阶下时,巧遇公主的大宫女芳子回来,芳子看也没看直子一眼就急匆匆地进了内殿。

见到主子后,听说一计已失,脸色沉下,将刚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亚夫君去长崎了?还带着那个女孩!”

“公主,眼下咱们必须改变计划,还有不足十五天就是您的订婚大典,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失手。必须找一个更值得托付依赖的人,婢下有一个远房亲戚……”

“长崎么?等等,我好像想像有一个人。若由她接近亚夫的话,亚夫应该不会起疑。而我也这里刚好有一个非常诱人的砝码,可以跟她做交换。”

女人轻轻勾起的红艳唇角,美得惊人,眼眸流转盈盈光彩,更让人不寒而栗。

------题外话------

[行於海,则水浸我尸;行於山,则草生我尸;倘若吾身之逝乃为君;则吾永不悔!]

这首日本的《军歌》有一种翻译杀气极重,但事实上我找到这个版本,倒不如说是豪气多。忠于天皇不惧死亡的浪漫情怀也不是没有,但天朝的某些富有用意的翻译人员倒是把歌词后天加工的血气淋漓。

不过最后嘛,日军的二战表现倒是出奇地符合前者,日军的节节败退的确如歌中所唱:“冲向高山,让尸骸填满沟壑;走向大海,让浮尸漂满洋面”(这素某些人艺术加工过的版本,俺帖出来,大家奇文共欣赏,一笑而过,哈哈哈!真有趣儿。)

噬骨沉沦52相信我

这是一间装潢极致豪华、充满典型的西欧荷兰风情的浴洗室。

精美繁复的穿枝花纹墙纸从脚一直铺满整个天花板,摩沙雕花玻璃灯罩筛落一室柔和灯光,大大的雪白陶瓷浴缸,最新式的花散喷头,就连那个最新式的坐便式马桶都漂亮得像件艺术品,白瓷上绕着一圈儿黄金帖绘的红蔷薇花。

可怜,再美再好的器物,也无法缓解正爬在马桶上吐得七晕八素的小女人,浑身的不适感。

“呕呕……”

老天,她想她快要死掉了。

“悠悠,好点了没?”

织田亚夫端了杯温水过来,正要递过去,轻悠侧过头,包着两汪水光的大红眼投来两道怨怼十足的眼神,挥手打掉了他手上的杯子。

杯了哐啷一声打碎在地,她愤愤地哭嚷着“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还没叫完,又扭回头抱着马桶狂吐,可怜她头晚回荻宫后根本没心情,吃得极少,早就吐光了,这会儿满口酸水,又苦又涩,胃像被锥子搅着,难受得要死。

自然,每次生病她的脾气就特别坏,最近也总是被欺负到伤痛不断,这罪魁祸手的示好体贴在这会儿就显得特别刺眼招人厌了,哪会给好脸色。

织田亚夫看着那冷汗泠泠的苍白小脸,刚升起的亲王脾气,就给打压下去了。

恰时,门铃响起。

他立即走了出去,侍者已经将来人引入,正是挎着医药箱的荷兰大夫。来人还相当专业,穿着白大褂,头上还戴着个医用反光小圆镜,脖子上挂着心肺听诊器。

他立即将前后发病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又附上曾经的病史。

洋大夫听完后难掩惊讶之色,急忙跑到浴洗室看到了轻悠可怜的模样,为医者的使命感立即爆棚,也不管之前市长先生特别叮嘱过来者身份尊贵、绝对不可得罪的告戒,噼哩啪啦地将织田亚夫训了一顿。

“这位先生,您太任性了!”

说得对,这臭男人根本就是个任性的小鬼。

“这女孩子就像花儿一样娇嫩,我们身为男士天生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她们,这是上帝赐予我们做为男人的神圣职责和义务。”

这位洋大夫应该是个基督教徒吧!

“这高空飞行低温低压,对身子娇贵的女士们来说根本就是极大的伤害。您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就随随便便带着一个曾经受过如此多病伤的女孩子上飞机,还做了那么多危险的飞行动作。这简直就是没人性的虐待!”

骂得太好了,那什么万米爬高再极速俯冲,空中侧向翻滚十周半,螺旋攀升十八圈儿,等等等等,令男人兴奋得狼嚎的飞行动作对她来说那根本就是从地狱走了一圈儿啊!现在想起来,都会头发晕唉!大夫先生骂得太好了!

“够了!”

“你再骂,信不信本王把你从这三十米的窗口扔下去,感受一下极速下坠的快感。”

“xdgwetd……现在立即马上,给我把她医好,否则你就立即收拾包袱滚回你的祖国荷兰!”

被男人抓着领口抵到墙上双脚离地,身形还颇为高壮的洋大夫彻底傻眼儿了。

“你,你没有资格这么做,我是受我们女王陛下特令批准,还有你们国家外交省和文教省颁发的行医执照,你没权利驱逐我。”

哇呜,说得太好了,如果她还有力气,她一定为大夫先生鼓掌喝彩!

“你有胆子的就给我试试,看我有没有资格驱逐你。”织田亚夫松开手。

洋大夫理了理衣领,完全一副不畏强权且极富职业精神地反驳道:“不管你想干什么卑鄙的蠢事儿,在那之前,我都必须尽职尽责地将这位可怜的小姐治好病。”

后方端着杯盘点心、曲臂待立的管家和仆人们,齐齐发出憋曲的“噗嗤”声,一个比一个肩头抖得更厉害。

织田亚夫一个冷眼扫过去,众人立即失声石化。

待量过体温,打了止吐针,又吃过退烧药后,轻悠终于感觉好了许多。

她真觉得自己是在天堂和地狱兜了一圈儿,天上地下,极冷极热两相交替,之前虚弱未调理好的身子,又惨遭折腾。

洋大夫对可怜的病人各种安抚,带着洋腔洋调的甜言蜜语,很让可爱的病人受用,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不过一面对织田亚夫那又完全是另一种态度。

织田亚夫看着大床里小家伙,这才吐过一回,整张小脸竟然又削尖了不少,心中自责不可言,面对洋大夫的责难也没再起哨,眉心一直蹙着。

“好了。感冒之后,只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天一夜,醒来后就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小精灵儿了。宝贝儿,乖乖睡……喂喂,我还没……你不能……”

织田亚夫提着想要亲吻女孩手背的洋大夫,直接拖出了卧房,将人扔出大门后,用力甩上了大门。

那砰地关门声,距离远远的卧房里,那空旷的回声轻悠都听得很清楚。

男人回屋时,一张俊脸还绷得死紧,掀被子上床将女孩搂进怀里,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

“大夫说得没错,你的确很没教养,又没礼貌。”

“闭嘴,闭眼,睡觉。”

“哼,错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认错。”

“你再说,信不信本王……”

“好啊,我可巴不得某人立即把我驱逐出境。”

本以为男人还要发飙,但搂着她的手臂放松了些许,抓了她的一只小手放在他心口上,便再没说话,只剩下喘气儿。

她有些奇怪,但药性已来,浓重的睡意让她无法再思考什么,沉进了黑乡甜梦。

在女孩熟睡后,男人依然睁着眼。

他轻轻抚过她憔悴的小脸,眼底涌动着层层晦色,眉间深结不散。

良久,唇角动了动,却只是一声长叹。

……

这一夜,轻悠睡得很沉很踏实,殊不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私奔之旅”,外面的世界正悄悄发生着大变化。

织田亚夫很早就醒了,十一郎已如寻常般候在了卧室门外。

“他们都来了?”

“尚善大人没有来。”

“哼,他们倒是很聪明,留下个管家婆在陛下面前顶着,万无一失。”

织男亚夫从仆人的托盘里拿起一只雪茄,轻轻抚了抚烟嘴,凑近已经点燃的火吸了一口,慢慢踱步到大格子窗前,坐上了窗台,一脚蹬在窗框上,吞云吐雾。

身临高处,远望一片红墙褐顶白砖拼缀的荷兰式建筑,方底楔形的建筑风格,在远处一片低矮的东晁小庭院映衬下,充满了异域风情。

宽阔平整的大道上,夹道的绿树矮灌被修剪得极富艺术情趣,不管是花式喷泉,还是对称式大花园里的汉白玉天使女神雕像,处处都洋溢着十五十六世纪欧洲文世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气息。

老旧的石板路,与新兴的柏油马路,阡陌纵横,其间有打着漂亮洋伞的女士挽着身着燕尾服的男人散步,还有骑着最新式自行车驮着绿色邮箱送信的小伙儿,更有穿着传统和服的东晁女子慢步在漂亮的马洛克花园,拿着镁光灯的相师,将这欣欣向荣、已经隐有国际化大都会气息的海港面貌完整地记录下来。

对于几乎经由自己之手而呈出的这一片繁华美景,男人此时心中不可谓不自豪。

不过,当楼下走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时,他眯起了眼。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纯属巧合,那位医生恰时也抬头朝楼上看来,竟然一眼就瞅准了他,立即停下脚步,脱掉白大帽子朝他行了个绅士礼。

他立即跳下窗台,心底冷哼一声。

这就是开放的弊端了。不但会引来选进的思想,也会让旧习俗受到冲击甚至嘲讽。

长崎是全东晁与西欧世界接触最多的海港城市,也是东晁历史上第一个与西欧国家建立商贸往来的海港,同时亦是从隋唐以来都与亚国有密切往来,衣食住行风俗习惯都带有浓重的亚国文化特色。

过于开放的社会风气下,人们的思想行为都变得活跃,也更随性。连那些伺候他的仆人都有些散慢,敢于怠慢他这个亲王殿下。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现在住在哪?”

“今早六点过就到了。本来想马上来找殿下您,但出了些意外,现在四位公子下榻在云仙温泉山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找到这里来。”

所谓意外,当然是十一郎刻意为之,阻止某些麻烦人物靠近自家主子。

“干得好,十一郎。”

男人将烟头掐灭在仆人及时送上的烟灰缸里,当然,这些仆人都是十一郎打包亲王行礼时给捎带上的,现在屋里屋外的人通通换成自己人,用起来自然顺手。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就喜欢双重标准。亲王殿下的大男人主义一时半会儿绝对改不了,别人可以开放民主自由随性,他自己的属下就绝对不能散慢到触及他身为主子的尊严和面子。

织田亚夫穿上同式的燕尾服,大步走出房间。走廊不远处,几个身形富态的中年官员们已经翘首等待许久,一见来人,立即迎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住得舒服还有无其他要求必将全力满足亲王殿下云云。

“很好,多谢各位关心。此次本王大胆试验飞机性能前来,惊扰各位,还请见谅。”

谁敢不谅啊!这追根溯底来说,若非五年前搞维新改革,亲王殿下以身做责第一个奉还自己的金禄和领地,长崎市还算是亲王殿下的封地。

这领主大人想要来视察自己的封地发展情况,谁敢说个不字哟!

“今天就烦请市长大人您,带本王走走看看。各位不用太拘谨,大可畅所欲言。请!”

众人互为谦让下,织田亚夫行在最前,一行人开始了长崎一日视察工作。

本以为亲王殿下大半夜带个小美人儿飞来,只是来渡个浪漫假期,没想隔日就收到电话说要“看看长崎夏秋交际的渔业出口情况”,所谓看看,不就是工作视察嘛!

于是,官员们打急抓备好的一堆华丽的节目全部搁浅。这会儿不得不紧绷着神经,跟着亲王殿下下乡去。

……

“不,不要走……”

大床上的人儿突然大叫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瞠大了眼看着身上穿着的雪白西洋式及踝丝质睡衣下摆处,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渍。

她抖着声叫唤,很快房门被人推开,才刚刚褪下燕尾服外套的男人,风尘仆仆地三步并两步冲了进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想吐?”

“不不,血,我又流血了,又流血了……直子说过,不能再流血,否则我,我以后就不能当妈妈了。怎么办,我感觉还在流,好多……我的肚子……”

男人抓住她慌乱挥舞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命令叫医生。

当那个洋大夫将听诊器从她肚子上移开后,一脸惨淡地宣布,“可爱的孩子,很抱歉,你以后恐怕真的不能当妈妈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遗憾的神色,那一道道同情的眼神就像死神的绞绳紧紧勒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绝望得无以复加。

不,这不是真的。

她要当妈妈,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这样,不可能,骗人的骗人的,他们骗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才十六岁,她就要成为名符其实的“石女”了么?!

“悠悠,你只是我的小欲奴,我不可能娶你做妻子,我也不会要你生的孽种,这样最好,省得滑胎的麻烦了。”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刚刚回屋的织田亚夫还来不及脱去外套,推开面前的仆人,冲进了卧室。

床上刚刚醒来的女孩惊恐地瞪大双眼,翻起身,竟然就用手狠掐自己的手臂。

织田亚夫抓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喝道,“轻悠,你干什么?”他一把将人来搂进怀里,揉搓着满脸冷汗的小脸,低声哄慰。

哪知人儿根本不理会,掀开被子,看着被子下裸露在外的小脚,泪水滑下脸庞,一副凄惶无助的模样,拧疼了他的心。

“轻悠,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她胸口急促喘息,瞪着他的大眼里竟然满是憎恨伤痛,让他一惊。

“乖,别哭,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告诉我。别哭,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帮你解决,相信我,相信我……悠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沉重的呼吸,带着湿咸的水气,缠绵在他的颈间,他的胸口,他的心脉,他不断呵护吻着她泪湿的小脸,惊慌失措的眼角,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声的双唇,仿佛虔诚的天主教徒,一遍遍地哄着劝着,甚至一再发誓。

终于,她无力地闭上了眼,放松了身子窝在他怀里低声呜咽。

……

洋大夫被请来,检察完之后,给了病人一个安抚的笑说,“情况非常不错,只要再吃两次药,注意不要再吹凉风,多喝热水,就好了。”

“大夫,我……”

“姑娘,别怕,有什么尽管说。我相信这里但凡有良心的绅士,都不会舍得让你掉眼泪的。”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旁边黑沉着脸的男人。

“我,我真的没问题了吗?我梦见……”

“亲爱的姑娘,梦兆有时候并不会成真,那或许是身体在向我们发出警示。只要我们注意,就能避免了。”

“真的吗?可是我……我怕……”

“如果你还是很担心,那就先抽血验尿,我们有专业的化验设备可以检察出身体里细微的变化和毛病。再不然,你也可以直接到我们的诊所来做个全身检察。不过,我相信,你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吃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心情好起来,什么病痛忧虑都会飞掉。”

或许是洋大夫的专业形象给人以信心,在一声尴尬的咕噜叫后,轻悠如其所说,享受了一顿极为丰富的长崎地道美食后,情绪迅速稳定下来。

饭后,还是做了抽血验尿。

“我,我怕……我梦到自己流了好多血,直子说如果我再流血,可能未来就不能怀小宝宝,当妈妈。我不要当石女,我想做母亲,就算……”

女孩故意压低了声,悄悄对洋大夫述说着心里的担忧。

门外,织田亚夫手里端着热牛奶,驻在原地,眉峰紧蹙,眸色沉黯。

……

洋大夫很是怜惜地再三安慰了女孩后才离开,心想着立即给女孩安排一个全套检察,这也是为医者所能付出的最大帮助了。

他边走边想着,迎面行来一个气质华贵的年轻女人,见到他时有几分诧异,主动打招呼。

“安德森,您在这里出诊么?”

“啊,百合子夫人,您好。我正准备回医院,您是来探望朋友的么?那在下就不打扰您了,祝您愉快。”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安德森很自然地避开了女士的问题,送上一个吻手礼,便离开了。

百合子看着离开的白色身影,眼底闪了闪,回头叩响了那扇珍珠白双开大门,上面的两个鎏金门把上,镶嵌着珠贝花纹,门框上方用大颗的珍珠嵌绘出皇冠标志,华贵得让人目眩。反观她手上拿着的小皮包,上面的金属扣只是包银,零星点缀着几颗色泽黯淡的小珍珠。

“您是……”来开门的仆人没有认出她。

她捏紧了小皮包,礼貌地微笑,“我来找光德亲王殿下,我是……”

十一郎走了出来,“百合子小姐。”

总算有个认识的老人,百合子暗暗松了口气,进屋后发现伺候的仆人已经没一个相识,心说那个男人的疑心病这么多年似乎有增无减啊!府上的仆从似乎很难用上超过一年就会全部换掉。

“亚夫哥哥,好久不见。”

“百合子,你怎么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男人俊美依旧,举手投足间都比三年前更添成熟魅力,然而向她投来的眼神,也如三年前一般,冷淡疏离,让人难以亲近。

噬骨沉沦53为什么徒弟强过师傅?

洛可可风格的玻璃花瓣壁灯散发出明亮又柔和的光线,反射到铺满象牙色繁复花纹的墙纸上,将整个挑高而显得格外空旷的空间收缩得柔软又温馨。牙色木质镶金纹的红色丝绒长沙发下,铺着图案艳丽的波丝地毯,线条流畅的矮几上,镂花的银质茶具闪烁着沉静高雅的淡淡银光,放满了漂亮的白色相框的棕褐色木纹石壁炉周围,悬挂着色彩跳脱又极富浪漫主义气息的法国壁画,浓烈的欧美风格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无法形容的豪华、富丽、精致、完美。

这是个充满贵族气息、像征着地位与权利交缠至顶峰的世界,高高在上,能立即让误入其中的人生出格格不入的局促感,却也隐隐地勾动着人心最深处的现实**。

此时此刻,脚踏光可鉴人的米金色大理石地板,站在那象牙色浮花双扇门前的高大男人,挺拨的身姿穿着最常见的西洋式丝质白衬衫,宽松的白色线条搭配上紧身黑色靴裤和漆亮的中筒黑皮洋靴,俊美得仿佛从西洋油画里走出的王子。

和时下大力倡导西化风俗,而穿上西装的政府官员们那勉强挤在衣服里的矮墩肥胖完全不同,这个男人穿上洋人的衣服,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订做,完美得令人惊叹。

百合子迅速收回了眼神,因为她知道男人城府之深,目光毒辣,对任何人事物都有极为锐利的洞察力,她十指紧扣小皮包,胸口压抑地起伏,将事先想了十几遍的理由,用一种惯常的坚涩语气,慢慢道出:

“下午,我在电话里听光一说,您来长崎了。刚好今天店里收得早,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您。”长藤光一正是百合子的丈夫。

她抬起头,迎上男子微蹙眉头的深邃眼眸,“亚夫哥哥,我们大概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织田亚夫的目光迅速将百合子扫了一遍,点点头,口气平淡,“嗯。我大概会在长崎停留一段时间。雅矢和阿澈他们都回来了,估计很快就能见面。到时候一起聚聚。”

百合子垂下眼,温顺地应了一声,眸底却闪过了一丝惊异。

“时间不早了,我派车送你回去吧!”

织田亚夫朝十一郎打了个眼色,十一郎立即将百合子进门后就让仆人准备好的礼物接了过来,上前抬手恭请。

百合子依然只是温顺地应了“是”,又说了声谢谢,露出一个含蓄温婉的笑容。

这就是东晁贵族女子所受的礼仪教育,在男人面前温柔、谦恭、体贴、顺从,绝不可大手大脚大小声,更不能执己见反驳狡辨。而已婚女子未有丈夫陪同,入夜私会异性也是绝不允许的。虽然是兄妹关系,但毕竟人言可谓。可以理解百合子多年不见兄长的情急之举,却不适合待太久。

转身离开时,百合子又看了眼织田亚夫,后者的面色似乎温和了不少。而目光也不可避免地扫过了男人身后那扇紧叩的卧室大门,垂首时悄悄掩去了一抹异色。

未料刚走出一步,那大门就传来了开启声。

接着一个柔嫩的声音传出,“亚夫,牛奶冷了,可不可以帮我加热一下?”

织田亚夫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色,回身立即挡住了出门的小人儿。

可仅仅是这一瞬间,百合子将男人脸上的表情,和轻悠身着高档法国真丝睡裙的模样,尽收眼底。

“你有客人么?”

轻悠见男人紧张的样子,歪头朝那方看了眼,本来想立即进屋,毕竟她现在形容不端,但见是个着和服的女子,心下就放松了不少。

百合子没有动,也没有主动出声。因为按照东晁贵族女孩良好的礼仪,就算是碰到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过从暧昧,若在公开场合仍是要以丈夫的尊严和脸面为第一,甚至还可能必须为保全丈夫的颜面而帮忙掩饰,一笑而过。

当前的情形,立即离开就有些欲盖弥彰。等待男主人的决定,才是最明智而有利于自己的。

织田亚夫顿了下,才道,“百合子是我妹妹,两年前嫁到长崎。你先上床去躺着,牛奶马上就好。”

轻悠“哦”了一声,感觉到男人明显不想让她与人接触的排拒态度,只能朝百合子点了点头,百合子抿着一丝温婉的笑容回敬她,她才转身进了房,男人立即将房门叩上了。

她站在门前,背向着大门,隐约听到男人很体贴地说“我送你”,然后就再没有什么声音了。

卧室的布置比起厅堂,更加豪华,奢侈至极,雪白窗纱缠绵着花纹繁复厚重的帘幕,垂落在厚厚的埃及棉地毯上,挑高的双扇落地窗门外,是一个巨大的白色雕栏阳台,可以看到一片美丽的绒蓝色星空,下面铺展开一片波光鳞鳞的大海,美得深邃,遥不可及。

半掩着的窗门外,拂来阵阵湿咸的海风,在这样的仲夏夜里,应是舒适又令人惬意的。

可是,巨大而过于华贵的空间,只让她觉得孤独冰冷。风儿拂过身体时,她哆嗦了一下,双手抱臂蹲下地将自己缩成团。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回家,在那间小小的只有这个屋子十分之一不足的房间里,连那张豪华的帝王大床五分之一都不够的小床上,窝在母亲的怀里,该多好。

他的世界距离她太远,令人害怕,不安,毫无容身之地。

……

送走了百合子,织田亚夫站在楼下,吸了根雪茄,才上了楼。

跟在身后的十一郎发现主子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似乎有极深的心事,那种踌躇的步伐,让他想起自己头晚带着一帮人马火烧火燎地赶上到长崎的最后一班火车时,望着车窗上反射的光影,莫名的不安和烦躁。

突然,前方的人停下脚子。

十一郎急忙刹住脚,心砰砰狂跳起来,这很不寻常,他斥令自己不可胡思乱想,一切的一切都以英明的主子为意志。

“十一郎。”

“属下在。”

“呵,放松点儿,咱们现在是在休假中。”

十一郎惊讶地抬头看向斜靠在大理石墙壁上,手指轻轻捻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头的男人,走廊上黯昧的灯光将男人低垂的侧廓勾勒出一种慵懒而孤独的华贵气质。

“殿下,十一郎不懂。”

男人轻笑,分明嘲讽,“不用懂,知道就行了,放松。”

“是。呃,我知道了。”

“十一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十一郎瞪大眼看着男人,扬起了漂亮的下巴,那一惯看起来高傲自信的模样,现在却显得十分无力,甚至有些颓废。

“殿下,您以前告诉过我,如果真想做就去做。对与错,好与坏,那都是由别人去评价。但只有我们自己才会懂得其中的意义。”

男人笑起来,可十一郎却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十一郎,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十一郎么?因为你的父亲大人一心想抱儿子,一连生了十个姑娘才生到你这一个宝贝儿子啊!也许,我们很多人都应该学习令尊的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十一郎闻言,惊讶得双眼圆瞪。虽然这是他家里的事实,可是这样被主子说出来,更让他觉得主子今晚真有些奇怪。

“你出生的那个时候,东晁刚刚进入维新时期,废除社会等级制度,四民平等,武士阶级全部划为一般平民,没有朝廷奉禄,必须靠自己的劳力赚钱养活自己。你的父亲大人做为没落的伊贺派忍者,依然做着让一族崛起的美梦。可他已经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是渴望将自己的精神传承下去,认为只有男孩子才能继承他的意志。当时有多少人笑话他的不识实务,与政府反着干,私下招募训练忍者,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娶,女儿一个接着一个生。你觉得他疯狂吗?”

十一郎垂首,“父亲的执着和坚持,一直让我很崇拜。”

当时的人当然会骂父亲疯了,可是在这样人人都谩骂的疯狂坚持之后,却真正赢来了整个家族的兴盛。

“为了一个承载着家族希望的你的出现,做男人的承担起社会的压力和世人指责的目光,那是你父亲的自傲。可我……”

为了一个敌国的女人,抛开一切逃避到这海港渔村来,可有自尊骄傲可言?!除了疯狂,就是愚蠢吧!

“殿下,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十一郎都誓死追随你。”

年轻的侍卫双脚一并,行了一个劲道十足的军礼,目光执着而坚定地看着他。

“十一郎,谢谢你。”

肩头重重的两下,让紧张的十一郎一下觉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

织田亚夫利落转身,步伐恢复了一惯的紧凑有力。

……

“悠悠,你怎么了?”

一进屋,他发现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白球,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抱起,仔细察看。

灯光下,那微微颤抖的黑密睫毛,仿佛蝴蝶纤薄美丽的羽翼,脆弱得教人心疼又无奈。

“你哪里不舒服?我立即叫大夫。”

他伸手拿起床头上的手摇铃,她立即阻止了他。

“没,我没有不舒服。”

“真的?”

她面上少见的脆弱和不安,让他蹙紧了眉,却无法说出像那洋大夫一样腻味的甜言蜜语安慰话儿,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她也不相信,那道断裂的鸿沟,已经成为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屏障。

她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眼光,低喃,“只是,睡了一天。现在有些睡不着……还有,地上的毯子花纹,很美。”

所以就蹲在地上研究不起来吗?可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么孤单无助?

“我还没告诉你,我们现在住的是荷兰女王在海牙的住所——豪斯登堡宫殿。”

“宫殿?你说什么,我们现在住在荷兰女王的宫殿里。”

他弯起唇角,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准确说来,这里是获得女王陛下恩准,按照她在荷兰海牙的住所的完整建筑风貌设计的一模一样的宫殿。想不想参观一下?这里有很多十七十八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油画,陶瓷,雕塑。这周围的河道、桥梁、森林、花卉、园艺,都完全按照荷兰的田园风格来设计建造,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街上的手工作坊店,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怀中人儿的表情。

听到有世界著名的油画时,她的目光变亮,问,“那么屋顶上都开着好多天窗的大房子,都是荷兰人建的么?”

“那叫辛格窗。从窗外可以看到一个很高的红色高塔,德姆特伦高塔,他是这一片荷兰村的标志性建筑,也是荷兰商馆的所在地。荷兰是欧美国家里,第一个与我东晁建立商贸往来的十分友好的国家,他们的东印度公司在十七世纪几乎遍布全球,成为全球最大的海上贸易商队,当时全球有两万艘商船,他们就拥有一万五千艘,比当时的英、法、西班牙三国加起来还多,被称为海上运输队。”

“真的吗,他们有那么多商船,真了不起。”

“的确非常令人敬佩,荷兰与我东晁关系一直相当友好密切,他们的通商船带来西欧最先进的科技和思想,为我们这一个世纪维新和改革提供了很多帮助。除此外,还有一个国家,与我们同样保持着近千年的文化交流和海上贸易……”

他故意停顿,等待,女孩却没有像过往那样得意洋洋地显摆自己的知识见闻。

直到他说出,“亚国。早在明朝时期,那位大宰相建造的大商船,远洋而来时,甚至让当时的荷兰人都非常惊奇亚国的造船技术,他们带来的那些精美的瓷器,正是我东晁瓷器工艺的启蒙者,而东晁的瓷器经荷兰商船流传到西欧世界后掀起极大的轰动,现在荷兰女王的宫殿里都有不少我们的瓷器。”

女孩的表情终于变得生动起来,“哼,你们的瓷器才没有我们亚国的瓷器好,你们都东西都是从我们亚国学来的,连和服,木屐,都是。”

他哼笑,“可是,悠悠,你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徒弟赶过了师傅?我东晁现在西欧社会都被承认为亚洲第一的强国。”

她鼓起脸,瞪大眼,十分不满却一时又说不出个确实的理由。最后,哼哼一声,扭过身子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笑出声,倾身过去,“悠悠,你知道像你这般当驼鸟,闭关锁国,怎么能赶得上敌人不断进步强大的脚步。要真想打败自己的对手,就更要学会了解敌人的真实实力。亚国有句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懂么?”

被底的小家伙只是动了动,没有吭声。

他叹息一声,轻轻将人拥入怀中,关了灯。

之前十一郎报告了那天送行的情况,她要好的同乡朋友都离开了,她会如此沮丧,也是情理之中吧!

……

隔日起床后,轻悠的精神已经大好。早餐吃到了据说是地道的南京灌汤包,心情更好,一连吃了近十个,被某人喝止才打住。

“去挑身衣服,穿好就出门。”

“出门做什么?”奇怪,这男人居然不上班了。听仆人说他昨天都带着官员去视察的。

“不出门的话,你想跟我做什么?”

目光一射过来,她立即缩脖子奔进房里,嘀咕着“不要脸,大色狼。就知道欺负女生!哼,选什么衣服,全是些花枝招展像孔雀似的戏服……”,却突然失了声。

他跟进去,就看到女孩站在衣架前发呆,旁边的女仆正殷情地介绍着。

“小姐,这件洋装听说是今年法国巴黎和英国伦敦最新流行的天鹅绒蕾丝刺绣,上流的小姐们都非常喜欢。”但看到男主人进来后,女仆僵了僵,立即改口,“咳,那个,小姐您感冒刚好,这洋装太轻薄了,不如还是穿咱们的和服,这用绢丝制成的轻巧透气,穿上身一点也不热。”

可是女孩的目光仍痴痴地盯着那件雪白的蕾丝及膝洋裙,移不开眼,小手紧紧揪着睡衣的带子,大眼里都是孩子般渴慕的神色。

“就穿这件。”

男人几步上前,取过衣架上的裙子扔进女孩怀里。

当轻悠换好裙子出来时,对着大大的落地西洋镜,仍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穿上了家中姐妹和林雪忆都渴望却不可及的洋裙。

这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又轻又薄,又柔又软,穿在身上凉悠悠的,很舒服的感觉。轻轻一转身,层层白纱起伏荡漾,宛如海浪,又似天鹅羽翼,洁白优雅。领口袖口和裙摆下缀的蕾丝花边,又平添几分俏皮可爱,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仿佛连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穿着同式黑色西装的男人靠近来,她不禁紧张起来。

“我,真的可以穿出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满意的神彩,又让女仆拿了一个头结来,亲手揽起她浓密黝黑的发丝,扎了一个公主头,说了句“很好”,便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对于那么简短的一句评论,她红了脸,心砰砰直跳,连上了车都不敢再直视男人,也忘了早前的所有疑问。

汽车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沿途鲜花丛簇,小河蜿蜒,森林茂密,往来行人有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有头顶着鲜果花篮的东晁妇人,清晨明丽的风光里,整个小镇看起来一派欣欣向荣,美得像曾经听过的欧洲童话故事。

当车停下时,轻悠还有些意犹未尽,心底不可谓不羡慕这里的富足祥和。

未想这抬头间,就看到一个从小熟到烂的名词,讶然出声:

“孔子庙!”

金黄色的琉璃瓦,锗红色的雕花柱,飞龙卧凤悬金铃的屋檐下,悬挂着一块黑漆大木扁,上面三个笔力遒劲的镂金大字,让她心底窜过一阵火热。

还有什么比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看到自己故乡拥有浓厚传统的文化代表,更让人心情澎湃的呢!

“欢迎来到华人村,这里是华人村最具精神代表的孔子庙。听说,你们亚国人最崇拜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就是这位孔子,你们的国人还尊称他为……”

上前介绍的和服女子突然忘词,尴尬地红了脸。

“圣人。”

轻悠接口,愉悦随着女子自然流露的亲切友善,慢慢扩散。

“谢谢,我叫百合子,夫姓长藤。夫人就免了,你就叫我百合子吧!”

“您好,百合子,我叫轩辕轻悠。呃,很高兴认识您,叫我轻悠就好。”

“轻悠?这个名字真美。”百合子笑着,眼角掠过女孩身后的男子,“配你这身漂亮的洋装,轻盈优雅,真是美极了。”

“百合子,您,您过奖了。”

轻悠从未被女人这样赞美过,立即红了脸,踌躇地伸出了右手,百合子轻轻握上,回给她一个友好的笑容。

织田亚夫上前道,“这里是新建好不久的华人村,百合子很了解这里,今天由她当向导。”

“百合子,辛苦你了。”轻悠谢道。

“哪里,能为亚夫哥哥和这么可爱的轻悠服务,是百合子的荣幸呢!”

百合子打趣地笑道,她亲切的态度,温顺的性子,良好的教养,都让人如沐春风,很快就和轻悠聊得十分投机,牵手相游。

织田亚夫走在后方,看着女孩裂嘴欢笑的模样,眉宇舒展。

果然,给她介绍些同龄的女孩子为伴,就不会动不动思乡,情绪低落了。本来他不想她跟百合子多来往,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题外话------

明朝那个宰相大家都知道不?就是郑和。郑和七次下西洋,走访了很多国家,非常强大。不管是带上的货物,还是所造的大船,都令世界惊讶不矣。据说当时走访最远到达过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即是今天的沙特那一片波斯湾。

咳,最近把日本崛起看完鸟,俺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穿越吧,真想逃开当下这个时代,咱们回头去振兴中华。难怪现在这么流行穿越文!

噬骨沉沦54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们这座孔子庙的历史相当悠久,据乡佬推测大约建于明治26年。在你们前清王朝驻长崎领事馆的建议下,由当时的三大华侨乡帮组织平均分担出资,建立的唯一一座跨地缘关系为全华侨所有的庙宇。”

百合子亲切而详实的介绍,让人很容易投入。

“平日来祭拜的人很多,多数都是华人村里的侨民。他们中有不少虽已和当地的东晁人联姻,仍然保有十分浓厚的亚国生活习俗和传统。”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和路人招呼,似乎都是十分熟稔的人。同那晚初见时所着较为正式隆重的玄色紫樱和服不同,今日她穿着一套白底锗边底缀樱花的锦面和服,丽日晴空下,浅浅笑容,亲和力十足,亦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同出云公主那种艳冠群芳、盛气凛人的美不同,百合子美得沉静优雅,气质温婉怡人,越多相处,越容易让人不知不觉沉缅在这种温柔的情怀中,不可自拨了。

轻悠心里悄悄感慨,果然是出自一个家族,哥哥妹妹都是美人儿。不过,相对那个冷脸面瘫的哥哥来说,百合子这个妹妹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兄妹,差异怎么那么大。

当然,这也只是一念之差,她转瞬就被庙里的景物吸引去了。

“呀,这是……”

刚踏进一道大门,放眼整个中庭,竖立了一座座真人大小高度的白玉石雕像,一个个皆着古代汉服样式,或拱手作揖,或掩卷沉思,或比划争论,无不栩栩如生,惟妙惟俏。

百合子笑答,“听说孔夫子一生教书育人,其下弟子三千。三千中誉满后世的便有十哲七十二贤人。这里用青白石雕刻的等身人像,便是七十二贤人。”

轻悠欢呼一声,忍不住跑进了石像群,绕着一尊尊石,口中喃喃有词,面上惊喜溢显,仿佛扑进花丛的蝴蝶,身姿翩然。

“这个作揖的是孔子最得意的门生,颜回。嗯,那个一脸骂相的应该是孔子最喜欢的门生子路……啊,这个拿着算盘和书卷的……”

“端木赐,字子贡。他是孔子七十二贤中最有作为者,曾经商于曹、鲁两国,富至千金。”

男人的话,让轻悠心下不屑,挑眉道,“一个商人罢了,何以称‘最’。不是你在这胡说八道吧!”

男人负手而立,仰视先贤,面色肃穆未有说笑之意,“子贡善言巧辞,是春秋时期了不起的外交家和商人,被后世奉为‘儒商鼻祖’,孔子亦赞其为‘瑚琏之器’。他不仅是孔子门徒中的首富,还为鲁、卫二国求为相辅,周旋列国,交际手腕一流,为解除战祸、通商富民做出巨大的贡献。就连后世司马迁的史记上,对他的评价亦是极高,说他学绩优异,文化修养丰厚,政治外交才能卓越,理财经商能力高超。”

百合子附和,“亚夫哥哥,您最崇拜的就是子贡先生吧!”

轻悠睨着越说越是一脸自傲神色的男人,脱口而出,“织田亚夫,你这是在借子贡先贤,赞美自己么!”

他一挑眉,“本王学富五车,言语优异,又首开东晁商贸之先河,引西法,学汉文,何以不及子贡先生。”

她瘪嘴一哼,“我只知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你……”

他竟然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娇丽的人儿旋身就走,雪白裙边如波浪般起伏,掀起了一番波涛,又翩翩然飞走,真是让人又恼又无奈又更放不下。

百合子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亚夫哥哥,您终于碰到克星了。”

织田亚夫没有回应,薄唇紧抿,负手跟上。

百合子看着两人紧随的身影,唇角高扬,眸色忽黯。

……

“咦,我怎么有听到读书声?”

大成殿中,孔子遍身金箔的大像庄严坐立,檀香缭缭中,忽闻朗朗读书声,一下便让人恍惚回到千年前的那段诗文歌赋、百家争鸣的春秋时代。

百合子抬手指了东侧,“那里是六年前建起的华侨学校,专门教授华侨子弟汉学,举凡孔子的《论语》、《大学》,还有老子的《道德经》。时中学校,即取自‘大哉孔子圣之时,中庸之道应崇’里的时、中。”

(真正的“时中”学校建立后,培养了大批的华侨子弟,为弘扬祖国文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日本华侨学校教育史上占有重要位置。)

轻悠眼眸一亮,立即绕过大殿后门,急急寻去。织田亚夫未有颜色,仍是耐心跟随。

果然,穿过一扇竖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竖扁的红漆铜环门后,一间纯亚国特色的私塾出现在眼前,高高支起的方格纸窗里,竟是着汉服的先生席坐于团铺垫上,下方一众小小学子均不过七八来岁,正跟着先生摇头晃耳地背颂着诗词,他们的面前全搁放着长条卷角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笔墨纸砚。

如此熟悉的场景瞬间让轻悠心潮澎湃,不由随口而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百合子轻声应和,“性乃迁。我听说这《三字经》是亚国入学儿童的启蒙课,幼时紫樱姑……妈妈第一次教我们习汉诗,也是教的这个。你们亚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他们虽然早已跟故乡断了关系,但是,这种建家乡的庙堂以祭拜、教幼子以乡言乡语的思乡之情却总是无法断绝,我想他们骨子里仍是怀念自己的家乡,若非国家祸乱,也不至于……”

轻悠垂下眼,低喃,“是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爹娘都在亚国,可是我却有几个月未曾给予音讯……”

“游必有方。”

突然,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蹦进耳中,手就被牢牢攥住,她回头,迎上他漆黑森亮的眼眸。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是孔子的原句,虽你远游在外,可你有确切的去处,居所便利,衣食无忧,更没人敢伤害你。”

她皱起眉头,口气冷淡,“就算华服美宅,这也不是我的家!”

用力甩开那只大掌,跑出了私塾。

百合子看看怔愣原地的男人,却不敢怠慢,立即追上了女孩的脚步。

他真的变了呵!

不,准确说来,其实是那个女孩改变了他。

他自从紫樱殿下去逝后,就彻底厌恶女人,待她和出云也是冷疏有礼,从不逾矩。别的贵族子弟早已遍尝女子温柔,他却不屑从之。对于寻常女人,更是不加慈色。

何以会如此任一个小女子大喝自己名讳,连皇帝陛下也不敢如此不敬;何以被人当面驳斥,不怒不愤还极力隐忍,甚至刻意讨好;现在更当面被辱,若照以往早就不留性命,现在竟然原地失神,露出那样完全不符他身份的矛盾、纠结,所有的冰冷疏离、淡漠高傲,都在女孩面前形同虚设!

……

百合子追出来时,轻悠正对着石狮不远处的几块龙蝠石碑打转儿,看那表情似乎风雨已过,瞧她过来,立即高兴地招手,眉眼间似有掩不住的惊喜,就像突然寻到宝的孩子。

“百合子,你知道这碑的来历么?”

百合子认真瞧了瞧,指着其中一块陈色较新的说,“这块我知道,这是乡佬前不久才竖在这里,上面的碑纹好像是某个北宋大书法家的‘颂孔诗’,另外这两块儿,年代太久远,就不清楚了。怎么,有问题?”

轻悠摇头,小脸都快帖上石碑了,“不不,我瞧这石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所以想知道出处。百合子,您不知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大大的古迹呢……”

古迹?!

百合子不以为然,不过就一块破石碑罢了,上面的字迹不是标准的楷书,转峰飘逸,难识正体,多数字都不认得。她无法理解,死物何以比过活人能让人如此专注。

然而,沉浸在书法碑文世界里的女孩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勿自沉缅其中。

织田亚夫过来时,就看到小女人几乎和爬山虎有得一拼,整个人儿都快帖上石碑了。由于一块石碑竖在石龟之上,她毫不顾形象地爬了上去,微风撩起裙边,未觉隐有不妥之处。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扯了下来,“看就看,爬那么高做什么,还有没有女孩样儿。”

“我哪里没有女孩样儿了,你胡说……”

百合子拉了拉她的手,抬眼示意,就见下方行过的人有指指点点,眼色虚迷,但这方男人一瞪眼过去,立即就被吓跑了。

她才发现这方地势较高,阶下的人视角俯底,及膝的洋裙就有些兜不住椿光外泄了,立即尴尬地攥紧了裙子,可又对石碑上的碑文恋恋不舍。

“那个,我想……”

“不学礼,无以立。”

她瞠目,“我,我哪有。刚刚根本就是意外。”

“适可而止,无贪心也!”

她张大嘴,半天哆嗦一句,“你这小题大做,不知所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跺脚,“都怪你,你突然就带着人家飞来,我的包包都没带来。”突然,她一眼瞄到站在后方绷着脸的十一郎,跳过去拉人就问,“十一郎,你都打包了那么多行礼,我的包包呢?”

十一郎在主人的眼神威压下,很忠诚地摇了摇头。

她回头,男人挑眉,那种掌握一切的傲气刺得她拳头紧握很想扁人。

冷哼,“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他裂嘴,“悠悠,你连孔子的名言都没学通透,胡乱张冠李戴。想摹这些赞孔诗词,还是等学精了再来罢,不要侮辱了你们亚国的大圣人。”

她又急又气涨红了脸,“织田亚夫,你,你……”

可你了半天也没蹦出个有力的反驳词,突然眼光就瞥见了刚刚下课出来的小学生们,顿时灵光咋显,得意地笑了,“谁说我没工具就不能成事儿了,咱就就地取材给你看看,什么叫因地治、夷!”

女孩转身就跑回了私垫,织田亚夫自然已经品出那被偷换了词儿的成语是在骂谁。不得不说,这小傻瓜被激急了还是有些急智的。

轻悠在私塾里找到了墨和纸,教书的先生听说她想拓碑,也相当热心地帮忙,还拿出了上好的宣纸,又让学生们帮忙打清水,备齐了工具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姐姐,什么是拓印呀?”小孩子们对新鲜事物总是非常好奇,一个个仰着红通通的小脸,争先恐后的帮忙,问题也特别多。

轻悠一边解释,一边调墨润笔。

织田亚夫看着被包围其中的女孩,娇小的身子差点被小鬼们淹没了,这方几乎从来未有人特别注意的石碑一角迎来了难得万众瞩目的机会。

忍无可忍,他上前夺过她手上还未展开的宣纸,低喝,“让开。”

“喂,你干什么,我都拍好水了。”

男人展臂一下就将纸帖上了石碑,动作迅速。

“扑子。”

“哦。”

拍打纸面的力道不轻不重,熟练得让人惊讶。很快就刷好墨,开始下一块碑,利落得让孩子们连声赞叹,不大会儿就把所有石碑拓完了。

工具塞还她手时,又敲了她一记脑门儿,那睥睨的脸色别提有多碍眼了,“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着点儿!”

她一下乐了,回道,“择其善者而行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知道看人出洋相的坏心眼儿,最好远之、远之也!”

夺过他手上的拓印,就跑到太阳下晒干,又带着一群小鬼跟着一起捧着墨印嘟嘴直吹气儿助干。

织田亚夫只觉得好笑,今次出游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随她去了。

离开时,轻悠很是心满意足,不时地瞅着手上的拓印。

“看出另两幅是出自谁人手笔,有何特色渊源了?”

男人一开口,她就紧张了,“这幅百合子说是北宋的,上面留有印章,正是有”宋书四大家“之称的米芾。这一幅我知道,是唐代名画家吴道子的‘孔子赞’。最后这幅石碑年代较为久远,后面印章有些模糊剖落,不过字迹大气刚勇,雄阔开旷,又不失婉转细腻,只是不知道落款处的这个字……”

她歪着脑袋横来竖看,努力搜刮着脑海里的知识,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唐玄宗的颂孔诗。孔子庙建好之前,就已经留存于长崎百年。这是我师傅在海边村落散步时,无意中发现的唐时碑刻。经他考究,应该是唐朝时期,由唐人带来的。”

“真的吗?那这个不会是唐玄宗的真迹摹刻出来的吧?”

“传说中杨贵妃落脚的山口县,从这坐船过去也就一小时不到的路。你觉得呢?那里现在还有贵妃庙,听说香火鼎盛。”

越说越玄奇,轻悠喃喃叹息自己竟然又在异国他乡捞到个千年古董真迹,激动兴奋莫名,哪里还有刚才的思乡之苦。

“真有贵妃庙么?”

百合子点头解释,轻悠越听越有趣,就说想要去瞧瞧了,哪知这当口突然传出一声咕噜噜的空鸣,所有人都惊讶地停下脚步,瞪着她,她尴尬得将字卷儿掩在面前,惹得一片噗嗤笑声。

织田亚夫口气不冷不淡道,“本王记得孔圣人还有一句名言。”

百合子不禁惊讶出声,“亚夫哥哥,你,你不会又要说是……”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众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轻悠大叫,“人家只是肚子饿了,哪里有难养啊!你才小人,逮着机会就嘲笑女士,没一点儿绅士风度。不学礼,无以立。”

“悠悠,你又乱用名言。不学礼,无以立的意思是讲……”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我现在要吃饭!”

“果然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

一片笑声中,女孩抱着宝贝墨画冲上了车,走在后方的男人傲气依旧,却不掩眼底柔光如练,眉宇笑意盈盈。

百合子惊讶地呆住了,她和那个男人生活了近十年,也从未见他露出这般温柔轻松的笑容,甚至她和出云都一度以为,他生就一副阴沉冷漠的脾气,根本就不懂笑为何物。

今日一聚,已经彻底颠覆她以往的所有认知。

……

到达早已预订好的荷兰饭店前,在车上,百合子便殷情地介绍起荷兰的特色美食,也说得轻悠蠢蠢心动。

下车后,还未进饭店大门,轻悠一眼瞧见了门口推着小车叫卖的街边美食。

百合子见状,立即介绍道,“那是荷兰挺有名的乡间美食——生吃鲱鱼。鲱鱼,味道非常鲜美。我刚来长崎那会儿,天天都要吃上好几条呢!光一都说我是猫妖变的。轻悠,试试吧!来了荷兰村,不吃鲱鱼,就等于白来了。”

虽知是生食,不过上面抹的红色洋葱和黄色沙拉,看起来十分诱人,与轻悠熟悉的那种冷冰冰的寿司感觉大不相同,有些跃跃欲试,把手上的画卷都递给了十一郎。

“不行。用拿了钱的手,又做食物,不卫生又肮脏。这种东西,不吃也罢。今天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玫瑰糕,还有糍粑。进去!”

“不要,我就要试试那个!”这一被激,更是一往无前了。

“不准。”

“呸!”

“轩辕轻悠,我不会付帐。”

“百合子尽地主之谊,请我吃一条鱼吧!”

轻悠看也没看男人,挽着百合子就朝那小食摊跑去了,回头还给他个大鬼脸,得意不矣。

织田亚夫咬牙暗哼,“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十一郎咳嗽一声,忍不住肩直抖。心说,其实那难养的小人与女子,也全都是殿下您给生生惯出来宠出来的呀!

到最后,女人还是爬到了男人头上。

“唔,这个味儿……呕——”

哪知道才吞下去一半,蛋黄沙拉在辛辣的洋葱汁味儿下变得腥涩不矣,那刺激的气息就像一把锁喉的剑瞬间掐断了呼吸,她再忍不住躬身就呕了出来,可惜洋葱的味道非比寻常的大,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吐得她昏天黑地,一头栽进男人怀里,耳朵就被彻底轰炸了。

“笨蛋,叫你不要吃你偏要,现在……还愣着干什么,去弄点儿温水过来……**,滚开,一群没用的东西!”

男人大吼大骂着,一惯的良好仪态完全不见,抱着女孩就冲进了饭店,不顾形象地喝斥着饭店里的人。

百合子吓得愣在原地,心潮久久无法安静。

他爱她!

那个男人爱着那个女孩,他竟然会爱人,那还是一个不管外貌、身形、仪态,甚至连学识都不及她一半,完完全全比不上出云的女人。

凭什么?!

……

入夜,漆黑的屋檐下,无人却有声。

“那是孕吐的反应么?”

“我想应该是。按公主的要求,恐怕不行。我那晚去时,宫殿里伺候的仆人都是亲王宫里带去的,不是宫殿原配的侍者,无法收买。”

“哼,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被收买的,只看这买主出不出得起砝码了。”

“……”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她带着孽种再回京都,惊扰到公主殿下。”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今天已经有些眉目了。”

“小姐,您最好加紧步伐。”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不想到最后只是替人做嫁,却失漏累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亚国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哼!这还用不着你一个宫婢来教。”

“婢下越矩了,还请小姐原谅。希望小姐您不会让公主殿下失望。一旦事成,小姐很快便能远离这穷乡僻壤,位入华族籍谱,济身京都夫人之列,游走于名流沙龙,有享不尽的荣华,更有可以随意招呼来去的俊美男儿。”

------题外话------

巧言令色,鲜矣仁!——指花言巧语的人,多半残暴不仁。(大家明白轻悠的意思了吧!很是一针见血哟。)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不学礼,无以立。

适可而止,无贪心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以上均为孔子名言!

噬骨沉沦55那种情感会毁灭一切告白后

“呕呕……”

老天,那东西是催吐剂嘛,为什么她又停不下来,比刚到那天好像还更严重了。

轻悠这厢吐得稀哩哗啦,把早上吃掉的美味灌汤包给彻底交待在大饭店的高级马桶里了。

那边厢,织田亚夫急怒交加,一边喝斥着请大夫,在看了眼卫生间里吐得血色尽失几欲昏厥的小人儿时,更是怒火狂飙,忍不住迁怒了,当即喝令将长崎市长叫来听训。

见事态越闹越大的饭店经理,急忙请来了正在此处用餐的荷兰商馆的馆长。

“亲王殿下,请稍安勿躁!或许这位小姐身体本来就有些隐情,不若等大夫来诊治过后,再下定论,也免伤了大家和气。”

“隐情?你的意思是我的女人本来就有问题,活该她吃了那该死的肮脏鲱鱼就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馆长惊讶得声音都哆嗦了,“我,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气怒中的男人却逮着这一点,狠狠掐了下去,锐利得直击问题核心,其敏锐的思维和高超的谈判手腕丝毫没有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受影响,反而变得更加尖锐,咄咄逼人:

“既然如此,你做为荷兰馆长,竟然允许那些未通过我国卫生审核的小摊贩,随意在代表着经过严格卫生检察的大饭店前肆意叫卖,你们这是在自毁饭店招牌,还是想蓄意伤害我东晃国民的人身健康?”

“亲王殿下,您怎么可以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馆长先生,难道你连承认这根本就是您对荷兰商人在本地行为的督导不周的失职吗?是不是还要我再让人查列几例事实,您才愿意承认?”

顿时,馆长竟然被驳得哑口无言。

围观的人不得不暗自唏嘘,怀疑这位亲王殿下难道是借题发挥,故意针对他们荷兰商馆。一时间,本来想要上前帮衬的人都悄悄退缩了回来

直到长崎市长前来,场面才稍稍得到缓解。不过在有心人眼里,这却是此次长崎突击视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起点。

……

当外面争论得一片火热时,屋内的情况已经得到些许扭转。

轻悠终于吐光了所有东西,力气尽失地摊在了红丝绒沙发上,任百合子喂着调好的蜂蜜。

“轻悠,真是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你之前有感冒过,我就不会劝你吃那种生冷的东西了。”

“百合子,这不能全怪你。不知者无罪嘛!要怪,就怪那个臭男人,都是他害我的。”

轻悠骂得有气无力,听来倒更像是一种撒娇耍赖了。

百合子目光闪了下问,“为什么说都怪亚夫哥哥?”

轻悠这才反应过来,当着人家妹妹说哥哥坏话,实在是非常失礼又糟糕的事儿,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说来话长。”

百合子轻笑,“轻悠,亚夫哥哥打小性子就比较沉,早熟。有时候他明明是为人好,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容易招人误会。”

“早熟?!我怎么觉得他很幼稚啊?之前大半夜的,人家正睡得舒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人挖起来,就扔上了飞机。听说那架飞机是你们东晁第一次自主研发出来的高性能战斗机,他试飞时兴奋得就像头野狼。完全不顾及人家女孩子是否能承受飞行,满天地打转儿,一会又爬高又俯冲,你不知道天上有多冷啊……以前还以为天上有美丽的天庭呢!冻死我了,这就感冒了。”

这很容易就被人勾引出一堆的牢骚和报怨来,且有涛涛不绝之势,“他倒好,他感冒没吃药一下就好了。人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又……”

又呕了一小口,忙喝了水漱口,满脸的怨气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是阴云密布,可怜巴巴。

恰时,门来传来敲门声。

百合子打开门后,织田亚夫脸色一片沉黑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提着药箱的大夫,还是那位叫安德森的洋大夫。

市长大人还在后方讨好安慰,“殿下,安德森先生医术一流,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洋大夫了。”

织男亚夫回头瞪了眼洋大夫,洋大夫却视视若无睹,注意力已经转到了沙发上可怜的小人儿。他眉峰一皱,抬手“砰”地用力关上大门。

市长大人脸色寒颤地捂住了鼻子,心里直叫屈。亲王殿下那带来的可真是位娇客儿啊,只是吃了条鱼,呃,还根本没吞下去,就闹出这么大一台子。未来要是不小心又嗑着碰着哪儿,那他们还不得提头来见。

亚国人果然没说错,这女人啊,就是红颜祸水。

……

大夫在检察完后,温和地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多排出了一些糖份盐份和水份,这两天用餐时避免食用刺激性食物。当然,一定要忌生冷。不可以再贪嘴儿咯!”

轻悠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小脸,乖乖地应了“是”。

织田亚夫冷哼,“这就叫自食恶果!”

她一听,立即昂起头,怒瞪过去,“你才是罪魁祸首呢!人家要不是没坐你那个破飞机,也不会感冒,如果没感冒,也不会动不动就吐得要死要活。都是你害我的!”

“自己不思过,还怪罪别人。这就是你们亚国人的优良传统吗?”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就是你。织田亚夫,你混蛋。”

旁边两人想劝,哪知还没出声儿,一个杯子砸过去,哐啷哗啦后,男人脸色大变伸手就要逮人教训,脸色惨白白的小女人突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那泪水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直往外蹦。

一时间,其他人都怔住了。

安德森大夫本来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被这陈仗吓得将话吞了回去。

“你哭什么?”

“呜呜,你欺负人,欺负人,呜呜……”

“明明就是你自己强将着要吃那……”

“啊呜,你还说你还说……呜呜……”

“……”

织田亚夫终于无语望天花板,一脸愤懑难发,下颌紧绷,牙齿隐隐错响。最后,额头青影一跳,竟然就转身离开,房门被甩得震天价响。

百合子盯着紧闭的大门,心也似被什么狠狠一撞,有什么无法压抑的情绪瞬间倾潮而出。

轻悠捂着脸嘤嘤哭泣,不知为何心底的委屈突然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安德森本着良好的绅士教养,温柔体贴地劝慰着可怜的病人。谁也没注意到身旁那温婉亲和的东晁美妇人,眼底黯色愈加浓重。

“可怜的姑娘,别难过了。回头我就帮你教训教训那个可恶的沙文主义大沙猪!你好好休息,再过两天,你的血样检察报告就出来了,即时来咱们医院做个全身检察。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德森大夫留下药,便挎着药箱出了房门。

立即迎上一脸沉黑的织田亚夫,男人眼中掩不住的担忧和心疼还是让洋大夫颇有几分同情,不过鉴于已经给小美人许下的承诺,当即严肃地批驳起男人。

“先生,您的行为相当令人不耻。”

“你说什么?”

“照顾女士是男士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她们天生就比男人柔弱,更需要呵护。”

“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

“我是以一个医者的职业道德对你提出控诉,你的大男人主义,若不适可而止,只会让心爱的人离你越来越远。”

“你……”

“就算你要利用强权将我逐出长崎,我也不会收回我刚才说过的话。请您好自为知吧,亲王殿下!女人的心,不是用强权霸道就得获得。”

说完,亲王殿下在一干人等如市长馆长饭店经理的佩服眼神中,转身就走。

“等等。”

未料,被训了一顿的亲王殿下竟然变了脸。

“这前说要给她做全身检察?”

“两天后。早上必须空腹,多喝水。”

“我知道了。”

洋大夫突然一笑,朝亲王殿下行了个绅士礼,离开了。

亲王殿下站在原地,仍是一脸阴沉,但那浑身怒涨的气势明显收敛了许多。

对于这一个突然的转变,众人心下都惊异了。

嗅觉敏锐的人诸如市长先生和馆长大人,都同时意识到,这屋里的娇客儿不可轻忽。

这时,走廊上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望过去,心下微惊。

来人直接走到织田亚夫面前,伸出了右手,“亲王殿下,在下刚刚从国内回来。听闻殿下驾临,不胜荣幸。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让殿下您如何不快?可否告之一二。”

“大使先生……”

来人正是荷兰领士馆的大正使。

众人暗忖,此事竟然连大使都惊动了,那若处理不好可就会影响到两国邦交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如今在列强群入东晁的情况下,英国美国德国的实力都胜过他们荷兰,若非这位亲王殿下对他们荷兰格外的亲睐友好,他们荷兰也很难在东晁立足,更莫说跟那几大强国瓜分一块蛋糕了。

……

屋里

轻悠情绪已经稳定,望着夕阳西沉的窗外,苍白的小脸笼罩在红色的晚霞中,显得落寞又孤寂。

百合子轻叹,“轻悠,你知道吗?我和亚夫哥哥相处十多年,从来没有谁敢当着面喝斥他的全名。也没有人能在激怒他之后,还能好好地活着。你是第一个。我看得出来,亚夫哥哥他很重视你,他……”

轻悠撇嘴,“他也很重视他的工作,他的土佐斗犬。”

“不,那不一样。”百合子口气急切起来,“他以前,从来未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在意过。就算是出云公主与他从小青梅竹马,在行止上也仅止于兄妹,从未逾越。”

“出云公主和你,都是他的妹妹,他的亲人。我……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奴隶罢了。他的占有欲,无非是对所有物的掌握和不容拒绝。”

“可你不能否认,你是至今以来唯一一个让他失控,却仍不忍伤害的女子。若真说是奴隶的话,他刚才不会那么紧张,甚至怕自己控制不住而仅仅是甩门离开。”百合子调开了目光,“轻悠,或者你和亚夫哥哥相处的时间还短,并不清楚他……他对待那些失职的人,违抗他旨意的人,以及他的敌人时,他的手段有多么果绝、狠辣,甚至是残暴至极。如果你见过……”

轻悠霍然抬头,对上百合子的目光,那里闪烁着激烈的矛盾:

“不,我都见过,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不能相信。百合子,你不明白!”

“轻悠,亚夫哥哥他爱着你啊!”

百合子突然握住了轻悠的手,轻悠却像触电似地立即挣脱了,双眼大睁,苍白的面容满是纠结和无法承受的恐惧:

“我不信!百合子,你跟他生活那么久,你该知道,他的脾气有多糟糕,他总是阴晴不定,城府又极深,不仅让人捉摸不透,更让人害怕。”

“他曾经当着一群男人的面对我用强,惩罚我逃跑就折断我的手脚,一次又一次凌虐我的……可是他却为了保住我的性命自裁一刀威胁皇帝陛下,为了让我进食他几乎耗尽他的力量……我总是无法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谋划着什么,计算着什么,他许下的承诺可以在转眼就背弃,将我折磨得体无完肤……”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在头天对我温柔耳语,那么讨好我宠着我呵护我,他那么英俊健美,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该是女孩子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可转眼他就能狠狠辗着我的伤口,威胁我,有好几次我几乎都要忍受不了……想到死……而转眼之后,他竟然又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调笑……”

“他那反复无常的性格和变幻莫测的脾气,让我胆战心惊……我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他毫无人性,更没有良心,他可以随手就杀掉一个忠心跟随他却只是失职了一小次的侍卫,残暴无情得令人发指。”

“他说他喜欢我,可我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真实性。他的感情疯狂炽烈得就像龙卷风更像火山熔浆,随时可以毁灭一切。那根本不是我可以掌握和接受的,我常常不安,恐惧,做噩梦,我很怕很怕……”

“如果再来一次,我无法想像……”

女孩的声音颤抖,抓着她的手掌心都是一片冷汗,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难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那些可怕的折磨和痛苦,大眼里全是恐惧和不安。

百合子握紧了女孩的手,目光盈动,怜惜地看着女孩说,“轻悠,我想,也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本是京都的小姐,且还生养在皇宫中,最不济也可许配给公卿或华族子弟为正室,却……却不得不远嫁到长崎这样的小城港。我们女人,不管是身为小姐公主,或是身为平民,都逃不开男人的掌握,命如浮萍……”

“百合子……”

轻悠声音忽一哽咽,百合子伸出手臂,两人紧紧相拥,低声啜泣,这样的温暖能驱散心里的孤独寒冷,寻找到一丝心灵的慰籍。这是到东晁那么久以来,轻悠第一次将心里的话全盘托出,百合子的温婉亲切,让她在不知觉中撤除了心防,毫无保留。

之前,她还可以跟同患难的向兰溪叙叙苦,可最终却害向兰溪痛失双手。林雪忆已经跟她走得太远。陈孟蝶和莫晓熏虽理解她,到底立场有限,大概也不可能理解她对织田亚夫那些矛盾纠葛的心理。百合子却不同,她是织田亚夫的妹妹,够了解他,同时也是女人,有着相似的身不由己。

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渲泄。

哭过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百合子,谢谢你听我发牢骚。”

“轻悠,咱们是好姐妹们,说说心理话也是应该的。别这么见外!我一直都做亚夫哥哥和野田哥哥他们的妹妹,还从来没当过姐姐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大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呵,也许吧!”

轻悠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词,心理很明白发泄情绪很简单,真要解决问题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候,房门又被打开,织田亚夫看起来额头青影减少了,他抖开腕间的一件漂亮的黑色长披风,将轻悠打包,说要回豪斯登堡宫殿。那里带来的亚国厨师已经帮他们准备了晚餐,今晚这顿荷兰美食是告吹了。

出了饭店,百合子的丈夫长藤光一来接百合子了。他们互相介绍,轻悠才知道长藤光一是长崎港的舰队队长兼海检处处长,负责维护近海海域的治安工作,以及保障本国渔民的安全,对于往来的本国船支和各国商船的货物都有检察权。(即相当于现代海关)

长藤光一的职位不低,且属于半军职性质,平日工作非常繁忙,今天才刚刚护送走一批外国商船出海归来。听说妻子和尊贵的大伯在这里用餐,就急急赶了过来。

长藤光一见了百合子,十分激动,爱怜之情溢于颜表。

这时候,轻悠才知道百合子竟然已经怀有身孕三个多月,由于肚腹还小,穿着和服也不大看得出来,一时有些自责于自己白天竟然拉着百合子东跑西跳。

“轻悠,改日到我家来玩吧!我家小粟子很喜欢画画,她一定会非常崇拜轻悠阿姨的。”

轻悠愉快地应下。

但织田亚夫却未做任何回应,抱着她坐进车中,脸色沉肃,薄唇紧抿。

轻悠对其视若无睹,对着车窗外挥手做再见。

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一刻,小坡下行来一队人马,跑在最前方的人一眼就瞧见了织田亚夫高大俊挺的身影,立即追了上去,可汽车很快开走,百合子夫妻的身影也很快消失。

那人跑回队伍中抓着朋友手就吆喝,“雅矢,阿澈,我看到亚夫了。就在那儿……”

“阿康,在哪儿?”

“那那儿,唉,开太快,已经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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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56我的理智为它崩溃

“妈的,这臭小子一定知道咱们来找人,才故意跑那么快!”

野田澈只看到一角黑色车顶穿过茂密的树丛便不见了,气得跳脚大吼,瞪圆了一双眼四处搜索,一眼就看到了大饭店门外侧,被扣押下的卖鲱鱼的自行车,直接冲了过去。

“喂喂,不准动那车!”

“什么人,给我站住!”

这时候,被市长带来的长崎警察处处长,正和两个干员盘问着鲱鱼贩子,一看有人偷重要的“脏物”,叫着冲上前阻止。

东堂雅矢就给清木义政使了个眼神,两人先后出脚绊倒了追击的警察。

“我的车,我的车啊!你们不能骑走我的车!”

荷兰小贩追过来,东堂雅矢掏出一袋洋元扔了过去,“借车一用,稍后归还。”

掂着沉甸甸的袋子,洋元哗哗作响,荷兰小贩便停下了追跑的脚步,开始数钱。

“阿澈,等等我啊!”

柏原康赶着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坐,又朝另两人招手。

“靠,这怎么坐啊!”野田澈大叫。

另两人可不管那么多,一个跳上了车龙头,一个巴上后座的人,大声催促赶紧走。

恰好这又是下坡上桥的路,一片狼似的吆喝声中,自行车载着四个大男人居然直直冲向了大桥,将后面警察处长等人都远远甩了开,朝那快要消失的汽车追了上去。

长崎警察处长气得差点放枪,就被属下给按住了,话说这算是在荷兰人的领馆范围内,乱放枪的话可是被会对方提起外交告诉,搞不好还会被误会成有开战敌意,那麻烦可就大了。无奈之下,两个小警司就成了警长大人的出气筒,一人被狠k了一脚。

“那四个臭小子,刚才都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看,看清了,都长得很帅。”

“混帐东西,谁让你们看这个。”

“大概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出来溜弯儿的吧!”

“靠!我他妈管他们是什么公子哥儿,今儿这地界上,只有亲王殿下最大。马上通知兄弟们,让他们加足马力给我把这四个混小子找出来。他们防害亲王殿下的要案,捅到了马蜂窝,回头有他们排骨吃!哼!”

两个小警察对望一眼,深深明白这只是警长大人被人当面刮了面子,气不过迁怒于人罢了。现在仗着光德亲王的气势抓人,也不怕得罪权贵阶层了,根本就是狐假虎威嘛!

……

“哦哦哦,妈的,你们怎么那么重啊,老子都快蹬不动了!”

“阿澈,你看着点儿前面。”

“义政,你压死我了,你屁股挪过去点儿啊!”

“雅矢,你丫的脑袋给我缩点,我看不见路了。”

那时候,四位少爷正挣扎在急速行驶的自行车上,一路颠簸,各种料想不到的磨难,勉强追在汽车的屁股后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抢车行迳已经大大得罪了警长大人。

终于在豪斯登堡入口处,被守卫宫殿的荷兰士兵拦了下来,不管他们怎么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被放入,气得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儿,只得望着华丽的城堡,饿得肚皮咕咕叫。

“妈的,这臭小子一定知道我们追过来了,才叫人守在这儿不准我们进去找人!可恶!”

“阿澈,你别自以为是了,亚夫根本就没把你我当成对手,他可没功夫花这心思。”东堂雅矢跳上了花台,朝高台上的宫殿打望去。

“唉,既然这都知道亚夫住这里,咱们要见到他人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儿。”柏原康扒开了鲱鱼箱子,看到美食,立马动手吞下一条。登时鼓圆了眼,拉着清木义政,直打手式。

“亚夫好像不是一个人来。”东堂雅也加入了美食圈儿。

野田澈爬在车头上,抚着下巴思索。

柏原康立即接道,“唔唔,我真有看到,亚夫好像怀里还抱着个人儿。”

清木义政抹抹嘴,“我好像还看到百合子了。”

六只眼立即瞅向野田澈,野田澈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也看到了。几年不见,百合子变得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儿了。”

“好像当时还有个男人陪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那个小队长丈夫。”

东堂雅矢最终接过话语权,攘了把不动的男人,“阿澈,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百合子?她家很好打听,就在……”

“去!现在谈什么女人的事,男人的事才是第一!”

野田澈一把甩开自行车,跳了下去,不料车子被三好友给紧紧护着一副宝贝相,他这才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好哇,你们竟然吃独食。”

一阵拳打脚踢鸡飞狗跳后,鲱鱼箱子被野田澈霸光。

“决定了,今晚就在附近找个民宅暂住一晚。”野田澈一口吞下最后一条鲱鱼,颇为满足的舔了舔唇角。

“之前亚夫说要去私奔,该不会他抱着的那个人,就是他私奔的对象吧?”

东堂雅矢话一出,六只眼睛精光直射而来,不约而同地显示出“原来如此”的意谓。

半晌,野田澈沉沉出声,“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了。”

……

“豪斯登堡在荷兰的意思是――森林的家。所以,小姐可以从这里看到,那里一大片都是白杨树,那些树都是殿下从我的祖国荷兰历时三个月,漂洋过海运来的。杨树木质坚硬,不易浸水,十分耐潮,是我们荷兰最常见的树种,且极易成活,长势极快,很易成材。”

殷情的宫殿管家先生一步一景地给轻悠介绍,其丰富的学识,引经据点的讲解,十分有趣。

“小姐,那方一片都是荷兰村,从德姆特伦高塔处的商馆建起开始,扩建到今天的模样,已经有近四百年的历史。这里有四十多万棵树木,三十多万株郁金香,八座样式各异的大风车,以及各种奇特的园林造景,还有那条长达六千多米的运河,无不承袭着我荷兰的风俗民情。”

管理先生的口气里有掩不住的自豪感和荣誉感,这让轻悠有些惊奇。

“可是我觉得,再像再美再漂亮,也不是自己的家。虽然我家芙蓉古城比起这里,差远了,可是我还是觉得那里的山最高,水最清,花最红,一切的一切都是最美的。”

老管家微微一笑,含首认同,道,“小姐您说得很对,在充满了自己生活气氛,拥有许多可爱的亲人的世界,就算是贫穷卑陋,也会觉得很温暖。据我所知,你们亚国是东方世界,拥有悠久历史文化的文明古国,世世代代的人都喜欢固守着自己的老家,有句话叫什么归根?”

“落叶归根!远航的游子不管在外,获得多少成就,做出多少风光的事,老了总希望能回到自己家乡,入土为安。”

老管家微笑点头,“我完全理解这种想法,我也有不少朋友有这样的念头,在外打拼了一辈子,也要回到自己的家园,与妻儿团聚。不过也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喜欢周游全世界,四处冒险,寻找财宝,认识新的民族,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和世界各地的人做生意,交换各种奇妙的故事和见闻。我们的祖先从六百年前就开始与大海搏斗,架着大船与各国人民做生意。我们人生的目标,就是寻找刺激,不断冒险。

呵呵,我做水手时有一首歌,唱的就是咱们的伴侣就是广袤无垠的大海,它时而温柔美丽,时而又凶悍狂暴,它带给我们财富,却又能夺走我们的财富甚至生命,它神秘莫测,我们即怕它又舍不得离开它。小姐您说,大海是不是一位脾气古怪却又美丽神秘的女士呢?”

轻悠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时惊讶莫名,慢慢也对那样充满冒险和刺激的生活充满了一丝羡慕和向往的情绪。老管家含笑看着她,那谐趣的口吻,一下就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与那位“大海姑娘”有多相似,尴尬地红了脸。

“对于深深爱着大海的水手来说,就算死在它的怀里,便是落叶归根,死得其所!”

管家先生从荷兰皇帝的雕像上,取下了那顶羊毡帽,戴在头上,非常幽默地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仿佛真似一位正航行在海上的船长,指挥着自己的水手转舵升帆。

轻悠看着咯咯直笑,问,“您真的是位水手么?”

长剑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剑花,老管家躬身上前,典膝行礼,伸出手来,就要行吻手礼时,轻悠的小手立即被一只大手抓回,顺势将她拉进了怀中。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隐含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巴里,如果你都去做水手了,那么印度洋上就没有大名鼎鼎的阿里巴巴海盗王了!”

老管家落了空,顺势就行了一个优雅的宫廷礼,笑道,“亲王殿下,海盗王再厉害,也没有您的东印度舰队厉害啊!在下现在已经实实在在地从良,发誓余生只效忠您一位英明的主君。”

“够了!收起你那套骗小姑娘的花颜巧语,今晚的晚餐准备好了吗?”

“唉,您真残忍。我这老头子也就这点儿小小的乐趣了,好吧,尊敬的主人,巴里这就去为您和您可爱的小姑娘准备晚餐。”

说着,朝轻悠眨了眨眼,退身离开。

轻悠晚一步才突然醒悟,跺脚娇嚷,“好哇!你们两个合着伙儿地骂我是愚笨好骗,是不是啊?”

织田亚夫唇角翘起,一把将要跑掉的小人儿给搂进怀里,一手托着纤细的柳腰,一手捻起她愤愤不平的小脸,笑谑道,“宝贝儿,我们聪明狡猾的男人就喜欢好骗好欺负的姑娘。”

“去你的,鬼才稀罕你喜欢。”

这到底是恭维,还是侮辱啊,真受不了!

“唉,真是让人受不了。”

他竟然如此叹息,在她瞪圆了眼儿时,俯首捉住那双想念了一日的小嘴儿,双唇疯狂地将之卷入口中,舌尖钻入柔软的小腔里一直顶到底,几乎触到深处小小的肉蕾儿,她被他弄得喉头不断地收缩,小脑袋左右晃动想要逃脱这种窒息的酥痒。

他大掌往下一滑,她整个身子就是一僵,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却闭着双眼,感觉全身肌肤每一处烫帖的柔软与弹性,无限回味儿,鼻翼深深开翕时,那混和着少女的幽香,和悄悄渗透而出的性麝香,流串在在口腔和肺腔中流转飘溢,脑海里便不自觉地勾勒出那曾经被自己无数次压在身下的美好曲线。

老天,光是想像就令人难以忍受了,真恨不得立即将这小东西压在身后的黑色大理石台上,狠狠爱上一番!

“亚夫,别,别……”

可是她一声无助的泣音,就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睁开眼,眸底汹汹的**几欲噬人,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女孩及踝的白色睡衣撩到了腰际,两条白晃晃儿的腿儿半悬在空中。

老天,那两团雪白丰腴衬在黑亮的大理石桌上,简直能毁灭一个人的灵魂。

“悠悠,我想我快要爆掉了!”

他执起她的小手,递到唇边一吻。

在他炽热如火的目光注视下,她只觉得掌心都快要被那火热的烙铁给戳穿了!

“不,不行,直子说过……”

“小姑娘,你必须行行好,如果你家的拇指姑娘都见死不救,我一定会爆掉的。”

他把小人儿牢牢地压在黑色石台上,动作又急又猛,喘息埋在她雪白的颈间,感觉皮肤上的温度仿佛在不停地上升,那沸腾的**就要破皮而出。

“乖乖,再用力。”

“我,我已经很用力了,我怕……”

“哦,再快一点。”

“不行,人家的手太小了啦。你自己……”

“乖乖,就这样,很好,很好……嗯……哦……”

她几乎不敢看他那双仿佛浸了水又似熔了火的黑眸,不管是被淹死,还是被活活烧死,都不是她渴望的。

他的汗水,从漂亮的额头上滑落,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眨眨眼,觉得空气都变得粘腻湿滑,带着一种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就好像他的……

“悠悠,喜欢我的味道么?”

“不,唔……”她的小嘴儿被他的沾满汁液的长指攻战搅弄。

“我很怀念你的味道……”

他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红肿水亮的唇儿,用脸颊爱怜地摩挲她汁湿香软的肌肤,黑眸精亮逼人,高大的身子躬俯在她上方,让她稍稍一低眼就能看到他直白的**。

晚风轻送,拂起窗边长长的白纱帘,仿佛温柔的手滑过他紧绷的腰背,她陷在他热情炽烈的黑暗世界里,就像可怜的小白兔已经落进了鹰瓜中,瑟瑟颤抖,可爱又让人欲罢不能。

雪白的裙边,与黑色的裤管紧紧相缠,难分难离。

很久,匿大而空旷的空间里,浅浅娇嘤,交织粗重的喘息,不休不止。

……

会客室里,市长先生,警察处长,以及舰队队长长藤光一都颇为紧张地看着沉默良久的男人。

“此次敲山震虎,多谢两位配合。”

市长和处长立即点头应和。

长藤光一却有自己的看法,“殿下,我恐怕荷兰人没有那么容易交出走私贩。而且,能在您再三申明禁令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大张旗鼓丝毫不畏地弄进那么大数量,背后要没人撑腰,相信也没人敢有那胆子。”

“光一,你说得很对。所以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就再没借口给我耍太极!即时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就算他有皇帝陛下撑腰,也不能无视国法尊严。”

三人面容都是一阵紧绷,男人突然散发而出的森冷杀气,让人恐惧,却更令他们佩服。

……

人离开后,织田亚夫走回房间,在行过茶画室时,看到守候的仆人。仆人抬手朝挂满画作的一面墙边指去,一抹娇小的身影正静静驻立在那里。

他挥了挥手,所有人悄然离去。

褪下身上深蓝色的丝质外套,轻轻抖开,俯身附在女孩的身上,将整个人儿裹进怀里。

“发什么呆?这边夜里海风很大,也不多穿点就跑出来,到时候感冒又胡乱怪人。手这么冷……”

“亚夫,这画看起来好压抑啊!”

他抬起头,眼中印入大片的红绿黄,用墨浓重,看起来似乎很明艳,可整个构图却给人以极度黯淡逼仄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荷兰最著名的后印象派画家,梵高的作品。这里的只是仿品,真品都在荷兰的女王宫里。”

“梵高,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自杀死掉的画家么?听说他得了梅毒,还有重度的精神病。”她有些不敢苟同地抿抿小嘴,“好像西欧的艺术家不是疯子,就是抑郁病患者,没一个正常的样子。不像我们亚国……”

闻言,他忍不住就大笑起来。发现这小丫头看世界的眼光,总是能给他带来无限的乐趣。也许显得有些幼稚愚蠢,但也不能否认她看到的那些事实。

“轻悠,你该知道,虽然你不认同梵高的人生,可是你能感受到这副画里他想要表达的情感,这幅画正是他在得精神病后画的,也就是在他艺术生涯最辉煌的那段时期所作。那时候,他受梅毒和精神病的影响,却依然对生命报着极大的热诚,对人生报以极浓烈的爱。这幅《夜晚的咖啡馆》,试图用红色和绿色表现人类可怕的激情。”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那幅好像画的是星星还是月亮,明明是温暖的金黄,沉静的蓝天,可他用的笔法却让人感觉那就像一幅地狱魔景。那些回旋在黄色星星边的墨蓝色线条好像挣扎的命运曲线,被固定在那周围,很像……逃不出轨道的星星。”

他目光闪亮,叹息,“《星空》,正是梵高住在精神病院治疗时的作品。他擅长的就是对所见事物进行一种主观性的加工,所以这画里表现的也都是他内心世界的一种写照。”

她皱眉,“压抑,逼迫,想要冲破命运束缚,却不得不接受……死亡的审判么?!”

他揽着她来到了第三幅画面前,那是在一片黑蓝色的天空下,金黄色的麦田和绿色延伸的小路。

“感觉到了么?这幅《乌鸦群飞的麦田》,更明显地表达出梵高当时的心境和精神状态。”

“看似欣欣向荣的金黄的丰收麦田,一路奔向远方的绿小道,可是全部都被割断在那片蓝色的天空下,好像……死神落下的镰刀。而那些乌鸦,正是死神使者的像征……”

她收回眼,侧过了脸。觉得其实他没有给她做解说更好,她就可以当做完全不懂,把之归类为难看或看不懂的东西,一晃而过了。可现在已经读懂了那种情感,要再想逃避,那就是自欺。

若非自己的心情也那般鲜丽又阴黯,希望又绝望,看似生机勃勃却好似已经走到死亡的尽头,她就不会受到吸引站在这里,一时挪不动自己的脚步了。这个男人有时候敏锐感性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竟然能一针见血地抓住她的心思所想,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哼,还是我们亚国的水墨画好看,有意境多了。”

她扭扭身子,就想要离开。

他抱住她,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心,声音变得低沉如丝绒般轻柔,又震慑人心:

“悠悠,有时候人的身体比心更诚实。”

“梵高虽英年早逝,可是他执着地追求喜爱的艺术创作,这样的精神令我佩服。他虽屡次暗恋失败,却仍是非常勇敢地向喜欢的女孩表白,就算惨遭拒绝和鄙视。甚至倍受病魔的折磨,也依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对事业的追求。他的那些热烈的情感,都在这些画里表达出来,每一笔,每一个色彩,每一个形象。他说……”

“为了它,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由于它,我的理智有一半崩溃了;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题外话------

这段表白,是梵高的原话!

噬骨沉沦57缠绵悱恻绝对浪漫

遥远的海岸线慢慢浸出一道耀眼的光线,仿佛上帝睁开了眼睛,一点点驱走了晦黯的暮色,打亮了小渔村舍的棕色屋顶,掠过茂密的树丛,翻过起伏的蕾蕾花团,古老的运河蜿蜒回绕波光鳞鳞,山岗上的华丽古堡式宫殿在阳光下宏伟得仿佛走过沧桑岁月的巨人。

一丝晨风悄悄掠动柔白纱帘,织绣繁复的华丽窗帷分化了它的力量,一跌进光线黯淡的内室,就被那浓重糜艳的气息吞噬掉,柔弱的低吟从厚重垂落的床幔里隐隐传出,那样无力,娇柔,迷离,宛如紫金色垂幔上缭乱缠绕的枝藤叶蔓,在晨光中晃动着妖娆的身姿,勾引着**的蹂躏。

雪白的荷叶裙边被玄色丝绸掩去,凌乱仓促地堆在床脚,一角丝被从大床上滑落,透入朦胧的白色纱笼里,静静起伏的曲线,美好得让人叹息。

那高大壮伟的身躯露出强健有力的肩背,垒垒肌肉紧窒结实,没有夸张的起伏,每一块都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主人勤于锻练,丝被只掩住了腰下的部位,却露出一条修长有力的腿,牢牢压住了身下一小片雪白,像淘气的孩子霸占着心爱的玩具。

怀抱下,薄唇帖着骨节微微突起的后颈,轻轻啄吻,细腻而柔情。还闭着眼,那样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挑逗味儿,柔和的脸部线条显示着正完全沉浸在拥有的幸福中。

环绕的手臂因为抱着幸福的向往,所以唇角才会向上勾起,掌中滚动着棉花般柔软的云朵儿,只是呼吸,就能嗅到指尖绽放的花朵儿的味道,就能看到红嫩嫩的娇艳,一瓣一瓣地绽放。

美得令他心醉神驰!

“悠……”

呢喃的叹息轻轻滚出喉间,像是完全的满足,又像还从未得到的深深渴求。

她呼出一口气,却吸进了更多的男性麝香味儿。

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要躲避,又像渴望拥抱。

胸口肆意的大掌轻轻一个收缩,她睁开眼,还来不及惊慌出声,小嘴儿就被夺走,声音被吞噬,密密实实的压榨沉重得让人心都坠入无奈的深渊。混沌的脑子仍分不清今昔何昔,只能任由着身体行使一切意志,在那火热狂野的追逐下,彻底沉沦。

“亚夫……”

她扭着小脑袋,哭出了声,似痛苦更是快乐。

他一遍遍轻啄着她的唇角,诱哄着,任**的火焰无尽地蔓烧,无限升腾。

极致的快乐颠峰,一颗颗泪水被舌尖衔进口中,苦涩被瞬间灼热化为泯心的甘甜,一声粗嚎的长吼不可抑制地从喉底蹦出。

终于,紫色床幔不再颤抖,嘎吱嘎吱的奇怪叫声停止了,丝被全部滑落在长绒地毯上,更不用去看那雪白衬底的大床有多么糜乱,连轻轻掀动白纱的一角,漫溢出的浓烈气息都能让人脸红心跳到无以复加。

“你……坏……”

揪紧的小眉头,从不经修辞的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她嘟着红肿的唇儿虚眯着眼抱怨的模样,又傻又丑,却该死的可爱得要死!

“悠悠,我哪里坏了?”

“你,你就坏,坏死了。”

她扭着脑袋钻进枕头里,一副完全不敢见人的鸵鸟相。

他轻抚着柔腻的美背,哑声逗弄着,看小人儿羞得频频往被窝里钻,可钻来钻去却都钻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窝里,调皮得像只小虫子,明明一用力就会被他掐死了,偏偏就只能掬在掌心里疼着宠着,爱不够。

“我坏?是指,我弄疼了你的手,还是射进了你嘴里?”

“啊,讨厌,你还说,不准说,闭嘴!”

两条小胳膊缠上来,小小的手掌捂住他的嘴。

可那瞪来的眼角含俏,软软的掌心还能嗅到他的气息,坦露在外的雪白臂膀胸口,都布满了整整一夜的糜糜印记,似乎连缠绕在他胸膛的缕缕青丝,都娇媚得可耻。

“不说,那就是想做。”

“不,不!”

他邪气一笑,眼闪恶意的光彩让人心惊胆跳儿,她吓得扭身想爬走,却逃不过魔鬼的手掌心。

“哈哈哈,不要不要,痒死了,哦,好痒好痒,讨厌……哈哈,我不来了,不来了啦!哈哈哈……求求你,哈哈……”

待他练完了十指禅神功,她已经浑身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抱着粉通通的人儿又进了浴室,仔细算来这应该算是从昨晚到现在第三次。明明遵医嘱是不可以做,可抱着这团奶兮兮的人儿不动邪念,那简直就不是人类会做的事儿。

他从来不屑忍耐自己的**,一张小嘴不行,还有的是办法。

这也许都多亏了明仁皇兄早前的各种熏陶,送了他不少孤本的椿宫图鉴,以及西洋绘本,那里面各式的丰乳肥臀,交苟体态,将男女之事极尽描述之能,不得不让人惊叹,在那个明明宣扬着“礼义廉耻”的极致保守的古老时代,压抑下的人们偷偷衍生出的欢乐哲学,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极尽狂野之能,极尽变态之能,极尽的花样儿百出。

“讨厌,不准碰那里。”

所以,对于房事,热衷于其中的男人总是能举一反三,不厌学习,不厌探索,不厌于实践演练。

“呜,人家的下巴好酸。”

而且,不乏于开拓创新。

“你,你变态。”

甚至,敢于开宗立派。

小人儿蹲在大大的白色陶瓷浴卸里,曲着身子,双手抱膝,仰着小脖子瞪着他,却不知自己挤压着的小身子,在水波的勾勒起伏下,更显得诱人无比,令人血脉贲张。

“已经近午时了,不是叫肚子饿?还是你想吃了东西,又继续睡?”

“不要!”

他笑得很温柔,很邪恶,挑挑她的小下巴,“那就快点收拾,好出门。”

“不,我自己洗,你出去。”

“四只手比两只手快。”

这根本就是色狼理论啊!加上他的手,明明单纯的事儿都被搅乱了。这臭男人,前辈子一定是野狼投胎来的。

哦,她的嘴和手,都好酸……

……

美丽的乡间小道上,轻悠穿着以签了丧权辱格的不平等条件换来的漂亮洋裙,撑着曾经只见过的雪白蕾丝洋伞,脚踏意大利手工制牛皮凉鞋,欢快地就像出了笼子的小狗儿。

在花团锦簇中扑蝴蝶,在树林中穿梭,在小溪的石墩上蹦跳,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这是从宫殿后山路徒步而行,进入荷兰村。

所以,在他们享受林间清新空气时,宫殿正门前空等了一早的四位少爷,已经被正午的太阳烤得头昏眼花,直打哈欠,怨声载道。

“这是什么花?怎么他们家家户户的窗台上,种得最多的都是这种花?”

圆润饱满的杯状花冠,长长的绿色花茎,修长的绿叶掩着长长的花茎抱起一朵朵颜色艳丽的花朵儿。这种花儿在含苞待放时,最美。且颜色丰富多彩,艳红,明黄,瑰紫,粉白,一团团拥簇在道路边,小桥下,石迳中,屋檐门廊下,点缀着森林般的王国,宛如林中的精灵。

“这是荷兰的国花,郁金香。”

织男亚夫今日也穿着西洋服,标准三件套的合身剪裁,将他高大健美的身形勾勒得完美无缺,黄发碧眼的女士都频频回头。轻悠觉得男人穿洋装,比起和服显得不那么难以亲近,只是四周艳慕的眼光,也着实有些让人不舒服。对此,她归结于自己并不像某人一样,那么适应众所瞩目。

“啊,我知道。李白的那首《客中作》写的就是它。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他将她拉回身边,摘去她发间的一片树叶,掩去周人好奇探索的目光,慢步向前,一边道,“郁金香本产于中国天山,在十六世界中叶时被引入欧洲。因为其花形优美,颜色馥郁,花香浓郁,深受皇室喜爱。曾一度是独属于欧洲宫廷的观赏类花贲。荷兰商人们天赋般的敏锐嗅觉,让他们意识到这种花的独特商机,为此还编出不少浪漫的故事,借机大肆炒作。最高炒到一个花根,卖到了四万美元。”

果然,小家伙立即发出惊呼。

“一个花根四万美元,那这里那么多,不是得几百万。”于是在她的眼里,所有漂亮的花儿全变成了金闪闪的美刀“$”,再看别人家漂亮的阳台和屋檐,只觉得那里堆满了金子。

对于那小脑袋瓜里的疯狂幻想,男人低笑出声,大手将小脸捞了回来,“上次大战时,荷兰闹严重饥荒。有饥民以其球状花茎为食保住了性命,故战后女王就将郁金香做为国花。此外,郁金香也是匈牙利、土耳其的国花。”

“什么?那个花根还能吃么?”

男人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天,果然这家伙就只会往那方向思考。

“悠悠,你没有想过郁金香本来自亚国,却在异国他乡获得如此多的厚爱和美誉,其花型、品种、颜色,都在荷兰的郁金香热时得到长足的发展,比它在故乡更生机勃勃。正如李白所吟,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只要这里有更适合自己的土壤,留驻于此,繁衍生息,也能过得很开心。”

她的脚步骤然一停,他随即驻足,看着她垂下的脑袋。

突然,砰地一声响,似有刺目的白光闪过,拉开了她的视线。

“呀,那个是照相机么?我去看看。”

她立即甩掉了他的手,朝前方宽广的巴洛克公园跑去,翩翩起舞的美丽裙裾,在道道金粉般的光束中起伏,却越行越远,仿佛不可捉摸的林间精灵。

他追逐的目光不断穿越,从明亮到黯淡。

还是不行么?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

“可以让我试试么?不不,我不是要照像,我是想用你那个机器啦!不对不对,我不是要你的镁光灯,我是……”

可怜她只粗通东晁文,略通英文,完全不懂荷兰文,跟洋相师比手划脚半天也沟通不了,急得一张小脸通红。

“悠悠,你会照像?”织田亚夫走来,看小家伙急得上窜下跳,却不动声色。

“我,我懂一些啦!”看过无数次的那种,应该也不难,“那个,我想……他说可以给我们照一张像。可是我想自己照,他都不懂英文的,好难沟通啊!”

“正好,我们从来没合过影。就让他给我们照一张吧!”

完全无视她的后半句愿望,将人拉进怀里,坐到了相师指点的雕花长椅上,周围撑着洋伞的洋妞儿们纷纷朝他们看过来,忍不住为这甜蜜的一幕,羡慕连连。

彼时,茂密的树叶筛落一地碎金,洒在一对璧人上,雪白柔软的蕾丝裙衬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粉嫩嫣红的小美人儿被高大俊帅的男子半环在怀中,眨着一双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唇角的笑有些牵强,但也掩不住那般娇弱纯美的气质,男子俊容深邃迷人,微微垂落的眼神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人儿身上,可惜那小美人儿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照相师傅手里的黑色小方盒上。

砰,镁光灯曝光时蒸腾出一团白烟。

轻悠想要上前继续与洋相师继续交流借用相机。

但洋师傅却满意地挥挥手,叽哩呱啦了一堆什么话,她就被男人又拉了回去,没注意男人一只手上拇指和食指圈起,另三根手指竖着,对洋相师打了个手式。

“等等,我要跟他说。”抱紧。

砰——

“不,我不要这个姿势啦!好丢脸。”帖面。

砰——

“你怎么可以这样,唔!”亲吻。

砰——

在一番小小折腾中,靓女美男留下了数张十分令人艳羡的双人照。让首次拍到如此完美的洋相师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过,当洋相师又叽哩呱啦说出一堆话时,织田亚夫突然沉下了脸色,冷着声蹦出了几个字正腔圆的单词,顿时让本来只有些微嘈杂的公园,迅速安静下来。一双双惊讶不矣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不约而同透露出惊艳又羡慕的神色。

“你们……”

洋相师似乎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口气讨好。

织田亚夫面色更冷,口气非常强硬。一个眼神儿,十一郎就要上前夺相机。

洋相师急了,死抱着相机,口气却更加讨好,甚至带着乞求的意谓。

轻悠被一堆鸟语隔离在外,内心深深地愤懑,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又被男人给骗了!

终于,织田亚夫的口气稍稍软了一点。

轻悠挡在两人中间,气愤地指责,“织田亚夫,你根本就懂荷兰语的,对不对?你居然又骗我。你跟师傅都说了些什么?我不准你仗着权势欺负人。拜托你不要这么丢脸,好不好啊!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我无礼?”

这口气一出,比刚才更可怕了。

“那个,有什么事好商量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十一郎干嘛要抢别人的相机?”

他突然弯起唇角,却毫无笑意,“你不是说想照像么?”

洋相师这方急忙点头称是,操着十分生硬的东晁话,依依不舍地将相机递给了轻悠,轻悠很懵懂。

“拍吧,本王可以牺牲做你的模特。”

“哼!我才不要拍天天都能看到的东西,我要拍这里漂亮的花儿。”

男人的俊脸唰啦一下沉到底。

旁边传来一片咳嗽声,低声唏嘘不断。

洋相师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锐利的眼神下急忙举着镁光灯跟上了小美人采风的脚步。

不过,很快……

“nono,不对……xosdwert……啊呀,噢……老天,你xosgstr……”荷兰话夹着纠结的东晁文。

当轻悠把相机都拿倒了还没折腾出一张照片时,洋相师已经急得快把头发给拨下来了。

织田亚夫在又一串哀嚎声中,推开洋相师,问“拍了几张?”

“我……”她窘红了脸,抬头不起。哪敢直说自己一连曝废了几张胶片,好像什么也没拍到。啊,蠢死了!之前看洋师傅照很简单,为什么轮到自己就这么难呢?

“笨蛋,镜头拿反了!你的手挡住镜头了。要照那边的花,必须再靠近一些,这种老式相机没有调焦距的功能。放松,别捏得那么紧。手心有汗了,去擦干净,不然不小心碰花了镜头照出来更丑。”

被男人不客气地蹊落了一番,她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你,你会拍?”

这哪能怪她啊!照相机在这个时代,可是跟飞机一样的稀罕物。在家乡,照相馆都是洋人开的。就算像上海那样的国际大都会,拥有相机的都是留过洋的巨富之家,而会照相的自然少之又少了。

照相机虽然在上个世界末叶就传到了国内,对于寻常人家,能照上一张已属不易。别提拥有一架相机,自己来照了。会照相可不比洋人拿筷子学吃中国菜那么简单,可是件稀罕得不得了的事物了。

所以,这根本不怪她嘛!

------题外话------

这段情节属于铺垫兼享受,希望大家喜欢。呵,秋是很喜欢啦!关于之前提到的豪斯登堡宫殿,在女儿国日志里有帖图,大家可以去欣赏感受一下。

也许有些筒子急着想看“离开”,事实上咱正往那里奔去。不过爱情故事嘛,还是要享受一下恋爱的乐趣。秋比较好这口“求知型”恋爱过程,所以特别给大家分享一下。

这里对比照相机和自行车的发明,也是为了铺垫一下男女主所处的这个时代的环境气氛,正因为不易,咱悠悠跟着亚夫才叫幸福啊!这里多处引用当时的民俗,秋觉得很有代入感和真实感。因为后面全部架空,不用为那段感觉灰暗的历史郁闷,这没什么关系,咱家女儿会很拉风滴!

噬骨沉沦58这是幸福么?绝对唯美

“你说呢!”

男人动作熟练得像在操作战斗机,啪啪两下就对好焦,照了一张,洋相师非常积极地配合着打燃了镁光灯,接着就极为兴奋激动地呱啦了一大串,轻悠猜测那多半是在夸奖男人,心里很是不爽。

“不想拍?”

看她瘪着嘴皱着眉头,很怨怼的看着自己,心里别提有多快意。

周人叹息,谁叫刚才某人得瑟着居然完全无视亲王殿下主动献身,这会儿被鄙视了吧!不趁着这会儿埋汰人,更待何时呢。

“你又骗我!”

“我骗了你什么?屁股别蹶那么高。”

“你还说,你明明就懂荷兰话。我哪有蹶,啊……”

“看着镜头,别东张西望!”

“我看到了,怎么是倒着的呀?”

“原理复杂,解释了你也不懂。看好了,对好焦距,手别抖。”

“你又骂我笨,你怎么知道解释了我也不懂啊!哎哟,又不是我在抖,明明是你,哎,你还打我。”

“看好了没?按下那个按钮。用力!”

“我有用力啦,可是……咦?”

砰——

轻悠平生第一张照片诞生了,可惜在最后关头她抬手去推男人时歪掉了撞头,鲜花只挂到了一小角儿,抱剑站在一旁的十一郎成了三分之二强的主角。此照片在事隔多年还出现了极大的争论,轻悠死不承认这是她拍的第一张失败照片,而犟着说下一张完美的鲜花照才是。

这学会了照相,轻悠可激动了,就给周人都来了一圈儿,玩得不亦乐乎。但偏偏就故意漏掉了自己的师傅!

织田亚夫冷哼,“教会了徒弟就没了师傅。这亚国谚语很是一针见血!”

轻悠扬鼻子哼哼,“这么简单,一学就会。哪还需要师傅!”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啊?”

所以说小人得志亡不远矣,轻悠沮丧地看着洋相师一边取回了相机,一边数着大银元,操着怪调的口气说“谢谢”。

“还想照?”

“……”

“要本王给你买台相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有条件。”

“哼!”

轻悠侧身就朝外走掉。

织田亚夫慢步跟上,“本王做为出资者,好歹也该做首席模特。若悠悠愿意,咱们回屋,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可好?”

他俯在她耳边,口气诱惑得让人浑身直哆嗦。

“为什么要在屋里拍?我想在外面拍。”相机的诱惑力着实惊人,还是败下阵来。

他低低一笑,十足撩人,“悠悠,你忘了,画室里的仕女名画,不都是在屋里画的。”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脑子里晃出那些只着寸缕片丝的丰腴西洋画,有的甚至全身暴露在外,当时她就羞红了脸,十分无法理解洋们们所谓的艺术。

“讨厌,你下流!”

她推开他就跑掉了,他站在原地,一脸享受。

这才跑出不多远,路上传来了叮当叮当的铃声,轻悠很奇怪,朝路的另一头望去,一辆自行车拐了出来,骑车人突然看到轻悠,吓了一跳,车龙头一偏,哪知道轻悠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就对冲上了。

“啊呀——”

哐啷一声巨响,自行车撞上咱边的花坛,人仰车翻,上面的信件都撒了一地。多得十一郎和随行的侍卫赶来,才收拾了残局赔了些钱给邮递员小哥治擦伤。

那人走后,轻悠还望着有些不舍的模样。

“看什么?你瞧上那男人了!”

“啊,你胡说什么!我看他骑的自行车跟我在上海看到的不太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

“就是,就是……全部都不一样。”

他瞪着她左右闪躲的目光,突然问,“你想骑自行车?”

“想想想。”

她立即点头,跳过那愚蠢的问题。但很快又把自己陷进了新的问题里……

“哎哟……”

众人看着那还没上车就被压爬下的小身影儿,齐齐捂上了眼。

男人走上前,负手躬身,居高临下地问,“你这也不会?”

“我,我只是太久没骑,所以才会不太熟练罢了。”

“真的?”

“那……”

“我记得谁曾经说过,刺绣、烹饪都是迂腐落后女子的活计。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懂外语,会骑车,会打电话,会照相,会开飞机,就像王灿之女士一样。”

她涨红了脸,窘得要死,但没忘一点,“我会打电话!”

我们伟大的汉民族,绝对不会轻易低头认输。

他摇头,“连这也敢说,脸皮有够厚。”

“织田亚夫,你讨厌。你就知道笑话别人,你会骑嘛!不要也是吹牛说大话吧?”

自行车在这个年代,也绝对不是普及的国民日常生活用品。平均一辆车就要七到十五个洋元,即相当于轻悠和母亲一个月的银钱了,而这也仅仅是大城市的价格,在轻悠的家乡,这算是一笔巨款了。就算有卖的,也没有哪个寻常人家舍得买。

加之当时还没有多少国内厂家生产,除去与世界发展接轨较快的北平、上海和港城,亚国九成以上地区,偏远一点的城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人力机械。更别提拥有一辆,甚至是会骑了。

轻悠的家乡芙蓉城算是西南信息较为发达的大城市,但比起以上那三个城市仍是差得太远。未跟着小叔到上海和北平见世面时,她只见过城里最有钱的广联银号的太子爷玩过。这也是托大姐和二少爷订了婚的缘固,才有幸看到。那次订婚聚会上,姐妹们都围在自行车边,二姐五妹她们都试玩过。她很想试试,却只能远远地被排拒在外看着。

大少爷那辆车,跟刚才那辆最新式的比起来,当然是差了不只一个等级了。

难怪她刚刚看到后,眼都发直了,都忘了让路。

在东晁这里,人人都习惯穿和服,很不便于骑自行车。虽然政府大势鼓励穿西服,以便于引入各种西学和西式生活习惯,不过同时也有大力倡导保持传统不失本真的学派。所以骑车的人也极少,她每每在街上看到,也会发呆看上好半晌。

到东晁前,林雪忆过生日时,刚好得了辆自行车。她就想找机会沾点儿小甜头,可惜后来忙着出国的事就将那积累了好久的小小渴望给搁下。

“坐稳了,抱紧我。”

“不用,这样就行了。你别不懂装会,人家今天穿的可是白裙子。”

男人回头扔来一个戏谑又鄙视的眼神,支着地的长腿用力一蹬,车子便滑出老远,收回的脚踩在踏板上几个用力,速度便快起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人和景迅速往后倒退,这种乘风而行的感觉,及不上飞机那么刺激,却是让女孩子格外欣喜愉悦。

“哇,好快,好稳。”

这会儿还在柏油路上,自然一切安妥。

他回过头,看着小丫头,双手乱挥,乐得不行,雪白的裙花在风中翻飞,美丽的花圃从两人身边滑过,惊飞一片啄食的小鸟儿,潺潺流水上掠过他们的影子,空气中荡漾着醉人的夏日芬芳,恋爱的甜蜜,化成欢笑中每一个跳跃的音符,让人陶醉,熏然,只想让所有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

“什么,啊——”

“抱紧我!”

越过一片屏障般的紫藤栏后,平坦的柏油道一下变成了碎石小路,长长地蜿蜒伸入前方一片开阔的绿荫,长及脚踝的绿草丛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头摩擦声,空气中充满了青青草香。

轻悠手忙脚乱地抱住男人的腰才稳住了颠簸的身子,正忍不住抱怨,抬头就看到了前方那仿如巨人一般的庞大建筑物,圆锥形的塔楼,尖尖的屋顶,上面正旋转着一个六页大风车。

行到风车附近,车停下了。

织田亚夫说,“荷兰被称为风车之国。因为他们有三分之一的国土只高出海平面一米,近四分之一低于海平面,是名符其实的低洼之国。国内水路纵横,有北方威尼斯之称。所以他们城市的排水系统非常重要,由于临近北海,四季风大,他们从德国引入的用来磨面的这种风车利用到了排水系统中,渐渐走进了每家每户。”

“哦,这风车比我家乡灌溉用的人力风车完全不一样唉!那个排水的机器安在哪里的呀?是在那个大筒子房子里?”

轻悠跳下车,一边揉着被巅疼的屁屁,一边问。

织田亚夫将车子扔在一旁,没回答她的疑问,拉着她的手走向了与风车相反的方向。

“喂喂,等等,我们不是去看风车嘛?那里好像有人耶。”

“当然不是。”

他拉着朝着前方茂密的树林走去,她一看他唇角的笑意,立即吓到尖叫,就要往回跑。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那里。你放手,你这个色狼,就算这里没有人,我也不要。啊啊,放手,救命啊——”

织田亚夫再次抬头看天,面无表情。

随即,俯身将人扛上肩头,大步朝目的进发。

事实上他们没有进树林,而是绕过了树林后,出现一片空旷的平地,这里的草都被去,空地上有好几个身形高大的洋人。

“啊,那个是,汽球?!”

视野整个倒向的轻悠第一眼看到的是天上那颗巨大的、颜色绚丽得让人头眼发花的巨大球体。激动地嚷了起来,要男人放她下地。

这一落地,她抚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就跑了过去。瞪大了眼地看着在空中飘荡的大汽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气,脸上却抑不住兴奋的笑。

她永远不知道,这两日里所感受到的甜蜜和快乐,是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的经历里,最明媚的片断。她也不知道,这样快乐无忧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身处在困苦孤冷的环境中的她,每每想到这几日,总会心酸得落泪。

“没见过?”

“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汽球唉!哇,好大啊。真的是用牛皮猪皮羊皮做的么?好漂亮,居然画的是郁金香,太美了。那下面的篓子里真的可以载人呢!哦,我居然看到真正的汽球了。林雪忆还说汽球根本不能载人,那都是骗人的。可我看到可以裁人的了,那个《泸城画报》上绘的汽球根本就不对嘛!”

事实上,19、20世纪之交时,汽球就广在英、德、法等国流传,在飞机发明之前承载了人类飞向高空的梦想。不过由于汽球只能顺风而飞的限制,无法往载人飞行深度发展。在一次大战中,广为德、法英等国应用于战争中。不过,20世纪初飞机出现后,迅速消失在了人类的视野。现在基本上只做为汽球爱好者满足飞行的乐趣,一种玩乐工具。

然而,就这已经被欧美人淘汰的飞行工具,对于轻悠来说也都是“传说”中的事物。她是在到上海时,才从那里丰富的报刊杂志里获知有这么个事物,后来回家时讲给姐妹们听,居然没人相信她。由于当时她也没在上海待多久,也没那个机会碰上有人施放汽球,就没有有力的驳斥论据。

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她这样惊咋的反应,看在男人眼里,那就成了……

“小土包子!”

他刮一刮她红通通的鼻头,口气宠溺。

“我现在见过了,我已经不是土包子了。”

她笑得欢欣愉悦,提起裙摆朝汽球跑了过去。

那方正在摆弄的人竟然都是人高马大的洋人,看到她跑来,纷纷扬手朝她打招呼,说“hello”,她就像得到老师奖励的单纯小学生,乐得一一回应。

不过要说交流嘛,还是差了些火候。顶多问问人家姓名,哪里来,语速快了,她就应付不过来,开始抓脑袋了。这时候她是真正后悔当初拗着脾气说洋人坏,不肯跟小叔学西文。

织田亚夫走过来时,洋人们互相吆喝着,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朝他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西洋宫廷礼。

这让轻悠即惊又奇,但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听着他熟练地用英文与那些洋人交流,甚至语调轻盈,仿佛老朋友般,她也不能否认自己曾经是多么地傻,竟然小瞧了这个男人。

他根本不是靠祖荫肆意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他很聪明,懂得发展商贸、强国富民。

他博学多才,不仅了解亚国的古老文化,字写得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亚国人还要好,而且对欧美国家的了解也十分令人惊奇,甚至会流利地使用不只一种外语。她最崇拜的小叔也只会英文,略通德文。

他狡诈多辨,莫说总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平日里听他训责士兵,下人,都十分的一针见血,让人根本无从反击。

就连他的功夫,虽然没有看到他跟多少人打斗,但当初就那对着井上元子劈下的一刀,几乎看不出如何出手的那种可怕的速度和判断力,每一分都令人惊骇。

他就正如他自己所说,和孔子那位成就最高的门生子路最为相似。政治上的才能,她做女子的并不懂。可见他在经商上的敏锐洞察力,却是非常令人佩服艳慕的。

在那段住他房间里养伤的日子,她常听到他跟来客商量公务,在电话里嘱令下属。她自小长在商人世家,虽天天醉心于书墨字画,但为了母亲在家中立足也跟着小叔学了很多经商之道,故而才能有机会去北平、上海等地见世面。也由此,她才敏感地发现,这个男人真真不可貌相,确有经纬之才,不怪他平日里那般骄傲自负了。

她见识不多,认识的精英人物也少,可她直觉就算是在整个亚国,或许也不容易找到像他这样的男人。相信若让小叔见到他,也定然会赞一句“惊才绝艳”。

几乎集所有优势于一身,更有一副让男人女人都要失神的绝世容貌,简直就是上天降世的神砥,完美得可怕!

是呵!有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可怕。

太过完美的事物,那只存在于传说中,不该存现于人世。

偏偏他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当初只是好奇,想要接近。可随着她一步步对他的了解,恐惧之心也随之而来。

她从来没想过,会被这样的男人喜欢上,掳为禁脔,深陷其中,几乎……不可自拨。

“愣着做什么,不想坐?”

“我……”

他看着她突然踌躇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解开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这穿在他身上那是挺刮帅气得让人眼发直,换到她身上就完全成了小孩子穿大人戏服,颇为可笑,周人都露出了有趣的眼神。洋人们向来民风开阔,就打起了流氓哨。

轻悠窘得直缩脖子,抓住了织田亚夫的手往他身边缩去。

他一扬眉,打掉了周人取笑的眼光,拉着女孩上了汽球。

她看着他朝地面的人一边打手式,一边说话,那样自信而掌控一切的模样,让人即羡慕又崇敬。难怪那日出门时,那么多女孩跑来给她祈福。民众的崇拜也许有时候是盲从的,可是那也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的。

至少,在东晁也不止他一位亲王,他却能获得那么热烈的呼声,绝非仅靠祖荫和漂亮容貌所得。

这样完美的男人呵,竟然说喜欢她,她一直觉得这一切都像在梦境。

“悠悠,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

“我,我才没有看你。我在看……”

她慌忙转身朝外看去,立即吓得腿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兜里。

“天哪,好高!”

他大笑,将她拉进了怀里,挡着大风,“之前坐飞机也不见你畏高。”

“那不一样嘛!当时一直坐着也没站这么高啊,现在……”

她这会儿竟吓得不敢睁眼了。

“傻丫头,不要看脚下,看前面。”

她还是摇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无奈地抚着她的头,将她搂紧在怀里,轻声说,“轻悠,知道么?之所以在这里做为起飞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这片草坪森林正是荷兰村和当地居民区的分界点。事实上,在几百年前,这个地方还是一片汪洋大海,根本没有如此漂亮的乡村田园。”

她惊讶地抬起了脑袋,顺着他的眼光看了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德姆特伦塔,以及其侧面矮丘上屹立的豪斯登堡宫殿。漂亮的巴洛克圆顶高格窗上,点缀着雪白的砖块,传说是荷兰人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连天上的白云也想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屋舍上。

“这里曾经是大海?”

“对。因为荷兰的国土面积非常小,大约就长崎所在的九州岛大小。他们资源贫乏,为了生存,从六百多年前就开始填海造陆。大航海时代开始后,他们到达长崎,有感于这里与他们的家乡十分相像,就在这里填出了一个扇形的人工岛,我们东晁人都叫这里为出岛。他们就在这里建立起荷兰商馆,盖起拥有浓郁荷兰特色的屋舍,传播他们的文化和精神,还带来了基督教。”

下方出现了一座纯哥特式的尖顶大教堂前,身着长袍的耶酥展开双臂,白玉大理石在碧海蓝天下奕奕生耀。

“很幸运,他们带来了新思想,高科技,没有带来战争和鸦片。我们东晁人也向他们学习建国之精神,学习与自然共存的智慧哲学,将这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改变土壤,种植上数十万颗树木和花卉,建成名符其实的森林之国。”

轻悠看着脚下马洛克式的庭园,和充满欧洲公馆气息的一幢幢建筑,茂密的森林与古老的运河环绕其中,渐渐感染到男人那种俯仰世界的激跃情怀中。

“我非常喜欢他们的文化和建国精神。他们是一个全民从商的民族,他们祖先的训戒就是商业利益是一切的基础。他们不喜欢战争,十分爱好和平,他们把先进的技术和思想传到世界各地。他们通过强大的海上贸易来拓展国家的经济资源,通过填海造国向大海争取生存之域,而不是通过血腥的战争。他们的历史上曾被西班牙、葡萄牙等周边国家奴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为争取主权独立而浴血抗争,并屡次取得胜利。

我一直希望,我所爱的祖国也能像他们一样强大到鼎立于世人面前,不用惧怕任何列强的威吓和胁迫。未来,当我们走出国门,将会是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获得尊重和礼遇。而不是像现在,我们出去总是仰望着别人的富强和优越感。”

高空的风很大,可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胸口那团汹汹燃烧的火焰,那是对自己祖国的热爱,对未来美好展望的无限激情。

如果说不羡慕不敬佩,那都是骗人的。

“我大力提介对外贸易,引进世界最先进的生产技术。派更多的人出去留学,学习他们的先进思想和生活生产方式。我主张修健最新的柏油马路,方便自行车通行,提高国人们的办事效率。五年后的现在,当美国和法国大使再站在我们的使者面前,再也不敢拿狗眼看人低的姿态来面对我们了。

可是这还不够!

他们的手上还捏着幕府时代签下的不平等条约,如果不能在我有生之年将这些耻辱的条约都修改公平的话,我就不配外公赐给我的这个振国兴邦的光德亲王的爵位,不配叫织田亚夫,不配做为东晁人继续存活在世!”

他抱得她手臂都有些发疼,可是她并不在意,他那慷慨激昂的表白,铿锵有力的宣誓,就算是身为女儿身的她也能体会到那字里行间的澎湃激情,渴望祖国富强的热切之心——身为一个男人的壮志雄心。

“悠悠,”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看着她,“我要你陪着我努力到那一天。终有一天,你会把这里都当成你离不开的家。”

他眼中炽热的火焰仿佛窜入她的眼中,烫得她眨了眨眼,想要避开却没有办法。

他淡淡一笑,对于她的慌乱无措也不强求。

“悠悠,你喜欢照相吗?”

“呃,喜欢。”

“还喜欢骑自行车?”

“喜欢。”

“喜欢郁金香?”

“喜欢。”

“还喜欢这里的奶酪?”荷兰也是奶酪王国。

“喜欢。”想到早上吃到的那块奶香中带着微酸的蛋糕,她直觉有些饿了。

他轻轻蹭着她的脸蛋儿,轻啄她的小嘴,诱哄般地呢喃着,“更喜欢织田亚夫?”

“喜欢。”她脑子里还幻画着奶酪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啊?”

猛然意识到刚才的话,她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不算,刚刚你那是使诈!”

“悠悠,在汽球上说出的话不可以收回。这里是距离上帝最近,最靠近天堂的地方。刚才上帝已经听到你的话,你若收回就代表着你在说谎,在这里说谎的孩子晚上会被黄鼠狼割掉耳朵的!”

“你,你骗人!”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小孩子还是太嫩了些,对于传说和上帝的威严,还是忌惮的。虽然嚷得凶,却不敢再说不是。

他嘬了口甜蜜的小嘴儿,口气隐约透露了得意,“悠悠,你已经对上帝宣誓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不可以反悔!”

这个狡猾的骗子,根本就是强迫人家中奖嘛!

“悠悠,这个天堂美么?”

她来不及回答,已经被他的气息完全笼罩,彻底吞没。他在她耳边仿佛念咒一般,一遍遍地哄着,那些甜蜜的话儿真像魔咒,掏去了她的灵魂,让她熏然欲醉,已经,不愿更醒。

他紧紧抱着她,她的十指与他相扣。

这是幸福么?

才会让整个人都飘飘然

一定是幸福

所以绝不轻易放手

可是

捉住这只幸福的汽球

她将会飘向何方

------题外话------

这里是男主最真实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爱情观大家应该懂滴。这也是亚夫筒子做为一个男人的理想和报复。个人比较喜欢塑造男人的事业形象,更真实,感动人,且更丰满立体化。不过也不喜欢写太多,偏离我的核心主题爱情。

有人知道不,现在大山里的孩子们连手机电脑都没见过唉!我有同事的父亲深在那样贫困的地方,08年去逝时居然还没用过手机。

这就是落后滴真相哪!不能怪咱那个时代,悠悠太没见识,所以她需要亚夫这个好老师来引导。——嗯,秋最喜欢“大叔控”这种助人成长的恋爱关系啦!

噬骨沉沦59怀上了?

清晨

十一郎接完电话后,叩响了卧室的门。

四围铜柱大床上,男人早已经醒来,耽溺于怀中美色而一直不舍起身。

他吻了吻仍呼呼大睡的人儿,微张着小嘴仰着小脸的模样,着实像头小猪儿。竖指戳了戳粉透透的脸蛋儿,指头顺着粉墩儿,画上饱满的红唇,来回摩挲了一下,一下钻进去,揉辗小舌头。

似觉有异物侵入,她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小舌头就开始将异物往外顶,脑袋也往旁边偏去,咿呜着埋进被子里,雪白的身子背对着他又一动不动了。

他附上去,滚烫的体温交融,滑腻的肌肤相亲,膝下的热烙着实惊人,帖在耳畔的声音却格外柔和,“乖,再睡会儿。”

她的脸上滑过一抹纠结。

屁股和胸都被他抓了一把,一个又重又响的吻落在她裸露的肩头上,才听到关门的声音。

这个臭男人,每一次都口是心非。说什么让人家再睡会儿,还对人家动手动脚胡作非为,这都吵醒了怎么睡呀!坏蛋。

……

织田亚夫换上习惯穿的玄色和服,出了卧室,十一郎迎上前。

“市政厅来的?”

“是。”

他走向电话,十一郎立即摇号。但刚拨了三个号时,就被叫停。

略一沉思,黑眸中精光闪过,才道,“邀请市长和警察处长到宫里来,一起用餐,欣赏荷兰宫廷园艺师刚刚培育出的郁金香新品种。”

十一郎有些疑惑,但看男人心思内敛的模样,心下立即明白这餐邀宴其中必大有内容了。

遂拨通市政厅秘书处的电话,将命令传达出去。至于市长先生之前特意用私人专线打来留下的号码,则被搁置一旁。

……

轻悠再醒来时,听仆人说织田亚夫今日有重要客人见,暂时无法陪她,不过已经为她准备了她喜欢的物什,可以在宫中玩耍。

轻悠迅速解决了早餐,急匆匆地去找物什临时保管员——巴里管家先生。

“我美丽可爱的小公主,早上好啊!您今天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滋润饱满啊!”

轻悠脸上一阵赦然,心里嚎总,能不能不要加上最后那句啊,洋人真是口没遮拦。

“巴里,亚夫说他给我留了东西,在哪里?”

宫殿总管事巴里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便有穿着西洋传统白围兜荷花边洋裙的女仆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一个大大的银盘子,上乘的紫色丝绒勾花边帕子搭着一个方块物。

轻悠心隆隆跳动,一把揭开,意料之中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仍然让她惊喜地欢呼了一声。

“可爱的公主,殿下还送了件较为大件的礼物,需到屋外展示。”

跟着故做神秘的巴里出了宫殿门,便叮铃铃的声音由远传来,轻悠顺眼看过去,便见一个穿白围兜的女仆竟然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那车身在明亮的阳光下散发出雪白的漆光,令人惊讶的是车头上居然还高高支出了一只遮阳伞。

当车停在她面前时,女仆利落地跳下车,踢下脚架将车停好,回身朝她行了一个礼。

“不知道小姐可喜欢这件礼物?虽然巴里觉得也挺漂亮,不过女孩子骑这个东西……哎哎,我的小公主,您别急呀,你真要骑必须得换套裤装,这模样成何体统。”

“刚才她骑都穿着裙子,这么长不会有事的啦!”

轻悠爱不释手地抚着自行车漂亮的浅棕色皮垫子,比起昨日那辆,眼前这架自行车从框架设计到颜色包装,都充满了浓浓的女性特色。

雪白的漆身,就像宫殿窗口的白色云朵装饰砖,花洋伞用的都是极上乘的粉色蕾丝,车前杠是体贴的弦弯形,专门为穿裙子的女士设计,不用把裙子提起也能舒服地骑着,完全不怕走光。车前有铁兜,后面还有可供人坐的铁凳子。

“真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自行车呢。”

巴里笑答,“可爱的公主,这是殿下让机械师们连夜赶制出来,照着法国最近新出的一批女士自行车设计制造出来的。那架照相机是殿下和美国人合资的一家电影电视制造公司才研发出的新产生,功能强大,可谓当今世界第一。”

“这么棒!我先给车照张相。巴里,你做我的模特儿吧!”

“哦,我可爱的公主,这是巴里的荣幸。”

“大家都来拍啊!”

这一吆喝,整个宫殿都热闹了起来。

……

那个时候,宫殿大门口,四位少爷又来蹲点。

“哥们儿就不信那臭小子今天也不出门儿!”野田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愤愤地瞪着高处的那幢华丽宫殿。

东堂雅矢靠在花坛边,抚着下巴,“亚夫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却故意避而不见,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这个宫殿应该不止这一个出入口才对,我想我们应该再打探一下。”

柏原康和清木义政才赶来,一人手里兜着几条洋葱蛋黄油鲱鱼,吃得咔嚓直响。

“唔唔,我们刚才跟鲱鱼小贩打听到,这宫殿在后山有个后门儿,可以直通荷兰村的森林公园。”

“要不咱们今天分两拨人守门儿吧?”清木义政提议。

野田澈一口吐掉草叶子,愤而低喝,“得,少爷我受不了!这臭小子竟然这么跟哥哥们玩捉迷藏,简直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咱好不容易回趟国,他就这态度。他现在绝对在宫里,我他妈这就冲进去给他顿排骨吃!”

说着,一撸袖子就往大门口跑去。

后面三人立即大声喝止,却来不及了,野田澈跟门卫干起了架。他们三人懂荷兰文的就只有东堂雅矢,可惜都打起来了哪还有空去说理,没得办法只能帮哥们儿两肋插刀,撸袖子冲了。

他们这方正打得欢畅时,受邀前来的市长大人和警察处长就到了。

“处长,前面有人闹事儿。”开车的干员率先发现了前方路况不平。

“处长,那打架的小子好像就是之前妨碍我们办案的家伙。”副驾上的干员发出惊呼。

警察处长一看,火了,“混蛋东西!居然敢跑到亲王殿下下榻的宫殿来闹事儿,简直反了。立即把他们通通逮捕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市长大人还在懵懂中。

处长大人正义凛然道,“市长您别担心,这件事,在下一定会处理好。”

车停下,干员们这便掏出了警棍和手铐,上前加入了混战中。

正在这时,通往高处宫殿的车道上,传来了一片惊呼声。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看,全都愣住了手脚。

“小姐,小姐,抓刹车啊!”

“啊啊啊,杀车,杀什么车啊,我停不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轻悠刚刚学会了骑车,正兴奋着就蹬出了花园,这一路行来也颇为顺利,可也没料到进入下坡道时,出了大问题,速度越来越快,完全控制不住了。

“公主,刹车就在扶手下面用力抓紧……”

扶手下面?什么东西?啊,就是这个小细铁杆儿么?用力抓紧?

轻悠勉强从巴里的余音中寻找自救办法,于是握住那小铁杆儿用力一收紧。

嘎吱!

刺耳的响声吓得门口一片人儿眼皮子都抖了抖,随着一声尖叫,众人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漂亮的自行车竟然立起了车屁股。

一大片儿的蕾丝花边裙洒开,惹人眼儿的美妙春光铺满每一双眼睛,明明应该让道儿,却齐齐愣在了当场。

“呀,让开让开,哦——”

急刹车的结果,咱们不用详细描述了。

一个翻天覆地大飞跃,轻悠直直扑了出去,正面撞上了一个颇为高大的人体,在重力加速度的强大冲力下硬生生将人撞倒在地,压爬下了,还听到一声疑似骨头断掉的“咔嚓”声。

周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后退一大步。

心里暗叫,残了残了!

足足定格了五秒钟,轻悠才缓过浑身的酸疼劲儿,想要撑起身子时,忽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抓住,低头一看,对上一双精光湛亮的眼睛,仿佛突然盯上了猎物的狼眼。

那人开口竟然说,“你擦的什么香水,味道不错!”

说着,轻悠就感觉到屁股上似乎多了一只热呼呼的狼爪子。

刹时惊起大叫,“呀,你个色狼,放开我!混蛋,王八蛋——”

啪啪啪,几个巴掌这无预警地飞落而下,正中野田澈的俊脸。

他被打得完全懵掉,来不及反应,怀里的小香人儿七手八脚爬起身,一脚踩上他的下腰处。

他猛地弹起身大喝,“该死的,你他妈……哦!”

还没骂完,双眼被叉,护着自家宝贝的手背上就被人结结实实地踩上了一脚,疼得他声音卡在了喉咙上,几乎没喘上气儿来,护上又护下,狼狈不堪。

其他三只看到这哥们儿竟然被个小女娃子给甩翻在地,也急了,跟野田澈最臭味相投的柏原康少将先冲了上来,大叫着“住手”,就要去抓轻悠。

轻悠见这一群人都穿着风格相同的和服,想也不想将之定位为“同伙儿”,双手抓住那伸来的手臂,身子一矮,借着柏原康自己的冲力,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需要说明一下,这东晁特创的空手道是轻悠来后,私下里跟龙村治也交流异国武术时,学来的。因为特别适合没有力气跟大男人搏斗的小女生用,轻悠十分认真地学会了这一招。

她这一式耍出,登时就把一圈儿男人们看傻眼儿了。

而后面追上来正气喘如牛撸袖子要帮忙的巴里船长也傻眼儿了,任谁也料不到,从第一天进豪斯登堡都是被织田亚夫像捧鸡蛋似的小心翼翼都怕打碎了的小女人,竟然也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流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啊!巴里,快过来,把这些家伙抓起来。”

轻悠摔了人,就朝后面的帮手们挥手叫嚷。

她这一叫,也惊醒了其他人。

处长大人立即叫着逮人。

东堂雅矢上前要解释,“这位小姐,这都是误会。我们是光德亲王的朋友,我们来这里是找他有要事儿……哦!你……”

他刚上前,左眼就挨了轻悠一拳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

可怜东堂雅矢对女士们所向披靡的儒雅魅力,竟然在轻悠面前失了效。这让他惊讶得瞪着那插腰叫骂的小妞儿,脑袋也短路了五秒钟。

“你个小妖怪,竟然踩爷爷的小爷。看爷爷今天不逮着你,爷就跟你姓。”

野田澈这会由清木义政扶着站了起来,刚才被撞闪了腰,可一连见小女孩竟然连伤自家三人,可真就气不过了,虎着脸就扑了上来。

“放肆!谁敢在此撒野,就问问我的刀!”

刚刚赶上来的巴里船长立即挡在了轻悠面前,左手插腰,右手平举,冲着野田澈就刺了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一朵漂亮的粉红色遮阳伞在面前打开。

这前后对峙的人都同时一愣,有人竟然爬地上直接给笑场了。

巴里船长这一路跑来哪里料到会遇上“敌人”,手上的武器都是临时从摔坏的自行车上抓来的。那驾势虎虎生威,确有几分宝刀未老的气势,可惜武器太烂,泄了底气。

“老家伙——”

野田澈黑着脸,一把别开花洋伞,就跟老巴里交上了手。

“色狼,不准欺负老人家。”

轻悠一见巴里似乎有些不敌,节节败退,心疼了,立即拣起地上的花洋伞冲上前帮忙。野田澈这一只单手就将抓住了轻悠的手,轻悠竟然张嘴就狠咬了上来。

这小丫头是狗变的嘛!该死的,这哪儿跑出来的野女人!

一时间,他们这三人就胶着上了。

那头警察处长见状,也急了。市长大人看这方情况一直没解决,更急了,下车来一眼就看到了轻悠,慌忙跟警察处长咬耳朵,说那可是亲王殿下捧在手心儿上的心肝宝贝,这要在他们手里出了事儿,八成乌沙帽就不保了。

笛笛——笛笛——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这前前后后警察和宫殿侍卫都朝大门集中过来。

“都住手!”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扬起,正死死咬住的三人立即停了手。

“亚夫!”四位少爷聚拢,捂着眼的东堂雅矢先出了声。

“亲王殿下,属下失职。”警察处长和市长先生同时变了脸色。

“殿下……”守卫的荷兰士兵也很尴尬地垂下了头,他们竟然连个小女人都比不上,还被这群男人打得还不了手。

织田亚夫踱步而来,目光从众人身上迅速扫过,最终留在了那头发凌乱、裙角破烂的女孩身上。一步上前,将人攥进怀中,脱下外褂掩去了那一身狼狈。

轻悠抬头,迎上那双黑眸,知道男人此时已经气得不轻。

蠕蠕小嘴,可怜巴巴地挤出一句,“那个黑熊欺负人,刚才他……”捂着胸口的小手松开了一点,以男人的眼光立即就认出雪白襟口上的黑指印儿,这儿又添上一句,“人家的屁股好疼,他还打老人家,真是坏透了!”

“亚夫,你听我们解释!”东堂雅矢看着好友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了,立即开口。

“够了,解释个屁。”野田澈自然也瞧出些档儿,大手一横挡掉了东堂雅矢,撑着腰子上前大喝,“织田亚夫,好你个臭小子,一声不吭说飞就把咱哥们儿扔下飞走了。你小子真够朋友啊你!居然有了异性没人性,你他妈……”

周人一听这三字经都沉了脸色。

警察处长看到亲王殿下愈发冷沉的脸色,上前问,“殿下,你们认识,他们真是您的朋友?”

众人全停摒息以待,四位少爷都非常笃定地等着男人宣布事实真相,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他们内部处理了。

可惜今天他们就错料了一个重要因素。

“亚夫,好痛哦……”

轻悠抬起手臂,雪白的肌肤上,霍然已经浮显出五根紫森森的手指印,正是野田澈刚才抓她时留下的。

织田亚夫目光一凛,将人抱起,转身就丢下一句,“不认识!”

大步离开了。

一时间,四位少爷齐齐瞪大眼、张大嘴,惊讶得呆愣原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被侍卫们簇拥着大步往回走。

警察处长得瑟了,“来人啊,把他们通通铐起来,押回局里!”

野田澈登时跳了起来,大吼,“织田亚夫,你个臭小子,你,你敢……”

轻悠爬在男人肩头,吐舌头做鬼脸,甚至还竖起了一根中指,对着少爷们示威。

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这深仇大恨,就此结下!

被押进车里时,野田澈恨恨地诅咒,“要再让本少爷碰到那小鬼,本少饶不了她!”

东堂雅矢抱着头,翻了个白眼,“得了,现在想想怎么打发牢里的日子吧!我的大少爷。”

“奇怪,亚夫难道真是为了那女人生咱们的气?”柏原康还在想这茬儿。

“我觉得阿澈刚才要是没闹得那么凶,或许我们这会儿就坐在宫殿里享受荷兰美食了。”清木义政向来是最理智的那一个。

不过这话一出,立即遭到了余怒未歇的爆君的严厉打击报复。

警察先生喝斥了吵成一团的少爷们,丢给了众人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如果找不到人来保释你们,就等着坐上三个月的大牢吧!”

东堂雅矢叫了,“三个月,怎么可能。我们不过是冲撞了私人领地,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伤亡了!我记得东晁的法律不是这样写的。”

警察先生冷笑,“可惜那里是荷兰村,受到荷兰法律的保护。而且又是宫殿,加上亲王殿下是东晁的皇室成员。你们还袭警了,那就是罪加一等。没得商量!”

“该死的,这根本不公平!”

于是,可怜四位少爷到长崎五天都没吃上大餐,这开始吃起牢饭了。

……

待织田亚夫从房中出来时,十一郎犹豫着上前。

“殿下,四位少爷在此没有任何人认识,属下怕警察处长会因为您的关系,对他们加重处罚。即时要是……”

长崎虽是东晁开放了几百年的通商口岸,可在东晁人的心目中,因偏离国家中心所在的本州岛,仍属于“穷乡僻壤”之列的存在。

四位少爷皆是京中贵族子弟,近些年多在国外学习,长崎的地方官也没有达到进京面圣的行政级别,识不得这些高官贵胄也是必然。这下小子们不但擅撞外国公馆,又冲撞了本国亲王,再加上对警察公职人员大打出手。依野田澈的火爆脾气,一定会让他们在牢里大吃苦头。要真落下个不好,那就大大影响到主子未来的朝野势力了。

织田亚夫揉了揉额心,长久沉默后,还是摆了摆手。

十一郎立即去拨了市长大人的专用号码。

刚才要不是被那小家伙的狼狈相给气到,他也不会迁怒到兄弟头上。难怪亚国人会把女人比喻成祸水,倒真是不假!这小混球已经学会利用他的怒火,陷害他人了。

……

隔日,医院打电话来,说是为轻悠安排好了全身检察。

织田亚夫陪轻悠到了荷兰医院,轻悠第一次完全见识到当前世界最先进的西医院。好奇得东张西望,问东问西,初时看病的那份忐忑都被好奇心取代了。

“西医真棒,只要那么小小的一颗药就可以治好病,不用喝那么多苦死人的药水。”

因为这个原因,轻悠心里决定将西医奉上治病第一位。

织田亚夫看看女孩过于高兴的小脸,道,“西医再好,也还是有弊端,不可能取代拥有千年文化的中医。”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呀!上次直子给我抹的药膏,比小叔弄的金创药有效多了,而且味道还挺好闻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不可尽信。你身子里的寒气,靠西医根本诊断不出来。直子开的药必须接着喝,不可停。”

他这命令一下,女孩的如意算盘是彻底告吹,刚刚还颇为开心的小脸就瘪了下去。

他勾起唇角,迎向已经走来的安德森大夫。

“可爱的小姐,您今天气色看起来真不错。”

“还好啦!”轻悠这才有些郁闷,趁机脱开男人的手,上前,“安德森大夫,全身检察都要检察哪些?我看有的人还要脱衣服……”

安德森笑着安抚,“放心,都是一些简单的检察,不需要脱衣服。咱们先从照片开始。”

由于最新式的x射线仪都在暗室中进行,织田亚夫被大夫排拒在了门外。

轻悠看着那台奇特无比的仪器,绕着圈儿打量,啧啧叹息。

安德森医生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安德森大夫,这机器就是……”

“小姐,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考虑到某些因素,想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所以我不得不支开亲王殿下。”

轻悠感觉到了大夫的严肃,“什么消息?什么因素?是不是之前您给我抽去的血和尿,显示我有什么可怕的疾病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安德森立即摆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轻悠看了半天,上面只有什么阴阳,一堆abc字母,通通认得,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大夫,更加纠结了。

安德森斟酌着用更适当的词句,不想让自己可爱的病人有太大的压力,“您的尿液检察,这一项呈阳性。从医学上的角度来说,就是由胎盘绒毛膜滋养层细胞分泌的一种人类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如果这种激素呈阴性,代表未怀孕,如果是呈阳性……”

轻悠低呼出声,“我怀孕了?!”

安德森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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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60新时代女性出炉了

身穿雪白长大褂,脖子上挂着橡皮管心肺听筒,头上戴着大白帽子的洋大夫,手上托着用木板展平的检察报告,一边翻看,一边说明。

“内科和外科的各项检察,以及血液和尿样的数据,都显示小姐的健康状态属于良加及优。”

织田亚夫眉心下陷,即问,“为什么是良加?”

对于向来要求完美的亲王大人,只想听到“优”。对此,自然非常不满意。

安德森从报告夹里取出第一张黑白照片,指着上面一根疑似胸肋骨的地方说,“x照片上清晰显示,小姐的这块靠近心脏的肋骨曾经断裂过,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裂伤多半由子弹造成。”

从洋大夫右眼的小圆眼镜片后射出来的目光,让男人本来冷硬的脸色也是一僵。

跟着三张照片,更血淋淋地摆出了个事实,“我很惊讶,小姐的双手和右脚,都断过,或许现在她表面看起来问题不大。不过,大概在阴雨湿冷的天气里,这些伤恐怕会给她带来想像不到的痛苦。”

安德森向来温和的眼眸,愈发锐利,“我也很好奇,以亲王殿下如此爱惜小姐的程度,怎么会让小姐伤得如此之重。看这些伤的情况,应该是最近不久发生的事。不知道……”

“够了。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治好她,达到优加的水准?”

“这个问题,我觉得亲王殿下您应该自问一下更妥当。”

说完,安德森大夫“啪”地合上检察结果,转身走掉,利落得让随行的护士都吓了一跳,亲王大人的脸色也唰啦一下沉到了底,而旁边的那位带着古老武士刀的忍者侍卫手已经按上了刀柄,小护士急忙追随大夫而去。

这时候,轻悠在护士的陪同下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织田亚夫和十一郎那副剑拨弩张的紧绷模样。

“亚夫,十一郎,你们怎么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今日轻悠着一袭浅紫色缀粉樱留袖和服,长长的袖摆垂及膝下,行走间颇有几分飘带盈飞的翩翩风情,乌黑的发丝挽了起来,鬃边簪着一朵同色的紫粉千重樱缀亮片珠花,随着光影晶晶亮亮,衬着整个人儿婷婷玉立,俏丽可爱。

她又是一笑,黑漆漆的大眼睛,闪过一抹慧黠的光彩,道,“不是安德森大夫又说了什么,得罪了您二位吧?”

还摆摆手,一副招财猫似的狡黠,“安啦!他就是吓唬你们,我感觉挺好的,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哪知道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男人们的脸色更沉郁了。

陪同的小护士似乎是早得了医生的命令,在四道阴沉至极的目光下,哆哆嗦嗦地补充了一句,“安德森大夫说,小姐幼时的身体底子不错,此后更需注意调养。近期……近期最好不要进行过于剧烈的运动,保持愉悦心情,情绪起伏不亦过大,切……切忌辛辣、腥膻、海鲜等等易引发过敏性反应的食品,易食用清淡、滋补以炖煮为主的猪、鸡、鱼肉等等……”

可怜的小护士顶着莫名其妙的眼神压力,终于做完了全身检察的最后医嘱,一说完就溜走了。

轻悠挨近脸色不虞的男人,讨好地拉住他的手,“亚夫,刚才我听说教会今天有组织集会,还有很棒的表演。我想,去照像。骑上你送我的那辆自行车,哦,巴里说已经帮我修好了,好不好?”

看着手臂上细嫩的小手,他的眉头才舒平,“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奇怪地眨眨眼,展开一臂,“没有啊!今天不是来检察身体的嘛,又不是来看病的。再说,人家又没什么病。安德森大夫的感冒药很见效,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门去逛逛了。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他也说可以的。好不好嘛?”

他深深看了她一会,看得她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一直攥着他的袖子不放。

好半晌,才说,“走吧!”

但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

汽车刚停下,轻悠就看到一道灰影倏地掠过车窗,带着轰隆隆的巨大震鸣声,渐渐远去,很快变成天空的一个小点儿,消失掉了。

“你,你又要开战斗机?回京都吗?”

“先下车。”

织田亚夫没直接回答,轻悠却往车里缩,一脸苦菜地嚷嚷起来。

“不要,我不要跟你坐那玩艺儿。太可怕了!刚才安德森医生还说过,不可能做剧烈运动,我不要!你要飞你自己飞去,我跟十一郎坐火车回京都就好。”

他斜睨着她,“是谁说新时代女性还要会开飞机的?你不想学?”

小脸更苦逼了,“人,人家还没学会开汽车呢,就学开飞机,这不是拨苗助长嘛!”

他倒是恍然一悟,“这我倒忘了,你还不会开汽车,那今天就从开汽车学起吧!”

“啊?”

轻悠奇怪极了,不明白男人怎么突然想要教她这些东西。当男人对十一郎下令去找辆适合女士开的车,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下改变了主意。

“不不,我要先学开飞机。”

她立即蹦出车,抓着男人的手吆喝,他低头眼神询问地看着她。

她吞了吞喉头,有些坚涩地编起理由,“飞机比汽车高级,学会了开飞机,汽车就会了嘛!对不对?我就先学开飞机。要是姐姐们知道我连飞机都会开了,非羡慕死我不可。要知道,她们连汽车都不会开呢!好不好嘛,亚夫,亚夫……”

对于她孩子气的理由,他不由宛尔,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应下了。

“都由你。”

那样宠溺的口气,让她心口窜过一抹酸疼,他俊美的侧脸被阳光打亮,眉梢轻扬,风拂乱了他梳理妥当的黑发,轻轻拂过那双深邃眼眸,此时那眼中蓄着十足的温柔光芒,却搅得她呼吸一阵紊乱,几乎无法承受那里的浓烈情感,悄悄别开了眼。

……

“咦,我们不开那辆战斗机吗?”

他们走过了那架银色的飞机,却没有停下脚步,轻悠扭着头看着飞机,疑惑地问起。

织田亚夫停住脚,“那架飞机的瞬间加速压力太大,不适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飞上天并不难,像美国的一些大农场主都引进那种双翼轻型机拨撒农药,这种飞机驾驶非常简单,也适合你初学来开。”

“嗯嗯,好,我们快去吧!”

突然,她收回了战斗机方向的眼神垂着小脸往另一头赶去。

他挑挑眉,再看了眼战斗机,便明白了,用着两人都能听到声音,喃喃自语道,“看来,长崎的喷漆师效率还不错,竟然已经喷好了,这自行设计的图案也挺漂亮。悠悠,喜欢么?”

“……”小人儿装没听到,肩头却明显一抖。

男人声音轻扬,“轻悠和亚夫的亲夫号,真是非常帖切!”

她又缩了缩肩,他竟然给飞机喷上这种名字!就不怕被人看到笑话嘛!有时候,她真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古怪想法。

……亚夫的女斗士培养计划正式开始……

“真的让我坐前面?”

“当然,你是机师。”

“那个,真没问题吗?这么多按钮、灯泡,都是干嘛的啊?这个拉杆我知道,可是这个拉杆又是做什么的?”

她好奇地伸手就去拉。

“别碰那个!”

他大叫一声,可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抱住人,跟着一起从驾驶舱弹出,跌在了地上,当了回结结实实的肉垫儿。

气得大骂,“笨蛋,叫你别乱动,那个拉杆是飞机出事时的自动弹出装置。”

“我,我又不知道……”

她吓得小脸惨白,脑袋几乎快缩进飞行制服里去。

看那皱眉苦脸的蠢相儿,一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轻悠,你前世是不是孙猴子变来的,怎么这么调皮。”

“不,我小叔说我就是现世山霸王,本姑娘不巧正好属虎。”

他瞪眼。

她立即问,“你属什么的?哦,之前听十一郎说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只比我大六岁。如此算来,鼠牛虎兔龙蛇……”

他一把抓住她扳动的小手指,沉着脸说,“别数了,我们东晁没有生肖属相。”

她不依,抽回手,“你没有,我们有呀!让我瞧瞧你属什么,啊!”

“你不想学了?那就回宫。”

“不不不,我要学。真是的,你这个当师傅的人怎么那么没耐心啊,人家连基础知识课都没上过,你要不想教,那就让那个师傅……”

“上去。”

“哦……”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飞机终于开动了。

“呀,其实也不难嘛!”

“看着前面的路。”

“哇呜,真棒,我居然会开飞机了。”

“不要叽叽喳喳,你这只是在学滑行,离上天还早。”

“那滑快点儿不就行了嘛!”

“笨蛋,现在还不能加速,你给我停下来。”

“哎呀,你不要拉我,不要拉,我马上就转上跑道了啦!”

“蠢祸,注意你的前面有……”

“啊,怎么有人啊!哎呀,这飞机怎么也不安个喇叭,噢——”

后座指挥的男人做了个平生最不合形象的翻白眼,心说,也就只有这个小笨蛋会有“飞机也该安上喇叭”的想法。

地面上已经一片鸡飞狗跳蛋打光。

机场工作人员瞪大了眼,看着那双翼小飞机从练习道上横冲上了主滑行跑道,把路边正在清扫杂草的拖车给撞翻掉,草屑满天飞。小飞机穿过重重草雾,呜呜地低鸣着开始加速,机屁股上还挂上了一把扫草屑的五指钉耙。

“要起飞了,起飞了!”

“飞什么飞,快把操纵杆拉起来,不然我们都要掉大海里去。”

不巧,跑道尽头处是一道大约十来米高的海崖,崖下一片碧波万里,浪花朵朵。

“拉,拉拉拉……”

她几乎使了牛劲儿。

“笨蛋,不要太用力,小心别把拉杆拉坏了。”

“啊,这东西那么脆弱,还会被拉坏?”

裂嘴,“曾经不止一次有人把它拉坏了。”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男人在求生意识超强情况下会有多大的爆发力。

“真的会坏?”吓得松了手。

“笨蛋,叫你慢慢拉,没叫你松手,快拉起来!”

“噢,到底要用多大的劲啊,这样会不会断啊,我不要……啊,飞起来了!”

小飞机呜地一声长啸,机头昂向了高空,飞离地面,驶向大海。

地上人大大松了口气,齐齐挥袖揩汗。心下同时祈祷,希望亲王殿下和那倒霉的小学生能安全降落。

“我真的,飞上天了!”

轻悠又惊又叹,看着身边飞过的海鸟,小嘴儿一直呈“o”型。

织田亚夫几乎爬在她身后的坐椅上,重重地喘了口气,满头的冷汗迅速被风干。心里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决定是错还是对。不过看到小丫头单纯的欢喜,似乎也没那么矛盾了。

“亚夫,亚夫,我摸到云了,摸到云了耶!你看你看,这是云啊!”

“别老在云里穿,那都是水份,会让飞机生锈锈坏连接杆儿。”

“你又骗人,生锈那得多久的事儿了,我就飞这一小会儿罢了。”总算摸清了男人“放洋孩子”式的欺骗手腕,开始产生免疫能力了,“呀,那是老鹰吗?”

“你,别靠太近,笨蛋,鸟飞进发动机会死人的!”

历史上,的确有不少因为鸟雀被吸进飞机发动机而致使损坏坠机的例子。

“哇呜,我居然能跟老鹰一样在天上飞。太棒了太棒了!哦——”

兴奋的小鸟一转操纵杆,追着老鹰做了一个侧向回旋的动作,非常顺利地调转了方向,比想像中轻松许多,也没有当初坐战斗机时的不适了,瞬间失重的那种晕眩感习惯之后竟然让人觉得就像荡秋千一样,感觉舒服极了。

可怜了后面的师傅大人,被颠腾得不轻,高大的身形屈就在小小的副驾位上,着实辛苦不矣。

“轩辕轻悠,你给我够了,往回飞!”

“人家才刚刚起飞就回去,多没意思,我们去看看昨天坐汽球看到的出岛吧!”

“不行,这飞机的……”

他立即伸手去阻止,可当身子刚刚探上前时,小人儿偏过头亲了他一下。

“亚夫,谢谢你,你勉强算个好师傅吧!”

颊上温温的触感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女孩晶亮的眉眼点亮了那张快乐欢欣的小脸,一缕调皮的发丝跳来跳去,暖暖的金光将他们拥抱,这一幕太美,美得让他忘乎所以,那些矛盾和犹豫都被蒸发怠尽,一股执着的信念深深扎根于心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把这幅美景永远拥抱在怀中。

“呀,你干什么,人家在开飞机呢,你不能,唔!”

他不由分说地卷住她的小嘴,将那惊慌失措的小舌头卷进口,勾挑揉捻,微凉的风在两人交濡的口中迅速升温,呼呼的风声都和发动机的轰鸣都迅速远离,只剩下彼此浓重的心脏鼓动和急促的喘息。

他轻啄着她的唇角,脸颊摩挲,“悠悠,我……”

“啊——”

这句到嘴的话被一声惊呼打断,两人手忙脚乱地躲避即将撞上的塔楼,却不知从这之后,时隔多年,历尽千辛,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而那个时候,心底那张叫“爱”的白色幕布,已经被现世的残酷涂抹得面目全非,再不若此时这般,简单,纯净,美丽又温暖。

非常不幸,小飞机在刚刚行入市区时就没了油,摇摇晃晃勉勉强强地降落在了较为宽敞的巴洛克公园里,一头扎进了小天使喷泉池,这时候公园旁边的天主教堂正在举行慈善捐助会,吓坏了一票人。

隔日,《长崎日报》出了一则新闻,还带着十分精彩的照片予以评说,称竟有女性驾驶员现身,不可谓长崎空军队的奇闻异事。记者表示要追寻此线,至空军队深入采访报道。当然,这报道肯定是没有下文了。

“啊,真讨厌!怎么会有照相师在那里呀,把人家拍得那么丑!除了降落,其他过程人家都做得很漂亮嘛!”

那黑白照片上,亲王殿下的漂亮侧脸让周遭一圈儿围观者惊艳不矣,而他怀里的那团物什只露出了一头散乱的长发。

某人不满地拍着报纸嚷嚷。男人拿过报纸,将之扔进了垃圾筒。

周围一干人等只能摒气深呼吸,别脸抖肩。

……

她可以把怀孕的事告诉他吗?

——安德森医生,求求您,一定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宝贝儿,为什么?我看那位亲王其实很重视你,虽然他们这里的男人普遍大男子主义,但对自己的子裔都相当重视。我相信,他应该会很高兴自己做了爸爸。

——不,您根本不了解他有多么可怕。您可以看看我的手和脚骨的照片,你就会知道……

——可怜的姑娘,如你所愿,我向上帝发誓,绝对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你记好!

轻悠又看了一遍那小纸条,牢牢记下了五个数字,然后将纸条烧掉。

恰时,男人回屋。

“你在烧什么?”

她手一抖,慌忙抓起床头柜上包装精美的火柴盒,顾左右而言他。

男人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碎落的黑色烟灰,没有深究。

她偎进他敞开的怀抱,撒娇般地说,“亚夫,明天教我开车,好不好?”

“百合子打电话来,邀我们明日去摘枇杷,吃葡萄。他们村里的水果丰收了不少,夜里还有篝火舞会。”

“真的么?可是人家也好想学开车,你是不是要回京都了?”

“还有几日。”

“那我一定要把车学会。”

“新时代女性终于新鲜出炉了?”

“哈哈哈,讨厌,不准哈人家痒痒,不要啦……”

“除了这些,还想学什么?”

“还有什么人家能学的呀?”

“开坦克,射击,放大炮。”

“啊,人家女孩子哪能学这些东西。”

“是谁说,女人也能做男人做的事儿。”

“才不要,杀人的事儿,人家才不学。”

“不过,本王知道有件事,女人这辈子可学不会。”

“什么事儿?”

他裂嘴露出雪白的牙,她立即明了尖叫着逃走。

紫金帷的帝王大床里,摇晃间,盈满欢声笑语,纱帘垂,徒留一室暖光轻转,娇吟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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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61怎么办?

长崎警察处

十一郎离开处长办公室后,处长大人急忙拨了电话到临时拘留所。

当十一郎来到拘留所接四位少爷时,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痛苦的哀嚎声。

“哎哟喂,干员同志,瞧您激动个啥。就算知道本少爷的身份,也不用对咱们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呀!啧,咱们可受不了起,快起来快起来,这模样会有损警队形象啊!”

进门后,十一郎就看到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两个歪脸扭脖子的干员,其他人全缩到了角落里,一脸惊畏地看着以野田澈为首的四位少爷,懒洋洋地踱了出来。

心下喟叹,野田少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唬炸人。看他们的模样,只是衣衫凌乱了一些,应该没受什么大罪。不过肯定是被这里的人狠狠奚落过,凭他们的少爷脾气,也绝对会加倍报复回来。

要上车时,十一郎被野田澈一把扯开,上了驾驶坐,鼻子一撸,甩上了车门。

十一郎不得不转到副驾位,但东堂雅矢已经抢去了位置,并朝他挑眉一笑。他心头一跳,立即听到砰砰两道关门声,另两位少爷也非常默契地将最后的路给他堵没了。

轰隆一阵鸣响后,汽车绝尘而去。

十一郎心下苦笑,就知道会是这样。随即又是一个机灵儿,急忙跟处长要了车奔回宫殿。

糟糕了,这四位少爷下一个报复对象绝对就是自家主子和那个娇气的肇事主儿。他是不担心主子,但那娇客儿就麻烦了。连锁反应什么的最麻烦,他必须防范于未然。

……

那时候,豪斯登堡。

轻悠一早就起来采风,骑着那辆漂亮的女士自行车,抱着照相机满宫殿跑,打扫的仆佣,做饭的厨师,华贵精致的宫殿长廊,高挑宏伟的舞会大厅,拥有对称美的巴洛克庭园,还有正在修剪花卉灌木的辛勤园丁,甚至连头戴黑色贝蕾帽踏步换岗的荷兰士兵,都成为她的模特儿。

“男士们围绕着可爱的女士们,对对,微笑。哦,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说茄子!”

楼下传来欢快的叽喳声,楼上的人挑开了窗帘一角,往下望去。

今日,穿着一套白色海洋花和服的女孩,正半躬着身子,欢颜喜色地招呼着一帮子仆人拍集体大合照。

他这一瞬分神,让电话里的人唤了几声才回神。

“光一,这件事绝对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

“殿下您放心,我早前安插进去的人绝对可靠。两日后,晚七时,我们就可以守株待兔。”

“那就好。你告诉百合子,我和阿澈他们会准时到。”

挂下电话,就想下去和小家伙玩玩,但电话又在这时响起。

揭起后,他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出云现在就要搬进荻宫?谁做的主?”

……

叭叭,两声喇叭响起。

轻悠看过去,一辆外面光漆着迷人粉色的小汽车缓缓驶了过来,车窗降下后,伸出了巴里的脑袋,朝着她大叫挥手。

“我可爱的公主,您的南瓜马车来啰!”

轻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手上的相机塞给了女仆就蹦了过去,她穿着和服跑着小碎步,看得大家一阵紧张。

巴里扶住奔来的女孩,也是暗自喘气,笑道,“这是亲王殿下特地为您买的今春德国梅塞德斯公司刚出产的甲克虫,专门为可爱的女士们打造的迷你汽车。去年美国的克菜斯勒公司首创设计出这种车,经济实惠,十分受大众喜爱。不过殿下向来青睐德国的工业品,所以……”

轻悠一坐上驾驶座,就只记得这车是送给自己的,后面那些德国美国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事实上,这辆汽车是荷兰商馆的馆长特别赠送来,为那日的池鱼之灾赔礼道歉,拉拢关系的。不过就是告诉轻悠,以她现在的见识也理解不了男人们之间的这种外交手段。

手抚过棕色小羊皮坐垫,带着微微的暖意,抬头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方向盘同样用上等的羊皮包裹着,打开收音机后,立即蹦出了当地电台正播放的歌舞伎。每一处设计,都显示出高档和舒适性,真是让人惊叹的工艺。

“好棒!”

巴里立即给跃跃欲试的女孩讲解操作原理,轻悠听着只觉得比开飞机还简单。

很快汽车引擎就被打燃火,在一片惊呼声中,可爱的粉红甲克虫在宽敞的宫前大道上歪歪扭扭地开了起来。

四位少爷开车进宫时,就瞧见了轻悠的车。

“靠,哪来的这玩艺儿!妈的,太骚包了。”

“阿澈,那车里的人好像那天亚夫护着的女孩。”

“对啊对啊,就是她。哦,她那记过肩摔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啊!”

粉红汽车带着女孩的欢笑声呼啸而过时,三个少爷对视一眼,眼中都透露出十足的恶意。

唯一没被误伤的清木义政咳嗽道,“三位,亚夫还在这,别因为个女人伤了大家兄弟和气啊!”

“哼,他早就为了那女人伤了咱们的和气了!”

野田澈低咆一声,停下车就朝刚停下的小汽车跑去。

轻悠这正休息着思考刚才的驾驶手感,听巴里总结甲克虫和福特汽车的差异时,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当日那“辣手色狼”竟然突然出现在宫殿里,杀气腾腾地朝她来了。

“啊,色狼!”

“小鬼,今天看你往哪跑!”

“公主,别怕,巴里保护你!”

可怜巴里船长刚跳出车,就被随后而来的东堂雅矢给解决了,其他仆人也要帮忙,就落在了柏原康的手里。

野田澈顺利攻入敌人阵地,轻悠尖叫一声,关上车门就发动汽车。野田澈人高腿长,撑着车顶跳到另一边,副驾位上车门大开,轻悠伸手想关还是晚了一步。

“小丫头,爷看你今天还能逃到哪儿去!哦……”眼睛中了一火。

“臭流氓,你欺负女生算什么东西。”

“妈的,你他妈算是女生吗,整个就一母老虎。”

“你才是大色狼,不要脸,臭流氓——”

“啊,该死的,你想撞死我们两个吗!”

“臭男人,你把手拿开拿开。”

“蠢女人,爷在教你开车,哦,你他妈前世是狗,牙这么利!”

“臭男人,本小姐这辈子就是老虎投胎,专咬你个大色狼!”

狠狠一脚踹出,一声尖嚎传出。

众人看着那辆粉色小汽车势不可挡地开进了后山道,深入密林中。巴里急了,立马劫了汽车去追,另外三个也强硬地挤上了车。仆人们将事情告诉织田亚夫,男人瞬间黑了脸。这时候十一郎赶了回来,便上了车也跟着追了上去。

……

“蠢祸,你到底要开到哪里去!”

“我要开到警察局把你这臭流氓、打劫犯、私撞民宅的强盗送进大牢去。”

野田澈没再争方向盘,痞痞地笑起来,“本少爷姓野田,名澈。你叫什么?”

“原来是野地里生下的臭流氓。”

“喂,你这张小嘴真是太不讨人爱了。我说亚夫怎么会把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带在身边?”

“哼,亚夫看中了我的外在美呀!流氓澈。”

“好你个小野猫……”

“啊啊,臭流氓,拿开你的脏手——”

“还真有料啊!手感不……噢,妈的你又叉眼睛!喂,你别再踏油门儿了,我们……”

不知不觉,小汽车竟然开进了森林叉道,后面追击的人纷纷错过。

“笨蛋,你开到哪里来了!”

“我怎么知道啊,要不是你这臭色狼,我也不会开错方向。”

“嘿,小野猫,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就叫你小野猫了。”

“哼!”

“小野猫,本少爷觉得你还是挺有点儿料的。不如这样,等亚夫和出云结婚后,他多半不会再留你做情人了。你跟了爷,如何?”

话还没说完,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一颗大树,车停下了。

“妈的,你搞什么家伙,撞到爷的脑袋,你他妈赔得起嘛!”

轻悠瞬间血色尽失,扭头瞪着直揉脑袋的男人,声音压抑,“你刚才说什么?”

野田澈诡笑,“爷喜欢你这辣性子,你跟了爷,如何?”

伸手去勾那小下巴,被狠狠拍开。

“上一句。”

“什么上一句?亚夫要结婚了,就在七夕节。这算算也没几天了吧,一,二,三,四……哟,不过五天。”

“你说,织田亚夫要和出云公主结婚了?”

“你不知道?不会吧!这事儿早就在京都传开了。”野田澈看女孩表情越来越惨淡,有种报复的快感,开始添油加醋了,“都忘了,消息其实是从你们到长崎那天传出来的。你们都走了,不知道也没什么。之前商人从京都带来的日报里说,好多女孩子为亚夫即将大婚的事,不,准确说来是先订婚。不知道碎了多少芳心啊!”

思及那晚突然被男人喝得醉熏熏的模样,竟然挟着她就上了飞机的反常态度,轻悠终于明白了。

野田澈兀自说得开怀,却不知自己很快就遭了现实报,“虽说是订婚,不过按咱们东晁皇族的习俗,这日亚夫就可以入出云殿,和出云妹妹行宿宫吉日。哟,要不要爷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宿宫吉日?说白了就跟你们亚国那洞房花烛夜差不多。”

“小野猫,你别一副死了丈夫的样子。凭你这身份,能做亚夫的第一个女人,那已经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不过,你肯定是争不赢出云的啦!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亚夫又最爱他母亲,出云虽非紫樱公主所出却长得极为神似,亚夫从小就特别爱护她,这若是正式结了婚,依男人贪鲜忘旧的本性,凭你这般塌鼻子的小野猫怎么能跟我东晁第一美人儿出云公主比,恐怕很快就被他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小野猫,你乖乖地跟了爷,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说着,又无耻地伸手去抚那小脸。近处看,真不是什么绝色,可是当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炯亮有神地瞪过来时,莫名就挑起了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野田澈的脸上。

仔细算算,风流倜傥的野田少爷在女人堆里向来如鱼得水的幸福生涯里,不足三日连续被同一个女人刮了大巴掌,简直就是稀罕得不得了的大事件。

野田澈生于男丁稀少的华族世家,这一代又是嫡嫡的长子,从小倍受荣宠各种娇惯,头上七八个姐姐,把他宠得无法无天,眼里更看不起女人。

这一连几次被轻悠洗刷得灰头土脸,若说之前还有几分逗玩之心,这一巴掌真把少爷打出火来了,少爷脾气立即大爆发了。

“好你个蠢女人,你竟然打少爷的脸。爷现在就上了你,生米煮成熟饭后,爷就让亚夫把你给了爷,看你还能……哦,你个臭丫头……啊,你疯了,前面没路了你还开,快踩刹车……”

轰隆一声大响,汽车撞上了大树杆,一股青烟从车前盖里缓缓腾空。

远处走岔了道的人听到这方轰鸣,全部停了下来,朝发声处张望,纷纷又调了头。

轻悠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野田澈护在怀里,没有遭到撞击,而野田澈的脑袋却磕到了车窗,额头流血,昏迷不醒。

她毫不同情地将人掀开,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跑进了树林。

野田澈被那一掀,也很快醒来,一看女人居然扔下人跑掉了,心里气恨着,却又寻着迹追了上去。

一道长长的呜鸣声从头顶掠过,轻悠抬头,就看到银色的战机在空中留下一记白色长痕,迅速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双拳紧握,却握不热掌心,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凉,心脏紧缩着阵阵抽痛。

她急促地喘息着,朝前奔走,手却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他要娶别的女人了,她根本没有立场再留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跑了多远,当树林退去,前方一片开阔的视野中,却是一架架飞机起起落落,远处遥遥可见碧波万顷的大海,一望无际。

那片烟波浩渺的尽头,就是她的家乡,爹和娘,小叔和恺之哥哥,兄弟姐妹们,都在哪里。

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她双手急忙护着肚子,却有一双手臂及时伸出护住了她。

“你个蠢女人,你跑什么跑啊!跌倒了应该抱脑袋,而不是抱肚子。真是蠢得要命!”

“放开我——”

怀中的人明明轻得像一片小羽毛,突然爆发出的巨力,竟然一把将野田澈推开。

他惊讶不矣,女孩回头时,红通通的大眼里布满了伤心和绝望,还有面对命运死也不服输的倔将坚强,一下怔住他。

他看着她跑向了前方的飞机停放仓库,心底翻腾了好几下,才终于回过神来,追了上去,真正有了些不安。

……

后方追击的人终于找到了那辆撞上大树的小汽车。

“亚夫,相信他们应该走得不远。”东堂雅矢见好友脸色已经极糟糕,额头青影跳动,直觉情况并不像他们兄弟想的那么简单了,急忙出言安抚,好为野田澈留点儿生还的余地。

“把宫殿的人都调过来,给我搜。太阳下山之前,必须给我把人找到。”

织田亚夫声音冷硬得像在下军事命令,眼底怒色氤氲,周人都大气不敢喘。他看向草丛歪道的方向,大步走了出去,袖底拳头紧握,仿佛随时都会挥出。

一行人四下散开寻走足迹,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头顶划过一道轰鸣。

众人不由全部抬头张望,一架双翼轻型机划过,很快消失了。

十一郎即道,“殿下,前面应该是军事管理区的空军基地了。”

织田亚夫只觉得莫名不安,不仅仅因为像颗定时炸弹的野田澈待在那小东西身边。

“快。”

他加快了脚步,朝那方向冲去。

……

这个时候,新的战场转移到了天上。

“死丫头,你真不要命了,你到底往哪飞啊!哦——”

“你再叫,我就把你扔进大海喂鲨鱼。”某人曾经用过的威胁。

“妈的,姑奶奶,咱扯平了扯平了,靠,快把飞机给开回去!”

轻悠慢慢调正操纵杆儿,斜了几乎六十多度的飞机才调回水平,那个几乎大半身子挂在天空中的男人才吃力地爬了回来。心里呕得要死!

这女人还挺专业,上机前穿好了飞行服又戴上了飞行帽,一应俱全,开了飞机就走。

让野田澈惊奇的是机场的人竟然纷纷向她示好,她要开飞机居然没人阻止。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若非有人事先下令授予了女人在此的地位和权利,机场的人是不可能听令行事的。他越想心头越是惊愕,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轻重性,有些后悔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而最令野田澈吃惊到爆的是,这模样小得像完全没发育成的小丫头,竟然真的会开飞机?!

妈的,还开得很炫儿。刚才他一个大嘴巴,就被她甩出了机屁股,差点儿葬身大海。这技术,实在不像刚学会的人。可起飞时她那水准,分明就是刚学会的。简直怪了!

“喂,我说,你到底要开去哪儿?这已经离开海岸线过头了啊!这种小飞机顶多做运输机开着玩玩行,它的油缸连开回京都一半的路都不成。”

前方无声,驾驶员似乎非常认真。

“小野猫,你不是,不是想开回亚国吧?”

脑中灵光一闪,野田澈惊得差点儿跳起来,急忙抓牢了,大叫,“我的小姑奶奶,算我怕了您,算我错了,我跟您认错还不成嘛!哎,之前都是跟你闹着玩的,咱是开玩笑。谁叫你一来就赏人大耳巴子。要知道,少爷我活这么大,连我娘的耳刮子都没挨过。你……小野猫,我是说真的,亚国距离长崎最近的上海坐船都要一周多的路啊,这飞机还没行到五分之一就给葬身大海。就算你真想回家,至少也开那辆加满了油的战斗机啊,好像是叫亲夫号吧!这取的什么怪名字啊?”

后方的男人嘀嘀咕咕个不停,可谁知道她的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无法控制,她就像站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被两股力量痛苦撕扯着。

那个宫婢高傲的口气,鄙视的眼神。

老管家闪躲其辞,欲盖弥彰的态度。

那个男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支言片语,却是前所未有地对她好,宠着她,疼着她,任她为所欲为,想要什么都捧到她面前,说着那么多动人的话,那么迷人的誓言,那么深情的眼神,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人,仿佛可以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他又骗了她。

不,其实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哎哎,我的小姑奶奶,你不是真的要自杀吧!就算你不想活了,也至少想想亚夫,我觉得亚夫应该是真的喜欢你,他可从来没为女人跟咱哥们儿闹过,你是第一个。就算和出云结婚,多养你个小情人也没什么关系啦!”

“闭嘴!”

“啊啊啊,别倒转,别别,我没有安全带啊……”

笛笛,远方飘来一阵船笛鸣响。

宽阔的海面上,缓缓航行的轮船,忽然之间,眼前一片模糊,海风吹得面颊冰冷透肤。

她低下头,抚着肚子,任泪水打湿了手背。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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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就是本卷的大**,各种矛盾冲将陆续爆炸

噬骨沉沦62情字难解1-回来就好

“殿下,小姐说上天溜溜。”

“混帐东西,小姐才刚学会开飞机,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上天,你们脑子都糊了吗?!”十一郎一巴掌甩下,厉声喝斥。

地勤组长吓得直点头哈腰,“属下该死。小姐当时带着一个随扈,说随扈是驾驶好手。那个随扈十分精通驾驶方法,小的以为殿下有令,才给小姐放的行。”

织田亚夫凝目看向海崖外渐渐灰黯的海岸线,神色更加阴冷。

东堂雅矢道,“亚夫,放心吧,阿澈年初就通过了驾驶考核,不管是时下最新型的飞机,还是像轻型机这样的老古董,绝对没问题,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野田澈学的本来是陆战指挥,而东堂雅矢在这时透露了这样一个算是秘密的消息,也是想借此平覆织田亚夫的怒火。之前野田澈故意瞒了这一招,都是为了给好友一个惊喜。其中的意义,相信织田亚夫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念着兄弟这份心,也应该消消火,怎么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真的伤了大家和气。

周人话音落,都等着男人表态。

织田亚夫眉心深陷,举步朝外踱了两步。

十一郎自然最懂主子心思,遂上前一揖道,“殿下,我驾机去找他们。”

“不用,就在这里等。”

十一郎微讶,抬头看向主子,男人的目光越过他扫了后方一眼,东堂雅矢松了口气却莫名地觉得心更沉了,柏原康和清木义政就尴尬得垂下了头。说到底,这几个大男人跟一小丫头片子较劲儿,也着实丢了男人颜面。

地勤组长见危机总算解除,连忙招呼着人给亲王并几位少爷看坐,却招亲王大手一挥给喝走了。

众人这便就站在跑道边,迎着一阵比一阵大的海风,看着远处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的天空,正中天的太阳早被蜂涌而至的滚滚云层掩去,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这时,机场的天气勘测员跑来找地勤组长。

地勤务组长一听报告,心头又突跳两下,犹豫纠结了几分,最终仍是硬着头皮上前报告,“殿下,以现在的风势和云层变化的情况,根据我们天气堪测以及老同志的经验来看,估计很快会有台风登陆,近海区涨潮至少在十米左右。”

登时,众人就觉得刮在脸上还有些暖的风都变得割人了,周围气压骤然下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十一郎再一次请缨,柏原康和清木义政都欲上前却被东堂雅矢给按住了。

织田亚夫双手抱胸,目光远眺,却一动不动,亦无任何决意。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仓库铁门都哗哗作响,然而,男人背脊笔挺立于原地,任衣袂翻覆、发梢凌乱,也未移动一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黯,明明正值午时,天地间一片混沌,漫天草屑尘飞,恍若时入黄昏,低压的云层中渐渐有青色电影闪显,随之而来的滚滚雷声在头顶鼓响,震聋发馈。

侥是如此,却无一人敢唤人进仓库避风等待。

众人被风吹得几乎要睁不开眼,心头的焦急也渐渐溢于颜表。

正在这时,噼啪一声巨响,天空竟打下一道闪电,击中对面矮丘上的一颗大树,大树在众人眼中被劈分成了两半,左右倒下,腹红的火舌在黑烟中窜动。

不论如何,这一幕都给人相当糟糕的预感。

“殿下,让属下出海吧!”

“亚夫。”

一时间,众人都急了。

不管轻悠如何,东堂雅矢这方人更担心的是野田澈的安危。要是为了个女人害了自己兄弟的性命,这无论如何都让人接受不了。

男人薄唇紧抿,唇角绷直,袖中交叉的手不断收紧。

哗,海崖下的潮水激涌而来,拍击出巨大的浪花,窜上高空。

刹时间,闪电雷声齐头并下,哗啦啦一片漂泊大雨兜头淋下。

“亚夫,派直升机搜救队。”东堂雅矢急道,“这个天气,轻型机的机翼是用轻木制成,若是淋湿了很容易被雷电击中。”

雨雾中,织田亚夫侧头看着好友,冷冷启声,“浪潮已起,这里现在只有一架直升机,还是最老旧的机型,飞行距离不比那架轻型机远。现在风雨大作,可视度低,无线电信号也容易受干扰,派出四个营救队员,若是入了海后与指挥台失去联系,又看不到领航灯,你这是让他们出去直接送死么!”

东堂雅矢哑然失声。

其他还想出主义的人也闭上了嘴。

的确,一切都如织田亚夫所说,事情的方方面面都已被他算计其中,在海上寻找飞机不像找遇险船只那般容易,在场与飞机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老人也寻不出更好的办法。

一切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亦或是一场博命的巨赌?

……

突然,翻滚的乌云层中亮起一盏闪闪烁烁的光点。

一道长长的呜鸣声由远而近,在一串紧罗密鼓般的雷声之后,终于突破天地混浊冲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大叫出声。

那开得摇摇晃晃的小飞机在一片大雨中就像只可怜的落汤鸡,越靠近时,越能听出油箱几乎耗近,螺旋浆的转动声像卡壳的老表极不规律,最明显最糟糕的问题就是有一只机翼已经着了火,正冒着红腥腥的火舌和黑浓的烟雾。

“糟糕,他们的螺旋浆已经停转了。”

“快,到跑道上去拉网,否则他们会撞进农田。”

地勤组长迅速有效地展开了地面抢险工作,在一阵有惊无险的折腾后,小飞机终于被大网兜住险险地停在了农田边上。

飞机上,野田澈大松一口气后,颇有些得意地夸口,“瞧,哥哥没唬吧!哥哥我可是拿了所有机型驾照的天才飞行员,听哥哥准没错。要不然,今儿咱俩准葬身鱼腹,先你瞧见那浪头子有多大了?所以我就说……”

越野车的引擎车打断了野田澈的自吹自擂,当他一眼瞄到车座前的男人身影时,登时住了嘴,满心急打鼓,比之前面临燃油不足而不得不采取滑翔式飞行以节约燃油、同时还得躺避闪电雷击的重重威胁下,还要紧张害怕起来。

“亚夫,嗷!”

毫无预警的一拳狠狠落在野田澈脸上,打得他在地上滚了三圈儿才停下,一阵头昏眼花,肚子里那紧急转了三圈儿的解释和说明全部消失。

“亚夫,我……哈欠!”

当这一个娇柔软嫩的声音响起时,似乎气氛一下全变。

而最后这个喷嚏,就为整件事画上了一个句点。

织田亚夫夺过十一郎手上的大伞,掩在女孩身上,大手抚上她**的小脸,大风冷雨冻得嘴唇都白了,轻声问。

“有没有受伤?”

她摇头,直撸鼻子,眼里有怯意,更无辜得像做错事急于认错的孩子。

“回来了就好。”

他仿佛叹息了一声,俯身将她托抱入怀,大步上了车。并连着下达了一串命令,准备哄热的干衣服,熬好祛寒的姜汤,叫大夫候命,放好热水洗澡等等。

而四位少爷,再一次被好友给仍在了狂风大雨中。

“阿澈,你怎么不还手?”

野田澈没有回答东堂雅矢的疑问,只是揩了揩一脸的血水,撑着腰走掉。

不管今天这事是不是真的圆满解决了,男人们心里隐约都觉察到,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不同。

……

“轻悠,终于盼到你来了。”

百合子热情地上前握住了轻悠的手,两人亲切地交谈起来,似乎将周围的人都丢到了脑后。

轻悠身旁的织田亚夫跟百合子身后的长藤光一点头示意,跟来的四位少爷也赶紧送上带来的礼物。

众人刚寒喧几句,一直端立在屋檐下的老妇人,即长藤光一的母亲出声打断了众人,邀请入屋。老夫人听说出身古老的华族,祖上曾是幕府的大将军,自幼承袭的贵族式教育,让她显得严肃而不易亲近,气派十足。在场除了对拥有皇室身份的织田亚夫稍显和悦,在尽完当家之礼后,便回了屋。

轻悠见百合子想要扶婆婆回屋,却被厉声斥责,那鄙视的眼神和厌弃的脸色,都让人感觉到了这对婆媳关系里的暗礁。

回头,百合子便又恢复一脸笑容,打趣道,“轻悠,刚才亚夫哥哥还悄悄对我说,你着了凉,不可吃生冷荤腥的东西呢!”

轻悠垂下脸,百合子以为她不好意思,便打住话题唤来了女儿。才两岁的小娃娃格外讨人喜好,也不怕后,见了轻悠就抱着腿奶奶地唤着“姨,姨”,轻悠喂了一颗牛奶糖,立即赢得了小家伙的欢心。

男人们则在长藤光一的邀请下,说要切磋武艺,立即兴奋起来,吆喝着去了武术室。

离开前,织田亚夫对轻悠说,“带孩子有保姆,不要累到自己。医生说你还有些寒气,也别跟孩子待太久。无聊了就过来武术室。”

“我又不会男的,干嘛到武术室来跟你们瞎参和。”

“那倒是,以你的功夫,连美**事院校的高材生都无还击之力。不若,待会儿过来给我们指导一下。”

身后一片男人们的嚷嚷声。

轻悠冷哼一声,甩开那温暖的大手,抱着小娃娃扔给男人们一个鬼脸,走掉了。

野田澈嘟嚷,“亚夫,你到哪儿找了这么个活宝啊?”

织田亚夫唇角轻扬,“天上掉下来的活宝。”

众人齐哄,受不了地翻白眼。

织田亚夫回首看着离去的窈窕身影,眼底却滑过一抹黯色。

……

“小粟子,看姨给你画朵漂亮的小红花儿。”

“发,发,红发发。”

“笔尖处轻轻压下,压尾处抹三抹,慢慢招起笔,一个花瓣绘好了。看,漂亮吗?”

“亮亮,姨姨好亮亮。”

小娃娃拍着小手,童音稚嫩,大眼中单纯崇拜的光彩,折软了人心,很容易忘却烦忧。

轻悠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松手,教孩子写字绘画,难得耐心十足。

是不是做了母亲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变化,她不知道,看着那肉肉的小手掌握着笔杆的模样,鼻头不自觉地犯酸。

旁边的小保姆不由赞叹,“小姐,您的字写得真漂亮。”

“呵,我师傅都说我的字不如我的画漂亮。”

“哪里呀!您的字真的很棒,我们根本没学过写字呢。能认得几个汉字,都是夫人平日写字时教我们的。”

轻悠好奇,“百合子平日也常写汉字?”

小保姆讨好道,“对呀。夫人每日定时都会在屋中摹一些据说是你们唐土非常有名的名人字帖。”

由于东晁闭关锁国后也才开放半个世纪,对于一些低下层的普通东晁人而言,对大海峡那方的那个陆地大国的认识,很多仍停留在老一辈口耳相传的陈旧观念中。虽然政府大力推行教育,强迫东晁国民年至五岁时必须入学堂学习,但这样的政令到了僻远地区的实行力度总是相差甚远,小保姆便属于政策无力的那一类极贫困户。

“听说这是夫人从娘家带回的习惯,夫人的字帖可集了好多呀!先生都直赞夫人是咱们长崎汉字写得最漂亮的夫人呢!不过,老夫人就看不惯夫人写字,每次都会骂……呀,小粟子不要乱动……”

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小保姆立即住了嘴,去抱爬走的孩子。轻悠跟着下了庭院,三人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绕着躲着,不知不觉竟离开了主宅大屋。当轻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撞入了另一幢大宅的区域,隐约听到打斗喝呼声,才知道自己跑到了武术室。

她刚爬出躲避的屋脚,不想却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就缩了回去。

“亚夫哥哥。”

“百合子,有什么事快说。”

“本来我应该恭喜你和出云妹妹订婚愉快,光一还专门为此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们。可是,今日你和轻悠一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亚夫哥哥,或许我这样说,您会生气。可,可我实在替轻悠担心,她是那么好的姑娘。我刚才才听阿澈说,轻悠还不知道你即将跟出云订婚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这不关你的事。”

“亚夫哥哥,请您听我说完。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多管闲事。我是真的很喜欢轻悠,我觉得她很像当年的我,单纯,天真,还很痴傻。我希望她能过得开心,能获得真正属于她的幸福。您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京都,远嫁到长崎而来,离开你和紫樱妈妈的世界。以我不明不白的身份,野田家绝不会要这样一个父不详的女子做长媳,做未来的野田家的当家主母。若是不能完全拥有阿澈的爱,我宁愿什么也不要!我有我的骄傲,轻悠和我一样。这一点,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又如何,你是你,轻悠是轻悠,你以为你就有资格替她做决定了。”

“那么,亚夫哥哥,你就可以替轻悠做决定了么?你真的知道她的想法,她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样么?”

“……”

“你和我最清楚的就是做为血缘不纯正的人,在皇室贵族的环境里生存,有多么痛苦难受,会遭遇什么样的屈辱和折磨。您真舍得将她一辈子关在屋子里,完全不接触外界的人和事么?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有了孩子?”

“闭嘴,绝不可能有孩子。”

“亚夫哥哥,就算您不想要,可是生活在异国他乡的女人若没有一个骨肉做寄托,你以为她还能孤孤单单地活多久?你若真的爱她,会舍得她受那样的苦、看那些白眼么?如果出云生下嫡长子,轻悠的孩子在家族中会连一点儿地位也没有,您就真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孩子,同您当年一样吃尽那么多苦头么?

就算你能将他们母子保护得再好,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不仅轻悠无法开心地生活在这里,她的孩子更会受尽东晁贵族们的歧视和白眼,若是生的女儿,就会跟我一样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只能任人鱼肉,每天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这就是你期望给轻悠的未来么?”

“够了,百合子,你已经僭越太多。轻悠是我的女人,她有我就足够了。至于孩子,绝不是我和她的问题。”

“亚夫哥哥,万一轻悠怀孕,你不会是想让她把孩子给滑……”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所谓的万一。除了出云,任何女人都不会怀上我的孩子,更不可能生下荻宫的继承人。百合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在轻悠面前提订婚的事。你只要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让她开心渡完这几天假期就够了。至于光一的职位调遣,我会帮你们输通上位。”

那人似乎要走,但脚步又被拖住,百合子的声音变得失望而凄楚。

“亚夫哥哥,您若是真心希望轻悠开心,就该放她回家!您知道,她有多想回亚国,那天在孔子庙里……”

“你要敢给我说溜一个字,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哼!”

砰地一声重物落地响,接着是男人离开的衣褶摩擦声,最后,一切归于死寂。

轻悠眨了眨眼,寻着来时的小路,回到了主宅庭院,那里小保姆正拿着果子哄着哭嚷着的小粟子,小粟子一见她回来,立即破啼为笑。

武术室的廊檐一角,有人看着离去的窈窕身影,目光沉黯如海。

噬骨沉沦63情字难解2-最后的浪漫

啪地一声,象牙玉箸滚落在地。

正在聊天的人,演歌的舞伶,甚至划拳祝酒兴的人,不由自主受了影响,纷纷停下动作,转眸看向那发生处。

这场东晁中产阶级家庭的寻常家宴上,做为主宾的织田亚夫,正是众人心眼所到之处的核心人物。

刚刚,尊贵的亲王殿下正和一家之主的长藤光一交谈,却突然因为那一道落箸声打住话,目光转向自己右手边。那里本应是宴席上地位仅次于他的主人家的位置,却让给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

此时,女子眉头紧蹙,盯着地上的象牙箸几秒,回头朝看来的男人说:

“我饱了,不想吃了,我出去走走。”

推开面前的小桌子,就要起身离开。可偏偏生了眼视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桌上的东西几乎一动不动,哪来的饱?!

将起的身子被男人伸手摁下,“不许任性,注意你的礼仪。”

她扭过头,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倾身过来,接过了女仆及时递上的新的干净筷子,挑起一块鲜嫩的香蔬,“乖,张嘴。”

她扭过头,不是没瞧见周围惊讶到快瞪落地的一双双眼珠子,还委委屈屈地张开了小嘴。

他看着她吃下后,又挑来一块清蒸鱼肉,目光淡掠过她微紧握住右手腕,一边说道,“听大夫说,女子每月总有几日虚火较旺,脾气糟糕,容易闹手脚不便。”

她小嘴一瘪,“这是哪个大夫说的?”

他看她一眼,又盛了汤,喂她一勺一勺喝下,“自然是你崇拜的大夫。”

“那这几日,我都得被人喂食了?怪哉!”

她伸手就要自己去摸碗,手又被他握住,他的掌心极暖,拇指轻轻揉着她泛疼的手腕,那指尖的茧子摩挲过肌肤,痒痒地刺人,他的目光深深凝着她,说,“这点时间,本王还是挤得出来的。你若再使性子,受苦的可是你自己。不是说还想当妈妈,不把自己养胖点,想生个同你下巴这般尖细的小豆芽儿?”

她猛抽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别过脸哼,“我都还是孩子,才不要再养个小跳蛋。”

他低低笑起,“又口是心非。”

他们这便说笑着喂食就餐的画面,让周人收回眼眸后仍有许久回不过神来。

男主人长藤光一回头询问正帮忙送菜上来的妻子百合子。

老太太暗哼了哼声,似乎已经看不下去,便告谢离开了。

东堂雅矢低下头,手上把玩着小酒杯,唇角轻扬,眸色沉沉。他右手边的柏原康似乎觉得已经见惯不惊,继续回头跟清木义政拼酒。他再抬头看向自己左手边沉默得不同寻常的男人,正痴凝地瞪着那副卿卿我我的画面,他忍不住咳嗽一声。

野田澈慌忙收回眼,举起筷子,却挑起了一根青汪汪的蔬菜。

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这家伙能长过当前东晁人少见的身高还练得一身遒轧的结实肌肉,若不看正面都很难认出他是个地道的东方人,那宽阔厚实鼓鼓囊囊的肩背完不输予洋老外,是个绝对的肉食主义者,像这种宴会上的蔬菜什么的肯定碰也不碰。

一下筷子,竟然连吃好几道蔬菜,专门为其准备的牛排、小羊排,居然被冷落了。

这,绝不是好现象!

……

砰,镁光灯曝出耀眼的光芒,将端坐的人们投映在古老的照片上,为这一刻相聚留下了深刻而独特的回忆。

“轻悠,谢谢你,相信照片洗出来,一定很漂亮。”

“百合子,小粟子不喜欢照相吗?怎么哭了?”

“呵呵,她好像是第一次照像,刚才那一砰,吓坏了吧!小粟子只见过爸爸放小小的烟花,今年过年放大炮时她都吓得不敢出门。”

轻悠可心疼了,抱着小娃娃又哄又亲了老半天,喂了颗牛奶糖才破啼为笑。

“轻悠,我给你和亚夫哥哥照一张吧!”

“啊,这个,不用了,我们在豪斯登堡……”

“好。我们在这里还没合过影!”

织田亚夫将人儿抓进怀里,背靠刚才众人合影的大榕树,摆好了姿势。

一连拍了三张,拍得周人全都脸红耳热起来。

“讨厌,你,你不要脸。”

“悠悠从未见过洋人拍照,在时尚之都的法国巴黎,那里还有穿着泳衣当街拍照的模登女郎。”

“这里又不是巴黎,我更不是模登女郎。你,你还是亲王呢,老不羞,羞羞羞!”

她挣开男人的怀抱,一边往后退,一边像吓小孩似地刮刮脸,惹得旁人闷笑。这退着退着,就撞上了人。

“哎,对不……”回头一看就改了口,“你眼睛长头顶的不看路,杵这儿当木桩子撞人呢!”

野田澈还想说声没关系,哪知这就被人刮了,立即瞪大了眼喷,“你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明明是你自己撞上爷,还敢睁眼说瞎话。”

轻悠一叉小蛮腰,谁叫她居然也只及得到野田澈的肩头那点高,“谁后脑勺长了眼睛看得到你杵这儿,莫不是你眼睛长头顶,专门来撞人。”

野田澈被驳得俊脸一阵扭曲,低哼一声让了位,“靠,好男不跟女斗。爷就让,让你丫的直接跌进阴沟里!”

“臭色狼!你姐姐我眼睛端端儿地长在脸上呢,才不会,啊……”原来真是一条清汪汪的灌溉小渠,被掩在了一丛绿油油的直草中。

织田亚夫及时将人抓了回来,叹气。

众人嘻哈玩笑着,一路上了街。

认真算起来,这是轻悠近几个月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长崎的街道规划自然没有京都那么规整,京都几乎慢慢与国际化接轨的柏油马路,十分新整。

这里的街道古朴而略显杂乱,却更透着浓浓的当地民俗风味。左右店铺鳞次栉比,大小牌幡高低错落,热情的店员吆喝叫卖声不断。洋人的留声机唱着日本歌曲,闪着电灯泡的西洋招牌上,却写着汉文,每一处都显示着东晁这个海岛小国与世界文民努力接轨的独物的“洋葱头”文化特色。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们东晁的店铺牌扁全部用的都是我们汉文字呢!”

“因为从隋唐与东晁建交以来,上至皇室下至普通百姓,都汉字为最尊,并以识得汉字多少为荣。这已经是传承多年的传统,精神信仰,无法更改了。”

“哼,错了。现在大家都以会几国外语为荣。宝贝儿,好肚悠肚?”

对于野田澈的插科打诨,轻悠直接给了一根手指头。

登时惊得周人眼皮子直跳,纷纷走避。

织田亚夫大手一盖,将那根中指头连小手给包进掌中,一把挥开了气得又跳又嚷的好友,低斥一声“不要当街比这种流氓手式”,却分明唇角含笑。

走在后方的百合子买了一包糯米糖,帖心地叉上了细细的竹签,招呼众人分食,当她送到野田澈面前时,野田澈眉心夹了一下,刚要伸手,轻悠咋呼着跳上前,叫着“糍粑”,就吃掉一个,直嚷着好吃。

野田澈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女孩沾了白粉的小嘴上,眸色悄悄转沉,没有注意百合子的笑容淡了七分。

“先生,好心的先生,给这位可爱的小姐买束花吧!今天早晨才从园子里剪下的最新鲜的郁金香,送给情人最棒的礼物。”

一个穿着西洋式围兜裙的小姑娘蹦了过来,腕上的大篮子里,全是鲜丽待放的花朵,花瓣上盈盈闪动着露珠。

当即,长藤光一就给妻子买了一束

卖花的小姑娘殷情地送上花语,“紫色郁金香代表忠贞不渝的爱。十七朵,意为送给我心爱的妻子。”

轻悠的手伸向了一束黄色郁金香,“我买这个给自己,可以吧?”

“小姐,这代表无望的爱,不适合您啦!先生们,让女士自己买花,这是很失礼的事情啊!”立即看着一干围拢来的男人,故意放大了声音。

“啊?怎么这样,这花那么漂亮。”

“笨蛋,拿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野田澈拿了一黑一白扔给轻悠。

“白色代表失恋,黑色代表骑士精神。不过两色同送的话,就代表很高兴与你相逢在此。”

“啊,臭流氓,谁要你的花啊,认识你就是本小姐最倒霉的经历。”还没及丢,一大束火红的郁金香塞进了怀里,轻悠只来得及抱紧花,身子就落回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低沉的声音绕过耳畔,说着,“在西欧,女士们都以收到鲜花为荣,收到的越多,说明越有魅力。”

怀中炽烈的火焰,仿佛一团火瞬间烧进了她的心中,她用力抱着,却不知自己还能将这世间极致的美,拥抱多久。

野田澈看着自己的黑白郁金香瞬间就消失在了那团火焰中。百合子看着他失神的模样,下颌悄悄抽紧。

当那群人走远,卖花的小姑娘才从对男人惊艳的迷惑中回神,喃喃念道,“十一朵红色郁金香,我的眼里只有你。”

……

“这些,都是木鞋么?”

在一家名叫“荷兰之船”的小店里,货架排到了高高的天花板,上面满满地排满了一种形状同“小船”一般的木鞋,上面或画着美妙的西式花纹,或雕镂着繁复的图案,五颜六色,炫丽夺目,颇为壮观。

“我可爱的小姐,咱们荷兰是以鲜花、风车、木鞋、奶酪闻名的河泽之国,在欧洲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称。因为水多,所以才特别制作了这种用白杨木为料的木鞋,这种木质鞋同您脚上的东晁木鞋一样,质坚,不易浸水,铺上软鞋垫子穿起来又轻巧又舒服。来咱们荷兰街,不买上一双,那可就白来咯!”

大红胡子店子殷情得让人招架不住,轻悠立即心动了。

“不行,你的脚崴过,不能穿这种鞋。”

哪知道一路上默默掏钱包的男人竟然第一个跳出来阻止,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胡说,人家穿木屐都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穿那鞋子了。那么漂亮,看起来……”

“不知道越漂亮,越危险吗?”

她瞪他,“那你还不放手,这一路上我都快被那些妒嫉的女人用眼光戳死了。”

他哼笑,“谁敢动你,我便抄他满门。”

“你,你发什么神经啊,人家就喜欢那个鞋子。我就要买一双!”

“没钱。”

“织田亚夫,你混蛋。”

“还敢骂人,没收照相机以示惩戒。”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相机还我。你已经送给我了,你还要回去,你不要脸,不要脸……”

女孩追着男人离开,慢上一步的人颇有些奇怪,便自掏腰包买了一双。

“你确定,那丫头的脚能穿上?”

“英俊的先生,我老胡祖上六代卖这船鞋都有两百年历史了,我敢拿人头跟您担保。我老胡瞅一眼那小脚儿,就知道是多大的码。”大红胡子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行了行了,你大方,爷还没那肚量收人脑袋。”

百合子看着野田澈兜进怀里藏起来的木鞋,脸色更加阴沉。

……

轻悠气愤地甩掉了织田亚夫,忽然听到亚国的歌曲,遁声找过去,便见一个挂着织女牛郎雀桥会的木偶小店,门口的木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偶,都只有巴掌高。这店里的生意似乎非常好,客人几乎都挤到了店门外,且多数都是女孩子和母亲。

百合子上前拿起了一个人偶,给丈夫怀中的女儿玩耍,一边解释。“我以前听说,你们亚国的七夕是情人节,有情的男女会在这一天结伴到寺庙上香求结缘。不过在我们东晁,就是名符其实的女儿节。这一天,我们会给女儿准备这种人偶摆放在院中,摆得越多,就能向织女乞求更多的愿望。求织女赐予织绣、烹饪的技艺,有了这样的技艺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才能获得丈夫和公婆的喜爱。”

轻悠发现木架子上的人偶,从下到上,衣饰发饰都愈加华丽,从普通人到最上层的皇帝皇后。

百合子拉着轻悠绕到另一方,避开了丈夫,悄声对轻悠说,“婆婆她怪我生不出儿子。可是我很喜欢女儿,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儿的话,说要给光一买个妾。”

轻悠惊讶地看着百合子。

百合子却笑得更加温柔,“就算我永远生不出儿子,女儿也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为了她们,我也一定会坚强活下去。这也许是当妈妈的天性吧!男人并不是我们的全部,为了宝宝,就算被光一郎休掉也没关系……”

——悠悠是娘的帖心小棉袄!娘有悠悠就够了。

手中的木偶掉落在地,轻悠慌忙拣起来,一颗水珠跌入尘土中。

“百合子,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我相信神会保佑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

“谢谢你,轻悠,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也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啊,前面就是光一工作的地方,我带你去去看看,那里风景很不错哦!以前我常站在港口上等他呢!”

女人们手拉手离开了。

男人走到刚才女孩站立的地方,拿起那个沾了灰的女娃娃人偶,交给了店员包好。

“你买这破玩儿做什么,京都店里比这个好上百倍的多的是。”野田澈不屑地说。

“京都是京都,长崎是长崎。”

“你这都是些什么鬼理论。”

织田亚夫接过了店员送上的袋子,低头不语,目光轻柔。

因为,只有长崎的轻悠才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可爱,这么的迷人。

……

大海边的夕阳,格外鲜红,漫天的红霞就像织女巧手的天锦,美得夺人呼吸。

不远的海面上,能看到晚归的鱼船纷纷驶回,几乎都是满载而归。港头上,接货的商人们兴奋地算着斤两,女人孩子们迎接着归来的丈夫和父亲,欢笑声,打闹声,交织成一片普通的渔村生活景象。

百合子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夫妻浪漫情事,轻悠悄悄在心里羡慕着。

人有突然跑过,撞了轻悠一下,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跑掉,衣衫褴褛,神色张惶。

百合子扶住轻悠,低声道,“别看现在这里一派祥和,其实到了夜半三更时,还会有不少偷渡的船只靠岸。刚才那人八成是想偷渡出港,去朝鲜或亚国大陆。”

“偷渡?这里……还有偷渡的么?”

“当然有啦!为了免税,为了寻找新的出路,或者为了逃避罪刑,每年偷渡的人只会有增无减。不过最近由于东晁和亚国有战事,光一他们对偷渡也抓得比以往严了。连着几天好晚才回来呢……”

轻悠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那人头攒动的热闹港口,有船回来,又有船开走,有高大的洋人,更有矮小的东方人,不断流动的人潮,带着自由的气息。

她不自觉地踏出一步,两步,三步,再一步却被一只手牢牢揽住,动弹不得。

“轻悠,晚风太大,我们该回去了。”

她紧了紧手,顺从地偎进男人敞开的披风里,熟悉温暖的气息将她深深笼罩,仿佛再也逃不掉。

“还在生气?”

“……”

“真那么喜欢那木鞋?”

“我,饿了。”一包零嘴塞进她手里。

“等你脚恢复好了,再买。”

“可要什么时候?”

“很快。”

“骗人。”

“这次不骗你。”

“哼……”

……

黑夜,永远是阴谋和背叛的门徒。

“还有三天,公主殿下等不及了。如果你畏畏缩缩下不了手,我不会吝惜生命去为殿下换得未来的幸福。而你就永远留在这满是鱼腥臭的小山村吧!”

“够了!最迟明晚,只要你有本事将豪斯登堡里的仆人守卫通通支走,那个蠢女人自然就会跳进我们为她设下的死亡陷井。”

“呵,祈祷你那优柔寡断的计谋能成功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从一个明明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把自己搞成这副糟糕的蠢相!”

“芳子,你别以为你跟在出云身边,身份就真的高贵多少了。我现在就算再不济,也是有丈夫有儿女的女人。滚——”

黑夜,亦是妒嫉与痛苦漫延的无边地狱。

穿着黑色斗蓬的女人弯下了腰身,低下了头颅,让黑夜掩去了一切丑陋的勾当。

……

这一日,豪斯登堡的天空,和过去的几百年没有什么不同,和轻悠到此之后的十来天一样,湛蓝如洗,静静俯瞰着脚下美丽富饶的森林之国。

今天,那位荷兰照相师将那日的照片送来,操着不生不熟的东晁话,兴高烈地向轻悠赞美着织田亚夫的风采。

她耐着性子,跟照相师讨教了洗照片的技巧。后来还决定去相师的相馆里,实际操作学习。

织田亚夫正跟人打什么重要的电话,轻易就应允了轻悠。轻悠高兴地吻了吻他的脸,约好稍晚一起到荷兰饭馆用晚餐。

而当轻悠顺利地独自离开后,便在照相师的店里偷偷打了个电话,电话号码正是那日安德森医生给的,两人在照相馆里见了面。

夜里

轻悠爱困地早早上了床。

织田亚夫端着牛奶进来时,床上的女孩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放下牛奶,静静地看着女孩泛着水蜜桃般色泽的小脸,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悠悠,今晚我或许会离开一小会儿,如果觉得害怕,十一郎就守在门外。”

他知道她应该听不见,捉起她的小手,照着医嘱给她推拿手腕,最后到脚踝。

两只雪白的天足在他掌间显得小得可怜,他细细揉着,用掌心丈量,唇角一直向上弯。

直到外面传来叩门声,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细软,出了门。

十一郎手中拿着两截切割好的上乘木料。

他接过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书桌后,用掌心丈量出一个长短,便开始用瑞士军刀一下下划刻起来。

十一郎看着主子的行为,只能在心里轻轻叹息。

然而,时针还没走到午夜,电话铃声响起,接完电话后,织田亚夫立即披上一件黑色披风,也没穿外套便匆匆离开。

当钟声敲响十二下时,轻悠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淹死在大海中,那只是一个梦。

她匆匆换上了白日里偷来的一套仆人服装,背上早准备好的包袱,出门时发现十一郎并没有像织田亚夫说的守在门口。没空多想,她按照记忆,没有直接出门,而是沿着相互联通的房间一直走到了套房的尽头,才开门走出走廊。

非常意外,竟然没有值夜班的侍卫。一直到溜出大门碰到早早等候在外的安德森大夫,只有一队巡逻的荷兰兵走过,很容易就被她避开了,一切都那么顺利。她向各方神佛祈祷着,也许真是老天怜悯她给了今晚的幸运!

“我可怜的小鸟,你出来的真顺利。”

“嗯,今晚他似乎外出有事,所以你给我的熏香没用上。”

“那我们得赶快,趁他没回来发现你之前上船。”

轻悠坐上了大夫备好的马车,最后看了一眼那还燃着淡淡灯光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的窗口,然后,关上车门,放下车帘,彻底投身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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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沉沦64情字难解3-这是爱?高潮开始

深夜,只有路边零星几盏煤油灯在夜风中晃动着,白日里葱郁美丽的花丛树冠此时看起来鬼影绰绰,村庄安静得不可思议,嗒嗒嗒的清脆马蹄声,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人心上,让人莫名地焦躁不安。

轻悠紧紧抱着包袍,小脸被拂进车窗的风吹得一片冰凉。左手紧紧攥着右手,不断在心里祈祷着。

也许上天真的听到她的恳求,他们终于顺利到达港口。没想到这里果然同百合子说的一样,竟是意想不到的繁忙,装卸货物的船只完全不比白日里少,人头攒动,听声音以辨出有好几国的人。

安德森将马车拉到一旁,进了车箱,安慰又紧张地对轻悠说,“可怜的孩子,上帝保佑,我们已经踏出成功的第一步。我找的那条去亚国的船,走的是最近的航道,直接去上海,大约三四天的样子。船上有我认识的朋友,不用担心。”

“安德森大夫,您真的打算离开这里吗?您废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医院……”

“宝贝儿,不用担心,那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怀着生孕,让你独自在海上漂泊,可不是绅士所为。你放心,送你回家后,等这边风头过了我再回来,大使和馆长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会帮我的。”

轻悠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幸运,竟然能遇到这样舍身为人的好人。以前她对洋人的错误观感,也就此打消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先去找朋友,船票一拿我就回来接你。你等车里千万别出去,这个时候单身女子在外并不怎么安全。”

“嗯,我等您回来。”

……

那个时候,豪斯登堡。

十一郎的确一直守在轻悠屋外,但楼下那几个少爷喝酒打牌,闹个不停,竟然把他带来的仆人都勾跑了。勾跑了不打紧,竟然还让两个女仆为其争风吃醋,闹了事儿。

最后,这烂摊子还得他去处理。

他只离开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回来时并未觉不妥。他心里更担心的还是匆匆离开的主子,可主子现在放在第一位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这屋里正睡得舒服的傻妞儿。

桌上,灯下,刚刚起出稚形的船鞋,仍静静躺着。

他将散落的木屑打扫掉。

回头看了看卧室大门,叫来一个女仆进屋查看。

不料女仆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叫道,“先生,小,小姐她,不见了!”

十一郎浑身一僵,冲进卧室,看到掀开的被子下放着一个人形枕头,再一看紧闭的窗户,依那丫头畏高的性子应该还不敢半夜三更从这五六层高往下溜。

“还愣着干什么,全部给我去找人。立即封锁大门!”

十一郎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真正的噩梦便从这一夜开始了。

尖利的口哨声在匿大的宫殿中响起,可吹了半晌,竟然只有几个侍卫前来报到,反把四个喝得醉熏熏的少爷给吵上了楼。

“那女人不在了?瞧你急得,是不是关在厕所里出不来了呀?”野田澈扒着一头乱发,口气戏谑。

“野田少爷,我没有开玩笑。”

“话说,刚才我好像有看到……”东堂雅矢一开口,十一郎立即冲上前抓住了对方及领。

“东堂少爷,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小姐?请您快告诉我。”

东堂雅矢颇为不满地看着攥着自己雪白领口的手,支起手指,一根根挑掉,十一郎郁闷至极,不得不松开了手。东堂雅矢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口,才懒洋洋地开口:

“我隐约瞧见有个小小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大门口,好像穿着你们仆人的衣服。时间大概是在……当时我暗杠吃三家,还是在我点了阿澈一个双头炮,哎呀,记不清了?”

“靠,爷什么时候让你点了双头炮,明明就是你阴我!”

“对呀,雅矢,你暗杠只吃了阿澈和阿康,我可早就摊牌出局了。”

“我怎么记得那时候阿澈偷看我牌,咱们推了重新来过呀。”

四个家伙竟然没完没了地念起了牌经。

十一郎深深地无力了,知道他们这是跟轻悠结下梁子了,能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好,就别指望这种时候施以援手。遂也不跟他们浪费时间,调动了所有人,开始找人。

“十一郎,你不告诉亚夫一声吗?”东堂雅矢问。

十一郎皱眉,“主子去港口和长藤光一查鸦片走私,现在联系不上。”

“这有什么,打个电话过去叫人转答一下就行了呗!”

“柏原少爷,你绝不能这么做!”

“呀,不好意思,我已经打完电话了。”

十一郎脸色尽失,瞪着四个兴灾乐祸的男人,喃喃道,“完了。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别想活。”

“十一郎,你胡说什么?亚夫就算再喜欢那个妞儿,也不可能不认咱们兄弟的。”柏原康很坚定这一点。

十一郎摇头,目底一片赤色,“不,你们不懂,小姐对主子来说有多重要。”

说完,他转身奔出宫殿。

其他四人互看一眼,似乎也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

“十一郎,她大概在半个多小时前出的门,门外有人驾马车接应她离开。”东堂雅矢终于说出了口。

野田澈一把拉住他,声色俱厉,“雅矢,你怎么会看到她离开?”

“完全是运气。”

野田澈眉头拧紧,心下也愈发觉得事情蹊跷。

众人驾着汽车离开了宫殿。

……

港口

轻悠在马车中等了很久,都不见安德森大夫回来,开始觉得不安。

透过车窗,她看到一艘接一艘轮船收锚离港,心下更着急,终于忍不住下了马车。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仿佛从黑暗中蹦出来的人攥住了。

“小姐,你是安德森大夫的那位想要去亚国的朋友吗?”遮头蒙脸的人,出声是个女子。

轻悠高高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少许,“你认识安德森大夫?”

“对,我是他朋友。他让我帮忙照顾你,你快跟我来,船要开了。”

本来应该听安德森大夫的话等他回来,但一听船要开了,轻悠太渴望回家,便跟着女人离开了。

“夫人,我叫轻悠。请问您怎么称呼?”

一边避让着来往的人群,轻悠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船,戒心也放下不少。

但女人没有回答她,当他们行到一艘三四屋楼高的屋船下时,那里正有不少人在搬运货物。女人突然将一包乌漆抹黑的东西塞进她怀里,说那是上船都必须带上的必备品。

轻悠觉得太沉,还有股怪味道,想说自己已经准备了物品,但又不好在这种时候拒绝对方的好意,只能勉强将东西抱住。

“夫人,安德森大夫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他说过要和我们一起走的。”

女人带着轻悠走过了那艘大船,竟然又往岸头上走,轻悠觉得有些古怪,停下脚步问。女人只说人就在前面等着,让她赶快。轻悠看到左右迅速跑过的人,全都从那大船上扛着箱子下来,将东西都堆到了前面的空地上,愈发觉得不安。

“啊,我想起来了,安德森大夫告诉过我说他的朋友是梅利夫人,就是您吧!真不好意思。”

“对对,快,我们很快就到了。你……”

轻悠一把甩开女人的手,吓了女人一跳。

“你根本不是安德森大夫的朋友,你到底是谁?”

“小姐,您在说什么呀?我就是安德森大夫的朋友呀,你看,那艘大船就是咱们要去亚国的,你快跟我走,再慢点恐怕就会被海检处的人发现了。”

“放手,我要回去等安德森大夫!”

轻悠转身就走,女人急忙来拉她。

正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刹时间周围的人群从刚才的匆忙有序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本来沉寂的灯塔上投落数道刺目的光线,朝地上扫落而来,紧接着空中喇叭里传来了严厉的警告:

“海检处突击检察,所有人员一律保持原地不动。警告,凡是违抗命令者,视为违犯东晁《海关条例》,一律拘捕入狱!”

话音未落时,从四面八方就涌出一个个身着黑色警服荷枪实弹的警察。

轻悠被吓得僵大原地,一动不敢动了。

可让她惊讶的是,周围的人不但没有听令,跑得更快了,那些扛着货物的人几乎是拼了命地往车上送货,不少车直直冲过警察们的包围圈儿,逃之夭夭。而那些正在登船的人也毫不犹豫地往船上跑去,总之,这里除了她一个傻傻呆在原地,全部在自寻出路。

下一秒,她扭身就朝最近的一艘大船跑去,不料却被那女人拉住。

“你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片沸乱的光影人声中,只看到女人斗蓬下一双憎恨厌恶的眼睛。

轻悠大骇,一脚踹开女人。

“最后一次警告,站在原地等候检察。再乱跑,我们就开枪了!”

自然是没人听那警告,轻悠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着,突然耳边响过一串“突突”声,声音极细极小,吓得她立即蹲下了身,差点被人砸到,她定睛一看吓了一跳,更用力地抱紧了那包沉重的物什,下意识地想要用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个人额心上多出个小小的血窟窿,瞪大了惊慌的眼死在她脚边。

他们开枪了!

……

此时此刻,灯塔上,身姿笔挺只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的男子,目光锐利地穿行在探照灯打亮的码头上,俊美的面容上一片肃杀之色。

旁边,做为此次缉私行动的总策划,海检处处长,长藤光一正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每一阶段的命令。

“这些不要命的偷渡客,真是我们东晁的耻辱。”

“光一,偷渡只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我们没能留住他们,首先应该检讨的是做为施政者的我们自己有何过失。不要伤害偷渡者,目标瞄准鸦片商人和那些卸货的水手。凡是沾了鸦片的人,通通革杀勿论!”

“是!”

长藤光一听了织田亚夫这番话,打从心底佩服,回头去传令。

恰时,一个警卫匆匆忙忙跑上塔来,在织田亚夫面前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报告道,“殿下,刚才豪斯登堡来电说,说什么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

警卫的脖子立即被大掌卡住,哑着发不出声来。

刹时间,一把愤怒至极的火焰在男人胸口疯狂燃烧,手中的汉子几乎要被活生生卡死。

长藤光一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殿下,有点儿怪啊,那边那个人好像轩辕小姐?”

警卫被甩开,织田亚夫转回眺望台,推开了打灯的人,喝问“在哪里”,长藤光一被那杀气腾腾的声音吓到,急忙指引。

强烈的光束立即罩住了那个缩在一排鸦片箱后的娇小身影。

既使隔着十几米远,即使那里混乱一片,即使那人缩成几乎看不清的一团,可是在那一瞬间的回首,依然让他看清了那张刚刚还在他脑海里温柔拂过的小脸,立即感受到她的惊慌失措和恐惧不安。

“殿下,要轩辕小姐毫发无伤,必须下令全部停火,否则她很容易被流弹击中。”

男人的手紧紧攥着探照灯,森白的骨节仿佛要破皮而出。

“她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那不会是鸦片吧?怎么可能……”

长藤光一还在喃喃自语,手上的喇叭就被夺走。

“轩辕轻悠——”

这一声暴喝,惊得周人都是一愣。

任谁都能感觉得出,男人盛怒的声音里,全是杀气。

那是什么人,竟然让向来冷静睿智的亲王殿下,暴发出如此骇人的怒火和杀意?

……

轻悠不敢置信地朝声音发源处看去,就被刺目的光线挡住。

她的心疯狂跳动,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好好的逃跑计划怎么会变得一团糟,她看着已经开始收锚的轮船,心底的希望让她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

织田亚夫更不敢相信,在自己发现她时,她竟然还敢往枪林弹雨里逃!

命都不要了么?

只想逃离他?

“殿下,还是让我先下令让他们停……”

“不必。把狙击枪拿来!”

长藤光一被男人狠戾的目光骇住,抖着手递上了那把刚刚由男人赠送给海检处的当前世界上瞄准率最高的德国步枪。

男人一把抽过枪,唰唰两下拉开了保险栓,动作利落得让人又敬又畏。

他对着喇叭又说了一句,“轩辕轻悠,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再敢朝前跑一步,就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

而令众人惊讶的是,在这声杀意昭昭的警告声后,下面的那抹娇小的身影脚步迈得更快了。

哐啷一声,男人砸掉喇叭,低咒着“该死的女人”,将步枪抵上肩窝,枪口对着移动的女孩,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扳机。

几乎听不到枪响的声音,众人目光一抖,看到女孩怀中紧紧抱着的东西突然火光大涨,爆成了一团火球,滚脱出去。女孩娇小的身影被这一震,弹向后方,撞在了高大的木桶上。

还在众人发呆惊叹其神枪绝技时,男人扔下步枪,旋身冲下了高塔。

看着那疾驰而去的背景,长藤光一捏出一掌冷汗,他之所以能发现轻悠,也很意外,因为出门前百合子正和女儿玩西洋的萤光粉画小动物,他便看到下方乱窜的一人身上有奇怪的绿莹莹物体,奇怪地用灯打去照看,才发现了竟然是那女孩。

他无法理解那男人先前明明那么呵护疼宠着女孩,何以能下如此狠手,那样冷酷深奥的面目下,究竟藏着怎样一颗石心肠,可在开枪之后,又比谁都着急着赶去。

……

——小姐,不要啊!

汹汹火光中,轻悠仿佛看到自己的梦,彻底破碎,再无痕迹。

十一郎想要救她,可还是慢了一步。

人的脚,哪有子弹跑得快。

射出那枚子弹的人,还是他那尊贵英明的主子,他就是有三头六臂恐也拦之不住。

十一郎想上前扶起她,却被人一脚踢开。

那漆亮的皮鞭映着火红的光,鸷疼了她的眼,迟到的疼痛像一把锋利的剑,倏地划开了她的身体,一股灼热的液体滑出体外,她紧紧抱住已经空无一物的胸怀,尖声求救。

“不不,救救它,救救它……”

慌乱中她抓住靠近的第一个人,看到那张狠绝的俊脸,也不管不顾地求,“亚夫,救救它,它要走了,它要走了……求求你……”

他一脚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全是无情,“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女人,你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竟然抱着那种东西逃跑,你的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全是……”

可怜他话未说完,女孩就爬向旁边的十一郎求救。

他气得满额青筋突跳,竟然想也不想,抬起就是一脚,狠狠踢在了女孩一手紧捂着的小腹上,女孩娇小的身子哪里承得起他这一击,身子一下就飞跌出去,再次撞在那大木桶上。

“亚夫,你疯了。”这方跑来的野田澈刚好看到这一幕,大喝出声。

“滚开,这里没你们的事!”

织田亚夫满脸狰狞,火光耀眼的脸庞扭曲骇人,十一郎和四少都僵住了脚步。

“这该死的小贱人,竟敢助纣虐帮着走私鸦片。本王早已下令,但凡碰到鸦片的人,一律革杀勿论!”

轻悠在男人愤怒的喝斥声中转醒,猛然睁开眼。

火影、人影,枪声、人声,一片混乱交织的糜糜乱象中,男人的脸庞无限放大在眼前,明明俊美如天神,却那样冷血残暴,无情狠心!

轩辕轻悠,你怎么会爱上这个男人?!怎么能爱上一个魔鬼,他不仅要杀你,还亲手杀死了你们的孩子!

------题外话------

咳,我可怜的女儿,挣扎了这么久还是爱上了!

噬骨沉沦65情字难解4-你还是不是人?

——这该死的小贱人……

——一律革杀勿论!

下身的疼痛仿佛一把刀子在血肉里狠狠地搅动,一下一下,她看到仅剩的温暖和希望正一点点离她远去,因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她终于被彻底抛弃了。

脸颊被火焰舔得发疼,可她感觉不到,她看着深色的液体浸透衣裤,明明悄然无声,她却好似听到一阵摧心断肠般的婴儿啼哭。

它来得那么悄然,她还来不及感受它降临的喜悦,它又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是不是它也知道,它投胎的爸爸是个魔鬼,妈妈是个大蠢蛋,才走得这么快,这么急……

“轩辕轻悠,你说啊!”

男人的怒吼没能穿透女孩的世界,她怔然失神的小脸被火光耀得一片腥红,她的眼珠一动不动,整个人儿仿佛石化,她的眼角突然划下两滴晶亮的水珠,却又迅速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青黑色的码头石板地上,渐有异色扩散,盛怒中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

“亚夫,别骂了,你看看她,她有些不对劲儿!”

野田澈用力抓住男人挥动的手臂,大喝着,指着女孩摊坐下的石板。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仿佛真要动手杀人的男人身上,转到女孩身上,那双瞪得极大的眼,空洞洞的,宛如死尸。

织田亚夫甩开野田澈的手,一把将女孩提起死命地摇晃,大吼:

“轩辕轻悠,你别想再装傻装可怜博同情。本王绝不会再……”

“你这个,该死的,刽子手——”

她突然嘶声厉吼,一口狠狠咬上他的手,他没有预料,疼得松开手。她却没有就此罢休,狂叫着扑上前,仿佛疯了一般对着他又打又骂。

“魔鬼,魔鬼……你这个魔鬼,你杀了我的宝宝,我的宝宝……你这个刽子手,你竟然朝它开枪,你知不知道它已经一个月满两周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竟然朝它开枪,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做得出来……你是骗子,你是刽子手……”

他猛地擒住她的手,不敢置信地喝问,“你说什么?什么宝宝?什么一个月两周?你该死的,轩辕轻悠,你告诉我,你又骗了我什么?”

那一声吼,震得周人心头都仿佛被重锤砸下,又沉又闷。

她的目光顺着自己的身体落下,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她落到了被灯光、火光打亮的石板地——那里赫然有一大摊褐红色的液体,已经被踩出一片凌乱的脚印,然而以女孩所站为中心,那样的褐红色还在不断扩大……

“织田亚夫,你看到了,我们的孩子没了。你绝对不会让出云公主之外的女人怀上的孩子,已经被你亲手杀掉了!你没有后顾之忧了,你现在满意了,高兴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刽子手,无情无义的魔鬼——”

他的手瞬间失力,眼眸瞪着地上那摊黑漆漆的血迹,顺着血迹看着女孩裤管里不断溢出的液体,瞳仁剧烈收缩,整个人瞬间石化,僵立不动。

“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宝宝报仇,你这个魔鬼,刽子手……你不配做孩子的父亲,它是我的宝宝,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这个杀人犯,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瘦小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在男人身上,那些辱骂,撕扯,捶击,他都仿佛没了感觉,耳边徘徊着女孩声嘶力歇的凄厉哭喊声,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多么希望这只是他的幻觉,可惜他知道,太晚了。

……

“冷静点,轻悠,孩子还有救的,你先别难过,我们赶紧去医院,现在医术那么发达,这里有东晁最好的医院,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野田澈扶住轻悠,就想将人带走。

“这个,雅矢不是医生吗?快,雅矢,你快帮她看看。”柏原康也从那惊人的消息中回了神,一听医生,就立马想到了同伴。

东堂雅矢被推了出来,他拧眉看着女孩血淋淋的半个身子,直道,“阿澈,她已经大出血,有血崩的危险,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这方好心施救的人刹时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东堂雅矢却看着那个僵如石化的男人,刚才那一枪,他们都看到了,女孩失力撞在地上已非常危险,而让一切成为无法挽回的事实的却是男人最后补上的那一脚。

轻悠却只听到了这一句话,那就像一根钢针狠狠戳穿她的心,她浑身一震,立即甩开了野田澈,大叫着“杀”扑向织田亚夫。

“雅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难道你的良心也被狗吃了吗?!”

野田澈恨怒交加地抓着东堂雅矢,后者却只是看着他,没有回话。

正在这时,一个洋腔洋调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老天,我的可怜的孩子,快住手,你在流血啊,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失踪了半会儿的荷兰大夫安德森,他一身狼籍,头破血流,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被人狠揍了一顿。他上前想要阻止轻悠,却被十一郎拦住喝问。

“我……我本想带这姑娘回亚国,但中途出了点意外,我被抢匪袭击打昏了……啊,那边那个穿斗蓬的人……”

他这一叫,轻悠就看到了那拖着伤腿正在地上爬的身影,若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她的孩子也许还好好的。她甩开织田亚夫,转身就扑向了那个女人。

十一郎大叫,“快拦住她。”

他这一叫也不知道是在叫拦住谁,于是拦人的变成了两拨,一片混乱。

地上的女人没料到自己会被人发现,那喊杀声一起,就拼命往外跑,可她也中了两枪,失血过多,慌不择路就撞上了一人。她一抬头,遮脸的斗蓬落了下来,她吓得慌忙掩饰,却已经来不及,教对方看了个清楚。

“你……”

女人突然从怀里伸出一柄匕首朝那人刺了过去,砰地一记枪声响起,女人手上的刀子掉落在地,身子又顺势朝前冲了两步,一下扑进了岸边用来照明的大火桶,发出嘶嘶的几声痛苦叫声,便再也不动了。

野田澈这方瞪着东堂雅矢手上拖来的海检队员的长枪,目光更加沉黯。又晚了一步的十一郎瞪着那已经被烧成一团火球的女人,知道要查出该人身份已经不可能了。

轻悠在织田亚夫怀里高兴地直拍手,叫着,“死了,死了,这该死的女人害死我的孩子,她会下地狱,她该死,该死——”她转过头,声音瞬间阴沉乖戾,“现在该你了,织田亚夫,该你去为我的宝宝陪葬了,你去死,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

她伸手死死卡住了男人的脖子,那冰冷湿漉的手指搁在他喉头,和当初一样,毫无作用。

他看着怀里疯子般哭嗷的人儿,早已没有当初那种戏耍的心态,触手所及,皆是寸寸湿凉腥粘,心已疼得无法呼吸。可是仍然不想放手,也不愿轻易就选择放弃。

他一点点收拢了怀抱,将她嗷哭的小脸埋进了心口,“织田亚夫,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你休想我再原谅你……”

也连同那所有的泪,所有的恨,所有的情感,都通通藏进他的怀里。

“好,我让你恨,就恨我一辈子。”

至少,我们还有一辈子,这就够了。

……

长藤光一在亲王殿下的支持下,第一次动用大火力,将荷兰和英国商人合资的鸦片走私团伙给缴灭了,圆满地完成了这次缉私任务。

可打扫战场,收获战利品,享受荣耀和队员们的欢呼时,他看着码头上那团褐血的血迹,久久地失神。

织田亚夫抱着轻悠离开了,安德森医生坚持跟上了车。

适时,午夜三点,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

经过一场混战的码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可是仍然瞪着那摊血渍的人,心里风起浪涌再无法平静。

“雅矢,你看到了那女人的样子,你认识她,对不对,她是谁?”

“阿澈,你不是很担心那个女人吗?若不赶紧跟着去医院,血崩,可是会死人的。就算现在医疗水平再先进……”

“你该死的给我住口!如果你当我还是兄弟的话,就老实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今晚这件事,绝对不仅仅是洋大夫要带着那丫头私奔未遂,却刚好就撞上了亚夫亲自布局缉拿鸦片走私商人这么简单?”

然而,回应野田澈的是长久的沉默,好友眼中沉静得毫无人性的冰冷目光,他曾经一度佩服其冷静卓绝,不愧是天生跟尸体打交道的医学天才。

可现在,他开始憎恶这种眼神,怀疑自己怎么会交上这么冷血的朋友。

良久,东堂雅矢终于开了口,“阿澈,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为了亚夫,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兄弟未来的鸿图大业!”

那个女人,还是尽快消失掉的好!

……

电报内容:恭喜您,可以高枕无忧。但您最忠诚的仆人,已无法回到您身边。

“夫人,已经发过去了。按您的要求,信息记录都被处理掉了。”

“谢谢您,祝您女儿节日快乐。”

一袋满满的银元被收进袖兜中,美丽的妇人走出电报局,丽阳清风中,她愉悦的笑容格外引人注目。

洋包车上,她接过小保姆怀中的女儿,轻轻点点女儿可爱的小脸,笑道,“小粟子,我们去看你的悠悠姨,她生了很重的病,待会儿你要乖乖的,好好安慰姨姨哦!”

小娃娃呀呀地应着,完全不懂母亲话里的深意。

旁边的小保姆却心有戚戚,只觉得自家女主人那样的笑容直让人心底发寒。

这时,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路过,立即被百合子招呼过来,要了一束颜色鲜丽的黄色郁金香。

“呀,太太,这胸针太漂亮了,已经超过花儿的价值了,我不能收。”

“拿着吧,很配你那套荷兰洋裙呢!这样漂漂亮亮的,也好招揽鲜花生意呀!”

人心,总是很脆弱的,总是容易被外表看起来很美好的人事物诱惑,而深陷痛苦的泥沼中。

洋包车很快转过街角便消失了,那卖鲜花的小姑娘却未行出十步,就被突然冲出来的警察抓了起来,罪名是偷窃。

偷来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总有一天必须偿还。而通常,偷窃的物品越贵重,付出的代价也越沉重。

……

医院

满脸伤痕的安德森大夫刚刚从病房中出来,就被人攥着领子狠狠压到了墙面上。

“输我的血,听到没有,她的血不够就输我的血!”

“先生,你的献血量已经超过普通人的三倍,再献下去,你根本等不到她睁开眼的那一天。”

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那人喘着气,咚地一下跪落在地。

安德森咳嗽两声,看着垂首的男人,无奈一叹,“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打镇定剂,看她今天醒来后的情况。你们好好看着她吧!”

只走了两步,就传来男人阴冷的警告,“你救了她,我可以饶你一条命。但你竟敢帮她逃跑,我不会饶过你。”

安德森转过身,淡声道,“您要报复我,没关系。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过失。我很后悔没能计划周全,没有帮到她,反而害她失去了最宝贝的东西。可是你,做为一个男人,从不曾检讨过自己的过失吗?你的灵魂已经被魔鬼吞噬,连上帝也无法拯救你!”

织田亚夫仿佛被狠狠掴了一巴掌,俊脸上瞬间闪过震愕、惊惶、失措,矛盾、痛苦、后悔,最终剩下深深的自责。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越抖越厉害,仿佛仍然染着那晚洗也洗不去的浓腥血渍。

他抱着她在怀里,就是当初她胸口中枪时,她也没有流像那天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几乎把他身上的白色衬衣都湿透了。

她瞪着眼,一直瞪着,狠狠地瞪着他,反反复复说着恨他,要杀了他,他知道,这一次,他再也唤不回她的笑容和原谅了。

……

下午四点,轻悠醒了。

安德森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她的感觉,病房里只有两个护士,便再无他人。

她喝下水后,才勉强发出声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的宝宝呢?”

扎着输液管的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处。

她嘶哑破碎的声音,传到了病床对面的一道白色帘幕后,站在那里的男人一下攥紧了拳头,地上打落一滴滴血红的珠子。

安德森顾左右而言他的劝说,似乎起了效果,轻悠没有再追问。

可是,接下来又问了第二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我,以后还可以生宝宝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护士们动作明显一僵,沉沉的呼吸在突然冷寂的空间里,显得压抑而悲伤。

洋大夫的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抽搐,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在面对那样一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任何说谎的行为都是对上帝的亵渎。

安德森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理由。

轻悠低了低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依然没有继续追究。

虽然安德森立即就给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傻丫头,你当然还有机会做母亲。按我们的研究,女孩子最适合做妈妈的年龄……”

不管这说辞有多科学,安德森都不敢看着女孩的眼睛说。

没人注意,女孩掩在被下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几欲断指。

“孩子爸爸呢?”

安德森诧异地看着女孩,“你想见他?”

“他不想见我吗?因为我已经是个名符其实的石女,已经不是真正的女人了。他,已经彻底对我厌倦了,抛弃我了,所以他没有等我醒来?”

对于女孩这出人意表的话,众人都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护士们纷纷转过头,安德森也跟着看了过去,之前保证只静静待那里绝不出现或发声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

可是他的脚步踌躇缓慢,只走了几步,就远远地站住,没有再前进。

侧方的落地窗外,透入明亮的光芒,将他高大的身影模糊成一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收紧五指,急着撑起身子。

护士低呼着急忙给她摇高床,垫背靠。

他们遥遥相望,却都没有开口。

其他人识趣地迅速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悠悠……”

他见她没有过激的反应,才迅速走到床边,坐在床边,将她扎满了针管的手轻轻捂在掌心,看着手背上青森森的针眼,他的呼吸一窒,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开了口,“大夫说,它已经一个月两周。算起来,它是在向大哥离开的那晚就有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凄凉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却落在虚空中,仿佛对着空气说话。

“那天晚上,好漫长,比在除夕夜里忍着瞌睡陪娘守岁还要漫长好多好多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被你活活弄死了……可是我听家里的那些老嬷嬷说起窑子里的女人累死在男人身下时的那种……”

“够了,轻悠,别说了!那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

她调转回来的目光,好像一把刀,一下割断他的声音。

“都过去了么?我想她们肯定没见过,像你那样,把人狠狠摁在树枝里弄的模样……我想这样死掉,真的很耻辱,太丢脸了……我爹说,我们轩辕家在上古时代,是连皇帝都要叩拜的神祗,我怎么能死得这么难堪,我不能辱没了我的姓氏。”

她突然一扯唇角,那笑容在他眼里,已经是噩梦。

“呵,这都是骗你的。其实,我很胆小,我很怕死,我忍受你的狠辣无情,只是想活命罢了。”

她望着高高的天花板,那里一片刺目的雪白。

“轻悠,我……我不知道你有了孩子。如果我早知道……”

她截过他的话,问,“你会留下我们的孩子吗?会让他冠上你的姓氏吗?会让他叫你爸爸,而不是父王么?会在五月五日的男孩节里陪他放鲤鱼幡么?会在七夕女儿节时给她买最好的玩偶娃娃么?会在人前介绍,他是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么?”

她每问一句,他的背脊就僵硬一分,当她话音落下时,他久久地看着她苍白萧索的小脸上,嵌着那双腥红的大眼睛,哑然无声。

她又扯出一个笑,苍白得可怕,他的手一抖,那团冰凉从掌心滑落。

“真抱歉,我怎么又在说笑话了。以亲王殿下您的尊贵高傲,只有出云公主那般高贵美丽的女人才配给您生儿育女。轩辕轻悠只是亲王您最下贱的奴隶,是生是死,是全是残,都全凭殿下您的心情,她的孩子,就是孽种,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早点死了去投胎更好,也免得来到这世上像她愚蠢低贱的母亲一样,被人玩弄,被人欺辱瞒骗,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放声尖嚎,突然腾起身子扑向已经僵愕的男人,输液管被甩得哗哗作响,金属枝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捶下的拳头带着丝丝血痕,落在他胸口,脸上,肩头……

“你这个无情的刽子手,还我孩子的命来,还来……就算你看不起我,不要我的孩子,也没资格决定它的生死……该死的是你,是你,织田亚夫,你这个杀人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替我的宝宝报仇……你该死,该死——”

她疯狂地扑打他,他一动不动,即不还手,更不遮挡。

可是他的纵容,却丝毫没有平覆她心头沉痛的悲伤和无法遏止的怨恨,那血淋淋的伤口被撕裂出更大的血洞,无穷无止地漫延。

一直守在门外的医生护士勿忙赶了进来,就看到病床上一片狼籍,雪白的被子枕头床垫都染上了点点血痕,可是却分不清,是女病人的血多一些,还是男探病人的血多一些。

女孩疯狂的叫骂让人心疼又同情,若看那一动不动听之任之的男人,教人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苍凉无色,再无生机和希望。

当医生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女孩重新摁进床里,强行注射了镇定剂,才终于停止了这场可怕的争执。

不,或许应该称为之单方控诉。

失去了力气,意识渐渐模糊的女孩一直瞪着眼,她的眼眶一片红肿,却干枯得挤不出一滴泪水。

他握着她的手,声音一片嘶哑,“悠悠,对不起,对不起……”

两滴温热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看着男人的方向,眼神却早已涣散,呢喃般地说:

“为什么你那么狠心,能下得了手,向我开枪?

你怎么能那么无情,亲手开枪打死自己的孩子?

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亲手杀了它。

织田亚夫,你还是不是人?”

------题外话------

祝大家末日快乐!

貌似这几天的情节有点儿末日,咱预告新卷喜讯:

一.好男人肯定是得学会主动出击滴——所以我们家亚夫未来是要入赘悠悠家滴。后面都是在亚国发生的事,入了我家门,就是我家男人啦!还不欢呼哟!

二.斗列强,打鬼子,玩军阀,整奸商,狠狠滴欺负蹂躏强大滴男主亚夫,都是我们末日后新世界滴大主题。还不鼓掌哟!鲜花喃?快点扔,扔晚了就谢了哟!

三.生娃娃哟?!这一条肯定不能少,末日还是要传宗接代滴嘛!

四.振兴中华——需要坏蛋来开路,坏蛋是谁?当然就是小鬼子嘛!

五.哦,你们舍不得亚夫真被打成小鬼哟!别怕,咱有超级金手指给亚夫和悠悠准备着,猜猜是啥?

噬骨沉沦66情字难解5-她疯了

百合子到医院时,已近黄昏。

看到病房门口的守卫时,她眉头微颦,垂下眼睑和怀中的女儿逗笑。心下起伏,没想到除了织田亚夫自己的侍卫,丈夫长藤光一竟然也派了警卫过来。

是的,虽然穿着同样的黑色警服,但那些人都戴着海检处的浪纹臂章。

“夫人,很抱歉,现在不能探视。”

“我想问问,轩辕小姐已经醒了吗?她情况如何?”

侍卫和警卫自然是不甚了解病人病情,百合子便找到了主治大夫安德森询问,安德森依然秉承医生职责,委婉地表示人已脱离危险,需要安心静养,暂时不便与外人过多接触,劝百合子改日再来探望。对于具体的病情,一字未露。

“安德森,我就看她一眼,她这些东西送给她。只一眼……”

最终,百合子如愿进了病房。

恰时,东堂雅矢到医院找安德森,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目光滑过了正抱着小粟子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小保姆。

……

病房中

百合子看到床上的女孩,不过几日未见,竟然形消骨立得可怕,原来还显圆润的鹅蛋小脸,现在整个削尖,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干涩得可怕,青色的血管浮满全身,整个病入膏肓。

将花束和果篮放下,百合子握住那只枯瘦般的手,表情在大夫眼晴充满了悲悯。

她心里早已经欢欣得手舞足蹈,这个愚蠢下贱凭好运气才夺得织田亚夫无限关爱和呵护的亚国女人,终于完蛋了。凭现在这副模样,相信亚夫很快就会对她厌倦。

织田亚夫生平最恨背叛者,以他那高傲的心性,很快这女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德森不断看着时间,轻声催促百合子必须离开。

百合子又轻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床上的女子并无任何变化,依然眉眼紧闭,她才放开了手,依依不舍般地转身离开,埋头佯似揩去眼角的水光。

“不,不……宝宝——”

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叫声响起,床上的人一下仰起上半身,肩背僵硬,整个脖子绷得又长又直,失控地哭叫起来。

“宝宝,把我的宝宝还来……织田亚夫,你这个杀人魔,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可床上的人却始终闭着眼,吼声里全是彻骨的恨和杀意,让人头皮直发麻。

护士们跑了进来,跟着安德森一起施救。

安德森满额大汗地解释说,“她在做噩梦,但我们不能冒然唤醒她,否则她的精神可能完全崩溃。”

百合子立即退出了房间,转身时唇角轻扬,看到仍乖乖等在外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冷色。

此时,陷在噩梦中的轻悠正疯狂地跟着要抢走孩子的“魔鬼”撕斗,纵然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头生厉角、獠牙森白、青铜大眼、满身火焰流窜,灼烧得她浑身刺痛不堪,她也不愿退缩,心里疯狂鼓动的蓬勃希望,让她生出极大的力量。

只要再坚持一下,她的宝宝就回来了!

可就在最后一刻时,一记稚嫩的啼哭声响起,叫着“妈妈”,她的心一下慌乱得无以复加,仿佛抓在手中极重要的东西被人狠狠抽离生命,空洞得让人绝望。

“不,不,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宝宝,宝宝……”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苍白的天花板,昏黄摇曳的灯光,一张张焦急担忧的脸,她一转头,正看到百合子泪流满面地抱着哭叫的小粟子站在门口。

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长淌,可怜得揪心,小小的身子仿佛很不适地扭动着……这样的景象在轻悠眼中,仿佛梵高那色彩浓艳却阴郁的笔,完全扭曲地化入轻悠的脑海中,编织出一幅压抑而绝望的画面。

——年纪轻轻居然就成了“石女”,真是造孽哟!

——女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哪个男人会要这种女人,那不是自找的断子绝孙吗?!

——哈哈哈,还轩辕之虎呢,呸,不能生子的小贱货,恺之哥哥是我的了。

——你娘竟然养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简直辱没我们轩辕家的门风。

——滚,我轩辕瑞德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她什么都没有了!

“呀,她,哭了。”不知哪个护士突然叫出声。

轻悠看着门口,停止了挣扎,豆大的泪水失了控,从眼眶中滑落。

“哭了就好,哭了就好。我可怜的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神的旨意,你一定要坚强。上帝会保佑你,一切都会好起来……”安德森以为,女孩终于将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敢于接受现实了。这是治疗心伤的必经过程,他着实松了口气。

百合子将孩子交给小保姆,又进了病房,“轻悠,你要振作啊!没了宝宝,你还有我们,有我们大家啊!亚夫哥哥他还……”

“不要提那个刽子手,那个该死的杀人犯,魔鬼,我恨他,我恨他……”

轻悠甩开百合子的手,背过身抱着头蜷成一团,缩进了被子里,不断诅咒着织田亚夫,那浓烈的恨意让人心惊。

百合子被安德森请出了病房,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下愉悦不矣,便打道回府。

东堂雅矢站在窗边,看着百合子喜笑颜开地抱着女儿上了车,目光更加沉黯。

病房中,有护士低讶,“咦,手怎么在流血?这伤口……”

安德森拉过手一看,眉峰紧拧。这掌心的伤口皮肉翻卷,像是用什么钝器狠力划出,看看床边四周,回忆刚才情形,并无这类器物。只除了……

他看向柜子上放着的嫩黄色郁金香,眼底已尽是忧虑。

……

“织田亚夫,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替我的宝宝报仇,你该死,该死——”

“快,快,按住她。”

“大夫,还要给她打镇定剂吗?她已经……”

安德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料错了,女孩的精神状态完全走入一个死胡同,先前的那场眼泪,不是渲泄,而是绝望的悲鸣。

最终,女孩还是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沉寂下去。

可是她瞪大的眼睛里,那刻骨的仇恨和不甘,让众人都生出了束手无策的沮丧感,但却无人敢说出那即成的事实:这女孩已经疯了!

“给我想办法治好他,不管你要什么药,只管开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可以配合。”

织田亚夫看着从病房中走出的白衣大夫,口气依然强硬。他那样明亮的目光,竟然无形中给人以一种无所不能的希望。

安德森先是一怔,目光落在他紧按着的手腕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立即黯淡下去。

“先生,我恐怕,世上最好的药也没有作用,我没有办法为她治疗心里的伤痛。”

深深一叹,洋大夫双肩无力垂落,眼底尽是懊悔自责,转身离开。

织田亚夫目光一滞,一把甩掉了纱布,十一郎慌忙上前,被他推开,他倏地站起身要进病房。

此时女孩已经睡着,他可以陪在她身边。

可是,抬起推门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动不了半分。

从指尖的轻颤开始,蔓延全身,他一下咬紧下颌,才不会发出战栗的声音。他的眼瞳剧烈收缩成针尖,盯着白色的门板,脑海里却狂啸呼吼着凄厉至极的痛苦悔恨。

五指成拳,抖得更厉害。

突然,那庞大的身躯一下跪落在地,挥起拳头狠狠砸大理石地板,骨肉碎裂的声音糁人得慌。

“亚夫,你疯了,你干什么!”

十一郎扑上前阻止时,野田澈也扑了上来,两人合力才将男人制止。结果是两人还狠狠挨了几计拳头,打得闷哼不止。

“我该死,她说的没错,我真该死……我是魔鬼,我是畜牲……我不是人,不是人……”

男人终于弯下了笔挺的肩背,将脸深深埋进了双掌中,染血的十指扒过凌乱的黑发,他蜷缩在地上,颓丧得像打了一场大败仗。

可事实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经历过多少生死之战却都能挺直了腰板,迎接永远属于他的胜利。没人能料到,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扇小小的白色木门前,他竟然嘶声痛哭。

此时此刻,所有安慰都是枉然。

十一郎默默地给男人重新包扎起伤口,新的旧的,似乎每次女孩受伤,主子身上的伤也会不断增多。

野田澈心情愈发复杂,他看看好友,又看看那扇病房门,事实上他也一样,只在女孩睡着时来过,而每次醒着时,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任谁见过那样的明媚,也无法接受今日这般的阴霾吧!

该死的,那晚他怎么就没能再快一步,如果再快一步,也许……

远处,东堂雅矢和另两位少爷站僵立在那,似乎也不敢再涉入这悲伤绝望的气息中。

他看着地上那束漂亮的黄菊花,和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不用猜也知道纸盒子里应该是那日买的荷兰船鞋。这些,都是野田澈刚才冲去阻拦织田亚夫自残时扔下的。

……

是夜

东堂雅矢来到百合子家,将白日里发生的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想要托百合子给织田亚夫做些补血气的药膳粥食。

“我记得幼时,紫樱殿下给亚夫做的一种红枣汤,他和阿澈都喜欢喝。不知道……”

“那道粥汤吗?我知道,那可是亚夫哥哥最喜欢的,我早就跟紫樱妈妈学会了。这个很简单,我等会儿就弄好了送去豪斯登堡。”

东堂雅矢见仆佣退走,才慢慢将门掩上。看着女人欢欣地哼着京都的小曲儿,挽袖忙碌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森凉。

而后,突然启口,“百合子,你何必如此苦心孤诣?”

女人动作一顿,却又立即佯装未闻,继续刷碗切料。

东堂雅矢声音一扬,“百合子,我不管你跟出云公主在谋划什么,但你们伤害到亚夫,我就不得不管!”

百合子终于转过了身,脸上的单纯欢喜已然不见。

“是么?那雅矢哥哥你要如何,告发我么?”

……

医院

当护士给轻悠喂过饭后,安德森进房,摒去了所有护士,将门关上。

他抚着女孩枯瘦的小手,低声道,“孩子,你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你曾说过亚国还有亲人盼着你回家。先前是我安排不当,才害你如此。如果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今晚有油轮去亚国,所有的一切我都打点妥当。你愿意,让我送你回家吗?”

一直都恍如行尸的女孩,终于抬起了眼,看着目光晃动的洋大夫,久久地,却难于挤出一句话来,空洞的眼眸狠狠揪扯着人心。

“我可怜的孩子,我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再出问题。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再继续留在这里。”洋大夫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面色也愈加凝重,“我这几日反复回想当晚情形,都觉得很蹊跷。后来发现,那些人没抢走我身上最值钱的怀表,仅仅抢走了我的船票。你所说的那个带路的女人,我根本不认识……那位亲王虽然十分爱你,也份外自责,可是,我知道你不可能再留在一个那样残暴的男人身边……”

女孩收紧了被握住的手,终于有了点表情,点了点头。

安德森欣慰地感谢了一声上帝,立即给女孩换上衣服,准备离开。

门口的侍卫和警卫被放出的特殊气体迷昏,安德众又将人摆成了站岗的姿势,抱着轻悠从侧门楼梯间离开。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刚下了两层时,就有人声从下方传来。

安德森吓了一跳,这已经是医院规定禁止探视的时间了,这个侧门楼梯间在这个时间基本上无人通行,怎么会有人在这时候从这里上楼。

当下只得退进走廊后。

他们刚刚勉强藏好,人声已近。

“就算化成灰,也必须给我查出来。没有人,能在伤了本王的人之后还能逍遥法外地活着!”

那声音低沉阴冷,带着丝微的沙哑,但听过的人绝对印象深刻。

安德森暗恼,他没料到织田亚夫会这么快又回来看轻悠。距离他之前离开,也不过才一刻钟时间。

轻悠浑身一颤,木然的小脸上立即浮现出白日里发疯时的表情先兆,安德森立即捂住她的嘴,低声安慰着哄着,直念上帝保佑。

那脚步声突然停在了他们的这一层楼梯口。

却听得十一郎的声音,“当夜值守的人我已经一一盘查过,他们的确被人重金收买了。对方财力相当雄厚,甚至许以渡送出国以保性命。跑掉的那几个,已经在长藤处长的帮助下,抓了回来……”

“很好,本王要亲自拷问。”

脚步声才又重新响起,安德森感觉怀中的小人儿没有再颤抖,他的掌心却是一片湿漉,他吓得立即松开手,女孩咬破了唇。

声音渐远,却仍能听得清切。

十一郎垂下的眼眸中十分纠葛而矛盾,反复剧烈的冲突之后,他终于抬起头,看着主子阴沉却憔悴至极的侧脸,说道,“主子,属下斗胆。”

他一下跪落在地,声音压抑而低沉,“我怀疑东堂少爷和这件事有关。当时我本想抓住那女人,东堂少爷的位置最好。那女人亮了凶器,以东堂少爷的身手不可能生擒不下那女人,但他却利用旁边海检队队员枪杀了那女子,还将女子故意推进了火桶中。

你们离开后,我没有走,我还想从那女人身上寻些蛛丝蚂迹,却听到野田少爷质问东堂少爷,为什么要杀了那女人!东堂少爷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和野田少爷。”

上阶的脚步蓦然停驻,这一刻安静得可怕。

安德森心头更是大惊,之前他只是猜测,没想到现在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其下的利害关系也愈发让人惊恐。

他慌忙去看女孩的表情,发现女孩只是木然地瞪着眼,竟然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然而,目光一落,那倏然紧揪着他衣领的手泄露了一切事实。

“你说的都是真的?”

织田亚夫声音陡然一扬,咬牙切齿,一把将十一郎从地上攥起,声色俱厉。

十一郎咳着声说,“属下绝对不敢有虚言。”

“这都是你臆想推测,捕风捉影,还是他们亲口说出来的!”

“属下已经派人监视东堂少爷的行动,每隔半小时就会有人来报他的行动情况。之前有一日,百合子夫人前来探视过小姐,东堂少爷曾暗示过我,不要将这件事上报。自那之后,小姐的病情似乎更糟糕了……”

砰地一声重物落地响,十一郎痛苦哼吟的声音传来。

轻悠的胸口开始重重地起伏,瞳孔也开始迅速扩张。安德森一见吓坏了,他很熟悉这种变化的征兆,这正是她的理智要失控的生理反应,他紧紧将人抱着,捧着轻悠的脸,不断默念着《圣经》的祷文,不断地摇头。

“说,你们还隐瞒了我些什么,通通给我吐出来!”

织田亚夫一脚踩在十一郎胸口,口气中已全是杀气,若非这毕竟是他从小相随的帖身侍卫,也许早就没命了。

“刚才眼线来说,东堂少爷去了百合子小姐家。”

那两人的脚步声没有再往上,立即转了道,下楼离开了。

安德森终于大喘一口气,松开了女孩的嘴,女孩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得血肉模糊,眼睛瞪得通红一片,却仍没有一滴眼泪的痕迹,他看得又心疼又自责。

劝道,“孩子,我们……”

那男人没有上楼看人,正好解除了他们逃跑的危机,现在去码头,就能万无一失地离开了。

“带我去,百合子家。我要去那里,我要……把杀我宝宝的真相,都弄明白。否则,我的宝宝在泉下也会死不瞑目。求求你,带我去……”

……

百合子家中

“是么?那雅矢哥哥你要如何,告发我么?”

百合子唇角冷冷上扬,侧身绕过东堂雅矢,推开门,进了庭园。

此时,月上中天,清辉遍洒,暖风过处,摇动竹叶沙沙作响,银光奕动。

竹影下的美人回眸一笑,抬手轻抚螓首,柔美的侧脸在月辉和灯影的交映下,竟美得不可思议,让人恍以为神姬降世。

然而,这样的美在东堂雅矢眼中,更如淬了毒支的箭,害人于无形。

若非他一直知道一些事,也不会刻意留意,那日百合子到医院探病后,轩辕轻悠的病情却愈发沉重了,他用话轻易套出小保姆,之前作客时,轩辕轻悠会突然出现在武术堂,竟真是百合子利用保姆和自己的孩子演的一出“巧合”的好戏。

如此深沉的心思,当真令他惊愕。

“百合子,你若要家人平步青云,大可跟我们这些哥哥们说一句,何必行此手段。你知不知道亚夫为了……难道长藤光一对你不好么?如果你不想侍奉那个婆婆,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那真是多谢雅矢哥哥了。可惜,现在说这些不嫌太晚了么?您为亚夫哥哥的伤痛而担忧,我做妹妹的也很理解。不过,你们难道真没想过?”

“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不出手,难道未来让亚夫哥哥真的动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么?!大概早前您在武术堂外也听到我和亚夫哥哥的谈话了吧?是他自己承认,绝对不会让出云以外的女子怀孕,也就是说,若是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那孩子必死无疑。以他做人做事向来狠绝的风格,如此结果,岂不正合他心意。”

东堂雅矢目光一凝,喝道,“百合子,你离开京都不过两三年,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没想到,以前那个温柔单纯的小妹妹,会变成如此歹毒的恶妇!”

百合子一把扯到手中细抚的竹叶,脸色倏地阴沉到底,“歹毒?东堂雅矢,你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你忘了,你也是助纣为虐的一份子。当晚是谁毫不犹豫就杀了芳子,还将人推进火堆里烧得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查不到证据。”

“我……”

女人仰头冷笑,半面脸庞藏在阴影里,另一面却苍白得如同鬼姬,“雅矢哥哥,承认吧,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东堂雅矢薄唇紧抿,眉头紧蹙,没有回应。

百合子的口气陡然激烈,“那个轩辕轻悠算什么东西,她只是流了孩子,变成石女,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这已经是她莫大的幸运了。以她的身份,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两人都未注意,早在两人出来时,竹丛后的院墙上落下两人,已将这番谈话尽数收入耳中。

“这是轩辕轻悠的命,她偷走了根本不属于她的幸福,就必须承受偷窃的惩罚。那东西有多美好,惩罚就有多重!她活该!”

月光轻曳下,女人的那张被妒嫉憎恶扭曲的面容,透过丛丛竹杆,仍清晰地射入轻悠的眼中。

这一刻,她的世界开始旋转坍塌,一切都被抽空。

------题外话------

下一集当然就是真相啦!俺比较喜欢,一个不放过。

噬骨沉沦67情字难解6-真相

长藤光一踏着油门,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开回了家。下车时,他猛一拍脑袋,又急忙将车门打开,从副驾上拿出一个包装尚好的袋子,里面一阵儿活蹦乱跳,他不由笑开。

这袋子里都是百合子最喜欢吃的鲱鱼,自打她又怀孕后,口味就变得特别差了,似乎只喜欢吃这东西。母亲之前极力阻止,说百合子就是因为吃多了这些才会生不出儿子。不过今日,他听船上的老牧师说,多吃鲱鱼子,更容易顺产,宝宝也健壮。记得上次生小粟子时,她就镇痛了一天一夜,他十分心疼,也更害怕。

本来他一向都是听母亲的话,对女人的事了解得不多,也不知该怎么办。但这几次见织田亚夫那么呵疼一个女子,东堂少爷和柏源少爷们也给了他吹了不少耳旁风,他发现自己对妻子的关心似乎太少了些。这几日他多花了些许功夫,便发现,百合子的笑容比以往多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一直忙着工作,忽略了妻子。只是当初能娶到妻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京都小姐,还如此美丽温婉,温柔孝顺,将家中事务打理得妥妥帖帖,他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为了不让下嫁于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他拼命工作,希望能干出一番成就,能真正配得上妻子。他知道妻子十分念家,所以他想要尽快升迁到妻子的娘家——京都,这样妻子就能过得更开心更快乐。

“光一回来了?瞧瞧你,刚才车怎么开得那么急,多不安全。”

“妈妈,要不快点儿,这刚从海里打出来的鲱鱼就不新鲜了。百合子喜欢像荷兰人那样生着吃下一整条,我想尽早拿回来弄好给她,这样也比较干净卫生。”

“你胡说什么,她一个孕妇怎么能吃这种东西。不行,我不准,马上把这东西给我扔了。”

“妈妈,医生都说吃这个没问题,还说怀孕时孕妇保持心情舒服,生产的时候才不会特别痛苦。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长藤光一笑着将鱼交给仆人,将母亲打发走。

仆人告之有贵客到方,一听是东堂雅矢,长藤光一很欣慰,知其应是看望怀孕的妻子。他知道东堂雅矢的医术一流,又留学海外,他即羡慕又敬佩。

正在这时,屋外又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未想织田亚夫竟然也来了,长藤光一有些奇怪,但见到对方脸色不虞,一开口就询问妻子和东堂雅矢,他心头一跳,有些不安,急忙按仆人所说在前引路,一边探问,可织田亚夫根本不开口。

当他们绕进那方庭院时,小保姆正守在那里,一见他们过来,转身就要跑,十一郎立即冲上前将人拦住,捂着嘴拖走了。

长藤光一吓了一跳,就要询问,却被织田亚夫眼光阻止,随着人声渐大,他们停在了屋檐下。

百合子的声音异常高亢地传来:

“雅矢哥哥,你和我认识亚夫多少年了,你看过亚夫有亲手给谁喂过饭菜吗?有被女人喝斥拒绝后,还那么温柔讨好吗?轩辕轻悠好歹还有亚夫那般呵护疼爱过,可你知道我在长崎过的是什么样的鬼日子吗?!”

长藤光一从未见过妻子那样的表情,一时怔忡。

“想当年我嫁到这个肮脏的穷乡僻壤,谁替我可怜,谁替我着想过。那个恶心的老家伙,竟然侮辱说我们京都的小姐都是随性风流的下贱女人,骂我是表子养的。新婚那晚,她竟然带着一群婆妇要给我查身,她们把我,把我……到最后居然指责我不贞不洁。

长藤光一那个懦弱的蠢男人,除了会开个破舰艇,还有什么本事。在他娘面前,他从来都是唯唯诺诺,没一点儿男人相,从没为我说过一句话。他出海动不动就十天半个月,我被那老女人又打又掐弄得全身是伤,他也半分没发现。

回家后,只把我当成生产的工具,就像那些村社里的老母猪一样,只等着我给他下儿子!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讨好,如何作贱自己,他母亲始终不接受我,只要他人不在就逮着我,骂我是贵族母亲跟男人乱搞的下贱孽种,骂我污了他们长藤家的门眉,骂我配不上她那拥有伟大将军血统的宝贝儿子。

这些,你们有替我想过吗?!等你们来偿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看看,看看你们还能剩下多少温柔单纯、人性良知?”

东堂雅矢皱眉开口,“百合子,我承认这是我们做哥哥的疏忽了。”

女人突然笑起来,“哈哈哈!亚夫哥哥当年好像被亲王叔叔玩弄过吧?不然他也不会患上那种不碰女人的怪毛病了。”

东堂雅矢气得上前一把攥住女人,喝止,“百合子,够了。你到现在还在怨恨亚夫当年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嫁到长崎来,还是你这根本就是在报复阿澈没有努力为你们俩争取就放弃出国,还对轩辕轻悠另眼相待?”

“这个重要吗?!反正轩辕轻悠迟早也会被织田亚夫抛弃掉,我不过是帮他们俩下个决心罢了。我就是讨厌那个亚国女人,她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来自亚国的一个小妾庶子,这种女人在亚国也只能一辈子给人做小,低贱下作。

如果是出云的话,我还可以接受。出云身份高贵又是第一美人,她配得上亚夫。可那轩辕轻悠算什么东西?愚蠢幼稚,低能无知,根本就是个发育未全的小孩子。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到底是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像她那样的女人?野田澈过了这些年,还是一样鲁蛮粗俗,做事不经大脑,竟然想跟亚夫哥哥争女人,又送花,还偷偷给她买船鞋。他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角色,这辈子,他只有永远爬在亚夫哥哥的脚边当条没脑子的哈巴狗!”

东堂雅矢有些难以忍受,喝道,“百合子,不管怎样,长藤光一也并非你所说的一无是处,这些天的相处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是爱你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私下里求我们帮忙,想要迁调到京都,那也都是为了……”

“我根本不爱他!”

长藤光一狠狠一愕,他从来不知道百合子竟然受过这样的罪,不知道母亲背着自己不仅**还精神虐待百合子,更不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在妻子的眼里竟然如此无能、懦弱,一无是处,完全……无爱。

……

此时,轻悠再也忍不住,想要跳出去找百合子理论,却被安德森摁住了,一再劝慰她不要动怒伤身。

他们这方一动,竹林沙沙作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什么人在哪里?给我出来!”

东堂雅矢突然一叫,安德森便想立即离开,在听了这么多肮脏的真相,窥见这些人心的丑陋后,他只觉得轻悠更应该马上离开这个糟糕的环境,回到自己的家园去。

“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东堂雅矢掏出了随身的博朗宁手枪,对准阴黯的竹林深处。那里猛地一阵沙沙响,传出一道男子沉凝的声音,跳出一人来,刹时让院中两人都惊愣在原地。

“阿澈,你什么时候……”

野田澈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冷哼一声,炯亮的目光狠狠刮过在场两人,道,“不好意思,雅矢,从你那晚不对劲儿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一台好戏。你们出来后说的所有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最后定在百合子身上,百合子面上惊惶之色一闪而过,立即咬牙摁下满心慌乱。

这方暂时僵住,站在屋檐下的两个男人亦心思各自翻涌。

长藤光一松开了握着门栏的手,上面已印下指痕。虽然心中悲凉,他仍想出去保护妻子,却被十一郎制止,而动弹不得。

“殿……”刚开口,他的嘴也被捂上了,他疑惑地看向织田亚夫,心下暗惊。

这个男人竟然还忍得住么?!

织田亚夫眉目紧锁,目光深远,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那股凝重肃杀的气息正一点一滴地渗出。

长藤光一更加着急,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百合子,其实你一直喜欢的是亚夫,对不对?”

野田澈划开了东堂雅矢的阻拦,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愈发惊慌的女人。

百合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叫道,“阿澈哥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熬了红枣汤,你喜欢喝的,我去看看应该已经熬……啊……”

野田澈一把抓住想溜走的百合子,厉声喝问,“百合子,你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当初我看你熬好红枣汤,故意跳出来说是我的最爱,事实上这破玩艺我常看我母亲熬给姐姐喝是用来补气血的东西,我根本不喜欢。不过是为了接近你,我才那样说。可我心里很清楚,你那是为亚夫熬的。”

“你胡说,你放手,我叫人了……”

可惜任他怎么叫,她早安在门口做看守的小保姆,已被封了嘴关在屋里,没人应。

野田澈冷哼,“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悲可怜,你现在的生活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怪不得别人。”

“才不是,要不是亚夫哥哥逼我,我才不会……”

“你还想骗谁,骗你自己吗?!你表面看起来温柔单纯,其实最好面子,讲究排场。暗地里什么都要跟出云争比,却根本就比不过人家堂堂一介公主殿下。当年我只是觉得你小女孩心性,虚荣心强,好胜,可我喜欢,我愿意包容,接受,我更喜欢宠着你,看你像公主一样开心地笑。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打心眼儿里只把我当成接近亚夫的垫脚石罢了。

你争不过出云,你脱光了向亚夫献身他也不要你。事后你知道你再没脸面留在他身边,就想要嫁给我,远离是非圈儿。我同意了,我跟家里人争。可那个时候,你又干了什么?你竟然又为了讨好亚夫,赢回他的心愿意下嫁到长崎,到亚夫的旧属领地来。心里还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回到他身边,对不对?”

东堂雅矢被好友的暴露的话,也怔在了原地,没有再阻止。

而那方挣扎的长藤光一,也停下了。

“不,你说谎,根本不是这样,你诬赖我。明明就是当年你懦弱无能,说服不了你的母亲和姐姐,只能逃到国外去。你大姐都把你买好的船票给我看过了,你就是那天离开的,不是吗?”

“我大姐?呵,如果真有此事,那倒真是给了你一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啊!”

“野田澈,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年明明是你负我在先,凭什么反过头来胡说八道指责我。现在你学成归国,可以封将拜候,光宗耀祖了。如果你留下来,哪里来现在的风光!这都是我为你牺牲的结果,现在我为了亚夫哥哥,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有什么错?那个轩辕轻悠,只是流了产,又没有死掉,有什么值得你们为了她,一个个都来跟我兴师问罪?到底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重要,还是跟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我重要啊?”

啪,一巴掌重重落下,顿时打得女人失了声,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捂着脸。

野田澈痛心疾首地狠斥,“百合子,你这是在自取灭亡!轻悠的孩子值不值,这不是由你自以为是说了算,我现在就去告诉亚夫,一切真相。看他怎么说!”

野田澈转身就走,东堂雅矢急忙上前阻止。

“阿澈,你疯了!”

“我疯了?雅矢,刚才的一切你听得那么清楚,难道你还要为这么歹毒的女人掩饰吗!”

“阿澈,你有没有想过,若把这事告诉亚夫,亚夫会怎么处置百合子,甚至还有长藤家所有人?!你忘了之前御极之前说过,为了那女人,亚夫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过皇帝陛下。你要现在告诉他,会害死百合子的!难道你就真舍得看着她被亚夫杀吗?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要一尸两命吗?!”

野田澈的脚步骤然僵住,回头就看到地上正抚着肚子满脸痛楚的女人。百合子心下大骇,她并不知道京都发生的事。很显然,对于织田亚夫对轩辕轻悠的重视程度,芳子隐瞒了事实。

东堂雅矢暗叫一声糟糕,就上前挽扶。

走廊上就传来了一声惊呼,却见长藤光一一脸惶色地奔了出来。

然而,他们都晚了一步,一道身影突然从竹林中冲出来,直直扑杀到百合子身上,尖声叫骂着,抢着拳头就是一阵疯狂捶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亏我还那么相信你,把你知心朋友,你竟然如此歹毒,害死我的宝宝……百合子,你还我孩子,还我宝宝的命来……你这个该死的刽子手,你该死,该死——”

突然窜出来的轻悠,没人想到她竟然在这里,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

“百合子,你去死,去死……”

轻悠整个人骑在了百合子身上,双手紧紧掐着对方的脖子,赤红的眼里全是疯狂无际的憎恶和杀意。

百合子完全傻了,她真没料到轻悠会藏在自家院中,将刚才的一切都听进了耳里。若说之前她还有几分笃定,东堂雅矢和野田澈必然会看在曾经青梅竹马一场,帮她隐瞒。但现在,她仰头大叫求助,先看到长藤光一,接着一脸酷戾的织田亚夫大步走来,便知道她已经躲不掉了。

“光一,光一,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百合子急忙护住了肚子,朝丈夫伸手,现在她只剩这一个赌注。

而听她这一叫,众人立即回了神,要上前拉扯。

轻悠也仿佛受了极大的提示,目光一转,拳头转了向,毫不迟疑地狠狠落在了百合子的肚子上。

“我的宝宝都死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宝宝,你和你的宝宝都应该下地狱,去死吧——”

长藤光一吓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印象中颇为活泼可爱,又有些腼腆羞涩的小姑娘,竟然会变得这么可怕!他叫着“住手”,冲上前去护妻子。

轻悠被长藤光一一把拉开,跌了出去,被紧随其后的织田亚夫正正抱住。可她根本看也不看,狠咬对方的手,挣开束缚又冲了上去,那模样就像一头发了疯的老虎,就算是两败俱伤,也要将敌人置之死地。

旁边,十一郎立即上前帮忙,同时也小心翼翼,怕伤到轻悠。

然而,他这样小心,却让轻悠偷了空。

唰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响,众人眼眉同时一阵乱跳,就看到那发疯的女孩手上竟然多了一把雪亮的长刀,这正是从十一郎从不离身的武士刀上出来的。

她举着刀,对着百合子就冲刺上去。

长藤光一立即侧转过身,用自己挡住了冲来的刀尖,百合子抬头看着丈夫视死如归的表情,心底窜过一抹深沉的悲酸。

然而,刀尖并没有刺中任何人。

一声更加嘹亮的枪响,砰地震得众人身心一片惊凉。

哐啷,武士刀被打落在地。

众人回眼,看到的却是东堂雅矢开了枪,枪口缭绕一抹薄薄青烟。

轻悠眼眸一缩,俯身就去拣刀,哪料“砰”一枪就落在她手边,打起的石屑一下射向她面门,她来不及闭眼,就被击中。可她根本不在乎这点伤,仍然扑上前去抓刀。

“住手,否则我就……”那方子弹上膛“哐嚓”作响,似乎又将发射,但一声斥喝响起,传来手枪落地的声音。

“雅矢,你也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向她开枪!”野田澈及时劈掉了枪,抓着东堂雅矢破口大骂。

“我疯了?难道你要我看着她杀了光一和百合子吗?”

“那你也不能……”

突然,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两人同时看过去。

就见织田亚夫在扶起轻悠时,又拣起了那把刀,轻悠一只眼睛鲜血长淌,却仍拼着另一只眼的视力夺过了刀,又冲着百合子杀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料到那男人真的纵容女人去杀自己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妹妹。

------题外话------

咳,我记得我幼时被伤害时,真恨不得灭人家一户口本儿啊!气死一堆细胞啊筒子们有木有!所以我家悠悠,终于出离理智出离愤怒,开始变异了。

我家儿子怎能不给力?!

你们怎么能还保持沉默啊?没有票子至少也上来吐个泡儿,扔朵鲜花什么滴呀!

作者强烈呼吁关注给力!

噬骨沉沦68情字难解7-血债血偿

“亚夫——”

东堂雅矢惊骇大叫。

“十一郎。”

织田亚夫的声音极轻极淡,未落时,十一郎已经挡在了东堂雅矢和野田澈跟前了。

长藤光一看着女孩半面小脸都被鲜血染红,一步步朝他走来,没有上前夺刀。

百合子直接上织田亚夫冰冷至极的黑眸,顿觉遍体森凉,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尽数灭尽。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意,恨不得她死啊!

“你们,通通,都该死——”

轻悠血眸一瞠,握紧了刀柄狠狠冲了上去,刀尖对准了百合子的腹部。

然而,又一声惊骇大叫伴着一串叫喝声响起,突然冲进来的人影将局势又逆转而回。

“我的儿啊!”

“住手,你不能杀他们。”

“亚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是你的妹妹和妹夫啊!就算不看在这份上,好歹,你母亲紫樱殿下当年也很疼百合子,你要杀了他们,紫樱殿下泉下也会伤心。亚夫,你要三思!”

突然跑来阻拦的不是别人,正是柏原康和清木义政二人。若说野田澈关注着东堂雅矢的异常举动时,他们俩表面虽一如既往,以两位哥哥为马首示瞻,但心底里也有一番计量。

柏原康向来是个行动派,这方见情势真火,第一个冲了出来,挡去轻悠的刀。

清木义政就像他的军师,缓上一步,以理劝说,挡在了要上前帮轻悠的织田亚夫面前。

果然,在“紫樱殿下”一出口时,织田亚夫的动作便明显缓滞了一下。

这也为柏原康夺去轻悠手中利器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让开——”

但眼见轻悠的身子被柏原康攘开,织田亚夫目光一缩,挥开清木义政,抢上两步将那瘦如轻羽的人儿搂进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休想阻止我杀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全家为我的宝宝报仇——”

再一次受挫,轻悠更加暴躁难抑,对着织田亚夫又打又踢又抓又咬,她伸出了双手向百合子扑去,那纤纤十指上血淋淋一片,和着她膛大的血眸,愈看愈糁人的慌。

还想再说什么的清木义政看清这一幕时,心头也是狠狠一震,连跟十一郎抢刀的柏原康,也被女孩浑身的凶戾悲凄给震得呼吸一窒,众人尽皆无语凝噎。

到底要多大的仇恨,才会将那么可爱娇俏的女孩,逼成了这副模样?

他看着她,听着那一声声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整个身心都似被搅碎,随着她淌落的鲜血,辗进了漆黑的泥里。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想了很多很多,从两人认识开始,似乎自己总是给她带来伤害,她在他身边时,愁苦委屈永远多过快乐开心。

他曾不只一次自信满满地说过,有他在,谁也不能伤害她。

到最后,他伤她最深。

深到,终于无法挽回。

他慢慢俯下身,帖着她冰凉的耳垂,一字一句道:

“悠悠,我帮你,让他们为我们的孩子,血债血偿!”

他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伸出,十一郎立即将刀送上,五指重重一收,指尖瞬白,一步一步走向百合子二人。

看着男人那绝决狠戾的表情,众人登时背脊上一片冰凉,那样浓重的杀意,已经无法阻止。

“亲王殿下,您要杀就杀我吧,我老婆子一条贱命抵给您!求求你,饶了我儿和媳妇儿吧,百合子肚子里怀着的也是您的小外甥啊!”

老太太率先冲到男人面前,脑袋重重地叩在石板地上,瞬即一脸污血。

男人看也没看,一脚就将人踹开,那森黑冰冷的眼底根本没有什么尊老爱幼,除了杀气,还是杀气!

“杀了她,快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杀杀杀——”

柏原康这方忙将老太太扶起,就听得那疯狂森恶的嘶叫声,吓得脚步也一个踉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帮谁了。

然而东堂雅矢却冲过了十一郎的钳制,拦在了织田亚夫面前,厉声喝斥:

“亚夫,就算你杀了百合子,也救不回孩子了。我们好歹十几年兄妹之情,你真忍心在今天都断绝吗?你忘了,以前你被人欺负受伤时,百合子扑到你身上为你挡拳头,回头还帮你在紫樱殿下面前掩饰,她帮你上了多少次药,你都忘了吗?!你真舍得为了一个外族的女人,杀了自己相依唯命过的妹妹吗?”

“让开,这是我的家务事,与你们无关!”

织田亚夫这一出声,却似狠狠打了众人一个耳光。

东堂雅矢霎时白了脸,俊容一抖,怒喝道,“亚夫,在这件事上我也早有隐瞒,那么你是不是连我也一起杀掉为这女人的孩子报仇!如果你真不顾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之情,那你尽管下刀好了!”

他这方一说,其他人也上前相劝,地上的老太太死活不起来。

长藤光一冲上前,叩首在地,颤声恳求,“殿下,您要以命抵命就杀了我吧!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才害百合子误入歧途,这都是我的错。您杀了我为您的孩儿报仇吧,求求您饶了百合子,求您了……”

那一张张充满恳求的表情,一个个相继弯下的腰身,一声比一声重的叩头声,交织成一张绵密而无形的大网生生将仍然挺立的男女包围住。

一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方是早已刻骨入髓的爱。

究竟,孰轻,孰重?

到底,如何决择?

佛家常语,世间安得双全法?

这一次他绝计不要再骗她,要一偿她之仇怨,却还是举步维艰!

“等等,大家都等等。”

这方,安德森大夫在强烈的思想斗争下,终于站了出来,挡在了轻悠面前,他握住女孩血淋淋的手,用自己的白帕子将之一一擦拭,一边说,“我可怜的孩子,主知道你已经吃尽了苦头,主怜悯你所受的一切苦难。可是你要相信自己,这些苦难都是你人生路途上的必须的修炼,你一定可以跨越它们,千万不可沦为仇恨和魔鬼的囚徒啊!

一旦坠入地狱,就再难回头,你如此善良,等你清醒后一定会为之后悔自责。相信主,他虽关上了你面前的一扇门,却有一扇新窗为你打开。孩子,那可爱的宝宝只是暂时回到天父身边,只要你重新振作起来,宝宝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孩子,相信主是仁慈的,你现在所受的苦难,总有一天……”

“不——”

女孩尖叫一声,狠狠甩开了洋大夫的手,膛大的眼眸似有水光滑过,却似乎什么也不曾有,有的只是愈加刻骨的恨意。

“我不信。

如果苍天有眼,就不会让我落进魔鬼的手里,活得生不如死。

如果苍天有眼,就不会让我刚知道有了宝宝,就把它夺走。”

她瞪向那一圈阻拦在前的人厉声喝问,“这个女人如此歹毒,她从头到尾诓骗与我做好友,让我轻信了她的花言巧语,害死我的孩子。

难道我的孩子就该白白去死吗?凭什么,就凭这里是你们东晁人的地盘,我这个低贱的亚国女人在这里人微言轻,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可能不受审判,不被谴责,不用良心不安,不用悔恨痛苦,不用血债血偿了吗?”

东堂雅矢顿时也哑口无言了,野田澈却是第一个站到一旁,柏原康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清木义政,纠结了一下最终垂下头挪开了步子,清木义政拧紧了眉峰,只看向织田亚夫。

“亚夫。”

未料轻悠声音徒然一转,回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语气竟然是想像不到的轻柔,甚至带着些许的撒娇意味,这样的转变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他心疼地抬手去拭她眼角的血渍,手被她牢牢握住,力道大得指尖立即刺破了他的掌心,她的唇白如薄纸,开合道,“你想我原谅你吗?只要你杀了那个歹毒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我就原谅你!”

说着,她牵唇一笑,这苍白如雪的笑容,再不是曾经那般令人心动心痒,此时满蓄着噬血的妖艳,邪气得可怕。

他说,“好。”

那笑容更加炽烈如火,“还有她的那些帮凶,你那些信誓旦旦的好兄弟!”

他抽了口凉气。

“最后,还有个最大的主犯!”

他陡地握紧她的手,目光中已尽是悲凉疼痛。

“你。”

一字重重咬下时,她突然仰天大笑,笑得满面血水横流,笑得整个庭院冷风肆起,那笑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和厌恶,凄怆之极,让闻者亦心潮狂涌,悲意无以铭状。

“哈哈哈,你们都该死,你们一个个都该为我的宝宝陪葬,哈哈哈哈哈,你们东晁人都是魔鬼,都该下地狱,去死吧,去死吧,哈哈哈——”

一根极细的针尖迅速刺入了女孩的脖颈,笑声终于慢慢消弱至无。

安德森满脸苍白眼眶涨红,拿着针管的手抖得厉害,嘴上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请主宽恕我的罪行”。事实上,他自打算带轻悠离开时就备了镇定剂,也是以防轻悠半路发病,没想到竟然又用在这样令人心苦的时候。

良久,男人抱着已经完全昏迷的女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垂着脸,似乎是看着怀里的人儿,又似在沉思什么。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一动不动,满脸沉哀,无限感叹。

这世上,莫若一个“情”字最难解。

纵你惊才绝艳,天之娇子,亦或强权高位,万人之上,皆不过困缚在这一字之间。

“亚夫——”

男人突然抬起头,一箭步出,夺过了十一郎手中的武士刀,众人早已让开,给了男人瞬间突入的机会,雪亮的刀峰掬着冷冷月华,寒光一绽,狠狠落下。

刹那间,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射长空,久久不歇。

天中月子,悄为一抹血云掩去。

……

汽车的引擎声迅速远离,长藤家终于平静下来。

院落中,长藤光一用衣袖紧紧摁着妻子的伤口,却很快浸透了整个袖子,急声呼喝着府中仆人备车,就要抱起人去医院。

还未离开的野田澈上前一步,挡住去路,看着满脸是血的女人,眼底也闪过一抹悲悯,又迅速按下,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那女孩?因为她给我的第一眼感觉,就像当年初识的你。那时候,我的眼里,你就是最完美的天使。

可事实上,你自私又虚荣,偏偏又胆小懦弱。轻悠她不一样,她是真的心性单纯,善良,孩子气。轻悠她并不傻,她很聪明。就拿她曾屡次在亚夫眼皮子底下逃跑来说,就这一点,她也比你有勇气,有胆量。换做你,你敢么?

亚夫的选择没有错,亚夫没有爱错人。而我,也要感谢她,终于让我走出你这个女人带给我整整两年多的阴影!而你,能嫁给光一这样的好男人,真是你的幸运!”

说完,野田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东堂雅矢脸色一片铁青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柏原康急忙追上两人,出了门才发现清木义政还没跟上来,有些奇怪,正待回头时,却见人已经追来。

只是他们都不知,清木义政在众人都离开时,对长藤光一夫妇说了一句话。

“这一刀,你们应该明白。这孩子,不能留。你们马上去做个好点的洋大夫,将人做了,以平息那个人的怒气。否则,就不仅仅是毁容那么简单。”

“清木少爷……”

长藤光一颤声求唤,但那位模样清秀、气质在几人中最为温文儒雅的男子,面无他色,眉目间一片清远疏冷,清辉从他秀致的侧脸上轻轻洒下,他双手笼在袖中,长身玉立,却给人极冷酷无情的感觉。

“如果还想保住你们目前的生活,就彻底打消到京都的念头吧!现在时势未明,京都那边还将有多大异变,亦未可知。若不想那人再生杀念,最好安份守己地过日子。否则,没有人还能保你们长藤家相安无事,就此绝了那将军之血脉。”

长藤光一吓得浑身一凛,再也不多说。他怀中,一只眼眸从开裂的血肉中瞠大,那里只余惊恐。

……

医院

经此一遭,轻悠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专门调来的精神科医生说若再维持此种精神状态,就有可能再无法恢复正常,彻底崩溃。而今之计,只能静心休养,不能再受任何大刺激。

医生走后,织田亚夫静静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儿,小小的一团掩在苍白的被子下,虚弱瘦小得仿佛就要消失掉。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没有握她露在被外打点滴的手,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抚她的脸,没有低声忏悔他的过错,没有一再乞求她的原谅。

窗外的光线,由明变暗,又由亮转黑,长长的方格影在地上走过一个又一个扇形区间,椅子上的男人看着医生护士时进进出,也没有动一下。

没有人敢看男人一眼,有小护士偷瞄一眼后,回头便对着要好的同事抹眼泪直哭。

如此,走到七夕前的最后一日。

十一郎将荻宫老总管松下发来的电报,交到了男人手里。

并说,“主子,特快火车的专门包箱已经准备好,医生护士也已经配选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过了许久,久到十一郎以为会像之前三天两夜一样,男人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了。

却突然有了回应,“就,按你的安排,回宫。”

男人抬起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粗砾石狠狠磨过,十一郎知道那是因为他已经三天两夜,滴米未进,滴水不粘,更不眠不休,那黯晦而空洞的黑眸中,布满了红血丝。

十一郎心中一恸,立即接过电报纸条,将之烧掉,别脸抹去了眼角的水良。

这么多年,除了紫樱殿下去逝那次,他再也没见过主子像现在这般悲戚,失魂落魄。

只有他知道,其实主子并不比床上的女孩好多少,主子心里比谁都苦。

世主,再坚强伟大的人,有谁能逃脱情之一字的折磨?

主子向来为世人道其冷酷无情,却无人知道,这样的无情,皆因情根深厚,世上独一。

终于,这天下午,轻悠醒了。

织田亚夫下令,回京都。

隔日,便是普天同庆的七夕乞巧节,亦即光德亲王与出云公主的订婚吉日。

……

嘟的一声汽笛长鸣,黑亮新整的火车头上,钢铁烟囱吐着白腾腾的烟雾,轰隆隆地飞驰而去,长长的车身很快消失在蜿蜒徊行的山麓中。

与此同时,长崎繁忙的港口码头,又如往常一般,迎来一艘又一艘满载着货物,和乘客的远洋轮船。

“安德森,我的老朋友,这次你真的太出格了。那位亲王殿下向来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这次能留下你一条命都快把我的头发给掉光了。你回荷兰后,最好……”

大使絮絮叨叨地责怪着安德森,安德森连声应谢,这脸上又新添了几笔伤。

而在他们身后,警察处长派出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这仗势不用解释,就能理解大使先生心中的郁闷有多深沉了。

临到船头横桥边时,安德森取下绅士帽,同好友做最后的挥手道别。

命运在这一刻,突然给人杀了个回马枪。

恰时,这船上还有不少客人正在下船,且此船正是从亚国开来,历时四天三夜,终于到港。一个身着西式斗蓬衫、斗戴礼帽、已经有些年纪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相当俊秀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银金色西纹镂花的怀表,表盖弹开,他定定看着盖上内嵌的一张黑白小照片,目光柔和,却拧着眉心。

不想安德森大夫这方正在大手挥帽,一个回荡,恰恰撞掉上了男子的手。

怀表脱手飞出,就顺着脚下的铁板桥滚走,眼见就要飞落桥下,掉进海里可就真个不好寻了。

男了吓了一跳,抢身去抓表。

安德森距离最近,急忙扑上前,一巴掌拍住了表链子,表身半悬在空中轻荡,生生吓出一身汗来。

终于救回了表,安德森在大使先生的又一顿白眼中,将表递还出去,“真是太抱歉了,刚才没瞧见您,这表还在走,应该没问题。如果……咦,这是轻悠?”

安德森最后几个字是用汉语念出,立即让两人惊目相看。

那年长男人立即抢上前来,伸出右手,问道,“您好,在下轩辕清华。请问先生名号?怎会识得我小侄女儿轩辕轻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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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难解的“情”,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哈哈,这一苦咱们挨过啦,为完完本本追完这一个**的筒子们欢呼!

接下来,大家都懂滴,就是一个回温的小**。

哦哦,咱们风华绝代滴小叔和恺之哥哥终于登场了,大家有留言滴给个人场,没留言滴撒朵小花扔块小石头吧!

接下来的这一部分,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精彩!

下一章,订婚!(会有啥结果,大家可以发挥一下想像力!)

噬骨沉沦69爱上爱,爱上痛1

哐嚓哐嚓的火车轮转声,隐隐地从紧闭的窗外传来。

身下虽垫着又厚又软的床襦子,轻悠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她知道自己正在火车上。很安静,那个男人就在她身边,将她半拢在怀中,不时能听到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

一切仿佛又恢复到曾经两人相处的片断。可她很清楚,这表面的平静都是假象。

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要带她回京都?

这是男人不愿认输接受现实的自大吗?

对呵,以他那么狂妄自负的性子,怎能接受一个女奴的反抗和无视,他的征服行动没有获得圆满成功,就不会有放弃的一天!

不管如何,这都与她无关了,她也不要再去猜测他的想法了。

沿途,男人不时会探探她的额头,唤人进来换点滴瓶,偶时还会问她口渴不渴,没有她的回应,他也会给她喂水,她能听到他一直在身旁走动。

虽说是开往京都最快的列车,沿途仍需停靠几站,每当火车停下时,他还会絮叨几句,报站名,或讲几句该处的特色趣味,或提示还有多久就要回到京都。

当到达京都前的最后一个站时,十一郎来叩门,他终于离开了。

这时,她睁开了眼,看到虚掩的车窗外,阳光亮得刺眼,她眨了眨眼才适应了光线,然后慢慢撑起了身子……

……

隔壁车箱中,织田亚夫看到新派来的无线电报内容,一把将纸条揉碎了。

十一郎看着那倏变的脸色,心下突突一跳,直觉不安。

织田亚夫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古井深潭般的眼底,有黯波低徊萦转,漂亮的额角隐隐有青影浮跳着。

突然,他浑身一震,咒了声“该死”,就朝大门冲了出去。

十一郎吓了一跳,转眼就看到主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车窗外,朝人群的逆向跑去。

他急忙追出去,便撞上从对面车箱里出来的护士,慌张对着他大叫,“先生,小姐不见了!”

果然又是她!

能让主子忧心索眉,情绪起伏剧烈,甚至放下重要的公务任性而为,除了轩辕轻悠还有谁

……

织田正夫隔窗看到那抹驻立在人群中的纤细身影时,一瞬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侧着身,微微偏转的小脸被一头浓密的长发衬得苍白如雪,她身上只披着一袭他的黑色风衣,长及脚踝,那样站在人潮中,当真醒目让行经者频频回眸。

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冲进下火车时,满腹的怒火才腾烧起来,烧得他整颗心胸都火辣辣地疼。

这该死的女人,随时都想着逃离他吗?

她这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能逃到哪里去,阴曹地府么?

轩辕轻悠,你休想!

那里临近入站口,往来行人极多,一个肩扛大包的汉子嘿哧嘿哧地快步走来,俨然一巨型移动货车,旁人都躲着,就撞了正站在当口的人儿。

“哎呀!”不知谁叫了一声,周人都朝那跌倒的人影儿看去。

大汉回头一见,嚷骂道,“没看这人来人往,笃那地儿当石头桩子挡人嘛!”骂完扭回头就走,哪知一股巨力突然袭来,他就连人带包摔了个四脚朝天,落在了一袭华贵的玄色阴纹和服脚下,惊吓之中,对上一双狠辣阴戾的黑眸。

那居高临下的男人说,“道歉!”

大汉性子直,立即不满地嚷开了,“道,道歉!道你x的鬼头歉,发什么疯啊,老子凭什么跟你道歉,那女人自己挡在路上不让人过,被撞到就是她自找倒……唔!”

这后面的粗鄙话就被森齿木屐狠狠扼压在了喉咙里,骨头的错响吓得大汉瞬间息了声,惊恐地看着那双黑眸中森亮的杀意,终于意识到自己撞上了惹不起的大人物。

随即,十一郎带着侍卫跑来,亲王宫的侍卫衣饰上都有皇家族印,这里往来京都的人不少也有些见识,哪里敢惹。

“对不起,这位爷、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错了,错了,求您……噢!”

任随那汉子怎么讨饶,还是被围拢的侍卫一顿胖揍,谁教他撞到亲王殿下的怒火口上,只脱层皮算是幸运。

织田亚夫阴着脸,抱着轻悠回了火车。

车很快开走,车站的插曲似乎很快被人抛到脑后。

车箱里,静得可怕。

“我知道你没睡,我……”男人撑在女人上方,目光森亮逼人,可女孩却闭着眼,仿佛丝毫不为那压抑的气息触动,呼吸十分规律。

这让男人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沉深的挫败,但又很快被掩去。

“轩辕轻悠,你该知道,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这一句,他却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句,换口。

“悠悠,你现在在坐小月子,不能见风,忌讳颇多。你该知道你们亚国的风俗,你还乱跑。刚才……”他压抑地吸了口气,“医生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么?你心里不痛快,这样折磨自己,任性而为,如何能将身子养好。如果你还想做母亲……”

她突然睁开了眼,唇角竟向上一弯,截道,“那又怎样,这身子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关、你、屁、事!”

“你……”

他气得倒抽口气,眼眸鼻翼都瞬间扩大,俊面紧绷得仿佛要裂开,那副表情好似恨不能将女孩掐死。

可最终,一声沉重的甩门声响起,隔着门听到男人厉声厉气地大吼着威胁医生护士将人看住,直到京都都没再出现。

……

只是那一个小小的争执,仿佛都用尽了轻悠所有的力气。

当她模模糊糊地再次醒来时,是被一声极长的汽笛长鸣声震醒的。睁开眼,她又看到男人换了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床边,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上拿着像征着爵位的金色手杖。

她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站在这里有多久了,车箱里很静,只是窗外的阳光已经淡了许多,几缕稀薄的红光斜斜落在他宽阔的侧肩头,背着光线,阴影里的两只眼睛愈发深邃,像潭黑水萦转着噬心的吸力,又似有一抹异色滑过。

她眨眨眼想要看清那是什么,他已经俯下身,将她裹进他的大披风里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下了火车,再上汽车。

一路无语,或者说某人并不想再动干戈。

轻悠闭着眼,能感觉到眼前光影晃动,初时还隐约有人声从前窗传来,不知为何,男人让人关掉了前窗,她虚开眼看了一下,似乎并无异恙。

车速骤缓时,四周的光亮一下强了几分,且嘈杂声更大。

她想她终究不是修行入定的人,睁开眼,便看到车窗外人影簇立,人人手上都拿着小旗帜,上面或印着红圆日,或印着皇家徽记,一声声欢呼祝贺声清晰传来。

就算男人很快掩实了车窗,更下令快开,这满街、满巷,整个城市都在为男人的婚事举国欢庆的喜悦气氛,根本躲不开逃不掉。

车停下,大门将那片热闹的喧嚣隔绝在外,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拢进怀里,大掌抚着她的头,将她的脸埋进他胸口,让她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仅仅那一眼就已经足够,人群里扯出的横幅大赤赤地写着“祝光德亲王和出云公主百合好合、新婚快乐!”,就跟她在之前那车站的入口处看到的横幅,一模一样。

真好笑,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还遮什么,掩什么!

织田亚夫,你也学会做掩耳盗铃这等蠢事了么!

她觉得好笑,也真的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便也不知,她这样浅浅幽幽的笑容,赫然出现在一众人眼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亲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老奴等您多时,这是明日的订婚仪程,还请您看过后指点一二,有否修改之处我们也好马上安排。”这人正是主管皇家一切内务的主殿司司长。

大司长半躬着身子呈上一叠洒金纸箔,半垂的眼光悄然掠过男人怀里那团物什,沉下一丝黯色。

织田亚夫停在门阶下,目光迅速将大宅扫了一遍,红灯笼,喜字帖,挂顶的红纱帐,一个个垒满各种喜物的大红箱子罗列在长长的走廊上,所有人都红光罩面,整个王府可谓一片喜气洋洋。

黑眸微微一缩,他怀里的人已经转过头看到了这一切。

他涩声道,“大司长,很抱歉,请你把那些宫里送来的物什通通搬回去。”

大司长躬下的身子猛然一震,哪肯相信这话,直起身看向男人晦黯疏冷的眉眼,讶声道,“殿下,您在说什么?”

织田亚夫神色一振,骨子里的冷硬强势瞬间释出,用着亲王殿下一惯不容置喙的气势和口吻,吐出一串令所有人惊讶莫名的命令:

“大司长,本王虽近日在外巡视,但亦有笔案口谕,未及正婚,出云公主暂不得入荻宫。本王不明白,为何还有人将这些东西摆在这、里。”

重咬的几个尾音后,一脚狠狠踢在喜担上,捏子里呈梯型状一层层放满了金元银宝珠花玉器,哗啦啦打落一地,惊得众仆连连缩退。

声扬高扬,厉眸横扫,“混帐东西,本王不在,你们这些家伙就可以目无尊长,肆意乱来了吗!立即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拆了,一刻钟后再让本王看到,通通滚出王府。”

大司长双目一瞠,简直不敢置信。

而织田亚夫随后的命令,立即点燃了更大的火,“松下,本王的房间可还干净?”

松下虽也被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但到底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立即战战兢兢站了出来,躬身禀道,“回殿下话,前日公主殿下亲至过府,将一些日常用具搬了进去……”他不敢看主子脸色,却能清楚感觉到主子身上瞬间释出的怒气,立即将身子压得更低,接道,“仆下立即让人清理干净,殿下与小姐可先行至侧间休息。”

于是,松下招呼了一群仆人匆匆离开。

大司长当即火了,上前一步质询,“亲王殿下,您这是何故?”

织田亚夫斜眸瞥他,“本王在早前的电报中已经说明,未经本王允许,不得私入本宫,更不得私动本王卧处,难道大司长您没收到吗?”

“可,可公主殿下说……”

“这荻宫乃太上皇御赐予本王之所,本王才是这里的主子,公主还未嫁至我荻宫,何来的公主所说。莫不是你们这些自作主张的仆子们,想借机邀宠,才欺上瞒下,来个先斩后奏了?!”

大司长被这一句句逼得颤声跪地,“亲王殿下,老仆一心只想办好您和公主殿下的婚事,绝没有邀宠之说,殿下明鉴。至于这……这些物什都是遵循祖制从宫中送来,况乎公主殿下名义上已经是您的妻子,提前于荻宫备置也是合情合理之举,殿下何以如此激怒?倒是,倒是殿下您在订婚前夜还与这等不三不四的女子状甚亲密,实在是有失我皇家颜面,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最后,大司长颤着手指着轻悠。他身后带着一众宫婢,并还有新继出云殿的大宫女等人。

哪里知道,这众目所向之处,从男人怀里抬起的苍白小脸上,竟掬着一抹浅浅笑容,一声低笑响起,妖气十足,生生将众人怔住。

……

稍顷,皇宫。

哐啷一声器物落地响,几案上的书墨笔纸、香炉小鼎,均被那海纹龙袖拂落案榻。

喝声爆起,“这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明就要订婚了,居然一声不响就跑去搞什么巡查。为了个亚国女人,竟然把出云的东西都扔回宫,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疯了吗!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陛下,还有没有出云这个妹妹。”

明仁帝从未如此愤怒,吓得一众宫人纷纷俯身不起。

隔帘后,出云紧紧扼着手腕,又气又恨,更惶惶不安。她担心,难道那个男人知道了那件事的背后是由她主使的么?可她先前派人从长崎打探回来,百合子毁了容,坠了胎,并没有抖出她的事呀!

“陛下,那女子简直就是妖魅的化身,亲王殿下定是被她的妖术所惑才会做出此等糊涂决定。”大司长连忙进言,“仆下恳请陛下切莫怪罪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年纪尚轻,此初初动情,难免有失理智,只要有合适之人点醒殿下,相信一切皆可圆满解决。请陛下息怒,切不可为了一名异国女子,而折损我皇家世族百年来最优秀的亲王啊!”

旭日殿内,陷入一片窒人的沉寂。

当时钟敲连续敲响九下时,明仁帝蹙着眉,看向金色的钟面,这西洋钟还是当年那孩子刚从西欧留学归来时,带给他的礼物。

命人将钟摆在这里时,那孩子神色肃穆,语调淡淡说,他们东方世界闭关自守已经落后西方世界半个到一个世纪,若再不迎头追上,势必将沦为西方世界的奴仆。此下时际,他们的时间十分宝贵,绝不可虚度。此钟置此,当令陛下见之,时刻自醒,勤政克俭,不可怠误一分一秒。

那孩子有多么渴望祖国强大,比起那些拥有纯正皇室血统的贵族们,更爱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渴望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强大于世,也更渴望得到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认可,才会那么努力。

他会那么疼爱他,宠着他,甚至放下身段地百般纵容他,不仅是君视臣之重,更有血浓于水的情。

还有谁比他这个皇帝陛下更舍不得处罚他的?可自己偏偏是一国之君,涉及此荣及国家的皇族大事,教他如何容私?!

“传朕谕令,朕明日一定要看到他光德亲王穿好礼服,和出云跪在这大殿上向朕行礼。而那个亚国女人,必须给朕处理掉,朕容不得一个身份低贱的异国女人竟胆敢与朕的宝贝妹妹争夫婿——成何体统!”

“谢陛下恩典,仆下这就去安排。”

明仁帝支着额首,摆摆手,气势尽消,颇有些无可奈何。

大司长慌忙退走,心下却惶惶地盘算着应该找些什么人,帮忙他去宣布这道可能引起巨大反弹的口头谕令,而不会让明日的订婚大典出现可怕的结果!然而,他走到半路时就被皇宫禁卫军的队长赶上,说明仁帝派来协助他处理那名亚国妖女。

隔帘后,出云公主捂着喘息不定的胸口,良久才缓过气来,瞪着眼前跪立的一干婢仆,眼底尽是仇恶不甘之色。她的东西竟然被扔出了荻宫,这让她怎么能忍?!亚夫哥哥一定被那亚国女人障了心目,否则不会这样对她的。那女人,必须死!

……

是夜,荻宫

老管家松下的手脚相当麻利,不稍两刻,就将亲王殿下的卧间打理出来,那一应精致华贵的公主用具都被清了出来,且被直接搁放到了门廊下,迅速打包好,说是连夜就要送还宫中。

这是亲王殿下的亲口御令!

轻悠看着这一切,一直弯着唇角,眉眼盈盈。

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这才半个月不见的女孩,骨瘦如柴,大眼凹陷成黑洞,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灵气,浑身都浮动着一种森森的死气,笑得糁人。

“够了,别笑了!”

织田亚夫受不了地低吼出声,捧着轻悠的小脸,气息急促。

她挑眉看他,笑容更炽,“真要恭喜亲王殿下,订婚快乐!祝你和东晁第一美人,出云公主……”

“别说了!”

“百年好阖,早生贵子,呵呵呵呵……”

“轩辕轻悠,你给我闭嘴!”

他压上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她的唇瓣再不若娇嫩丰润,干涩得裂口翘皮直咯嘴,可他却从没有此刻吻得那么认真,小心翼翼,虽然他已经气急败坏到恨不能毁掉一切,抱着她的动作还是放柔了几分。

她的眼眸忽地一睁,那里渗出一**的苍凉和疼痛,她不明白已经到这种时候,为什么自己的心跳还会乱,呼吸还会乱,他眼里口中慌乱心疼的气息,还会扰乱她的心。

人心怎么就可以如此下贱,偏偏贪恋那一丝温柔眷恋?!

他似乎终于平覆了心头的起伏,才放开她,长指温柔地梳过她的长发,捋出她因紧促的呼吸而有了丝红晕的小脸,深凝着她,一字一句道,“悠悠,我保证,这荻宫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主人。”

“就算你明天就要跟出云公主订婚了?”

她冷冷一笑,他遽然失声。

------题外话------

啊啊啊,筒子们给亚夫上鞭子吧,蜡烛,烙铁什么滴都没关系!

噬骨沉沦70爱上爱,爱上痛2高潮开始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丑陋得令人作呕。

还是那张绝世无双的俊美面容,还是那双揽古尽天的漆漆黑眸,还是那眉,那鼻,那唇,连身上优雅古奥的樱花熏香,都未曾一丝变化。

可为什么突然就让人觉得那么难以忍受?

“轻悠?”

他讶声低叫,俊面上抹过一丝慌乱,不明白她哪来的力气将他攘开,他的心仿佛瞬间就失去了重量,俯身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着,却似什么也没抱到。

“织田亚夫,你知道我满十六岁生日时,发过什么誓么?”

他看着她,摇头。

她笑着,声音却冷到了骨子里,“在亚国,年满十六岁的女子就必须谈婚论嫁了。按轩辕家宗族祖制,很多女孩十三岁就订了亲,一满十六就直接嫁人。”

他立即喝问,“你想说你已经跟人订了亲,对不对?那个男人是谁?本王杀了他!就算他是你们亚国的皇亲贵胄,本王也不惧。”

她笑得更讽刺,“是呀,来东晁前,我就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口头约定,待我回亚国,就正式举行订婚仪式呢!”

他气得扣紧了她的肩头,喝问,“说,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眉眼更弯,“你不想知道我十六岁立了什么誓么?”

“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该死的男人是谁?”

他从不知道,或者说一直笃信,自己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的身心都该完完全全属于他。可在这当口,竟然听到这女人说有未婚夫,理智上明明在告诫他这只是她故意激怒他,责备他就要娶妻的借口,他该高兴她的在意才对。偏偏他看着她这样笑着,说这些话,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愈发觉得不安,慌乱。

“我从我小叔信基督教,我接受过新文化思想,我当着母亲和父亲的面发誓,这辈子宁为庶人妻,不做王府妾。恺之哥哥说,他应我。”

她轻轻说着,目光虽看着他,可那眼底盈盈流转的光芒,却似看着另外一个男人,说着这么动人的话儿。

这样许久不见的明媚,只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他只一眨眼,她目光仍冷冷地凝着他,口气更加嘲讽,“织田亚夫,我和恺之哥哥只是口头约定,你就受不了。你凭什么要我继续做你见不得光的女人,女奴,情妇,还是小妾?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去跟其他女人结婚,过宿宫吉日,行洞房之礼么?凭什么——”

她又狠狠一把推开他,而这一次,他竟然就被她推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知道么?我从小受够了大娘和其他姨娘们欺负我母亲。看够了后院里的那些龌龊肮脏的争风吃醋。受够了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的不忠哀怨妒恨残害他人。更看受够了那些三妻四妾,还左拥右抱,还不停地逛窑子的恶心男人。”

“如果今生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宁愿入修道院做修女,把自己献给上帝。”

“织田亚夫,要我做妾,那就趁早杀了我!”

“不——”

他大吼一声,将她扯进怀里禁锢,目光深掷,“轻悠,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些男人,未来不会有什么姨娘,也不会有谁跟你争风吃醋,我更不会去逛什么窑子。这里只有你,荻宫只有你一个女主人。”

“那出云公主呢?”

“她是公主,她会永远住在皇宫里。”

“可你是他的丈夫!”

“那只是一个名份,这个名份更有利于我的事业,我不能放弃对外公和皇兄的承诺,振兴国家和民族是一个男人不能推脱的责任和义务。”

她冷笑,“那与我何干?你大可去覆行你对你外公和皇兄的诺言,我只想回家过我想要的生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

“我不准,本王不准,绝对不准,你听到了没有!该死的轩辕轻悠,你是本王的女人!你是我的,我的……”

他目光窜过一抹鸷亮的狠光,擒着她的双手拉至头顶压住,大掌一翻甩掉她身上的他的黑色披风,撕裂声混和着尖厉的叫声,几乎连上衣也不及褪,他甩掉腰带,踢掉胯裤,将她的和服下摆往腰上一推,就俯身冲了进去……

沉重急促的喘息拍打着胸口,头顶绘花的白炽灯激烈地晃动着,她的眼前闪过一片片黑花,沉沉的晕眩感袭来,耳朵沙沙鸣响,什么都听不真切,就像一只被闷在水底里快要窒息的鱼。

先前,他还骂她,说她不爱惜自己,任性妄为,眼下看看他自己吧,他怒火一起就早她一步把什么医嘱理智都抛到脑后。

今天,是她流产的第三天,他竟然又强行对她施暴!

他是魔鬼,禽兽,他始终没变,从来没变!

大掌逡巡着那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竟然也能兴奋得无法自抑,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太久没有真正碰过她蓄了太多**,还是因为她那些话让他又怒又怕,又嫉又恨,极度害怕,害怕失去她,便算是一具枯骨,他也要将他锁在身边,他无计可施,他便只能用这种强肆占有却分明极不智的方式渲泄自己的不安。

老天,他该死地在做什么?!

一阵急促的耸弄之后,他突然浑身大震,抽身而出,看着青盈盈的叠席上,跌落的一地白浊混着殷殷的血沫,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目光猛地触到前方刀架上的武士刀,竟然蒙生了切腹自杀以谢罪的荒谬念头。

这罪,根本无法原谅!

“轻悠,轻悠,你醒醒,你怎么了?轻悠……不要吓我……悠悠,对不起……悠……”

在一阵愤怒的暴吼声中,美丽的荻宫已步入末日。

……

除去先前跟着回来的洋医生,艾伯特这位之前被打入冷宫的洋大夫又在深更半夜被请入亲王府。

这一次,艾伯特只是深深看了眼一脸颓丧又焦躁的男人,沉默地为女孩诊断完,开了药方,给老管家说了具体病况以及看护的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艾伯特!”

可当洋大夫转身要走时,那个男人又唤了他,声音沙哑。

艾伯特转过身后,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可织田亚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艾伯特亦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教义倡导下,洋大夫拥有比寻常人更多的悲悯之心,即使明知眼前的男人对女孩来说就是个魔鬼,从人类的道义上来说应该得到最严厉的惩罚和责难,可男人却也是他在东晁难得一遇的知交友人。

“殿下,难道您从来没想过,也许你和她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你们的生长背景不同,家庭情况不同,生活目标不同,个人素养也相差甚远。你们不仅来自不同国家,还来自不同阶层,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套句亚国人的老话,强扭的瓜不甜,您这又是何苦呢?!”

说完,艾伯特也再不多言,转身离开了。

他刚出大门时,就看到一辆打着皇家菊纹印的汽车停在门口,车上匆匆下来一个衣着简约却质地精良的华发老人,那老人步覆急促,门卫队长一见来人便迎了下来,唤其“大司长”,问您怎么又来了。

艾伯特也没有多想,迳直进了边侧的小巷,没走两步就窜出一道人影来,将他截住。

他吓了一跳,道,“安德森,你这么大动作要引来王府的人,看你还怎么收拾。”

原来,艾伯特和安德森大夫竟是同窗好友,两人少时在同一所大学念医科。安德森是贵族子弟,家族庞大,便从了家族安排在长崎设立医院。而艾伯特不想靠好友关系,独自来到京都创业开私人医馆。

跟着安德森出来的另有两名男子,正是远渡重洋来东晁寻救轻悠的轩辕清华和姜恺之。

“老朋友,我是被上帝感召前来营救那可怜的小丫头,就算付出些代价也无可厚非,快跟我们说说,那姑娘现在情况如何了?”

艾伯特看着两位面色焦虑的亚国男子,摇头一叹,“我只能说,她的情况很糟糕。虽然性命无虞,但……”

姜恺之一把握住医生的手,急道,“艾伯特先生,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帮帮轻悠,轻悠她最怕生病,也最怕吃苦药打针,她表面坚强,其实最怕疼。”

只是听俊秀的青年男子这般一说,艾伯特就感觉出了男子对女孩的那份拳拳爱恋,心想之前自己给那亲王下的话,应该会有些作用吧,光是看这男子就觉得他和那小姑娘更般配许多,遂便低声安慰。

“先生,您可以给我们讲讲那亲王府的布局情况么?我们想尽快将轻悠营救出来,离开这里。”

轩辕清华尤为冷静理智的话,将几个情绪微微激动的男子接回到现实中。

事实上,多亏轩辕清华机智,帮安德森从海检处眼皮下脱了身。他们也才会这么顺利地寻到了轻悠所在,更幸得安德森和艾伯特是至交,都很同情轻悠的遭遇,为他们即将筹划的救人大计,提供了最佳助力。

几个男人自知行事体大,便迅速离开了暗巷,回到艾伯特的诊所商讨。

……

艾伯特走后,织田亚夫久久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身形一晃,整个人的精神都彻底萎顿下来。

他们根本不合适?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他想要的就要弄到手,他喜欢的就不能离开他。他对她早就食髓知味,他根本不想碰别的女人,他只想要她。她一天没有心甘情愿,乖乖巧巧地待在他身边,他一天便不得安宁。

他无法接受,自己连一个女人也要不起的事实!

这怎么可以,他要她,谁也管不着。

什么叫合适?

难道一定要一样的出生,一样的国藉,一样的生活背景……什么都一样了还他妈有什么乐趣可言?!突然之间,他有些明白百合子的嫉恨,女人不想做传宗接代的生产机械,男人何偿又想做这播种的机械!

什么合适不合适,他织田亚夫不屑所谓的门当户对,他偏就要她轩辕轻悠。

五指一握,他转身又进了房。

这时,轻悠转醒来,看到他时,眼底竟无丝毫光彩。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怒,没有气,空荡荡的就像已经被抽光了生气。

他心中一疼,想要伸出的手,也僵在身侧。只是紧紧盯着她那张形容枯槁的小脸,便是这样,他也觉得心安了许多。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儿,似乎将刚才那一室弥乱淫秽都盖去了。

突然,她开了口。

“织田亚夫,就算我愿意留下,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那不可能!”

可是他的声音在发抖。

她没有听他的,迳自说了下去: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小叔也告诉过我,太美的事物,通常含有剧毒或足以致命。可是我很傻,我想,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有毒,怎么会致命?我不相信呵,我才会伸手去碰了你。”

从此以后,她真是为了他屡屡徘徊于生死边缘。

“就算你在校场上,转身离时,我还想过,你虽是亲王,可你也有你的难处,你不可能跟你的同胞,你的兄弟,你的手足做对,来救我,你没有错,我不怨你。”

“可是你后来竟然当众强爆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那一刀,为什么没有刺进你的心脏?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后来,我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是向大哥劝我,说你为了救我跟皇帝做对,差点死掉。我看到你满身是血地被我推倒,我想,也许我可以原谅你吧!”

那淡淡的语气,却狠狠地翻搅着他的心,他五指紧抠着感觉不到手有多疼,只觉得心都为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的空寥辗得碎了,空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悔不当初。

“你宠我,疼我,也让着我许多事。送我喜欢的墨宝,送漂亮的衣服,教我许多知识,还把我的姐妹和同胞都安全送回亚国。我心里很感激你,我想,你也是有人性的,你会生气,你也会难过。看你为我受伤,我还是心疼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喜欢上你这个魔鬼。可是,你带我去祭拜你母亲,我不敢猜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在长崎,我才知道,在告诫自己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那晚你说你喜欢我,我心里是欢喜的,可我也很害怕。我有想过,是不是,我们可以试一试好好处相?那天在亲夫号上,我听到你说……”

她看着他霍然深凝的眼,说,“你爱我,对吗?”

她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可是听到你那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想,你是变了,真的变了吧!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我已经许久没想起过恺之哥哥了。我那时觉得,我根本配不上恺之哥哥了,可后来……我才知道,我真正配不上的是你!”

“织田亚夫,我们根本不合适。”

“不!”

闻得声,那俊脸上突泛起震怒的骇异之色,大吼一声上前将被襦里的女孩抱进了怀里。

“你是东晁亲王,我是亚国平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在一起,本王说了算,谁也管不了!”他的脸埋进她的脖颈间,灼热的呼吸里突然混进了湿凉的潮冷,他的声音变得粗呷,“悠悠,忘了那些吧,好不好?忘了那些不高兴的事,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不会再伤害你,一点也不会,你相信我,最后一次,我真的……”

那两个字,喉咙好似突然被什么哽到,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房门被十一郎仓促拉开,刚说了一声,“殿下,大司长他……”

声音就被夺走,大司长凝重地严厉的声音传了进来,“光德亲王殿下,在下有皇帝陛下的口头谕令要宣,请您叩拜听令。”

织田亚夫猛地抬起头就要怒斥,手却被轻悠握住了,他回眸看女子朝他摇了摇头,那样淡然,冷静,仿佛换了个人,完全不像他记忆里的女孩了。

蓦然间,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掏空了,恐惧得浑身冰凉。

大司长的声音,毫无情感地响起,像在宣判一个死刑:

“光德亲王,陛下下令,明日吉时,您必须和出云殿下同拜于旭日殿上,订下婚盟。接受百官朝拜祝贺,并至嘉日台前接受万民叩贺。且,必须在明日之前,将轩辕轻悠逐出东晁领土,否则陛下将视其为劫谋东晁机密、危害帝国皇亲之敌国间谍,即刻由皇城禁军将之逮捕归案,斩枭示!”

织田亚夫霍然一震,凝目看着一脸阴沉的大司长。

这一瞬间,似乎也看到明仁帝冷冷地看着他说,非常后悔当初在斗兽堂时就不该顺了他的意,留下这女子的性命,便也不会搞到今日这般田地。

然后,他也立即明白了女孩刚才说的第一句话。

——就算我愿意留下,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来人,将这妖魅惑主的女子拿下!”

那禁卫军队长一下窜上前,冷泠喝令,身后便立即出现两名身着禁军服、头戴印有皇家菊纹金印的卫兵,一左一右上前就要驾走轻悠。

------题外话------

嗯哼,这里轮到虐亚夫了,下集更虐,活该你丫滴不好好爱惜我们家悠悠哦!大家拿石头鲜花砸死他吧!阿门…

噬骨沉沦71爱上爱,爱上痛3-如果他们都反对

——就算我愿意留下,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刚才的话儿还言尤在耳,这眼前的一切便印证残酷的现实。

织田亚夫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一动不动,他看着两卫兵被十一郎喝声挡住,立即战成一团。

那禁卫队长眉目肃戾,叫他不要再执迷不悟,明仁帝已经真正动怒,若他再一意孤行下去,抗旨不遵,后果会更加严重。

旁边,大司长一边拉劝着禁卫队长,一边劝他放手,说明仁帝心宽慈达,只要他放弃怀里的女孩,可保女孩安全回国,不会动杀手。

他心里冷笑,说,“皇兄真如此说?莫不会将人带走,随随地弄出个什么意外就将人给我没了!回头本王要问罪,是不是再随随地赔我两条卫兵性命,就此作罢?!”

禁卫队长面上一绷,下颌动了动未有应声。

大司长哀哀地跪地叩首,俯声长唤一声,“亲王殿下,您要三思而后行哪!出云公主与您青梅竹马,情深义厚,她等着做您的新娘已经那么多年,您怎忍心负她?”

这便是,动之以情么?

出云等了他多少年,他比谁都清楚。

他也很奇怪,为何这不过短短两月,他竟有种苍海桑田,此生不渝的感觉。

禁卫长也跪下了,“殿下,你莫要再任性妄为,我们再这样下去,您就是违抗皇令,当同谋逆论处啊!臣下等真心不愿见到如此境况,请殿下回头是岸。”

卫兵停手,十一郎回头看着仍坐在原地的主子。

织田亚夫谁也不看,只低头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眉尖微蹙的女孩。

砰砰……

她的脸帖着他的心口,听到他愈发急促的心跳声,重重的,一下下砸在耳膜上,那么沉,像要整个儿都沉进她的心里,拨也拨不出的疼。

还是走回到这一步了么?

好像当初在斗兽堂,当时情形她大多听向兰溪所述,此时她意识分明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逼迫,已经忍不住着急担忧。那末,当初他面对朝堂百官,面对这片土地上最高位的拥有者,一国之君,又要以何种面貌和强硬去对抗?!

那必然极不容易,极难吧!

纵然常听老管家和仆人们说,当今皇帝十分宠爱他这个亲王弟弟,可那到底是一国之君,君威难测呵!当你未触及他的底线时,或许还能顾念着几分亲缘旧情,可一旦僭越,就再难容忍。

织田亚夫,你早该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不是你的唯一,你还有你的君,你的臣,你的宏伟蓝图,你的国家和民族。

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睁开眼,接上他深沉压抑痛苦逼迫的目光,说,“放我走吧!”

他面上抹过一阵惊颤,咬牙低喝,“你休想!”

她只能苦笑。

禁卫队长霍然起身,大呼,“亲王殿下,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休怪臣等不敬了!”

那大掌一挥,本来还算宽敞的屋子里,一下涌入更多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手执长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而来。

织田亚夫淡淡扫了众人一圈儿,面上毫无惧色,这锐利森冷的一眼,却让众人心头都打了个突,本来直指的枪口也莫名地朝后缩了一缩。

便听男人淡淡开口,“你们若还想抬着本王的尸首回皇宫赴命邀功的话,那就尽管上来便是,本王自不会令队长您失望。”

禁卫队长闻声惊震一颤,身子竟不自觉地朝后缩去。

都说与敌对阵时气势第一,他这般畏缩的一个细微小动作,便灭掉了周围一圈儿执枪下属的强劲气势。

说到底,眼前的男人身份尊贵无比,放眼整个东晁帝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未必舍得拿他一个小小禁卫队长的执行力来换自己宝贝弟弟的性命。

这两相一权衡,当真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在这方僵持不下时,满头大汗的老管家松下噔噔噔地跑了进来,报禀:

“殿下,刑部省尚善大人来了。您的师傅织田瑾先生,还有野田少爷、东堂少爷,柏原少爷以及清木少爷他们都来了。”

这话音未落,唰唰唰一片拉门响,原先用做隔墙的门被推开,整个房间霍然开旷,而与此同时,一队身着藏蓝色队服的武装士兵涌了进来,将那圈儿禁卫兵给圈了起来,两方人马刹时刀尖对麦芒般,气氛紧窒。

然而,一声急促焦切的唤声由远而近,很快拨开人群跑了进来。

“亚夫,你这孩子,莫要再做傻事。”

来人华发霜鬓,清矍的面容上写满担忧和心疼,眉角间牵出一道道岁月沉积的沟壑,一身儒雅的书卷气掩不住中年人满身焦急,紧紧睇来的目光中更多的都是长辈的关爱。

来人正是织田瑾,织田亚夫幼时拜下的第一位师傅。

看到最敬爱的人,织田亚夫也微微动容,但终于启声:

“师傅,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孩子,就算陛下疼你,但他终究是皇帝,出云也终究是你的未婚妻。”

两双紧凝的眼同时收缩,有冰棱之光迅速划过谁的眼,谁的心更似坚冰,谁的口气蓦然间冷如寒铁。

“师傅,亚夫从未想过背逆吾皇,也未想过要辜负出云。”

“那你……”

“我也要轻悠陪着我。”

他向众人说“我”,而不是“本王”。

众人脸色齐齐大变,却都不敢冒然劝说。

织田瑾看着男子坚决的神情,心头更加慌急,却一时无语。

“各位,可否听御极一言。”

这时,尚善御极进了屋,他身后跟着野田澈等人,那几人立即抱手站到了织田亚夫面前,宛如屏障般将织田亚夫和轻悠圈住,与禁卫兵隔了开。

环伺当前在场众人,有身份有地位更有影响力的自不少,但织田瑾毕竟一介文人,又早已经退朝隐居不问世事,虽德高望重,但对禁卫军队长来说,也不屑惧之。野田澈和东堂雅矢早有名头,可两人毕竟仍在求学中,没有实际官阶,便无地位说话。柏原康身居军职,跟禁军系统大不相同,且年纪尚轻,历事太少,气势上输了一截。清木义政身为皇帝身边的侍从又是大纳言,倒是很适合出面,但他向来为人亲和,气场上比不上一身法官严厉气质的尚善御极。

比来较去,唯有尚善御极这位刑部省的一级大员,又执掌全国刑律,身兼皇家律令责罚的大卿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势压全场。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自然相让。

“仓吉队长,此乃亲王殿下的卧间,殿下今日才从长崎视查回京,还未得好生歇息。我们一众人等这般笃在这里,也有失礼仪。如此不敬之举,自然不得以礼相待。在下来看,我们还是先退一步,再与亲王商议为最好。”

禁卫队长当然不甘就此退去,可又寻不着更妥帖的说法。

织田瑾周旋道,“仓吉队长,容老夫逾言,陛下的旨令应是希望明日的订婚大典能顺利举行,而非令亲王殿下不快。此间关乎情义之事,不可轻易干戈相向。”

于是再加上大司长相劝,禁卫队长也深知皇帝遣自己来不过是给亲王殿下施压,便也不再坚持,率人退出了房间,但仍和尚善御极带来的刑部省警卫相峙在屋外。

刚才为情势而紧急拉开的隔门又迅速归了位,屋里人不少,但眼下多为织田亚夫这方的人,情势似乎已没有初时那般急迫。

可在十一郎眼里,最糟糕的情况也许从现在才开始。

……

尚善御极看了眼大司长和禁卫队长,接着便巧言相劝,将这两个皇帝亲自派来的监令者劝了出去。

门还未关上时,织田亚夫冷冷启声道,“御极,若你们也是来劝我放弃的,那便一道请回罢!不管你们说什么,我织田亚夫都不会妥协。”

自然,门口的人都是一惊,看向脸色沉到底的尚善大人,脚步纷纷驻在了门口。大司长哆嗦着念着“殿下您这又是何苦”,仓吉队长立即抚上了腰间的手枪,浓眉紧皱。

尚善御极眉峰一沉,给兄弟打了眼色,大门砰地关上了。他上前一屁股坐在织田亚夫面前,拳头砸在面前叠席上,重重哼道:

“织田亚夫,你要是真想跟着这个女人一起殉情,师傅和我们兄弟绝不会拦你!”

从怀里摸出一杆枪,啪地砸在两人面前。

低吼,“这里有六颗子弹,够你们他们死上三轮了!”

其他人立即瞪大了眼,十一郎这可怎受得了主子被人这样欺负挤兑,立即蹦上前就抢枪喝斥尚善御极。

这哪里是在相劝,根本就是在把人往死里逼!

十一郎立即被野田澈等人阻拦,但谁也没料到那枪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

“都,住手!”

一道柔弱细微的声音,在男人们的拳脚嘈杂声中响起,却似一滴轻水,落入深潭掀起层层波澜,势不可挡。

轻悠拿着枪,就对准了织田亚夫的心口,吓得众人的眼珠一定,表情动作全僵住了。

尚善御极大骂,“你这狠心的女人,亚夫为了你都要被陛下废了,你居然……”

咔嚓!

回应他的叫骂只是一声清脆的机刮扣动声,这只是电光火闪的一瞬间,屋里突地爆出男人愤怒至极地大吼。

“轩辕轻悠,你敢!”

男人大掌竟然死死抓着女人的手,那枪口还差一寸许就对上她自己的太阳穴了。

这一幕惊变,再次让众人都傻了眼儿,他们谁也没想到那女人拿过枪指着织田亚夫的胸口,怎么转眼就往自己脑袋上轰,而织田亚夫仿佛早有所觉般在眨眼间阻止了女人。

轻悠呵呵地笑,“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么。你们争的,骂的,吼的,怪的,不都是因为多出我这个下贱的亚国女人么!”

“闭嘴,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织田亚夫,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他们人人心里都是这般骂我的,难道不是么?”

那红翘的眼角朝旁边一撩,尚善御极身子一震,其他人都是心下发凉。

“在你心里,我也是个下贱的女奴罢了。你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你的君主、你的师傅、你的兄弟相峙?何苦呢?我们本就不合适,你瞧瞧你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做我的男人吗?至少,在我心里,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被你碰一下。看到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你最好记住,从你向我开枪打死我宝宝的那天起,我对你只有恨,我恨不得你去为我的宝宝陪葬,你该死,去死吧,哈哈哈哈——”

她嘶声叫骂着,那颠狂疯魔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孩子的那一天。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眉目深埋在她发鬓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众人都再说不出一句话,那一声比一声凄厉憎恶的控诉里,糁人的寒意,无边的绝望。

女人又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眼窝青森凹陷,嘴唇苍白干裂,颧骨高耸突立,连那头曾经水滑如缎的长发也枯干得发黄分叉。这每一分每一寸,都似在控诉着男人那些曾经令人发指的暴行,无所遁行。

“亚夫……”织田瑾沉痛低唤,已不知该安慰,还是该劝说。

“你这一闹,必然很快传到陛下耳里,即时陛下恐怕就再饶不过她。”野田澈说。

“何止饶不了,恐怕马上就会有更多的禁卫军赶来把荻宫给包了,明天直接押着亚夫上旭日殿行大礼,直接结婚,而不是订婚了。”尚善御极揉着眉尖说。

“那,那我们,赶紧想办法啊!”柏原康最直接,“御极,你不带了人手来嘛,眼下你的人加上亚夫的手,完全可以冲出去。哎哟,义政,你干嘛踩我!”

“你真要亚夫私奔不成!他这一走,莫说皇帝会下什么样的追缉令,出云的名誉就彻底毁了。逃避不是男子汉的作为!”

“那……还是必须去结婚了!”

柏原康口气里不无遗憾,众人一时沉默。

织田亚夫在东晁再如何横行无际,也终归是在“一人之下”,除却地位,他并无兵权,他在朝中的职务更多地偏向于外贸经商,就是对政事上的指摘也没有尚善御极多。也许他在皇帝面前是永不衰落的宠臣,但那更多依恃的是皇帝宠信,一旦这力量撤离,他便也同其他臣属一般,只能任其左右。

有时候,外表看起来的华丽尊贵,实不知这内里的利害关系,只当遇到真正的冲突时,才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得势亦是最致命!

十一郎红着眼眶看着主子,握着刀柄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也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此时的心情,眼前,那皇宫中,曾经是他最敬最亲最知心的长辈亲人朋友兄弟,都逼迫他放弃此生所爱。

这种必须舍其择一的残酷,教人怎能释怀?

终于,男人抬起了头,眼色赤红一片,却无半分湿意,说,“十一郎,准备进宫。”

众人一听,一半人默然,一半人惊异。

……

“啊”地一声惨叫,纸碎门破,两人身影跌撞出来。

候在走廊上的仓吉队长立即拨枪冲上前,呼喝左右卫兵上前,便见着那一身玄色和服的男人赤着眼眸,走了出来。

“挡本王者,死!”

男人长臂一挥,抓住一扑上前的卫兵,狠狠一拳将人打翻在地。

紧接着,眼睛青了一只的柏原康和嘴角破了一块的清木义政从地上爬起来,他二人正是刚才被男人打出来的,叫着“亚夫不要走”,又扑了上来。

接下来,整个宅室就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叫着阻止那男人离开,可男人宛如垂死挣扎的恶兽一般,疯了似地攻击所有阻拦他的人,只有十一郎抱着一团人形物什紧紧跟在那男人身边,看这仗势,俨然刚才的劝服已经失败,男人已经动了带人私奔离开的念头。

他们这方打得热闹,旦凡上前的人都吃了拳头,可偏偏尚善御极这方的人马又念着兄弟情不敢动真格的,也就同时压制了禁卫军那方出狠手,三方人打得嗑嗑绊绊。

唯一没不可能动武的织田瑾情急之下拉着大司长,叫大司长赶紧进宫禀报明仁帝,就说亲王殿下被逼急了,这就要离开东晁帝国。

大司长一看亲王殿下,这明天的新郎倌被打青了脸,心下早乱成一团了,颤着问起织田瑾这可如何是好,并将之前禀报皇帝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织田瑾略一沉眉,便商量道,“大司长,陛下之意也不过是希望亲王和公主能顺利订婚,至于这亚国女孩的事根本不用提及啊!您之前也听到亲王殿下亲口说过,他并非要违逆皇令,也不想辜负公主。只不过留下一个情人在身边,这皇族贵胄子弟,哪个年轻时没有个风流帐。您不如回宫呈禀陛下,就说……”

……

“陛下,臣下该死,臣办事不力,令得亲王殿下怒极身伤。臣该死,臣可以做证,当时亲王殿下确实说绝不会辜负公主殿下,更不会违逆陛下的谕令。许是仓吉队长迫得急了些,非要强抢那女子,亲王殿下才动了大怒,说要离开东晁。那女子眼下似乎又重病缠身,形容枯朽,疑似命不久矣……臣方听管家松下说,那女子似乎,似乎才刚刚小产过……”

“你说什么,小产?!”

皇帝本已歇下,这半夜三更竟又被挖起来,本就心情极度不爽,当下这一听,整个就愣了,一股极不好的预感由然而生。

历来,东晁皇家对后裔相当看重。虽说妻妾不少,儿女亦多。可毕竟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人们总难免有着特殊难以割舍的情怀。若再加上那孩儿又是心爱之人所出,情况就会大大不同了。

眼下这情形,立即让明仁帝不安起来。他初衷自也是威赫一下亚夫,他很清楚这个弟弟脾气虽拗得很,但在大事上向来也拎得清,不会真跟他硬扛。

大司长一番话,护短的君王自然便信了七八分,将事情恶化的责任都推到了办事不力的禁卫军身上。

“该死的,放开本王!”

一声怒喝从殿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明仁帝一抬头,便看到那向来风光霁月的俊美弟弟被三个卫兵押着,拖进了大殿,头发凌乱,衣衫破烂,满身狼狈,手脚都被捆缚住,却依然气势强硬地怒吼着挣扎反抗。

“亚夫……”

明仁帝出声时,都是一颤。

织田亚夫狠狠看来,浑身怒涨的气息即使仍隔着几米远,仍让君王心下骇异又惊痛,便想唤人松绑。

织田亚夫的膝头重重一顿地,看着已面露惊慌的皇帝,沉声一字一句吐出:

“皇兄,连你也逼我么!我的孩儿过逝不足三日,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逼迫我,好,好,你们逼我对孩儿无义,那我又何必对你们留情?!这婚,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订了!你们最好今晚就结了我的命,我宁愿下地狱去陪孩子和孩子他妈,我织田亚夫也不屑坐困这皇宫牢笼!”

男子的痛吼,在匿大的宫殿中回荡,那般凄厉愤怒,惊得明仁帝血色尽失,一双双惊瞠的眼眸都看着男人突然将头撞向皇帝座下的三级玉石阶。

噬骨沉沦72爱上爱,爱上痛4

彼时已经午夜二点,正是好梦酣眠时,荻宫仍然一片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王府侍卫都集中守卫在了主宅外,安静之下流动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卧间内,被襦里的女孩似乎是唯一一个睡得最安稳馨香的人。

这时,野田澈轻轻推门进来,守在角落里的女仆立即打起精神看过来,被他摆手示意,而最近的角落里,十一郎直起了身,他的怀中一如既往地抱着把武士刀。

野田澈只看了他一眼,在女孩身边坐下,室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隐约照出女孩沉睡的容颜,他仔细看了看,便吩咐女仆端来一碗温热的蜂蜜水,蘸着棉签,轻轻润着女孩开裂的唇。

这个粗豪男子如此细腻小心的动作,让见者也微微震动。

织田瑾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身,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雅矢小子,这次你们和亚夫去长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回来?”

东堂雅矢本站在窗边,目光一直凝着大门的方向,这方被问及,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垂首踱了回来,一下跪在老人面前,“老师,学生有错。”

织田瑾微讶,点了点头,听男子将之前发生的诸多事一一道来。

亚夫和这些少爷们,都是当年他在朝声名极盛时,收下的贵族弟子。他们年纪相仿,很容易便不打不成交,同席多年,情义深厚,成人后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拥有了不小的成就,是这东晁帝国正冉冉升起的一群明日之星。

少年们天生的热情和干劲,很容易为他们带来辉煌的成就和瞩目的地位,也同时造就了他们天子娇子般不可一世的自负性格,凭着一股冲动行事,便不知不觉铸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你说,这女孩姓轩辕?”

“嗯,她叫轩辕轻悠。”

织田瑾声音一紧一松,长叹一声,“果真是命么!”

“老师,”东堂雅矢并不能体会老人的感叹,声音紧绷,“亚夫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何以如此讲?”

东堂雅矢目光一紧,看着长者,“他愿意让御极、阿康、义政跟着他去皇宫,却将我们撇在外。若他要兵力相助,我东堂家在京都的府兵也足以威吓禁军力量。可是他连听也未听我一句就定带走了他们……”

织田瑾却笑了,“那末,你的意思是亚夫连老夫这师傅也不相信了,还有留下的阿澈。”

“那不同。他知道老师您一定会信守承诺,不会对那女孩不利。有您在,我们这些学生自然不敢乱来。而阿澈也对那女孩有些喜欢,断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事,要真发生什么大概会第一个冲上前保护那女孩,你们留下也正好……监视我。”

织田瑾捂嘴笑起来,东堂雅矢立即涨红了脸,尴尬地别开了眼。

“雅矢,你这是被亚夫之前的一派作戏给吓到了。”

东堂雅矢微微一愣,按下心头起伏。之前那场“架”,正是织田亚夫用一句“如果你们还认我做兄弟,想帮我的话就照我说的做”,没有太多解释,就直接打了起来。现在看来当然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场“戏”,至于观众,只有皇帝陛下一人。

“老师,学生不懂。”

“雅矢,你可知陛下对你们几人有多少了解?这几人中,就你和阿澈幼时身份最高,时常进宫与亚夫玩,而阿康和义政都是后来加入到你们之列。亚夫为了轩辕轻悠连最要好的朋友都不顾及,拳脚相加,这在皇帝会如何来看?”

“那自然是觉得亚夫已经决定要抛弃一切,跟轩辕轻悠私奔了。”

“亚夫用自己的性命要老夫承诺,在他去皇宫时,轩辕轻悠不会为人暗中处理掉,这自是对老夫的敬重。他离开时虽然没有安排你和阿澈,可事实上你们都做到了他希望的你们为他做的事。不是么?”

“我们什么时候做了……”

东堂雅矢仍有些疑惑,但随着织田瑾的目光移向了卧间时,突然恍悟,“师傅您的意思是……”

织田瑾点头,“阿澈有将材,若皇帝安排禁军还有后招,由他指挥王府侍卫应战,应该不用担心。若人手不够,不还有你们东堂家的府兵做后援么。再来,小姑娘身子虚弱,万一这段时间有个不适,这里谁的医术最高最令人放心,能帮忙解决问题?”

“师傅,我懂了。可他为何让阿康和义政那两小子过去,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御极过去,我觉得倒无可厚非,毕竟他是刑部省大卿,在明仁帝面前有说话的份量。”

“原因很简单,亚夫这次的对手是他至亲至敬的皇帝陛下。他不能用武力去威胁自己的亲人,这是其一。那更是一国之君,臣子岂可因一己之私威及帝王尊严。

御极是你们几人中,现今在朝上官职最高,口才最好,办事形象在皇帝面前最好的。另两个小子也比你和阿澈在皇帝面前要眼熟多了,阿康性子直,说话情真义切,与皇帝有相同的立场,皇帝重兄弟情,就容易听进劝导。义政是皇帝的侍从官,最了解皇帝的性情,且他又是大纳言,在朝中形象向来公允正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赖,劝解时可以缓和气氛。他们三人中,两个都是文官,对皇帝没有武力气势上的威胁,可动之以情理,更不会破坏亚夫和明仁帝之间的情感。”

东堂雅矢这方听师傅分析,才终于茅塞顿开,心中暗暗佩服那男人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可利用资源进行如此精确的分配和调用。

“亚夫比任何人都要爱这片土地,他绝不会为了个女子就抛弃这一切。就像义政所说,真正的男人想的不是逃避,而是主动出击,解决问题。只是这里最可惜的还是……”

织田瑾的目光移向了卧间,沉沉一叹。

东堂雅矢眯起眸子看向窗外,“老师,您说亚夫他真能说服陛下,让他留下轩辕轻悠么?”

这个问题,所有人心里都没底,毕竟皇家的婚姻向来不是由当事者一人说了算,这其中牵扯着复杂的利益关系和血脉传统。纯粹的爱情在这些庞大的利益面前,渺小柔弱得就像捻死指间的一只蚊子,那么微不足道。

织田瑾却摇了摇头,“我恐怕,亚夫他并非仅仅想如此。”

东堂雅矢大惊,“您是说他还想取消……”

取消和出云的婚约,那怎么可能!

……

“殿下,不好了。亲王殿下现正在旭日殿里,接受陛下的裁夺!听说好像是陛下要杀了那个亚国女子,亲王不允,说要带着那女孩私奔离开东晁,当场就和前去劝说的野田少爷他们打了起来,当时禁卫队长也在荻宫,就将亲王逮了送来宫里。”

大宫女一边说着,一边给惊醒的出云公主更衣。

“亚夫哥哥怎么会这么冲动啊!”

“婢下听说,那女子怀了亲王殿下的孩儿,可能还是个男孩。这应该是亲王的第一个孩子吧!”

出云当然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她只是不敢相信织田亚夫竟然会那么冲动,闹到要带人私奔的地步。她惊慌失措,唯恐事态继续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匆匆奔向旭日殿。

刚到旭外时,就听到殿内传来激烈的人声,她不敢直冲进去,只能像往常般从侧门入,待在隔帘后观察事态发展。

……

“亚夫,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么!”

明仁帝被那一撞,吓得满腔怒火也都惊掉了一大半。旁人在最后一刻拉住织田亚夫,这额头上只蹭掉了一块皮。明仁帝一边责骂着,一边亲手给织田亚夫松了绑,清理伤口,又上药。

织田亚夫却愤愤地推开皇帝,满身激愤悲怆不减,嘶声叫出,“皇兄,你就当我疯了罢!若不疯了,我不知道做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亚夫,你胡说什么。你未来还会有妻子,更会有孩子,何以为了个……”

“皇兄,那是我的女人,我的亲骨肉!”织田亚夫一把抓住明仁帝的手,目光深深地凝着,“那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你以前常开导我,叫我试着敞开心胸去接纳一个人。你说那样生活才有意义,才有滋味,才能真正觉到活着是一种幸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说的那种感觉,你却要在今晚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明仁帝被那赤森森的目光盯得心底直发寒,男人说出的话更让他惊讶不矣,曾几何时,他随口劝导的那些风流理论,竟然深入弟弟心中,成为高贡的信仰,而今让他连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

“皇兄,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在我知道它的存在的时候,它已经离我而去了。我还记得您知道小丽妃子流产时,有多悲恸。那也是你喜欢的女人的第一个孩子,我以为你该最了解我的心情。你知道那有多痛!”

皇帝浑身一震,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面前那张俊美却伤痕累累的脸庞上,缓缓落下两道晶亮的湿痕,让他瞬间脑中一片苍白,仿佛只剩下男子那嘶哑如哀兽般的悲鸣。

“您还陪着小丽妃一起等待了三个多月,而我从头到尾毫不知情。那天晚上,我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从我的女人的脚下,淌了整整一个码头。您还可以将那些误事的宫人处置掉,我……我……是我亲手开的枪,我看到她又要逃离我,我恨,我气,我更怨,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上去摘来给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竟然真的亲手向她开枪,子弹就打在她腹上,有鸦片挡着没伤,可是她撞在木桶上了,我看着她撞在木桶上……皇兄,你说我是不是魔鬼,我该死,我简直不是人,我竟然还踢了她一脚……”

那时,整个大殿一片岑寂,只余下男人曲身在地抱头痛哭的低呜声。

见惯了那个男人时时刻刻都无比风光优雅自信的模样,此时那如哀兽般卑微自厌自责到极点的模样,更让人说不出的酸涩眼潮,那话里行间透露出的残酷真相,更让人心惊,无奈,沉痛,也能有几分体会男人何以如此失常,如此悲恸。

“……进宫前,她还拿着枪指着太阳穴威胁我,如果不放她走,她就死给我看。她说,孩子死了,她也不要活了。皇兄,你说我该怎么办?这错都是我亲手铸下,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堂而皇之地跟人订婚,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闭上眼,就看到整个码头都是血淋淋的……我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说着,男人抱着脑袋又要往玉阶上撞,吓得明仁帝手忙脚乱将人抱住,蔼声相劝,“亚夫,够了,你别再自责了,为兄……为兄不逼你了,成不成?”

可惜回应明仁帝的是一张颓废恸极的脸,漆黑的眼眸毫无光亮宛如一滩死水,无力地垂下脸,一声不吭。

“亚夫,那女孩你要留着就留着,可和出云的婚事,已经通告了全国,只能推迟。你即已辜负了一个女人,就不能再害得出云也成为全国的笑柄,皇家的耻辱,你懂吗?”

静默了许久,众人都以为男人不会再开口时,声音响起。

“臣,懂。”

“亚夫?”皇帝低讶,伸手去碰。

男人却更快地缩回身子,抬起头,眸底一片冰冷的死寂,一字一句说,“陛下能给臣几日时间,悼念亡儿?”

明仁帝只觉得从未如此揪心,然,仍是一咬牙吐出两个字,“三天。”

这世上,便也没有比帝王更多情的人,坐拥三千粉黛,亦没有比帝王更无情的人,挥手间便是千万条生命灰飞烟灭。便是最亲的人,也亲不过皇家威严、祖宗贯例。

“乞巧节法定为三日假期,这样朕也好对臣民们交待推迟的原因。”

就算是亲情,也是算计着来的。其中利益得失,不可不较。

也许,一直以来,外人都觉得明仁帝能坐上皇位,都得益于织田亚夫的帮助。当年,他在众皇子中也最不起眼,更常被人欺负,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却不知这个帝王性子极能忍耐,真正的厚积薄发之主,当政以来,不动声色便将朝上诸臣各派调转得一派圆和,行无为而有为之道,正是君王最聪明的手段之一。

皇帝虽然退步了,却给出了时限,织田亚夫没有回应,但也不能再反驳。

从进殿后就一直未有大动作的尚善御极等人这才上前进言,了却最后的一点琐务。

末了,明仁帝终于点了头,甚至还好心地要派宫中御医至荻宫看望轻悠,但被尚善御极给扣下了。

离开时,明仁帝似还想宽慰几句,但织田亚夫垂着头,似乎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柏原康和清木义政将人扶着出了宫,直到宫门前时,他突然甩开了两人,腰背挺直了,迳自上了车,甩下一众人等,决尘而去。

……

隔帘后,出云紧紧撕扯着衣帛,几乎咬碎银牙。

她很想冲出去跟皇兄理论,一定要杀了那亚国女人,可惜现在皇兄已经被织田亚夫一番悲恸伤怀的行迳迷了,心软了。她若再去强求,只会让皇兄生气,更觉得她铁石心肠。

可是,如今看来若不杀了那女孩,还让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那不啻是对她未来幸福生活的扼杀。

那男人竟然可以为了那女孩玩命自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必须杀了那个轩辕轻悠,这次绝不能再失手了。

出云回到宫中,思前虑后,终于招来大宫女,写了一封信,派之送了出去。很快,一份电报被派到了拥有古老历史的忍者发源地,四国信浓。

……

宫门前

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影,柏原康低喃,“亚夫很失望吧,我们跟来一点忙也没帮上。仅仅保住了那女孩的命,婚礼还是……不过,即还有三日时间,那就……”

尚善御极拍肩截去了话头,目光紧簇着回头看了眼旭日殿的方向,同他们一起来的清木义政似乎被明仁帝留下了。

汽车上

织田亚夫狠力扒了扒凌乱的发,血水顺着发梢落下,他没有揩伤口,副卫递上的卫生止血棉也被扔在一旁。

仿佛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掩上面容。

——就算我愿意留下,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明日之前,将轩辕轻悠逐出东晁领土,否则陛下将视其为劫谋东晁机密、危害帝国皇亲之敌国间谍,即刻由皇城禁军将之逮捕归案,斩枭示!

——你即已辜负了一个女人,就不能再害得出云也成为全国的笑柄,皇家的耻辱,你懂吗?

——三天。

——亚夫,人这一生何其短暂,许多悲欢喜乐只是过眼云烟。身在皇家,就是想过些平淡简单的生活,也尤为不易。要么,安于现状,做一辈子懦弱的傀儡,随波逐流;要么,就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不择手段夺取一切权利为己用,踩在所有人的头上,做人上之人。

——亚夫,对不起,妈妈太懦弱太无用,害你吃了这么多苦。你记着妈妈的教训,以后千万不要像妈妈这样傻,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痛苦一辈子。你长大后就娶出云做妻子,生一双儿女,无波无浪,无苦无灾,简简单单地过好这一生。

——亚夫,妈妈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快乐,不要再像妈妈这样痛苦。

母亲……

虚掩的大掌微微颤抖,似有一抹晶莹滑过,没入鬓影中。

------题外话------

这里都是**部分了!

貌似秋应该来个三五万更。话说大家如果想要那感觉就养着连续一口气看完也很爽。不是咱不想万更,实在是要写好一个故事一个情节,需要思考很多遍方能完善较为严谨。最近书院出了个奇怪的规定,让人很头痛,为了保证基本收益只有这样。

秋的身体有限,一万字要写一天,更个三万就得写3天,还得花时间修改。可咱又不能断更,这里有个空档期矛盾。为了能正常休息,有充足的构思运笔时间,除非有大量存稿,否则很难万更。

希望大家体谅一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秋尽量保证咱日更在5千以上,春节假日均不断更,情节紧凑不拖沓不注水(这是秋写作的基本职业道德要求),谢谢至今还在支持秋的筒子们。

噬骨沉沦73爱上爱,爱上痛5

织田亚夫回到荻宫殿,老管家被女仆扶了出来,哑声交待了他离开后的细则。

他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摆手让老管家回屋休息,不用再出来伺候,老管家却摇了摇头,对之前没能按主子电报所训办好事而自责不矣。

他在门前停下脚步,看着一脸皱纹的老人,问,“松下,你不若回你长子那里享享清福罢。”

松下一听吓得脆落在地直叩头谢罪,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直说紫樱殿下托他照顾小殿下一辈子,生死皆在荻宫。

伏在地上的老人已经泪流满面,看不到男人蓦然仰首,抹过了眼底的一波莹光,最后声音极轻地说,“那便由你。你长子的茶盐生意做得不错,本王就把外贸局的五成份额拿给他来做。你次子今夏添了新丁,你从府库里提五万金元,还有那套如意玉锁,都一并送过去罢。”

松下连忙要婉拒,都被男人截了,说若不受了就立即遣他出荻宫,便也不得不叩谢主恩。

松下离开了,男人却终于转头看着那副佝偻的垂老身影,一步步走远,眸底充赤着浓重的腥色,那蔓藤般延伸的血丝仿佛扩散到整张俊脸,在背光的阴影里,悄悄滋生着噬血的疯狂。

……

他推开房门,屋里正低语的一老一少同时朝他看来。

织田瑾想起身,却因为坐太久血脉不畅又倒了回去,东堂雅矢唤了男人一声,急忙上前要扶老人,但那男人身影更快一步抢在之前将老人扶了起来。

“亚夫,皇帝他……”

老人刚开口,织田亚夫竟然就跪了下去,头重重叩地。

“师傅,请恕弟子不孝!”

他连叩了三个响头,即令下仆将织田瑾送回府中,织田瑾有些诧异,正待相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野田澈从卧间出来,看到这情形也很奇怪,开口询问。

织田亚夫看过去,目光瞬间锐利如刃,看到那手上的瓷碗,几步上前夺过碗就狠狠砸在地上,那哗啦一声碎响将隔扇门都砸出一个破纸洞来。

众人大惊,不明白这男人是何用意,竟然突出如此狂暴的举动。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众人措手不及……

“织田亚夫,你疯了,轻悠还在里面,你想吵醒她么!她已经那么可……”

可怜二字还没脱出口,野田澈就又被织田亚夫的一拳头打出了房间,他还没爬起来,就被托着后衣领子拖往大宅外拖去。

那人咬牙切齿地吼道,“好,你怕被她听到,我们就到屋外去!凭你也敢觊觎本王的女人,混帐东西!”

一场大战又开打了,而这一次似乎比之前那次群殴还要激烈,男人几乎是往死里地揍人。旁人见了都吓了大跳,急忙呼喝着将两人拉开,然而那打红了眼的男人甚至连自己人也打,上前劝解的织田瑾竟然挨了一拳。

最后,野田澈似乎是真打不过,不得不逃离荻宫,红漆大门被人急匆匆拉开时,他几乎是飞跌出去,滚下了门口的石阶。

刚好这时,晚回一步的尚善御极等三人看到这情形又吓了一跳,织田亚夫甚至冲出门吼叫着就跟众人再打上一圈儿时,清木义政急忙将野田澈扶上车,恍似逃般地离开了。

“滚,本王不需要你们这些该死的朋友,滚,通通都给我滚——”

连同织田瑾在内的几人,都被男人不由分说地赶出了荻宫,大门轰然关上后,还隐约传来男人疯狂地咒骂声。

门前石阶下,众人面面相窥,一时黯然无语。

……

在荻宫门前的一片惨淡死寂中,似乎没人知道清木义政将车又开回了皇宫。

一身狼狈的籍的野田澈先被带到一间小室,由医女清理了伤口上好药后,小憩了一会儿,便被清木义政带走了荣德殿,明仁帝的寝殿。

野田澈很奇怪,问清木义政到底要干什么,后者只说谨遵皇命而行,并不知其因。

他心下更奇怪,当皇帝问他,织田亚夫怎么将他这好兄弟打成这般重伤,他也没好气地哼怒道,“那家伙已经疯了,为了个小娘们就跟十几年的好兄弟翻脸,我看他根本就被那女人给魔障了,可恶!咝……”

随后,也不知明仁帝为何,竟然将一块金色镂菊纹印的令牌推了出来。

野田澈一看,吓了一跳,“禁军令!”

无疑,这块金灿灿的牌子全是掌管保护皇帝的常备军队即禁军卫兵的身份像征,从百年前维新时期开始正式确立皇帝统治时,东晁皇家为了确定自己的统治力量不再为历代的将军所夺取,而专门培养了一支最精良的军队,随时戍守皇宫安危。

明仁帝神色晦黯,声音沉冷道,“朕要你带两千禁军,将荻宫守住。限时,三天!”

野田澈霍然明白,之前织田亚夫至宫中大概是跟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最终并没有争取到退亲结果,只是拿到三日的拖延时机。现在,皇帝言出此令,定是不相信织田亚夫会乖乖等着订婚,唯恐其又中途变褂真的带着轻悠逃走,这便要他带兵围困,将之软禁于府中,直至和公主顺利订亲完毕,生米煮成熟饭了,方才解行。

野田澈看着掌中的金牌,五指收紧,心底莫名惊凉。

莫怪适才那男人疯狂怒骂,实是这身在皇家贵室中,许多事皆不能由性由心。

……

轻悠醒来时,已经过去一日。

她心已成灰,毫无求生的意志,女仆喂给的食物都被她吐了出来,她拒绝一切进食安慰劝说讨好。

织田亚夫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一言一行的表示,他被轻悠扔来的碗砸到额头流血,也不让止血包扎。他静静地坐在距离她几米远的房间角落,看着她嘶着嗓子一次次甩掉医生想要扎进她手腕里的针头,看着那些血,就像不花钱似地,溅得整个被襦叠席都是。

红汪汪的水珠子,在清白的灯光下,一晃一晃的。

没有人知道角落里的男人在想什么,纵使那病入膏肓的女子已经巅狂如斯,来往的人都提着一颗心大气也不敢喘,荻宫的气氛从来没有如此压抑,空气里隐隐飘荡的那股腥血之气,让人极为不安,仿佛一个眨眼间,就可能发生更可怕的大事。

艾伯特便在这样凝重至极的气氛下,再次来到荻宫。

看到角落里盘踞着的男人,他很想唤其离开,但他知道那大概不可能,便故意拖慢了治疗的过程,一再颂念着基督教义里主的祷告词。

也许是他的祷告真的奏了效,十一郎来叩门,织田亚夫离开了。

见人一走,他立即将屋里的女仆支使了出去。

然后趁着无人,立即将自己的药箱一层推开,露出铺压在盒底的一张纸条,上面霍然正是纯正的汉字,写着:轻悠,你必须振作,不可自暴自弃。不管曾失去了什么,你还有你娘,小叔我和恺之,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莫忘誓言,新时代的儿女应努力向前看,莫要执念过往得失。明日午夜,小叔和恺之定救你回家。

那浑厚劲道的笔迹,熟悉得瞬间红了女孩的眼眶,然而她用力吸了几口气,强抑着胸口翻滚的波动,看着面含悲悯的洋大夫。

艾伯特压声说,“孩子,你小叔和未婚夫就在我那里,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营救你的办法。现在,你只需要多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届时……”

一个小小的药瓶被塞到了轻悠手中,她捏着那瓶子,仿佛一下子抓到了新的生的希望,眼底涌出强烈的渴望——回家。

洋大师终于松了口气,在人又回来时,急忙关上了医药盒子,叮嘱了几句后迅速离开了。

只是女孩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里,外面发生了多少事。

就在艾伯特来荻宫的路上,由于本定于昨日的订婚大典,竟然登报说推迟,即是到乞巧节的最后一日举行。于是,这一日京都的大小报刊纷纷出炉了不少对订婚推迟的猜测论,官方说是因为皇家近十年来第一次嫁女,临时决定要提高订婚规格,扩大庆祝范围,连同招来全国各省贸易骨干,为做为贸易大员的亲王殿下庆贺。

民间说法就五花八门,以褒贬不一了。有的说亲王前阵儿被小鬼魇镇的臆病还未好全,还在庙堂净身修行中。有的说第一美人出云公主生了二心,突然不想嫁了,正在闹别扭。还有说亲王早前至长崎巡视时,碰到了命定中人,一段露水姻缘演变成旷世绝恋,决定跟神秘女子私奔故要取消婚礼。更有人说,光德亲王多年洁身自好,其实不好女性,实则早与纤纤秀男儿恩爱绵长,不愿为此耽搁了青梅竹马的公主的幸福,想要退婚云云。

总之越扯越离谱,以至于订婚延迟消息一发出,就有大批的拥护者跑到亲王宫前请愿,有的来为亲王的身体祈祷,门前那丛竹林再一次受到万千姑娘们祈福纸笺的超重量蹂躏;有的记者则频频在府门前做采访,看到有洋大夫出入,便将亲王病重的消息渲染得更加夸张;居然还有女人跑来宣称自己就是那长崎的真命天女,引来一堆人围观,门前的禁军刚将女人轰走,又跑来漂亮少年宣称自己是亲王大人的相好……

当时,艾伯特到大门前,就差点儿被推攘叫闹的人群挤掉药箱,着实被那人山人海的阵势吓了大跳,暗暗担心起他们的营救计划。

虽说人多趁乱好救人,但人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恰时,荻宫大门就被打开了,一阵窸簌声传来,便见一条条红皮大犬张着错牙乱齿奔了出来,直直扑向门口众人。一只大犬扑上一人门面儿,不动声色地就咬下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人群立即惊骇逃散。

随即,艾伯特竟看到身着玄色阴纹和服的男子,双手抱胸慢慢踱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阶下一众平民被大犬追得哭嚎逃窜,俊美的脸上浮着一抹极轻的笑。

他敢保证,当时阳光明媚,但凡眼睛没有毛病的人,一眼就能看清这享有“与日月同辉”的美名的俊美亲王,那抹极艳极邪极致冻骨的冷笑。

这样的光德亲王,绝非素日里人们熟悉的那个男人。

虽然亲王殿下向来冷漠不易亲近,但接触过的人都会传说他言行得体,礼仪大度,绝不似今日这般邪佞残忍,冷酷诡恶,仿如中邪!

于是,自这天起,那则“亲王中邪遭小鬼的臆症还未好”的流言,被报纸和坊间渲染得更加会声会色了。

……

荻宫放恶犬扰民的事,在半小时内就传进了皇宫。

那时,明仁帝正和即将出阁的妹妹一起用膳,听到禀报时,筷箸落地,盘碗跌碎。

负责守护实则监视禁锢荻宫殿的野田澈被招进了宫中,明仁帝一番盘问后,只得一室冷寂,尽皆无语。

出云想要到荻宫看望织田亚夫,也被气恼中的明仁帝狠狠喝斥赶回了自己的寝殿。

野田澈离开时,隐约听到皇帝失神低语,“难道我又错了么?!”

除却事件后那满城风雨般的种种谣言,当日还有不少记者狂拍下照片以作证,报刊杂志一致指摘今日的恶行,并纷纷不约而同地打上了一个惊人的粗黑体大标题,诸如“光德亲王之光芒不再”、“亲王的恶障之臆症仍未好全”、“曾经的东晁之光,今日陨落地狱”,最最直接的甚至打上了“光德亲王疯了!”。

不管这众说纷纭,巷头坊间吵得有多激烈,荻宫殿前的大门总算干净了。

野田澈回到荻宫前的戍守营地时,看着空旷的巷道,也只能一叹。

只是谁也没料到,之后的这天晚上,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了荻宫殿上空,那经久不衰的绚丽烟火,几乎燃放了整整一夜。终于到订婚的这一天,更爆出了一个震惊全国的大新闻。

……

心里有了希望,轻悠这一晚终于多吃了些东西,睡得极好。

只是隔夜醒来后,她隐隐觉得脚踝处有些不适,她曲着身子窝在被子里揉了揉,脚上套着袜子。本来睡觉谁也不会穿着这东西,现在才刚刚夏末,但她在坐小月子,前后几次大惊动伤了身子,医生们很怕她日后落下什么不适,处处安置得格外小心翼翼。

她总觉得不适,想要脱下袜子,恰时织田亚夫开门进来,她不得不打住了动作。

他问她哪里不适,她不答。

自那晚拿枪闹自杀后,她就再没有应过他一句话。

他迳自走到她跟前坐下,轻轻掀了被子,露出了她的右脚,她本想缩回,却被他牢牢握在掌中,褪了袜子。

她不理他,更没有看他在干什么,随即感觉到脚躁处那种烧辣感似乎舒服了不少,被抹了什么药膏,清清凉凉的。

他又说,那药膏有活血化瘀、愈合伤口的作用,每日热敷上三次,以后她的崴伤就能彻底好全了。

她没吱声。

他却轻轻抚揉着她的脚踝很久,才给她重新穿上袜子。

他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再也不说话,不时抚抚她的头,叹息一声。

这样静默沉寂的相处,在两人相识以来还不曾有过,但却格外地让他觉得心情舒畅,弥足珍贵。

这个时候,他和她都没想到,这便成了两人最后的温情一刻。

而那时,她紧紧蜷着身子,不想让他碰一下,手心里捏着那个小药瓶子,犹豫着是否要立即说出自己的要求,以便于为晚上的逃离做准备。

他似乎心里也梗着什么,几次张嘴,都没能吐出声来。

时间一点点流走,仿佛什么要命的东西同时攥紧了两颗泛疼的心。

突然,他启声,“悠悠,再一日,你只要再等……”

她很奇怪,正想趁机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时,门下又有人来唤。

大掌抚了抚她的头,便立即起身离开了。

她只看到他的背景一闪而过,手心里都是汗。

后来,她是让女仆去告诉他说,想要看烟火,因为这已经是七夕节的最后一夜了。她又要求梳洗打扮,要到荻宫里最高的地方,那座被尘封多年的清华楼上去看烟火。还说,就在樱花园里放,烟火映着四季樱,一定更好看。

医生护士们慌恐地劝阻她不能在深夜高风处久待,她偏不顾,拿不吃东西来威胁众人,威胁那个男人。

当时,织田亚夫被战战兢兢的老管家唤来时,目光轻柔地看着她,说,“悠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轻悠别开眼,咬着唇说就要看烟花,就要在清华楼,就要在樱花园中!

织田亚夫都一一应下。

十一郎垂首立在一旁,没人看到他拿着刀的五指筋骨爆突,眉心深蹙,似有极大的隐**言又止。

……

于是,就在这一天,京都远近的烟花爆竹厂里最好的烟花都被亲王府订购一空,一卡车接着一卡车地被拉进了亲王府中。

这消息自然又传得满城风雨,皇帝唯恐出什么大事,竟又招了尚善御极。尚善御极劝说,兴许是亲王殿下为隔日的订婚大宴特意准备的给公主的礼物也未可知。但皇帝却相当不安,怕临到订婚前一夜又出什么事,非要他们到荻宫去守着,隔日就由他们做男宾陪同亲王到皇宫。

尚善御极便带了数十名刑部省的警卫至荻宫。

而另一方,出云公主听闻烟花一事,也颇为惴惴不安。一边怕男人此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另一边又忍不住期待真如皇兄所说,是为了他们俩的订婚典礼。

恰时,她的大宫女来报,说四国信浓的人已经到达京都,埋伏在了荻宫外,说是一待亲王订婚日离开荻宫,便会遣入宫中刺杀轩辕轻悠。

出云突然有些犹豫,“我怕,万一被亚夫哥哥知道,他一定会恨死我的。也许他有了我之后,会慢慢淡了那女孩……”

“殿下,莫如还是让信浓的人埋伏在外,趁机而动。若果亲王心甘情愿跟您订亲,行过宿宫吉日后回心转意了,留着那女子也便向亲王示好。若果亲王还有二意,即时再……”

……

是夜,清风明月,朗朗星空。

老管家看着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清华楼,一时心头泛起诸多情绪。

这府里大概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这清华楼的由来,二十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他的前主子紫樱公主殿下最喜欢玩耍的皇家樱花园;紫樱公主就在这里,邂逅了倾尽她一生美好年华的爱情;清华楼建起的当年,紫樱公主抱着甫出世的小主子,在这楼上望着西方,等了一夜又一夜,最终什么也没等到;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这里曾传出嘶心裂肺般的哭嚎声,鲜血染湿了木楼;紫樱公主最终在三十岁那样轻的年纪,在楼里瞌目长逝;等到小主子成年,将此处求为宫宅后,曾经那些署有“清华”二字的字帖勉强逃过了被彻底焚毁的命运,保留了下来,却再未有人敢涉足一步。

除了今晚,那个被小主子抱上楼的女孩。

老管家总觉得,这楼里尘封着太多不祥之气,今日大开,实在不妥,可他究竟没能劝阻小主子的任性而为,布置好一切后,只能退下。

因为,那唯一进楼后没被主子杀掉的女孩,要求今晚不要任何人伺候。

织田亚夫似乎很高兴,仆从们都离开了,轻悠要的一切都由他亲自动手拾掇,能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心爱女人的要求,似乎是男人们最值得自傲的事。

很简单,这样的安排,她就会对他说话了。

“我冷。”

“那我叫人搬两个火炉上来。”

“我要吃热的糍粑,不要冷的。”

“好,正好用炉子给你煨热,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他将自己的外褂脱下附在她肩上,事实上,她穿得并不少,捂得小脸都红了,只是楼顶的风大,虽已经掩上多数窗户,但必须露出几扇便于她看烟火,吹在身上还是怕她受了凉。

他伸手想抚她微红的小脸,她戚着眉,别开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下楼。

他一走,她立即掏出了怀里的小瓶子,手指微微发抖着扭开了盖子。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瓶红酒,事实上这东西她喝不得,是他带来要喝的。

艾伯特说小瓶里的是强力麻醉剂,吃下后,会全身僵硬,就像打了麻药一样,无痛无感,动弹不得,更叫不出声,并不会伤身。

织男亚夫只下了几阶便又想起一事,折返回身,他的目光刚浮上楼板,便看到女孩手上捏着的小瓶子,悬在那酒瓶口犹移不定。

他目光倏地闪过一抹鸷光,却又迅速按了下去,低下头,转身走掉。

便是一日,也等不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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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3天都是最大**哟,潜水滴应该出来冒个泡了哟哇!

噬骨沉沦74爱上爱,爱上痛6-弱水三千

月上中天时,风声小了,这般静夜微澜,正适飨酒品茗,对月当歌。

石桌上,漂亮的西洋银烛台烛光点点,映着似刚刚摘下的红色郁金香,鲜艳美丽,满桌珍馐,香味扑鼻,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斟着浅浅一汪红液,酒香四溢。

这绝对可以称这一场盛宴,只是参加的只有一对男女,男的正躬身挪动着搬上来取暖的炉火,换了几处地方,想要找个最佳位置,即不能冷着佳人,又不能过烫。

她看着他来回换了几处,刚坐下一会儿似乎又觉得不妥,又起身挪移,那性子里力求完美的苛刻,真是折煞了人。

若非她之前说不要外人,他真照做了,连炉子也是自己一个个提上三楼,这楼修造得有些年头,楼梯颇为窄陡,火炉子还是已经教人煨好了火才提上来的,估计他是不太会吧!

红红的烛光照在他低垂索思的俊脸上,将那满额的大汗也照得一片晶莹。

其实,这才七月的天,怎么会冷,她脖颈间已经有些湿漉。刚才叫他搬炉子,无非是想支开他。

“我渴。”

她叫了一声,他终于不再跟炉子纠缠,给她倒了牛奶蜂蜜。

她捧头杯子,看他揩了把额头的汗,他立即看过来,她马上低了头。

他带着悦意,问,“悠悠,还冷么?”

她抿着牛奶,不答话。

他喘出一口长气,握了握五指,拿着布巾擦满手碳灰,眸底一片沉黯,映着炉里渐渐燃起的焰火。

她的目光不觉已经落在楼外,那一大片连绵至山麓的樱树、桃树、梨树,或更多不知名的松枫柏杨。一簇簇新起的火堆,将花枝透亮,夜色下摇曳的粉蕊红瓣,美得别有一番滋味儿。

而她却似被什么蛰了一下,迅速收回了眼,胸口剧烈起伏,杯中的液体晃荡得厉害。

那过于绚美的景色勾起的却是一段淫秽至极、痛苦至极的回忆,面前的玻璃器皿都让她仿佛看到那面故意搬到跟前的大镜子,那样的疯狂无度,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会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事。

偏偏,那些可怕的梦魇过去仅仅个把月。

“悠悠,你不舒服?”

他突然出声,朝她欺近来。

她吓得尖叫一声“不要过来”,将手中的牛奶杯子朝他砸了过去,跳下凳子退到了雕栏边上,深陷的大眼瞪着他仿佛看着鬼似的恐惧。

他不知道她又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她那模样已经说明,一定与自己有关,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动也不动,脸上的担忧恼恨,心疼无奈,一点点冷寂在灼人的沸气中,眸光黯淡,更加颓丧。

许久,他哑着声说,“好,我不过来。”

他拿过那红酒瓶,往杯里灌满了,拿起杯子一口气饮到底,然后又灌满一杯喝完,接着喝了三五杯,整瓶酒就见底了。

摇着空荡荡无声的瓶子,他扯了扯唇角,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距离她就一臂远,吓得她又直往后退,他没看她,突然扬臂将瓶子狠狠砸下了楼,哗啦一声正打在一个火堆上,那火堆轰地焰头窜得老高,吓得那方一群正在负责准备放烟火的工人们唏嘘不矣。

……

“这瓶子该不是亲王殿下给咱们放烟火的信号吧?”

“这,这不可能吧?哪有这样的信号,应该是亲王酒喝多了,发酒疯咧!”

“刚才老管家说亲王会给信号,可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信号啊!我估摸着应该**不离十。”

塔楼下,樱花林中,几个穿着短衣打褂的平民悄声议论着,他们是王府这两日狂购烟花爆竹时,被请来专门负责燃放的。

那几人商量未果,有一人便道,“在下以为应是燃放时间了。刚才老管家没说具体信号,应是亲王殿下也没有具体告之。大家看那楼上,两人影似乎已经靠在栏边,必是等着看烟火,我们现下先放些小号儿,若没人阻拦,便上正戏。”

他这话有理有度,众人一时也没异议,便又接道,“亲王订了这么多烟火,估计能放上一昼夜了,咱们也不能让亲王白花银两。现在天空无云,正是燃放的好时间。”

众人也颇觉有理,当即便拉开了阵仗,纷纷手脚熟练地操活起来。

当一声声尖锐的哨鸣冲向高空,绚烂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爆开,刚才那说话的男人透过重重花丫,看向那座被红灯笼映染得宛如水榭仙阁的塔楼,忽觉太阳穴突突跳痛,视线一阵模糊。

他莫名失神,当被工友用力一拍肩头回神时,方觉眼眶意有些潮意。

他甩甩头,迅速收敛了心神,抹去那种奇异的熟悉感,脑中倏闪而过的画面也被抛之脑后。

小悠悠应该快脱身了罢!

趁着那一众人放得热火朝天,他借着夜色掩映,悄悄向塔楼方向摸去。

……

尖利的哨鸣,震耳的炮响,纷至沓来,在耳边爆响,大片大片的烟花,或如花开屏,如焰火飞窜,似飞奔的烈马,如跳跃的蹊鼠,争相尽放于漆黑的夜空。

绿得黄,红得紫,黑得蓝,金得银,五颜六色,七彩霓虹,混杂交错,此起彼伏,在如此近的距离燃放,将整个窗口铺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了空隙,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那一颗颗坠落的火星子,宛如银河飞泻,最后都涅灭于森森的夜色中,就像某些人某些事,不管曾经多么美好,总有走到尽头的一日罢。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亦无永不凋灭的烟花。

就像,他和她。

这段孽缘,终于走到尽头了。

她转头看向一臂之距的男人,霍然发现他正看着他,他的眼眸那么亮,似乎比天空灼闪的烟花还要亮上数倍,一下射进她心里。

艾伯特说那药效一刻钟便见效,这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罢,他怎么还……

“……”

他唇动了动,但楼下的烟火声太大,她什么也没听到。

他又张了张嘴,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儿,表情渐渐变了,她隐约觉得那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应该是药效开始发作了吧。

她朝那桌上的红酒杯迅速看了一眼,起身就要离开,眼角黑影一闪而过,身子就被重重揽住跌进那熟悉的怀抱,空气中渐渐弥漫的硝烟味儿都不能阻去他身上的樱香。

她吓得慌乱挣扎起来,却被他更用力地压住,尖叫一下被吞没在灼热的双唇中,那大舌头轻易就叩入贝齿,顶压进来,缠上她退缩的小舌用力地辗转吮汲,那股劲儿极大,仿佛要将她的舌头都吸进他肚里去,舌尖不断地舔噬过牙根舌翘,还不断往里钻去,直顶上末端的小肉珠子,一下下地勾刮着。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应该被麻僵住了,怎么还能这么灵活地挑逗她?!

她心里又急又怕,却更羞更气。

纵然到了今日此时,他高超的技巧还是弄得她又酥又痒,浑身不自觉地开始变软变热,忍不住唇角逸出低低的嘤呜,管她如何扭着脑袋逃躲,也躲不开那热烫的唇舌,湿漉漉的腻揉感一路滑下了脖颈,往疯狂擂动的胸口漫延。

“悠悠……”

他一遍遍地唤着,炙热大火在血管中奔腾呼啸着,开始向全身扩散,最后又汇聚到最深最深处的某一点,来回蠕动着挤捻着抽搐着颤抖个不停。

“织田亚夫,你放开我,你,你这个禽兽!不准碰我!”

一声清脆的掌击响起,盖过窗外的爆鸣声。

男人微微偏侧的俊脸,被窗外的烟火打得忽明忽暗,一时间看不清是何表情。

女孩的声音颤抖得宛如风中枯叶,却很快有两行水珠滚落面颊。

他似乎听到那压抑的抽噎声,回头一把将人又紧紧摁进怀里,脸颊用力蹭着湿漉漉的小脸,呢喃轻唤着,“悠悠,我想要你,我知道吗?你只想要你一个,我真恨不能把你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你就能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去哪里,你都能在我身边,我想要在哪里要你,你都是我的……悠悠,我们还没在这里做过,我想要,想得浑身都快痛死了……”

“织田亚夫!”她喝骂。

“悠悠,”他却把她抱得更紧,他的怀抱烫得惊得,她撑在他胸口的手上都感觉到衣料都是湿漉漉的,仿佛被汗液都浸透了,“你肯定不知道,当年我母亲跟我父亲就是在这里,才有了我。”

她闻得,浑身全是一僵。

他吻着她的发顶心,一路吻下眉间,脸颊,鼻尖,将耳珠子勾进唇里反复地吸啮,她怎么扭转也躲不开,他的气息夺走了她所有的空气,她呼入的都是他的味道,满满的,浓烈的,极阳刚的男性麝香。

他仍然紧抱着她,没有半分中了麻醉剂的际像,他变幻了她好几次姿势,从开始侧坐在他膝头上,到后来干脆劈开她迫她面对面跟他帖实着,后腰上紧紧帖着他火实的大掌,烫得惊人,早就顺着开裂的衣角钻进和服里。

她打从心底里讨厌和服就是这原因,内里根本不让人着一件小衫,必须空无一物。她觉得羞耻,当初便总爱在和服里偷偷穿上家乡的旗袍。可饶是如此,还是逃不开男人的魔瓜。

那两条粗铁似的手臂早钻了进来,环帖着她,粗糙的指腹来回地摩挲,能搓出火来,她愈是挣扎,倒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似欲拒还迎了。

此时,他还能说出这许多不知羞耻的话,更让她气得无以复加。

他也不管她挣扎,揽紧了,帖着她的耳鬃,呼着浓浊的酒气,自顾自地说着,“以前,每年乞巧节,母亲都偷偷向织女祈祷,希望父亲能尽快回来找她,带她走。知道我为什么晓得么?我偷跟着她,看她在竹枝上挂上求愿笺。我把所有的笺都烧掉了。因为,我恨那个给我生命却抛弃了我和母亲的男人,我恨他。直到母亲那晚死在这楼上,就那个位置……”

他抬手指给她看,就在他们一臂的位置。

她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那个男人是个亚国人,留学到东晁。他学识深厚,更博古通今。对东晁的文化都非常有研究,字更写得十分漂亮,让母亲一见倾心。他叫轩辕清华,这座清华楼便是母亲为他所造。”

她眼眸一瞠,不敢置信。

那个曾经的东晁第一美人紫樱公主竟然跟……,织田亚夫是他们的孩子,那末,小叔真的是他的……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但拥有博识又精于书画,还能摹得一手精彩的王曦之手笔的人,除了小叔轩辕清华,还能有谁?!

……

一声闷哼从花阉深处传来,很快消失。

低伏的身影悄然越过几个侍卫,终于绕到了塔楼正门。

十一郎抱刀守在门下,眼眸低垂,突然抬头朝烟花燃放的林子方向望了一眼。

花丛下,掩藏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上前也将这人给敲昏了,因为离约定的时间将近,不能再拖。

恰在这时,十一郎一下盯向这方花丛,那人心下一跳,暗忖若这就被发现,必然引起周围注意,只能强杀出一条路了。但那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莫说这宫内尚有上百侍卫,宫外还有皇帝二千禁军,若不能悄悄将人带走,一旦惊动全府必然难以逃出。

那人不得不暗伏丛下,摒息以待。

岂料十一郎眸色深了深,竟突然转身离开了,还带上了门口另外两个侍卫。

有些奇怪!

但也没时间多虑,那人立即溜进了塔楼里,往楼上走去,却不料在转到第一层时,一眼看到墙上悬挂的墨宝、字画、临帖、拓印时,怔怔然止了脚步,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凝目探看,僵住了身影。

紧随而来的是头部一阵锥刺的疼,他惊觉旧疾又犯,急忙从兜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己配制的药丸吞下,才止住了头疼。

然而眼眸却一直不转地盯着墙上的墨画,尤自失神于那落款处,写着“紫樱与清华于庚辰年五月初五留”,那娟秀的颜体“紫樱”二字,并着疏狂清俊的王曦之的“清华”二字,看起来宛如一体,美妙和谐。

……

与此同时,顶层上。

轻悠心下惊疑不矣,从她第一次偷入这塔楼看到墙上悬挂的诸多字画署名时,就有些奇怪,但也没真往自己小叔身上想。她隐约听闻过男人的神秘生世,知道他讨厌亚国人,也仍没往这方向想。

后来,他竟然带她去拜忌他的母亲,她发现那里贡奉的神堂上竟然也有“清华”的印款。

这前后诸多的联系,若再推不出真相,其实都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如果他是小叔的儿子,那末,他和她的关系不就更近一层了么?!

其实小叔和父亲并非同房兄弟,认真追溯起来还隔了几辈母姐,血缘已经十分淡薄,只是由于小叔是轩辕宗族这一代人里,最为出色的后辈,地位颇高,与父亲特别投契,两家关系才较其他偏房亲厚许多。

可她不想去确认这个关系,一点儿也不想,她就要离开他了,只此一别再不相见、再无牵挂!他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这些陈年往事?!

“我从没见过父亲,都是听母亲一再在我耳边夸赞他有如何聪明、如何有才气、如何博文广识,如何写得一手好字。呵,你在伽南寺的兰亭里看到的那块《兰亭序》石碑,其实是他亲手琢刻的。那些什么名家印鉴,也都是他弄上去的,全是骗人的东西!”

他口气全是冷冷的嘲讽和尖锐的恨意,她一动不动地听着,听着男人也许陈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不甘,憎恶,也许是那一丝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念念不忘。

“轩辕清华,他骗了我母亲,整整三十年!什么惊才绝艳的亚国大才子,什么十三岁就高中的探花郎,什么获得皇家大学士阁御令留学走遍全球的亚洲第一人。都是骗局,弥天大谎!”

“若他真是熟读诗书,深习古礼,怎么会勾引一个才刚刚及笄的小女孩。若他真是谦谦君子,贵族世家出生,怎么能没有媒灼婚盟之言,就害我母亲未婚先孕,受尽世间白眼诟骂。他倒是舒服快活了,扔下一句无足轻重的誓言,就回国了。害我母亲苦苦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可知她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辱,流了多少泪……甚至为了庇护未成年人幼子,甘愿委身于同宗的兄弟身下,以至于被人诟谄为乱纲违伦,活活地被那些人鞭抽火烙……”

轻悠闻言大骇,人人都只看到了皇家贵族光鲜靓丽的表象,似乎没人知道这底下竟然掩藏着这么多肮脏龌龊的真相。难怪他……

“你知我为何不送你鹦鹉八哥娱玩,而偏偏送了你看似蠢笨的绿雉?绿雉极有母性,产卵后几乎寸步不离卵穴,日夜防敌患,不畏水火。曾有人见绿雉为护卵蛋,在大火中展翅以自身身体覆之于卵上,身死而不拒不让。我母亲当年为护我,将旁人为驾祸于我扔进火堆里的玉珠子取出而烧坏了手,此后一手都不能再拾笔摹字……”

她不由掩口低呼,他仇恶满布的面容上,渗出丝丝缕缕的灼痛,她斥自己又为他心软,偏偏抑不住心口的翻涌。

“我从外公手里谋得实权的第一天,我就把那些欺负过我母亲的宫人一个一个处死。还有那些被我唤做叔叔、舅舅、哥哥姐姐的人,都被我一个一个踢出皇宫,消失在这世上。现在,没有人敢欺辱本王的人,没有人!”

他突然捧起她的脸,说着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能!”

可那咬牙而出的嘶哑嗓音里,分明淀着一抹深浓的悲恸。

她用力去拨他的手,甚至张嘴咬,他也没松手,她又流出了泪水,她以为孩子离开后她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可是听着他说那些过往的事,她只觉得心酸得要死,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一下一下抹着她泪湿的脸,继续说着,“悠悠,我还没正式把你介绍给我的师傅,那天他也来过,你还记得他罢,他叫织田瑾。他是我东晁最有名的大学士,书法家,历史学家。他的文采亦不下于那个男人,外公在世时,对外邦交都由我师傅主导,就算是现在早已退休的美国国务卿和英国大使,也还记得我师傅的名号。”

“打从我有记忆起,都是师傅教我握笔习字,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各国外语。他为我放了第一个鲤鱼幡,陪我做孔明灯,教我放烟花,带我放风筝……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我不顾外公反对,要了织田家的姓氏。”

“呵,七夕乞巧节我许的最多的愿望,就是成为师傅的儿子。”

他苦笑一声,那浅浅的笑痕,牵出一条岁月的丝线,线的那一头正是那个小小的男孩,正握着彩色的祈祷笺,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满载着纯纯的渴望,将彩笺挂上竹枝,双手合十,望着天上长长的银河,希望神能听到他的愿望,帮他实现。

可是,人终究要长大,不可能永远做童梦。

“师傅爱着我的母亲,母亲也是她的老师。不管是人品外貌,或家世学识,甚至兴趣爱好,他们都是那么投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始终不愿意答应师傅的求婚,连外公都已经默许。她每日每夜都念着那个男人,她每天都会临摹那石碑上的《兰亭序》,还迫我也必须摹好,说这石本是那男人毕生心血,比起历史上许多有名的拓本亦不差分毫,更精进有余。

天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兰亭序》!若非母亲遗言,我定将那些与那男人有关的所有东西都烧掉,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父亲的东西,这些通通都该下地狱去陪我母亲,包括轩辕清华!”

……

楼下,正在探看书画的男人霍然一惊,抬头看向楼上,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

没错,此人便是轩辕清华,前来营救轻悠的小叔。

理智催促着他赶紧上去救小侄女儿,可他的脚却似灌了铅,目光紧紧粘在那些画上,那一双又一双署名为“紫樱”的娟秀小字上,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吸力让他无法动弹。

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画,画里的樱花美得仿佛就在眼前绽放着,空气里飘遥着淡淡的芬芳,有柔软的花瓣轻拍脸颊,带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入耳来。

恍惚之间,烛影微动,似有一粉色和服女子,蹁跹而来,润丽绝色,步步生莲,朱唇微启,檀口一张,唤他作“清华君”……

“你是……”

——清华,你回来了?

……

他话里的狠戾杀意,让她抽了口冷气,身子不由往后仰,却没发现已经脱开了他的手。

他微微瞌眸,声息渐淡,甚至有些不续,“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母亲的心情。”

复又抬眼凝着她,那眼底已经没有了那些翻滚浓灼的焰色,只剩下深幽无尽的浓邃,似要将她身魂都拘缚。

她又是一动,发现已脱出了他的手,立即意识到药效已经发作,推开他起身要走,手上突地一紧,竟又被他大掌死死攥住,迎上他的目光浓似泼墨,那里只印着她仓惶的无措的面目。

她听到他用极踯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悠悠,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扭挣的手蓦地停住。

她瞠大眸子,看到一滴接一滴的黑红色液体打落在手背上,一抬眼,男人的双唇竟一片乌黑,疑似中毒。

她大惊,“你,你……”

他恍似没看到自己正在吐黑血,尤自笑道,“悠悠,烟花美么?”

他长长地呼出一声,“可是再美,也不及你一分。”

“母亲用了一生的时间,临摹《兰亭序》,追忆那个男人的一切,却终生不得。尚有先人摹之二十年,方言略有所悟,得其一体。她怎么可能……”

亦不知,是否今夜之后,他也要如母亲那般,累及余生,也摹不出这掌中一寸酥骨之美。他没有说出这话,许是看她要下药时,更许是依她意安排烟火,或许更早她说恨他要杀他时,他已经狠不下心来强留了罢。

“亚国有句俗语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不假!”

他浅浅地笑,眉眼柔腻地看着她,俊脸似融着一室的光,乱了她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又看到那日兰亭樱花瀑布前的倾城绝色,她怔怔然,颤声唤他。

“亚夫……”

“小傻瓜,你又哭什么?”

“虽然你哭起来很丑很可爱,可我更喜欢你笑的样子。”

“你只记得我俩第一次相识在兰亭罢,其实不然。那日祭母,我在路上就看到你,你当时像只小老鼠一样,蹦跶着去摘吉野樱。”

“我哪有像小老鼠!”

他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你刚进宫那会儿,我每次爱你,你就会哭得像小猫咪一样,那么可怜,可爱,让人疼。可偏偏我就放不开,停不下……只想把你搅碎了都吞进肚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绞在你里面……”

他越说,她的呼吸越乱,浑身都抖个不停,她似乎听到了小叔唤她的声音,她应该立即跑掉,他的药效已经发了,可明明是麻醉药怎么会吐黑血呢,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他说那些淫言秽语。

“悠悠,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乖,就一个罢,我已经好久……”

——够了,已经够了!

“鼻涕都流出来了,呵,我举不起手,你自己擦……擦……”

“够了,织田亚夫,你闭嘴!”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他的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退好几步,“我恨你,我对你只有恨,只有恨!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要永永远远忘掉你这个魔鬼,忘得一干二净。我会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上学,读书,学更多的知识,会更多的技能,我会做新时代自强自立的女性。如果恺之哥哥不嫌弃我,我会嫁给他做妻子,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你织田亚夫对我来说,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她重重地大吼两遍,转身跑掉。

似乎那个人还大叫着什么,她捂着耳朵,什么也不要听。

那蹬蹬蹬的脚步声,很快便淹没在炮竹声中,栏外的天空依然星火如织,璀璨夺目。栏内,晚风席席,都软腻在红耀的炉火中,盈盈烁烁的银烛秋光,映照满桌飨宴,徒留一室空寂。

男人高大的玄色身影跌落在地,他的姿势很僵硬,却还使力扭着头看着那楼梯口,眸底深浓的光仿佛仍在希翼着什么,却终于还是熄灭了。

许久,那个嘶哑咽咽的低喃着:

“悠悠,对不起。”

“我又骗了你。”

我怎么舍得喜欢的女孩陪我下地狱,我只能放手让你走。

------题外话------

大家先喘口气,下章内容更精彩,就是简介里提到的一幕!

噬骨沉沦75烈焰亡灵的嘶吼含简介片断

轻悠刚奔下一层楼,就看到了久违的亲人。

轩辕清华方从迷思中惊醒,抱住形容大变的小侄女儿,心中惊痛不矣。

两叔侄含泪相凝片刻,也知当下不是叙情之时,相扶着急急离了塔。也许是他们运气,塔下值守的侍卫仍未回来。一进密林,轻悠换上早备好的男子衣服,佯装成烟花厂的小童,拖拉着一堆已经燃完的烟花筒子离开。

轻悠本担心会被大门的侍卫认出来,因为她常从那里过,守门的队长亦是个相当精明的人。

轩辕清华嘱她莫怕,说不会有问题,事先他们都打点好了。

原来,他们烟花厂的工人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走正大门出入,来时便走的是王府的侧门。

当顺利出得门来时,轻悠紧张得浑身僵硬不敢抬身,直到走到暗巷内被人一把抱住,一双干躁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小脸,在微黯的光线下,她看到一双蓄满担忧心疼的眼眸。

“轻悠……”

那人声音低咽,微颤着手将她抱得更紧。

不知为何,刚刚还在那个男人面前念过的名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的双手也僵在身侧两边,欲举无力。

耳边的爆竹声仍然尖削嘹亮,头顶火光一闪一闪地照亮这条黑暗狭窄的小巷,她的目光和神魂仿佛也腻凝在那小小的火花里,抽拨不出来了。

这方唤了多声,轻悠仍未回神,吓坏了一干营救者,安德森大夫急忙拿着小电筒要看她眼睛,还是被轩辕清华给挡住,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她才猛然回了神。

看清眼前的人时,终于唤了一声,“恺之哥哥。”

姜恺之哽在心口的疼痛不安霎时解开,连声叹息,便说没事就好。

她不禁在心头苦笑,遂向来救的安德森问了好。

恰时,巷子另一头传来呼声,一行人匆匆赶出,一辆汽车正停在那里,驾驶座上伸出艾伯特大夫的头脸,朝他们直招手。

轻悠心底感动,知道今晚多亏了这些异国朋友自己才能脱困,很是感激。

然而当他们刚要朝汽车过去时,忽有黑影从四方涌出,一声惨叫,车里的艾伯特突然捂着脸倒下

“不好,是忍者!”

轩辕清华低呼一声,立即掏出了手枪,将轻悠推给了姜恺之。要姜恺之护着轻悠先上车,自己和安德森掩护垫后。

姜恺之不肯,就被两长辈喝斥了,不得不抱着轻悠朝汽车跑去。但他们刚跑出两步,就是一排“夺夺夺”的冷响,姜恺之脚一拐,身子不稳就跌了下去,将落地时,他一个躬身翻滚,将轻悠紧紧护在怀中,以自己的身子做了肉垫倒下。

“恺之哥哥,你中枪了。”

轻悠惶急地爬起来,想要看伤在哪里,手被姜恺之握住。

“轻悠,我没事,快,上汽车。”

这时候车门已经被艾伯特打开了,他捂着受伤的一只眼叫他们,同时汽车也打燃了火。

“小叔他们……”

可看轩辕清华那方情势却相当凶险,他们接过了所有刺杀的忍者,但到底寡难敌众,忍者的冷兵器神出鬼没,又配上不时的几声暗枪,高大的安德森大夫已经有些支撑不起,靠墙体掩着射击,他手上的子弹也快告謦。

姜恺之将轻悠送上了车,回头就去帮忙,艾伯特急忙发动汽车朝他们开去,未料一声刺耳的枪响起,艾伯特肩头中枪,无法动弹,四周的火力和敌人一下朝汽车扑杀来,十多米外的轩辕清华等人一看情形,俱都大骇。

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蹦出枪腔,朝着车里的女孩眉心直直射去。

“轻悠——”

姜恺子大叫着冲出去,可任谁都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

那个时候,当轩辕清华扶着轻悠进入密林时,十一郎立即从暗处出来,几步冲上了塔楼。

“殿下!”

看到男人僵硬地跌倒在地上的模样,十一郎又惊又怒,抢上几步将人扶起,掏出随身的常用解毒剂直接一针插进男人脖颈处。

不禁恨道,“殿下,那女人给您吃了什么毒药?怎么会这样?殿下,殿下,您醒醒?”

半晌,男人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时,涣散的目光倏地一亮,哑声问,“十一郎,你还在这,做什么,马上去她那,跟上她。直到她安全离开……”

他话还有些抖不清,没说几句,口中黑血竟又溢出不少,俊脸一片霜白,唇色极乌。

看得十一郎更加恼恨,“殿下,那女人无情无义,竟然害您至此,您还要……”

“混帐!”

织田亚夫震吼一声,竟然将十一郎推开,喘着大气瞪着他,“这毒药她并不知情。我让你去护着她,你便马上去。我恐怕晚了,他们根本踏不出东晁,你懂不懂!”

他终是没能留下她,她看他吐黑血时明明仍是担忧的,可到底……而今有人来救她,出荻宫很容易,那是由他默许了,但要离开东晁仍然危机重重。他宫外守着野田澈,若没有十一郎先出去示警,恐怕阿澈会误会而阻拦他们离开。

十一郎僵在地上,目光居然地收缩了几下,仍是不动。

织田亚夫急喘道,“我没事。”

抹了把唇角的血,俊脸上竟浮出一抹冷笑,“本王还未拿到想要的一切,不会如了那些人愿就这样死掉。十一郎,你也不信我了么?”

十一郎为那湛亮如星的目光摄住,起身一揖。

“刀!”

男人撑着栏柱,一点点站了起来,伸出手来。

十一郎立时一凛,将刚刚取来的武士刀放入男人大掌中,那五指一握,青白立突,森然杀气瞬间释出,慢慢挺直的黑色身影在兀立在红腥的炉火中,宛如魔鬼降世。

还是咬牙奔下楼,隐约听到重物坠地之声,十一郎握紧了手中的刀枪,一出楼招手带上已经等候的一队十五人的黑衣侍卫,顺着轻悠离开的路追去。

回首时,霍然发现塔楼上似有火光窜出,他心中又是一紧,却再不敢回头。前方暗巷中传来枪声,先被他派出的人回报说,那方果然遇到了暗杀。

急奔过去,还未出巷,便听到了姜恺之的那声惊呼。

心道,完了!

……

那一刹,轻悠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她怔怔地看着车前窗,似有一抹金光射来,来不及眨眼,仿佛有银针落地般细微末毫的声音响过,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事实上,也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啪!

车窗上传来碎响,她觉得额角一松,左眼上帖着的绷带好像松掉了,她还在呼吸。

面前的车窗上多出一个小孔,孔的四周如蛛网般碎裂开来。

不知是打偏了,还是什么的,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算是逃过了一个死劫。

艾伯特吓得一把将她拉下身,直念着“上帝保佑”。

他们便也没看到,就在杀手的侧方,一个身着禁卫军服的军官,身量笔挺,微侧着身子,右手平举,所执的博朗宁枪口,飘过一抹淡淡的青烟。

随即,他一声低吼,身后窜出数十名卫兵,攻向埋伏的那群枪手。

另一方,暗巷里的十一郎已经带着人跟那群忍者接上了火,焦急之下他先冲出了巷子,看到汽车里的人都还活着,终于大松一口气,全力还击忍者。同时,他也发现了刚才解除那危机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两日一直守在荻宫外的野田澈。

在这两方人马的暗助之下,汽车很快发动驶离这一片战场。

“啊,那……”

不知谁出的声,一片腥红耀闪在车窗上,众人不由都朝荻宫的方向看去。

虽然他们这方枪声激烈,却也没有引起大骚动,不远处的亲王宫中,烟花爆竹依然鼎盛,甚至比之前更为热烈,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都掩去多半。

此时此刻,莫说车上人,远近民舍中一直欣赏着王府烟花的人们都惊骇极了。

那座早先为一盏盏红灯笼妆点的高塔,竟突然燃起了大火,整个塔顶都浴在一片腥红的火舌中,漆黑的天幕被高窜的火苗舔食着,间或有着燃的瓦砾梁木火团从塔顶剖落。很快整个塔身都浸沐在大火中,天空都仿佛被点燃了,一片红彤彤的血色疯草般地蔓延开来。

汽车开了很远,亦依然能看到那汹汹燃烧的高塔,轻悠被紧紧抱在姜恺之怀中,她透过后车窗看着,似乎仍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炉火,烤得脸颊一片湿热,久久不褪。

轩辕清华回头时,忽自脸颊上抹下一掌冰凉,神色怔惑。

……

这一夜,整个京都的人们都能看到那燃烧的高塔,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连同那彻夜不歇的艳丽烟火。

没人知道,让高塔燃起来的不过是两个火炉子,那是男人提着长刀下楼时,狠狠将之踢翻在全木板的楼板上,腥红的碳火撒满一地,将女子刚刚坐过的木椅都淹埋了。

仍是一袭玄黑的男人仿佛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抽出长刀,刀鞘被扔在了木阶上,他刚刚走出塔楼,就有婢仆端着新做好的菜肴而来,看到他时还是一愣,正要躬身行礼,却不想杯盏哗啦啦地碎落在地,一颗人头顺势也滚落在地。

惊叫声,惨喝声,呼吼声,刹时弥漫了整个樱花林,宛如地狱而来的红莲焰火,迅速烧尽了整个亲王宫。

在一声声惨叫着“殿下饶命”、“亲王不要”,以及“亲王殿下疯啦”,男人挥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一条条肢臂零星散落,大片大片的血花溅抹在雪白的纸门上。

当入大宅时,老管家松下跪首疾呼“殿下,看在轩辕小姐的份上饶了我们吧!”,却引得男人抱头一声嘶鸣,突然跪落在地,以头撞地,不断地诅咒怒骂着自己,众人以为终于捡回一条命时,痛嘶声突然消失,下一刻,男人竟赤着眼一刀斩下了已追随自家两代近五十多年的老管家的头颅,大宅内只余一片更加惨烈至极的哭嚎声。

女子曾住过的美丽和室,被血水残肢人头断臂涂满,宛如屠斩场。

男人的屠刀没有放下,直到天明,整个荻宫一片腥血惨嘶仍不断,男人竟跟府内的侍卫打了起来,以其一力斗十数人,已经杀得浑身鲜血淋淋。

当大门被察觉异恙的尚善御极命人强行打开时,才发现守门的人最先就被男人斩杀断了那些仆人的退路。看到一路上的断头死尸,刑部省的警卫们都吓傻了眼,没怎么历事的年轻警官当即就吐得一塌糊涂。

而他们赶到大宅前时,那场撕杀已近尾声,十几个侍卫竟然都被男人一把武士刀砍到只剩下三个瑟瑟缩缩骇怕得要命的人。

尚善御极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那拿着刀的男人,是自己认识多年的儿时好友,曾经玉颜神光骄傲无比的男人,此时浑身涂血,衣衫破烂,俊脸已不辩眉目,只余一双赤红得似要滴出血的两颗眼珠子,森森地跳动着噬血的冷光,那光芒已经不似人类,像兽,更像魔!

“亚夫——”

他震惊,更心疼地一唤。

却不料是唤醒了魔鬼,男人早已经杀红了眼,此时又见活物,竟大吼一声,举刀杀来。

“该死,该死,你们通通都该死,为我的孩儿陪葬去吧!哈哈哈哈——”

在全城的人还在谈论昨夜的那场华丽至极、彻夜不歇的烟火,和奇怪的塔楼大火时,一条骇人的新闻在午后的报纸《特刊》上惊显,刹时间整个京都,乃至整个东晁帝国都震动了。

——光德亲王呼为逝子,焚高塔,一夜斩尽府中仆役侍卫二百一十三人。其行,凶恶至极,割下头颅肢臂逾百;其言,疯狂无际,被刑部省逮捕时仍高呼要为子报仇,欲让所有人陪葬。

如此肆无忌惮之行为,如此令人发指之言语,何以配称“与日月同辉之人”,何以冠得“光德”之名,何以担起东晁帝国之兴亡大任?!

受难者家属隔日便闹到了警示厅,甚至还有不少市民拉着长幅要求政府给予公正公开的审判,宣称必须将“魔鬼亲王”绳之以法,于校场斩首示众,方能平百口怨魂之气。

自然,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又怎么配跟公主殿下谈婚论嫁呢?

这一日,众人早将那七夕订婚大典的事抛之脑后,民众们的眼光全部聚集到了关押着那个疯狂杀人犯的刑部大牢。

谁能料到,曾经风光一时的亲王殿下,一夜之间风光不再,现在不但疯了个彻底,还成了名符其实的杀人犯。

也许,很快就要上断头台,结束他仅仅二十二岁的年轻生命。

……

皇宫,旭日殿,一声扭曲的嘶吼响彻整个大殿,重重的碎砸声惊得殿下众人眼皮直跳,却都不敢抬起头来。

纵然四方窗扇大开,今日天光却尤显阴霾,殿内光线黯淡游离,为那记痛吼斥骂徒添了一抹惨烈绝望之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明仁帝一把将手上的报纸扔了出去,白花花的报纸飘落在殿下几人膝下,那几人的脸色比上面的铅字更黑更沉,额头青影浮跳。

“朕已经答应他留下那女子的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野田澈你带着二千卫兵,都去干什么了!还有你尚善御极,你带了那些警卫难道就只会在事后抓人,最后就只给朕叨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蜚语吗?!你们还是不是他的同窗好友,你们是不是存心看着他弄到今天这部田地,好上断头台!朕费了这般心思,为什么到头来是这个结果?你们告诉朕,你们该死的是不是要将亚夫逼疯、害死,才甘心啊——”

明仁帝气得满面通红,竟仪态大失,冲上前狠狠踢打跪伏在地的野田澈和尚善御极。当听闻织田亚夫竟然将伺候多年的老管家松下都亲手砍死,皇帝陛下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怠尽了。这不是疯巅,还是什么?

旁边侍立的侍卫急忙上前拉劝,可又有谁能劝得住已然怒不可遏的皇帝陛下,两个下臣任其踢打发泄,最后明仁帝打得失力跌坐在地,竟是满眼潮光,声嘶哽咽。

“你们给我开口,说,现在到底要怎样才救得了他?朕不能让他死,除非,朕死了!”

一直埋着头的两人同时眼中掠过一抹惊悟,不由得都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实上,野田澈和尚善御极也没料到事情竟会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莫说皇帝有多惊怒,就是他们也毫无思想准备。

可眼下,皇帝一句“除非,朕死了”,似乎一下子将两人点醒。

不管眼下情况有多么糟糕,皇帝这一句话,就已经保住了那个男人的性命。只要有皇帝在,那男人度过此劫之后,要东山再起,简直易如反掌。

那么眼前的困境,到底有何意义呢?把自己弄得名誉扫地,甚至地位不保,全国指责,举世皆惊,又得到了什么?

细究之下,男人们莫不惊出一身冷汗来,那震愕之情比初闻那个男人斩杀了府中百口人还要震惊莫名。

是呵,从此以后,恐怕皇家都不敢跟那个男人攀姻亲了。

谁还敢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魔鬼?就算皇帝陛下事后想,恐怕也要顾及皇室其他成员和朝堂贵族们的意愿。至少在未来的几年里,都不敢有人提要给那男人婚配的事了。

比起私奔,逃婚,或者自杀等等办法,似乎真没有哪一个,比眼前这个情况最能从根本上解决“婚姻不可自主”的问题。

如此残酷血淋淋的拒绝方式,简直让人无法想像,可是那个男人竟然做到了,似乎也只有他才能做出这样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就像当年他以一介瘦弱之少年身,公然挑衅俄国使者一样,那么地令人惊叹!

可当年,他一番惊人之举,赢得的是世人的赞叹崇敬。

而现今,他一夜疯狂残杀,尽将往日风采抹尽毁弃,一丝不剩。

这太疯狂了!

他竟然能想到,他竟然敢这么做!他竟然做到了!

他疯了吗?

野田澈脑子飞快地转过前后发生的一切,霎那间想通了这一切。

也许是从女孩说他们根本不适合开始,或者是从那句“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男人就开始谋划,更或者早在孩子被人害死的时候……

大司长找了他们来劝,那男人根本不听劝,不仅跟他们这些从小要好的朋友反目成仇,更连最敬爱的师傅也敢挥拳,这些反应肯定让皇帝很着急,加之大司长适时地透露了其“痛失一子”的事实,触动皇帝的恻隐之心,再亲见男人痛彻心扉般的模样,怕真是逼坏了这个弟弟,而不得不稍做退让,给了三天时间。

可是,那男人又怎么算到皇帝一定会给他禁军兵权?而不是让原先的禁卫队长……哦不,师傅当时跟大司长似乎说过什么话后,那禁卫军队长就被皇帝狠骂了一顿,革了职。

那晚他是听到枪响,便追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有人救了那女孩出得荻宫来,他不由分说便出手相救。本来他还以为,那火也许就是引开宫中的注意,想要将女孩抢回去。哪知十一郎突然也赶了来,没有去追那女孩,反是跟刺杀的忍者们战成一团。

后来他要追,还被十一郎拦住,当时十一郎皱眉不解释,他心下便明了。

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愿意放那女孩离开。

后来他想,那场大火许也是他发泄心中痛苦罢了,把抓到的刺客交给后来赶来的御极审问,他也便一直在宫外看着烟花和大火,没有帮忙。

谁能想到,那时候的爆竹声掩去了宫中的惨叫嘶嚎声,虽然当时有卫兵报告里面情况有异,他也不管多想。其实,他也在为女孩的离开,而有些郁郁不平。想着亚夫要发泄心中苦闷不甘,他也便陪着他吧!不管之前有多少争吵,不和,拳脚相向,在心里,他永远当他是最好的兄弟,最值得追随的领袖。

他也在想着,想曾经自己当年反抗家中娶妻的压迫时,显得那样懦弱愚蠢,虽然后来勉强获得母亲的认同,但他也知道百合子真进了门,还会有更可怕的灾难等着她。也许,比百合子那晚所说的“验身”更屈辱。他常年生活在母姐之下,多受疼宠呵护,纵容溺爱,其实对女人的世界懂得不多。还是由于过于年少,也的确缺乏信心,并不自信于真能给喜欢的女孩以真正的幸福,最终,在百合子另择良人时,黯然远走他乡。

他有些后悔,当时对百合子所说的那些重话,虽然是真心,但未免伤情,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情,何至如此绝情。而亚夫若非当场被魇在仇恨中的轻悠逼迫,恐怕还是会留有一线。

这两年,他在外多有历练,也赏尽了一些人情冷暖,回国后也更珍惜夕日的兄弟之情。若照两年前的性子,他恐怕是无法接受亚夫的这种“无情狠辣”。

现在,在震惊之后,更多的还是同情怜悯。

正深想着,他被尚善御极打了下,回了神,看这家伙的眼神,以其朝堂的老资历怕是早一步就想通了这来龙去脉。

也不得不惊赞,那个家伙确实聪明,当时由御极将他抓捕起来后,为了帮他掩饰,御极立即便将幸存和目睹过事件前后的人都招集在一起,并将姓名身家记录在案。同时立即将几个好打发的尽速送走,以减轻事后的证词压力。

“陛下请息怒,容臣下一禀。”

野田澈看去,现在说话的正是从他们入殿说明事件时,就一直默立在皇帝一旁的侍从官清木义政。

清木义政只比亚夫年长几个月,算是他们这帮人里年龄最小的,也是平素里最不显山露水,性子相当温文儒雅,向来都以他们几个哥哥马首示瞻。

可当下看他上前一伏身,面容淡冷,神色微凝,严肃之中,语声里又暗含一股安怡人心的气息,皇帝听闻后,看着他,也慢慢调缓了呼吸,挥手示意他直言。

清木义政眼角余光淡淡瞥过了另两人,便逐一道出时下境况的关键处,并一一分析予皇帝听,一番说辞条理分明,不偏私,亦未唯公,情理兼并,且又顾及国颜私情。

彼时殿下清寂,只余他一人音语凝澈有力,早前那慌乱浮躁的气氛也渐渐淡去。

话尽时,皇帝神色已然和悦不少。

“以义政你所说,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拖。以亚夫早前患臆症为由,请来国医院的院长,典药师的大药师,等等专家一起为之会诊,确立为精神失常。若然如此,等亚夫病好,民怨已平时,亚夫还是可以和出云成婚。即时……”

席下三人听闻,心头便是重重一跳。

没想到到了现在这关头,皇帝陛下竟然还念叨着这事,这不是害那男子白白折腾一场么!

野田澈急看向清木义政,后者却是不慌不急,只道,“陛下,此时万万不可再提婚事。莫说亚夫‘病情’是否能好转,恐怕贵族和民众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成为驸马。且,这刚事发,臣下也是做最好的打算,还未可知未来会否有突变的情况。而今,仅且走上一步算一步,先保住亚夫的性命为第一。”

明仁帝听之,到底心头也没多少把握,便也应下,让清木义政全权负责此事。

……

野田澈交了禁军令,在殿下等了些许时间,才等到清木义政和尚善御极两人出来。

清木义政说,“阿澈,恐怕短时间内,你最好不要回美国,等亚夫这事真正定下后了。”

野田澈点头,并无异议。

清木义政又问尚善御极,“你肯定那晚抓到的信浓忍者能套出话来?”

蹙眉道,“按雅矢说,此事大半不会有假。套不套得出来,只要有用我一样可以捏出个罪证来。早前,我也想过此事还是作罢。毕竟,那孩子已经不在了,再牵扯出那个人的事,以亚夫的性子,恐怕亚夫会误入歧途。”

野田澈听两人说话,心下立即明白说的便是谁来,怒道,“你们还想替谁掩饰!孩子死了就不需要人负责了么?现在轻悠走了,无法指控谁。可亚夫绝对不会放过,他就算不知道,现下已经拨不出脚来。陛下的那份心思还没灭,如果还要为谁掩遮,我怕亚夫根本活不到开春!”

尚善御极喝了他一声,脸色沉下。

清木义政挡住尚善的肩,默了一默,即道,“御极,其实我也没料到陛下的心思那么重,但亚夫也正是利用陛下这份心软,才能让这步险棋走到今日成了大势所趋。即已至此,那我们又何必再粉饰太平,干脆便下了这剂重药,若让皇帝知道,皇帝必不会告诉亚夫,对亚夫来说……”

另两人目光都是一炬鸷亮。

“他此次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至少三年内,皇帝不敢再提婚事。”

……

果然,正如清木义政先前预言的一样,荻宫惨案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下,在一周时间内,变成了举国震惊的大血案。

不知谁竟然挖出织田亚夫在事发前,曾殴打师长,又与同窗好友干架,不分清红皂白地放狗咬伤百姓等等疯魔恶劣事件搬出来炒作,使得事态愈发严重。

向来由皇家把持的内阁,早前一半以上都支持织田亚夫、各种颂赞他的新经济政策之优越性的议员们,突然一夜之间全倒戈相向,以民声相胁,要求皇帝提起公开审理惨案,以正国家律法之尊严。

甚至连尚善御极刑部省下警示厅长,都在一批官员的怂恿下,要劫刑部大牢,将织田亚夫提出来进行公审。幸而在织田亚夫进入大牢时,禁卫军就加派了人手,才将百名警察给拦下,但当场还是一死十伤。

这起冲突来得突然,却并不意外,报纸立即登出皇帝陛下有意包庇“恶犯”,公然置国家律法于不顾,循私舞弊,性状恶劣,民怨载起!

明仁帝每日收到弹骇奏折一大堆,还有各种匿名的咒骂信函,更有不少人自发组织到皇宫门前游行示威,静坐绝食,甚至见到有皇家菊纹印章出入的车辆都会遭到群众的水果垃圾攻击打砸,如此种种或官场、或民间的压力,迫得皇帝苦不堪言。

就在皇帝快要顶不住压力时,一记更大的炸弹朝他狠狠轰来。

这便是早前清木义政所商量的那个事实真相……

出云本欲出宫至神庙为织田亚夫祈祷,不想刚出宫门就遭到一波群众打砸叫骂,甚至阻拦车架,听说是公主殿下,不知谁大骂了一句“公主殿下竟然还要为一个杀人狂魔祈福”,游行静坐的人群一下爆乱了,纷纷抢上前推汽车。

情况十分危机,差点儿出云就被人扯出车外,幸得禁军及时赶到。

出云被救回宫中后,再忍受不了这素日来的内心煎熬,要到旭日殿找兄长叙苦,岂料才至半路就碰到前去出云殿寻自己的兄长。

她登时挤出泪来,哭嚷着,“皇兄,宫外的那些人太可恶了,他们竟然不由分说就砸我们的车,肆意辱骂胡说八道。亚夫哥哥被人种了魔,他们不但不关心问候,还胡乱骂人,简直太可恶了!皇兄,您应该立即让禁军将他们一个个都抓进大牢,逆言恶语的人都应该杀掉,怎么能让这些人玷污我皇家的威严,简直太……”

一个清脆的巴掌响,骤然打断了出云的话。

明仁帝一脸铁青,毫不顾形象地抓着亲妹妹的领口,大骂一声,“谁在玷污我皇家的威严,你还有脸跟朕哭闹,朕真是教了一个好妹妹啊,竟然做那么丑陋污秽的事也丝毫不知悔过,还敢在朕面前叫屈!”

出云大愕,尤不知醒悟,迭声颤问,“皇,皇兄,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不懂,好,咱们就到亚夫面前去说个明白,看你还听不听得懂。”

“不,不,皇兄,你干什么,你松手啊!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出云,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为何现在你就不敢面对亚夫了?!”

明仁帝心头惊痛不矣,他还根本没有说出是什么事,这丫头竟然就惶恐畏退,一切已不言而喻。

出云被带到了明仁帝寝中,待到四下无人时,一份口供才被扔到出云面前,她拣起一看,立即变了脸大声反驳,便又被明仁帝两个巴掌打得再起不了身,一口鲜血吐出,竟含着一颗断齿。

“皇……”

“不要叫我!朕没有你这样愚蠢丑陋的妹妹,枉朕素日里如何呵护疼宠你,怕你被宫中陋习恶气所沾染,一登基便将你送到神庙中修习,一直以为你还是单纯善良的女孩。怎么料到你竟然做出,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来,就算你再如何妒嫉那亚国女孩,可是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亚夫的孩子,那是他第一个孩儿!”

“皇兄,我,我不知道……”

“你还敢狡辨!医女直子已经招了供,早前是你们通过她才知道那女孩怀了孕,却唆使医女直子瞒骗亚夫。你的那个大宫女芳子无故失踪,你以为她被烧死了就真没有人能查出真相了。

出云,世上的事没有永远的秘密,就算今日你瞒住了,迟早也是会被亚夫知道。你知道即时会有什么后果吗?”

出云血色尽褪,痴顽地摇头说,亚夫不会知道,只要明仁帝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明仁帝冷笑,一脚踩在那口供上,“愚蠢!这口供是刑部省审出的结果,的确,朕不愿让人知道,杀了那忍者便可。早前的律令已经明言,若再有武士忍者私涉刺杀案件,不论主谋为何者,涉案人员皆一律处死,不论轻重缘由。要灭口,容易得很。

可是,我的好妹妹,你莫不是真的忘了,当年紫樱姑姑是怎么死掉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纵是公主尊位,明明有太上皇庇护,却还是英年早逝于宫中。那是为何?若不是宫中女子争风吃醋,紫樱姑姑又怎么会被皇叔的女人害死。你该知道,亚夫最恨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和阴谋陷害,当年事后,你可知道那些女人的下场。你若不知,也该早听说过义昭皇叔的下场!”

义昭亲王便是当年贪恋表妹紫樱公主的美色,时正于朝中当红,借故折磨年纪尚小的亚夫,紫樱为了儿子性命,不得不忍辱屈从,却有一段时间十分得宠,令得亲王的正室知晓后嫉怒不矣,便伺机陷害。

紫樱本就是为儿子屈从于义昭,两人关系并不好。闹过矛盾后,义昭长时冷落,义昭的正室也是皇室公主,借着宫中女官权利,将紫樱关在清华塔上几天几夜不让出,在无食无水的情况下,终于被活活饿死。

织田亚夫找到母亲时,母亲早无求生的愿望,口中不断唤着“清华”,就此香消玉殒。

织田亚夫掌权后,第一个整治的便是这位亲王叔叔,不足三天就将其府砥充公,查出贪污以及虐杀强占民女多起事件,断其经济命脉后,迫其迁出京都。不足三年,就疯了,死在破宅中。传回的死前境况,亦是被活活饿死在紧闭的屋中,说那屋墙上留下濒死时的道道血指印,于十几日恶臭方被邻人发现,浑身蛆蛐,死状奇惨无比。

出云忆及,吓得哭了起来,抱着明仁帝连声认错。

明仁帝终是念及骨肉亲情,良久一叹道,“订婚的事,不要再提,现在首先必须安抚民怨,否则亚夫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出云怎么会就此放弃,当即反驳,又被明仁帝一脚踢开。

“你一介妇人懂什么。那亚国女人已经烧死在清华塔上,现在亚夫精神受挫,再提婚事不但民众和各官员都不赞同,更不用说亚夫本人。你做为一国公主,当以国家利益为先,私人之利莫要再说。”

出云不敢相信,竟是这个结果。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现在文化部教育省都提借将西化精神、西化风俗深入民心,建议晚婚晚育,发展个人事业,这样对我们帝国人才的培养和女性健康都有极大好处。眼下,你做为皇室,就应该做好表率,至少等上三年,也不过二十岁。届时,兴许亚夫能洗脱今日污名,再论婚嫁亦不迟。”

想要反驳,可看着皇帝兄长严厉至极的面目,出云再不敢开口。

“我相信亚夫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在这个节骨眼儿,朕不准你再胡乱来。待会儿你就从侧门出宫,到神庙理佛,净神修心,亚夫的事情一日未解决,你一日便不准回宫。”

“不,皇兄,我不走,我不走……”

明仁帝袖幅冷冷一摆,转身走掉,两个宫人即趋步而入,左右架起嘶声吼叫的公主,捂其唇鼻,迅速没入深廊,消失不见。

……

隔日,皇家发布通告,称光德亲王失心发疯,丧失人伦,公主殿下取消婚约。同时,革去皇室亲王称号,扣去所有皇室薪奉,并收回荻宫宅地。

不日,内阁议会通告,称光德亲王残暴血腥,人智尽失,革去其所有政府职务,商贸办政厅厅长一职暂由副厅长代理。

又一日,国医院、皇宫药典司,以及两所洋人医院联合发表会诊声明,宣称织田亚夫精神严重异常,需要靠重剂量药品维持基本生存。故,**院公开庭审押后一个月。

从这天起,宫外游行示威的人群便一天天见少去,报纸头条也开始围绕精神病的问题展开一系列的口诛笔伐。

在反对声浪渐消之时,有一大批光德亲王的拥护者,在其失势之后仍尊称其为“亲王”,于大街小巷间奔走为亲王殿下求情,并上请内阁议会从宽量刑处理。于是接下便兴起了一场更大的游行运动,世称其为“保光运动”。

虽然反对声很高,但丝毫不影响“保光运动”吸引更多人的加入。这种对于英雄式领袖的盲目保护很让人不可思议。按现代的价值观来说,不管你多么伟大杰出,但凡古时便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织田亚夫无故杀了上百人,仅以精神病一说就得脱刑罪处罚,仅仅革职革薪关大牢并不能赎其罪孽。

但是就前东晁的情况,却并非没有可能。

前次已经提过,东晁当前是立宪君主制,皇帝仍然掌握着国家的实权,而非如英国的君主立宪制,皇帝早已成为国家的一个像征,并无实权。

在东晁人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皇帝的形象便与天神相同,其神性不可动摇,拥有极高的信仰力量。织田亚夫的出现,从其成名开始就被罩上了神圣的天神光环,虽然他不是皇帝,但却拥有与皇帝一般的民间信仰徒众,加上他那“可与日月同辉”的绝美形象,更在见过的民众心里留下极完美的印象。

“保光运动”的人做的宣传单便大肆吹捧神化了织田亚夫的形象,使其魅力脱胎于凡俗,超然于世外。于是对其所犯下的那出惨案,便归疚于邪魔入体,并非其本愿。更甚至,宣传单将此行美化成了“代替东晁受恶昭折磨以替国民避灾祸”。

随即便又有神庙大祭司出面为织田亚夫驱魔消灾,日夜颂经祈祷。在神的代言人以行动支持这个大罪人的情况下,不少本持怀疑态度的民众竟然慢慢软化了。

尖锐的反对声浪,在一个月左右便意想不到地消减下去。

……

一个月后,十一郎回到京都,满面风尘,未及休息便直奔刑部大牢。

甫踏上东晁土地时,获知的消息就让他彻夜难眠,心急如焚,纵然知道有尚善御极几人在,主子绝不会出事。可他自幼时跟在主子身边,紫樱公主临终时交待他绝不可离开主子一步,必须随时保护在侧。

主子吩咐他必须将人安全护送到亚国领土方能回归,可想他在这一个月里有多么煎熬。

“殿下,十一郎回来了。”

当看到昏黯的牢房里,那侧靠在石床上的削瘦男子时,十一郎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那最崇拜的偶像,被唤为“光”一般美丽的主人,竟然仍穿着一月前那身破烂染血的玄色和服,浑身脏污看不到一块干净的肌肤,未经修理的头长已蓬乱地盖至耳下,他高高仰望着小小窗口的脖颈上,骨节突立,乱发下微露的面颊更消瘦得可怕,一双眼窝森森似两个空洞。

他唤这一声时,过了许久,那方才有些动静。

他不得不急道,“殿下,十一郎已经完成您交待的任务,从亚国回来了!”

似乎是“亚国”两个字真正触动了男人,他终于转过了头。

十一郎看清那消瘦得已经不成人形的模样,登时流下了从不轻弹的男儿泪,声音沙哑下去。

然而,下一刻,织田亚夫就冲到了门边,手臂穿过门栏,一把扣在十一郎肩头,目光如炬鸷亮,只吐出一个字,“说!”

说什么呢?!

也许都会很奇怪,可十一郎似乎是立即就从那双亮得刺目的眼里读到了那份绝望的渴盼。

低声喃道,“她那个小叔,似乎对东晁十分熟悉,安排的路线也相当妥帖。他们当晚就坐火车到长崎,在那里,安德森大夫关系广阔,利用家族关系上了荷兰的商船,于琉球群岛时,因艾伯特大夫的伤势,暂休几日后,换船直回亚国上海。

本来我当时想离开,但……但左大将军的远征军正在攻打泸城,听说是想要拿下这个东方之珠,以之做跳板深入亚国腹地,占领华南一片最富饶发达的都市。我怕他们会碰到麻烦,便又跟着他们一段。期间,利用南云将军的关系,帮他们避过一难,顺利送他们上了去南京的火车,后又转乘内陆英国人的油轮走淡水河下到江陵。

他们亚国那里现在军阀林立,过省过境的手绪都相当麻烦,这次去我们损失了三个下属。好不容易终于将他们送回川省的芙蓉城,属下以为有那小叔照看,又加上那个功夫颇为不错还是华南姜家幺子的姜恺之在,小姐……应该不会再有危难,便即刻赶回来了。”

说完后,久久没再回音。

十一郎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想要安慰,便知词穷,那人真的已距十万八千里远,现在想必尽在家人呵护疼慰中,哪还有什么可说的。

突然,有疑声问,“你说,还有一个叫姜恺之……”

“是,那个姜恺之似乎来头颇为不小。到达上海时,华北拥皇派的张系军阀正和华南这方刚刚成立国民政府姜氏一派谈判合力抗击左大将军的海军,局势非常混乱,公路和铁道都被其两派分割掌握,要离开非常困难。多亏了这个姜恺之,他大哥姜啸霖正是国民政府刚刚推选出来的大总统……”

十一郎见男人眸色渐淡下去,似是真的放心了,便又宽慰道,“早前我们查到向兰溪也是姜啸霖的表弟,属下想,有他们二人在,便是战乱,小姐安全应是无虞……”

男人慢慢垂下眼,唇角竟似弯了起来,低低笑了起来,“原来,那就是她念念不忘的恺之哥哥,难怪……呵,正好,倒真是好……竟然远涉重洋、不畏坚险来救未婚妻么?确实有胆量。呵呵……向兰溪,他已经回国了罢?好,真是好……呵呵呵……”

“真不用担心了,有这两人,便是亚国也无人敢轻易伤她……好,真好……”

十一郎却觉得大大的不好了,听着男人沙哑嗓音里那愈发浓切的悲恸绝望,急唤着却不知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好。

男人哑哑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自抑,笑到最后全身巅抖个不停,吓得十一郎大唤来人,笑声突然截止,男人俯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便似止不住了般一汩汩地溢出唇角,溅得满壁血色,骇人不矣。

这一吐血,全是大惊动,明仁帝并四少全到了大牢来。

再见织田亚夫,竟是这等呕心沥血的凄厉场面,便是钢铁锤炼的男子汉,也不禁湿了眼眶。

对于某些事,也许男人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明仁帝恼恨之下,命人开了牢笼,第一个便进了去。

“滚,你们……通通都出去!”

哪料那倔傲的男人竟然又喝声斥骂催赶,不少“保光党”的人都以为皇帝至今不放织田亚夫,又不令其入院治疗,都是为了平息民怨,而事实上真正造成当前情形的却是织田亚夫自己。

自入牢后,他便拒绝他们的探视,除非必要的审讯,否则绝不见皇帝或其他好友。

这段时间,他面整日面壁而坐,饭食稀少,有时整日滴米不沾,简直可与古印度的苦行僧相较,或许于他来说,这便也是他一身罪孽应受的惩罚。

然而,不管再如何自我折磨,心头总也存了一丝念想,关于那个人。

等了这许多日夜,终于得回些许消息,竟都是佳人已有归宿。这自是好消息,而听在他耳中,却是冷辣的嘲讽和斥笑。

织田亚夫啊织田亚夫,你果真是人人唾骂的禽兽,她离了你自是会有更幸福美好的未来,你算什么东西,你于她,从头到尾,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

——我对你只有恨,只有恨!

——你织田亚夫对我来说,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若恺之哥哥不嫌弃,我会嫁给他做妻子,生许多许多孩子。

男人笑着,鲜血不断涌出口中,溅湿了他往日面对的墙壁,上面似有用指印一笔一笔地写了什么,却都被他的血抹去。

最后,男人昏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明仁帝终于忍受不了,喝斥众人将人抬出了大牢,秘密送至医院中抢救治疗。

……

又两个月过去,果真人算不若天算,时局竟已翻天大变。

相较于两月前,全东晁都在为“光德亲王”是否应该斩首示众还是应该论病轻判争吵不迭,在其后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一连串来自于亚国的战事失利的消息,让整个东晁陷入了真正的信心危机。

亚国于半年前终于结束了长百千年的封建皇朝统治,进入无国无政府的一片军阀割据势力的夺权大战中,而殖民于亚国的诸国势力也被卷入了争霸战中,半年左右的拉距致使亚国整个国家几近崩溃,那些想要借机抢占更大地盘和经济利益的列强们也开始为无法调停的战乱头痛不矣。

对于喜好分权制之、邦国小治的西方人来说,他们自然无法理解这个东方大国传统思想里的渴望“大一统”的民族传统精神有多么强烈,这混战越打越没个尽头,对于从最初开始就只是渴望掠夺其经济物资资源的列强们来说,光打不产出那是十分不划算的,于是纷纷从最初支持其看好的军阀倒戈,要求尽快停战,恢复经济贸易,否则就不会再提供枪支弹药!

自然,这样的愿望也是亚国人民最基本的愿望。

这个契机,便出现在东晁远征舰队趁着亚国国内大战无暇顾及之时,占领了黄海上的几座岛屿,转而向距离最近的港口,素有东方之珠美称的上海一片地区发动攻击,意图登陆占领开始。

左大将军早就在占领黄海岛屿时,对上海垂涎三尺,妄图占领上海后赶走所有殖民列强,并以之为跳板,占领华南腹地南京——这个在亚国历史上曾为多个古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且在当前也是亚国十分重要的经济军事重镇,再以其为根据地逐步蚕食鲸吞整个亚国。

其野心之大,甚至狂妄宣称不下一月就能拿下上海。

这无疑让正在谈判不下的华北张系军阀和华南姜派国民政府产生了同仇敌忾的革命感情,当上海港口的古老炮台被击毁的那天开始,这两大军阀几乎是没再废多少唇舌,互让一步,达成了统一对外的协议,以淮河为界,南北各自为领,共同驱逐来犯的东晁舰队。

于是,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让诸国见识了团结起来便是一条龙的亚国人的强大力量。在颇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海上喋血大战中,群策群力,以落后的老旧战舰加近海渔民们的小油轮,竟然将东晁最先进的远征舰队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

长崎,海边。

“左大将军下令撤退,但当时舰队被渔民自制弹打得慌了神,队型散乱,甚至慌不择路地跑进敌阵里送死。这都是左大将军狂妄自大,因打了一两场大战就轻敌所致……

幸好南云将军临危不乱,夺得指挥权后,冷静下令,才将舰队损失降到最低,保住了一半以上的力量,退守回黄海岛屿上休养生息。那片海岛距离上海也仅一千海里,而亚国的舰船老旧,不可能驰行追击,这就给了我们舰队一个极好的重振旗鼓的机会!”

柏原康情绪颇为激昂,说着战况仿佛自己都身临其中,又是踢脚又是挥拳。

“……对了,我还听说有个叫龙村治也的陆战军官在左大将军计划夺取上海的作战会议上,就提出了不可行性的反对意见。并且详细分析了远征军不熟悉敌军情势的弊端,可惜左大将军求功心切,丝毫不将亚**阀看在眼里,根本不予理睬。在不得不后辙时,这个军官虽是登陆部队的指挥官,却相当精明,在自己舰队陷入敌阵时,带着自己的下属竟然夺了一艘敌方老舰船,突破重围,追上了咱们大部队,真是太精彩了!”

他一跺脚,走到前方正坐在岩石上的男人身边,急道,“亚夫,现在正是你力挽狂澜的好时机啊!你倒是吱个声儿,咱们就求皇帝陛下让你入军,等立了这等大功,还怕恢复不了你光德亲王的爵号嘛!”

野田澈也上前,“是啊,亚夫,由你挂帅出战,我们都跟着你。”

清木义政笑言,“以民众对光德亲王的迷恋,只要亚夫打上一场胜仗,之前的倒光呼声就能消糜不少。”

然而,坐在岩石边的男人并没有应和朋友们激动的推举。

这急得柏原康团团转,又是指天又是立地的。

良久,男人终于开口,“不,现在不是我出去抢功的时候。”他看向好友之一,淡声道,“阿澈,该是你为国家效力的时候了,这个大帅,由你挂旗。阿康,你便做阿澈的保护者,千万别让野田家的三代单传绝了后。”

这话一出,男人们就闹开了。

“别说什么绝后,某人自己还没成亲,也不知这后在哪里!”

野田澈一出口,立即挨了白眼,住了口。紧张地看向前方的男人,现在众人都知道那道伤恐怕是男人心里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刺了。

似乎织田亚夫并不以为意,只道,“皇兄和诸大臣都知道,我到德国和荷兰游学时学的是商贸,并未学打仗作战,何来挂帅之说。阿澈,阿康,这是你们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啊!

还有谁想说什么,却在男人再次调远的表情中,沉默下来。

也许,只是暂时不想再去碰触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罢!如果真将军队开拨到她所在的土地,恐怕,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也许,人真的只能在经历过一些事后,才能学会畏惧。

东堂雅矢终于走上前,“亚夫,你的苦肉计应该适可而止了。要再这样下去,我们兄弟这辈子恐怕都没法睡上一个安稳觉。”

织田亚夫转眸看来,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如果你们真觉得内疚,那就助我把东晁拿下!”

众人闻言一惊,竟似都没想到他会如此大口气。

清木义政说,“我以为,你会说要我们帮你拿下那个亚国。”

他低头,轻笑,“要拿下亚国,自然必须先拿下东晁,不是么!”

四张嘴大开,喝了满嘴冷风。

真不知道,被这样的男人爱上,到底是幸,亦或不幸?

不过他们很清楚的是,爱上这样的男人却不被爱,甚至被厌恶,那是比任何事都要凄惨绝望。

众人离开后,十一郎仍陪伴在男人身侧。

似乎又犹豫了好半晌,才叩身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殿下,属下有私自作主,将小姐的大花包送了回去。”

男人远眺的目光微闪过一丝光芒,又很快沉寂下去,仿佛那抹明晰从未出现过。

……

三个月前,一艘开往亚国的英国油轮上。

轻悠在轻微的震荡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姜恺之担忧地看着她,随即便一笑,说肚子饿。

姜恺之像过往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的动作僵了一下没有再揉她的头了。

吃过饭后,她说睡不着,他便给她读随身带的故事,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缠着他做的事,他还给她讲国内的局势。

她听得有些走神,却又说不想睡,只想听他说话。

他心下甜暖却又酸涩,知道她撑着眼不睡,其实是怕又做噩梦,梦里哭着喊着的都是那个东晁男人的名字,那恨憎恨的字眼,听来让人惊心,可他却有一层说不出的深忧,为自己的情,更为她的心苦。

“轻悠,有一样东西,你或许可以看看。”

姜恺之犹豫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大花包。轻悠看到,果然眼眸一亮,立即伸手接了过去,比她之前叫饿接吃的还要快。一抹浅浅的苦笑从他唇角消失,这是他们上船后就在柜子里发现的,他自然认得这极具特色的包包是她平日爱背的,可他也记得很清楚,他们匆促逃离,她身上并没背任何包袱,这包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此。

可见她如此欢欣就接了过去,也没问由来,他便也不提罢。

轻悠看着里面半熟不熟的工具,脸上的欣悦却渐渐变了色,但她不忍让旁人看出,仍是将心头倏然涌上的涩痛咽了下去。

“咦,我还以为里又装了一堆花纸片儿,原来还有一幅字画。”

“这个……”

“不能看么?”

“不,不是的。”

“那就回家再看,时候不早,早些睡。”

姜恺之体贴地没有强求,将画放进包里,为她掖好被子,便拉上了帘幕。

夜静无人时,她偷偷拿出包,展开那幅画,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奇,那本就是她曾经亲手绘的樱花图。只是当她目光移到曾经由向兰溪题的字上时,目光却直直定住。

题着:

樱吹香浓粉靥轻盈笑婉约

雉雀啁啾声声如你语轻盈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真心能给谁

同乘共飞耳旁欢语共几程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墨香未退与你同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悠悠我心你恨声深不断

一语绝决镜破碎再难圆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双芯灯下我题字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烟花易逝然情深爱已重

四季有时樱开唯待燕归

------题外话------

撒花,咱们轰轰烈烈的第二卷终于完结鸟,貌似还是啰嗦了点儿,在下面秋又做了新的调整,哈哈,相信大家会喜欢滴。

这题札改自方文山老师的《兰亭序》,景色方面改成亚夫和轻悠相聚时的画面,心情悟语都随原词。这里面有亚夫表达的决心。大家看出来没,他即陈情,又做约定,暗示轻悠他会等,且限定了时间,一定会来找她。

下一卷:元帅的女孩

元帅的女孩01烟花易逝1-离家

天空灰蒙蒙一片,细雨微斜,冷风刀子般割着脸颊,路上行人全埋着头揣着手袖走得极快,芙蓉城入了秋冬便难见太阳蓝天,才过午时,已是山雨欲来。

轻悠走在熟悉的老街上,一手提着糕饼盒子,一手提着母亲的药。走过熟悉的店铺,那些熟悉的邻友叔婶儿都亲切地跟她打招呼,她也像往常一般,亲切俏皮地应上几句

当轻悠一走远,街坊邻人悄然变色,议论纷起。

“我说这可真看不出来啊,这丫头真跟小鬼子胡搞没了孩子嘛?我瞧着是瘦了点儿,但也不像……”

“他嫂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洋人,动不动就当街搂抱,又帖脸吻嘴的丢死个人呐!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小丫头留了洋,沾了多少洋人淫风陋俗回来。”

“那之前传说轩辕老爷要将那丫头过给邻镇刘元外做通房丫头,都是真的了?”刘元外已经六十有九古来兮了。

“切!都被小鬼子睡过了,刘元外就是年纪大了那还是个元外郎,风骨高着哩,哪会看上这种被东洋鬼子睡过的女人。我听说是许给东巷的黄傻瘸子做添房!”

轻悠自是不知坊间的碎嘴,当看到雨雾后家里透出的温暖灯光,脚也轻快了。

回家的这三个多月来,她从未如此觉得家好,看着大娘如常冷漠的脸也觉得亲切了,大哥二姐将她当空气已经没感觉了,三姐和五姐六姐们爱捉弄欺负她,她只觉得她们真是幼稚得可笑,再不会意气用事非要跟她们争一长短,四哥还是那么混帐爱惹事,常跟小八弟争架,弄得最受宠又怀孕的四姨娘告状到爹爹那里,又是一顿鸡猫子鬼叫。

她和娘待在自己的小院落里,一门掩上,外面的风风雨雨都被隔去,一家之事轻重厉害远远比不上曾经经历的那些血雨腥风,此时才知家的好。

刚进门,啪地挨上一头冰水,叫嚣声随即响起。

“鬼新娘回来啦,鬼新娘,鬼新娘!”

小八弟大叫着躲在回廊柱后,他是四姨娘所出,今春便满五岁,亦是家中最小最受宠的男丁。

随着他的叫闹声,两个相扶的女孩挑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从廊尽头拐了出来,便是二姨娘的两个丫头,五姐轩辕锦绣和六姐轩辕锦纭。

轻悠不想跟他们啰嗦,绕道就走,心里只掂着给已经伤风一周多的母亲熬药。之前母亲为了给她坐好小月子,废了不少心神。

“轩辕轻悠,恭喜你,就你这残花败柳也有人要,赶紧回院去烧烧高香感谢佛主保佑吧!”五姐轩辕锦绣口气嘲讽至极。

“姐啦,我看她应该烧大香保佑自己别在洞房花烛夜就给夫家休了,凭她那副样子,兴许送到窑子里,才会有男人扑着赶着上。”

两女笑得花枝乱颤,轻悠紧攥着绳子,勒疼了手也没感觉,只绕道要走。

“小五小六,别说得这么粗俗。咱们可没留过洋,学不来那套呕盆的作派。不过你们也说得对,伺候过小鬼子的那功夫,八成……哎哟!”

三姐轩辕宝月也走了出来,轻悠银牙暗咬,撞了过去。

“小野种,你别以为轩辕家还有你横的地儿,我告诉你,爹已经把你许给东巷的傻瘸子了。”五姐尖厉地一叫。

轻悠蓦地僵住脚步,手上一疼,药被突然撞来的小八弟撞散了一地,还又踢又踩,拍着手叫着躲到女孩们身后兴灾乐祸地做鬼脸。

“哦哦,小野种,鬼新娘,傻瘸子的鬼新娘——”

轻悠看着地上的药,一时忍无可忍,抬头狠眼瞪了过去,她抬起另一只手上还完好的糕点盒子,女孩们吓得大眼圆睁,惊慌乱叫。

“啊,我新做的冬衣,这油腻上可怎么洗得掉啊!”

“该死的,轩辕轻悠你再扔,我就……唔!”

“哦,我的脸,我特意画好的洋妆要给阿鹏哥瞧的。”

这廊上正打得热闹时,后堂传来人声,似乎有大群人朝这方来,轻悠知道多半是爹爹和姨娘们,今天是元旦,那三房人都在大厅团宴,这会儿过来瞧见便瞧见罢,反正她的恶名也不差这一桩了。

“轻悠,别打了,快,快跟娘走。”

正在这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跑出来,拉了轻悠就走,一回自己院落就锁了门。

“娘,我这回要不教训她们,她们以后还会……”

“悠悠,那些都不重要了。”妇人为女儿抚着额角湿漉,声音微颤却十分坚决,“家里已经不能待了,娘已经帮你收拾好行礼,你现下就去火车站。我已经让老李去帮你买到上海的车票,你快走!把这钱帖身收好,路上千万小心。娘会给你小叔派电报,让他去接你,快走——”

轻悠惊愕不矣,“娘,为什么?”

妇人目光轻摇,红透了眼圈儿,眼下一片苍青的病影,直唤着女儿闺名却哽咽难言。恰时门外一片震响,竟是甚少来这院子的大家长轩辕瑞德,轻悠的父亲。

妇人急忙将女儿推出后门,一抹眼眉才去开门。

门一开,当首的中年男子目光严厉地扫过四下,厉声喝问:

“那臭丫头在哪儿?”

……

哐臧哐臧的铁轨摩擦声,节奏单调,车厢里嘈杂得不得了,哭闹的孩童,讨钱的乞丐,残肢的士兵,虚浮的眼神,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是最下等的车厢。

轻悠靠在窗边,眼底掠过一片又一片苍茫的黑影,没有一丝神彩。她紧紧抱着自己那个熟悉的大花包,包里的东西硬硬地咯着身子,有些疼,却明白提醒着她什么。

此前五个小时,她帖着家后门板听到父亲说的话……

——我轩辕家的子孙向来熟读诗书,谨遵礼教,哪里容得像轩辕轻悠这般脾性纵野,不知廉耻!这都是你这个做娘的素来纵容不教之过。而今出了这等辱没门风的事,岂能再留她败坏家中风气!

——黄家儿子虽傻,但她嫁过去至少还是个正室,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未来也许还能过上些好日子。聘礼我已经收下了,三日后就过门。

——姜恺之?哼!你们还敢宵想这门亲事?你们以为姜家在南京就对这里的事情毫不知情了!姜家那门槛比我们轩辕家的还不知高上多少倍,那臭丫头能攀得上的话,早在当初人家救她回来时就定下了。你以为姜恺之离开后,还会再回来?姜家早就在上海给他订下了一门亲,听说还是前朝的尚书之女!你那残花败柳的女儿,拿什么跟人家比!

……

时下,坐火车到上海至少要走上五六日。且还是在无战时,两个军事交界区没有实施封锁令的情况下。而芙蓉城并没有直达上海的列车,轻悠的母亲从未出过远门,并不知道,那府中的长工李叔只买到江陵的票。到江陵后再转乘到南京,由南京直达上海。

这是轻悠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途中辗转颠簸,她又一个单身女孩,困难更是难以估计。

在快要出川省时,突然碰到两派军阀混战于铁路附近,有散弹射进了车里,死伤无数。在列车长征集医护人员时,轻悠报了名。开始对方听说她未学医也不是护士,有些怀疑,当她露了两手后,便同意了。

有实习护士见着烧焦的伤口或骨肠都吓得直呕,轻悠却不以为意替换上去,倒让旁人刮目相看。

她心里苦笑,众人都不知她的经历,她是久病成良医,又曾被那男人逼着帮他处理伤口,早就见惯不怪了。

接下来几天,接触的人一多,她也了解到更多的国内局势。

当下亚国由大大小小十数个军阀分辖,为争地盘物资或霸权大小混战不断。而就在她三个月前回到亚国时,华南最大的姜系军阀取得了最多势力的支持,在南京成立了亚国国民政府,暂时结束了亚国的无政府状态,成为这片土地的主要代言人。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像她这样在海外流浪的人,才告别了亡国奴的身份。

然,国民政府虽然最大,也仅仅控制了亚国的五分之二。余下地区主要由华北亲皇派张系,华中屠系,西北朱系,以及西南袁系,这四大军阀掌握,此外小军阀和土匪强盗亦不计其数。

最近人们谈论得最多的便是华北亲皇派的张系军阀,自立为王,打着清君侧的勤王口号说要光复前皇朝统一全亚国;同时,东晁在早前的黄海战役失败后卷土重来,一只舰队竟然以迅雷之势偷袭之前为俄国掌握的辽东半岛海港,另一只舰队成功占领了朝鲜半岛,俘虏了高丽王,将其划为自己的殖民地。

现下,众人一边高举反封建皇朝复辟的旗帜,一边又紧张着东晁这个俗称的东洋鬼子欲染指亚国的狼子野心。

目前,姜系国民政府一方面要领导全亚国人反抗复辟,对先前合作赶走东洋鬼子的战略伙伴张阀正式宣战,时称北伐。另一面,俄国佬和东晁关于辽东半岛归属权的争端,从战场烧到了国民政府头上,这三方正在上海进行和平会谈,成为各大媒体和老百姓最关注的话题。

……

经过四个昼夜,火车终于到达江陵,这里隶属华中屠系军阀辖下,贯通南北东西的交通要碍,古往今来亚国战乱时必争的兵家重镇。屠系的大帅府就在此地,故其治安环境相对较好。

轻悠辞离了刚刚相熟的朋友,买了开往南京的票,票价简直贵得离谱。

听说是因为屠大帅是前朝的一品大将军,性格刚烈,治军严谨,对政治世家出身、擅权钻营的姜系国民政府尤为不喜,在与其通商、通行方面,设立了比其他军阀辖区还要重的关税。

这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轻悠摸着兜里一下去掉大部分的银元,有些担心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不够用。吃食可节省,但万一到了南京票价超额,她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上海。发电报打电话都贵死人,根本没法向小叔求救。

她惴惴不安地捏着刚买好的车票,有些茫然地站在路口,肚子很饿,却不敢想吃东西,北风吹得额头发疼。入眼一片人头涌动,白茫茫的雾气缭绕不散,天空散下大片的雪花。

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心情再为从没见过的雪花兴奋,只觉得前途渺茫,孤单无依。

脚踝又有些疼,她正想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一道黑影从斜次时撞来,撞落了她的大花包,她赶紧俯身拣起来,霍然发现手中的车票不见了,怀兜里的钱带也没感觉了,刹时回头看那逃窜的小个子,大叫着“抓小偷”追了上去。

在这样战乱流离的年代,连自己都难顾好,自然没人会做义事帮轻悠。

轻悠又急又气,竟咬牙追了两条街,撞上一列士兵随护的车队,她用石子击中偷儿的腿弯子,恰在车前将人逮住了。

未想要讨回自己的钱和票时,竟然有一群人跳出来指黑说白,称她仗着年长欺负小孩子,她一个外地人百口莫辨,无人相信她的说词。

面对如此巅倒真假的情形,轻悠彻底傻眼了,以前只听小叔和爹爹谈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碰上这般绝境,一时凉透了心。

正在众人想要趁机欺负轻悠一个外乡小姑娘时,那车上的人突然发了话,情况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的钱和票奇迹般地回到她手上,缘由似乎只在于她抓小偷时使的那套拳法。她终于坐上去南京的火车,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她很快忘掉了这段小插曲。

……

那时,车上的副官不解地问,“云少,您怎么突然同情起难民了?”

坐后的年轻男子,刚直的剑眉轻轻一扬,声音极为低沉,“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小丫头骂得很一针见血么?”

副官闻言一怔,无语。

——明明就是他偷东西,你们居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们连这点儿最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吗?只敢仗着地势欺负同胞,有本事去灭几个洋鬼子啊!

男子长指轻轻叩敲膝头,又道,“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亚国之所以亡国不在于外敌,而在于内患和民弱。我们这些还在为一己之私汲汲营营的大男人,不该感到羞耻么!”

轻悠不知,在她离开江陵的五天后,屠大帅与幺子为关税一事大吵后,其幺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至此,四年未归。

……

长长的汽笛声响起,轻悠看到南京的站牌名时,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跟着人群往出站口走,担心接下来最后一程的路费不够,思量着如何跟上海出差的小叔联系。

本来这元旦佳节,小叔早该回家团圆,但轩辕家的织造坊生意因亚国皇朝突然覆灭,受了极大的影响,小叔这大半年都为家族生存奔波。当初才没能立即赴东晁救她,而是在国民政府宣布成立后。回家后也多亏有小叔在,家里人才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刻意为难。直待到她坐完小月子,见她胖了几分回来,才放心继续跑生意。

“轻悠,轻悠——”

才刚见出站口,就有有大声唤她,她初时以为幻听,当被来人抓着手时,方才知不是梦。

“雪忆?”

轻悠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南京碰到林雪忆,原来竟是母亲打电报,没能查到小叔,倒得知林雪忆已回国,辗转几番后终于联系上,托请来接她。

林雪忆很热情,说当初也亲见亲王宫塔被烧,以为她已经遇难,未想现在得以见面,十分欣慰,要为她办个欢迎宴,将当初患难的好友都邀在一起叙叙情。

“轻悠,我还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你别生气啊!”

轻悠只默默点头。

林雪忆脸上飞上一抹绯色,眉目掩不住娇情得意,“其实,我是跟向大哥一起回国的。他的手伤恢复得比我们想像的都好。我现在能在南京,也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你该知道吧?他们向家是泸城当地最大的名门望族,而他大表哥正是如今的国民大总统。”

轻悠淡淡笑着,轻言一声“恭喜”。

林雪忆又问到姜恺之的事,说以后两人还可能是表妯娌。

轻悠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林雪忆见状也转了话题,说已经给轻悠订了最好的酒店,并帮她联系轩辕清华,让她不要再东奔西跑。

轻悠没有反驳,随林雪忆进了那所高级酒店,却见大厅中往来洋人居多,甚至还有东晁人。

“轻悠,这是房间钥匙。你自己上去没问题吧?我临时想起有些事,必须马上离开。”

轻悠接过钥匙道了谢,林雪忆立即离开了。

轻悠仍想自己联系小叔,便到前台询问,没有注意周遭有人投来异恙的目光。

“小姐,我们酒店有无线电报服务,十个字,五个银元。”

可怜南京的物价也贵得离谱,轻悠只得作罢。这一路奔波,她也确实累坏了,脚踝涨痛,只想好好梳洗一翻,泡个热水澡。

然而,当她刚乘上电梯时,突至的失重感让她眼前一黑,差点跌倒,碰到一位乘客,她连忙撑起身说抱歉,却被那人抓着手不放了。

那挺着啤酒肚的洋人眼放绿光地瞪着轻悠,叽哩呱啦说了一堆英文,轻悠没听懂,而旁边一个穿着同式西装的矮个子男人吐出一串话来,她是听懂了。

矮个男人说东晁文,大意是以为她是交际花,刚才装昏无非是为了勾引电梯里的贵客,说到最后竟然直接问起“夜度费”。

刹时,轻悠气得一掌甩开洋人,用东晁话大骂矮个儿,同乘的还有三个亚国人误认她是东晁人,均明哲保身不予理睬。

这一闹就到了楼上,两个男人明欺轻悠单身,衣着素简,一身风尘,说骂到最后竟然要强行拖她入房间。

轻悠求救,有服务员见到便立即躲了起来,恼怒下,轻悠掌中滑出一把瑞士军刀,这是回国后姜恺之又送给她防身的。她扬手就是一划,伤了矮个的鼻子,一脚踢中洋人跨下,扭身就逃。

“啊,该死的臭婆娘!”

矮个捂着鼻子一把抓住轻悠的长发,轻悠疼得摔倒在地,刀被砍掉,就被两人一前一后抬进屋里,她惊骇大叫。

“救命,救命啊——”

房门即将关上,一只大手突然从外扣住。

------题外话------

大家猜猜,这是谁来救轻悠啦!

更文说明:上一卷第42章和第58中提到与银号太子爷订婚的是轻悠的三姐轩辕宝月。而大姐宝琴早已经结婚生子咯!

元帅的女孩02烟花易逝2-再遇

“将,将军大人,饶命啊,饶……”

“出”地一声轻响,吵嚷声全部消失。

轻悠紧紧抱着颤抖的身子,目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眼那个声音消失的角落,只看到倒地的一双脚,很快被拖走。

“让小姐受惊了,非常抱歉。”一个高大身的影挡去了她的视线,朝她行了个极为挺正的军礼,“在下定会严肃军纪,恪令国人谨遵对外礼仪。”

轻悠的目光抬起,落在那张刚毅有形的俊脸上,这人并不陌生,但亦称不上熟悉,她眉峰轻拢,低声道,“将军……”

“您叫我南云即可。”

她垂下眼睑,“南云将军,刚才谢谢你出手相救。您不必对我特殊,我已经离开……东晁,便做从不相识更为妥当。”

南云卫微讶,但见女孩眼下疲累的青影,也不便多说,低声应是。

轻悠微微倾身再点头致谢,便离开了。

南云卫跟着她,送她到电梯前,又摁下按钮,直到她走进电梯,门关上,两人亦再无一句交谈。

恰时,旁边的电梯门开,走出来一位同样身着东晁黑色军服的男子,那男子奇怪南云卫竟在电梯口,顺眼一望,看到已余一缝的电梯门内的人儿时,身形猛然一震就要上前,却被南云卫拉住,喝止。

……

轻悠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手里捏着钥匙,思绪乱得不得了。

南云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不会也来了吧?不,不可能。南云卫本就是远征军一员,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应该是为了和国民政府和谈。那个人只爱经商罢了,又不是战士,不可能来的。

也许,那晚的毒已经让他……

“轻悠!”

她吓住脚,一抬头,便看到从走廊那方跑来的男人,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急促的呼吸扑打在她鬃角,心跳重重地擂在耳边。

“谢天谢地,刚才我上楼时听说酒店里有东晁人闹事,对方的上司似乎已经解决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来南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到车站去接你啊!瞧你,脸色这么差,这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姜恺之絮絮地说了一堆话,眉梢发间还融着淡淡的冰晶雪花,定是匆匆赶来,只着了一套西装,连外套都未穿上。

轻悠心中涩然,“恺之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不都是,你娘发电报告诉我的。”

“我娘?”他语气里的一顿,让她疑惑。

“对,是伯母派来的电报。我当时在上海,正跟你小叔在一起。你小叔临时走不开,我就急着赶过来了。”

可,又怎么会那么准确地知道她就在这家饭店呢!

轻悠没有问出口,知道有些事不用打破砂锅问到底,戳破了那层纸,也许对彼此没没好处。

虽然不想累及姜恺之,也比托林雪忆的关系好,似乎每次碰到林雪忆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她也不想太娇情,索性让姜恺之帮忙联系小叔。

……

那时,楼上的电梯口。

“南云,你放手。”

“龙村,你想做什么?”

南云卫盯着龙村治也的目光,少有的锐利,手上力道更重。

“那女孩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许久未见她。”

“龙村,做为同僚,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儿。而做为你的上级,我命令你,不准去骚扰她。”

龙村治也大为不满,低喝,“她已经离开东晁,她现在在亚国。为什么我不能找她?”

南云卫的目光更冷,沉声道,“龙村,你以为国内的传闻是真的么?你大概不知道,能让你我毫无忧惧地踏上国民政府的首都,在此接受最大礼遇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龙村治也终于放松了身形,退了回去。

两人进到屋内,南云卫才道,“拿下辽东半岛的野田少将,以及柏原上校,都是殿下的少时好友兼同窗。”

龙村治也骇然,“你的意思……”

南云卫远目向东,神色间平添一抹深深的敬畏,“夺辽东,从俄国人手里抢走最好的东亚大陆港口,迫其出让上海最好的辖区。亚国人同样憎恨俄国人,我方借通商为由只驻守港口,将大部领土归还予亚国,他们就不会视我们为侵略者。岂时,我们借俄国人之便入驻上海这颗东方之珠,也更易得到国民政府的支持,获得亚国人之好感。根本不用像左大将军那般耗废兵力,就能捞取到一笔大利益。而左大将军在野田少将和柏原上校的功绩压力下,夺下了朝鲜,也成为我们这次谈判的一大砝码。”

移回的目光中灼灼生辉,却让龙村治也心头大震。

“这几大步战略计划,你以为出自谁人之手?以左大将军那老匹夫的能耐,能做得到么?!”

“我以为这都是你的计划……”

南云卫轻哧一声,摇了摇头,从酒柜中拿出一杯波尔多红酒,为两人斟上。

“龙村,你太高估我了。你再想想,辽东还给国民政府,但地方却是在其华北张阀的领地范围。即时谈判结果一出,又会出现什么局面?”

龙村治也眼中瞬间迸出精光,“国民政府一直吆喝着要北伐,阻止张阀的复辟势力,但是迟迟不见出兵。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并非他们只是喊口号,实则是因为他们内部派系利益相争过耗,军队后勤不齐,枪枝弹药、坦克大炮等物资都未配好,计划被严重搁置了。若辽东半岛的事一出来,想必民间舆论都会大肆催促国民政府加快北伐的脚步。他们这方压力一大,内战必起。即时目光转移,就正好方便我军下一步扩张计划!”

南云卫眸中亦有对龙村治也洞观大局的欣赏,“所以,这次谈判尤为重要,必须迫使俄国方退出亚国。”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

南云卫点点头,一口饮尽杯中酒,“刚才收到国内无线电报,殿下会秘密到亚国主持这次谈判。俄国佬当年在殿下身上栽过大跟斗,十分忌惮,届时由殿下出马,必定事半功备!”

龙村治也蹙眉低头,不语。

南云卫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伸手重重一拍他肩头,有些语重心长说,“龙村,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你何必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等你再立大功,晋为校官,国内的名媛贵族任你挑。”

龙村治也倏地抬起头,目光灼亮,“南云,就算我是帝国最勇猛的战士,也无法逃脱爱情的魔咒!我以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龙村治也转身离开房间。

南云卫却瞬间僵住,俊容闪过惊愕和疼痛。

……

几日后,轻悠终于见到了从上海赶来的轩辕清华。

轩辕清华很是心疼,恨骂了几句大哥轩辕瑞德老迂腐的话。姜恺之转移了话题,希望能照顾轻悠。

轻悠想要继续求学,姜恺之提议让她去美国留学。因他知她心里最崇拜的就是清末的革命女烈士秋瑾女士的女儿——王灿之女士,想要做个新知识女性,自强自立。

轻悠拒绝了,说就算不能伺奉在父母身边,也不愿再离开亚国。想就近进所大学,进修语言、历史,还想学防身术,以及外科护理方面的知识。

男人们有些惊讶,却也了然于心。

最后,轩辕清华支持轻悠,托得关系为她在南京大学办了入学手续,就在学校附近租了较好的民房。安排好这些事后,便不得不赶回芙蓉城过大年。

这时,学校正值寒假期,又逢春节将近,和平谈判使得大街小巷都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新年气氛。

轻悠刚刚给母亲写了封家书寄出,林雪忆便找了来,硬是将她拉去参加姜家的除夕夜新年宴会。

“轻悠,礼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到我房间换了就好。三少可眼巴巴地等着你大贺光临呢,你就算不看到我这个朋友面子上,至少也要感谢你的恺之哥哥英雄救美啊!你不知道,南京的小姐姑娘们有多羡慕你。”

轻悠低声应笑,看着街面上热闹的灯火,才知其实自己比想像的更想家,这个除夕夜实在不想一个人过,明知此行不易,仍动了心。

……

豪华的西洋式公馆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身着华服美裳的男男女女,款步轻盈,笑声燕语不绝。

这样奢华富丽的环境,不是轻悠的喜好,自进门后她落在林雪忆半步后,看着她游刃有余地跟着太太小姐们招呼打趣,俨然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眉目之中尽是娇矜之气,脖子上那串拇指大的浑圆珍珠项链,适才听说是向兰溪的母亲送的新年礼物。

行到人稀处,轻悠还是忍不住问,“雪忆,向大哥不参加这晚会么?”

林雪忆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冷色,笑道,“兰溪素来不喜宴会,他只会露一下面,现在恐怕已经回宅子了。你知道他身子还未健好,多有不便。怎么,你想他了?”

轻悠淡声道,“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的伤……我始终愧疚,如果他因恨我而不见,我能理解。我只是希望……雪忆,你会好好照顾他的吧?”

林雪忆心底冷笑,面上温声应着,便拉着轻悠进了一间房,将一团疑似礼服的布料塞给她,将她推进浴洗间,让她快换。

当轻悠发现门竟被反锁,为时已晚,她好不容易穿上衣裙,竟发现背后镂空一大片,吓了一跳,这样式绝不适合时下淑女或正经姑娘。正着急时,屋外传来了男人声音,她立即止声,若让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恐怕南京也待不下去了。

想要脱下裙子,可拉链被卡住。男人们的谈话声忽然高扬,清晰地传了进来,她听出了姜恺之的声音,心却沉了下去。

“姜恺之,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声喝问,又重又厉,便是见不着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天生的威仪和高位者的强大气场。

“大哥,你又听了什么人碎嘴诓语。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如果你已经认定我有错,那就下靳令处罚我,没必要在这里吵。”

“你敢说别人碎嘴诓语,你怎么不检讨一下你自己的德行是否端正,才会教人逮住小辫子!”

“大哥,我们早就没蓄那奴才辫子了。那些小人要捉人短脚,不过是一张奸佞喉舌的功夫罢了。我行得正坐得端,随他们说去。”

一时沉寂,轻悠却更紧张起来。她以前只知姜恺之家世极好,却不知好到而今竟是全亚国最尊贵的大家族,亲大哥是大总统,二哥是陆军总司令,而姜恺之本人更是曾留学美**事院校的海军高材生。

那威严的声音沉寂半晌后,率先开口,“好,我不跟你拐弯抹角耍嘴皮子。十天前,你对叶雪兰爽约,那丫头喜欢你,包容你不说话。可叶老爷子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知道么?你即答应了人家,就应该有起码的绅士风度。”

“我知道了,大哥,我明天会约她将一切讲清楚,我并不喜欢她,大家只能做朋友。”

“姜恺之,你到底知不知道,叶老的资助对我们有多重要,现在军营里三十万大军连冬袄都穿不齐,怎么指望让他们扛枪北伐?!”

“大哥,我当然知道国民政府缺钱,军备配不齐,才致使北伐计划一拖再拖。可我也记得您在就任大总统时宣誓说的话,说国民政府就是为了实现全民自由而建立的。十天前的元旦晚会上,”那正是轻悠离家的那日,“您公开发言,倡导新文化运动,支持自由恋爱,婚姻自主,一夫一妻制。我只是响应您的号召,渴望并努力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有首诗也写到,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那威严的声音怒极了,吼出,“那你没忘了后面两句,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了我亚国民众的自由,身为上位者的人就应该做出牺牲。难道你一个人的幸福,会有万万亚国民众的幸福重要?!”

姜恺之冷笑,“大哥说得对,所以大哥可以娶了叶雪兰,哦,我忘了大哥您已经跟向表姐订了婚,二哥还空着,你让他上啊!”

“叶雪兰只喜欢你,如果老二能上根本轮不到你。莫说先前爹娘就不同意你跟轩辕家那丫头来往,她在东晁发生了什么若要查起容易得很,你不顾及自己,至少也该为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着想。”

“大哥,你不觉得你太卑鄙虚伪了吗?!我真怀疑他们是看上你哪一点,让你当这个大总统。”

啪地一声脆响,为这场兄弟争论画下句点。

轻悠双手紧绞,胸口梗痛,直到一道拳击声响起,混着低咒,她猛地回神,倒抽口冷气,鼻头发痒,一个喷嚏毫无预警地打出。

“谁在哪儿?”

那道威严的声音立即响起,大总统还没走。

轻悠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拿自己的衣服掩身时,门一下被人拉开,她尴尬地低叫一声拢紧衣服,转过身,便迎上一张刚正有形的男性面孔,说不上有多好看,但那身形高大雄壮,浓密的剑眉轻轻一挑,便让人肃然起敬。

“我……”

轻悠刚开口,嘶啦一声轻响,腰背处突然一轻,那第一线滑顺的西洋开背型丝绸礼服滑落在地。于是,她只有衣服掩着胸口到大腿,细颈香肩并一双白嫩嫩的腿儿,活色生香地印入男人倏然变暗的眸底。

姜啸霖声音更冷,“你是谁?”

轻悠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声音颤得厉害,吐出“我是轩辕轻悠。”

“是你!”

那眼神有多轻蔑,轻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努力告诉自己隐忍,没必要较一时之气,五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没忍住。

“大总统,也许对您来说,轻悠不是一个足以配上您弟弟的女人。但您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来威胁您的弟弟,不觉得这是对您自己更大的侮辱吗?!”

姜啸霖眉头一紧,墨眸深凝,而纤弱娇小的女子却挺直了脊梁,与他怒目相对,毫无惧意。

……

还是被彻底厌恶了啊!看来,这个除夕夜真得一个人过了。

轻悠拧着鼻子离开了那幢华丽的西洋公馆,双臂紧抱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已经两寸厚的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吓得她立即缩退到屋檐下,东张西望,才发现空中一片烟花徐徐落下。

她眼神凝住,有些出神。

没有发现前方十数米的距离,有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不往前开,却是以倒退的方式随着她一点点移动。

轻悠看了一会烟火,挨不住接连不断的喷嚏,急步往家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路灯下的一个方木栏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本不欲理睬,怕是什么害人的骗局,笼子里呜呜的低咽着实搔人心,犹豫地望了又望,还是走了回去。

竟是一只红皮小奶狗,抖缩着身子,一双玻璃般的棕色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手伸去时,立即吐出小舌头舔她的指尖儿。

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酸疼,从指尖漫入心窝儿。

“小家伙儿,你怎么一个人钻这笼子里瞎折腾呢?你这么小,该待在妈妈抱抱里呀!今晚是除夕呢,万家团圆,吃汤圆,包饺子的好日子。

什么,你不想吃汤圆,想喝奶!我想想,我那里好像还有些牛奶。这样吧,既然你我都没人陪,咱们就凑一对儿,我请你喝牛奶,你就做我的屠龙勇士吧!

来,吼两声,吓吓那些坏心肠的巫婆,哎,你怎么不给力呢?我还指望你帮我灭掉喷火龙呢,刚才他那吼声震得耳朵疼……”

那时,车里的男人看到女孩将小狗包在自己的披风里,自己却光着肩背瑟瑟缩缩地走在漫天大雪里,十指几乎陷入黑皮椅中。

南云卫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眸色黯了黯,刚要启声,男人已经忍不住打开了车门,那模样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盯着路边那纤细的背景,眼眸亮得可怕。

就在男人将要冲过马路,跨越仅仅十米的距离时,一声呼喊从后方追来,眨眼之间就到了女孩面前。

“轻悠,你这个笨蛋,谁准你这样走掉的!”

男人声音又急又喘,掩不住的担忧心疼,他扒开自己的黑大衣,将女孩小小的身子紧紧裹了进去,昏黄的灯光轻柔地从那宽阔的肩头洒下,这样亲昵的一幕,让路人都羡慕得轻轻叹息。

女孩已经有了王子,已经不需要屠龙骑士。

那一霎,湛亮的眸光彻底失色,黑得只剩冰冷的寂寥,天空的雪花一朵大过一朵,将世界都染成一片无望的苍白。

------题外话------

特别鸣谢小妞“夜雪兰”献身《七日》一角,加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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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水蓝色丝巾挡住她的视线…

“乖…肉肉真嫩…”

喝了一口红酒,身子变得极度空虚,难受,她看不见他,耳边却缭绕着他邪魅性感的话语与气息,脸红心跳的她咬着红唇…

每一次,他要她,他都要让她蒙住眼睛。

甚至还暖昧地在她肚腹上画下一朵香水百合,爱到永远……

元帅的女孩03烟花易逝3-我等你

转眼已经是阳春三月,绿蕊吐星,繁花映日

春节后,俄国和东晁在上海签署了和平条约,亚国做为中立调停国竟然也从中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其中之一便是东晁为促进两国商贸发展,投资了国民政府的新兴重工业,从而以解北伐军备不足的燃眉之急。

时下,便是这小小的校园也大受革命气氛影响,走过几步,便有论“新文化运动”演讲赛的宣传单飘来,转过楼角,更有人站高台上呼喝“振兴中华”,而在校门口,有专设的“招兵处”被想要参兵报效国家的男孩女孩们拥簇里外三层。

轻悠抱着大叠的书籍,目光浅浅地滑过那一簇簇热闹,听着身旁同学们交换的各种最新革命信息,偶时附应几声,并不发表意见。

“学这什么诗词,还不提着枪管子上阵杀几个洋鬼子痛快!”

这便是大多数青春少年们的热血理想,乱世杀敌勇士强,强过舞文弄墨弱文生。

“得了,咱女孩子最主要的责任应该是结婚生子,相夫教子。”

“你个胆小鬼!”

“你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方的小战场又开打了,轻悠摇头要劝,却被一阵喇叭声打断。

两同学齐声望去,却都艳慕地赞叹起来,竟然立即放弃之前的立场,异口同声叫她赶紧抓住好男人,结婚生子,做中校夫人。

轻悠无奈苦笑,却见车上下来的并非向来一身新绿军装的姜恺之,而是戴着眼镜一副秘书模样的男人。男人朝她微微欠声,说先生想见她一叙。

她心下莫名一拧,在同学们颇为暧昧的眼光中,上了车。

车上等着的男人,并非姜恺之,而是那位仅一面之缘,却留下了极糟糕印象的国民大总统——姜啸霖。

……

隔日,轻悠刚刚上完一堂素描课,仍对着画久久不动,似在寻思着课堂上的讲义。

这时有同学来报,说有人要找她。

她收回神,轻轻叹了声气,迅速收拾画具出了教室。

在一挂粉白迎春花藤下,淡淡碎金洒落在女子新月般美丽的脸盘儿上,月牙白的旗袍裹着一身纤丽风流骨,优雅的大家闺秀气质,让过往的人都频频回首。

“你好,轩辕小姐,我是叶雪兰。”

随后,两人在一家安静的西典茶餐厅对座,叶雪兰的大家风范很让人欣赏,言谈之间也体现出极高的修养。

叶雪兰并不娇情,也没有过多迂回,明言说是为了姜恺之而来,并直吐爱慕之意,侃侃而谈,将目前的政治和战争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眉眼间的一抹刚毅之色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

轻悠想起昨日姜啸霖找她,话间对叶雪兰聊做介绍,但今日交谈,她只觉得这位大家闺秀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我知道你与恺之早便相识,感情甚笃。如果你真如恺之当初对家人所说,是个聪慧通达、识新学懂大义的女孩子,就请明辨是非,分清次重,早下决断。不要再拖累他!

原来,当初东晁袭击黄海岛屿一役,本应由姜恺之挂帅出征,可他知悉她在东晁遇难,想尽办法要到东晁救她,硬是将指挥权给了别人。若当时他能出战,海岛便不会现今还落在东晁人手里,他也早从中校晋升至上校了。

姜啸霖没有直说不满,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姜家人心目中一等一的红颜祸水。

“轩辕小姐,对于您的遭遇,做为女人,我很同情。希望你不要生气,我并没有丝毫贬斥之意。据我所知,现下虽西学渐进,但多数女孩仍受贞操观念所缚,遇到这种事都以自杀为一途。你能重新振作,发奋读书报效祖国,雪兰很佩服。”

轻悠淡淡勾着唇,饮尽了最后一口奶茶,看向叶雪兰,后者微怔,看到她将一直紧扼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那是一张火车票。

“我今晚离开。余下,就请叶小姐废心了。恺之哥哥他……”

她低了低头,唇角弯得更深,却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她抱着画板站起身,朝叶雪兰欠了欠首,低低说了一句“希望你们幸福”,便转身离去。

叶雪兰怔怔看着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影消失,许久,才伸手去拿留下的那封信,她抽出信纸摊开来,目光便是一亮,迅速读完后已是一片心潮澎湃。

初时她得姜啸霖暗示前来说服轩辕轻悠主动退出,心里其实也存着一丝轻看。因之前她听姜恺之说过会向轩辕轻悠求婚,想轩辕轻悠回国已经半年多,姜恺之似乎仍未成功,春节时又告诉她说要带轩辕轻悠见父母,似乎也未成行。这其中缘由,他们都猜并非姜恺之不愿,多半原因在轩辕轻悠身上。遂她对轩辕轻悠这般暧昧不明拖拉勾引的行迳,有些瞧不起,认为像她们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也就仅会使这般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牢缚男人的心。

今日一见,这个模样清妍颇为沉默的女孩让她很有些看不清,话不多,但一个举动已让人又惊又疑。这便放弃了么?仿佛那人并非入过心,方能如此干净利落,果断从容。

然而,她手中的这封尽叙姜恺之脾性喜好的信,又分明透露出那绵密而深厚的情谊。

她竟忽觉纸有千斤重,一扫先前的那些不屑轻视,对轻悠多了几分敬佩。

……

是夜,轻悠再次坐上火车,听着熟悉的“哐臧”声,看着眼里飞逝而过的一团团黑影,眼里蓄着的东西便再也止不住跌落下来。

恍恍惚惚里,又忆起除夕那晚,那些美好得不真实的声音和景象。

天空的烟花,绚丽得像只为他们而绽放。

身在异乡为异客,她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孤独寂寞,渴望有人陪。

那双熟悉温柔的臂膀将她搂在怀里,她就像在茫茫大海中飘荡求生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舍不得放手。

——轻悠,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疼你,宠你。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我陪你画画写字,你给我做喜欢的甜粥,我们就生一个孩子。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走遍全世界,去你想去的任何国家。我们坐大船,看大海,开飞机,拍尽世间美景……

——轻悠,让我守着你,好吗?我爱你,我会让你忘了那些痛苦的过往。从今以后,你就是姜恺之最爱的女人,妻子,孩子他妈。

——轻悠,嫁给我好吗?

这个春天那么美,因为有姜恺之陪伴,似乎她已经不那么想家,想母亲,不会在夜里一个人的小屋睡着了都会哭着惊醒。

他那么那么好,可在那一切发生时,她就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幸福了,好梦应该醒了。

“姑娘。”

一声低唤,眨眼看到一张白巾帕递到眼前,再抬眼,是一双慈善和蔼的夫妻递来担忧的目光。

她道过谢谢,用衣袖撸去了脸颊边的湿意,朝夫妇两笑了笑。

之后的路程,不知怎么便和这对中年夫妇聊了起来。原来杨先生竟是东晁人,杨夫人是亚国人。因早前南京政府与东晁签定的友好通商协议后,杨先生大胆前来亚国开拓家族生意,专门经营小型电器,诸如电风扇、收音机等等产品。而杨先生极爱夫人,到了亚国为经商方便,便随了夫人姓氏。

轻悠先前拒绝了姜啸霖的支票,只给小叔留了报平安的信而怕姜恺之借机查到她的处所而没留地址,而今身上极缺黄白之物,初时也打算自食其力赚取帖补所需,不想再拖累他人。似乎眼前便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杨先生的办事处正缺熟悉两国语言的秘书。

但她心里仍有极大的阴影,直觉不想跟其有关的人事物再有牵扯。

然而,形势比人强。

在到达那个宣传单城描述的新兴的繁华港口城市时,极度陌生的异地语言让她寸步难行,在差点被骗又巧遇杨氏夫妇后,这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好汉的郁闷,终于让她放下骨气,接受了杨先生的聘用。

用了三个多月苦磨硬泡终于熟悉了当地的语言后,托港城与世界接轨的通达风气,让轻悠的生活也慢慢变得开阔起来,她找到了一所英国教会女子学校,想要在那里进修英文、荷兰语、德语。

恰时,杨先生也表示想要利用港城与西欧印度等地成熟的航道,开拓西洋贸易,鼓励轻悠进修学习。杨夫人将她看成了女儿一般照顾,让她寻回些许遗失的亲情。

日子一日比一日顺畅,港城的新兴事物比起上海来毫不逊色,且又是英租界,在文化和民俗风气上比之深受亚国文化影响的上海,更开放随性,更宽容。女子在此抛头露面,工作学习,交流应酬,都能得到相当的尊敬。轻悠渐渐喜欢上这个开放的新城市,想着等姜恺之和叶雪兰关系确定后,就跟家里联系。

这日,她放学回与杨家夫妇共住的处所,身边同行着新结交的朋友,交流着新学的荷兰语,疏淡的碎影轻轻摇曳,蝉声知知的绿荫巷弄里,偶有车铃声响过。

然而,快到门口时,女友低讶一声,她顺眼看去便僵怔在门口。

“轻悠,我总算找到你了!”

那人眉眼下还蓄着一抹苍青,将手中的包袱一扔,几步跨来就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口里骂着“臭丫头”,手臂用了些力道勒得她生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姜恺之这么生气,都动用上“武力”了。

是呀,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他,是个正常男人被这样甩脸子早就走人了。而凭姜三少的人才和家世,哪犯得着这般迁就包容她一个残花败柳。

“什么人,快放开小悠!”

杨先生的声音怒起,啪的一声响,轻悠看到扫帚屑从姜恺之肩头飘下,汪汪地叫声从他脚下传来,小八正咬着他的裤管不放。

他却抱着她一动不动看着紧张得满脸涨红的杨先生,那样紧绷的侧脸上,是天塌下来也不再退让一步的坚决,是始如初见的温柔深情。

她心里忽地酸涩得不得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四年后

港城码头,为庆祝国民政府投资的南洋造船厂铸造出第一艘亚国自己的战舰的盛大活动,正在进行,这同时也是亚国最先进的南洋舰队配备齐全,演习成功的庆功活动。

舰船的宽阔甲板上,港城总督、国民政府官员、舰队将领举杯庆贺,镁光灯不断闪耀,淑女名媛们来往其间。

轻悠仅着一袭素色旗袍,淡妆轻扫,发鬓松松挽就簪着一朵清晨从院里采来的白木兰,她绝不是这宴会上最美丽的女子,却是让人过目难忘的佳人。

这时,总督已经讲完话,一身雪白军服的舰队总指挥走上台,女子们纷纷发出赞叹的低呼,一个个兴奋得面颊绯红,纷纷传说着台上英挺男子的傲人事迹和家世。

“能有今天的成功,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三个人。第一位,是我的母亲……第二位,是我最崇拜的人,我的大哥,大家熟悉的大总统。第三位……”

熠亮的目光接上轻悠的眼眸,她面上一红,却没有再逃避,在他叫出她的名字时,那些在四年里熟悉的将官和水手们都齐声吆喝起来,一条路被让出,直通到她面前。

她手心微微汗湿,迈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记得那天他风尘仆仆而来,说他耗废了三个月时间找她,若她再扔下他逃走,他一定重重打她一顿屁股。

——轻悠,我知道大哥和雪兰找过你,但那不是你的问题,我会处理好。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但你不能再拿这做借口!

——轻悠,其实你心里还有那个男人,对不对?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淡忘他,等你记住我们之间的好,我陪你一起开始新生活。从我救你回来那晚开始,我就发誓再也不离开你。

——若说不恨,不妒嫉,那是骗人的。我不想骗你,可比起这些,你知道当我看你一个人走在雪地里,明明冷得发抖,还拿自己的披肩去裹一只小狗时,有多心疼吗?!比起你的那些痛,我这又算什么。我是个男人,却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好,我更该死!

——轻悠,你想重新振作,我陪你;你想重新开始生活,我帮你;你想自立自强,我绝不干涉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把自己藏起来,你不是一个人。至少你还有我!

——轻悠,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直到你真的愿意……

“嫁给我,轻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四周的人都羡慕又惊叹地看着他们,水手和将士们吆喝着“答应他”“嫁给他”,彩带和鲜花飘舞,他在众人笑声中,迫不及待走到她面前,学西洋礼仪,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右手执起她的右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那眼神诚挚深邃,这一生,她都无法忘怀。

之后的很多次,她看着他望着自己,或憎恨,或缠绵,或深情,或怨愤的眼神,总会想起这一天,如果他们从此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那许多事发生了。

而他后来说,“轻悠,如果那时我们在一起了,那么新亚国的教科书里不会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开国海军元帅,不会有名震西方空军界的飞虎队,不会有收容万名战争孤儿还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天使园,甚至也许不会有重新统一的亚国。呵,连我们的第一任主席,大概早就被东洋鬼子轰成炮灰了。”

可是,这个世界不存在如果。

不管她有多么感激于他的呵护,他的耐心等待,感动于他的深情,他的爱,命运的枪声骤然响起,无情地结束了她单纯而平静的四年生活。

轰地一声炮响,巨大的水花在军舰的侧舷处升起,吓得甲板上的人乱成一团,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众人都看到远远的海平线上,突然浮出几个黑色小点。

有水手说,那是潜艇。

竟然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就摸到了他们港口百里仍未被发现,怎不骇人。

轻悠随着众人被送上岸后,姜恺之将她交给自己的勤卫兵,说,“轻悠,我会把他们通通赶出我们的国家。等我回来,听你的答复!”

他重重地吻了她的唇,目光熠亮地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跳上了甲板。

她跑出一步大声喊出自己的答复,可声音都淹没在人潮中,隆隆的炮火声中。

勤务兵吓坏了,慌忙将她拉上车,离开了码头。

……

那天,舰队与偷袭的潜艇交火一个钟头,对方就跑掉了,却不知敌人到底是谁。此后的半个月左右,舰队都在海界线上巡逻侦查,一刻不得放松。

与此同时,其他港口也纷纷传来了类似偷袭事件,一时间海界线上气氛紧张,众说纷纭。

轻悠一直在等姜恺之回航,每每下班放学后都会给姜的办公室打电话询问。

杨先生和杨夫人都劝她放宽心,她在学校的学业即将完成,担任实习老师也很受学生欢迎,学校有意想留她在校任教,她想起恺之似乎并不喜欢她跟杨家夫妇牵连太多,也考虑接受学校的建议。

这一日,天气晴好,她接到勤务兵电话说姜恺之的舰队马上要回港了,她高兴极了,决定立即去找校长谈受聘的事。杨氏夫妇说恭喜她,但她感觉得出他们的失落,因为头晚她向杨先生提出了辞职。

她到学校找到校长后,没想到校长的口气突然犹豫起来。离开时,她看到一个梳着同她一样发型的女孩进了校长室。

随即,她就听要好的师长说,“那个莫玉琴是总督的远房亲戚,早就觊觎姜中校好久了。你呀,平时总不上心。瞧瞧,现在人家为了接近姜中校,连发型都改成跟你一模一样……”

她只是一笑,并不在意,根本没想到在几个小时之后,莫玉琴就因为这过于激进的追求之举丧了性命,她的噩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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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内容,就是接上楔子来滴。

亲们可以回头再看一遍,下一章就会从那个场景开始写,会有些小小的重复和交叉,但秋保证8成以上是全新滴!

元帅的女孩04我好想你接楔子场景

窗外,阳光渐淡,蝉声消歇。

窗内,一排排深漆的桌椅在黯淡的光线下,看起来森森然如卧伏的鬼影,一声比一声沉重的撞击从前方讲台上传来,混和着低暧柔昧的低吟,辗转在空气中的浓重性麝味儿,让人根本无法同这是一所学校联系在一起。

那重叠的黑影被斜入的光拉得极长,而随着喘息声愈发剧烈,黑影仿佛疾速震动的翅,晃动得更加厉害,从最初的形状到几乎彻底变态,若教人看到,定会瞠目结舌于眼前的情涩,会毫不思索地称它为——疯狂!

砰地一声重物相击的闷响,女人的求唤嘎然而止,那似从喉里发出的嘶哑喘息声,带着极致的满足感,久久不歇。

便是这一刻,屋外背立的士兵们,也禁不住红了脸。

那位年轻的副官上校先生低头看着搭在腕上的黑色披风,眉峰紧眉,眼底们过一丝疑虑。

稍顷,教室里传出男人的命令声。

上校先生立即将黑色披风递了进去,男人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让他眼底的惊愕更添三分,立即重重一跺脚接下命令,小跑步下了楼,直奔男人刚才坐的装甲车。

稍后,教室门被打开,男人怀里的人儿用黑色披风紧紧裹着,他大步走下楼,宽沿帽下露出的粉色唇角,微微上弯着,显示着他难得的好心情。没有人看到那双眼睛,一直紧紧凝着怀里昏过去的红晕小脸,深极亮极。

凉风过,轻悠一个机灵儿醒了过来,入眸便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吓得她低叫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让两人对视的气氛又添上几分旖旎。

“你,你放开我!”

他眉一挑,目光下移,“真的要我放开你?”

她顺着朝下一看,低讶一身,身子缩得更紧了。

而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操场上,蹲伏的师生们全惊愕无比地瞪着他们两人,那团毫无杂质的黑色中,只露出一小截雪白天足,也能让人立即猜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低啐“太耻辱了”“简直就是淫一乱肮脏”,方走了两步的男人倏地停住脚,往那声源看去,那方立即就息了声。

轻悠见这不对劲儿,立即用东晁语阻止男人的脚步。

男人冷哧一声,“你整日就跟这种狭隘鄙薄的同胞待在一起,不觉得耻辱肮脏么?”

他故意用的汉语。

轻悠恨得瞪他一眼,似乎慢慢找回些气场来,哼道,“若要人不说,除非己莫为!”

她还是没用胆,只敢用东晁语。

手臂倏地收紧,疼得她抽了口气,可随即他却扬声大笑起来,那愉悦不加掩饰。

刚才被轻悠救下的学生,胆子不小,还在嘀咕,“那是东晁皇族的徽印啊,难道是元帅?!”

众人都被男人阴晴不定的模样弄得忐忑不安,哪有胆量去研究男人肩头的标志是个什么军衔,笑声突然一止后,男人齿缝中蹦出的几个字,再次令众人惊愕。

“掌嘴!”

刚才骂人的立即被士兵拿着木板打得牙血蹦飞,哀哀痛叫。

“织田亚夫,你叫他们住手,你发什么神经,你个变态,神经病!住手,你们住手——”

“要他们住手也可以,亲我一下。”

轻悠僵住,脸上已无血色,心里将男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声,没有太多迟疑,飞快地扬起脖子,蜻蜓点水地碰了下男人的脸颊。

他说勉勉强强接受,看在现在人多,环境气氛不怎么妥当,暂时放过她,稍后再被上正餐。

她气得紧紧揪着他的领口,恨不能就此勒死他。可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刺裸,再跟他在这里丢人现眼下去,她可受不了。

男人转身朝装甲车走去,上校先生怀中抱着一个用黑布盖住的物什走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元帅”。

轻悠不解,便听男人说,“悠悠,这是我送给你咱们四年未见的见面礼,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并没给她太多思索时间,男人一个眼神,上校先生便揭开了黑布,不知谁抽了口冷气,四下瞬间一片冷寂,所有人都骇异地瞪大了眼看着那东西——竟然是一个描金绘花的骨灰瓮。

淡淡的声音,冷冷扬起,“悠悠,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儿的瓮冢。我把那浸了你血的码头石和你我浸血的衣服,都碎成了灰装在里面。那些血都是宝宝的一部分,包括后来医生从你体内拿出的血团子。这瓮冢一直被我供奉在神翕上,每天三株香。已经整整四年零十天,也就是说,我们的宝宝已经四岁了。”

轻悠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气氛,浑身冰冷,比起刚才教室里的那一场靡乱的纠缠,更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错觉。

“哦,忘了说,十天前我的舰队偷袭这里的港口,那时好像你们正在搞战舰试航成功的庆祝活动吧?那天刚好是咱们宝宝满四岁的生日。”

一声道响亮的巴掌声,伴着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

“织田亚夫,你这个疯子——”

——对,你说的对极了,从遇到你开始我就疯了。那男孩说的更没错,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在地狱的深渊了!

……

夜,很深。

一盏绿罩灯下,男人轻咳两声,勤务兵急忙送上药片,他直接生吞下,便朝前丢出个眼神。

立在他跟前的副官上校先生正做着最新战报,“元帅,台湾方面已经来报,突袭战非常成功,已经登陆,地面反击较为激烈,龙村将军说最迟在一个月内解除当地反抗武装。南京方面现在还未收到准确的信息,误以为是西班牙的海盗舰队又发难……”

上校口中满是敬佩,和打了胜仗后的小小激动。

末了,灯后阴影里的眼眸抬起来,说,“杀一儆百即可,不准让士兵骚扰平民。”

“是。”

“当地局势控制好,严密关注英国总督府的情况。”

“是。”

“要庆祝可以,绝不可酗酒闹事,发生一起,立即枪毙!让宪兵队的人做好治安监督。”

“遵命!属下一定严格执行。”

上校离开时,天色已蒙蒙亮。

男人回到内室,铺着雪白软铺的西洋大床上,女人倦极的睡靥,泛着被充分疼爱后的浅浅红晕,男人舌尖轻轻舔过薄唇,似在回味着先前那场美妙的热身运动。

她的味道还和初遇时一样好,不,比那时更美妙了。

长指轻轻滑过肩头圆润的骨线,顺着柔腻的美背,一寸寸下落,推过薄薄的丝缚,露出更加诱人的美好,上面布满了他种下的爱痕。

黑眸微微凝住,脑海里却幻出一副极致的画面,紧紧相叠的**,痛快淋漓的欢爱,就在眼前,就在他掌下。

老天,他还无法相信,他终于又得回了她。

他俯下身,张口含住肉肉的小耳垂,低喃着,“悠悠,我好想你……”

吻一串串落下,**被挑起,他深深陷进她的温暖世界,夺走她抗拒的哼叫,再一次开启那个疯狂的世界。

……

“不,不要了……”

轻悠挣扎着睁开眼,入眼陌生的雪白纱帐让她一时懵懂,不知身在何处,下腹忽然一紧,便觉一股暖流滑下股间,源源不断。

空气里仍然飘荡着浓烈的香麝气息,她羞愤难,寻不着衣物,将薄被一裹,躬着身子一拐一拐地摸进浴洗室,开大了水管对着自己猛冲。

冰冷的感觉唤醒她满腹的屈辱和羞耻,可是却没有当年初遇时那么难受,她暗嘲自己,果然经打耐摔的性儿,已经练出一副铜皮铁骨厚脸皮了么!

将身体里的异物清理干净,她找了一遍,屋里只有那男人的一件白色军衬衫。恶心地忍了忍,还是穿上了。又发现她的工作包居然放在角落里,打开包包查看,东西一样没少,有信心了。

可里面光溜溜,就这样逃跑太糁人了!

恰时,门被敲响,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轻悠眸光一亮。

此时,公馆门口,织田亚夫刚刚下车,警卫员就一脸讶色地跑出来报告。

闻方,织田亚夫眉头轻轻一挑,举步朝里走,行止间也没有半分急促,倒是唇角隐约浮出一丝悦色。

这情形让紧随的上校副官和勤务兵都暗暗惊讶,当他们刚走进公馆大厅时,就听到啪地一声鞭响,朝声处一看,石阶上便哀哀叫着滚下两宪兵来,跟着滋溜一声响,众人登时看傻了眼。

话说这公馆是标准的荷兰风格,正厅后便是一座开敞的金色长梯,走势长缓,而这扶手由上好的樟木铺成,颇为宽厚。

此时,左侧扶手上便顺势滑下一个人来,当然不仅如此,最惊人的是那人儿一边往下滑,一边扫除前后扑上前的阻碍者——宪兵,且左手一把刀,右手一只鞭,耍得叫虎虎生威,游刃有余啊!

当众人看清那张长发后的娇俏小脸时,都是一惊,这莫不是个潜入公馆盗取重要军情的亚国女间谍!看来亚国人比他们想像的要聪明,且行动非比寻常地迅速呀,这么快就摸到他们元帅大人的驻地来了。

随行的警卫立即绕到年轻的元帅面前,纷纷抬起了枪管子。

哪知元帅大人一声喝止,走到最前,大手一伸,便抓住了那甩来的细软白鞭,再一个用力,就将那小人儿卷进了怀里。

这动作叫一个干脆利落,前后不过十秒中,看得一干下级们士官们敬佩不矣。

织田亚夫瞥了眼女人身上自己的衬衣,大手一紧,缴下女人右手的枪,道,“又是维氏的瑞士军刀,姜恺之送你的?”

“哼!”

右手的鞭子,细致而韧性十足,而且还相当美观,雪白一根,要是缠在腰上就是漂亮的皮带,没人会想到居然有如此的杀伤力,他的宪兵一个个都成了花脸。

“白鳄皮蛇鞭,你小叔给你的?”

虽是问,却用的肯定语气。

“织田亚夫,你休想囚着我。你这个侵略犯,东洋鬼子,你会不得好……唔!”

瞪大的眼看着放大的俊脸上,两颗幽光灼闪的眼眸,恨得呼吸都快没了。

周人立即齐唰唰地背转过身,同时摒息抑声。

从这一刻开始,上校先生和警卫宪兵们同时树立起了一个非常紧要且重要的认知,这个疑似亚国女间谍的漂亮小姐,应该是元帅大人的掌中宝了。其地位,在元帅心中甚至高于国内殷殷盼望着与元帅共筑鸳盟的公主殿下。

一吻罢,长指捻着柔润的下巴,“这四年不见,你的花拳绣腿倒有些进步,骂人的词藻也丰富了一点,只是接吻的技巧却退步了。怎么,姜恺之没有好好调教过你么?”

“你,你龌龊,恺之哥哥才不会干这种下流肮脏的事!”

这骂的当然是正宗的汉语,现下没亚国人。

他目光湛亮,哑声说着“这刚起床是不是没漱口嘴怎么这么脏,得好好洗洗”,便抱着边吻边上了楼去,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到门口时他问她是不是要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出去见人时,她气哼哼地终于没再做无谓地反抗。

进屋后,织田亚夫看到被脱了裤子绑在角落里、嘴里塞着团帕子的女仆,目光凉凉地扫过轻悠。

轻悠哼叫,“谁叫你连件衣服都不给人备一件。”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临时决定的突袭行动,这是打仗,不是郊游,日常用具一切从简。我以为你要下午才会醒,没想到你在我回来前就闹腾开了。”

转过身,一副精硕有形的胸膛大赤赤地展现在眼前,她立即红了脸,暗骂一句“不要脸”,别开了眼。

但脑海里却迅速闪过那左肩头和右腰侧的白疤,心底有些浮躁。

忽然,颊旁就吹来一缕轻风,腰间一紧就帖上一副温热的肉墙,肩头被捏了一把,沙哑的声音透出十足的诱惑力,“悠悠,你体力恢复得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多,这里还挺硬实。这几年,许是有认真锻炼身子吧?”

她盯着他不怀好意的下流笑容,那久违的熟悉的屈辱感让她一口气哽在胸口,抬手狠狠推开他大骂,将床上的衣服全砸到他身上,甚至一把摸到了他刚刚脱下的枪,她愤恨至极地拨出枪,就对准了他欺上来的心脏。

“想杀我的话,那就开枪吧!”

“你别以为我不敢!”

她红着眼圈儿,拉开了保险栓,狠狠瞪着他。

他却不以为意,看着她的目光柔得像水,这样的表情,该死的迷死人!

他们两人这般对峙着,房门突被推开,门外的女仆、上校、警卫等人看到这情形,吓得一个个齐齐倒抽口气,惊唤声此起伏彼。

今儿一个接一个的惊吓着实让人胆颤儿呀!

这里没有织田亚夫的老人,都十分费解,这小女人瞧着明明又娇又美,怎么次次出手都那么狠呢!刀鞭刚玩完,这就扛上枪了!

“悠悠,我的命在四年前就给你了,你若要,随时可以拿去。不过,现在……”

咕噜一声空鸣,登时扫倒了里外一片人儿。

某女缩在床下紧咬被角,恨恨地将某男的祖宗十八代又问候了一遍。

……

顶着满头疙瘩和黑线吃完了饭,轻悠的眼光一直朝不断进出人员的门口瞄。同时,耳朵里也塞满了男人的战报内容。

她四处寻着可逃之路,然警卫加宪兵的铁筒似防卫,除了杀出一条血路根本别无他法。她又走到窗边,公馆里外都是岗哨林立,荷枪实弹,远近巷弄俱是无人。

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前来报告的将官们又惊又奇的同时,还得给这位一脸怨气的大小姐让路,这情景出现在这里极为独特。因为将官们跟随这位俊美得过火的元帅大人行军打仗数月以来,其严谨治军的风格,怎么会在这办公室里放这么个小美人呢!

那时,一个秘书打扮的男人前来拜访,看到轻悠也颇为吃惊。

轻悠见这处寻不到脱路,故意甩门进了内间卧室,那声音之大,简直目中无人,怔得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呆了几秒。

可在卧室里待了不足一刻钟,轻悠又磨蹭出来了,脸色有些糟糕。众人有些奇怪,并不知她其实是在翻腾窗户时,看到了条案上的那个漂亮得糁人的骨灰瓮冢。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再没有人进屋做报告了,男人才站起身,穿上黑色军服,一边扣着钮扣,一边看着女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打着哈欠。

轻悠一接到眼神,立即站了起来,“你要出去?”

“不是我,是你。”

“啊?”

“不想么?那我们就在屋里吃午饭。”

“不,我要出去。我要,我要回家。”

事实上她更想去南洋海军的司令部,这当然不可能,只能迂回从事了。她也的确担心杨氏夫妇,怕他们要是听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若来找她的话会碰到麻烦。

织田亚夫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她怎么也抽不出手,顶着一票闪亮亮的目光迅速坐进了车。

一路无语,她看着窗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的街道,也有些诧异。早前在南京时,听说东晁部队占领黄海岛屿,杀光了岛上所有的人,将人扔在海里染红了整个码头,血腥无比,倍受舆论界鞑伐。

似乎,他的部队军纪严明没有乱来。

轩辕轻悠你又傻了,他到学校的那天就杀了莫玉琴啊!

肩头突然一紧,她反射性地倒肘就挥去,被男人抓住。

“你干什么?”

“司机在问你具体路怎么走,你的神儿跑哪去了?还想着怎么逃回你的恺之哥哥那里么?那我便告诉你,姜恺之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被我的舰队全歼,回不来了。”

“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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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新的一年开始了,谢谢大家的钻石和鲜花,咱们滴故事进入一个新滴里程!吼吼,后面会更精彩,悠悠的崛起之旅开始鸟!

元帅的女孩05看清自己的心

汽车在熟悉的巷弄口停下,这里下车后还需步行上几十米,才到杨家。

轻悠用力甩开了那只大手,便狂奔起来,左右警卫要拦,都被织田亚夫挥手制止,他跟在后面,也没有急追,神色在一片树影中,黯沉无温。

轻悠尚跑到一半时,一道褐红色身影朝她奔来,及近时,她不由刹了脚步,叫了一声,便俯下身,那红影一下扑进她怀里,低低地呜咽着伸出大红舌头猛舔她的脸,亲昵无比。

然而,当她听到身后叩亮的脚步声时,眸色一黯,倏地站起身,回头恶瞪走来的男人,叫道,“小八,咬他!”

红皮狗刚刚还耷拉的脸皮子立即绷了起来,眦着白牙对着军服笔挺的男人,呼哧呼哧地喷气,不同于其他狗的厉声吠叫,这种低沉的气流震动声更让人摸不着底,那红铜色的铜铃大眼里凶光赫赫,有些毛骨悚然。

叫小八的大狗一步一步踱向织田亚夫,轻悠指着他叫“咬他,咬死他这个刽子手”,那声音里的恨意,让周围随护的警卫都是心惊。

元帅大人何以纵容这女子至此?!

众人紧张地看着蓄势待发的红皮大狗,有人弹出了刺刀,有人端起了枪杆,都被男人一个眼神放下了。

小八朝前走了几步,与男人对瞪上眼后,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收了气势,轻悠喝叫又跺脚,最后小八竟然低呜一声不动了。

男人轻咳一声,唤道,“轩辕小八,过来。”

轻悠的下巴差点儿落地。

众人瞠目中,那条号称东晁最强悍的斗犬雌性土佐竟真地温温顺顺地走到男人脚边,狗腿无比地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腿。

轻悠气得尖叫一声。

小八立即转头往回跑,目光似有无辜愧色。

“小畜牲,养了你四年居然十秒不到你就见色忘友了啊!好好,左右你们是一国。你滚,别过来,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小八,我们轩辕家才没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畜牲!”

恨恨骂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小八呜呜地低叫两声要追,但跑了两步又回头望向织田亚夫,织田亚夫唇角一翘,说了句“你现在姓轩辕”,小八眨眨狗眼,便去追轻悠。

……

刚进杨家时,只有杨夫人在,看到轻悠又喜又忧地询问她三日前的情况,忽见士兵进屋,织田亚夫踱入厅堂,她吓得住了嘴。

轻悠无所顾及地将情况简要陈述,言词间明白斥骂织田亚夫,称之为“那个刽子手”,就差指着鼻子了。

杨夫人看着这情形,眼中尤有几分惊异色。

这时候杨先生还未回来,说是之前为了打探她的消息去了港督府求人,但当下港督都自顾不暇,这一早又被港城商会叫去商议要事还未回来。

虽没说是什么事儿,但轻悠瞧得出必然也是因那刽子手占领了港城,才会导致这一系列的糟糕事件,遂也不给好脸色,甚至将杨夫人端来的茶也给人家碰翻掉,还说刽子手喝血都饱了,不用喝水。

杨夫人瞧着这古怪又僵峙的两个人,忐忑不安,直给轻悠打眼色,且说正值午时,她再多做几个小菜,一起用餐。

轻悠自是不愿,织田亚夫轻咳一声开了口,礼貌应下了杨夫人的邀请。

杨夫人拉过轻悠低声劝了两句,便进了厨房,随后还跟着两个帮忙打杂的勤务兵。

警卫被挥退,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

织田亚夫这便环顾四下,打量起屋子来,杨家这宅子选在巷弄后,周围植以茂树花卉与邻家隔开,环境幽僻,里外布置得宛如东晁民居,房子虽不大,却也相当舒适。

“不带我参观一下你四年的居所?”

“不必!”

轻悠冷哼一声,扭身上了楼。

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她跑得更快,进了自己房间就将门关上,虽然知道这做法很蠢,一扇门哪里挡得住冷酷的魔鬼,可她只想给自己一个单独的空间,抚平心底烦躁又矛盾的心绪。

织田亚夫也没强求,在小小的走廊上四下打望,便看到走廊上挂着一副装饰油画,竟是梵高的名著《向日葵》。

这时,杨先生从外面回来,便被门口的警卫盘查了一番。杨夫人急忙出来跟丈夫解释,又指了指楼上,神色间欲言又止。杨先生拍了拍妻子的手,便上了楼。

看到站在廊上的那副高大伟岸的身影时,杨先生先是一怔,当男人侧转过身看来时,他目光一闪,十分恭敬地缓缓弯下了腰身,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

织田亚夫只是微点了下头,又回头看向墙上的画。

说,“这是,她画的?”

杨先生垂首,躬身答道,“是的,先生。在下从荷兰朋友那里购得一套西洋名画印品,小姐见了非常喜欢,便予相赠。小姐在圣玛丽学院主修之一便是西洋绘画。”

见男人神色淡淡,未有不悦,杨先生松了口气,便低声说起轻悠的日常生活,并一些小趣事儿。当说到轻悠已经从公司里辞职时,男人询问起缘由。

杨先生语声有些犹豫,说轻悠还想进修,且学校也有意聘用,说女孩子待在学校里,比起人杂事繁的公司更单纯得多。

“真是如此?”

织田亚夫淡淡一问,目光瞥来。

杨先生心下一颤,惊骇之下跪落在地,脱口而出,“殿下……”

恰时房门忽被打开,轻悠惊讶地看到杨先生一脸惶色地跪在地上,似乎也没听到那声颤音,当即将现况进行了一番性质非常恶劣的脑补后,就挡在了杨先生面前,大喝男人,不准乱来。

织田亚夫淡淡瞥过地上的人,目光落在已经换了一身衣装的轻悠身上,黯了一黯,道,“要想他们无事,你便乖乖过来我身边。”

“你,织田亚夫,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要敢伤害他们,我一定会杀了你!”

“过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

“三,二……”

砰咚一声楼板大震,愤怒的叫声吓得厨房里、房屋外的人纷纷朝那处探望,都是疑惑又惊奇。

……

饭桌上,气氛诡异。

织田亚夫和杨先生聊起商贸话题,似乎颇为愉悦。杨夫人也没有初时的紧张,像往常一样给轻悠布菜。她腹诽着男人的两面三刀虚伪做作,竟然专抢男人挑的菜盘子。对方也不跟她一般见识,非常大肚地一一容让了,将白米饭吃成了佳宴,看得她直瞪眼珠子,对方却见她这般模样问是否觉得他碗里的米饭也这般香甜想要一品,不介意与之共享。窘得她暴红了小脸,只得埋头扒饭,四皆一片低笑。

饭后,男人们仿如老朋友般,到客厅喝茶,继续聊天。

轻悠被杨夫人留在厨房刷碗,一边宣传着男人卑劣冷血的敌人形象。

末了,杨夫人看着轻悠愁黯的小脸,说,“小悠,杨姨可以理解你的心,也许织田先生并非时下女子们渴望的那种良人。不过,这四年来,杨姨却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有活力,真正像个鲜鲜丽丽的二十岁女孩子,而不该总是那般沉默低微仿佛历经沧桑的三十岁妇人!或许你也没发现,你在织田先生面前,都不掩饰你的真实想法。但,你在姜中校面前,有时还会强颜欢笑。”

轻悠一时怔然,直觉就要反驳。

杨夫人轻拉着她的手,目光温柔明澈,仿佛洞悉了什么,“小悠,先别急着反对。杨姨说这些不是要你跟织田先生在一起,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看清自己,过得更开心,不要事事勉强自己。”

激起的反叛心理便被压了下去,轻悠知道杨夫人是为自己好,因不能生育,认她做了干女儿,对她同母亲一般好。杨夫人应是怕那男人的,不希望她老跟他抬扛,才会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劝导她。

她只恨自己每每碰到他,总是无法沉住气,初见就被吓到乱了分寸,甚至又被他该死地占了便宜逼迫就范。他竟然连着要了她一天一夜,就像初遇时的那个“七日”里,恶狼似地不休不止,她不是没反抗,可他却似乎变了不少,没再像当年那般动则折断她手脚,而是用一种极为让人脸红不耻的下流花招,灌了她一种奇怪的药,迫得她一次又一次无奈沉沦。

她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因为他下了药,她才无法控制自己,这男人比四年前更卑鄙可恶。

总之,她绝不会相信他!

……

之后数日,轻悠都被织田亚夫带在身边,一起办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到杨家走动,俨然有几分夫妻生活的态势。

轻悠初时仍想逃,但到底顾及杨家夫妇,暂时作罢。

而跟织田亚夫在一起时,她倒更多了解到时下局势,和一些她不知道是机密的军事情报,同时也有来自前线的情况汇报。后来她得知,姜恺之的舰队其实是佯败逃走,并未被消灭。日前,便有一只突然出现的舰队袭击了东晁派来的增援部队,颇让男人头痛,当日甚至痛斥了电话里的将官。

轻悠很高兴,对姜恺这还活着的事实燃起了无限希望。

但这天夜里,她又被男人灌了那奇怪的药水后,昏昏沉沉地被伺弄了一番,累得腰腿都快断掉,又哭又求才被勉强放过。

之后,她被男人抱着泡澡清洗,男人咬着她的耳朵说,“轻悠,我一定会杀了姜恺之那个奸夫,你若敢红杏出墙,我定不再饶你!”

她也是累坏了,便咬牙哼叫,“你才是奸夫!我是和恺之哥哥有婚盟在先,是你强迫人家。你个不要脸的臭白相儿,你都有老婆了你还要欺负良家妇女,你才红杏出墙,你们全家都红杏出墙!”

对于她这种强弩之末的口头仗,其战果当然是又被男人狠狠折腾了一番,甚至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个新花样儿,弄得她彻底没了反抗的脾气儿。

末了,她迷迷糊糊听男人说,“悠悠,我没有娶出云。”

接下两日,一切似乎照常,他们还是一起办公吃饭睡觉,下班后,便会到杨家小聚。

这模样越看越像简单的夫妻生活,一有时间恋家的女儿便要回娘家走走,而丈夫也欣然陪同,不厌其烦。这种形势,轻悠以前偶时也听街坊说过,比起出嫁后就以夫家为尊,操持里内终日不得闲,这种“粑耳朵”丈夫以妻子为尊,惧内又体贴,才是为妇的女子们最幸福的婚姻生活方式。

呸,织田亚夫要是“粑耳朵”,她轩辕轻悠的就跟他姓!(粑音同啪,四川方言)

“小悠,先生很宠你呢!今天你吃的荔枝和火龙果,都是从台湾一早运来,送到咱们家来给你备着的。”

呃,以后坚决不吃这些东西了。

“听说先生跟英国美国的谈判快要结束了,届时东晁人也能在这里获得跟他们一样的经商权。你知道,你杨叔之前好几次谈成的生意,都被他们恶意抢走……”

由于前皇朝在鸦片战争里失利,把港城这个小港口赔给了英国,但后来英国国内暴发经济危机,缩减了殖民地的控制力,将部分地区租卖给了美国法国荷兰,在商贸政策上都偏向于这几个主要大国。

东晁近半个世纪工业发展极好,亚国便成为其一个最大最好的市场,然而这样一个好市场却被欧美列霸占着,怎不教人扼腕。

轻悠在这几年帮忙杨先生做秘书,最是清楚这些由政治军事地位上决定的贸易优势。东晁的工业品已经不比欧美差,甚至因其对亚洲人的熟悉,制出的产品更适合亚国人,且从原料加工以及运费等成本上都相较欧美工业品便宜许多,但偏偏被欧美扼住了进出口品的咽喉。

亚国需要的一些东西,同样的货在欧美人手上买来要比东晁的贵上几倍不止。说大了,是欧美列强掠夺亚国的金银财富,说小了去,对人们日常生活水平的提升是一大阻力。

她不由便想到以前男人说,战争打开了国门,对于战败国来说是危机,也可能是一种转机。

杨夫人切好了水果,叫轻悠端进客厅去。

轻悠进客厅便听到男人们在说港城商行重立行规的事,便磨到一旁倒起茶水来,想多听几句。若照以往,她通常是不睬男人,抱着英文书回屋阅读去。

杨夫人端着又一盘瓜果进来时,看到轻悠的模样,摇头笑笑。

突然哗啦一声大响,厅前的窗户被东西砸碎,一团带着浓雾的东西滚了进来,随即外面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轻悠立即被织田亚夫扑倒,沙发翻被将她掩住,他叫她躲好不准出来,她忆及刚才那一瞬间看到杨夫人失力倒地上,想要去看情况。

织田亚夫喝斥她,说会救人,扯了湿布垫子捂住她的口鼻,便离开了。

轻悠听到枪声很密集,近处杯盘碎裂,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子弹打进沙发里发出闷响,那烟雾极为刺鼻,虽她蒙着湿布还是猛掉眼泪,刚才男人离开似乎并没蒙什么东西。

她还是担心杨氏夫妇,在枪声渐小时摸了出去,凭着之前的记忆,在对角的沙发后看到了杨先生正抱着受伤的杨夫人,索性只是伤到手臂,不是很重,但失血较多。杨夫人素来体弱,需尽快止血。

此时枪声已小,似乎局面已经被控制住,轻悠想到医药箱就在厨房里,便要去拿,杨先生想阻止也没来得及。她顺利拿到了药箱,但刚要往回爬时,窗头传来碎响,她立即躲到梳理台后,夺夺夺地数声枪响就打在她缩回脚的地板上,她吓得立即拣起地上的东西往后方砸去。

“靠,这里还有个东晁妞儿。”

“定是那东洋头子的女人,一并杀了给姜中校报仇!”

轻悠一惊,动作便慢了一拍,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医箱上,慌忙中她将果篮狠狠砸出,咬了牙就往外跑,眼角瞥见从后窗进来的是两个人。

显然,这是利用前方火力声东击西,从后方溜进来奸灭敌人。

轻悠跑出了厨房,后方追得极紧,她叫了一声,将药箱扔向杨家夫妇方向,便朝另一方跑去,想要引开杀手。

可才跑了两步,右脚一扭摔倒在地,她惊慌地朝后望去,薄烟淡雾中,便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一见到她,也是一惊,没有开枪。

恰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叫,是杨夫人。

轻悠朝那头一看,却见杨先生一背的血倒在杨夫人身上,竟是另一个杀手开了枪。

“不,不要杀他们。陈卫——”

原来,这追轻悠的人正是姜恺之的勤务兵,那日码头上还送她回家。

轻悠叫出这一声时,那个杀手也是一震,但陈卫并没有动,看着轻悠的目光复杂又矛盾,亦有一丝明显的憎恶。

也就借着这一瞬的怔愣,轻悠随手抓了一物朝那人掷去,强撑起身子就扑杀上去。

这时陈卫才动了,同伴不解喝问,“陈卫,你干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人。”

“线报说他们跟那东洋头子来往好些天了,那男人还是个东晁商人,他们都是一伙的,都该死!”

说着就狠狠甩开陈卫,提枪朝轻悠射来。

轻悠挡在杨家夫妇面前,看到陈卫终于凝眉站在原地没再阻挠。

枪声响了两声,轻悠闭着眼却没感觉到疼痛,睁开时就看到陈卫的伙伴倒下了,她面前矗立着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宛如铁塔般瞬间便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枪声又响,轻悠看到陈卫拖着受伤的脚往二楼窜去,她急忙去拉男人。

“不要杀他,亚夫,求求你,不要杀他!”

织田亚夫哪里肯听,刚才他若再晚一步进来,她的性命就不保了。那股生死相隔的后怕感让他又惊又怒,毫不犹豫举枪射击。

然而,啪咔一声空响,枪里没子弹了。

他将枪狠狠一甩,大步冲上前,一拳击出,陈卫便飞了出去。

“亚夫,不要——”

轻悠惊骇地看着这一场凶狠的肉搏,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出手又快又狠,完全是一面倒趋势,身形小了一大圈儿的陈卫根本不是其对手。

这是轻悠第一次看到织田亚夫亲自动手,那样利落的身手,比她在广州城的武馆里看到的高手对招,更惊心动魄,气血沸腾。

这样打下去,陈卫必死无疑,她一拐一拐地冲上前,想要抱住男人的手臂,却被那大力挥舞的拳头打到肩头,痛叫一声,朝旁边的玻璃花几摔去,她只能闭上眼承受到来的重击,但腰间一紧就被揽进了熟悉的胸怀。

睁开眼,他的眼里黑得没有一丝光彩,锐目迅速扫过,大手摸了她身上几处染血的地方,但都不是她,才放开了她。

“你杀了他?”她颤声问。

他只冷冷地盯了她一眼,俊容怒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甩开她,吩咐警卫收拾战场,押解俘虏,抢救伤员,便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看着那高大背景消失,轻悠心头咯噔一响,突然抓住了什么却又立即溜走了。

陈卫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目光复杂地看着轻悠,最后被警卫拖走。

轻悠急忙唤人来救杨家夫妻,跟着进了医院,守在急救室外整整一夜,当闻杨先生已经脱离危险,才终于松了口气。

织田亚夫也没派人来接她,更没留警卫看人,仿佛已经没有她这个人。这正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可她不能走。先不论杨家夫妇现在医院,需要人照顾,陈卫的生死还悬着,她必须去找那男人说情,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现在已非当年,那不是犯错通敌的女仆,亦非对她亲昵的男子,那是实实在在想要刺杀他取他性命的杀手,刺客,敌人!

元帅的女孩06叛国当汗歼?

清晨,港城的街道上已行人如织,有轨电车铃声叮叮响过,洋包车、自行车、汽车充斥,卖早点的小贩吆喝声,混着报童的唱闻声,一派生机勃勃。确没有丝毫战争中被攻占的紧张不安,仿佛那天她亲眼见到的炮击学校大门只是幻觉。

轻悠心里揣着一丝不解,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才到织田亚夫的驻馆。这里是荷兰人早期建成的一个股票交易所,后来英国占了港城建立了交易所,这里就辗转变迁成荷兰公馆。

本来初时她以为他是强抢强占为自己的司令部,哪知某日他办公时,一个荷兰商人前来拜访他,说要邀请他参加本地的外国商行宴会,交谈中便提到了这公馆的租借费用,那荷兰商人似乎为了讨好他,要将公馆相赠,他直接拒绝了,说要买下公馆,并将资金做为股资投入荷兰商人的公司,荷兰商人大为惊喜。

临到门口,轻悠有些犹豫。

恰时,一人从汽车上下来往公馆里走时,看到她,立即行礼问候,“轩辕小姐,您回来了?”

轻悠转头,看到来人正是那位拥有上校军衔的副官,点点头,问,“他,在里面吗?”

副官点头,“这个时候,元帅他应该已经起来了。虽然那天他受了些伤,不过他向来自律严谨。哦,小姐您用过早餐了么?我这里也给您备了一份。”

轻悠却只注意了一点,“他受伤了?”

副官目光闪了一下,“按元帅的话,那只是小伤。不过在下觉得,小姐若能劝劝元帅,伤应该能好得更快些。”

轻悠微怔,跟着副官进了公馆,上楼时,果见有身着白大褂的军医出来。轻悠看着军医,心下摁了又摁后,还是追去询问。

副官微微一笑,先进了办公室。

轻悠进来时,便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雪白浓香的热豆浆,还有几个广式烧腊小点,排骨、鸡瓜、水晶糕等等,竟然都是她平常爱吃的品种。光看着,都觉得好饿了。

副官出来时,错过她还低声说,“这几日,元帅都吩咐准备两份早餐。”

他这是一直在等她主动回来?

轻悠看向办公桌前正跟几个副将议事的男人,目光凝住,他头发凌乱,眼下一片倦色青影,胡子好似几日未刮青森森一片,衬得脸颊更显苍白,不时地以手捂唇轻咳两声。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绸衫,左肩头上的三角绷带染着血点,完全应了医生的批语。

她忍不住嘀咕,“为嘛只准备早餐,难道中餐午餐都不吃了嘛!又耍苦肉计,无不无聊,哼!”

她直接走向餐桌,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弄得嘎吱一声响,却痛叫出声,朝地上摔去。屁股着地时,眼角瞥见一抹人影急冲过来,可惜毕竟隔了有些距离,还是摔了个结实。

“笨蛋,你搞什么鬼!”

“人家脚扭伤了还没好呢,从医院走到这里,疼死了。”

“笨蛋,你不会坐电车回来!”

“人家身上没钱啊!”

横眉对冷眼,谁也不让谁。

他们这一顿吵闹,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唏嘘,又不敢出声。

男人冷着脸将女孩扔进沙发,唤来勤务兵叫军医,便继续跟将官们开起作战会议,对于作战计划内容,似乎也依然没有对女孩实际保密。

军医给轻悠又换了帖药膏,慨叹她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拖着伤脚还能走那么远,完全是自虐的行迳。轻悠涩然,只得拿着油条猛啃,掩饰尴尬。

……

稍后,织田亚夫挥退了所有人,坐到轻悠身边,没拿东西吃,倒是一伸手将她那只缠着固定绷带的脚抓进手里,仔细看了看。

轻悠低叫一声,身子倒进沙发被里,踢着腿儿不让弄。

织田亚夫瞪着她,吐出,“活该!”

她着实一哽,撑起身子去拍打他的手,骂咧起来。

然而,他一边懒懒地应着她的叫骂,一边喝起豆浆来,虽然面上冷硬得很,眼底却蓄着一抹晶亮,抿着的唇角也微微上翘了几分。

她也感觉出他其实心情并不糟,估摸着是在高兴她明明可以逃,居然又跑回来自投罗网,蠢得要命,活该被人糟蹋。索性以烂为烂,将求放人的话说了出来。

他脸色立即一沉,道,“不可能。”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你要怎样才肯放弃跟我提这种可笑至极的要求?”

“可笑,这哪里可笑了。你带兵来侵略我的祖国,难道都不让我们反抗了!”

“可以,本帅可以让你试着反抗一下。”

他唇角一抹冷笑,捻住她的下巴,目光刷过她起伏的胸口,邪佞淫色,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到极点,低贱到极点。

“织田亚夫,你们攻占港城时,杀了我们多少人,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我从没想过要你原谅,我做过的事,我自会承担其后果。那个叫陈卫的刺杀者,也一样该为他的行为负责。”

她气得大叫,“好,他刺杀你就该死。那么我也杀了你,你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

他目光深亮,“轩辕轻悠,我以为你该懂,我的命本就是你的。你我之间,我可以极力纵容。但事关国家天下大局,我是个男人,就算你不理解,我也不会破坏原则。”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一句话,一把将他推开,就要起身离开,可腰间又是一紧,身子跌回去摔进他坚硬的胸膛,她喝骂着挣扎推攘,双手就被他牢缚住拉过头顶,他俯压下来,浓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恨恨地说,“你这个蠢女人,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那负气又无奈的声音最终淹没在两人激烈交缠的唇齿间,他掬着她的唇蜜,不放过任何一个齿隙,用力吮着辗着,磨得唇瓣又麻又疼,庞大的挤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森然苏醒的狂猛**,顶得她发抖。

两人这也有数日未得见,念想将起便立即有些不可收拾,窄小的黑皮沙发被压得嘎吱作响。

她看到天地猛然旋转,视线转了个方向,窗户跑到了他的背后,荷兰式的高格子采光极好,太阳在这时似乎刚刚挣破了天空,大片阳光洒在他宽阔的肩背上,他却只留给她一片暧昧的黑影,将她牢牢罩住。

全身紧密抵压,感觉到那森然欲出的龙吟正扶摇而上,她心慌意乱已极,又捶又打,咬碎了自己的唇。

恰时,叩门声响起,男人的才收回了直钻进裙底的大手,将她抱进了卧室,临走时的那一眼火辣辣的,吓得她慌忙别开眼,却看到双手都染着血。

等到她稍稍平覆心情,男人又走了进来,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衣扔到她面前,叫她换上。她没有再拗,咬了咬唇,终于说,“能不能,让我见见陈卫?”

他凝眉不语。

她急道,“那天袭击你们的不只他一个人,这背后一定还有大组织,如果……我是说如何他能提供些什么线索,你能不能……”

他截道,“你这是要陈卫供出同伴,叛国当汗奸?”

她骇然失语。

他冷笑,“好,有人甘当说客,本帅求之不得。”

甩门离开。

……

当年牢房给轻悠的感觉是极糟糕的,但眼下她进到织田亚夫所设的牢房,那糟糕的感觉更是有增无减,与当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恐惧的刑讯,凄惨的哭叫,空气中混浊的恶臭味,铁栏里递来的目光或绝望或森冷或颓废或凄楚,地狱怕也不过如此。

从来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天使面孔魔鬼心肠,但而今看到这一面,她方觉他说宠着她的话的确不假,心底的厌恶矛盾又深一层。

看到陈卫时,她着实松了口气。那是在一间全封闭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陈卫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是那天一身,身上没有被刑讯的痕迹,脸上还凝着被织田亚夫揍过的血印。

陈卫看到她也很吃惊,她立即上前给他洗理伤口,庆幸自己带了药箱来。她一边包伤,一边询问他在牢里的情况。

突然,陈卫一把推开她,狠狠喝骂道,“你是来套我口供的对不对?轩辕轻悠,想不到你是这种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已经被那东晁帝国的元帅睡过了!”

“陈卫!”

轻悠讶声低叫,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胸口紧得发疼,满口苦涩。

陈卫的目光更加厌恶,“轩辕轻悠,你要苟且偷生,卖国求荣,跟那些东晁人狼狈为奸那是你的事,可你休想让我出卖我的祖国和同胞!”

“不,我不是……我,我只是想救你。”

似乎,一切又被那个人说中了。即使她是好意,但她也把这世界和人心想得太简单。

“我呸!就算我今天被他们刑讯死掉,我也不屑由你这种女人来救。轩辕轻悠,往日我听军里将官说你配不上姜中校,还为你争辨过。我一直以为你是自强自立,好学聪明,善良又知本份的好女孩,哪里想到你竟然帮着东晁鬼子来劝降!我真他妈看错你了,你根本配不上姜中校!你他妈骨子里就是个贱货!”

陈卫一脚踢掉医药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一把小小的剪刀落了出来。

“整整四年,姜中校放弃了黄海舰队指挥长的大好前途,待在这小港城陪着你,处处照顾你,呵护你,除了训练,他所有的时间都给你了。我他妈真为姜中校不值,他现在尸骨未寒,你,你这个……”

轻悠彻底僵在当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那一句句指责抽干,满身冰凉,无言以对,心彻底坠到了不见底的深渊中。

一直以为她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话不是出自陌生人之口,由熟悉的人骂出来,比她当年想像的更让她不寒而粟,无地自容。

陈卫见状,目光晃过铁门窗外欺来的人影,突然奋起身拣起地上的剪刀,抓过轻悠就将刀峰戳在了轻悠的脖子上,朝刚刚冲进来的男人喝声威胁。

织田亚夫仍穿着刚才的衬衣,衬衣上仍满是血渍,盯着陈卫手上的刀峰,眸色森冷至极,一字一句道,“你敢动她,我立刻下令将你们南洋海师部的所有后勤通通杀掉!”

陈卫闻言蓦然一僵,不敢置信男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而就在他震愕的一瞬间,织田亚夫猛然欺前,伸手一把便夺过了他手上的剪子对准掌心狠狠戳下。

在一声凄厉的痛叫声中,轻悠被揽回男人怀中,看到陈卫的手竟然被扎进了石墙里,挣扎的身子被冲上前的警卫死死摁在地上,几个巴掌打得满口鲜血,黑亮的军靴全往身上招呼去,踢得骨肉闷响。

她浑身发疼,大叫,“不要打他,不要杀他,住手,住手!”

回身对着男人又推又打,本已铁青一片的俊脸上,更形冷酷,一把提着她的领子就将她硬拖出了牢房,甩在走廊上。

那时,陈卫不知怎么突然冲到了铁门窗上,嘶声叫骂,“轩辕轻悠,你知不知道,为了跟你结婚,姜中校在杨宅附近买了新房。庆祝仪式前一天,姜中校为了跟你求婚找我们哥们儿帮他想办法,准备鲜花,准备戒指,小提琴手,唱诗班,可你,你这个水性杨花、贪生怕死的女人,你是怎么对姜中校的?他他妈转眼就跟东洋鬼子搞上,你对得起姜中校的在天英灵吗?那天在甲板上,你甚至连他的求婚都没答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贱女人,你会不得好死,你跟那东洋鬼子通通都……”

“不,陈卫,我有答复他,我有……”

陈卫被警卫一拳打昏。

她的声音也同时嘎然而止。

那天她追上姜恺之说她的答复,她愿意,愿意与他牵手一生。

那些美丽的白玫瑰,那些漂亮飘舞的彩带,悠扬的小提琴曲是他曾在莹月星河时弹给她的《致爱丽丝》,她还记得很清楚,那天穿着雪白海军军礼服的他是多么俊帅迷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就像她儿时做过的最美的梦。

她以为,她真的可以美梦成真,从那双温暖的大手里接过幸福了。

没有比现在这一刻,她更憎恶自己,觉得自己如此不堪。

陈卫骂得真没错,她真是水性杨花下贱至极的女人,她根本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姜恺之!”

下巴一疼,她的脸被男人狠狠钳起,他眼底全是杀气。

“没想到我那天来的倒真是时候,搅了你们的好事。”

“织田亚夫,你够了!”

“不够,轩辕轻悠,这辈子都不会够。”

“混帐,你个强盗,刽子手,该死的东洋鬼子——”

他抓住她扑打的双手,恶狠狠地俯下身,紧盯着她一字一句说,“他跟你在一起四年,你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知道,你不屑。我现在告诉你,若让我碰到姜恺之,我必杀了他。就算你哭着求我,也别想我放过。你就好好祈祷你那个未婚夫不要撞上本帅的枪口。”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她晃着身子差点倒地被警卫扶住,他踏着重重的步子离开,边走边将手臂上浸满了血的绷带撕扯掉,甩在地上,路经处,尽是点点血沫。

到门口时,他突然抚墙咳嗽数声,嘶声吼出,“轩辕轻悠,你自由了,本帅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消失。要让我再看到你,就别怪本帅囚你到世界末日!”

她愣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直到警卫低声提醒她,才游魂般地走出了大牢,脑子里吵吵嚷嚷着许多东西,却似又一句听不清,空白一片。

走到廊上时,又撞见一脸忧色叹气的军医,目光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走掉。

她视若无睹,往外走,在经过公馆大厅时,路过了那面半墙大的冠礼镜。

她停住脚,看着里面一脸惨淡的女人,扯了扯唇角。

轩辕轻悠,你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活该!

……

牢房

陈卫被警卫打得半死,但还是没要他的命,稍晚时竟派来军医给他治伤。军医走后,很快又有人来送饭。那送饭的人与往日不同,在递给他餐盘时,对他做了个手式。

陈卫暗惊,认得那手式是港城黑道上惯用的一种暗号。他捏不准对方的底线,没有应声,对方以江湖腹语对他说,想合作杀东洋鬼子以血民族耻辱,希望能通过他联系上南京国民政府。

陈卫只说考虑,对方却承诺说会救他出去,让他静待好消息,便离开了。

那人走后,陈卫思索一番,想到今日轻悠来探的事,便下了决定。事实上,他虽是小小一介勤务兵,却是南京姜家专门配给姜恺之,照顾其日常事务,亦无人知道,他手上一条最高级别的密线可直接与姜家掌权者联系,并谋求援助。

这次的刺杀行动其实是由南洋水师辖下的海军情报局组织策划,因在听说姜恺之舰队被东晁舰队消灭,一直等待的众人再忍受不了决定以己微薄之力放手一搏,学古时“荆轲刺秦王”,若能得手,那就是老天有眼。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个漂亮得过火的东晁陆军元帅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连续埋伏探查了十来天,摸准那男人的警卫配备情况,以其两倍的人力将杨宅里外团围猛攻,竟然被那男人杀得片甲不留。当时那一场近身战,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骇异不矣,甚至想到,若是姜恺之与之对战,恐怕要胜之亦不能。

那是一种极复杂的感觉,他不愿承认自己一直崇拜的人不如敌军将领,甚至连姜恺之最爱的女人也被那人强占去,男人这一生无非权利地位、财富荣华、女人孩子,他一腔不甘怨恨便只能撒在轻悠头上。

------题外话------

像轻悠这种情况,在不太了解情况的人眼里,就是水性杨花啦!

陈卫同志只是个勤务兵,所见所知所想是非常纯朴而大众化滴,体现了咱们朴实无华的爱国情操。很多人如此,故会给戴上一顶大帽子。

换一个人和角度,又是另一种情况和感觉。站在姜恺之的角度,自然比陈卫要宽容包容得多。再换亚夫,大大不一样了。这妞儿从头到尾就是他的呀,四年红杏出墙招惹只大蜜蜂还差点儿就订婚了神马滴,八个牙绿!

大家别把感情当真就行啦!民国风月史真有不少军官娶日本人,嫁夫从夫地跟所有中国妇女一样抗日救国杀鬼子。

咱理解宁杀别人,无法忍受被杀滴心理。

元帅的女孩07女儿当自强

轻悠走出了荷兰公馆,满目荒疏,望着熙来攘往的大街,忽然便觉得自己还不若当年死在东晁,一切便了却干净。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孩子时的那个早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是个任人玩弄的表子,没有民族归宿感,没有道德节操,没有女子廉耻,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小叔和恺之哥哥在回来的大船上,都宽慰她说,她的情况完全是被迫,身不由己,那不能怪她,亦不能怪自己。她信了,可她知道那是在自欺。

或许开始是被迫,可后来她是真的享受其中,享受那个男人的宠溺和疼爱,可耻地贪恋上了,不可自拨,甚至想要……真的在一起。

她已经变了心,她根本不可饶恕!

所以,轩辕家已经容不下她这个丧伦败德的女儿,别的女孩只是被侮辱,她却还怀了孽种。不怪乎父亲会想要把她这个残花败柳的女儿给处理掉,她败坏了轩辕家的门风,害得母亲在她初回家时,每每出门都尽遭人非议白眼,有一日她偷跟母亲出门想帮忙提东西,亲见母亲被路上的小孩子扔烂菜叶辱骂。

陈卫还说她坚强,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坚强,她很自私胆小。她独自一人坐在火车上时,就好想好想有人能陪着她,也不只一次想到姜恺之。在南京待了不过几个月,因为有姜恺之陪着,她对生活慢慢又有了新希望,她想多学些东西,未来能帮到他。她以前不爱死记硬背,她也愿意背那些英文单词了,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早就起来朗读。那时觉得最快乐的事,便是周末的时候,和姜恺之一起去教堂做祷告,和英国来的神父学标准的英式发音。

她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小叔,也舍不得对她始终如一的姜恺之。她想,就算全世界都唾弃她,她也可以为他们好好努力活着。

可是听到大总统姜啸霖对姜恺之说的那些话,看到叶雪兰的本人,她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姜恺之,她其实是很狼狈地逃走了。

那时候,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要一个家。以前总羡慕小叔能自由在外游历,见识许多许多的人和事,真到自己踏上这条远离家乡的路时,才知道,有时候自由也是一种惩罚。

姜恺之从天而降似地再来到她面前,让她变得贪婪而自私。可命运又跟她开了一次玩笑,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抓住真正的幸福时,恶魔再次降临,将一切幸福的假象击了个粉碎。

现在想来,这四年就像是偷来的快乐,恍然如梦。

……

“号外,号外,东晁驻军奸杀无辜女学生,教育联合会发起全城游行示威!”

报童晃着报纸跑过,一下撞到了轻悠,轻悠脚本不便,差点儿跌到地上,就被一只手臂牢牢扶住了。

报童手上的报纸散了一地,边拣边埋怨轻悠,就被人喝斥了一声。

“不,我没事儿。上校先生,是我自己出神没避开。那个,可不可以帮我买份报纸?”

上校副官掏了一块大洋,报童看清他一身黑色军装及肩臂上的东晁军徽,吓得不敢接钱直说送给他们看了。上校副官硬是将大洋塞进报童手里,说若他不收这钱,逮不定明日便要出则新闻说他东晁士兵为了赖一份报纸钱,杀了全城的报童。

那报童闻言僵傻在原地。

轻悠听着觉得有些古怪,看上校副官将自己的包拿了来,忙从里面摸出两分钱,报童才慌忙告了歉,撒腿跑得不见踪影了。

回头,她轻轻朝副官点了点头,看着手上报纸的头条,说,“先生是想说这报纸上的新闻都是乱说的吧?”

上校副官面目冷硬,口气更和他那位顶头上司如出一辙,“我们军人的使命是听从上级命令,效忠皇帝,为帝国富强和人民安居乐业而粉身碎骨亦不辞。至于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自由。”

轻悠淡淡道,“为了你们的信仰,就算是屠虐别国的无辜生命,也一样么?”

上校副官的目光依然清澈明亮,“元帅说过,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立场而活。对与错,是与非,只留予历史学者们去评说,属下深以为然!”

轻悠将话细细一泯,不由震愕半晌。

……

上校副官本要送轻悠去医院,被轻悠拒绝了。轻悠就用自己包里的钱,叫了辆洋包车,回杨宅给杨家夫妇拿换洗衣物,同时也想炖些营养品给两老补补身子,医院里的伙食自然是不能久吃的。

上校副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送她离开。她没看到盯哨的,或者暗中派了什么人在周围,在心里苦笑。

那个人,倒真是放心她一个人四处溜达,难道因为这城市已经为他所控,毫不担心了?那天才发生了袭击事件。或者,他根本就是借危机迫她回去找他。

呸,休想。

回到杨宅,就接到几个紧要的电话,都是杨氏公司的事。杨先生受伤这些日子,厂里的很多事都被耽搁下来,本让副总经理暂时代理,但仍然有很多事必须由老板做决定,更有不少贸易商因为杨先生未能及时赴约相谈而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轻悠猛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太小家子气,发生了这么大事,却只顾自己的小情绪。看着本上记下的几件紧要事务,她心中有了新的计较。

她重新打起精神,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了干净衣裙,将披垂的长发束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多几分干练气质。

抱着一大堆东西出门,关门时看到破掉的门窗,破落的屋院,心中涩然,在这种内忧外患之时她怎能再沉缅于自己的小世界,杨家夫妇悉心照顾她四年,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也要报还,这时候绝不可再扭扭捏捏耍小孩子脾气了。

不想之前拉她的黄包车夫竟还没走,上前帮她搬抱东西时还说,已经有人帮她把车包下了。她一听问是不是穿黑衣的军人,车夫说不是,却眼神闪烁。轻悠要拒绝,车夫立即急了,说起讨生活的不易,已经收了对方不菲的车资,不敢不做事。

“小姐,您就可怜可怜咱们这些体力人。瞧您腿上也有伤,带这么多东西出门总该是还得办不少事儿,需得个脚夫周应一下。在下早前也是一家大户的包车夫,因为那家没落了才不得不出来自己讨生活。小的也跟着主人见识过不少商行世面,识得礼数,绝不会给小姐您添麻烦。”

其实先前也考虑过自己行动不便,遂也就答应下来,事后将钱还给上校先生便是。车夫一见成了事,手脚麻利地帮轻悠拾掇好东西,先去了医院。

……

到了医院,果然有好几位公司高管都在病房中跟杨先生讨论工作。可杨先生先前伤到心肺,这也才脱离危险期几日,精神十分不济,旁边的杨夫人虽只伤到手臂能照顾一下丈夫,到底年纪大了,明显力不从心。

轻悠暗暗自责,忙上前劝说着,将杨夫人扶回旁边的病床,自己驾轻就熟地帮杨先生做起秘书来。

杨家夫妇互看一眼,先前担忧之色,便因女孩的体贴和言行间透露的意义减轻不少,而欣慰地相视一笑。

随后讨论公司事务时,轻悠不忍让杨先生操劳,更积极主动地参与到讨论和决策中,杨先生只在适时做做提点和最后结论,一应事务比预料的更快解决完,周人对于轻悠突然表现出的精明干练有几分刮目相看。

杨先生和夫人交换了一个了然于胸的眼神,笑道,“老徐,你有所不知,以前碍于轻悠自己的意愿,我也帮她瞒着不曾多提。其实,轻悠出自旧蜀地川省芙蓉城的一大望族轩辕氏家,轩辕家是素称有‘蜀绣二锦’之一的天锦织造坊,更是前皇家在民间的四大御用织造坊之一。轩辕家传世百年独一无二秘绣织法麒麟锦,就是我东晁帝国的皇家慕名百年亦未得一匹。”

轻悠想要阻止,却被杨夫人按住朝她摇头笑了笑。

杨先生微微歇了口气,深看她一眼,目光中更添一分笃定和信任,接道,“轻悠幼时便从其小叔学习东晁语和经商之道,聪明且不同于一般闺秀,更走过南撞过北。哦,或许你们对轩辕家还不太熟悉,不过你们肯定识得轩辕清华,早前国民政府成立时,内阁欲盛邀其担任外交部长被其婉拒了,清华先生便是轻悠的小叔。”

因早前轩辕清华拒绝入阁一事,在文商界非常有名,界内素传其清傲刚正,不谄不媚,风骨极高,亦有不少人倾慕之,他们出席政商宴会时虽从未能见到,经常在大人物们的嘴里听到赞美,亦对这个人物也颇为崇敬。

话至此,周人都是微微一怔,看轻悠的目光也不单是对其聪慧能干的欣赏,更多了几分敬畏之色。

杨先生见时机已成熟,遂又丢下一枚重型炸弹。

“各位,我和内人向来将轻悠做亲生女儿看待。此次大变不良于行,唯恐时日尚久,耽搁了大家的维生之计,此便将公司决策权交予轻悠,让她代我行全责。”

故而,这前面一番托高之辞也都是为顺利交接权利之棒而埋下的伏笔罢,如此顶着这样庞大靠山,就算有人不服也莫可耐何。

杨夫人就从包里拿出了法人签章,以及刚誉写好的委任书,在律师面前,杨先生亲自签字盖章。

轻悠讶然,这时候已不能拒绝两老信任而期盼的眼神,遂也把心一横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此时,轻悠只想帮杨家夫妇渡过这个难关,却不曾想这便是她踏足亚国商圈的极有意义的第一步。

而在不久的将来,让世界惊讶的亚国的第一家跨国连锁织造坊,全国统一抗战战线的形成,世界红十字协会授予金质勋章的天使园,都留下了她重要的一笔,成为政商军三界大佬们都闻之惊叹的女人。

……

徐副总一行人出得医院来,高管们脸上却各有异色。

有人便道,“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大个公司能顶得住吗?杨总是不是太夸大其辞了。”

于是这样的怀疑纷纷出笼,到底都是一票男人,时下的观念还没有谁喜欢屈居在女人之下办事。在大多数男人眼里,女人都该在家相夫教子。

“唉,不管怎么说,杨总刚才当着大家面将轩辕轻悠当女儿看,又把丫头身份抬出来,无非就是想让她继承杨氏企业。她当初不过一介小翻译员罢了,哪里懂得经商管理之道,这公司还不被她败了去。”

“是呀,这女人的做秘书还行,怎么能管大事儿。依我看,诸位还是赶紧另谋高就,寻新路子吧!”

众人都看向徐副总,都盼着他说句公道话。可徐副总一直拧眉沉默,不置一辞。其实那些一面倒的话也多是抛砖引玉罢了,当下时局那么乱,杨家企业对员工颇为厚遇,并没人真的想离开。

半晌,徐副总身旁一年轻人眼眸着急道,“爸,那轩辕轻悠不过二十岁,根本就是个娇弱大小姐,哪时当得如此重任。大家叔伯心里最服的还是您,我看不如……”

那年轻人虽相貌俏俊却眼神虚浮邪佞,说要众人故意给轻悠使绊子,即时让她拿不下再报给杨先生改立代理总经理。众人听罢都颇为赞同,却突教徐副总一声斥喝。

“杨先生平日待我们不薄,尔等何出此不忠不义之言。眼下杨先生有病在身,我们当以他平日里体恤我等之心情,同心协力抚佐轻悠小姐把公司办好才是,何以在背后论人是非,行小人之迳!”

这一说,支持方便声气大作,反对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散去后,那年轻人却又不甘地说,“爸,这公司咱们家也出了不少钱,股份也不少,凭什么把大权都交给那丫头了。好歹由你做暂代总经理,也名正言顺呀!之前不说要结婚生子了么,您才让我进公司学习好顶替她的位置,怎么突然就回头要揽大权?依我看那女人根本就是狼子野心……”

“住口,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我叫你来学习,你连东晁语都说不顺,拿什么去顶轻悠小姐的位置。你昨晚是不是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一身酒臭……”

原来,这年轻男子便是徐副总的独身儿子,可惜早便被母亲宠溺得一身娇奢之气,整日耽溺于淫亵赌毒之中,不思进取。徐副总为儿子着想,力排家中众议强将儿子弄到了公司锻炼。

徐少心头不爽,却又进言,“爸,我昨晚就听哥们儿说国民政府正集结兵力要把东洋鬼子赶出咱们国家,不如咱趁眼下把这公司……”

一个巴掌狠狠落下。

稍顷,徐少捂着脸骂咧着离开公司,当他行到一处窄巷忽被一群模样流痞、肩头刺着“三趾瓜”刺青的人拦下。

……

一连数日,轻悠努力熟悉公司各项管理环节,在医院公司工厂三头跑,忙得脚不沾地,却很充实。

起初,公司里的人知道由她掌大权,确实不怎么信服,私下里也都有过小动作。就在她接手三天后,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她照常在下午二点半到工厂视察杨先生近期新投资的重点生产线——卫浴设备的生产情况,同时也是为了跟工厂主管们了解情况,打好关系。

刚到门口时,就听到车间里一片哄闹声,她立即阻止了随行秘书的干预,先观察了一番。一团身着灰衣的工人打成一团,而以中间一个身形尤其魁梧高壮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为最,周人几乎都是上前拉劝被他甩翻在地,他怒斥打骂的对方是身着蓝衣的工长。

车夫老毛很快打听回了斗殴原因,因为新生产线投产生效率低下,工长为邀功便屡屡让工人加班并苛扣加班费,那中年大汉康叔在工人间很有些威望便代替工人们找工长谈话,要求按时补给加班费,哪知这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

秘书又补充说,康叔虽在工人群里有威望,却是个心地实诚的老实汉子,以前虽与工长有些矛盾口角,但绝不会轻易动手。

轻悠心下便有了计较,将手上东西交给了车夫毛叔,脱外西服式小外套,撸起袖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登高一呼“大家都冷静一点”,台下打得正憨的人一见这位代理总经理,多数便怕惹火烧身一哄而散。

但事件中人到底还在怒火中,哪里肯听这小姑娘一声呼咕。事实上在此的男人们大多数为讨口饭吃,私下里多数并不怎么看得起“女人当家”。之前轻悠过来,表面和气,暗地里多有不屑和流言,竟传说轻悠是杨先生养在家里的小妾,现在掌了大权,俨然便是斗赢了主母杨夫人,得扶正室,要一逞雌威了。

当然,轻悠是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她也没空计较。眼下情势激烈,当见得闲杂人等一退场,她就跳进了斗殴圈里劝阻当事人。

康叔怒火中烧,一见轻悠更是火冒三丈,仿佛见了宿世仇敌,拳头挥得更猛了。保安想要救女总经理,却分身乏术。其他工人以男性居多,都抱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袖手旁观。而秘书和毛叔都在轻悠下场前,被吩咐去办事了,便没一人阻止。

“康叔,请您住手,我们先谈谈。”

康叔怒红着眼骂咧了一句港城粗话,众人大笑,那意思极直白便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男人暖床还差不多,在这里“叫窗”,纯就是瞎浪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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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08擒兽竟然有了新欢

面对四下里一片瞧不起人的眼神,轻悠不惧,但康叔这话实在太露骨,说得她也是面上一赦。

心下也有些气了,她咬牙冲上前扣住那粗壮的手臂,手臂顺势横挥而出,她灵活地一闪身子,便绕到了对方面前。接着,在一众人等眼也不带眨的惊讶目光中,借力打力,竟然一下将康叔摔倒在地,令得全场嘎然失声。

康叔跳起身又打,不出五招,自己撞上铁杆跌倒在地,这回换众人笑话他了。

轻悠连忙上前蔼声相扶,却被康叔拂开。

轻悠自知道这康叔骨子里还是顶顶的大男子主义,也不强求,恰时秘书帮她将专治外科的洋大夫请了来,众人便卖了秘书的面子进了她的办公室疗伤。

随后,轻悠当众宣布加班的工人们都辛苦了,特此放假半天。这时,有货车突然驶到,却是毛叔弄来了一大车的西瓜,说是轻悠让给工人们消夏避暑的。如此多数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后续问题的解决就顺理成章了。

轻悠先听了工长的话后,让人回去休息。随后再找到康叔,康叔和那几个徒弟的伤已经处理好,一见她便要辞职,立即被她打断了。

“康叔,常言道,就算要人死也要死个明白吧!你们说工长一定在我面前说了你们的坏话,那么你们即要离开,不妨也说说他的坏话。我便拿一百个大洋,买你们坏话如何?”

在场五人,就算是做为小组长的康叔一月也顶多十二块大洋的工钱,轻悠拿出一百块买五人的“坏话”,平均一人能分得二十个大洋,这闹事儿后还能拿到两个月的工钱,傻子才不干呢!

于是轻悠了解到事件真相,其实是康叔代表工人们向工长讨要苛扣的工钱,而并非加班费。理论不得时,工长威胁要辞退几人,便吵了起来,最终演变到斗殴。

轻悠知道,在时下亚国普通劳力资源丰沛,能进厂便是幸运之至,平日工作均在12-16个小时以上,经常通宵,超疲劳运作后能不犯错被罚扣工钱更是大幸,哪还敢讨要什么加班费。

最后,轻悠将钱给了康叔等人,并让他们休假三日后再来上班。康叔等人虽疑惑不解,开始还不敢要钱,后来毛叔附耳一语后,看轻悠的眼色都变了变,才收下钱离开。

而在当晚,轻悠便亲自登门拜访了康叔一家,原来康叔的小女儿出了急症要用钱看洋大夫,在这当口竟然被工长威胁要辞退他,哪里忍得住,被逼到尽头的不甘和忍耐日久的怨愤一下爆发才有了下午那场斗殴。

“康叔,这是我下午赶时间想出来的点子,您看看给点意见,好吗?”

轻悠的态度很恭敬,康叔本也不是得理不挠人的人,遂承了意。这一看之下,康叔大为吃惊。

“小姐,您真敢这么做?老康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恐怕公司的经理们都不会赞同吧!”

轻悠淡笑,“康叔,如果您能保证训练出更多几个像您和您的徒弟一般的工人出来,我就有信心推行这套计划。至少,第一期计划出来,若生产效率提高,经理们也不会反对。届时工人们都能得到好处,互利互惠,何乐而不为?如此,以后的福利计划以及成立工会,就有基础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们的支持,毕竟,杨叔公司里三千人,你们占了八成,最有话语权哪!”

老康不敢置信,越看手中的计划越是心神震颤,再看轻悠时,一扫先前的鄙薄不屑,重声许诺。

而老毛在此前便是偷偷告诉康叔,那一百大洋其实是轻悠自己的私房钱。

之后,轻悠在工厂里推行两班倒制,一天一班工作十个小时,工人们分两班轮换。余下四个小时让生产线上的机械获得休息,并由机师进行检修排除故障,将当初的产品报废率降低了百分之九十。这笔节省下来的费用也足以弥补损失的工时。加上工人们按康叔的那套工作方式,配合得到充分休息后,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左右,便不存在因为减工时而减薪。如此下来,在没有增加用工成本的同时,生产率只有增而无减,终于获得了经理层们的一致赞赏。

这也便成为轻悠正式接掌公司后,胜得极漂亮的第一仗。初时那些质疑声,诸如“女人当权必败”的流言,也彻底消失了。

事后,到医院探望杨家夫妇时,夫妇俩都对轻悠啧啧称赞。

徐总经理说,“大小姐这身功夫可真俊啊,我听工长们谈起这事儿,可都竖起大拇指呢!”

轻悠只得在心里苦笑,她其实胜得并不怎么轻松,只是因为碰到的对象并非真正的高手罢了。康叔力大且有几分武把式,但尤显迟钝死板。是矣,她这几年拜广州武馆的一位大师傅学的专适女子借力打力的功夫,迅速灵巧,方能以柔克刚。若换上像织田亚夫这般武功高手,其速度和敏捷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碰到就只能做待宰的羔羊了。

杨先生又问起福利制度和开办工会的事,轻悠也一一做答,并委婉表示:

“其实这也只是我当初为了劝康叔的一个权益之计,还有很多漏洞,工人们最主要的矛盾解决了,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可以就此搁下。”

不料某些经理却说这计划很有前瞻性,说近期不少工厂都因为东晁来袭,趁机罢工起义闹事儿不停,使得工厂主大受损伤,而今经轻悠这一笔倒让他们厂避开了这个矛盾,在管理水准上抢在了先。

于是,杨先生再提议说让众人商议轻悠后两步计划的具体实施办法,便一致通过了。

众人离开后,杨夫人拉着轻悠,直说她本就天生是块经商的料。

轻悠赦然,只推说是托小叔和杨先生多年教导之福,且自己想出这点子,也不是什么原创。

提高工人福利是轻悠本来的心愿,这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怜悯之心。至于工会这一机构的思想,却是四年前,和那个男人同居一室养病时,听他和下属讨论过的。

东晁的工业化水平比起亚国更先进发达,其工厂发展历史更长久,问题更是层出不穷,当时就碰到工人罢工示威的事。

她很好奇男人的处理办法,是不是也像对她一样蛮横霸道,采用极端手段镇压。

不料男人却提出了成立工会的建议,并举例说明此法在五十年前,由俄国首创,取得了相当了不起的成效,从而促使德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成为称霸欧亚的第一大工业大国。

此事令她记忆深刻,那时她非常惊奇男人竟然对自己最仇视的敌国如此了解,甚至还对其诸多施政方式津津乐道、赞赏有嘉,并毫不介蒂地大胆采用其先进方法。

现在想来,才真正懂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疯狂地崇拜他,死心踏地追随他,也许他在她眼里只是个霸道无情的掠夺者,但他于那万万人民来说,却是个了不起的领导者。

这样的男人,理应被崇拜!

……

坐上洋包车回家时,轻悠疲惫得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车夫老毛将她摇醒,她揉揉眼说了谢谢,拖着疲劳的身子下了车,就被守在门口的小八扑个正着,一顿口水洗礼后,才醒了几分神。心里颇有几分庆幸,当初没因为那男人而意气用事将小八赶走。

车夫老毛看看那破烂院子,有些担忧,“小姐,您一个女孩家住这里妥当么?最近这城里上下可闹得凶,不若我还是拉您去医院,和老爷太太挤一处也比这里安全。”

轻悠笑着摇手,说,“毛叔你不用担心的,现在晚上哨禁又有那么多士兵巡逻,不会出事儿的啦!而且我还有东晁第一斗犬小八在,您瞧徐少和康叔都不是我的对手呢。这哨禁时间快到了,你快回家吧!”

那徐少初到公司时有意为难,但在康叔这事后就安生不少。

车夫老毛知道劝不下,轻悠的自卫功夫也的确让男人畏惧几分,便帮忙将院门宅门整了整才离开。

……

轻悠撑着眼皮子洗漱完,倒进大床里,脑子里尽转着公司的事,心底里又悄悄浮起一丝异恙情绪。

屋里静得出奇,偶尔传来院底的虫鸣鸟啼,床下小八的微微憨声,她有些烦躁地翻了几个身也觉得不爽利。

那个男人果真是放她自由了么?

这几日她忙得昏头转向也没注意,方才老毛提起才忆起似乎也真没在身边窥见可疑行迹的人影,若照以往,旦凡冒犯过她的人如徐少那类怕早就不见踪影了,哪还有机会再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安静得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之前在学校折腾她时说的那些不放弃的话,大概都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不愿意服输罢了。现下怕是真的厌烦她了,这样也好!

哼!凭什么骂女人,男人才是真正的朝三暮四坐享齐人之福还自诩风流的伪君子!

织田亚夫,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

且说老毛回家的道与来时不同,刚拐进那巷弄就见一列士兵森然卫立,中有一辆帘窗尽掩的黑色轿车,心中便是一凛,立即上前和立在车前的黑衣上校行礼见好。

随即,老毛被领到半开的车窗前,絮絮说着这一日里轻悠的言行举动。末了,老毛诚惶诚恐揣着一大袋银元离开了。不时回头张望那静立在巷中的军队和轿车,心下又惊又奇。

事实上,他第一日给轻悠当包车夫开始,每晚都需得到此做个汇报。他并不知道车里坐着什么大人物,只偶时听到几声咳嗽,但后来也渐渐明白轻悠能安全无虞地住在那破屋子里,在全城治安都汲汲可危的当下还能顺顺当当地一路行来,这私下里,许多少都托了这份“见不着”的福气罢。

……

这一日,轻悠照常到工厂检察新上线的商品质量,徐副总慌忙来找,说三条订单线出了大问题。

“全部都要毁约?”

“是,他们的态度都非常坚决。那两条线已经跟杨先生合作多年,早前我们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还曾拖过工期,都未与我们计较,彼此之间也非常信赖。我们说可以延期交款,甚至降低百分之一的价格,他们也不答应。

另一条线,是杨先生新开辟才一年的美国线,我们以降低百分之三的利润空间,他们也绝口不应。可偏偏这条线生产的是最新型的欧式洗浴设备,投资最,风险大,若是对方退货,根本不可能在亚国国内倾销,因为产品定位颇高,亚国人根本消费不起。”

“毁约金是三倍呀,他们都愿意赔吗?”轻悠越听心越紧。

徐副总苦笑,“他们铁了要让我们破产倒闭,根本不在乎这点违约金。就算拿到三倍的钱,也抵不过这三条线积压的所有商品,以及前期投入购买新生产线和人工电气费。公司目前的周转资金顶多撑上一个月。”

“那我去银行再贷些钱出来,咱们……”

话立即就被财务经理截了去,“小姐,这三线公司在拒绝我们的当天,之前总经理贷款的银行就来催贷款了。说要我们在这月底必须还三成款,否则就要查封公司。”

轻悠感觉到背脊一股冷寒,拧眉道,“因为杨叔是东晁人,所以他们就要把杨叔的公司弄垮掉吗?”

近来街上不少游行示威都是针对东晁军队入驻港城,诸如之前女学生被东晁兵奸杀后,又有数起小型冲突流血事件,报纸和社会舆论等对此大家笔伐,造成整个社会气氛都非常反感东晁人,其中趁机聚众打砸抢烧的暴徒混淆其中,制造恶劣影响,害得许多无辜的东晁人要么逃回国,要么至领馆寻求庇护。织田亚夫的驻军为维护治安,晚上实行禁行令,白日里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

徐副总忙道,“小姐,其实不仅我们这家公司。据我所知,似乎还有几家亚国公司也一样遭到了攻击。”

轻悠暗忖,这即不是专门针对东晁人,那背后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那三条线的亏损还能拖上些时日,但银行的靳令已经等不得,因为距离月底就只有几天时间,这根本就是故意要将人往死里逼。

……

轻悠先亲自跑了趟银行,杨先生贷款的银行是新驻港城的美国银行。

其实,为了让公司有一个良好的资金后盾,在眼下战乱时最好选择信誉好的老牌金融机构。但杨先生急于在亚国商圈站稳脚步,前后也铤而走险借过地下钱桩做周转,也成功还贷。新兴的银行机构比老牌银行更容易贷到款,是矣之前为一举打入欧美洗浴器市场而投资的新生产线便选了那家美国银行,未想眼下就出了大问题。

可惜轻悠在银行碰了一鼻子灰,对方经理根本不见她,并让秘书催促她尽快还钱。她还想理论几句,就被保安给哄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车夫老毛见状,差点儿跟保安干起架来,恰时一位路过的男士相劝,似乎颇有几分威信,保安们才放了手。

这位男士用东晁话介绍自己叫陆维德,现任国民政府驻港外交官,言谈间倒是错认轻悠为东晁人,说曾在织田亚夫的办公室见过她。

轻悠涩然,解释自己本是亚国人,试探性地请求其是否能帮忙询问一下杨氏企业贷款问题的真相。

陆维德欣然应允,半小时后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相谈。

“其实,这里一大原因是因为这家美国银行初来咋到,经济实力和业务基础不若其他老牌公司强劲,而刚好杨氏又是小公司,才会被人借手打压。至于那背后大佬到底是谁,我那位朋友就不便透露了。行行都有自己的难处,请小姐见谅了。不过,朋友有暗示说还有几家亚国公司也受到同样待遇。”

陆维德将写着那几家公司的纸片推到轻悠面前,目光深亮,“容陆某冒昧一句,其实杨氏企业的问题,若小姐愿让元帅出马,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大可不必在此遭人白眼。”

轻悠拿过纸片认真看后收帖好,抿着唇低下头,“谢谢您,陆先生,我和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陆维德心下慨然,便也没继续,将话题转到了轻悠的语言天赋上,聊得颇为投机,天晚分手时,两人又交换了电话号码。

……

回程的路上,轻悠不自觉地想到陆维新的提议,心中又恼又恨。

要在几日内找到新的贷款机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首要条件便是那三条线的货,有新的买家。而对方即然要打垮他们,自然早便在这方面做了手脚。

比起之前康叔的内部争斗,这次的危机来得又急又猛,简直让人措手不及,真将她逼到了绝路上。

这是那男人故意做的手脚,迫她主动向他投降吗?

本来她以为这些日子不见其踪,他果是放弃了,没想到转眼却是用这种方法迫她就范,真是卑鄙至极。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男人就在眼前直接将他打个满头包,恰时车子突然一顿,吓了她一跳,毛叔的抱歉声传来,她朝外一望,便看到车子刚好驶到了那座荷兰公馆前。

真是不巧,主人刚好出门归来,车正停在公馆门前,整条道就被士兵封锁,那仗势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车门打开,男人黑亮的皮鞭踏出时,轻悠心头一颤,莫名地就觉得好紧张,可目光却拉不回来,紧紧盯着那抹高大俊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周围一片赞叹的惊呼声,不外乎“天哪,好帅的男人!”“没想到东晁的男人还能长这么高的!”“元帅大人可真俊美啊,简直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呢!”等等。

心头厌恶腹诽,丫根本就是个天使面孔魔鬼心肠的禽兽。

便有女人低呼“若能碰碰元帅大人就是死掉也值得啊”,轻悠满脸黑线。

“亚夫,等等我。”

突然,一声腔调怪怪的女声响起,便见一抹窈窕身影从车上下来,阳光下一头金发美得像黄金织就的锦缎,模样更美得直达电影明星级别。

女人奔上前,毫无娇造地挽起男人的胳膊,巧笑倩兮。

令轻悠惊讶的是,向来不喜欢人随便碰的男人竟然也没有甩开洋妞儿,就任其挽着,大步进了公馆,她脑子刹时一轰。

原来如此!

这禽兽竟然有了新欢,还背地里使烂手欺负她,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五分钟后轻悠甩着鞭子冲进那间办公室时,看到屋里的人,顿时冷汗直下,暗骂自己:轩辕轻悠,你傻了嘛,居然跑来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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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悠悠终于吃醋鸟。

咱们滴吃醋大戏开始鸟,撒花啊!

元帅的女孩09吃醋了?

那红桃木的大办公桌上,男人之前通常在这里批阅文件,展示地图讨论战略,现在却一扫而空,坐着一个双腿大开的金发发郎,而向来坐在桌后的那个男人,被那双雪白的大腿圈上了腰身,这样露骨又撩人的画面,登时让轻悠傻眼了。

就这一个失神,追上来的警卫员就抓住了轻悠,警卫队长躬身道歉,那脑袋差点儿就撞上大理石地板儿了。

咯咯咯,金发女郎竟然笑了起来,悠然自若地拉下裙摆掩去诱人的春光,面上却无一丝女子矜羞之色。

轻悠的小拳头握得更紧。

那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从头到尾动也没动,笔挺的黑色军服包裹着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刚才那般纠缠之下,竟也纹丝不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向她投来的眸色,黯得没有一丝光亮。

即使曾经那样亲密无间过,她也弄不清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织田亚夫——”

警卫队员要拖她出去,她气得大叫。

这个臭不要脸的禽兽!居然就这样跟女人在办公室里瞎搞。

她怨愤地想着,也忘了自己曾经被男人压在身后的沙发里怎样欺负过。

织田亚夫仍面如石雕,没有一丝波动。

她急了,挣扎着直叫,“我,我有事要跟你谈。”

可那男人还是没反应,警卫便用力将她往外拖,当然也是私下里留了情面的,毕竟近卫们都知道这小女人是他们追随元帅大人至今为止,元帅大人唯一的入幕之宾。

“宝贝儿,你们先谈,我可以等……等到多晚都行。”

竟然又是那洋妞儿开的口,在轻悠将被拉出门时,她看到洋妞儿抚上男人的脸,在男人唇角印下一个吻,移开时,便有一抹暧昧的红印留在白皙的脸上。

她心底莫名地窜过一抹酸涩,却又立即压下,暗骂,这些洋妞儿真没节操。

“滚出去!”

男人低声一喝,轻悠血色尽褪。

警卫员仿佛立即得了圣谕,将轻悠拉出了房间,走廊的热风吹得她满身粘腻,仿佛有万只虫蚁咬在心上难受至极,身子猛然一震,大吼。

“织田亚夫,你有本事在人背后搞小动作逼我自投罗网,凭什么叫我出去?织田亚夫,你个混蛋,今天你要不把打击杨叔公司的事说个清楚,我就不走!”

轻悠挣脱了警卫,又冲了回来。

洋妞儿竟然又爬上了男人身,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整个丰腴的身子都帖在那黑色笔挺的刚硬线条上,糜丽的对比让人心又是一揪。

洋妞儿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亮色,又咯咯低笑起来,说,“宝贝儿,其实……我不介意三人行的!这样,够刺激。”

这洋妞儿真他爷爷的太没节操了!

男人眉梢轻挑,斜眸看来,“你真要留下?”

轻悠浑身僵住。

男人接道,“你忘了本帅之前放你走时说的话么?”

只要再让他看到,他就要囚她一辈子?!

轻悠不自觉地开始后退,看到男人怀中的洋妞儿眼梢唇角都勾着一抹看好戏的戏谑,“我才不要!”扭头就走。

比起争一口,自由价更高!

她转身冲出办公室,警卫员们全是一脸惊讶,可没跑几步,手臂就被人抓住,力气之大,疼得她低呼,鼻头一下撞上冰冷的钮扣,脸蛋擦在柔软的布料上,吸进的全是熟悉的男性麝香味儿,浑身战栗,紧张,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下巴立即被抬起,男人喷火似地低吼,“轩辕轻悠,本帅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你打伤本帅的警卫员,医疗费、抚恤费都记你杨氏头上,不想给,好,本帅现在就让人抄了你杨氏公司,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帅府胡乱挥鞭子!”

“你,你卑鄙,前些天你还跟杨叔坐一起聊天喝茶、谈生意,今天你就翻脸不认人了!现在杨公司出事儿,呃不,根本就是你出手陷害的,对不对?”

“你以为你有那么大魅力,让本帅费这种无聊的心思?”

他唇角冷冷一撇,放开了手,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浑身大汗仿佛一下凉透了背。她知道男人手段虽狠辣,但从来不屑对她玩阴谋,全是直来直往的威胁和恫吓,当初对向兰溪也是当着她的面动手,像这样恶整杨家公司逼她就范,确实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

只是刚认识的那位外交官陆维新,出现的时机似乎刚刚好,轻易就答应帮她忙打听出了那“内幕”,劝她来找织田亚夫。她已经不是当年单纯地相信人性本善的小姑娘了,很清楚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对谁好的便宜事儿,无怪乎她会怀疑到他头上。

眼下看他的态度,他冷淡的眼神,她已经没了信心。

从小便深知,男人薄性,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极是无情。

可是她的脚步仿佛不受控制地,又跟着男人进了办公室。

追问,“真的不是你?”

“小可爱,这些天,元帅大人都在跟我大英帝国和美国大使商讨共同开发港城的事宜,促进各国在亚洲的商贸发展,互利互惠。这都谈了一天一夜,元帅大人还没有好好合眼休息过,哪有时间将心思花在一间小小的电气公司上。”

竟然又是那洋妞儿抢了话去,初时不觉异处,可连番下来,男人竟然都没有阻止或喝斥,这就非常奇怪了。轻悠记得很清楚,以前仆人稍有不对,甚至连十一郎做错事时,男人也不会假以慈色。

“你闭嘴,我没跟你说话!”

“哟哟哟,还真是个小辣椒呢!”

洋妞儿一脸讥笑,伸手过来就要挑轻悠的下巴,轻悠挥手一格,对方竟然顺势翻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悠目下一亮,惊觉对方竟然也有几分功夫底子,莫名地就起了争胜之心,将掌推出。

两个女人就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过起招来,打得室内一片狼籍,看得警卫员们都满眼惊艳色,甚至还引来了附近办公室的将官们。

话说他们的元帅大人在国内便是“美名远播”,没想到出了国竟然还如此惹人喜欢,两个异国女子居然这就为了元帅大人打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真是难得一见啊!诚然,这爱美之心也是不分国界的么。

洋妞儿眼角瞥见了男人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色,心下冷笑,突地就转了方向,朝男人靠近,动作上也有了一丝不敌的倾向。轻悠一门心思对敌,一见空隙就攻了上去,想要速战速决,一拳击向洋妞儿胸口要害。

洋妞儿本便能躲开,却突然脚下一歪,正中一拳,身子朝下倒去,却在千钧发之际伸手拉了轻悠一脚,一脚踢在了轻悠隐有伤情的右脚踝子上。

啊呀两声低叫,两个女人同时摔向地面。

“元帅……”

本来静观不动的男人,终于出了手,他的位置与两女人呈等边三角形状,一步过来,似乎想同时救两人,但眼光朝地下一瞥时,他的脚步微微一偏却是倾向于洋妞儿这方,一把将洋妞儿捞住,再伸手向轻悠时却只够到了一缕发丝。

轻悠给摔了个结实,腰眼儿撞上椅子的犄角上,疼得刹时没了声儿。她讶然看着男人双手抱起了洋妞儿,两人亲密地缠在一起,眼眸一阵刺疼,闭了闭,口中一片苦涩。

织田亚夫看轻悠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心下一疼,将洋妞儿扶起后,便冷冷地松开了手,目光阴鸷地扫过一眼,洋妞儿的脚下是一片刚才两女打斗时砸薄在地的玻璃渣子,若摔下去就麻烦大了。毕竟,这女人是英国派来的重要使者。

他转身去拉轻悠,手却被轻悠一把打开。这久按下的怒气一下爆发了,喝骂,“轩辕轻悠,你到底在耍什么孩子脾气?你能不能用用脑子,成熟点。”

轻悠本想反口骂回去,可他话里的意思让她猛然一怔,仿佛有谁拿了一根大搅棍子在她脑子里狠狠搅了一翻,她更看到洋妞儿一脸胜利的微笑站在男人背后,顿觉羞愤难当,撑起身子就跑出了办公室。

男人本要追,却又闻得那洋妞儿的怪腔东晁语说了什么,再没见脚步声跟来。

……

轩辕轻悠,本来就是你先推开他的,你凭什么难过失望?就凭他曾经对你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么?可那是你早就拒绝不要的啊!

你哭什么哭,有你这么娇情的嘛!人家已经放你自由了,你还傻不拉叽地跑回来自取其辱,自我作贱,活该被摔!

也的确如洋妞儿所说,杨氏的事不是他所为。她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堂堂一介元帅要操心的当然是他的国家大事,就算跟杨氏谈得来,他也没义务要对杨氏伸出援手。

而她,更没立场要求他什么。

轻悠迅速揩去眼角的湿意,打起精神往外走。此时,夕阳西下,残阳透窗而入,染红了公馆内的白玉大理石地板,身旁快速走过的士兵将官都行色匆匆,挥汗如雨。

她心下一异,目光掠过一间间办公室,走廊四璧,天花板……

“这该死的鬼天气!”

“之里比大阪的夏天可热多了。”

“可不是,气象局那里送来的预报,好像未来一周都是持续40多度的高温。”

这种暗叹抱怨声隐隐飘过,轻悠停下脚步,矮身去揉刚刚又扭到的脚踝,恰时一对洋人男女上楼来,两人抄着纯正的英式英语,虽然声音故意压得极低,她却听清了几个词。

“周末的总督宴会,总理秘书会亲自出席……届时应能同东晁达成合约……这边的市场大波动……英国股市……美国第一央行……”

轻悠心下暗惊,就想跟上听得更清楚一些,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她刚扶着楼梯扶手站起身,眼前便是一黯,脸又撞上了冰冷的钮扣和棕灰色的牛皮武装带。

“笨蛋,脚没好还乱跑,你是不是要废了才高兴。”男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大步往回走。

“废的是我的腿又不是你,关你什么事儿,色狼,你放手!”

“真要我放手?”他做势一松,吓得她立即抓住他胸口。

他撩唇一笑。

她气得又挣扎大叫,“织田亚夫,你放手,本小姐不要你可怜,你去找你的洋美人,把你的脏手拿开,臭死了,脏死了,呸!”

他脚步一顿,深凝着她,“怎么,真吃醋了?”

她看到他唇角上还留着一抹口红痕,眼角抽了一抽,竟然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再接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嘲笑,她更用力地地边擦边骂“脏死了”。

“擦得这么干净,不若印一个来昭告天下。”

那目光深辣,她一触便移开了,脸上烫得厉害,胸口的窒闷不再,心跳得极快。

……

刚才那对洋人男女见了织田亚夫,一脸惊讶地朝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对跟着跑来的那个洋美人说了句“你和史密斯先生太太先去会客室”,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里面的隔间,他的临时卧室。

他甫一将她放下,她便问,“我相信你杨家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他一边拿出医药箱,将治跌打的药酒揉进掌心,冷睇她一眼,哼道,“你误会本帅不道歉,还敢要求本帅帮忙?”

啪一下拍在她脚踝上,疼得她抬脚就踢,哪知他手段更恶劣下流,顺势擒着她的小腿儿将手一抬,她这厢本坐在床上,脚被抬起自然重心不稳就朝后倒去,一手支撑,一手去推男人,结果就疏忽了一处。

男人目光下落,闪了闪,“你的小裤竟然都跑线了还穿?你穷得连条小裤也买不起了?”

目光调回到轻悠脸上,她又羞又气小脸涨得通红,骂得语无伦次乱七糟却不敢再乱动。

磨了半晌,才嘀咕出声,“呃,那个真对不起。亚夫,刚才那些英国人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跟英美签了和平条约?”

他深凝着她,目光让她有一瞬极为不安,便听他说,“轻悠,若当初你我多些信任,便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顺着他的目光移向条案上的那个骨灰瓷冢,心头倏然一紧。

一时两人都沉默无语。

稍适,还是他先开口,“我此来亚国,只想与你重新开始,我愿把我的信任交予你手。你可愿接受?”

那纤长的五指与她的五指交握,指间的枪茧子磨着她的掌心,她五指缩了缩,却没能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有惊慌有羞怯,矛盾又疼痛。

她突然想起离开的那晚,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后悔,更绝望,又充满了企求,他的嘴里不断溢出黑色的液体,都成为她这几年午夜梦回的魇。当四年后真正看到他出现时,她不能否认,她其实有一丝安心,又莫名失落。

安心于他没有死。

至于失落,她也不懂为什么,也不想去弄懂。

他见她没有回应,垂了垂眼眸,才又睁开看她,似乎叹了一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语气恢复了一惯的掌控全局似的高傲,“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我希望不要太久。眼下时局不稳,你不在我身边,虽也有人护着你,到底不够完妥。”

“亚夫,我每夜睡在破屋子里也没人趁火打劫,白日不在也没遗失什么东西,是不是你……”

他没有回答,目光轻柔,“周末总督府的庆祝晚宴,你做我的女伴,我就帮你那个……小忙。宴会上,我会就通商合约跟总督达成最终协议。隔日便会正式签定,并公之于众。”

这其实已经算是极高的政府机密消息了,他这样透露给她,还能说明什么呢!

她双眼大亮,“你说的可是真的,百分百肯定能签成功吗?”

他眉峰一褶,她立即意识到刚才才说“信任”,这会儿就当人面说出这么“不信任”的话实在太打脸了,立即换了口,“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大洋?”

“本帅每月军饷一千大洋,你要本帅饿上两年么?”

她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脸绷得像僵尸。

“呃,其实也不用,我相信你说的这个内部消息。现在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吧?”

“你是在提醒我随意泄露国家机密么?”

她又被噎住,心说这个冷笑话可真不好笑。

“那你帮我那个小忙好了。钱的事我自己解决,谢谢你,亚夫。我,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一切,明天早上我就过来。拜拜!”

她说着就跳下床要跑,自然这是跑不掉的。

“亚……唔!”

他托起她的脑袋,骂了句“小没良心的滚球儿”就印下个结结实实的吻,吻得又急又猛,仿佛几日没进食的饿鬼,张口将她包尽了吮得唇瓣都又肿又疼,舌头来来回回扫尽每一处密境仍舍不得退出,又转为温柔缠绵的轻啄慢捻,直弄得两人帖嵌处有了异恙跳动,才骤然分了开,喘息也直浸在脖颈间久久不息。

稍顷,才听得他咬牙切齿说,“轩辕轻悠,做生意要讲诚信,这个吻便算本帅先支取的利息罢!”

她恼羞成怒,“你,你个流氓!”

他扯唇,一脸谑笑。

她踢他一脚,跑掉了。

……

漏巷,黑屋。

“绅爷,咱不能就此罢手啊!这杨氏企业的老板其实是东晁人,他那是为了倾吞咱们亚国人的钱财故意跟着老婆姓。这家公司怎么也得拿下来,他们开通了跟欧美的贸易线,即时用这条路线可以散货去欧美……”

“你个臭小子,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心里的猫腻子。得,即是东晁人的公司咱就不能不打,咱可是爱国人士。人手我给你,我只要结果。若能成,那公司以后就由你做主。但绝不可直接惹上东晁军队,明白?”

“是是,绅爷,小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那人溜出巷子后,心下得意不矣,家中老头食古不化不愿趁火打劫,他可不想一辈子屈居人下,何况那还是个表子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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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0女儿有野心

轻悠坐着洋包车离开,楼上的一扇窗后,金发女郎美丽的蓝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锐色。

另一扇窗后,直到那洋包车拐角不见,织田亚夫才收回眼眸,捂唇咳了数声。

上校副官急忙递上一杯热水,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出口。

要叫男人休息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隔壁的英国大使和那位女伯爵还等着,男人向来勤勉克己,如此要务不可能假他人之手。

“高桥,”上校副官叫高桥诚一,“查的结果如何?”

高桥诚一自然明白这是在问近期某些中小型外贸企业被人借他们东晁登陆之手亚意逼迫破产,刚巧杨氏便在其一。

“对方的确是高手,除却利用银行追贷款这一手段掐断那些公司的经济命脉,还有断其原料供应,或订购下家,或挑起工人罢人游行,一般人很难联想到这是一起组织性的商业攻击。小公司的流动资金向来紧张,只要中间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汲汲可危。而他们无一不打着我帝国侵占港城的幌子,说原料被我军截断,说订购下家恐惧我军部队不敢来港行商,公司为保不破产而不得不裁员便造成工人罢人游行,舆论谋体将最终矛头都指到我们头上。

这些事表面上看起来似是受我们影响,但经元帅您跟杨先生交谈后抽丝剖茧,我们从港城商会里查到了那个幕后大老鬼——黑龙组,亚国秘密延续了五百多年历史的最大的地下帮派。近百年来其总坨设在上海,曾是华东地区最大的名门望族,掌南北漕运,现亦是上海的顶级名流世家——向氏。”

向兰溪便出自这个庞大而又神秘的古老世家,且是现在的老当家最疼爱的小儿子。不过自四年前,向老爷子为小儿子忧急伤身,已渐渐退养。当下大权分由长子和次子,以及族中长老协管,亦即是说,黑龙组的传位换代时期已到,派内斗争不言而喻。

“港城总舵舵主叫钱绅,人唤绅爷,为人相当老练奸猾。他是由向二少提拨起来,对二少算是相当忠心。港城本非向家之重,但近几年却有起势的苗头。向二少人称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恐怕想借我东晁入驻港城之乱做出一番成绩讨好向老爷子。听说向老爷子十分厌恶我东晁……”

高桥诚一猜测这其中原因,大概是四年前左大将军攻打上海城的关系,却并不知向兰溪与他眼前静默沉思的上司干系极大。

“如今多数公司已经破产,被他们接管。仅有极少的几家公司还在苦苦支撑,轩辕小姐所在的杨氏算是其中实力较好,还能支持些时日。但若是绅爷那方获悉和谈的风声,恐怕会提前又招开商行大会,即时莫说对杨氏公司,对元帅您的计划亦极为不利。那向家势力虽远在华东,向老爷子若一心想要跟我们做对的话……”

话被男人举手打断,高桥疑惑,却听男人沉声说道:

“派人给向大少送一封信。”

……

当晚,医院。

当轻悠把自己三天的计划讲完后,杨家夫妇全是一脸震惊。

杨先生半晌才找回声音,“轻悠,你,你这是在跟杨叔开玩笑吧?把公司所有的钱都投到股市上去,那怎么可以?就算你有内幕消息,可是……可是这市场瞬息万变,哪能确保,万一……”

杨夫人也帮着丈夫劝阻轻悠,轻悠的态度却非常坚定且让人意外地有信心,甚至愿意下跪以求杨家夫妇的信任,立下重誓。

“这是目前挽救公司的唯一办法。我知道我不该出这么大的赌本,可我实在不想看杨叔您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公司就此毁于一旦。三日后,就是贷款截止日。与其坐困愁夸,不如放手一搏。若……若失败,我,我会负全权责任,绝不会让杨叔您的公司和大家被人赶走。”

杨夫人心头一颤,抖声问,“丫头,你要如何负全责,不会是去找……”

轻悠垂下头,声音微哑,“那个人虽然冷酷,但他欠我一条命,只要我求他……”

这求人办事,没有不付出代价的,天上从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杨夫人立即反对,将轻悠扶了起来,杨先生也直劝轻悠再另想办法,不要将自己逼至如此绝路,可轻悠非常坚持。

最终,轻悠还是说服了杨家夫妇,杨先生打电话叫来了财务经理。

这财务经理一听,比杨家夫妇初听时反应更大,立即就骂起轻悠“乳嗅未干,胡乱行事”,坚决反对轻悠的计划。

这位经理是杨先生的亲戚,同是东晁人,也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其实在当初将权利交给轻悠时也私下里跟杨先生闹过意见,不过后来轻悠的表现不错,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个结。

面对这样的僵局,杨先生便拿出了一家之长的威严,喝令表弟执行计划。情急下,旧伤复发,吓到众人。

财务经理又气又恼,骂轻悠“狐狸精”,终于答应了杨先生的要求,却只将公司帐号和重要证件扔给轻悠,叫她自己去银行取钱。

轻悠心里很愧疚,却更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一仗打胜,不能辜负了杨家夫妇对自己的信任。

随后,她便到了工厂,找到正好值夜班的康叔和技术组长,拿出了一套新的生产改造方案。

康叔等工人自上次事件后,对轻悠已是十分信任佩服。轻悠平日也常有跟他们一起交流,请客吃饭,彼此之间也多了几分朋友默契。

这整整一夜,众人挑灯夜战,通力合作,一番改造计划商量下来,并迅速投入生产线试运,其效率让当事人都十分惊讶。

到天微亮时,轻悠看到一件件改造后的新产品成功问世,高兴不矣,连连跟康叔等人道谢说要请吃大餐。康叔和徒弟们被这小女老板夸赞,黝黑的面皮上也多了几抹赦红。

众人这正商量着要去哪里宰小老板时,去买早点的车夫毛叔便一脸慌色地跑了进来,说徐副总和全部高管都过来了。

轻悠一听便知道这应该是财务经理透的信儿,这就找帮手来逼迫她了。

可当下要她放手,便再不可能。她看着已经改良好的产品,心下给自己重重打了气,便让毛叔去打电话,说出电话的内容时,听得周人一片倒抽冷气,看着她的眼光是又惊又疑,愈发复杂了。

她说的是,“毛叔,麻烦你给东晁元帅府打个电话,就说我轩辕轻悠可能会晚一点到。如果可行的话,请高桥上校派一辆安全的轿车过来接我为最好。”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但这样一句吩咐完全可以达到狐假虎威的效果。

一个小时后……

“大小姐,既然杨先生和杨太太都赞同,徐某亦鼎力相助,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吧!我们也是公司的一员。”

情况比轻悠想像的好,在她私下里找徐副总谈过后,徐副总被彻底说服了。

那徐少还拉着几个经理大唱反调,不肯轻易罢休。

但恰在这时,高桥上校亲正带车前来接轻悠,公司上下看到那一排排荷枪实弹、气势冷肃的士兵时都赫了一跳,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哪?黑色的军服啊,那人官阶不小吧!”

徐副总低声询问身为东晁人的财务经理,财务经理自然也看傻了眼,半天才回神儿说那臂章上帖着皇家菊纹印,官阶岂只不小,那放在其他部队里定是个少将了。当下,心头也对轻悠多了几分看重,先前的计较也少了几分。

众人骇然失声,怔怔看着轻悠坐车离开。

车夫毛叔心里可乐透了,将车铃一打,拖着洋包车追上就一起离开了,路过时故意扫了徐少那帮人一脚,心说这秽气总算都扫光光了。

……

——臭表子,别以为傍到东晁男人就能耀武扬威了。爷们回头就要你好看,看没了那些人你还能横到哪里去?靠!爷们也要偿偿这被东洋鬼子玩过的女人到底有啥不同!

“徐少,什么时候动手您说一声就是?那小娘们真是东洋鬼子的女人吗?那身段儿真不错……”

“放心。等办完了事儿,爷先玩玩,之后随便你们怎么操。”

“谢谢徐少!”

……

轻悠利用高桥上校极给力的仗势,先去银行取了钱,又到大英股票交易所办好了手续。

高桥一路相陪,也小有惊讶,当看她将所有的钱都砸在一支股票上时,都忍不住出了声。

“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太过孤注一掷了?若分别多投几支,风险也小一些罢。”

不想这看似柔弱的小女人却冲他柔柔一笑,眉眼间都是自信沉稳,说,“上校先生,炒股就是高风险高回报。并不是分散投资,风险就会降低。说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

似乎是见他有些懵懂,当然,高桥本仅是一介军人,出身贫困之家,对这些经商的门道可谓都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轻悠也不做多解释说明,只迅速果断地在办理员递来的票据上盖上公司大章,最终接过了银行的股券。

完后,她坐在原位未动,面上神色沉凝,眸色却极亮,仿佛仍在考虑着什么重大问题。

那模样,让高桥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像谁。

突然,轻悠从包里又取出一大叠钱来,说再追加五百个大洋,帐号是她自己的名字,但仍然是加在那一支股票上。

高桥这一听,吓得眉毛都跳了起,急道,“小姐,您,您是不是特别缺钱呢?在下这里还有些积蓄,若小姐不嫌弃,可以暂予小姐周转一用。”

轻悠笑问,“我的确缺钱,不知先生您能拿出多少?”

“一千大洋。”

轻悠不由惊呼,“先生您真有钱。”

高桥立即红了脸,“不,不,其实我只有六百大洋的积蓄。只是之前登陆成功,元帅体恤将士,除了奖励外,还给我们所有军官都加了军饷,才会有这么多。”

轻悠立马一拍桌子,叫道,“好,都借给我吧,我保证让你的小金库番翻,回头你就可以买田购宅娶新媳妇儿。”

高桥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女人捻着手指数着他所有的家当,终于发现小女人嘴角挑着坏坏笑容的模样,像谁了。

元帅大人哪,您的眼光够独特!

……

稍后,元帅办公室。

俊美的男人手上握着黑色钢笔,螓首微垂,面对前方照相机镜头的侧脸,线条完美得让人惊叹。在他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座崭崭的绿色摇头风扇,呜呜的震鸣声中,微风缕缕,撩过男子额前碎发,风微微鼓起男子丝薄的白色衫衣,无形中柔和了那一身的冷硬气质,让周人都看得眼红气喘。

“再稍稍侧过来一点点,再一点点,再一点……再一点……”

“轩辕轻悠,你够了没!”

俊美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啪地甩掉手上的笔,黑眸狠瞪正拿着最新型的彩色照相机的小女人,漂亮的额头青影浮跳。

轻悠讨好无比地说,“元帅大人,您就行行好,再一下下就好了!再坚持一下下嘛,好了之后,我请你喝冰豆浆,皇后街的老字号,可香了。”

于是,在又哄又劝,威逼加利诱下,元帅大人当了一上午的完美男模特儿,拍下数张诱人写真,最后……

“亚夫,照片好了我就送来。拜拜!”

在织田亚夫正在穿衣服时,轻悠冲屋里吆喝了一声就溜掉了。

于是,高桥第一次见到自己无比崇拜的上司被气得跳脚的傻样儿,嘴里还不断叨念着“回头一定要做到她求饶也不放过”等等让人脸红心跳的字眼儿。

……

这一日,对轻悠来说可谓迄今为止最忙碌的一天。

从元帅府出来,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港城有名的报社一条街。但对于她拿出的照片和新闻内容,几家大报社的主编一看到主角是织田亚夫,立即就将她哄了出去,说她“儿戏”天下。

她心里很不服,顶着大太阳继续一家家地走,之后倒有报社想登,可是却要模糊化处理照片,这让轻悠很不爽,甚至有人要将她重要展示的那件物品给删除掉,她当然更不会干了。

至于某些小报社为想博出位,立即就要登。可轻悠考虑到,咱们相片里的可是威镇四海的元帅大人哪,更是东晁帝国的第一大美男子呢,怎么能刊在那种三流小报上,根本就是糟蹋嘛!

总之纠结来去,她因一夜未睡又过度劳累中暑倒下了,可吓坏了同行的车夫老毛,一着急就把她拉到了医院。

再醒来时,便见杨家夫妇一脸担忧心疼地看着她,叫她不要太拼,再急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轻悠吃了些东西,一边休息一边脑子里仍转着刊登广告的事,按她的计划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儿给办成,明天必须登出来,否则满盘皆输。

杨夫人突然出了个好主意。

轻悠一听,立即来了神,“杨姨,你说的那个沙龙,是不是大家说里面有很多的大明星都会参加?”

杨夫人应是,“大明星是不少,也有不少文人和名流在里面走动。只是那些人的爱国热诚也非常高,只怕要登你这则广告也不太容易。”

“没关系,你帮我联系一下,今晚我就去看看。”

看轻悠信心十足的模样,杨家夫妇也有了希望,没再担忧了。

就在晚上的沙龙活动被确定下来时,突然有人来找轻悠,车夫毛叔将人引进时脸上都一副高兴劲儿,介绍说来人是一家英国报馆的编辑,因听说了同行的朋友提起轻悠的广告事益,特意来了解情况,希望合作。

不足半小时,广告的合作事宜便谈成了,比轻悠初时想像的更顺利。

事毕后,杨家夫妇对轻悠利落果断的谈判手腕再次赞不绝口,说这家英国报社是英国最大的三家报社之一,比起她之前找的那些亚国大报社亦毫不逊色。

“轻悠,以前我们拿钱砸,人家都不愿意理会咱们呢!你还敢讨价还价,杨叔都是佩服。”英国人向来高傲,不怎么看得起东方人。

“杨叔,今时不同往日啦!你信不信,明天之后,他们还会上门来求着咱们把所有的广告都放在他们报纸上,甚至还会给咱们开专版。”

两老一听,俱是一惊,看轻悠的目光更添欣喜之色。

杨夫人又说,“轻悠,既然广告的事都解决了,今晚的沙龙杨姨就帮你推了吧!老毛说你昨晚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儿个就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

轻悠却摇头,秀丽的小脸上是愈发成熟坚毅的神色,“不,杨姨,今晚的沙龙我更应该参加。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若是咱们公司能顺利度过这个难关,或许能为公司未来的发展开辟一条新路子。”

看着女孩眼中渐露的野心,两老又高兴又忧心。

……

那时,元帅府。

“亚夫,宋夫人的沙龙一定要参加,且不说当地的商界名流,那里常走动的几位报社的总编都是民主党的进步人士,若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让本帅去讨好那些只会逞口舌之能的迂腐文人?伯爵夫人,你思索了这几日,便只能想到这种下三流的方法帮我么?”

“亚夫,那只是一种交流,你大可不必……”

“既然不必,还去做什么?瑟琳娜,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金发女郎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闭上了眼,她不得不离开。

恰时,高桥来报军情,在男人耳边低语了一句后,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只问,“你确定?好,立即安排去宋夫人的沙龙。”

伯爵夫人非常惊讶怎么男人突然就必了决定,但当她在二楼的包厢中看到身着一袭白木兰花旗袍的轻悠入场时,差点摔掉手中的酒杯。

今晚她便好好瞧瞧,这个亚国小妞儿到底哪里好,竟得那男人如此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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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1沙龙之战1潮来了

宋夫人的文艺沙龙在港城上流社会的名气非常大,其原因有三。

其一,明星艺人最多。

其二,文化名流最多。

其三,政商高官不少。

不要小看这“两多不少”,能有宋夫人的面子将这三类人齐聚一堂的人,遍寻港城恐怕除了港督,再难出其二。

当然,港城除了宋夫人的沙龙外,还有不少沙龙供名流们选择。像演艺圈儿的沙龙,齐聚时下港城乃至亚国最当红的影视明星,但这种沙龙必然少不得各类桃色交易,风气极恶,就不太适合文坛政商界那些主张“新文化生活”的清流人士;也有文协主席组织的文化沙龙,但文人多清傲,就不可能请来美人助兴,新派的年轻文人们都不爱参加,难免场子清寡了些;政商界的面子向来最大,故在邀请名单上就特别严格,身份地位低微者都难于入场,对于像轻悠这样的小商人就更不可能够上号儿了,可她这回除了想要认识前两类人,这一类更需要拓广更多的人脉。

杨夫人为她推荐的这个沙龙,当属最佳选择。一次便可将这三类中的大人物一网打尽,事半功备。

……

夜色渐浓,应邀而至的各路人马纷至沓来,植满法国梧桐的租界大道上,煤油灯灼亮,马车的嗒嗒声混和着汽车引擎声,亦有徒步而行衣冠楚楚的洋人和新派人士,都涌向同一个方向。

轻悠捏着眉心,一边听着秘书的详尽介绍,一边猛吸了两下风油精,顿觉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这宋夫人之所以能有如此大面子,除了她自己是陶艺界的主席,拥有一手传承百年的青花瓷烧造手艺,又是文坛和妇协的重要会员,更重要的是她嫁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丈夫。”

不管是“以夫为天”的旧社会,还是“女权运动”大兴的新社会,似乎一个女人的成功永远离不开男人的强大气场。

轻悠不禁出口相问,秘书扶她下车,便向前方楼宇打了个眼色,她顺之望去便抽了口气,惊叹出声。

那方茂树掩映之下,灯火映亮的翘角飞檐、亭台楼榭,咋一看之下还让人以为来到了皇家重地紫禁城,门口卧立的两蹲白玉石狮在红红的灯笼映照下,让人颇有几分身临王府权贵之门庭的肃穆威压感。

“那位宋先生传说是前朝大帝的四世直孙,极受圣宠,却不喜宫廷宫斗和繁缛礼节,成年后便请调两州,训练了南洋海师,在三十年前的那场鸦片战争中曾立下不少大功,可惜后来被朝中人诟谄,卸了官职。今人常说,若宋先生不卸职,这港城怕根本就不会沦为英殖民地。是矣,在许多港城人的心目中,宋先生可谓是港城未冕之总督,他的一句话,就算是英国港督也要敬其三分。”

原来,这家男主人还是前朝皇孙,血统高贵的王爷。

“咦,即是直孙,为何姓宋?”前朝皇姓可是四个字的耶!

秘书眼神古怪,“杨先生不也从了夫人姓氏。”

轻悠惊讶已极,“可他不是王爷么?”

那面子和派头得多大呀,哪里像杨先生那么温润和善。而且还当过海师大将军,那么威风一英雄似的人物,怎么会拉得下面子呢?堂堂一介亲王入赘从妻姓,真的很耸人听闻。

秘书窃笑,“大小姐,那位东晁的元帅大人不也追着您过来了么?”

轻悠一怔,抬头便看到了一身黑色军装的高桥上校朝她走了过来,行过一个笔直的军礼后,便邀她到停在前方十米树荫下的黑色轿车。

“元帅说,若您不过去,他便过来。”

本还有几分扭捏犹豫,这一听说,轻悠立即火烧屁股似地疾步走了过去。

他过来!那还得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在一起……她可不要未出场就成为焦点。

车门被打开时,她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仍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她不欲进去,只问什么事,若不要紧就稍后再说。

男人冷冷扬声,“冷豆浆!”

她心头一紧,立马转身就跑,可惜才跨出两步就让人从后拦腰截住,沉声恫吓她“再乱动就当众吻你”,而没了挣扎,被塞进了车里,砰地一声车门关上,狭小的后车窗四下都被黑幕掩挡住,空气中充斥着男人熟悉的气息,冷贵樱香,却炙烈撩人。

“八个小时,这么热的天,冷豆浆早就变质成烂豆腐渣了。轩辕轻悠,你说你要怎么赔给本帅?”

轻悠愕然张口,这男人居然还挂念着一杯豆浆,有这么小气的嘛!

“本帅就这么小气!”

“织田亚夫,你……”

豪华的黑色轿车突地明显一颤,隐约传来嘤吟声,守在外的高桥诚一立即背转过身,却仍能看到灯下的车影微微晃动着。

被紧紧压在软皮椅内,全身都无法动弹,连脑袋都被那双厚实的大掌牢牢箍住,除了眼睛珠子能转,就只剩下舌头被搅吸得又麻又疼,呼吸都被侵占,胸腔中仿佛都是男人的味道,让人浑身战栗却偏偏又不可自拨,诱惑的噬力不断辗压着唇儿,脸颊,吞噬舌根,耳肉,忽觉一股灼热耸弄欺上腿根儿,竟无法避退分毫,直教那逗弄舔了心尖儿似地,潮热软腻得不得了。

“不,不要在这里……”

她吓得低叫,出口的声音却似猫儿搔着脚板心儿,魅意十足,倒更似欲拒还迎。

他将一口灼气送进她喉底,微眯的黑眸中似熔了两团火,落在她俏红的汗湿小脸上,深极亮极,根本不敢直视,唯恐被吞噬。

沉压终于散去,他调换了姿势,却更教人羞恼,身子还紧紧帖着他那处情动之坚,屁股被厚掌用力一拍,低哑地笑声喷薄在耳颈后。

“将那冷豆浆换成这块热豆腐,权做利息罢。”

“你,你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为嘛都是利息,这就是本金了!”

“本金?”他黑眸一眯,危险十足,“要真进了暖室才算,你想急着还债,那现在便打道回府罢。”

她惊羞得小嘴大张,差一点就骂出“色狼王八蛋”了。

他伸手就敲车窗,外面立即传来高桥的询问声。

她吓得急忙捂住他的嘴,假传圣旨说没事儿。

“织田亚夫,你够了没?人家今晚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你的照片人家弄好了就送给你,你急什么!放手啦!”

他又打了她屁股一巴掌,吓道,“怎么,利用完了就把本帅一脚踢开?”

她气得翻了个大白眼儿,两人这就打情骂俏起来,一来二去就把她给累得打起哈欠来,他突然伸手一抹她眼底,真就变了脸色。

“黑眼圈都出来了,难怪今晚这粉打得这么厚。风油精味那么浓,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呃,我……”

“杨家的公司又不是你轩辕家的公司,你这么累死累活的有意思么!”

“可杨叔杨姨一直照顾……”

“那是他们的福气!”

“啊?!”

“不准再做,回去睡觉。”

“我不!”

于是这大眼又瞪上小眼了,一翻舌枪舌战后,男人还是败在了小女人的糖衣袍弹和眼泪炸弹下。

……

轻悠逃也似地离开了,临别时还送上一根中指。

车里的织田亚夫俊颜是少见的和悦,高桥诚暗暗叹息,他一直以为元帅大人是不爱笑的,可是自打轩辕轻悠出现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也许,只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百炼钢亦会化为绕指柔。

“元帅,荷兰大使在那边,要不要属下……”

事实上他们并没得到邀请,而之前直接联系宋府主人时,甚至还被严正拒绝。那位宋先生风骨极高,脾气更是倔傲难驯,似乎也因为他们这次登陆强占港城而特别讨厌东晁人。

但黑色轿车也没有开走,车里的人看起了战报和资料,就地办起公来。

这时,一辆银边白色豪华敞蓬轿车驶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周人都暗暗艳慕着,那车头上的立体白金师鹫标志的劳斯来斯,集身份地位的象征。车上的金发美人一身亮片帖身的黑色晚礼服,下车时,完美的宝瓶形身材,前突后翘,简直让女人妒嫉,让男人折腰。

然而,这金发大美人的目光却转向停在了刚好下车抽烟的高桥诚一身上,淡漠疏离的冰蓝色眸子一亮,转步就朝那方走去。

周人都很好奇,那黑色轿车里是何许人物,竟得大美人亲自前往。

稍有些交浅的人都认出金发女郎便是前不久随英国大使来港城做和谈代表的瑟琳娜公爵夫人,其祖上出过一位英皇三位亲王,可谓英国的顶极贵族皇室之家。这位继承了父辈世袭爵位的公爵夫人,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二岁。也许对时下的亚国人来说,这年龄已经是老剩女了,但在上流社会来看,那还是朵鲜嫩欲滴的红玫瑰,身价不菲,众男趋之若鹜。

“亚夫,你不是说你不来嘛?”

却来了,还故意让她看到,这东方男人果然害羞又闷骚。

瑟琳娜看着男人禁欲系的冷肃俊容,体内燃起了英格兰祖辈们汹汹不灭的雌性征服欲。

对于男人的沉默,高傲的伯爵夫人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像初识时那么失望,自顾自地念叨起来,“宋先生虽然不喜欢东晁人,不过我和宋夫人非常要好,她对于新派人物都非常欢迎。宋先生极疼爱宋夫人,有我说项,你进去绝对不成问题。”

“亚夫,今晚的节目很有趣的,大使请来了几位诺贝尔奖得主的科学家到场展示他们的新发明。”

终于,织田亚夫抬起了头。

瑟琳娜娇然一笑,“而且,我还准备了一个有趣的小节目。”

“什么节目?”

伯爵夫人终于得到了回应,兴奋地将自己准备的一切说了出来,言语之间再无傲娇之态,当男人目光掷来时,尽是怀春少女的羞怯期待。

……

话说轻悠逃也似地进了宋宅,还来不及探看仿中国宫殿建筑的亭台楼榭,就跑进女士们专用的化妆间,打理妆容。

镜中女子发鬓散乱,簪花斜坠,口红早就被男人吃掉了,连旗袍也起了褶子。真是……羞死人了!那个色狼。

一边补妆,周遭女人贵妇们的八褂便纷纷不绝地涌进耳中,轻悠心中莫名一喜,正愁着待会儿怎么打入这个群体呢,女人们的碎嘴刚好成为她的最佳情报。直到人将散尽,她才出了化妆间,已有成竹在胸。

没有太多犹豫,在跟秘书会合后,她将今晚的第一个目标定在了著名影星阮小姐身上。便直往大厅中那团集所有俊男美女于一团的圈子靠近,就在她听得众人笑谈最新电影时,逮住了一个点子想要插话而入时,肩头突然被人一拍,就被拉转了方向。

“谁啊,你……”

来人身量高出轻悠一个头,格外魁梧的身形撑在黑色燕尾服下,胸膛处鼓鼓囊囊,站在一圈洋人中亦毫不逊色的俊朗气质,真真让人眼前一亮。

可轻悠将扬起的嘴角就掉了下去,口气非常不悦地唤出声:

“屠夫,你怎么会在这儿?”

……

就在轻悠出化妆间时,她与一名晚到的女子擦身而过,她没有注意那女子看到她时,又惊又怒的表情。

随后,那女子草草整妆便回了宴会场,在看着轻悠和一名高壮的男子聊天,迅速跑上了二楼的雅间。

与此同时,瑟琳娜将将落坐于雅间,和邀约的大使夫人低笑着聊天,身旁亦有两位港城本地出身豪门的名媛相陪。

门叩响时,其中一个名媛起身迎进一名女子,向瑟琳娜介绍是自己的远方堂妹,就读于英国教会开办的圣玛丽学院。瑟琳娜起身握手,互为介绍,态度高傲,却也不失礼节。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一下瞥见了楼下的轻悠,动作亦是明显一僵。

众人不解,顺着她异恙的眼神看了过去,有些不解。却都不知此时她心头潮起浪涌,几欲翻天。

之前她看到织田亚夫,满心以为对方其实是故意来等她,可在她说完自己的节目后要他一起进沙龙,却被冷淡拒绝了。她很奇怪,以为这是对方大男人脾气作怪。悻悻然进来后,她左右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当下一看到轻悠,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那名媛的黄氏堂妹忍不住悄声对自家表姐说,“姐,那个穿白木兰花旗袍的女孩,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轩辕轻悠,那个俊美得不似真人的东晁元帅,就显了她把我们教会的大门都轰掉了,还杀掉了……”

瑟琳娜一听,厉声斥问,“你认识那个女人?她到底什么来历?”

女人们心下有都有惊疑这伯爵夫人的怪异反应,也惧于其贵傲气质,黄小姐便将轻悠是东晁小商人养女以及在圣玛丽学校的情况,一一尽述,言语间不乏贬斥之意。便听得雅间中的女人们,低声斥骂,全是不屑。

“现在学校里给莫玉琴开追悼会的挽联还没收呢!自发事后,轩辕轻悠根本没有到学校看过一眼,大家同事一场,真是太让人心寒了。更没想到,这女人还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这里四处勾搭男人。”黄小姐眼中尽是嫉恨。

“这般卖身求荣、虚有其表的女人怎么进宋夫人的沙龙呢,真是败坏风气,丢脸死了。”名媛们纷纷附合之。

“各位说得没错,在下虽不是亚国人,可也最厌恶这苟且偷生、毫无女性尊严的人。今晚,我们就该给她点儿教训看看,让在座的诸位先生小姐都看清她恶心的真面目。”

重重地将酒杯掷回桌面,周人感觉到女伯爵明显的气愤恼恨,虽不明其原因,但有人帮她们出心头气,便也纷纷附合要出一把力。

瑟琳娜在国内便是个擅玩权术的女子,野心极大,才能谋得此次随使团至亚国和谈的随员身份。当下便给众人分派起任务来。

大使夫人性格温和,没敢加入,并悄声劝说瑟琳娜不易在亚国人的地盘上太张扬,瑟琳娜自然不理会,转身就先下了楼,进入宴会场,直将战旗指向了轻悠。

……

那时,轻悠正和意外相逢的熟人绊嘴。

“臭丫头,才多久没挨打就敢上房揭瓦了,叫师兄!”

一个爆粟子落在轻悠脑门儿,疼得她捂额直裂嘴哼骂,这一来二去,她想插入明星圈子的机会就漏掉了,急他不过,便将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当成了出气筒。

男子也只是逗弄她玩,瞧她气红了脸,面上亦有疲累之色,遂也软声气,嘻好讨好起来。

“师兄我自然是受了师傅的嘱拖,特地在港城城禁令解除后来瞧瞧小师妹你是否安好。如今看来,你都混到名流沙龙来了,该是好得不得了。”

“哼,你以为我喜欢来嘛!要不是为了杨叔的公司,我早就……”

“早就嫁给英明神武的姜中校,做中校夫人了!”

“屠少云——”

“嘘,小声点儿。师兄的大名已经很响亮了,不需要师妹你再抛光打蜡火上浇油。”

原来,这模样俊朗气质粗旷的男子,正是轻悠在广州武馆里拜师学艺时认识的师兄。

两人孽缘已经有四载。

屠少云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欺负这个可爱的小师妹,以打破轻悠严肃死气的面具为首要任务。

恰在两人斗嘴斗得正欢畅时,周人突然给他们面前开了条大道,齐唰唰的一片眼光全掷了过来,轻悠懵懂中便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抬头便对上了大道另一头瑟琳娜一双不怀好意的冰蓝眸子。

“听闻轩辕小姐乃圣玛丽学院本届最优异的毕业生,未来的教习先生。不若就先请轩辕小姐指教一二?”

莫名其妙便成为全场焦点,轻轻真是一头雾水。然而对方掷来的眼神,让她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浓重的敌意和杀气。

看来,今晚真是祸不单行哪!

------题外话------

云少要叫鸟:喂喂,死丫头,爷可不是“祸”,爷是响当当的救世主!

作者真相:大家千万别相信这个口密腹剑滴男人。

轻悠抗议:我要亚夫帮忙,不要这只大猩猩。

亚夫表态:作者你敢给我老婆招这么多桃花,今晚等着……(磨刀霍霍向作者)

作者抹汗,溜——

观众们狂啸:你溜得掉嘛你?

作者得意洋洋滴真相:姐治不了你,悠悠他爹他小叔,立马就能让亚夫爬下,哈哈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小样儿,姜素老滴辣!懂没?

——以上纯属恶搞,真正还看下集:勇斗英伦女小三

元帅的女孩12沙龙之战2很高潮

“你说什么?”

这开口的不是轻悠,而是屠少云。

“扫把星!”

这回话的自然不是瑟琳娜,而是轻悠。

“怎么,号称圣玛丽学院油画系天才的轩辕小姐是看不起在下,不愿赐教?”瑟琳娜见对方不答,故意换了腔调,描绘精致的眼角都是嘲讽。

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捧杀啊,她什么时候号称过学院的油画天才了?!

这会儿,众人眼眸都是雪亮的,嗅出了伯爵夫人刻意为难轻悠的意图,尽作壁上观,无人仗义相助。毕竟一出手,搞不好就得罪一大人物,至于像轻悠这样从来没怎么见过面的生面孔,得罪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轻悠很郁闷,面上却必须装得一派淡定,回笑道,“伯爵夫人您太抬举人了,轻悠不过略懂皮毛,哪里敢称什么天才,那都是平日学生们笑闹着玩的。以轻悠的几分陋质,哪敢在诸位文坛画界的前辈叔伯们面前班门弄斧,更不敢看不起伯爵夫人您了……”

屠少云却在背后嘀咕,“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破油布,有什么好怕的,咱看就看,这一战咱应了!不准临阵退场。”

轻悠小脚朝后一跺,却踏了个空,眼角挂上屠少云浓眉厉眸瞪向前方瑟琳娜,暗下别嘴,“我就说祸不单行!你这祸根,又给我招来一祸水,滚一边去。”

屠少云却是一笑,引来更多注目,故意加大了悄悄话的音量,“师妹,伯爵夫人好意让你一展长才,何不接下战帖,打她个落花流水。”

这一番调侃式的针锋相对,引得周人都是一片低嘘,迅速将远近宾客、上下楼雅间的贵客都吸引了过来。

恰时,织田亚夫被人悄悄引入一楼的贵宾雅间时,看到了这一幕,薄唇一抿,本欲出场时,又看到轻悠身后的屠少云,眉峰微蹙,抬起手,高桥上前一步。

“去查查这个男人的身份。”

高桥领命离开,织田亚夫靠在窗帘后,静观事态发展。他的目光转到了正站在瑟琳娜身后那拿着两卷卷轴的小侍身上,想到先前女人给自己透露的信息,唇角微微上勾,最后视线落在了仍一脸赔笑状的轻悠身上。

四年不见,这小东西也愈发会作戏了。他暂且按兵不动,看看四年后小东西可有何长进。

……

瑟琳娜没料到屠少云如此大言不惭,还帮着轻悠说话。她这会正是仗着织田亚夫人多半还在外面,这女人身边仅一个秘书陪同,举目无友,概无助力,借机教训之。哪知又钻出个陈咬金,真是可恶。

“轩辕小姐,如此低三下四,不敢光明正大说将开来,在下可真怀疑您这受的是什么家教,如此没礼貌。”

话音一落,瑟琳娜身后的女人们都捂嘴笑了起来,流言便随之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

“轩辕轻悠素日就是如此没教养,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气,经常跟学院里的学生勾三搭四,弄得好些男学生争宠,为她大打出手呢!”

“哎呀,你这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前不久听说那学校闹事儿,本来我侄女儿特别想考这所学校,都暂时作罢,就怕学校风气不好,带坏了孩子。”

经黄小姐的努力,流言就如插了翅膀的小恶魔,迅速传播开来,从名媛淑女的圈子飞到了文化人的圈子里。

“听说圣玛丽学院的风气向来很好,怎么会收了这么个行止放浪的学生,还要聘为老师,这不是误人子弟。世风日下啊!”

“这女人我认识,什么天才啊,简直就是胡吹牛。今儿白日还跑我们报社来,她就是个卖电风扇的商贾之女罢了。她非要让我们刊一则不伦不类的新闻,帮那些占领我港城胡作非为的东洋鬼子打广告。”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群起而攻之,那英勇爆料的某报社主编颇有些洋洋得意,声音更大,“我当即就回绝了她。像这种谄媚敌国、苟图利益,没有一点民族气节的小商人,简直就是我们国家的耻辱嘛!”

如此义愤填膺的声讨之辞,立即赢得文人们一致的喝彩。

那熙嚷贬斥之声纷纷传来时,轻悠又气又怒,她本只想低调地认识几个大腕,攀交为友,为明日即将实施的最重要一步计划打下更好的基础,哪里知道会撞上个瘟神,挑起争端。

“宋夫人怎么能将这种丧德败格的人请来这里呀,简直就是污染清流之地。老夫真替该女子的父母汗颜哪!”

轻悠顿时火起,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对方竟然都踢到她家门儿来了,她怎么还能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再忍下去,她就真的愧对轩辕这个姓氏了。

目光一凝,轻悠抬头挺胸几大步走到了瑟琳娜面前,虽然她穿了最高跟儿的鞋子还是矮了对方半个脑袋,可她长年习武的一身硬气倒也没落了太多下风。

微微一欠身,便扬声道,“好,轩辕轻悠就在此献丑了,请夫人赐教。”

瑟琳娜听闻四下的议论声一面倒地朝向自己,高兴地一挑唇角,眼底掠过周围一干吆喝叫闹的东方人,亦抹上一层十足的嘲讽,轻轻抬了抬手。

她身后侍立多时的英国男仆便恭敬上前,朝众人微微一鞠躬,将手上的卷轴平举过首,指间一松,画卷顺势而落,便立即有极亮的弧光灯当空打落下来,将那画儿映得极为耀目,四下里人头纷纷探望来,赞叹声此起彼落。

轻悠定睛一看,亦是一声惊叹。

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

那个时候,做为沙龙主人的宋夫人因为一事与宋先生相执,而稍稍离场,这方回场时便听仆人来报说起大厅中发生的争斗,急忙到得现场。

瑟琳娜是宋夫人早便相识,还颇为谈得来的一位异国朋友,她在听得仆人汇报前后因果时,心思自然偏向于朋友这方。她素知瑟琳娜性格直率,为人骄傲,向来便不喜扭捏造态的亚国旧式女子,这会儿想借机教训那个声名不太好的小姑娘,便没有立即出面阻止。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个轩辕轻悠跟占领咱们港城的那个东晁元帅还有一腿。他们两人就在咱们圣玛丽学校的教室里行尽苟且之事,简直不知所谓啊!更令人发指的是,她还叫那个东晁的刽子手杀了之前跟她有过职位之争的老师,现在我们学院的追悼挽联还没有取下来,她甚至连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连追悼会都没来开过,整日里都跟那东晁元帅在荷兰公馆里寻欢作乐,简直就是咱们亚国女人的耻辱!”

宋夫人这一听,心下大惊,第一个想到的便如先前那位“老夫”一般,自己怎么会让这样的人跑进了素来极为重视客人质素身份的沙龙呢!这不是砸了自己沙龙的牌子嘛,更糟糕的是……

“你说的都是真的?”

突然一声沉喝从身后传来,便见一身着唐衫须面中年人立在灯下,国字脸上嵌着一双炯亮有神的虎眸,浑身气势强劲,不怒而威,便是这样一盯人,女人们都不敢说话了。

来人正是那位前皇朝的亲王殿下,现在的宋老先生。

那特意被瑟琳娜安排前来向宋夫人洗脑的黄小姐,在宋先生又喝问了一声,哆嗦着嗓子又将轻悠编排了一顿大大的不是。

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仆人来报,说伯爵夫人希望宋夫人能说动宋先生出来做个评判。

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怕丈夫知道这种事。她素知丈夫讨厌洋人,像这样的聚会甚少参加,而最近港城局势因东晁帝国介入,又千变万化,之前那位东晁元帅的秘书长便下过拜帖都被丈夫气得一把火烧了,几日闭门谢客。当下大概是不会淌这滩混水,徒惹不快。

宋夫人不愿意丈夫出面,最近由于港城局势的关系,丈夫忧极伤身,这若当了评判惹来不快,真是得不偿失了,遂便要让仆从回绝了邀请。

“慢着,老夫便当这评判,且去瞧瞧那丧国失德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

“听闻轩辕小姐主修油画,正好今日我带来给大家欣赏的便是这幅油画。我想在座的诸位应有见识广博之人识得此画,但请大师们守口如瓶。”

“这里,我有两道题是关于这幅画的,想要请教轩辕小姐。”

“不过为了公正期间,需得邀请两位大乘之家,在此做个评判,也好保证应答结果的正确性。若是答对了,便是轩辕小姐博识。若答错了嘛……”

瑟琳娜话未尽,四周便是一片哄笑起,尤以大明星那方为最,年轻人们总是喜欢攀高踩底,看人出糗。

这便有好事的少爷开始设起财局来,情势当然是一面倒地偏向了瑟琳娜出题这方胜出。设局的少爷故意将轻悠这方的赔率增高,若谁买轻悠胜出,那就会赚翻了天。可惜,还是没一人受诱惑。

“华少,我们可都是爱国人士呢,才不会押这种卖国求荣的小商女!”一位歌星率先表态,且同时将话柄扔到那位正当红还得了大奖的影星阮小姐身上。

阮小姐微微一笑,打了回太极,“我们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大家权且当戏看看便罢。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何以喧之哗之。”

这明星界的一姐话一出,自然大家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不过一姐的口气也明显是偏向伯爵夫人的,于是买瑟琳娜的人又更多了,华少看根本没人押轻悠,正苦着脸想要倒庄。

突然便有一只大手摁下来,“我押轩辕小姐。”

华少目光一颤,那人押下的竟是块金灿灿的金条子,不巧他家就是做银行的,打眼一看就能瞧出这条子的纯度极高,少说也值上个万把大洋了。

来人却是一身黑色军装的高桥上校。

这众人还没惊回神儿,一只大手又落了下来,

“让让,我押我师妹,绝对完败那西洋鬼婆子。咦,这金条是谁的?师兄今儿出门带的盘缠不多啊,只能这玩艺给师妹扎扎场子了。将就了吧!”

一众大小明星相继爆了眼球儿,心说,切,这还叫将就嘛!

只见写着轻悠两字的庄布头上散落着两颗黑珍珠,每一颗都有汤圆大。稍对珠宝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大得都超过英女皇皇冠上的珍珠,就是白色的都少见啊,更甭提是纯黑色的,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份儿。

还说“将就”?!这不是存心气死人嘛!

偏巧,在座一群美艳的女明星们对珠宝玉石最有研究,一个个看得不带眨眼儿了,再看那位刚刚帮着轻悠的屠公子,从初时不屑都转为暗暗艳慕。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大转折还没完,又一位戴着眼镜的金发帅哥走了过来,用蓄着洋腔的汉语说也要押轻悠必胜。

华少忍不住嚷嚷开了,“先生,你这是为哪般啊?”

那东晁的上校嘛可以理解为为自己人加油,因为已经有风声将轻悠与东晁元帅有染的好事儿兜了出来。屠少云刚才就一直站在轻悠身边,自称师兄,同门之宜也很好理解。可这位洋老外居然不帮自家人,就很奇怪了?!

洋帅哥淡淡一笑,道,“轩辕小姐算是我们报社的新主雇,今日在下很幸运,能结交到她,并接下她的那则有趣的新闻和广告。这是在下的一份心意!”

说着,洋帅哥在庄布上落下了自己一个月的薪水,印着英女皇头象的英镑。

那位大明星阮小姐十分诧异,问起这洋帅哥。原来洋帅哥是报社里新起的知名主笔,眼光相当独到,之前给阮小姐写了一篇专题报道,使得她在英国人的圈子里也小有名气。洋帅哥并没回答阮小姐的疑问,只说他很看好轻悠。

“我也押轩辕小姐,咱们亚国人要支持自己人。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还不知道几句话是真的呢!”一个女明星将自己腕上的漂亮珠链取了下来。

这时,先前不支持自家国人的明星们,开始面面相窥,尤露几分迟疑不安之色。不由自主全看向领头羊似的一姐阮大明星,见之似乎仍泰然自若,也跟着继续硬撑面子。

“请让一让,我……我也要押,押……押轩辕小姐!”

没想到竟然又来一个吃螃蟹不怕豁了嘴的人,那人摸尽了浑身上下竟然只掏出了十几个银元,成为这一帮子押轻悠的人里最寒酸的。

不巧,华少认得这人,“张先生,您的丝绸公司不是正紧张嘛,来沙龙你不赶紧找买家,穷凑什么热闹啊!”

那张先生个头矮小,蓄着两撇八字胡,却气势十足地瞪眼喝声道,“轩辕小姐是我老乡,我们老乡当然要给老乡扎起哟!你娃儿家家懂啥子哦!”

华少被噎了个正着。

那张先生回身却朝洋另外几位志同道合之人欠身点了点头,一溜身又钻进人群不见了。这人话虽说得糙,可很在理儿,行止上也颇有礼数,周人心上又是一个咯噔,可这“下定离手”的赌场规矩也没有谁敢破,毕竟大家都是有头脸的人。

华少看着庄布上的东西,不禁苦笑,“我的姑奶奶呀,这要结果真出来了,哥们我非把私房钱给赔光当裤衩了不可!”

周人尽皆一片讪笑,但都不担心华少会跑庄。华少这人虽向来喜欢凑热闹,脑子够聪明,喜欢聚赌,且赌运也向来不错,最重要的是人品有保障,从来不赖帐。否则,也不会是宋夫人沙龙长年的坐上宾了。

……

屠少云的目光一直追着高桥上校消失在布窗后,方收回了眼,回到轻悠身边。

“师妹,师兄绝对挺你,怎么样,看出那画上的人是谁了嘛?”

“去,这长眼的谁会看不出来啊!”

“你这不是埋汰师兄嘛,师兄我还真就没看出来啊!现在谁还剔这么个电灯泡儿似的大脑门儿啊,丑死了!”

他话这一落,周人都笑开了花儿。

那画上绘的正是亚国前皇朝的皇帝妃子图,亚国皇朝才败去四年,这谁人不知晓。当然,由于前皇朝的洋务派运动影响,港城又早为英人统治,早革去了蓄辫子留月亮门儿的漏俗。

屠少云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却故意这样说,只是给轻悠放松。他也没把押注的事儿告诉轻悠,免得给她压力。

但谁也没想到好巧不巧地就给他撞上一枪口,他这话还没落尽,就有人叫了声“宋老先生来了”。非常不幸,这全场上下就有这么一位仍按旧俗蓄发留辫剔着月亮门的,唯宋老先生是也!

屠少云和轻悠心头同时一个咯噔,纷纷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一看,差点都跳起来。

“这曹操还真说不得。”

“你你你,屠少云,你根本就是个世纪大扫帚星!”

轻悠气得又是一跺脚,还是落空了,刹时小脸羞得通红,在宋先生投来的炯亮眼神下,郁闷地低下了头,赶紧上前道歉去。

想当然尔,她这只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怜女儿泪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宋先生冷哼一声,宋夫人颇为不喜地看了轻悠一眼,只摇头叹息。

气愤之下轻悠袖手一挽狠狠掐了屠少云腰眼儿一计,那里的肉肉最嫩,屠少云终于没逃过这只小辣手,苦笑着受了。

瑟琳娜听着周遭的声音,知道自己已经占尽了上风,那最终的胜利只是时间早晚罢了,面上笑容更炙。她没有上前迎宋家夫妇,而是等两人走到跟前,才微微点了点头。

“为免说我欺负轩辕小姐,只请我大英博物馆的副馆长做评判,现在特别邀请宋先生。大家都知道,宋先生不仅是港城的民族英雄,这些年对文物古董书帖字画的研究更胜上一畴。据说,宋先生鉴定字画的眼光,与贵国辞谢了文化部长且还是前朝的探花郎的清华先生,并称亚国鉴宝界的两大家。”

席下赞叹声起落,宋先生却对这些声音无甚表情,在看到那英国仆从拿的画时,立即戴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躬着身子看起画来。足足十来分钟过去,才一脸凝色地退了回去,众人都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对此,瑟琳娜勾唇一笑,眼底又闪过一丝轻嘲,道,“轩辕小姐,你可要再看看画作,再说出处?”

轻悠眯眼看了看画,略做思考,便道,“嗯,我想就近看看。不过,需要个小工具。”

瑟琳娜立即道,“轩辕小姐,我话可说在前头,这画作相当珍贵,恐怕不是你身上那几件小珠宝能赔得起的。这说画的出处,但凡常人只需得几眼,也能说出个曲直来。何以还得用上什么工具?该不是轩辕小姐根本就不知道,还来故弄悬虚吧!”

周人也笑话起来,仿佛轻悠完全是个故弄悬虚的门外汉。

轻悠面不改色,“我只是想看得再仔细一点,这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伯爵夫人担心我把画弄坏么?还是怕……输了没面子?”

后面这一句轻悠故意压低了声用纯正的英语说出来,瑟琳娜没想到轻悠竟然有如此好的口语,心下一惊,好胜之心和一身傲气立即被激起,立即答道,“好,看就看。但是,绝不可碰到画作。”

轻悠宛尔一笑应允,气质慵雅大方,倒令周人心下微惊,看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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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3沙龙之战3大高潮

话说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纷争,轻悠仅是要个工具,众人便又七嘴八舌地斗将开来。

名媛淑女圈子里,经黄小姐的一番渲染,众小姐们都一至嘲笑轻悠无能。

“我家姑父也会鉴宝,只消一眼就能断出朝代来,哪还需要什么工具,这轩辕轻悠分明就是装模作样,什么也不懂。”

公子哥们连声附应,直赞这小姐有慧眼。

明星圈子得了名媛圈子里的“专家之言”,初时押宝的不安便一扫而空,又挺起了腰杆儿。

有人甚至嘲弄刚才唯一押轻悠的那小明星,“莉莉,你那串碧玺镯子价值可不低哟,就这么输掉不心疼嘛?”

莉莉美目一横,立即反唇相讥,“这才开始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焉能说姐就一定输么!逮不定这玩到最后,还不知谁能笑得最欢畅,谁会哭得回家找小白脸儿。”

那人仿佛被人说中糗事儿似地脸阵青阵红,却也不敢再挑唆下去,徒惹笑话。

文人圈子里,刚才那位真相门主编口气就更森猛了,“此画出处简直不言而喻了嘛!还需要什么工具,这丫头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周人一圈儿猛点头。

但却有几个老者退出了圈子,去向宋先生告礼,看着轻悠的眼神也深了几分。

不得不得说政商高官的圈子里,那位押了老乡胜的张先生,也被旁人打了趣儿,却丝毫不以为忤,信誓旦旦说支持轻悠到底。

他的言谈,让不远处的那位洋编辑又多看了几眼,便低首跟坐在身旁的一位体庞腰圆、西装革覆的大鼻子洋人说了什么,那大鼻子洋人也说了一句什么话,令得以他为中心的一圈儿银行家们都相当恻目。

政商界的大人物向来讳默如沉,没有透露出各人意见,一个个都静待事件发展。

……

轻悠获得瑟琳娜的首肯后,便做起了准备工作。

她先是将一头被织田亚夫弄散掉的长发重新揽过,束在脑后,整张小脸露出,尤显出几分精明干练。

“请问,哪位可以借轻悠一副干净的白手套?”

这一问,自然又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响起一片私语声,多为嘲笑讥讽。

屠少云这方急向周询,拿来手套却都是有人用过,轻悠摇头说一定要一双没人用过的干净手套为最宜。

宋夫人本觉得轻悠也是在装模做样,但忽见丈夫打来一个眼神,急忙便唤侍者去取新手套,心下便有了丝疑惑。

然而,这侍者还不及取来手套时,便有一人吆喝着方言拨开人群挤上前来。

“轩辕小姐,我有手套,新崭崭得,保证没用过。”便又是那位热心的老乡张先生,小心翼翼从怀里托出一双白手套来,居然还是蕾丝花边的女士手套,刚好适合轻悠用。

轻悠微讶,“叔,这个手套你是不是给你们家老捏儿买的?”

张先生搔头憨笑,“豆是她吆喝非要我买一双,她肥得跟猪样,哪戴得起嘛!只有你们年轻娃儿戴起来才漂亮撒,莫客气,拿切用。只要你把他们这些洋鬼子些都铲翻了,我那儿押你赢,翻五番,啥都赚回来老!哈哈哈哈——”

张先生憨实地搓了搓五指,笑声豪爽,让轻悠格外感动。这四年来难得听到一次乡音,不禁眼眶微红着接过了手套,连声道谢。

尔后,屠少云才将押宝的事儿说了出来,就被轻悠狠瞪一眼,说他就知道煽风点火,搞得屠少云哭笑不得。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串有听没太懂的乡音弄得一头雾水,纷纷询问起来。

宋先生这方的人亦低声交流起来,宋夫人听到后看向轻悠的眼色又变了一变。距离他们这方较近的瑟琳娜被身旁的名媛咬了耳朵,也微变了脸,立即出声抢话:

“轩辕小姐,该开始了吧?今晚的节目可不只咱们这一出。”

“嗯,马上,我还需要一件东西。”

轻悠却不急不紊,将手套戴好后,正要再问,不想宋先生突然出了声。

“你,可以先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戴手套?”

本来周人都开始责怪轻悠故意装腔作势拖延时间,这宋老先生一问出声,全都立即息了声,目光齐聚轻悠的手,仿佛那双手套真个就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轻悠暗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吧!

遂朝宋老先生欠了欠身,礼数分毫不差,神色间尽是恭敬,“轻悠自幼得家师严教重令,在鉴定字画或古董器物时,切忌直接以手肤接触之。因人之手肤带汗渍、死皮或毛屑,内含盐渍、油脂,容易腐蚀古物。且,这其中尤以字画为最。”

她目光轻轻掠过那幅油画,众人便不由自主将目光直戳在了那仆人的手上,非常不巧,瑟琳娜的英国仆人没有戴手套,是以裸手直接画轴。

“诸位应该都知道,古物之中,字画书册最难以保存,需得干躁、阴凉之处,通风必须良好,防尘防灰,才可保百十年。故而,千年前能存世的字画几乎找不到,即算是有,也早被虫蚁腐蚀过半,甚为之憾。”

说到此,轻悠便不禁想起了幼时在家的事,侃侃而谈,“我尚记得幼时,每年秋季,是我们那里季候最干躁的季节,彼时温度在14-20摄氏度之间,且日照不强,小叔说这是最好的打理字画的时候。我们会穿上白棉布衣,戴上白手套、白口罩、白帽子,就像外科大夫一样,把家里收藏的字画全部展挂出来,除尘,查病。若有蛀漏者,需得立即除虫补救。嘻,其实也算是给书画定期做体检的大夫吧!”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离开四年了,除了书信相通,竟连家人一面也未得见,此一时不禁有些感伤。

“好,派人去把白大褂、口罩、帽子,都备来。”

宋先生严声一令,众人方从轻悠的缅怀之声中惊出,讽刺声渐少,赞叹声频起。

就轻悠这番说明,已经成功破除了刚才那些冷嘲热讽,再加上宋先生主动提供工具的这番肯定性动作,稍有脑子的人也算明白过来了,这位轩辕小姐可没有作势,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小行家。

一时间,众人看轻悠的目光都大大不同了。不管是刚才说家中有鉴宝专家的姑父的名媛,或是那位主编,尽皆息了声气。而明星圈里的莉莉和那位老乡张先生,脸上都添上了几分光彩。

“没想到,这收藏个字画还有这么多学问呀?”

“轩辕小姐,你还需要什么工具,我们帮你准备啊!”

有一票新派年轻人殷情地探问起来,轻悠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今天只是鉴赏字画,不用那么繁琐的。那个,再一个放大镜就可以了。”

这一问,想要献殷情的小伙子们纷纷僵住,个个心里扼腕前儿忘了带一双白手套,就算了嘛,这回怎么又撞上个放大镜。也不是啥希罕货,可哪个贵公子没事儿将这东西带身边,泡妞可用不上。

“这,老花镜行不?”宋先生竟然将自己从来都随身的单圆镜取了下来。

轻悠歉意地摇了摇头,道了谢。

“here!”

突然一道正宗的英文插进人声中,便见一个站在高展台上的大胡子洋人举着手,从人群里挤了下来,一边用英文说着他有,这便手上举着一只手掌大的放大镜。

轻悠面上一喜,接过放大镜后,与这洋老外交流起来,几句英文说得流畅又地道,让洋老外非常惊艳,比手划脚指了指他们后方高台上放着的机械,轻悠似乎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胡子老外正是宋夫人托总督邀来的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后方高台上展示的最新仪器,正是由他的技术造出的新发明——最新型的x透视仪。洋老大对轻悠大大赞美了一番,退开时居然还坚起了大拇指,叫出一句汉语“好姑娘,加油”!

仅这一个小小插曲,再一次让众人对轻悠刮目相看。方才大肆口伐轻悠的那个主编已经不好意思再出声,甚至开始悄悄后撤了。若说时下这风气也颇有些怪异,轻悠得了宋先生暗助,也仅是没人再诟言秽语,但这下得洋老外的青睐,仿佛一下子像镀了层金,大放异彩,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这也不过才开始,情势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逆转,不得不让一直都站在至高处看好戏的瑟琳娜产生了一丝不安。

她不由低声喝问身旁的名媛,“你堂妹不是说轩辕轻悠,只是一个学油画的穷学生嘛?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她英语发英那么标准,跟谁学的?”

那名媛也慌了神,急忙唤来黄小姐,黄小姐哆嗦道,“这,我们平日就只见她学画学书法,没,没怎么注意其他的。哦,她是经常找校长,我们都觉得她是在跟校长套关系,没想过她……她是跟英国神父身份的校长在学英文。”

“那她怎么会把收藏的事说得这么清楚,宋先生都没有反驳!”

“这,这……她平常似乎很忙,还要到商行上班的样子,她从不说家里的情况,穿得又寒酸,我们都觉得她不可能出生大户,哪会见识古董这种贵重东西……”

黄小姐最终息了声儿,垂头丧气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

瑟琳娜银牙暗咬,暗恨轩辕轻悠果真是奸诈的东洋人,竟然骗得这么多人,现在才露出真面目。她直觉织田亚夫并不喜欢城府太深的女子,若真让他看到,倒也是好事儿。而且现在才刚刚开始,她相信自己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待会那第二道题,一定会让轩辕轻悠的束手无策。就算是在座的那些愚蠢的东方人,也没一个能看得出来。

……

那时候,高桥诚一捧着手中的一堆物什,有些苦笑不得。

“元帅,这些东西真的不用送给轩辕小姐了?”

话说刚才要手套时,他就急着去张罗一切了,哪知道后来被男人一手阻止了。

织田亚夫见自家副官颇有些不甘,难得好心解释,“那时众人对她存疑,多有不屑,如果你再屡次出手,难免被人诟病。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令那些人心悦臣服,而她此行的目的亦是如此。你要去抢了这风头,只会势得其反罢。”

高桥一想,立即明白了。

但看到旁边柜面上放着的东西,又问,“那元帅您让人取来那些东西,难道也是要让小姐来当众揭密,帮小姐增光?”

织田亚夫摇头,“同样的方法,不同的人做效果便不尽相同。这些东西,我是要用来送做人情。对小东西也会有不少好处,明日她的产品发表会必然会大获全胜。”

高桥虽仍有疑惑,却愈发对男人洞若观火的智谋佩服不矣,也更明白男人为何何弃帝国第一美人公主如无物,如此衷情这样一个异国小女人。

莫不是只有有情人才有一双发现爱人之美的特殊眼睛?!

他们这边闲聊几句时,鉴宝已经开始。

……

“这幅画是由前朝著名的意大利画师——郎士宁所作,史称《帝王妃子相》。”

“郎士宁做为前朝宫廷画师,侍奉了康、雍、乾三位盛世皇帝,在我国从事绘画长百五十多年。可算是近代在我国最有名的宫廷画师,在他逝世时,碑上还有皇帝的亲赐旨谕,赞其功绩。”

“郎士宁一生作品逾百,是一位艺术上的全面手,人物、肖像、走兽、花鸟、山水无所不涉、无所不精。他最富盛名的表作品有三,《聚瑞图》、《百骏图》,以及这幅《帝王妃子相》。此图成相时间,距今算来近两百年。”

说到此,轻悠略做停顿,看评委方。那位英国博物馆的副馆长却正跟瑟琳娜眼神交流中,显然也是挑不出轻悠话里的毛病了。再看宋先生和身后的几位书画界的老朋友都朝她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继续。

她轻轻一笑,一个优雅转身,朝向那派思维最活泼的年轻人,换了口气,“说到这里呢,我忆起一个小故事。大家可以先猜一下,这画上的皇帝,是盛世三朝中的哪一位?”

她这一问,这帮子年轻人自然最踊跃,纷纷举手进言,全场气氛一改适才单调听讲的沉闷而变得热烈起来。

屠少云心中笑骂,这丫头倒把席下这一票儿少爷小姐们都当成自己学院里的学生,开堂讲课了啊!

经她一番指点划拨,十分钟前还对她非议连连、颇多诟言的人,现在反倒要拜她为师,当起乖乖听话、任之拿捏的学生娃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更风光,更胜之有理呢!

先前他还很担心,眼下看来似乎都是多余啊,这小丫头肚子里的墨水可藏得够深。

“这位少爷和小姐都说对了。正是这位活得最久、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和他的妃子相。这故事便是皇帝和画师的一段趣闻,因为郎士宁其实是意大利的派到我国来的传教士,大家都知道传教士都是不婚者。

故而,有一日皇帝与妃子嬉乐时,见朗世宁颇有些局促不安,就问他,卿看她们之中谁最美呀?郎答,天子的妃嫔个个都美。皇帝又问,那昨天的几个妃嫔,卿最欣赏谁?郎又答,微臣没看她们,当时正在数宫殿上的瓷瓦。皇帝问,瓷瓦多少块?郎答,三十块。皇帝命人去查,果然不假。”

众人听闻后,尽皆讪笑起来,说这皇帝也是个趣人儿,又有人说果然伴君如伴虎。

可不管如何,原本是枯躁的鉴画变得生动有趣起来,连那位初时纠结的副馆长也听得直点头,宋老先生也一扫肃容,眉宇有了些松动,他身后的老学者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轻悠便就画中的妃子身份,和众人打了个趣儿,并介绍了郎士宁的画风和特色,言语间亦颇多欣羡之色,听得本来对此完全没了解的人也津津有味。

“后来,郎氏还为皇帝绘了一副帝后及十一名妃嫔在一起的画像,画题是:心写治平。这是郎氏所绘百逾人物画中最著名的一幅。不过,皇帝一生却只看了三次。即在该画完竣时,七十岁大寿时,以及让位于子时。便将画密封于盒中,并旨谕有窃视此画,必凌迟处死。”

对此,立即有人惊疑道,“呀,看一眼画就要行疾刑,也太夸张了吧!”

“会不会那画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是藏着什么宝藏嘛?”

议论纷起,各种猜想五花八门儿,更让人啼笑皆非。

此时,众人都被轻悠带进了有趣的鉴画世界,哪里还忆得先前那些流言扉语。而年轻的新派公子们更觉得那指点名画,妙语机峰的小女人,一身气韵迷人不矣,大眼流转间慧光婉婉,这般风采一下便盖过了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徒有虚表的小姐们。

便有人更殷情地招来酒水,奉予佳人。当然,这些突然涌来的蜜蜂苍蝇的都被屠少云通通赶跑了。

所有先前不屑于轻悠的都转变了立场,所有站在轻悠这一边的人都扬眉吐气了,唯有那始作怂恿者如瑟琳娜伯爵夫人,此时已经暗暗捏疼了玉手,眉间青影跳动。

轻悠轻轻一个动作,全场的议论声便自然消失,所有人都听她发言,“至于这藏在字画、古董里的秘密,轻悠也不能尽述。这些,还需要喜好此道的朋友、师长们,多多交流,切磋一二,寻幽探密。以上趣闻,其实都是家师所传,并非轻悠见地,还请宋先生、副馆长,诸位先生指点不是?”

宋先生同几位老者点了点头,便道,“轩辕小姐所说,除却帝王小故事不好考据,其他皆无所漏错之处。不知副馆长可有何异议?”

那副馆长当然没有任何异议,虽然瑟琳娜事先耳命过,但他也有自己的气节,且对东方字画研习浅薄,也实在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遂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举,立即遭到瑟琳娜的一记毒眼。副馆长只能在心头摇头苦笑,给对方打眼色表示接下来的这一题应该不是问题。

轻悠却没有为此有多高兴,又低声问了一声,“宋先生,真的未有不妥么?”

她这一问,宋夫人看向丈夫,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了,怎么这姑娘明明答对了还这样问,难道还希望丈夫和书画界的朋友鸡蛋里头挑骨头不成?!

宋先生不置可否,有心善的老先生笑言无误,并询问起轻悠师出何人。

轻悠看着画作,眉眼中掠过一丝古怪,喃喃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幅画……”

这一刹,她没注意宋先生眼底绽出一丝精光,而在雅间中一直静坐关注事态发展的织田亚夫已经站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刹,瑟琳娜截断了轻悠的话,上前挡住了轻悠,大声宣布:

“恭喜轩辕小姐答对了这第一题,不过这第二题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目光一挑,那侍者身旁又站出个侍者,双手一举,又一幅画卷。这次侍者们倒都换上了白手套,当那画卷展落时,明亮的弧光灯打来,众人便抑不住一片抽息声。

“哎呀,这怎么一模一样啊!”

“这《帝王妃子相》难道绘了两幅?”

“哈,怎么可能有两幅啊?肯定有一幅是假的呗!”

这价值高昂的古董字画里,以次充好,以假乱真,从来比比皆是,特别针对某些极为罕见、价值不扉的古董更是仿冒品层出不穷,其手段之高明,就算是收藏大家也经常会看走眼。

瑟琳娜看到轻悠变了脸色,终于觉得出了口气,高傲的笑容又回到脸上,说,“轩辕小姐,以你之见,这两幅画中,哪一幅才是真正由郎世宁所作的《帝王妃子相》?”

“瞧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现下应该也能分辨出一个真假来。哦,要是说错了也不打紧,还有宋先生和诸位专家在,可以帮你救救场。”

“不过,当初得此画作时,我也找了不下十位亚国书画界的泰斗型人物进行鉴定,奇怪的是,十位里有九位竟然都没鉴定出真假来,还有一位直接放弃。”

“今日难得有宋先生出山,兴许能断出个一二来。”

这个时候,轻悠就是再迟钝也听出瑟琳娜语气里,除了对自己的不屑,更有对自己同胞的轻蔑。也许之前瑟琳娜掩饰得很好,这会儿见她连夺众人赞美,已经有些耐不住露了馅儿。

旁边,宋家夫妇和几位老学者也微微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

然而,瑟琳娜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骄傲地扬起下巴,直指轻悠:

“轩辕小姐,还是刚才的规矩,只能看,不可碰触,辨出真正的《帝王妃子相》,你敢接受这个挑战吗?”

本来开始只是针对轻悠一人的侮辱,没想到现在会演变成对一个民族的轻蔑,轻悠本想低调行事,却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无端端肩扛上了在场所有国人的脸面和尊严。她岂能就此拒绝?!

可正如瑟琳娜所说,这般俏似的画作,实难分辨真假。许多书画家,擅长作画,却不一定擅长鉴定真假。文物鉴定家们,不仅需要有较高的艺术鉴赏水准,了解器物的年代和背后出处故事,多数时候也是需要依靠特殊的工具,譬如化学工具分析财质和成份等等。能集此两方之大成者,有时候也会看走眼。更别提当下瑟琳娜开头就断了轻悠借工具辨假的路子,分明就是欺负人。

“如果你实在辨不出来,那便认输,也不算太丢脸。毕竟,早前那么多专业鉴定家都辨不出来。”

瑟琳娜捂唇轻笑,姿态傲娇,眉眼间的蔑视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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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轻悠怎么将洋婆子彻底甩翻哈,下集精彩大**中滴**啊!

谢谢大家的鲜花美钻,秋很有动力,后面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

下集高**,大家懂滴,终于轮到我们家亚夫闪亮登场啦,你们怎么能不砸点儿鲜花捧捧场子啊!

元帅的女孩14沙龙之战4超超超级高潮

不少人也听出了瑟琳娜话里的轻蔑之意,都有些义愤填膺,敢怒却不敢直言,对轻悠也更多投注了期待之色,纷纷怂恿她接下战帖。

这些声音里,尤以激进的年轻一派为最,开始还站在瑟琳娜身后的一帮少爷小姐们纷纷跟她拉开了距离,为轻悠摇旗助威。

而那位名媛和她的堂妹黄小姐则左右为难地看看四下,一时竟都骑虎难下,心下苦不堪言。

至于刚才那主编,却又开始哀叹说连十位亚国专家都辨不出来的画儿,一小丫头怎么辨得出来。口气颇有几分看不起,便立即引得旁边年轻编辑异口同声地声讨他,说刚才洋婆子欺负咱同胞时你替人家摇旗呐喊,同胞却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你不说句公道话也便算了,这会儿又来戳人下水,缺不缺德啊,有没有点民族自尊心啊!

那主编被众人责问得脸色大变,只能灰溜溜地跑掉。

明星圈子里,那直率的小明星莉莉当即便问一姐阮小姐支持哪一方?又问华少,刚才那一庄该是算轻悠胜出,应该分钱了吧?

华少苦笑,本想说这就算帐赔钱。不想阮小姐却说伯爵夫人本便是一个节目,两个问题。这赌庄自然也只算一个,没到结束,他们押庄的也不算输。

莉莉不满道,“那怎样才算赢?就算这第二个问题没答上,轩辕小姐前一个问题也回答正确的了。这一对一错,怎么算输赢?”

华少立即笑道,“很简单哪!如果一输一赢,就是平手,算我庄家赢。如果这第二题答对了,就算是莉莉赢,若答错了就是我赢。”

有人叫道,“那照你这么说,平局是庄家赢,全对是莉莉赢,那现在……”

华少笑容大扬,“对呀,阮小姐你们已经全输啦!接下来,就是我和莉莉、东晁上校、张先生、屠先生这四位斗输赢了。哈哈哈,爷开了这么多次赌桩,可就这回最有趣儿!”

女人们脸色大变。

华少大笑着,登高一呼,“轩辕小姐,加油啊!不管输赢,爷们今儿都挺你到底。咱们中华有力量!”

话说这华少也是个顶级玩主儿,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最热闹,而他向来最懂得站队儿,炒起来的热闹劲儿也多为主人所喜。

当下经他这一吆喝,还在沉思的轻悠也被拉回了神,遂宛尔一笑,双手在胸前一合,朝其行了一个淑女礼,又转身朝宋先生等人行了一个弟子礼,朗声道,“轻悠在此感谢各位兄弟姐妹对轻悠的鼓励和支持,也感谢师伯们对轻悠的厚爱。轻悠虽学识浅薄,亦必不辱使命!”

这般谦逊有礼的仪态,铿锵有力的言辞,以及那眉宇间自傲自强更自信的女儿神彩,令得全场霎时一静,只觉这一身雪色旗袍的娇小女子美极慧极,不可方物。

此一刻,谁还再敢说她没家教呢!与瑟琳娜表面与众人相交,实则骨子里却轻蔑东方人的态度相较,高下立见。

轻悠再转身面向瑟琳娜时,面上神色一扫小女子娇柔之气,全是强硬坚定之色,不由让瑟琳娜心头也窜过一丝慌乱,却来不及分辨自己哪里有失时,便听轻悠说道:

“即然夫人说是挑战,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列出战利品,以示公平?”

“战利品?”

瑟琳娜蹙眉凝思,但周下起哄的人全叫了起来,有人叫得更不堪入耳说她堂堂大英帝国,难道连个“战利品”都拿不出来嘛,这一激,又激出她的傲气,当下应了轻悠的要求。

“好,你说,你要什么战利品?钱,宝石,或者我今天开来的那款最新型的劳斯莱斯,我在港城也有几处不错的地产,随便你开!只要你能将真假指出来。若是指不出来,那本夫人就要你立即滚出港城,永远不准踏入此地一步,你可答应?”

话落,四下里响起一片抽气声,这样的赌本是不是太毒辣了!但众人也来不及品评指责什么,轻悠便应了是。

“好,我答应,如果我说得不对,就立即离开港城,永不踏入此地。但如果伯爵夫人输了的话,我不要钱财,宝石,也不要你的豪华名车,或地产,我只要它——”

轻悠一只手便指向了画作中的其中一幅,便是后亮出的那一幅画作,说:

“《帝王妃子相》,这幅本应收藏于北平紫禁城的皇宫内菀,却流落异国他乡之……手,本应属我国的国宝,重归故里!”

这一刻,众人不约而同在脑子里将轻悠故意省略停顿的部分补上了诸如“贼人”、“土匪”、“强盗”等词。再迟钝的人也听出轻悠的意思了,被大英帝国的伯爵夫人拿出了自己国宝来炫耀,当真是件极愤慨又耻辱的事,这无异于提醒着在场所有国人,英帝国的曾经嚣张的侵略行迳;现在竟然还利用自家国宝来欺负本国人,那就更大大地让人憎恶了。事到如今,谁还会为瑟琳娜喝彩,那才是真正的卖国贼、汗奸走狗了!

宋先生和书画老者们,皆是一片惊色,周人脸上已经绽破了一丝狂喜之色。

然呼声未起时,瑟琳娜尖厉得几乎变调的声音冲口而出:

“你,你怎么能一眼就说这幅画是真的?你有什么凭据?这个,鉴定真假也必须说出个缘由来,否则,也不能算你赢!”

可惜瑟琳娜这般敌未乱却自己先乱了阵脚的慌乱言辞,微颤的语气,脸上快要挂不住的傲骄,都泄露了事实真相!

宋先生再忍不住一声冷哼,大手一摆,喝道,“轻悠,你便说予大家听听这凭据,以示我中华儿女断不会仗着几分悍气,欺人无知!”

这话,当然就直接给了瑟琳娜一个大耳括子。

话说你英国伯爵夫人能在咱华人的沙龙里逞雌威,无非也是仗着你英帝国强大罢了。但咱们这里都是文化人儿,不会仗强欺弱,欺负你丫竟然拿我们国家的画来欺负我们国人,自己却对东西一概不知。这不是无知是什么?从初时不知对手底子冒然恃强挑唆,到现在还不知收敛非要丢人现眼,这都是大大的——无知!

亦正所谓,骄兵必败,正是瑟琳娜的最佳写照了。

所以,咱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败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吧!

众人一片拍手称好,哨声四起,鲜花都送上来两大捧,可谓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回咱国人自己的主帅头上了!

屠少云欺上前说,“师妹啊,你赶紧的吧!这完事儿了,咱再出去好好喝两盅,庆祝庆祝。话说这东晁占领港城,你都缺课好久了,我这回也是领了师命来送你归山的!”

轻悠愤愤地掐了他一把,低“归你个大头山啦,人家只知道真假,不知道怎么证明啦!”

屠少云一听,噔时傻眼儿了。

怎么是个半吊子啊!

……

靠得轻悠较近的宋夫人听得,也慌了神,急忙给宋先生耳语,几位老画家刚刚还舒展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轻悠没办法,本来有的,但瑟琳娜先前要求不可触碰画作。她那方法就必须从画上取微末油料,才能用化学方法检验出来真假,现在此方自然行不通。

瑟琳娜知道自己这回真正难住了轻悠,顿时大喜,便要说轻悠输了。

正在这时,三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后方传来,聚拢的人群突然分裂开来,便见一列士兵开路而来,其后行来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皮靴叩响地板的声音,莫名地让众人都紧张得失了声。

当他立于灯光明亮的宴堂中,一身黑色笔挺的军服包裹着坚实硬朗的身躯,无与伦比的绝美面容,连那耀眼的弧光灯都为之黯然失色,冰冷严厉的气质,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瞬间令本来热烈的气氛都冷却下去。

“亚夫!”

瑟琳娜一看不得了,第一个叫出声,刚才还端得高高的架子砸地上,立马冲向织田亚夫。

织田亚夫的目光却只是冷冷掠过了她,落到轻悠身上,瞬即转柔,轻悠小嘴一瘪扭开了头,暗哼一声,他唇角微扬,这一抹温柔刹时撩动全场女儿心,连上了年纪的人都看傻眼儿红了老脸。轻悠暗骂一声骚包,躲进屠云背后。

最后,这目光才稳稳执向宋家夫妇。

“亚夫!”可怜瑟琳娜一声娇唤,堪堪被高桥挡住一步。

织田亚夫没有理会瑟琳娜,突地双腿一并,朝宋家夫妇行了一个标准军礼,蔼声问候,谦言自己不请自来。

宋夫人瞧着有些微失神,宋先生蹭地一下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扬手劈指,喝声大怒,“谁让你进来的,老夫的宅子不欢迎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东洋狗!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刹时间,群愤即起,纷纷怒声喝斥,甚至有愤青们还激动地扑冲上前,想要一逞拳脚之快,都被警卫们拦住。

织田亚夫仿佛不见满堂骚动和憎恶,淡淡扬声道,“宋老先生此言差矣!您宁可奉五十年前强抢足下列土的人为上宾,也不愿欢迎一个诚心来做贸易的领国友人么?”

“胡说八道。你们东晁人杀我妇女儿童,奸盈掳掠,还敢称友人,我呸!”

“宋老先生的话没错,但在下以为,伪君子和真小人,至少后者尚能与之交也。况乎你我两国,邦交眭邻之宜也不只百年,比起在座的某些人要深厚许多。而朋友之间,难免也有误会,说清楚便是,何需舞刀弄枪。”

他大手一挥,那些竖起枪的警卫立即松开了手抵挡周人的手,退至一旁。他又朝两老欠身一揖,态度自也不卑不亢。

只是宋老先生呼吸急促,似无力再出声,没有接他的话,旁边的人便接骂上了。

“你,你们分明就有烂杀无辜啊!早前你们炸了我们学校的大门,还开枪打死一名无辜女学生。这……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现在学校里的追悼堂还没有撤。你还当着学生面,跟那个……”

黄小姐立马跳了出来,激动地指手划脚,但话头刚要牵上轻悠时,织田亚夫朝她冷眼看来,吓得她立即噤了声,苍白了脸都不敢正面迎视了。

“对啊,你们纵容士兵强一奸女学生,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又有人叫了出来。

“何来铁证,请先生指出一二,本帅便将这等违纪乱法份子就地枪决,以谢诸位港城百姓。”

那人倏地蔫了气势,呐呐地说巡捕房有的是资料,去拿来就成。

织田亚夫冷然一笑,转向一方道,“那正好,这便请警务处长即刻派人去拿证据,本帅就在此恭候!”

那方正好就是港城总督任命的警务处长,乃港城最高安全长官。听得亚夫这一言,急忙出列说之前的案子并非东晁士兵所为,业已结案,没什么证据。

席下诸人皆抽气连连,交头接耳起来。那警务处长满脸尴尬色,不敢再多说什么,很快就告辞走人。

织田亚夫昂首驻立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被所有人逼问,一张嘴对百张嘴,也无丝毫怯懦之色,那傲凛之气迫人不矣,他微一抬手,高桥立即让两个警卫上前,展开了一幅横幅。

才道,“在下今日冒昧登门,只想向各位表达一个意思,我东晁此行前来港城愿续千百年以来,两国友好邦交、沟通商贸、文化交流之谊。绝无肆意掳掠、迫签强盗条约之意。”

他指着横幅接道,“此乃五十年前,东晁与贵国并肩作战后,贵国皇帝为纪念两国共御外贼的战友情谊,赠予我国的唐代冯承素版的《兰亭序》。在下以为此字帖代表意义美好,特将此字帖还予贵国,以示友好。”

宋先生闻言着实一怔,看向那副字帖。而但凡对书法有些常识的人,自然都知道这被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字帖有多么高的艺术价值。

恰时,先前那位洋编辑忽至宋老先生身后低语几声,宋老先生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糟糕。

“在下只希望,当年你我两国共同抗敌的志愿从未被抹灭,鸦片这种东西于国于民只有害而无一丝益处。当禁,且绝不可因利而得到宽释!”

织田亚夫突然扬声,目光冷冷扫过了全场,突定在后方某一处,那里有人影立即闪避离开了。

而这个时候,在场大多数人心头都是一怵,再没了回驳之声。

为何?

在场的人都读过书习过礼,几乎无人不知五十年前的那场鸦片战争最终导致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沦为英国人的殖民地。难道被奴役久了,就忘了当初谁才是真正的强盗么!心里就没有一丝憎恶,反要视其为友了么?!

宋先生是很讨厌东晁,其实也讨厌所有跑来自己国家趁火打劫的那些欧美列强,但他心中最讨厌的还是当年让自己折戟于大海,丢掉了自己和爱人相守的这片土地的大英帝国。这五十年的仇恨和不甘,绝对不是东晁才打来港城仅半个月比得上的。织田亚夫正提醒了他这个事实,一时内心矛盾,无法承受,才气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这真话有时候不是很中听,稍有不慎就容易气死人。

……

全场气氛这便落到了那俊美如天神,却分明是个满身杀伐戾气的俊美男人手中。

他也没有再对宋家夫妇多说什么,转首才向脸色已经不太好的瑟琳娜行了个吻手礼,大方地称赞了一番伯爵夫人家藏丰富,令人欣慕云云。

可这样恭维的话,不知为何,众人听来就莫名地觉得刺耳了。刚才轻悠才提醒了大家,这明明该在紫禁城的东西跑到了英国人手里,必然便是四年前皇城被八国联军攻破时,这伯爵家的人从皇城里抢来的。这什么伯爵啊,那根本就是强盗土匪!那所谓的惊人家藏,也没什么好值得羡慕,全是抢来的非法所得啊!

瑟琳娜还没来得极感受这份突至的温柔,织田亚夫转身走到了轻悠面前。

声音倏地放柔了三分,说,“轩辕小姐独具慧眼,能如此精准地一眼就看出这两副郎世宁油画的真假,在下佩服。”

他伸出了右手,还非常绅士地微微躬身行礼。

轻悠刚刚因那番唇枪舌战而悬高的心才落了地,虽犹豫,还是伸出了手。

那大手却一把抓住她,一使劲儿,她就从屠少云背后被拉了出来,两人眉眼帖得极近,她几乎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脸颊一下躁红。

“法子想出来了?”

“什么?”

他却突然说起了东晁话,让她顿觉莫名其妙,也跟着回了。

“辨画。你和瑟琳娜的赌局还没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呃,那个……”

“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到?”

他的眼里明显嘲讽,让她很不爽。可想到他突然出现,难道就是为了给她留足时间思考么?

“她不准用工具,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呀!”她也不藏拙了,索性直接求救吧!他不是说两国是朋友么,向朋友求教不丢脸。

“笨蛋!”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她就要甩开他的手。

他强拉着不放,这下在周人眼里又形成一道迷样的风景,很快就有人窃窃私语起之前的那则流言了。

“记得当年我教你辨那幅拼帖真迹么?”

他直起了身,看向了他们身后那座高台。

轻悠顺眼一望去,突然想起刚才和那位借放大镜的科学家聊到了那个新仪器,那东西的功用她也早在当年自己用时,好奇地问了安德森大夫,安德森大夫也耐心地告诉了她不少相关知识。

“呀,我,我想到了。”

轻悠高兴地双眼一亮,就要转头去找那科学家帮忙,却被男人拉住手,落下一吻,且还压低声说了一句“你又欠我一次”,才放开了手。

轻悠又羞又恼地瞪去一眼,急忙转身再挑瑟琳娜。

瑟琳娜到底是见过大场面,四周气氛虽然不利于她,气势半分不减,且还被织田亚夫对轻悠的暧昧态度激起了怒火和嫉火,口气不松,重审辨画的要求。

“我这个办法很简单,绝对不会碰到画。”

于是,刚才那位放大镜科学家再次殷情登场,油画被放到了那台最新的x透视仪前,很快就打出了两张底片,呈于众人眼前。

瑟琳娜一见,虽未听评,脸色已经大变,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失败的惨相了。

轻悠语声轻快地解释起来,“我之所以判出这幅画是真相,其实都是因为它所用的颜料,在偏光的时候,与另一幅有些区别。如果大家认真看的,就会发现……之前我初看仿制品时,就有些奇怪……”

“因为古代大师所绘油画,用的颜料多来源于土质和独特物质。而近代的画家多用油和胶搅拌研磨而成的胶质颜料。所以,两百年前的郎世宁画作必然是用矿物颜料,而仿制者用的便是胶制颜料。”

“x光线是以密度来确定其吸力的强弱。即密度越高,穿透力越弱,在照上留下的阴影越大越深。矿物颜料的穿透力自然不如胶脂性颜料,故在照片上会留下更多的阴影。由此,便可知孰为真,孰为假!”

听到此,周人顿悟,亦忍不住大呼过瘾。就连宋先生这方人也都站了起来,看着那由弧光灯打亮的两张照片,连连点头称道。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小丫头这评得好,评得妙,老夫们也要甘拜下风了!”

老画师们个个抚须而笑,赞不绝口。本来脸色不太好的宋先生见此,也终于一扫阴霾,松开了眉头,看着轻悠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慈蔼之色,仿如见到故人。

轻悠急忙下得台来,朝老先生们一一回礼,直谦言说是家师所传,自己只是运气所得罢了。这一下便又有人问起轻悠口中那位了不得的师傅到底是何许人也?

轻悠却一脸惭色,说,“轻悠惭愧,不敢辱没师傅名声,还请各人挠过。”

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始终心里有惭,觉得自己犯下那许多错辱没了门眉,姜恺之至今未寻得踪迹,若非今日被逼上了梁山,也断不会轻易抬出家人来说事儿。

各人见她为难,便有些不忍。却不料……

“轩辕小姐何必如此谦虚。说起来,我与你还有几分同门之谊。”

织田亚夫突然插进话来,众人都是一惊。

他也不管轻悠扔来的警告眼神,接道,“在下久慕贵国的国笔巨匠清华先生多时。想当年,清华先生旅居东晁,与家师织田瑾结为至交,共同研习王曦之的《兰亭序》、《快雪时晴帖》等名作,品文论书,绘画赋歌,三载有之,留下不少佳作予家师。亚夫虽未得见其人,幼时却日日修习清华先生之笔墨,心神向往,拜为己师。而在下的母亲也十分景仰清华先生,故为在下取名为亚夫,亚国的亚,丈夫的夫。”

这名字的由来一出,众人心里对这位美得过火冷得吓人的东晁元帅的恶感,便悄悄然地扫去了大半,而女士们一个个早已经捧腮赞叹。

“确是缘份使然。轩辕小姐当年在东晁留学时,与在下相识,在下才知小姐的叔叔便是清华先生。今日再见小姐,小姐的书画之学精进神速,便是在下也叹为观止。轩辕小姐不愧乃大师之后,亚夫亦敬之,慕之。”

轻悠瞪着那又弯下腰身对她大献殷情,还行了吻手礼的男人,一时间又羞又恼,却不得发作,只得在心里又问候了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完毕,方发现两人其实是同一祖宗,扼腕不矣。

这臭男人,就少了他一杯豆浆嘛,这样捉弄人,小气鬼!

沙龙里的名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清华先生”的大名,听织田亚夫这一说,顿时就炸开了锅。

一个报社老主编便跳了出来,激动地说,难怪轻悠小小年纪,就对鉴定书画有此等大家之水准,原来竟是出自名门之后。实在惭愧之前没能认出来,还听信小人惭言,污了小姐闺名,为表示歉意,将在明日的报纸头版刊登一则道歉声明,以示对轻悠和清华先生的歉意及敬意,云云。

有此一例,其他急着讨好拍马屁的人便也追着上了。

轻悠本以为辨完了画,大家应该不会太讨厌自己,再继续自己此行的计划,应该不难了。哪里想到最后变成了人人对她趋之若鹜,而大把的机遇,就像不要钱似地上赶着朝她扑来。

而这一切,似乎总跟某个人有关。

隔着一片人头和笑脸,轻悠仍一眼看到了那个人,刚好端过侍者送来的一杯酒,朝她点了点。黑眸深不见底,她却分明觉出那里的温柔宠溺。

心里划过太多感受,即甜蜜,又不安,即期待,又害怕,纷纷扰扰,她只知,这一次狭路相逢,许多事,许多情,已深深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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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5声名鹊起

大局已定时,较之初时人人不屑嘲弄的态度,当下便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无不对轻悠各种殷情讨好,那位最先宣布要发告歉通则的主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最新型的彩色照相机,说要为这难得的一刻留影。

众人心里明镜得很,分明就是这位老主编已经拟出了明日早报的头版大新闻,正在抢拍这第一张新闻照呢!

对于这些文化人的明争暗斗,轻悠无心关注,她朝众人欠身告退,转身便直接走向了瑟琳娜。

此时此刻,伯爵夫人已经被众人彻底排挤出了人圈儿的中心,今日大概是瑟琳娜横行港城社交圈儿最狼狈最丢脸的一次,而仅此一次,她恐怕就会上了所有港城名流圈的黑名单,不易再受邀请了。

“刚才是谁说轩辕轻悠根本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孤女,什么都不懂的穷光蛋!”

“伯爵夫人,我堂妹说的都是实话。但我们也不是侦察员,能把别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您自己玩输了,何以把气撒在别人头上。恕我们不奉陪了,您自便吧!”

名媛拉着表妹黄小姐就离开了,黄小姐离开时,十分不甘地瞪了眼走过来的轻悠。

瑟琳娜正要发作,却听轻悠一声唤,回头时,扭曲的面容差点调不回位,仍是腰杆一挺,厉声喝道,“轩辕轻悠,你是来炫耀你的……”

却未知她这话还未尽,轻悠便向她欠身行了一礼,正兴奋议论着的周人全部又将目光调了过来,看着这有些不可思议的一面。

“伯爵夫人,多谢赐教。”

“哼,轩辕轻悠,你倒真会借杆爬!”

“轻悠只想感谢伯爵夫人,若非今晚夫人您将画带来,我们的国宝也不会重回故里。轻悠再谢夫人,夫人大度,愿赌服输,赠还我国国宝。”

轻悠笑容浅浅,态度和语气都十分诚恳,并无取笑之意,瑟琳娜不由放松了戒备,心下也有丝狐疑。

“我国有句老话,都说不打不成交。正如刚才织田元帅所说,大英帝国与我亚国亦相交多年,为我们带来了新科学新思想,和新文化之风。我们也很感谢你们。希望今日之后,你我也能化干戈为玉帛,相交为友。”

轻悠率先伸出了手,微笑相视。

瑟琳娜微微一愣,真没料到会有此一招,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小、肤黑,更没自己漂亮的东方女孩,忽然便有些不一样了。她也没客气,脱了手套,伸手握上了那只软绵绵的小手。

人家把这样大的台阶送到面前来了,焉有不受之礼!

随即,四周爆出一片热烈的拍手叫好声。

连同最为沉稳的政商圈的大人物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对场下那位模样娇小,实比男人更强大聪明的女孩,报以佩服的掌声和笑容。

末了,瑟琳娜微笑俯身,凑近轻悠耳边说,“小东西,织田亚夫这个男人,我绝不会让给你。”

轻悠亦微笑回应,“夫人,我国还有句俗语,够强大的敌人才能显示我方英明。能被轻易抢走的男人,本姑娘也不屑要,您尽管拿去便是。”

瑟琳娜一僵,直起身,彻底对轻悠刮目相看。

周人听不到她俩这段话,于是隔日的报纸上种种猜测,层出不穷,漫画拟语,五花八门儿。

瑟琳娜慨然一笑,“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夫人,轻悠很高兴,你是我在港城认识的第一个英国女性朋友。”

“还叫夫人?我有那么老吗!”

“瑟琳娜,大家都很热情,你不会介意为咱们这段友谊留个纪念照吧?”

“当然不介意,本姑娘向来很上镜。”

瑟琳娜大方地挽住了轻悠的手臂,两女姐妹好地走向了高台,一边朝周人微笑点头,一边私下里洗刷对方妆容之优劣,斗得不亦乐乎。

在场众人,谁也没料到这一场争斗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但如此结束的方式却是每个人都乐意见到的。

……

屠少云端着一杯酒,来到了织田亚夫面前。

高桥接到示意,让了开。

屠少云举了举杯子,说,“都是师兄,来一杯吧!”

织田亚夫抬了抬手,仰首一饮而尽,倒杯无滴。

屠少云笑言“够爽快”,也一饮而尽。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惺惜之意。

屠少云又道,“虽然你认识她在先,不过,我与她有四年同门之谊,十分深厚。”

织田亚夫接道,“四年又如何,总是晚了一步。她只会是我的女人!”

“啧啧啧,据我所知,姜恺之中校似乎比阁下您更早一大步啊!”

“……”

“这新文化运动开始,妇女已经大解放了,只是**关系可不牢靠。”

屠少云大牙闪亮。

织田亚夫眼底锐光灼灼。

“实力决定一切。”

“爱情可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争得来的。据我所知,姜中校都当着所有人跟轻悠求过婚了,人家可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只要没结婚,就有机会。就算结了婚,一切皆有可能。”

织田亚夫冷冷一勾唇,又饮尽一杯红酒,旁边的高桥见之就想劝阻。

屠少云没料到这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狂浪的话,觉得很是对味儿,大声笑出,夺过了侍者的酒瓶子,就给两人又满上了,还故意撞了杯子。

说,“在咱家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叫爽!元帅可与在下干尽这一杯。”

织田亚夫浓眉一挑,“有何不可。”仰头又干。

高桥急着去抢杯子,却被屠少云抓住,被气得怒斥,“屠先生,我们元帅不能喝酒,你这根本就是在害他。”

屠少云奇怪,“刚才我看他杯子里……”

高桥叹气,“那是葡萄汁,但也只能喝少量。”

……

轻悠这会儿可成了全场名流们争相结交的大红人儿了,刚刚照完相,瑟琳娜都受不了那一**涌来的人头,跟她道了别先离开了,自然也少不得几句兴灾乐祸的嘲弄。

轻悠正琢磨着将自己准备好的广告拿出来做做宣传,不想突然就出现一起争执来。

事件源头,还是从这张彩色照片开始。

照相的老主编这拿着照片得意呀,其他同行看着眼红啊,而之前老说轻悠坏话的那个主编就趁机跳了出来,带着众人的不满,也要求给轻悠拍几张照,说“大家都是同胞,要公平对待嘛”。

轻悠有些傻眼儿了。

这时候,之前真正主动找到轻悠接下广告的洋编辑过了来,说这独家新闻发布权是不是应该先照顾他们。毕竟,这锦上添花的多了去,可真正会给你雪中送碳的人就少了。

轻悠很为难,这两头都不能得罪啊!

秘书先生立即出来救场,先接给那见风转舵的主编一句“早前先生就已拒绝了我家小姐的广告并评之为苟且利益、卖国求荣,何以现在却来争利”,就把那人打发掉了。然后接过了老主编的那个彩色新闻照的发行权问题,拉着一众人等一边商量去了。

轻悠喘口气,才向洋编辑道歉,洋编辑说想给她介绍几位银行家,或许能帮她度过公司难关,轻悠很感激,欣然同行。

洋编辑首先便将那位大鼻子洋人介绍给了轻悠,轻悠心下大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买股票的那家大银行的亚国区总裁。

“在下很欣赏轩辕小姐的智慧和胆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有更多的合作交流机会。”

这位总裁是典型的苏格兰人,这个民族向来喜好自由,比谨慎守礼尤显冷漠高傲的英格兰人譬如瑟琳娜伯爵夫人不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有胆识的人,而轻悠今晚的表现完全符合了总裁大人的喜好。

是矣,轻悠受宠若惊地接受了这根橄榄枝。

末了,大鼻子总裁还打趣说,“轩辕小姐的鉴宝故事非常有趣,改日若有机会,能否再让我们一开眼界、耳界,欣赏一下亚国博大精深的文化。”

轻悠笑应,“好啊!不过,轻悠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文化交流,礼尚往来。轻悠也极崇拜你们西方许多著名的书画大师,若先生有不错的藏品,大家奇文共欣赏,疑异相与析。”

众老外一听,尽皆拍手称快。

……

未来的资金链问题终于解决了,轻悠暗暗嘘了口气,同已经处理完那文人争执的秘书略略交流了一下彼此的信息,终于直奔今晚最主要的目标——明星圈!

他们就正好撞上最热闹的一幕,华少的临时赌庄正在算帐赔钱,场面十分热烈,连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镁光灯闪个不停,众家明星的各种嘴脸都被摄入其中。

“嘿,你们这些娃儿就懂不起老撒,自家人肯定要给自家人扎起,这个手膀膀哪个能往外面扭。看嘛,你们这些小姑娘豆是不懂,扭伤了撒!”

赌局大赢家之一的张先生这会儿可彻底扬眉吐气,大肆鼓吹起自己的“成功学”。

轻悠连忙上前道歉,将手套赠还,张先生大方说要送给轻悠,几番推谢,轻悠便受下了。几句家常下来,便也知道了张先生同自己差不多的窘境,便相邀宴会约在公司相谈,共谋出路。

轻悠朝众人问了好,这会儿可没有任何人敢瞧不起她他,她的礼数和仪态都是大家风范,这些风月场的人也没有谁真比得上,亦都热情回应。轻悠这便拿出了自己的广告单,向大明星阮小姐介绍,请拍广告宣传画。

“这,我还从来没拍过这种广告。恐怕你得先跟我的经济人谈谈……”

阮大明星面上踌躇,仍有犹豫。因为她的经济人公司是美国人的后台,美国人讨厌东晁人,若她一口接下了这生意,回头必然要被大老板吃排头。

广告一下被人抽走,一人就窜到了轻悠面前,带着一股茉莉花的香风,让轻悠眼前一亮。

“轩辕小姐,阮小姐档斯排满了挪不开,我有的是时间,你要怎么拍,咱们同胞姐妹这次都友情赞助,分文不收,只当交个朋友,可好?”

轻悠只觉眼前的女子开朗大方,也生得格外艳丽动人,只是不太符合她初时设想的“名人”水准,但又不忍拒绝,犹豫起来。

旁人都笑骂起莉莉的厚脸皮,莉莉不以为忤,大大方方自我介绍。

秘书附耳建议,轻悠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事实上,她初时也预料到,大明星多半不会答应,但她敢于向大明星提出邀请,这也是一种自抬身价的做法。就算被大明星拒绝了,在其他人眼里那地位也就很是不同。所以,她今晚请明星代言产品,搞宣传活动的目标是圆满完成了。

比起阮大明星向来的银幕淑女苦情形象,做为新生派偶像系明星的莉莉,其实更符合新产品的形象诉求。

聪明的小明星莉莉抓住了这次机会,成为了杨氏公司正式竖立自己品牌的全线产品代言人。此后,更借杨氏公司走向了全球,借此为跳板,一路平步青云,最后终于取代了阮氏成为一代天后级大明星。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命运的契机,总是抓在那些独具慧眼、胆识过人的人手中!

众人好奇地打听起轻悠隔日的宣传计划,轻悠趁机大势做起了宣传,秘书公文包里的广告,一下便被人抢了个精光,不少人表示当日一定会到场捧场。

正在这时,一个侍者过来,说宋夫人宋先生有请。

轻悠并不奇怪这两佬会私邀于她,遂向众人辞谢,便跟着侍者离开了。

当行到人少处时,轻悠又被一人叫住,来人是一名打扮入时的名媛,将轻悠拉到一旁耳语了两句。

“轩辕小姐大概记不得我了,当初港城的战舰剪彩仪式,我也参加过。我父亲是海师内勤部的副部长,也许您会想知道姜中校的近况吧?”

“恺之他现在怎么样了?”轻悠立即拉住女孩的手。

“我听父亲说,姜中校已经秘密回到南京国民政府述职,暂时留在那里养伤。”

……

轻悠想着姜恺之的事,有些恍惚地跟着侍者来到了宴会厅外的一处僻静廊桥上,远远便瞧见正坐地雕栏边,饮茶低语的宋家夫妇。

宋夫人手上正拿着轻悠的广告,看到轻悠过来,亦是和颜悦色,越发觉得这低调文静的小姑娘得人心。

“原来是清华最疼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出落得这般伶俐可爱。难怪初时我瞧着那么得眼缘呢!”

轻悠谦虚回应,直言已经四年未曾回家,自觉愧对家中尊长。

两夫妇也没有再深入这话题,也没问轩辕清华的事。宋夫人询问起轻悠日常琐事,十分亲切,还说隔日也要去给她捧捧场子。

宋先生这时问道,“你那个什么杨氏公司,是东晁人开的?”

宋夫人一听丈夫口气,就急忙护短打眼色了。

轻悠直言道,“是,杨叔是东晁人,他从的是杨姨的家姓。我,我从家里出来,辗转几处,才在港城落了脚,也多亏得杨叔杨姨照抚。这几年,我都在他厂里当翻译秘书,学了不少东西,他们于我,有师长之谊,亲友之情。轻悠不能见公司破厂而不救。虽然,在外人看来老板是东晁人,但杨叔的厂养活的几千雇员和工人,都是我们的亚国同胞。若公司倒毕了,首先受难的还是我们自己人。”

轻悠又将厂里的困难,和她近些日子奔忙的事务,一一尽述。其中观点据理,条条清晰明确,有情有理。

宋夫人听得颇为感动,拉着轻悠的手也没舍得放开,为自己之前听信流言而自惭,也更心疼轻悠的遭遇了。

“你还给工人们做了福利计划,又开工会?”宋先生听到这处时,也忍不住问出声来,容色颇有几分惊讶。

轻悠点点头,简单说了事件起因和自己的想法,言辞间仍谦虚指说最终结果仍由公司众人商量决定,并非她一人之策。

宋先生听完,大掌一拍,已是大悦,“好!清华教出来的徒儿,果真不凡!丫头,今晚你评得好,胜得好,可为咱们同胞大出一口气啊,老夫早就看那洋婆子不顺眼了。好,真好!”

宋夫人怪嗔丈夫一眼,三人相视而笑。

离开时,宋先生表示以后就是轻悠在港城的靠山了,宋太太又将她拉到一旁悄语。

“丫头,莫怪宋姨多嘴,你和那东晁的元帅之间,以前真认识?”

“是。”

“宋姨看得出来,那人对你不一般。我还听说,姜家的三公子跟你求婚了,是不是?你可答应了?”

“我……”

轻悠难言,宋夫人以为她是女儿家不好意思了,笑道,“听说这三公子为了你,跟家里都闹翻了跑到咱这小海港来,就为追妻。你宋伯父也说最欣赏他这般新派人士,不骄不躁,用情专一。你可要好好把牢,若姜家人还敢说你一个不是,你就把你宋伯伯抬出来,看他们还敢不敢嫌我家轻悠的门弟不够了。不过,尽量还是不要再跟那个东晁元帅来往了。我看他呀……”

宋夫人偏说亚夫长得太妖气,这样的长相生在女人身上已经不祥,更莫说生在男人身上那就是个天生妖孽,必酿大祸。

轻悠听得有些好笑,若让宋家夫妇知道亚夫其实是他们好朋友的独子,又会是何表情了。

辞别了宋夫人,轻悠顺着游廊往回走,想到姜恺之。

突然斜刺里闪出一道人影,抓着她手臂就将她拖进阴影里,来不及呼声,嘴就被火热的唇舌牢牢堵住,身子被抵压在背后的木柱上,动弹不得。睁眼,便被摄入一双深幽无底的黑眸中,辗转难逃。

她恍惚逸叹,工人可以说服摆平,公司能想法挽救,就算是世人的观念也能在瞬息之间改变,可唯有爱情最难把握。

“亚夫,不要在这……”

“小东西,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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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6真心付予谁?精美必看

“哦,好痛,你又咬我。”

“小坏蛋,这是你应得的。”

“你放屁,大色狼,放手啦!我要叫人了。”

“随意,我不介意被人欣赏,正好让大家做个见证,本帅的女人以后谁也碰不得,更欺负不得!”

“你,你有病呀,谁是你的女人,不要脸!”

“悠悠,你亲自帮我挽回瑟琳娜的颜面,难道不是帮我。”

争回点民族尊严是必须的,但亚国人和东晁人目前都还是在大英帝国的地盘下讨生活,也不能太不给这位统治者面子。所以见好就收,适当表示友好,也是必要的。毕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臭美,我那是为自己,为杨叔杨姨。才不是为你!”

“还敢口是心非?”

他微微收回身,长臂一揽将她托抱起来,她低呼一声,不得不抱住了他的头。他慢步走在曲廊中,灯色如红绸水纱,映出斑斓枝影,投入她眼中似有盈彩流光,星河灿灿,都坠入他眼中,化为渺渺云烟,徐徐微澜。

“我哪有!”

“没有么?莫不是你还真听信那宋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天生妖异,必酿大祸!”

“啊,你偷听?!”

“还需要偷听,她敢大言不惭,就不怕被人听到!哼,若非看在他们还有些用处,本帅早就……”

“织田亚夫,你敢乱来,我就要你好看!”

他眉眼一挑,尽是邪色,“你敢要本帅如何好看?今晚这裙子倒是很衬你,不过,我更想亲手把它撕掉看看里面可有什么‘好看’的……”

她羞得捂住他的嘴,大叫流氓,对他又捶又打,他抱着她在廊荫下转着圈儿,怎么也不放手。

这样子让人想起当年,在那座华丽的欧式宫殿里,他也曾在夜里抱着穿着睡袍的她,在绘满了西欧画的大厅里,翩翩起舞,哼着她从没听过的西洋曲子,转得她头发昏,故意捉弄她。

这一瞬,仿佛时光倒流,曾经的快乐亲昵仍是那么令人怦然心动。

“亚夫,刚才,谢谢你。”

“口说无凭,私印为证!”

他捻着她下巴,又吻了上来,她分明可以躲掉,却已逃不开那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乖乖就范。他吻得又温柔又热烈,仿佛压抑了许久,可这般肆意的缠绵距离之前在车里也不过才过去两个小时。

然而,对着心爱的人儿,哪里克制得住,便是一个转眼,也似过了三秋那般长。

他吮着那小嘴儿,听着浅柔的嘤吟,就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归宿,整个身心都是愉悦满足的。过去的那一千多个日夜的孤枕难眠,仅仅一个吻又怎能解却相思之苦,可也就只是一个吻便足够了,满足了。

四年了呵!

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叹息,“我的女孩,你真长大了。”

孤身一人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受尽白眼,还依然这么开朗乐观,心地宽鸿,善良正直,便是他这个大男人,也要汗颜几分了。面对全场那么多人的诟病侮辱,也不怒不躁,冷静对付瑟琳娜。得胜之后,也不骄不横,懂得礼让三分,化敌为友,进退有度。

她的专业知识,外语水平,提高不少,都让他刮目相看。

岁月,可以磨炼出男人的坚毅和沉稳,亦可雕琢女子的内秀和聪慧。

她听他那样温柔低语,心里的某一角阴黯了四年的寒霜之地,也悄悄软融了下去,不自觉地讨乖,就像当年。

“那郎世宁的画作,刚好我当年和小叔去北平时,在一位贝勒爷的府上就瞧见这一幅。那位贝勒爷也是个雅人,奇爱书画之道。皇帝和画师的趣事儿,我就是那次听来的……神父说我的英文发音已经相当不错了,其实也多亏四年前做我的启蒙老师也是南京的一位神父。荷兰语和德语,一般日常的听说读写我都没问题……年初时,我听神父的建议,开始学拉丁文,哎,你不知道,这种语言可难学了……”

他点头,“拉丁文是西欧的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被教会称为神之语。怎么,你的神父想渡你入教做修女?”

她急忙换了话题,说起诺贝尔科学家们的发明来。

他在心里暗暗好笑,这笨挫地小习惯,却是四年未变的。

轻悠瘪嘴责怪道,“亚夫,你该把小叔的名头说出来的。我来这里寻找商机,不想打小叔的名号,那样太丢脸!”

织田亚夫眉峰一褶,语气有了不悦,“轩辕清华其人,除了他那点死名头能用,还有什么?!我不嫌他丢脸已是足够,他还敢嫌我们丢脸了?即算是真丢了他那点儿面子,那也是他为人长辈者应尽的职责。”

轻悠小嘴大张,这家伙的口气好大啊,简直大言不惭啊!

其实,在她隐约觉察到他和小叔的关系时,就时常觉得他每每教训她骂她笨蛋时,那严肃拧眉的模样,和小叔很像,都是凶巴巴的,但眼底都有温柔心疼。

她心里也明白,有些事,他教训的没错,他也都是为她好。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性子来了死活不让,才会跟他绊闹得害自己受尽皮肉伤。

“你干什么?”那双小手用力捏上了他的脸,又揉又搓,直当面人儿了。

“亚夫,你脸皮真厚。”

“哼,不敢跟你小叔相题并论。若非他失职,怎会让你孤身一人东奔西跑,流落无依。甚至还差点被西洋人欺了去?!”

“亚夫,你怎么知道我流落到港城?”这一说,倒让她想起些异处来,“你怎么知道我差点被洋人欺?”

“本帅神通广大,什么事不知道。只有你这个小笨蛋才会被人轻易蒙在鼓里,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轩辕清华也算名师么?教了你这么个缺根筋的小傻瓜……”

他似乎不太想说当年,便拣着她小叔说各种不屑的坏话,她盯着他瞧了瞧,没再揉帅脸皮,改为抚摸眉眼,心下微微叹息。

“亚夫,你,早就知道我小叔就是你的……”

“别再提那个伪君子,他与我无关!”

“可你们明明就是父子啊!就算小叔当年有什么不对,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能看在,看在紫樱婶婶的份上,原谅……”

“绝无可能!”

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突然顿住步子,将她放下了地。

骤失那温暖的怀抱,她忽觉夜风寒凉,不由上前去拉他的手,便抚到他手腕上的痕,照着烛光看看,竟然是个齿印儿。脑中有什么滑过,十指轻抚那印记。

她蔼声说,“亚夫,你有没想过,也许当年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小叔错失了你们?你都知道外面对他的风评了,他至今未曾婚配,家中族老多少次想要给他指婚,他都推拒了。为此,他常年在外奔波,躲避族老们的要胁。小叔性子清傲,为人向来光明磊落,绝不苟淫虚饰,更不曾流连风月场,一直洁身自好。而且,我虽常听他说东晁和樱花之美,却从没听过紫樱二字……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他倏然转身,口气疾厉,“有何奇怪?!这天下君子向来道貌岸然,就算是那个什么大圣人孔夫子,不也有一堆女人么!你又知道他背着人后,干了些什么龌龊事。”

“亚夫,他是我小叔,更是你父亲,我不准你这么说。”

她直觉他根本就是顽固不化,甩了他的手,扭头就走。才转过后,就被长臂揽了回去,下巴被勾起,迎上他森亮的怒目。

他唇角却邪气地一挑,说,“若你嫁给我,我勉强可以唤他一声叔父。”

轻悠再次张口,失声。

他手腕一翻,竟出现了一只红玫瑰,娇艳欲滴,还沾着几滴凝露,于灯光下盈盈闪烁,暗香轻拂。

他的目光却比那露珠,比那烛火,更比廊外梢头的玉盘儿,更亮,更火热,更柔情万千地凝着她。

然后,他的另一只掌心托起一个心形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光彩夺目的钻戒,红宝石的心形戒面,仿佛一颗正热切跳动的心,殷殷期盼着心上人的垂青。

他低沉的声音,微微沙哑地响起,说:

“轩辕轻悠,嫁给我!”

比起当初姜恺之在众目睽睽下求婚时的惊讶和感动,此时轻悠觉得这一切都虚幻得不真实,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身份尊贵、骄傲霸道得举世难寻其二的男人,竟然会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问出那三个字。

“快说你愿意。”

可惜,这样深情温柔的一面很快就没了,他又故态复萌。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

简直霸道得不得了,有人这么求婚的嘛!

竟然抓过她的手,强把戒指往她右手无名指套去。这哪是在求婚啊,根本就是在打劫嘛!

“亚夫,你等等,先别急,你听我说,现在……”

两人这一纠缠,戒指叮当一声掉落地,顺着微斜的小坡儿,滚了出去,一下落进了黑黝黝的草笼子里,两人动作都是一僵。

“亚夫,我去叫人拿电筒来找。”

他却紧紧抓着她,她回头看他,他脸色沉到底,“你不想答应,对不对?”

“我,觉得,还有很多问题,杨叔公司的事还没解决,你们东晁和英国的合谈还没好,另外我父母那里,我已经四年不曾见过他们,我想……我觉得现在,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啦!”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听她说完这一堆在他看来完全是借口的莫虚有的理由,抓着她的手也一点点收紧,“何必找这些借口,你直接便说,你已经答应了姜恺之的求婚,对不对?”

“亚夫,恺之哥哥他现在还受着伤,我……”

“恺之哥哥,还叫得这么亲热。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已经上过床了?”他双手扣紧她的肩头,她疼得白了小脸,却不愿喊疼。

“你胡说什么。”

“他陪了你四年,你敢说他从来没有碰过你。就算你说,我他妈都不会相信。除非他姜恺之根本就不是男人。谁会日日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连碰也不想碰一下?你说,是不是他的技术更好,时间更长,干你干得更舒服,更爽,更让你欲罢不能!”

她惊怒之下,重重甩下一巴掌。

“织田亚夫,你混蛋。你不要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下流,卑鄙无耻。我和恺之哥哥,从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以侮辱我不知俭典,才十六岁就被人搞大了肚子,还被孩子的爸爸踢到流产,甚至差点变成石女。可你也没资格指责恺之,他的人品比你好太多了,他绝不会对我用强,他从来都是最尊重我的选择,也从来没有逼迫过我!”

他看着她悬然欲泣,说出那些话,就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悲惨的遭遇,刀子把早已经结疤的伤又狠狠挑了开,痛到无言以对。

胸口重重地一个起伏,大手突然放开了她疼痛的肩头。

男人似用尽了力气,才撑起身,站了起来,却突然一个踉跄,她伸手去,却被他打了开。

他捂唇重重地咳嗽起来,一连数十声,那模样简直像要把心都咳出胸膛来。

她吓得连声唤他,却总是被他打了开,高桥突然跑了过来,他便搭上高桥的手,什么也不再说地走掉了。

她看着被一脚踩烂的红玫瑰,心底突然似渗出汩汩的冰水。

……

“我说,丫头,你这是穷折腾啥!让我叫仆人们过来,一会儿就找到了。”

屠少云手上的电筒立即被夺走,还被人嫌弃出了便宜主意,完全是好心被狗咬。

他翻个白眼,只能无奈地靠在柱头边,双手插兜里,看着小女人以极不雅的姿势,跪爬在地上猛翻草坪,比他见过的啄食母鸡还认真仔细。

“我记得很清楚,刚刚明明就滚进这里的呀,怎么不见了!”

渐渐的,轻悠的低喃中咽着一丝泣音,雪白的旗袍也被泥污得失了色。翻扒的双手染满了泥渍,修剪漂亮的指甲都被折断,却一无所获。

她负气地将电筒一扔,坐在地上,茫然失神。

屠少云还是不忍心,撸袖子想上前帮忙,便见那玉盘小脸上落下两行清泠泠的水痕,先是一愣,便急了。

“轻悠,你,你别哭呀,只要东西真掉在这里,肯定能寻着。哎哎,之前那么多人骂你,你都没事,怎么就一个小东西罢了,你这是……”

可他越劝,那泪水流得更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落泪,在他云少的记忆里,当年看她流落街头被扒手混混团联手欺负时,她也是倔着一张小脸,敢于横眉冷对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跟着他们一帮大男人习武时,被摔得眦牙裂嘴也不服输;刚才面对那么多国人的羞辱蔑视,也依然面不改色,应对自如。

而今却对着一件失物,就泪流不止,真是未到伤心时么?

正这时,宋家夫妇过来,看到这方情景,询问缘由。轻悠才慌忙掩饰失态,说掉了东西。屠少云借着两老的面子,带着仆人们下地翻找,颇废了些功夫,终于找到了。

也真是蹊跷,那戒指滚进了木廊底下的虚泥里,被草挡住,轻悠刚才虽找过,却被虚泥掩着没发现那处空隙,还是仆人们熟悉环境,才给掏弄出来。否则,除非把这木廊拆了,才能再见白日了。

轻悠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丝巾擦去戒上的污泥,灼灼红光,耀目生辉,看得众人也颇为惊诧。

敏感的宋夫人看看轻悠,又看看屠少云,似要开口,却被丈夫拦住。

轻悠辞谢了宋氏夫妇,说为明日的活动还得到厂里一趟,遂辞谢两老,先离开了。随即,屠少云也跟着道了别。

……

轻悠出来宋宅,亦是浑身狼狈,半身污泥,她也没听宋夫人的话先换身衣服再走,一路上冲峰似地,也不招洋包车。

屠少云跟在后方,越看,眉峰拧得越紧。

当拐进一条窄巷时,屠少云忽觉不妥,几步冲上前拉住了轻悠。

“轩辕轻悠,你到底在伤心难过什么?有什么事情想办法解决便是,刚才你面对那些人的指责辱骂都不怕,现在冲什么怪脾气!”

“放手,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跟那个东晁大元帅有什么干系,但我很清楚,现在我俩正在人家的菜板子上!”

轻悠惊震抬头,立即发现屠少云身后立着几后,回头,刚才的来路上也走出几个斜眼歪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打手混混。当下她们正处于窄巷中最阴暗无人的一段,恰是对方下手的好地方。

屠少云立即将轻悠护在身后,“小个子的交给你,大个儿的我来对付。”

轻悠应是,便将脚上的细高跟儿脱了下来,伸就扔了一只出去,砸中一人。也便从她扔的这一方,两人合手,突破出去。

“他们的目标是你。”屠少云很快发现了,抓住欺来的一只手狠狠一拆,将人甩出。

对方一见他功夫了得,便亮了刀子,甚至有人低喝着拿,且人手竟又增加七八个,将路都堵死了。

轻悠吓到了,“师兄,你冲回去,宋公馆那路上的巡捕很多。”他一人肯定是能轻易离开的,再说对方目标也不是他,再找人来救她就有希望多了,不然对方手枪一出,再快的身手和再硬的拳头也抵不住啊。

“胡说什么,哪有让女人垫后,男人逃跑的。爷今儿就跟他们干上了!”

屠少云将外套一掷,又杀将上去。

轻悠心头惶急,忽见一抹冷光从人后闪过,她想也没想,大叫一声就朝屠少云扑了过去。

砰地一声枪响,远远传出。

“妈的,说过不准开枪的,只是吓唬他们,谁他妈开的枪。该死的,把巡捕都引来了,靠!还有东洋鬼子,快撤——”

稍顷

宋公馆门前道上停放的那辆仍未开走的豪华轿车里,织田亚夫揉按着额头,呼吸沉重低缓。

车外,一警卫队长大步跑回来,对高桥耳语。

高桥着实一怔,进了车,“元帅,刚才有黑龙组的人袭击小姐和屠少云,我们的人及时赶到放了枪,黑龙组的人跑掉了。小姐和屠少云坐洋包车,回了杨宅。”

拧眉的五指一紧,道,“去杨宅!”

高桥暗叹。

------题外话------

亚夫啊,你得向恺之哥哥好好学习哦!

元帅的女孩17两帅相斗

屠少云下了洋包车后,看到杨宅当前的模样,怪叫一声,“轩辕轻悠,今晚你就让我们住这鬼地方?你这是存心给偷袭者再一次机会吗?”

轻悠汗,“才不会。我都住了这许久,也没出什么事儿。”

屠少云眼中尽是惊奇和不信,还是随着女人进了屋。

轻悠拿来医药箱,给屠少云受伤的手臂、肩背包扎。屠少云一边嚷嚷着屋子太破,一边偷偷打量跟前的女子,眸色复杂。

“还有哪里伤着了?”

“有,重兵之地,你可得小心着了。”

屠少云背转过身,将腿一抬,一道划痕在屁股后的腿根处儿,轻悠羞恼地咒骂一声,将药水沙布掷在他头脸上,让他自己换。

“喂喂,师妹,你怎么能始乱终弃呢!这也太不厚道了,好歹师兄我救了你的性命,按礼数你至少该来个以身相许啊!”

轻悠狂汗,扔了套换洗衣服出来,自己上楼洗漱去了。

屠少云瞎嚷嚷了半天没人理,只得自力更生。他环顾四处,屋内收拾得很妥帖,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好奇之下亦有沉思。

刚才洋包车拉来时,他也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有叮哨的人。依轻悠刚才所说,在这样乱的时期,东晁人的民宅没被人趁火打劫,还能由她安全出入,定是有人暗中派人保护她。

这里,他最先想的还是姜恺之。以前轻悠到武馆习武,常有姜恺之陪同。但眼下,他却又多了一个更确定的人选。

稍时,屋外有亮光一闪而过,有汽车的引擎声传来。

屠少云衣服正脱了一半,打着赤膊正跟小盆子、小帕子缠斗,心里十分不爽于这东晁用的东西怎么都那么“小气”,听到屋外响动,连忙跑了出来,还顺手在厨房里抽了把大菜刀。

轻悠也听到了响动,急忙下楼来,她已经换了身睡衣,头发也湿着。

然而就他们两人这副十足放松的居家模样,教大步进来的织田亚夫撞个正着,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们……”

轻悠嗓子眼儿一跳,就迎上,“亚夫,你听我解释,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

可惜,轻悠这走场的角度不对,偏偏就挡在了屠少云跟前,看在织田亚夫眼里分明就是包庇“奸夫”啊,嫉火蹭地烧到顶点。

“混帐东西!”

织田亚夫将轻悠推给高桥拦住,上前一拳落在屠少云脸上,屠少云大叫“妈的又打我脸”,便挥将回去,两人立即战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不分高下,桌椅杯盘,砸了一地。

轻悠又急又气,大叫阻止,可两人却越打越起劲儿,棋逢对手,空中花瓶、烟灰缸、桌椅横飞。

“高桥,你快阻止他们啊!”、

“小姐,元帅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可让他们这样打下去,他们两都会受伤的。师兄刚才为救我,已经受了很多伤了。这个臭男人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高桥只能默然,若不是爱惨了一个人,又怎么会让那么骄傲的人做出这许多蠢事来呢!

在爱情的国度里,再聪明高贵的人也逃不开这些折磨。

当织田亚夫挨了一拳,没及时起身时,屠少云趁势而起,扑上前将人压在了楼阶口,一拳头砸在对方胸膛要害,织田亚夫顿失力气,呕出一大口血来,连咳数声。

“师兄,住手,不要打了!”

这时,高桥终于松开了手,轻悠扑上前抓住屠少云的拳头,将他掀了开,抱住织田亚夫,慌乱地以袖擦拭他嘴角的污血,满脸泪水,眼中全是惊痛和心疼。

织田亚夫双眼一睁,眼底依然锐光逼人,一把将轻悠摁进怀里,又一手撑起身子面对屠少云,吼道,“我的女人,我自会保护,不需要你屠少多管闲事。”

“不好意思,大元帅,套您之前说的,就算结了婚,咱靠实力也把她抢回来。何况现在小师妹还英云未婚,人人有的是机会。”

轻悠大叫,“师兄,你胡说什么。”

屠少云挑挑眉毛,佯做一副风流态,却扯疼了伤,扭曲了俊脸。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突然抽出高桥的枪,啪咔子弹上了腔,对准屠少云的脑袋,声音冷酷到底,“若人死了,还需要什么机会。”

屠少云目光倏冷,直眼看来,杀气浮动。

轻悠立即抓住了那只执枪的手,气骂道,“织田亚夫,你再这样对我的朋友,我就真的生气不原谅你了。师兄他刚才为了救了还受了伤,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横行霸道啊!这里是我的家,我说了算。”

说着,她硬是将枪从他手里扳了下来,还给高桥,又冲进房间拿了两张毛巾出来,扔在两男人头上,喝令他们自己去打理干净。

“可恶,我的客厅都被你们毁了,所有维修费,你们俩平摊!”

织田亚夫,“不需要,我全权负责。”

屠少云,“凭什么,本少偏要摊一半。”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轻悠大喝一声,直将屠少云又推进了浴室去。

织田亚夫不满,“凭什么他有浴室用,我只能用小盆儿?”

轻悠差点儿扭曲,推了小盆儿将他往楼上赶,说让他用她的洗漱间。

屠少云这边听到又跟出来叫不公平,被轻悠抓起一颗苹果砸了回去,屠少云十分委屈地说果然还是见色忘友啊,女大不中留,织田亚夫毫不客气说他活该。

高桥暗自摇头,这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完全退化了,真是一个比一个傻啊!

到洗漱室时,织田亚夫突然将轻悠拉进屋,压在门上就是一顿强吻,上下其手,轻悠又羞又恼,想推打他却又舍不得,直被吮吻得满口中酒腥气。

当睡衣被撩开时,她挣扎起来,用力推出,他就撞在了身后的洗漱台上,身子立即躬下去,她吓了一跳又要去扶时,他突然地抬起头,面色苍白得可怕,双唇却泛着奇怪的乌紫,眼底的红血丝就像几日未睡的人。

她心下一惊,便要问,他却负气地骂了一句,将她推出房间,甩上了门。

她用力拍门,只听到里面传来隐忍的咳嗽声,心揪成了一团。

纵使好声相说,里面的男人似乎也听而不闻,将水声开得极大,久久未出。她着急了,忙去叫来高桥,高桥也只能等在门外。

这时,屠少云出来听到楼上响动,默了一下也上得来,看到两人面色凝重地守在门外,有些奇怪。

轻悠对屠少云说了抱歉,让他今晚就住在杨先生房中。

屠少云挑眉,问她难道不怕里面那怪兽知道把宅子都毁了么。

轻悠瞪眼,屠少云讪笑,高桥咳嗽。

恰时,房门打开,织田亚夫低着头看向门外人,声音嘎然而失。

最终,屠少云还是被织田亚夫叫人送去了他本就住着的大酒店。

……

深夜,漏巷小屋。

“该死的,惊动了警市厅的人,现在咱们出去都不方便,还怎么抓人哪!”

“靠,谁知道那妞儿居然也是个练家子。还有那个男的,看着明明就是个公子哥,居然武功那么好。今天咱是栽了!”

“别抱怨了!唯今之计必须把股券抢到手。”

“徐少,这恐怕不可能了吧!咱们又不是没摸过他们杨宅,那里莫名其妙地守着一队东晁士兵,根本靠近不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啊,你不是说她是个孤女,没什么靠山背头嘛,那些士兵怎么会一天到晚都守在那边。”

徐少素日吃喝嫖赌,全在些街坊酒肆里跟混混们鬼混,根本没见识过真正的上流社会。

“她要不是小孤女,会赖在杨家公司里骗吃骗喝,捞这大权吗?”

手下人见他那么笃定,也没敢再猜疑,他喝骂几声要众人想办法,否则捅到绅哥那去会更可怕。钱绅对于办事不利的人,责罚极严。

“徐少,还有个法子,可能有些风险。”

“妈的,既然有法子就赶紧给少爷我说啊!”

“那杨家夫妇不是正在住院吗?这小妞儿跟他们关系尚好,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儿,你说她会不会拼了全力去救人?”

……

杨宅。

沙发上,男人的呼吸十分重,那是故意压抑住咳嗽后的出气声。

客厅被警卫员们收拾了一块空地出来,轻悠坐在一旁,给男人上药,双氧水上去看着在伤口上冒泡儿,她想很疼,男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心下又酸又疼,又无措,分不明是何滋味,也弄不明自己的心思。

良久,直到男人的呼吸没有那么压抑时,他开了口,声音黯哑得厉害:

“你还恨我?”

睁开的黑眸,森亮逼人,她却只觉鼻头一酸,说不出话来,只能别开眼。

他唇角牵出一丝苦笑,“你果然还在恨我。”

“亚夫,我……”

“没关系,我不求你原谅,你要恨便恨着,那是我罪有应得。其实,那骨灰瓮里,没有什么骨灰。我把孩子供奉在母亲的牌位旁,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都是我……”

此生最难以释怀的遗憾。

他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揽进怀里,她靠在他胸膛上,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更觉得心中酸楚难言,喉头那一处哽得发疼,却不想让自己发出声来,咬破了唇。

其实,这四年里,有很多很多怨恨不甘想要向他吼,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他,见到他这个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很像以前她夜里伤疼到睡不着时,他总这样,还会像母亲一样哄她“悠悠,不疼,不疼了”。

都说爱情是把双刃剑,他曾伤她多重,却也是最疼她宠她的人。

“悠悠,你不愿意,是因为你已经爱上姜恺之了么?”

他忽然问道,她一下撑起身子,看他却闭上了眼。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是,那又该如何解释?这段情,剪不断,理还乱,进退都是伤。她要的很简单,不知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

隔日,轻悠在男人的怀里醒来,天色还蒙蒙亮,她一下忆起了公司今天的大活动,精神大振。小心翼翼地将腰间的手挪开,再看人,没醒。

心下有些奇怪,以前她似乎呼吸一变,他都会先醒过来,警觉得不得了。

才发现他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眉峰紧揪着,眼下有青影,呼吸有些粗重,脸颊也比记忆中清减了些,颌下青须点点,衬得他一张玉容更有些憔悴了。

她心中有些不忍,方想起昨晚那异恙的一幕。

将被子给男人掩好,她急忙换了衣服。

恰时高桥进来,她将人请到一旁询问缘由。

高桥又是一脸“元帅命令不能违抗”的苦闷表情,她更觉不妥,强逼硬磨,终于威胁出了真相。

“小姐,事实上我们跟着元帅出征,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半年。您以前即已认识元帅,应该知道元帅身边有一位极忠诚的死士忍者十一郎先生吧?”

轻悠点头。

“出征前,十一郎先生将元帅交托给在下时,便说过元帅绝不可喝酒抽烟,且需按时休息,不可过度操劳。否则,就会引发固疾。这固疾听说是四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大惨案后,落下的。说是不易动怒动情……虽然备了特效药,但也说是不能多吃……近日元帅为了港城学生游行、工人罢工,还有那些政商名流和黑社会的小动作,寝食难安,便也发了一两次病……”

轻悠心头大惊,“四年前发了什么大惨案?”

高桥犹豫之下,还是将事情说了遍。

轻悠震惊不矣,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离开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十一郎先生说,元帅曾中过剧毒,没有及时医治,又入大牢数月,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才会落下这固疾。”

……

这日,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正是个大晴天。同时,也是港城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街面上行人稀少,有得几个也都帖着马路边蹭着那可怜巴巴的一小溜儿阴影走。

杨记电器铺,距离最繁华的女皇街也仅两条街,此时铺子只开了一半,店员们正在紧张地铺货。除了往日售货的店员,今日多了不少人,有穿灰衫的工人,还有西装革覆的经理。

“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说六点到,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小丫头就是没时间观念。”一个头发梳得光滑油亮的经理不断看表,口气渐露不满。

“刚才通了电话,应该快到了。”一个伙计小心应着。

那经理歪着嘴斥骂,“真不明白杨先生怎么能把匿大个公司交给一个这样的人管理?真是太……”

一个灰衣工人抬着箱子过来,“你说什么呢你,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敢在这儿批评咱们家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前儿晚上大小姐为了公司,熬了通宵,隔天儿又全城地跑。你他妈有本事,把这东西搬出去啊!”

砰地一声箱子落地吓得那人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回去。

铺外有洋车铃响起,众人急忙望去,不想却是杨家夫妇来了,徐副总和经理们忙迎了上去。见到轻悠还没到,便有人打小报告,康叔被工人们推了出去帮轻悠说话。

杨先生安抚众人,解释轻悠昨晚参加了沙龙,应该是弄得太晚才会懒了床。

可惜这话听在某些别有人用的耳朵里,立即就变了调,好事者偏说轻悠竟然在公司大难时跑去参加上流宴会的沙龙,吃喝玩乐,玩得乐不思蜀彻夜不归,竟然连正事也不顾了。

这售卖活动还没开始,铺子里的人心却有些摇摇欲坠,形成了两边倒的趋势。

店员和工人们忙着照轻悠之前的计划和嘱咐,打理店面。经理们却在劝说杨家夫妇重新考虑代理总经理人选。

“先生,小姐毕竟年纪太轻,思虑不周,也是必然。这公司的流动资金怎么能全部拿出去投资股票呢?风险太大了……女孩子到底不似男子精力充沛,能扛能战,若因此累坏了身子,夫人也心疼啊!”

杨夫人一听这身体的问题,便忍不住有些后悔心软了,叫了一声丈夫。

杨先生只是听着下属的话,偶时点头,却不置可否,又拍了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却一直看着来路。

在场众人里,无人知道轻悠在宋氏沙龙上发生的事,且当前六点半,按惯例报纸这时候都还在分装中,要正式到人手上也要七点以后了。

便只有秘书知道当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这时候也有任务在外,未能及时回来向众人解释。

在人心惶惶之时,轻悠坐着毛叔的洋包车终于赶来了。

可这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织田亚夫中毒落下顽疾的事,当见到杨家夫妇竟然也等在店铺前,才急忙收回神来,打起精神准备大战一场。

“轻悠,事情要是不成,我们不怪你,你可别把自个儿身子搞坏了呀!”

“杨姨,我没事儿。杨叔,您别担心,我相信只要大家努力一定能让公司转危为安。”

轻悠先安抚了二老,向徐副总点了点头,询问了一下公司里的情况,这时那些经理们瞧轻悠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却都不敢再碎嘴。徐副总有些不放心,询问了几句,轻悠神秘一笑说,应该会有大惊喜。

工人们听到这话,纷纷围了上来打探,轻悠将小伙子们一推,笑骂一句,转向铺门口正指挥搬动的汉子,“康叔,我要的贵宾展示厅弄好了吗?”

康叔声如洪钟,大笑一声,“大小姐,康叔办事儿您放心,就等您来亲自检察了。”

只见康叔朝徒弟打了眼色,几个小子齐齐上,将未开的另一半铺面打开了,当大家看到那里面情形时,全部惊讶地瞪大了眼。

“特报,特报,看港城新鲜出炉最年轻的字画鉴定专家,竟是妙龄双十如花似玉的女子!智慧无双奇女子,考倒英国女伯爵,风光夺回国宝字画!”

恰时,一个报童吆喝着从街面上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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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18再试一次

只见那一直未开的半个铺面里,以往的柜台货架都被一扫而空,布置成了一间大厅堂,上前位放着一组西洋雕花棕皮沙发,周围环以黄花梨木圈椅并茶桌,桌上瓷盘中盛满冰镇瓜果,四下还悬有字画,饰以绿竹翠翘。

不过令众人惊讶的并非这些家俱布置,而是屋顶、侧墙、桌面上的各式电风扇,还有正在唱音的留声机,收音机,以及每个座位上放着些小电器如电筒、台灯等等。几乎囊括了杨氏公司曾经生产过的所有小家电,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的公司产品发展史陈列厅。

“杨叔,您看我们公司生产了这么多日常用品,都是人们寻常惯用的东西。它们早已为人所熟知,咱们公司的产品早就深入人心了。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公司的产品直接推向大众,而不用总是依赖那些订货商。”

谁也不想一根绳子上吊死,多一条出路也多一个活路。而更重要的是,轻悠相信公司已经具备这样的经营能力。

杨夫人扶着丈夫走进了厅堂中,一眼便瞧见了挂在正位上方的那块公司名扁,一时感慨,直点头,看着轻悠的目光也更亮更欣喜,“好好,孩子,杨叔相信你,好好干!”

难得久病的大老板亲自现身坐镇,震声高呼“加油”,一下子便激励起众人士气,一扫初时的低弥气氛。

轻悠指挥着众人重新布展,忙活起来。

徐副总跟着杨家夫妇走进厅堂中,环顾四看,心下也颇为激动,然激动之下,也不免生起几丝不安来。

刚才那意见频多的经理对他说,“徐总,这搞那么多花架子,能顶用嘛?当初咱们也不是没想过,可杨先生却拿时机尚未成熟而否定了。现在小丫头一句话,就应了下来,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徐总您,长此以往,恐怕徐总您的大权迟早有一天会被……”

徐副总立斥,“胡说什么。大小姐做这些都是为了挽救公司,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做这副总的位置,总有一天长江后浪推前浪。”说完,拧着眉去向杨家夫妇辞说有要事需回公司坐镇了。

那经理见状,眼下浮过一丝阴笑。

这时,报童送来的商铺订阅的报纸,伙计便将报纸送进厅堂给杨家二老休息翻阅。

徐副总说要回公司,杨先生却觉得应该让徐副总在此统领大局,帮助轻悠协调内外,徐副总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杨夫人翻开了报纸,一眼瞧见了头版那张彩色大照片,照片正中和伯爵夫人并立的娇小亚国女子面目十分面熟,她立即戴起老花镜想要看仔细一些。

正在此时,店外传来一片热闹的呼声,屋里人不由都看了出去。

“大小姐,老张给你送蓬蓬儿来咯!才赶出来的东西,你看哈,我带老师傅机器还可以马上改。”

“张叔,太谢谢您了,您和大家一定熬了通宵了吧?您快进来歇歇。”轻悠立即唤来了特地从工厂厨房里叫来的大妈,给张先生和伙计们上早餐,又将人介绍给了杨家夫妇和徐副总等经理。

众人看着张先生拿来的东西,全都惊瞠了大眼。

张先生热情地给众人介绍了自己学着西洋人,结合传统的织布工艺,自主研发出的一种花纹特别漂亮的防水布料,却因为太过特殊竟无人敢订购使用。但头晚轻悠只是听了介绍看过样料后就订了这一套防水隔热布蓬,一拉开,将杨家铺位前空荡荡的街面给全掩了去,形成一片阴凉之地。

这举目望来,十分醒目,可谓港城第一家。

且说这漂亮的布蓬一搭起,就引来了许多上班人士的眼球,连急奔赶点的洋包车都纷纷停下探看。

轻悠心下一琢磨,忙找到了徐副总,“徐叔,公司的事很紧要么?能不能麻烦您处理完后,再过来一趟。本来我也没想到杨叔他们会来,但让他们还病着要是招待这些客人,实在太勉强了。我想……”

“小姐,您还邀请了什么人?”

轻悠大致说了一下一定会到场的人和某些可能会来的名人,徐副总越听越惊愕,怎么一夜之间,这小丫头就认识这么大人物,竟然还会有不少来捧场?!不由更加不安起来。

轻悠即道,“徐叔,拜托您了。虽然我认识了一些人,但我毕竟还太年轻,能真正将公司带上轨道走长走远的还是需要像您和叔伯这些,最熟悉公司情况的人。康叔擅长技术和组织工人,但您和叔叔他们,却是我们这条大船的总舵手,公司的发展绝对不能缺了您和大家。”

徐副总听得心中大为感动,轻悠话还没完,汽车喇叭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片莺声燕语飘了过来。

“呀,那,那不是大歌星莉莉小姐吗?”

“天呐,是真人,比画报上的还漂亮好多哦!”

这方最先骚动的就是工厂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了,名歌星到场,还附带好几个小有名气的姐妹,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一下车,立即引起一片躁动。

徐副总看清来人时,一下忆起了厅堂的留声机中播放的歌曲,恰是眼前这位港城正红的小歌星的歌曲。

轻悠急道,“徐叔,拜托您了!”

徐副总心下一叹,目底的不安也彻底消失,笑道,“丫头,你放心,徐叔就留下来,把这些都协调好。对了,你说待会儿宋家夫妇真的会来?那可是咱们港城人最敬重的大人物啊……”

轻悠宛尔,问徐叔是不是也要像伙计们一样,去向宋先生要个签名做忠实粉丝。徐副总不好意思地笑笑,忙吆喝着手下的经理,帮忙招呼贵客。

轻悠大松了口气,先前一直忙着突破公司的对外关系网,对于公司内部的那些存疑思想没有太在意,要不是刚才杨夫人跟她耳语几句,她才知问题严重,赶紧将徐副总稳住,否则等会儿要再来些什么大人物,她把自己劈了也招呼不过来,要是不小心怠慢了哪位大人物,可就得不偿失了。

今天公司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

眼看着这布蓬搭好后,陆续有顾客上门来,众人的干劲也越来越足,丝毫未受同样越来越毒辣的日头影响。

大歌星莉莉看过轻悠的广告后,竟然即兴吟唱了一段江南小调,立即引得周人一片叫好。

莉莉笑言,“我唱了这么久的歌,都还不知道我用的这个麦克风,竟然是杨氏公司生产的。今天天气这么热,非常感谢各位歌迷还到场支持……”

她一边说着,手指撩过发丝,特意披垂的长发被风吹起,拂过俏颜,仙味儿十足,引得下方一片观众激动不矣地高呼其名。

莉莉的其他姐妹立即微笑着上前介绍起各式新型电风扇,“元帅牌电风扇,座架式,壁挂式,顶挂式,满足您家居的任何要求;小巧精致,颜色多样,淑女太太们喝茶、打牌之必消暑宝器……”

“这位少爷,买一架粉红座架式送给你喜欢的女士吧!”

“哎呀,哪个女生会喜欢这种礼物,太奇怪了吧?”

“哪里奇怪了,未来三十多天的高温,可是港城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天。你买了送到她屋里,借口帮她安在香闺中,不就有登堂入室的机会啦!”

少爷一听,立马双眼大脸,欢欢喜喜抱了两台走,说另一台要送给家中老母,一箭双雕。而旁边听得泡妞经的男士们这会掏腰包的功夫就勤快多了,像诸如需要特殊安装的“壁挂式”和“吸顶式”,大受欢迎。

康叔惊叹,“小姐,您太了不起了。”

这两款刚好就是轻悠和康叔一起重新改造的新型号,起初没人看好,但轻悠要求一定要将原来的改出三分之一的量来,没想到现在居然热销。至于这改造的灵感,正是来自于轻悠那日跑到公馆和织田亚夫吵架时,她在公馆里发现来往士兵直叫热时,产生的灵感。

徐副总高兴地抹着满头汗水,“小姐,依现在这情况,今天应该能卖出百来台啊!就是皇后街的洋人百货商场一个月的销量。”

轻悠却说,“我的计划是一千台,销掉库存的三分之一。”

徐副总和其他经理一听惊了一跳,可这会儿已经没有敢直说轻悠说大话,都开始期待。那位初时反对的经理却悄悄溜到了一旁,眼色阴霾。有小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因忙着搬上新货,没再注意。

突然一声摔砸声,刚刚搬出来垒好的货就被人一脚踢散了架,尖叫呼声四起,便见几个混混打扮的流氓大赤赤地冲进凉蓬下,见东西就摔砸,立即就跟康叔带的工人们打了起来。

徐副总大喝,“住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我们杨记已经给过保护费了,你们凭什么砸我们。”

话说这黑社会分地盘收保护费,自也是时下的一条行商潜规则了。杨记的铺面不多,多也是方便商人提货而设的库房,在黑社会方面的打点也从没含糊过,两方一直相安无事,没想今天这关键时刻竟然有人闹事儿。

那似是领头的人一脸横气,喝道,“爷今儿就想砸你这破店儿,怎么着,爷就砸了,爷就看你不顺眼!”

那人大喝一声,众人砸得更凶,刚才还人气大旺的店面一下子人全跑光,满地狼籍。

轻悠被康叔等护进厅堂,杨家夫妇火烧眉头,莉莉姐妹则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声斥骂那群黑社会。

眼看着刚刚好起来点,又遭此恶运,众人一时都心灰意冷起来。

“呀,轻悠,你干什么去?那里危险啊,快回来!”

杨太太大叫,轻悠却已经跳入了战圈儿,她今日穿着一套长袖衬衣及小腿窄裙,也是为了撇掩头晚打斗时的伤,这会儿下场倒也比穿着旗袍要方便一些。

康叔等人一见她下场,顿时又急又怒。轻悠却说没事,让他将徐副总从前面拉回来。

不想对方小弟突然抱了两大筒,对准布蓬就要泼,轻悠立即跳去阻拦,同时还有几个汉子也跟着她上前抢救,一堆人将将拉扯胶着在了一起。

有人大叫,“是油漆!”

轻悠心头一凉,糟糕了,更不能让他们泼出来,否则今天所有布置都毁于一旦。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笛笛笛地尖锐哨声响起,“警察”二字响起,那混混头目一眼看到了警车,吓得大叫一声,吆喝着兄弟转头就跑,冲向小巷。

“啊啊啊,官爷饶命啊,饶命啊,小的手要断,断了……”

谁曾想这回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头目刚冲到巷子口就被人一脚狠踢中胸口,跌了个狗吃屎,手臂被折着踩在背上。

轻悠看清来人,终于松了口气,“师兄,你怎么来了?”

屠少云哼笑道,“当然是来英雄救美的!还好,咱来的还不迟!”

……

一场虚惊,总算结束。

可满场狼籍,看了不免让众人有些心灰意冷,话说这做生意最怕有人闹事儿,这一日才开始就如此不顺,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气又低弥下去。

轻悠见状,心下一咬牙,再次登高一呼,“大家不要泄气,今天才刚刚开始!咱们已经打跑了恶人,更应该振作起来,让那些家伙们看看咱们杨记人是打不倒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们的。”

她手臂横在胸前,朝空中一扬,“大家要有信心,如果你们都不自信了,怎么能让客人们对我们杨记有信心呢!”

正在这时,秘书先生终于到了,而跟着他来的还有几辆汽车,车上下来的全是报社记者,对准轻悠就是一阵镁光灯狂闪,掏笔速写,纷纷尊敬地唤她一声“轩辕小姐”。

轻悠的拳头扬得更高,大呼一声,“咱们中华有力量!”

不知谁带头拍了手,铺前一片掌声。

伙计们都不由说,连女孩子都不怕了,他们一个个大老爷们还能落了相,赶紧收拾铺面,重振旗鼓再开张。

就连刚才被吓得花容失色想要离开的明星们,都被轻悠的话煽动了,纷纷主动拿起了宣传单,派送纷发。

“大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我把咱们的报纸和新宣传单都带来了,这回,咱们一定能赢!”

原来秘书一直在跟报纸的事,记者这条线由他全权负责了,才能在报纸印好后,带着一大帮记者前来助阵。

这个时候,已经近八点,各大报纸已经正式上市,街头巷尾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那报童的唱闻声“智慧无双奇女子,考倒英国女伯爵,风光夺回国宝字画!”。

方才压下惊来的杨夫人低叫一声,“轻悠,这,这报纸上的女子,可真是你?”

轻悠尴尬地笑了一笑,点头称是。

方才想大夸轻悠只开了个头儿就被人打断的张先生,这会儿终于逮到了机会,叽哩呱啦就把头晚轻悠的风光事迹说了出来,虽然这方言听得众人直皱眉头,可好歹主题是听清楚了。

杨先生喃喃赞叹,“孩子,认识这么久,杨叔真不知你还有这般本事。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杨先生,轩辕小姐何止了不起,简直就是咱们的中华女英雄啊!您是没瞧见当晚她怎么斗败伯爵夫人的,绝对的大将风度,可为咱们华人大大地长了脸面。连宋老先生……”

那人刚开口,宋家夫妇就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警察厅负责这一片治安的大队长,就之前发生的事表示一定会追究到底。当然,众人都知道这是看在宋家夫妇的面子上,经此一说,先前的那丝阴霾也都被扫除,众人交口称赞轻悠。

轻悠被众人夸得怯场,拖了口溜出了厅堂,刚出来就给屠少云逮着打趣儿,他竟然带了一帮子的少爷小姐过来助阵,让冷落的门厅立即热闹起来,就借此讨要人情了。

两人绊起嘴来,这时一个伙计抱着几台溅了少许油漆的电风扇说“可惜报废了”,被她瞧见,她眼光一转,将人唤住。

一刻钟后,几台描绘着“梅兰竹菊”的电风扇被摆在了货驾上,刚到场的一位贵妇人看了,直说喜欢。其他小姐一见,也跟着订购。没想到这一圈儿下来,竟然供不应求了。

“小姐这几笔,简直就是化那什么……为神了!”康叔的崇拜已经如涛涛江水。

“化腐朽为神奇!”徐副总笑着补充,两人相视一眼,一笑泯恩仇。

一个说自己以前太老粗,以后要多向对方学习;另一个则感谢对方的搭救之后,说有空喝酒交流下新的工会制度。

接下来,轻悠的鬼点子似乎层出不穷,刚刚手绘的艺术牌电风扇销完还拉下一堆订单,又丢出了“元帅牌”亲笔签名风扇限量销售三十台的广告,配合之前她特意找洋报社发出的软报新闻,新闻上有织田亚夫俊美侧面执笔行书的模样,旁边便是她特别送去做广告的座架式电风扇。

这一闹,最激动的就是后来的小姐名媛们。虽然价格却是别人的十倍了,没抢到的人全拉着轻悠要订购了。轻悠自然不会放弃狠敲一笔的机会,这见识过过那冷俊迷人的元帅风采的女人们,都被斩得十分心甘情愿,欲罢不能。

……

这时候,远处隐于一角的男人,脸色明黯不定。

旁边的副官高桥却是一脸哭笑不得,说,“元帅,小姐这样拿您打广告,不会损及您的形象么?”

织田亚夫默了一下,才道,“刊登我形象的只有一家报社,你可知为何?”

高桥摇头。

织田亚夫说,“这是一家英国报社,她知道我正跟英美方合谈,应该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打了一则软性广告。这家报纸的老板后台极硬,港城最大的金融公司也有份。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英国政府的部分意思。所以,虽然她赢了瑟琳娜,却仍懂得化敌为友,重新示好。也有利于我们在这里站稳角根,不竖强敌。”

“这,小姐真是聪明已极!元帅您是早就料了,所以才会答应下用一百台电风扇换您三十台的亲笔签名?”

织田亚夫看着远处的一幕“屠少云正在揪轻悠的头发”,目光一沉,冷哼,“不是换,是我们花了成本价买了他一百台风扇,她拿她自己抵我三十个签名。”

高桥囧了。

事实上是这样的……

——陪我一晚。

——不行,一个吻。

——休想。

——你让我又出钱,又出力,难道一个吻就想打发本帅!

——那……那两个吻吧!

——我今天已经吻了你两次。

——你,你不要脸!算了,你不愿意我去找别人帮忙。

又绊了会儿嘴,终于勉强达成了协议。

——一个签名,一个吻。三十个吻,可以分期付款。

当时小东西的表情,真是耐人回味儿。

……

“小姐,已经卖了近一千台。虽然没达到目标,可是您搞特价的那些一台当十台,算下来咱们已经超额了。而且,刚才有几个老板私下跟我们订货,要销掉剩下的库存根本不是问题。”

秘书报告完一日的销售战况,尽皆一片欢呼声响起。

“小姐,你可是咱们的大福星哪!”

“小姐,你真了不起。”

“小姐,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叔的那几个调皮的伙计一兴奋,就将轻悠抛了起来。竟然叫出了东晁人每逢佳节庆典时都会叫出的“万岁”口号。

轻悠在空中尖叫喝骂,周围一片笑闹声,夕阳的余晖中,每个人的笑脸都凝成了生命中珍贵而美好的记忆。

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面目,那宽阔肩头的将星闪烁夺目,就像那双深邃温柔的黑眸。

她心中一动,深埋的暖流充斥心胸,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此刻只想立即见到他。

此时她一身荣耀,若不是那晚他出面救场提醒她最后的关键一笔,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她和现在的她呢!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咱们还没吃庆功宴呢!”

“我……我想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呀,晚点儿见不行嘛,大家都盼着你开香槟呢!”

不,她等不及了,她要见到他,现在立即马上!她要跟他说谢谢,也许他们可以再试一次,相信彼此,她想要告诉他,她真正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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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亚夫和轻悠的后世恋情,《霸宠小娇娃》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元帅的女孩19说,你不爱我

当人肩头扛上责任后,便不是说卸就能卸掉那么自由了。

轻悠到底还是被公司的事给拖住了,除了有想购买杨氏积压商品的老板外,皇后街的洋人大百货商店总经理来了,介绍人还是那晚的大鼻子金融老板,洋编辑亲自领路。

谈的便是将杨记公司的核心产品放上他们百货商场的购物架,以此为平台,做形象,可销往全港城,乃至有百货公司连锁的上海、北平等大城市。

这个诱惑太大,比起轻悠开始设想的先自己租店面做零售,更稳更有前途,更能迅速打响杨氏品牌。

一场饭局是免不了,而托宋家夫妇之名,闻讯而来的商界大佬亦不少,举凡从物资供应,运输检察,金融机构等等,几乎算是为杨氏公司的发展铺下了一条康庄大道。

宋家夫妇如此帮忙,轻悠自然不敢怠慢。这一番应酬加商业谈判下来,转眼过去三日,公司里的事情算是基本理顺,余下的扔给徐副总,她终于得闲。

“毛叔,元帅府!”

冲上洋包车,轻悠立即拿出随身小镜子,打量仪容。忽然又觉只是衬衣窄裙太清素,几日忙碌脸色也不太好,最好修饰一下不然准给他唠叨。

不过,现在觉得被他骂“笨蛋”,似乎都是幸福的。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骂你。自打公司情况好转后,这几日公司里溜虚拍马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甜言蜜语听得她耳朵都起老茧了,真是受不了。

唔,她难道是天生受虐狂嘛!

很快到了元帅府,站岗的警卫见了轻悠,完全不像其他入府的人,还要各种检察搜身,她进府如入无门。

“轩辕小姐,元帅不在府上。”

“那他在哪里?”

“这……属下不知,元帅的行踪属于机密。”

对她也保密么?

那人似乎看出轻悠的不悦,立即解释说,“元帅大概是没想到小姐您今天会到府上找他,所以没有吩咐我们能不能说。小姐稍安,您要不先在这里等一等,也许元帅很快就回来了。”

轻悠也明白了,织田亚夫是一军总帅,人生安全非常重要,去哪里自然都是保密的。她没再追问,便进了那间他专用的休息室等候。

再看到那个骨灰瓮冢时,已经没有初时那般骇怕,轻轻抚了抚,忍不住揭开了瓷盖,提着心朝里一看,愣住了。

她将瓷罐抱下了条案,往大床上一倒,里面的东西全散在了床上,五颜六色的全是一张张小小的彩笺,上面写着字,都是孩子们在七夕节的许愿笺。

她拿起一张,上面写着:希望爸爸快来接我和妈妈回家!

再看第二张,写着:爸爸,师傅说我写的字越来越像您了,你快来接我和妈妈吧,我会做个听话的儿子。

第三张,第四张,接着好多张,都是这样的愿望。这些纸张特别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字迹秀挺劲媚,又不失端圆方润,能感觉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相当单纯天真的优雅小皇子,但后来她遇到他时的字迹,秀逸变成了疏狂,端方全失,行笔潇洒恣意间隐含强势煞气。

爸爸快来吧,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希望今年爸爸妈妈和我能一起看樱花。

希望爸爸快来接我们。

……

百多张纸上,竟然三分之一都是这样渴望全家团圆的愿望。

轻悠越看,眼睛越模糊。

而另外三分之二的纸条,却是深深地骇人。

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张笺上,竟然隽刻了一个男人那么多的心灵之伤,那些过往的、深埋在记忆片断,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口……

为什么他在初见面后会对她那么残忍?

为什么他看她写字作画说起小叔时,眼底的情绪那么复杂?

为什么他总说他恨亚国人,却还是答应她放了那么多同胞?

为什么失去孩子那晚,他会痛骂她走私鸦片,还失控得踢了她一脚?

……

为那个曾经纯纯期待着父亲的小孩子,为那个终于变得愤世嫉俗的少年,为那个忍辱负重奋斗出今天这片功绩的男人,再多的心疼不舍也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元帅当年杀了荻宫上下所有人,除了十一郎先生幸免于难,连伺奉过他和他母亲的老管家都死于他剑下……皇家因为元帅德行尽失,宣布退婚,摘去亲王爵位……

他变成了庶民,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侯了,为了当上这大元帅,他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她不知道,可那必然是比她想像的更艰辛更可怕更苦涩。

勤务兵敲门来送茶果点心,门却被人从里拉开,小女人丢下了一句“有事先离开”便匆匆走了。

……

轻悠心情沸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有人走过她时还不时回头打量,悄声议论着前日报纸上的鉴宝新闻,她也无所觉,也不知道毛叔跟在她身后帮她扫荡了多少苍蝇。

当行到一幢大楼前时,她才回神。

医院

她一愣,便大步走了进去,突然间很想和杨夫人聊聊,更想跟杨先生说说那个樱花之国。

刚转上杨家夫妇的住院层时,她突然看到高桥上校跟着一位医生走进了办公室。她左右瞧瞧,没发现警卫员,心下一跳,想到织田亚夫的病,该不是又病发了,所以才会悄悄来医院治疗。

她猫了脚步,慢慢挪向那办公室门口,想要探听。

不是她不想直接问,实在是这些大男人说事儿总爱藏一手,好像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女人就不担心了。其实,他们都不懂,真心爱上一个人时,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动作、呼吸,都可能泄露他们心里的秘密。

可惜当了一会儿壁花,引来两个护士的侧目,也没听到什么,她只能尴尬地假笑两声说来探试亲人,跑去杨家夫妇的病房。

然而,在推门而入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病房内

织田亚夫声音极淡,“这一次,她为你们赚了不少钱吧?”

杨先生似乎很紧张,“殿下,在下惭愧,轩辕小姐确是聪明善良的好女孩。”

杨夫人神色极为不安。

织田亚夫又道,“她全心全意把你们当亲人朋友,这也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本帅给你们三分颜色,你们别以为自己就真有那个份量给我开起染房了!”

杨先生骇然,一下跪落在地,头帖着冰冷的地砖,求饶般地说,“殿下息怒,在下今天就出院,把公司的事都接过来,不会再让小姐奔波了。”

杨夫人急忙上前扶着丈夫,一起叩首相求。

门外,轻悠瞬觉一股冰凉透体,不由想起很多事情来,从火车上初遇夫妇二人,到后来的诸多相处。

织田亚夫声音依然轻淡,可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里,让地上的夫妇身心直颤。

“你该知道,若本帅要计较这些,你们就不会继续住在这房间里。我想知道,为什么四年里的所有报告里,没有一句话提到姜恺之竟然一直在港城陪着她?”

杨夫人抽了口冷气,杨先生将她死死摁住,直说是自己疏忽,任凭惩罚。

“哼,你们现在是仗着有轻悠在,就敢以下犯上了!”

“殿下,您误会了,”杨夫人不顾杨先生阻拦,抬头疾言,“我们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时,在南下的火车上,她孤身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看着车窗外面一直偷偷抹眼泪。她看起来那么娇小,瘦弱,可爱,我……我一眼就喜欢上她了。您知道,我这一生无法孕育自己的孩子,我就想她做我女儿。

我们主动找她聊天,听她含糊地说家里的事,虽然只是几句,我是亚国人,我很清楚她大概经历了哪些不公的对待。我们心疼她,希望她能和别的十六岁女孩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后来,她接受了我们的帮助,也入学开始读书,可是我们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开心。毕竟她那么小就离开家,又是女孩子,旁人对她再好,她心里大概也有些芥蒂,也许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让她对周遭都有防备,到广州武馆学武的事,都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她心里没有安全感……”

“……直到姜恺之出现后,她才真正开心起来。我们的确也非常矛盾您的要求,可为了让那孩子能安安心心地过她想要的日子,我们瞒了您。我们想,只要她真的开心,您即真心喜欢她,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所以,我们才会……”

织田亚夫说,“你们觉得我无法给你们视之为女儿的人幸福,所以你们就欣然接受了姜恺之的伺奉,想要招他做女婿了?”

“殿下,请您息怒,我们……”

“攀上了姜家,差不离就是国丈了,也不用受本帅的牵制了。你们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殿下您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希望轻悠幸福。”杨夫人泣声说着,不住叩头,却瞬间引爆了织田亚夫心底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失声爆喝,“她想过的生活,就是嫁给姜恺之吗?你们懂什么?该死的,你们又懂什么?混帐东西——”

他抬起脚就狠狠踢向杨夫人,轻悠立即冲了进去,大叫着“不要”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攥开。

他侧身看到她满面泪痕,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慌乱心虚,却又立即掩去。

“不准,我不准你伤害杨叔杨姨,你要不高兴,你冲着我来啊!是我要跟姜恺之在一起,是我答应他的求婚。”

他气得抽气,咬牙切齿,“轩辕轻悠,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之前跟他们辞职,也是为了好跟姜恺之结婚?!你屋里打包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为了搬进你和姜恺之共筑的爱巢,好双宿双飞了?!”

轻悠也是微微一愣,这男人居然偷进了她的闺房。她当时的确有想搬离杨宅,但她并不知道姜恺之已经买了婚房,且就在杨宅附近,她只是想先搬到学校的教师宿舍去。没想到后面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平日忙都不急了,那先打起包的书册也用不上,便也没拣出来。

“那又如何。恺之哥哥当着众人的面跟我求婚,要不是你的舰队打过来,我们恐怕早就结婚了。”可惜,这气话还是冲口而出,“恺之哥哥他行事光明正大,哪里像你,你……你之前说不会骗我了,你叫我信任你,可是你回头又做了什么?!你竟然在我身边安排了这么多……这就算了,你又故态复萌,杨叔的枪伤还没好,你又这样欺负人!”

他一下怒红了眼,“轩辕轻悠,对你来说,我就是个残忍无情、奸诈狡猾的人,只有你的恺之哥哥才是正人君子,尊重你,从不强迫你,唬弄你,才是你的最佳良婿伴侣,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至少恺之哥哥不会这样对待杨叔杨姨,他们还是为你办事的人,你就这样威胁他们。你还是人嘛!我以为四年了,你应该改变一些了,我本来……”

他冷笑一声,放开了她,退后一步,脚步却明显有些蹒跚。

“轻悠,你倒没变,你还是个小白眼狼!”

“织田亚夫,难道人人都必须照着你的规矩来才行嘛!这里不是你的东晁,这里是亚国,我的祖国,你没资格审判我。”

他双拳紧握在身侧,脸色变得青森一片,“对,我是没资格,只有你的恺之哥哥才最有资格。可至少从头到尾,我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而不像你这个蠢祸,只会自欺!”

“对,我就只会自欺,我还总是傻得被人欺,甚至相信一个骗子,一次又一次谎言。”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愚蠢地要还要派两个毫不忠心地人,千里迢迢跑到亚国,专门来骗你这个没良心的蠢祸吗?”

“够了,我不要听,我不要知道。”

他一把抓她回来,抵在墙上,扳起她的脸直对上自己的眼,“轩辕轻悠,你给我说实话,你爱不爱姜恺之?如果你说爱他,这四年你已经完全爱上他了,我走!我织田亚夫今天对天发誓,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轩辕轻悠的生活里!”

她的唇抖得厉害,泪水直流,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气得一拳砸在她耳边的木头上,“给我说啊——”

“对,我就是爱上……”

那个字,便硬是卡在了喉上,怎么也吐不出。

他的目光刀刃般雪亮,仿佛剖开了她的心,已经看清她心底的秘密。

她觉得又矛盾又不甘,即委屈又无力,对着他又捶又打,骂他卑鄙可恶,欺负人,直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他的声音里亦满是疲惫,失落,却笑着说,“说不出口么?那我教你,你就说,你根本不爱我,再也不想看到我,希望我滚得……”

嘴就被两只小手捂住了,那双幽怨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让他想起无数个两人的夜晚,她这个模样总是让他欲罢不能,热血沸腾。

她说,“你混蛋,你说过不再骗我的。本来我今天还想,想……我想再试一次,可是,你这王八蛋又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揉进掌心,长叹一声,“难道承认你还爱着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就是一件很耻辱的事?轻悠?”

她哽咽的哭声忽然一窒,怔怔地看着他瞌下的眸中,轻轻滑过的伤怀。

她伏在他怀里,久久的,一动不动。

在这场从不被祝福的爱情里,到底谁说的谎言更多,更无法被原谅?

……

南京,大总统府。

幽静肃穆的大宅内,突然传来重重的响声,随即伴着喝骂吵闹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佣人们均是吓了一跳纷纷朝楼上望去,却又立即低下头,拘谨地不敢多说半个字,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近来半个月,天天都会闹一回。

“让开,再不让开我毙了你们!”

“三少,大少吩咐过,您必须在屋里静养,否则……”

一阵拳打脚踢呜呼哀嚎声后,姜恺之冲下了楼,四下值守的卫兵一见到他立即冲了上来,他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抡起衣帽架子,横挥竖砍,宛如关公耍大刀,直冲出大门。

正这时,三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停在门口,前两辆车上立即跳下来的都是着国民政府警卫团藏青色制服的警卫员,最后一辆车上出来的才是国民大总统——姜啸霖。

姜啸霖看着冲来的弟弟,大手挥退了警卫员,脱掉黑手套,自己迎了上去。

秘书长看着那画面,不由得别开了眼,心下叹息连连。

当真是红颜祸水么!

半个钟头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姜恺之被警卫抬回了大厅,放在沙发上。

紧接着三份报纸被狠狠砸在姜恺之脸上,姜啸霖的声音冰冷无情,宛如训斥三军将士,“睁大眼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个不停的宝贝女人!”

说完后,转身上楼,皮鞭与木地板撞出沉重的响声。

——港城名流圈新生名媛声称系出风骨高洁的清华先生门下,却言形放浪,与纨绔子弟嬉笑打骂,强与英国女伯爵争风吃醋,借着卖电器之名,实行攀权附贵之迳,夜邀多名港城政商大佬宴会一堂,醉态尽出,丑相毕露。

附上照片数张,均是轻悠与屠少云、华少等笑言,与瑟琳娜的并肩照。

——学生直击:东晁元帅军直袭圣玛丽学院后,东晁元帅织田亚夫与其独处于教室长达数小时,后仅裹一布行出,众目睽睽下言行苟且,又于放浪沙龙会中暧昧佼对。

黑白照片上,着黑色军装的男子躬身亲吻女孩的手,女孩颜表羞涩微露。

握着报纸的手指,几乎折断。

“啊——”

愤怒地斥吼传出,报纸被撕得粉碎,一拳砸在桌上,赤红的双眸被妒嫉憎恨彻底侵噬。

当晚九时,警卫紧急报告,“大少,三少他不见了!”

姜啸霖摆了摆手,不置可否,回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批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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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又一个**即将来临,真心话大冒险啊!

元帅的女孩20无所不在的爱

圣玛丽学院

距离当初港城被攻占,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轻悠才有勇气站到残破的学校大石门前。

车夫毛叔看着过往学生投来的不友善眼光,担忧地说,“小姐,不若让王秘书陪你去见校长,有个男人在身边也好说话不是。”

“不用了,毛叔,这里面都是单纯的学生和老师,比商场可简单多了。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办离校手续,很快就出来。”

不过毛叔怎么也不放心,恰时就有一群学生走过后冲着轻悠大骂,被毛叔吓走了,轻悠也不好再拒绝,便由毛叔陪着进了学校。

校园里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太多变化,教室里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声乐室里飘出箫邦的小提琴曲,轻盈悠婉,枝间蝉声了了。

轻悠很清楚,这座陪伴自己四年的学校,已经彻底改变,很多人,很多事,已无法再挽回。

“呸,不要脸的臭表子。”

“以前看她是个小孤女还挺可怜的,现在才知道原来骨子里这么下贱,被东洋鬼子搞过之后,竟然还好意思登报炫耀,简直就是丧格辱国!”

“轩辕轻悠,你怎么不去死啊——”

“臭女人,你还来干什么,不要脸,滚出去——”

“滚,东洋鬼婆子——”

叫嚣的学生群里,轻悠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包括黄小姐在内,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憎恶恐惧,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堪入耳。

毛叔一直护在她面前,挥开周围涌上来的学生,替她挡那些石头、粉刷、锅碗瓢盆。突然一泼冷水当头淋下来,她揩去额角滴落的水珠,抬头看向二楼,就见到黄女士站在两个男学生身后,眼眸冰冷地看着她,唇角勾着冷笑,似乎也骂了句“贱女人”。

不知谁叫来了学校的保安,挡住了轻悠,要请她出去。

“我是来见校长的,见完校长,我就离开。”

保安低声劝说,“轩辕小姐,您看这大家都这样儿了,你这又是何必呢?真有什么事,你给神父打个电话说清楚就是,也没必要非要跑来这里……招霉头不是。”

保安曾受过她的惠,她帮他的兄弟在杨记安排过工作,一边佯似赶她,一边回头驱散学生老师。

“不,我想见见神父。”轻悠很坚持,抬起头时目光坚定而冷硬,“你让开吧,如果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打得过我。”

保安苦笑,却也没有走开,张臂拦着路却也同时隔开了其他人的人身攻击。

后方的学生受人鼓动,更激动了,一边叫骂着就要冲上来推人,两方胶峙着,谁也不相让,甚至还有人端着臭馊水过来,又要往轻悠二人身上泼。

笛地一声哨响传来,便见身着黑色长袍胸口挂着银色十字架的神父,身后带着两三个修女,一齐跑了过来,大声喝止。

神父出面后,场面终于被平息下来,修女们将学生驱散送回教室,临走时,轻悠看到黄小姐不甘的脸色,还冲她狠狠骂了一句。

“轩辕轻悠,你卖身求荣,丧权辱国,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你和你的东洋鬼子奸夫都会下十八层地狱,我们会等着瞧你的好下场!”

那张深恶痛决的表情,仿佛一颗深钉,悄悄钉进了轻悠的心里。

……

学校教堂。

轻悠跑落在黑色袍脚下,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低垂下头,“神父,我有罪。”

那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她说着,“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面对因我而死的人。四年前,他为了我,毁了向大哥的手,四年后,他……我常想,是不是四年前就死在东晁,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痛苦了……”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竟然……我竟然会爱上一个这么可怕的魔鬼……”

带着泣音的忏悔声,轻轻消没于神圣的殿堂中,一缕日光从高窗中投入,打落在女子躬垂下的腰背上,正上方的雪白十字架上,耶酥基督的双臂开展,神容平和地望着地上的女子。

那只抚慰的手轻轻盖在她头上,神父宽和慈蔼的声音轻轻响起:

“孩子,主已经听到你的忏悔,你仍是主的孩子,你来到这里,你已经亲手惩罚了自己的罪孽,现在可以放下了。孩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谓魔鬼,只是我们心中的执念罢了。地狱之主路西法在坠天前,也曾是上帝最爱的天使,他也为天堂的子民降魔除妖。你爱上的人肯为你做那么多事,说明他的心中也有爱。”

“上帝虽关上了你面前的一扇门,却会为你打开新的窗。孩子,睁开你的眼睛重新看这世界,你会找到你心中真正想走的路。”

“愿主赐福你。”

神父在胸口画下十字,将轻悠扶起来,他面容慈蔼,目色悲悯,轻轻拍了拍轻悠的肩头。

轻悠轻声说了句“谢谢您,神父”,眼底的脆弱和伤痛已经一扫而空,转身离去,脚步坚实。

神父看着渐渐融入阳光中的纤细身影,轻声叹息,他手上拿着一张银行支票,是女孩捐来重修校园大门的。

神父转身走出教堂侧门,一个身着黑色军服的男人站在那里。

“神父,您刚才说的很好,我代表元帅大人向您致以最高的谢意。”

神父面容一瞬苍白下去,摆了摆手,绕过男人走掉了。

……

洋裳店

轻悠身着一身华服,站在落地穿衣镜前,裁缝师傅在做最后的修改。

杨夫人陪在一侧,“轻悠,还是这粉樱色跟你最合衬,比你之前那些可美多了。杨姨就说你适合穿鲜亮的缎子,殿下的眼光真是很准,给你备的这套衣服把你这一身的风流气质都衬出来。听说这樱花缎子还是江南最有名的丝绸庄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又轻又薄,真像水做似的……”

轻悠笑说,“杨姨,你没见过我们家的麒麟锦,比这个还轻还漂亮,不同角度的颜色都不同,日光下甚至有云蔚蒸腾、瑞祥环身的光彩。前朝的帝王,只有皇帝和皇后的朝服才能用麒麟锦。”

杨夫人惊讶不矣,好奇追问。轻悠只能说是家族秘密,自己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便是那位末代皇帝大婚时家里制了一匹。

两人这正聊上兴,店门突然被人急推开。

“小姐,夫人,不好了,有银行的带人来查封咱们工厂,说贷款到期未还,要拍卖厂里所有的东西。现在他们带来的人跟咱们工人打起来了……”

来人正是康叔手下最机灵的一个徒弟,轻悠立即去了工厂,杨夫人本要同往,被轻悠劝说去请巡捕房的人,又打电话向宋先生求助。

索性她赶到工厂时,康叔等人及时关上了工厂大门,那些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黑社会混混的人只能在外砸大门扔砖头,而厂里的机器运转声还在继续。

轻悠着实松了口气,心说自从康叔和徐副总交上朋友,技术和管理两相给力,工厂的各个方面都得到加强,这次应变才如此迅速,没有造成大祸。车间里还赶着之前活动时招来的几大订单,可不能在这种时间出问题。

好在巡捕房的人来得及时,那队长也面熟,在其坐镇主持下,轻悠和混混这派的头目谈判,以距离贷款截止日还有一天为由,勉强将事情摆平压下了。

徐副总闻讯赶来时,混混们刚好撤离,扔来的眼色让轻悠也极为不安。

“小姐,以后这事儿您可不能一个人来啊,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儿,咱们杨记损失可大了。”

“徐叔,没事儿的,有马队长在呢!”

徐副总立即跟那马队长套了近呼,塞了辛苦费,将人送走后,又蹙着眉说起公司的情况。贷款并非小数目,虽然之前轻悠的活动让公司获有了些回笼资金支撑起了公司内部的流动资金链,但是对于贷款这数目来说仍是杯水车薪。若是拉着面子去跟人借,也许宋家夫妇也能帮忙,但那毕竟是小叔的面子,她不想再欠人情。

“康叔,辛苦你和大家了。我恐怕他们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可能这两天晚上必须多人守着工厂……”徐副总立即说会号召公司的人都过来帮忙守工厂,回头就开动员大会。

轻悠很感激,“徐叔,康叔,只要再坚持两天就好。只要撑到贷款截止日的第二天,一切都会好转的。”

两人奇怪,问为什么要撑到第二日,轻悠只说是政府机密,现在不能泄露。两人便也没再多问。

事情安排安后,轻悠又安抚着赶来看情况的杨家夫妇回医院,杨先生却说要留下来给公司坐镇,可他身上的伤根本没好,前日受了织田亚夫惊吓,现在脸色精神都不好。

他们这正商量着时,王秘书神色严肃地找了来。

“港城商会临时招开紧急会员大会,商量重新划定行会会员资质标准,以及码头税。”

众人一听,脸色都更加凝重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

要在港城经商,加入港城商会好处颇多。否则就就极容易被其他商行排挤,甚至被黑社会骚扰而无法正常做生意。码头税,是专门控制码头拥有一帮子体力挑夫实则形成了另一个小型帮派组织的码头帮,按吨级搬运时扣下的中间费。

可以说码头税是一种非官方的油头,以前商行主席曾带头抵制过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可随着港城发展,货物吞吐量日增,码头帮也越来越庞大,最终几经血战后,成为一个商行摆脱不得也控制不了只能拉其入伙的利益伙伴。

钱绅,人称绅叔,便是在大血斗后成为码头帮的黑佬大,在商行里占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东晁人打来,为了保护咱们亚国人的利益,咱们必须重新定个标准,不能让他们把咱们的家乡给吞了!凡是流动资金不足这个数的,通通赶出咱商会。”

“货物增加,最近我好些个兄弟扛货扛得进了医院,落了一身毛病。我们也成立了工会组织,这里的费用,希望大家老板都能帮扶一下,必须再增加两个点子。”

光头瘪脸的男人,身着团福字绸面青衫马褂,目光阴冷嚣张地扫过众人。话一落,他身后的彪形大汉一步跨出,扬手一甩,砰砰两声,中间的黄花梨木雕花大圆桌上,插上了两柄黑森森的大斧头。

在座的一圈儿商人多吓得变了色,还有异议的立即噤声不语。

轻悠也在其列,她这次算是见识到黑社会势力在商行里横行无迹的霸道作风了。难怪出门前杨叔会那么担心,原来每次来,根本不是开会,而是受威胁兼精神虐待的啊!

“会长,你的意见呢?”

这自然不是问意见,而是在下最后通牒了。

白发会长颤微微地抬起头,看看旁边的副会长等人,都是一脸灰败色,仿佛大势已去,便要开口应允下这完全不公平条约。

这可怎么得了,要真应下,眼看着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的杨记马上就会破产!

“那今儿这两条议案就正式……”

“慢着,我有意见,我不同意,提高标准把我们这些商行赶出去,增加你们码头帮的利润空间,这都是不平等条约!”

轻悠一拍扶手站了起来,那扔斧子的大汉双臂一振就要上前,嘴上还说着下流话,做势就要对她动手,她脚下立马一勾一挑,将大圆桌下的鼓腹小凳一脚踢到那大汉脚下,大汉眼里只盯着她娇俏的小模样,心猿意马,哪里识得她的功夫,一下就被绊着脚摔了个狗吃屎。

轻悠娇声一斥,“绅爷,容小女子说句话,若您真想拿武力来决定一切,我想就算是素有咱们港城保护神之名的宋爷,也不会答应一个国人顶着所谓抗击外敌的名号,借着方儿来欺负咱们自己的同胞。大家说,是不是?”

跟着轻悠来的秘书毛叔自然第一个高呼响应,而旁边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小商行们纷纷忍不住又吼出了声来。

钱绅眯眼看着轻悠,“你是杨记的代表人?好,咱们商行向来也很民主,你说吧!”

轻悠自不示弱,“依照绅爷您新给的入行标准,这里有三分之一的小商行如我杨记等都会被扫地出门。我们这里的确有东晁老板,可是这些商行下面十个里面有九个职员都是咱们亚国人,你将公司赶走,要害多少同胞失业没活干,你算过么?”

钱绅回道,“这些失业者可以找我们新兴的亚国公司任职,难道一定要靠东洋鬼子吃饭么!若是他们连这点儿国人骨气都没有,被饿死也是活该。”

轻悠没有接这话头,继续说,“绅爷,你说你要成立工会增加员工福利,那为什么我又听说你以东晁军为借口说业务量缩减,要降低挑夫们的工资呢?!前不久码头上还闹过罢工事件,我想在座的老板们没人不知道吧!

你现在每个挑夫一吨才给六分钱,一天顶多三吨,月银六个大洋。你手下三千挑夫,一月支付工资不过一万八千洋元。但每天港口吞吐货物至少一百万吨,每吨你要抽成两个点,一天你入帐就是两万洋元,一个月下来至少一百万洋元。除掉你的机械耗损保养费,个别工头费等等,你至少尽利润高达八十多万洋元。”

钱绅面色明显一抖。

大概是没料到轻悠居然能把他家的帐算得这么清楚吧!王秘书想起来商会前,轻悠就问了挑夫的银饷和码头税率,竟然就算出了这样一笔款,心下佩服。

轻悠立即扬声不让他有插话机会,“哦,绅爷您别说你一个月只赚了二三十万,光您手上脖子上嘴巴里的那些金银珠宝加起来也不只这个数儿了。我想您就是再大肚,也舍不得把全月的家本都戴在身上到处晃也不怕被人打劫吧!”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别以为有宋爷给你撑腰,你就有资格在爷面前横了。我告诉你,爷儿今天偏就要……”

“绅叔,你刚才还说东晁人打来了,亚国人应该团结合作。可你不但将都是亚国人的公司赶走,害其破产,害多数同胞没有工作,无法维持生计。你还强行增高码头税,招揽到只有亚国人的公司,那是不是说,所有的亚国同胞都得受你的加倍剥削呢!”

钱绅的脸色完全铁青了。

“轩辕轻悠在此呼吁大家,不要同意钱绅这种霸王条款,今天说升就升两点,明天或许就是三个点、五个点,我们辛苦赚来的钱却要分给他一个人那么,凭什么!不公平,我们坚决不同意!我们要集体退会,自主商会,绝不接受钱绅的霸王条款。”

说着,轻悠转身就走,竟然还真有几个商人跟着她起了身。当她走出人圈儿时,小老板们都纷纷追上她出来要商议。

钱绅一脸狠色,杀意毕现。

商行会长突然起了身,说今日商议未果,改日再商,就要退席。

钱绅登时气得爆喝一声,“谁敢走!”

大商人们围着会长与钱绅相对,纷纷指责他专横霸道,钱绅的打手竟然上前揪人就打,会长疾声大呼,就被一掌推倒。顿时,整个会所里情况大乱,竟有抄着斧头冲杀出来见人就砍的。轻悠吓到,急忙将毛叔和秘书推进包厢里藏住,自己去救那些小商行老板。

“臭娘们儿!”

刚才那吃了轻悠苦头的大汉首先冲出来,逮准了轻悠就打,轻悠身姿灵活,闪避极快,大斧扎进门缝里时,一个回旋踢正中大汉腰肋,大汉哀叫一声跪倒在地。两人且打且走,不觉便出了商会大门。

刚刚救下一人时,警笛高鸣,同道枪声穿透天际。

轻悠直起身时,便见两队不同制服的人马纷纷涌来,一队是她暗中让人见机不对通知的警察,另一队却是东晁士兵,两方人马迅速将商行围了个水泄不通,作恶的斧头打手立即被押爬在地。

“小姐,小姐您没事儿吧?”毛叔和王秘书一起跑了出来。

“轻悠,受伤了没?刚才那一记反手擒拿你倒学得很快啊!”屠少云全是轻悠特别拜托救场的人。

轻悠直说没事儿,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从那绿色越野车上下来的高大身影,笔挺的黑色军装上,银金色的武装扣在阳光下赫赫生光,虽还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一身气势便让人不敢直视,刚刚还让人觉得森然可怖的修罗场,似乎都因为他的出现,没有那么可怕了。

织田亚夫从轻悠身边走过,没没看她,用东晁话下令,除去重伤必治的人,其他人全部不能离开,要当场审案。

屠少云嘀咕,“你家元帅大人该不是要为你开个审判大会,将那些人就地正法吧?”

轻悠哼了一声,“胡说,亚夫才不会因公循私。”

王秘书和毛叔同时看了过来,屠少云似笑非笑。

轻悠尴尬地转开脸,看到那些受伤苦撑着的人,心下恻然,这一次,又是他救了她。

……

会堂中

一个着同样码头衫的男人跪在堂正中,垂头颤声说着,“……绅爷说把那些小公司收购过来,利用其名义借用航道,走私鸦片,在港城散货,赚取的利润,一天就可抵一个月的码头税,还……还不用担心工人摆工……”

那人脚边落着一包黑漆漆的东西,正是鸦片。

钱绅跳起来就叫“冤枉”,立即被身后两士兵押回座。

轻悠喃喃自语,“难怪要把那么多小公司挤掉,三分之一的货道都被占领,那能运来多少鸦片毒害我们亚国人哪!简直就是五十年前大战的再延续,太可恶了!”

此时她正坐在会长左手边不远的位置,话音轻轻一落时,所有人都变了色。港城人对于五十年前的耻辱,尤其是当前青壮年一派,都是深恶痛绝,顿时全憎恶无比地看向钱绅。

织田亚夫站起了身,让人将那挑夫头子押走,开口道,“相当会长和各位商会老板都知道,本帅到港第一日便严令禁止鸦片买卖,它不仅毒害了贵国万万同胞,也令我东晁帝国人民深受其害。不管往日我们之间有何种误会,但本帅在此,必保两国商贸交流之公平、公正、公开进行,绝对禁止这种毒害亚洲人健康的东西流入大陆。”

说完,他转身即走,带走了所有码头帮的人,仿佛来时干净利落。

轻悠看着那抹离去的背景,久久失神,才被王秘书唤回来,与会长商量制订新的商会会员制。商会的事,很快就解决了,轻悠有宋先生做后台,从此杨记便成了商会的荣誉副会长之一。

事后,回工厂的路上,轻悠坐着了屠少云开的车。

“丫头,你那翻讲话真是太对了。连国人自己都欺负自己人,把国人的钱都送到外国人手上,简直可恶至极。要不是如此,当初怎么会亡了国!织田亚夫说得很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国人不自强,这个国家将永远沦为列强眼里的东亚病夫!”

轻悠许久才吐出一句,“可他到底杀了我的同胞,也可以被原谅么?”

屠少云啐了一句,“那些同胞要杀你啊!难道因为是同胞,就要束手就擒不成,那不成傻子了么!”

轻悠终于抬起头,“那么说,不是同胞,也可以相救了?更可以……”

相爱?!

屠少云伸手一揉她的头,“更可以做朋友。说实话,我很欣赏他的那些思想,虽然也许未来会是敌人,不过能跟这样的强敌交上手,也是男人这一生的骄傲啊!”

“为什么?你不怕他以后……”

“丫头,你不知三国里,曹操与刘备还曾有过一段关系极不错的友谊期,且曹操把刘备当成一生最大的敌人,还呼之为大英雄。战场上,为国为家可杀得死去活来;私底下,一样可以把酒言欢,引为至交。”

如此豁达的胸襟,开阔的思维,令人惊佩的人生价值观,让轻悠隐约就看到另外一个男人。是不是正因为如此,她朝他使了那么多小性子,甚至拿他打广告,他都包容着她,甚至纵容着她。

其实,他有改变的,他们吵得那么凶,他也没动过粗,更没禁锢她的自由了,却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来救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软胶管儿,那是一盒有东晁字的外创伤膏,高桥在离开时偷偷塞给她的。

------题外话------

注意:麒麟锦是一个重要伏笔,咱不是随便写滴!这个东西很重要,算是导致了一个悲剧滴起因啦!这个悲剧导致了男主角悲剧滴童年,从而造就了我们了不起的男主角。

元帅的女孩21这个男人是我的1高高高

那时,织田亚夫走出商会大门后,没几步就停住,回头看了眼被屠少云等人簇拥着出来的女孩。

他眉峰一拧,高桥上校便心神意会地趋身向前。

“碰过她的,一个不准放过,留着口气上庭受审就够了。”

高桥应下。

正被士兵押过来的钱绅把这阴沉沉的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骤时放声尖嚎,“你们不能动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织田亚夫,你要动了我,你一定会不得好……”

后话被一脚踢回肚子里,啪啪啪连着几巴掌打得钱绅血齿崩流。他直觉自己的死期将近,只能看着那高大俊挺的黑色身影,连个正眼也没给,擦身而过,上了车。

高桥收回拳头,扔掉了染血的白手套,“绅爷,你和你的属下动了不该动的人,要想死得痛快些,该说些什么话,出口前自己先掂量好。”

一个抬手,人全被押上了车。

他们走后,有人忧心忡忡地询问商行会长,“钱绅虽坏了行规,但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大家不过想多赚些钱养老,又都是同胞,总不能看着他真地被东晁人弄死吧?”

会长不语,副会长冷哼,“就因为是同胞,所以他害起人来才毫不手软。对着外国人都是一副奴才嘴脸,若还要留下这种人,祖宗道义何为!”

那人也冷了脸,“就算钱绅该死,那也该由咱们自己人来审判,而不是让东洋鬼子来指手划脚!”

副会长怒了,“要不是东洋鬼子今天来指手划脚,你我二人,还有这里的许多人早就被钱绅的斧头砍死了!那时候你他妈还跟谁去要公平,阴曹地府的阎王爷吗!”

顿时,满堂寂寂。

……

是夜,元帅府大牢。

陈卫被放了出来,他很奇怪,问警卫原因,可惜警卫都是东晁人,语言完全不通。

他心下狐疑,警惕地三步两回头,心知这背后给人黑枪的行迳都是东洋鬼子的手段,恰在门口碰到有说亚国话的警卫,似乎是警务厅的人派来的人。

他问,“哥们儿,为啥这东洋鬼子突然放我们出来?”

那门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低声报出了身份,对方眼中才少了警惕。

“听说英国人已经跟这个元帅谈好了和平条约,明晚总督府都会举办庆祝宴会。国民政府派了外交官过来说情,元帅为表和谈诚意,才将一些问题不大的亚国人都放了。诺,又出来几个。”

陈卫看着随后出来的几个,他不认识,因为他之前是被独立关押,心下微微一松,也便谢过了门卫,调头离开。

这几日黑龙组的人一直没再联系他,他有些奇怪。他直接去了之前对方所说的联络地点,但刚拐进一条暗巷时就被人堵住了。

“你们,是绅爷派来的?”

当首的年青男子啐了口唾沫,发腊打得极亮,衣着也颇为贵气,更像个纨绔子弟,只是他周围的混混一眼就能看到手臂上的“三脚趾”青纹。

“绅爷现在东洋鬼子的监狱里,接下来的行动都由本帅全权负责。你叫我徐帅即可。你是大总统府的陈警卫吧?我们已经接到南京的指示,明晚的总督府晚宴正是最好的暗杀机会。”

……

隔日,轻悠心情忐忑地在屋中等待前来接她去参加晚宴的车。

杨家夫妇已经出院了,杨夫人请了一个阿嬷在屋中照顾杨先生,杨先生也闲不住,回来又开始工作,徐副总和康叔都不时在屋中走动。

时间将到时,轻悠又在镜中看了看自己的妆容,楼下传来了杨夫人的轻唤。

她拿起银色亮片的小手包,快步下了楼来。

杨夫人见她紧张的模样,打趣道,“轻悠,先喝口甜汤,之前晚饭你都紧张得没吃多少东西。”

轻悠一下涩得小脸通红,恰巧出来的徐副总等人见她这模样,都笑话起来。轻悠窘迫不矣,跺着小脚跑进了厨房,厅内一片低笑声,直有人说“女大不中留”的话恭喜杨夫人。

轻悠抿着甜汤,虽有些无措,又因想通许多事,再没那么多负担。

她捏着小手包里的一个微微鼓囊的东西,那是准备今晚送给他的一个小礼物,算是彼此言归于好。若是他愿意收下,她便把心里的顾虑都告诉他。

她已经想通,他之前说的没错,若当年给彼此多一些信任,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不幸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想好好把握现在的幸福。也许还有很多问题,姜恺之,轩辕家,她也不会逃避,新时代的女孩子应该永于承担自己的过失,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杨夫人进来唤她。

“轻悠,今晚好好玩个痛快。可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跟元帅大人闹架。”杨夫人轻轻抚了抚轻悠的鬃发。

“干妈,我知道,我不会的啦!”轻悠亲昵地回应,他们的关系终于进了一大步,宛如亲人。

门口,高桥笑道,“夫人请放心,小姐会是今晚宴会上最风光的女子。”

轻悠转头朝高桥一笑,心下却微微一怔,怎么上门来的不是织田亚夫。

他还在生气么,所以才没亲进屋来接她。

轻悠猜着,跟着高桥上校出了门。

杨家屋院已经被修葺好,园中青藤壁上垂落一挂粉白夏花,晚风送爽,清香撩人,那轻轻颤动的花芯儿,仿佛少女等待情人的羞涩心情。

车门打开,轻悠僵住。

“上校,他没来?”

高桥心下打了个突,面上仍笑意不减,解释道,“元帅正在总督府等小姐。”

轻悠秀眉拧起,“可是,做为邀请女孩参加舞会的男士,他不该亲自来接我吗?这是最基本的绅士礼仪。”

还最风光的女子呢!要让她独自一人走进宴会场,事后才被人知道她的男伴是他,没被人笑话死就算不错了。

这男人又在搞什么!

高桥上校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虽迅速掩去,仍让轻悠捕捉到,心下泛了凉意。

“算了,本小姐就看看今晚他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车门被用力甩上了。

小手捏着小包里的那个鼓囊,一路无语。

……

总督府,一幢掩映在灯光中的白色哥特式建筑,宛如古希腊神砥,双螺旋石柱,莲花瓣式柱头雕饰,宽阔的长长石阶上,拖迤着贵妇小姐们长长的裙摆,炫丽的珠光宝色摇坠其中,衣香鬓影,人声嚷嚷。

轻悠刚下车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便碰到了也是刚到的宋家夫妇,宋夫人热情地上前挽着她同行,于是,相较于其他有男伴的名媛,她的面子倒也全足了。朝他们这方闪来的镁光灯影,并不在少数。

不过记者们的嗅觉似乎是千年不变的敏锐,一个个闻香而来,提出的问题也锐利到轻悠心底一阵阵地过不了气。

“轩辕小姐,今晚您是独自受邀参加晚宴么?还是就和宋先生宋夫人是一起的?”

“怎么可能一起,他们明明是从不同车上下来的。轩辕小姐,您是不是被哪位男士放了鸽子,才一个人来参加宴会?”

“轩辕小姐,今天屠公子和织田元帅都来了,请问您打算和谁共舞第一支舞曲?”

“轩辕小姐,方才织田元帅是跟瑟琳娜伯爵夫人一起来的,请问您有何感想?”

轻悠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面上仍然保持了适当的笑容,可心里已经天翻地搅,眼中蓄着山崩地裂,朝高桥上校那方狠狠瞪了过去。

高桥接收到这一记眼雷,心下一个咯噔,忙闪身溜进了宴会厅报告去了。

那时,织田亚夫正在宴会厅二楼的环形包厢中,三面垂挂的厚重帘布隔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戴着白手套的长指撩开垂帘一角,朝厅下看去,当触到那抹娇小的粉樱身影时,黑眸微微一凝,瞳仁收缩,便再不动了。

四年了,再看她穿上这袭樱花裙裳,言笑妍妍,曾经的纯净已不见,轻盈尤在,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岁月磨练的端庄婉约,举止间落落大方,哪里还有当年那般傻乎乎的孩子气。

他心底有一种奇怪的欣慰感,却又种说不出的失落。没有亲自去接她,倒成了自己耍脾气。

高桥进得来,直道,“元帅,小姐已经顺利入场,由宋夫人宋先生相携,只是……小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嗯,我都看到了。”

高桥愣了一下,实在弄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明明紧张女孩得不得了,甚至为了安抚女孩的心情,让他去威胁学校神父,开导女孩。为什么临到头了,还能故做镇定,瞧着自己的宝贝女人生气。

“元帅,刚才记者说您和伯爵夫人一起入场的,被小姐听到了。”

“瑟琳娜就喜欢玩这些小把戏,无防。”

高桥恍然一悟,难道这是元帅大人故意抛出的饵,用来引人主动上钩?

离开时,高桥看到瑟琳娜扑进了织田亚夫怀里,虽然后者脸色不虞,却没推开人。

高桥想到若让楼下的那位小绵羊似温柔美丽的女子看到,会有何反应?他的脑海里不禁浮出了女孩到元帅府第一天,在大厅中用鞭子甩翻了五个身手极好的警卫的激烈画面。

元帅大人哪,你这招欲擒故纵会不会猛了点儿?

高桥走下楼时,从环廊另一头走出一个推着餐车的侍者,那侍者低着头,在推过织田亚夫所在的包厢时,深深看了里面一眼。

与此同时,楼下一个侍者手中托着个银盘子,不过上面没有放任何饮品,而是一张玉色纸笺。

纸笺被送到了正在跟莉莉等几个明星聊天的轻悠手上,看清内容后,轻悠将笺一揉,目光直睇向二楼包厢的厚重垂帘。

……

包厢内

织田亚夫面无表情地将女人拉离自己,对于那微波荡漾的两团白肉,完全视而不见。

瑟琳娜红唇紧咬,怨气十足,“织田亚夫,有你这样利用完人,就将人一脚踢开的吗?”

“伯爵夫人此言差矣,事先本帅已经明言,夫人并无异议。大家各取所需,何来利用之说,不过互利互惠罢了。”

瑟琳娜夺了男人手上的杯子,故意就着那唇印喝光了酒,“好,国家大事已经办完。现在,这里,咱们就谈谈私事。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男人,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你想要这个国家,我也可以说服皇叔来帮你。”

女人的目光十分倨傲,织田亚夫坐进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俊美的眉眼在淡淡的灯影下,完美精致得胜过任何古希腊雕像。

只道,“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我只想做她唯一的男人。我想要夺得什么,我自有办法取之。国家也好,财富也罢,都不必夫人过度费心。”

瑟琳娜眯起了眼,“织田亚夫,你这么大野心,不怕被你的小娃娃知道了,跟你彻底决裂么?”

织田亚夫垂下眼,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我的女孩已经长大,她已经成熟到能分清国家利益和个人渴望。况且……”

一记嘲讽的眼神投来,瑟琳娜不由心下犯凉。虽然她早在多年前就在德国认识了这个男人,可这合作的几个月来,她仍然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东方女性不像你们西方女性,动不动就叫着女权独立自主。也许,在你们眼里她们为男人的牺牲是一种愚蠢自闭,但是,做为大男人主义的我们,就偏爱这样的女子。”

瑟琳娜登时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之前,你说弗雷德为了一个东方女孩,违抗上级命令差点儿被开除军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我印象里,他比豹子冷静,比狐狸狡猾,比狼还要狠辣凶残,怎么会栽在了女人手上,还是一个东方……”

瑟琳娜再忍无可忍,就要大吼,突然却息了声,朝门口迅速看了一眼,就扑进了织田亚夫的怀里。

……

那时,看过纸笺内容的轻悠,真恨不能立即拿鞭子抽某人一顿。

她礼貌地跟众人告歉,在侍者的带领下,绕开人群,直上二楼。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虐那个给了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的臭男人。

纸笺内容:想知道我为什么对瑟琳娜另眼相待,就到二楼左手的第一个包厢来找我。织田亚夫

这算什么,把感情当儿戏耍着人玩儿嘛!之前还说要人相信他,现在就玩这种恶心的花样儿,找个女人来逼迫试探她的心意?!真是恶心,恶心死了。

正守在门口的高桥一看到轻悠过来,立即叫了一声“元帅”。

可他话还没说完,轻悠的动作非常快,一把撩开了帘子,叫出一声“织田亚夫”!扬手就朝那方人影,掷了一团东西过去,正中人头。

“你们……”

纸团子没打中轻悠的心理目标,打到了瑟琳娜戴着白金钻石冠的头上,落在了地上,织田亚夫看了一眼那纸团子,因此没能及时将撞上来的女人推开。

在轻悠眼里,不管那只放在瑟琳娜肩头的手,是推还是抱,都是大大的恶心。

“奸、夫、淫、妇!”

瑟琳娜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轻悠的表情,就像当初在元帅办公室里,一模一样的胜利姿态。

轻悠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气得浑身发抖,骂道,“织田亚夫,本姑娘没空跟你玩欲擒故纵的爱情游戏,你有兴趣就找你身上的这颗肉弹好好玩吧。本姑娘恕不奉陪,再见,啊不,拜拜,永远不见!”

帘子被扯得哗啦作响,轻悠转身就走,脚跟儿把地板踏得又重又响,路过的人都投来惊异的眼神,她也全当没看见,只觉得整个肺都快被那个画面给气炸了。

恶心死了,他到底当她是什么,愚蠢白痴的笨蛋吗?他才是个超级大蠢蛋,又用这种无聊幼稚的烂招儿刺激她,她会回去才有鬼呢!

那时,轻悠骂完一走掉,织田亚夫站起身,瑟琳娜“哎哟”一声惨叫摔到地上,模样十分狼狈,幸好包厢里也就高桥这一个外人,有看也当没见到。

“瑟琳娜,够了,收起你的小把戏,出去。”

“元帅大人,您那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女孩,竟然又白白地将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本姑娘真是怀疑大人您的眼光,怎么看上个这么别扭的妞儿,自找麻烦!”

“本帅偏就喜欢这种别扭的妞儿,也好过动不动就向男人投怀送抱的廉价女人!”

伯爵夫人瞬间扭曲了脸。

在一串失声低叫中,伯爵夫人被高桥抱出了包厢。

织田亚夫俯身拣起角落里的纸团子,展开一看,目光沉了沉,撕成了碎片儿。

外面

轻悠气冲冲地走了一长截,又不想以当下这副怨妇相面对宴会场上的熟人,只能溜到了花园里,蹂躏小花朵儿。

“他是王八蛋,他是负心汉,他是神经病,他是……理,不理,理,不理……”

黄色花心上,只剩一瓣“不理”的小嫩瓣儿,手迟迟不动了。

一只大手伸来,抽掉了她手上的花瓣。

她不满地抬头,对方呵呵一笑,伸手递出一朵含羞待放的红玫瑰。

“师妹,做人嘛要拿得起放得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屠少云一脚辗掉了那些残花败柳,笑得阳光般灿烂。

轻悠小嘴一瘪,侧过身去,哼了一声。

屠少云在她身边的坐下,也不说话,不知从哪拿出两玻璃杯子,水声轻响,递来一只到轻悠面前。

轻悠蹙眉,伸手接过一口饮尽。

一个响哨打出,“不错,女中豪杰。话说,他拿女人来气你,你若气他不过,也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轻悠吼出,“才不要,我才没那么恶心,不要脸。”

屠少云呵呵笑,“也对。不过,自古以来情场如战场,用点儿诡计也无可厚非。”

轻悠看着屠少云,“难道你们男人都这么想的?把人家姑娘骗到手就成了?”

屠少云挑眉,“手段不重要,关键是,心在那人身上,偏就想要这一个。男人通常讲求结果,过程嘛……”

“哦,难道用卑鄙无耻的手段都可以嘛?那也太……”

“所以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你们女人总是看重恋爱时浪漫的的过程,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女人总喜欢男人主动讨好,像伺候老佛爷一样供着她捧着她宠着她让着她,殊不知……”

“不知什么?”

“男人也是人,也会累。也想,偶尔对方也主动一下。”

“你是叫我去讨好他!”轻悠又叫了。

屠少云淡笑不语。

稍顷,花园长长的石凳上,只余男人一人对月独酌,直叹“女大不中留啊”。

……

轻悠捏着小手包里的东西,一步一踌躇地朝回走。

师兄说的也没错,当年他以那样的方法解除了皇家婚约,付出了多少代价。她还记得那晚离开前,他说“只要再等一日”,是不是那时候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只为给她一个“弱水三千”?!

他早就是她的男人了,她凭什么要把他拱手让给一个洋婆子!

轻悠头一昂,大步朝前走。

不过十足之距,便是刚才那个包厢了,她银牙一咬,抬起手去撩帘子。

突然哗啦一声轻响,前一个包厢里出来一个推餐车的侍者,轻悠的脚步立即打住,上前一把将人拉住。

“陈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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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预告:下集男女主的情感将会有个大升级哟!

元帅的女孩22这个男人是我的2潮潮潮

无人角落

“陈卫,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我的事不劳大小姐您费心,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有活要干。您现在是港城的千金名媛,有前朝遗老和东晁大元帅做靠山,小弟还得靠自己的双手谋一口饭吃。恕不奉陪!”

陈卫推着餐车就要走。

轻悠挡住他,“你知道恺之已经回南京养伤么?”

陈卫立即停下,“你说真的?”

轻悠点头,见陈卫脸上有犹疑之色,她接道,“陈卫,你可以回恺之身边去,不用在这里做这些看人脸色了。”

陈卫却冷笑,“回去做什么?姜中校离开时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却……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他突然紧盯着她,喝问,“轩辕轻悠,你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跟那个东洋鬼子在一起,要抛弃姜中校了?”

“不,陈卫,港城的事告一段落后,我会去南京……”

陈卫却截了话,“那就够了。等今晚之后,我就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到姜中校身边去!现在,你赶紧离开吧!”

轻悠奇怪,“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在这屋子里安了定时炸弹,再一刻钟就要爆炸了!”

……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是我朋友,他刚好不舒服,我已经叫洋包车夫在门外等着送他回家休息了。能不能请你把他送到大门口去?”

轻悠将昏过去的陈卫交给了总督馆里的大胡子印度总管,总管十分殷情地将人接过,离开了。

她终于暗暗喘了口气,回头就冲向大厅,想要找陈卫所说的定时炸弹。可她看到挂在墙上的时钟,仅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了,莫说她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她也不会拆呀!必须另想办法。

她在走廊上急得团团转,突然一间包厢里走出几个女人来,当她看清为首的女人时,脑中闪过一个极大胆的想法。

那个时候,大胡子印度管家扶着陈卫往外走,但刚走到通往大门的车道时,就被两个人突然出来的男人给拦住了,印度管家吓了一跳,陈卫被接走,对方吩咐印度管家不准声张,当什么也没发生,回去做该做的事。

……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瑟琳娜脸上,四下顿时噤声。

“轩辕轻悠,你疯了你,你竟敢打我!”瑟琳娜大叫。

“你该打,你敢当着本小姐的面抢我的男人,我就打你这个淫妇!”轻悠的声音更高。

她们这一吵,立即把附近所有包厢里的客人都引了出来。很不巧,这个时候正是所有贵宾基本到齐,还有一刻钟,晚宴就要正式开始了,总督和重要官员就要发表讲演,其中,织田亚夫的出场也是今晚宴会的一大重头戏。

那道黑色垂帘掀开,织田亚夫今晚依然一身严谨笔挺的黑色军服出席,只是与往日的军服样式不同,除去了外跨枪支的武装带,正统的军礼服。银金色的钮扣上浮雕着狼的图腾,金色的穗带从第二颗钮扣绕出,横斜过右胸口,左胸口上装饰着各色军章,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俊毅,绝美的五官丝毫没有减少他的男子气概,冷冰冰的表情更引人遐想。

当织田亚夫朝走廊上一站,周人均是心中暗惊,如此举世无双的男人,难怪会令两个当前最有名的名媛为了他不顾颜面的打起来,泼妇似地撕破了脸对骂。

瑟琳娜的角度刚好是对着织田亚夫这方,看到他出来,之前被羞辱的不甘更是火上浇油,挑衅般地扬手就打轻悠,却被轻悠一把抓住了,再上另一只手,又被逮个正头。她气得全身大动,两人一下震开。

“轩辕轻悠,别以为有男人靠你就可以在这耀武扬威了!”

“瑟琳娜,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别以为你身份比我高,模样长得比我美,功夫也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家里有个皇帝叔叔,你就可以仗势欺人,抢走别人的爱情。”

“哼,你的爱情要那么容易被人抢走,那也是你没本事,保不住自个儿男人。”

瑟琳娜手一扬,身后那群姐妹全笑了起来,气焰十分嚣张。

轻悠紧绷着小脸,仍是临危不乱的模样,驳回,“我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男人,那是我的事儿,但我绝不允许你勾引我的男人!”

瑟琳娜一扭腰,“本夫人偏偏就勾引了,你又怎么着?再说了,凭什么说他就是你男人了,你们订婚了,还是结婚了?只要没结婚,大家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你不是自诩是新时代的女性么,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了,你凭什么说我勾引人,我还可以说你勾引我的男人呢!我早在七年前就认识亚夫了,你才认识他多久,你说啊?”

周人一阵叫好,这地盘属于英国人,自然多数都偏向刚才挨了巴掌的伯爵夫人,轻悠的支持率明显不足。

不过她根本不是冲着这点来的,眼看时间还只剩十分钟,她决定破釜沉舟。

“看到了,这戒指就是他跟我求婚的证据,现在我们是未婚夫妻!”

轻悠将右手一举,中指上的红钻石戒指,在灯光下光彩奕奕,众人霎时息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颗大钻戒。

瑟琳娜脸色大变,“你胡说,一个破戒指不能说明问题。”

那时候,织田亚夫看着那小手间闪烁的红光,目光一亮,拨开众人走了过来,正要开口,“轻悠……”

轻悠伸手一把将织田亚夫拉到身边,发出了最后的宣战词。,“瑟琳娜,你敢不敢跟我决斗,如果我输了话,你就可以尽情追求他,如果我赢了的话,从此以后你不准再勾引他。”

“凭什么你输了我就可以尽情追求他,这砝码未免太轻巧了,不管怎样都是你占便宜耶!”

轻悠气得想吐血,这还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洋鬼了,不然我才不要牺牲这么大呢!

“伯爵夫人,你不敢吗?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亚夫君,原来也不过如此。以前常听说你们英国人从古至今都盛行的优良的野蛮传统,有什么一言不合的事儿,都以决斗来解决。原来,英皇的侄女儿竟然是这么个懦弱的胆小鬼。那便恕本姑娘概不奉陪了!”

说着,她勾住男人的手臂就要走。

“慢着,我答应你,决斗就决斗!说好了,你输了,我一定会在今晚就爬上这男人的大床。”

轻悠回头一笑说,“原来伯爵夫人这么喜欢那张四柱大床,如果夫人输了的话,我也可以做主,让亚夫君把那张大床送给夫人,聊以慰籍!”

顿时,周下一片哄笑声,这一次,就是英国佬也为轻悠绝佳的幽默感而倾倒,纷纷吆喝起来“决斗”。

“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咱们到外面去解决,在这里弄坏了总督大人的宅砥就不礼貌了。”

“哼,去就去,就算在屋外,本夫人也能将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要宴会全场宾客做我们决斗的见证,总督大人给我们当裁判,大家可以随我们去屋外的花园,怎么样?”

“哼,来就来,谁怕你!”

众人当然热情地吆喝赞同,有人立即去请来了总督,总督当然不愿意瑟琳娜这样闹事儿,可瑟琳娜坚持,织田亚夫也说了一句“聊以助兴”,更有人说其实他们两女这是友谊切磋,总督在众人的盛情之下也不好拒绝,后又听得之前的宋家沙龙里瑟琳娜已经被轻悠败了一局,当下就变得很殷情了,竟然主动将自己珍藏的宝剑拿出来给她俩当武器。

轻悠心下苦笑,这个民族还真是个好斗份子啊!看来她以此挑衅,倒是做对了。

瑟琳娜身子一扭,提着裙摆,挥着手仿佛摇动战旗般,带着众人下楼朝花园进发。

织田亚夫将轻悠的手揉进掌心,低声道,“你到底想搞什么?”

轻悠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很得意很高兴呢,你的激将法终于成功了!”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

她打开小手包,将捏了一晚的绣花荷包塞进他手里,“诺,不管待会儿赢还是输,你都收下本姑娘的订情信物了,要是再碰那女人一下,我真的不会再回头。”

一说完,她快步走掉。

织田亚夫感觉着手上细腻温热的小荷包,看着小女人逃也似的羞涩背影,唇角轻轻牵起。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心甘情愿走到我面前,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跨出大厅时,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还有五分钟,已经够了。

……

与此同时,港城的火车站迎来了今日最后一趟从南京开来的列车。

车门才开,一个高大却略显落魄的身影从车上下得来,摇晃的身子差点跌倒在地,幸得开门的列车员帮扶了一把。

那人也没说一声谢,就朝出站口奔去,夜风掀起风衣里,还露出渗着点点血渍的绷带。

出得车站来,他急招手唤了辆洋包车,喘道,“去港城总督府,越快越好,车资加倍。”

他这车刚跑起来,就有两人从车站内冲了出来,叫着“三少在那里”,便追了上去。

……

总督府,后花园。

“咱们这不是奥运会击剑比赛,只要击中对方要害十剑,就算输。”

总督大人宣布比寒规则。

两个女子已经戴上了简单的护具,分跃居两方,蓄势待发。

瑟琳娜挥了两下剑以试手感,扬声道,“轩辕轻悠,这西洋剑可是本夫人最拿手的,我可不信你还能藏这一手。”

“不好意思,”轻悠学着对方摆了一下,笑道,“西洋剑术,我一点也不懂。”

瑟琳娜还以为轻悠又要爆料,心头忽地一悬,哪知下一句竟然是这个,手上也僵了一下。

“你,你竟然一点不懂,也敢挑战本夫人,你疯了嘛,存心来送死!”

“我以为你会夸奖我够胆大,没想到瑟琳娜你还挺关心我的,怕我死掉,以后你就没有竞争对手啦?”

“……”

“好吧,你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了。瑟琳娜,我保证会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小命,下回咱们比照相吧,我听说你的照相技术非常不错,我一直找不着女孩子一起切磋呢!”

“……”

“可以了,开始吧!”

轻悠就像用中国的长剑一般,扎了个前后弓步,左手高扬,右手执剑直指瑟琳娜。

她这个不伦不不类的东方架势,顿时惹得全场爆笑,这观众群立即分成了两拨,亚国人这方就朝爆笑的洋老外那方解释说“别看咱架子不怎么样可咱有真功夫”,两边率先展开了舌战。

瑟琳娜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无法跟上这亚国小妞儿的思维,足足愣了三秒才回了神,刚才那股被莫名挑衅的火气竟然不见了,此时心里竟十分兴奋,还有一点儿欢喜。

她做出标准的击剑准备姿势,漂亮又英姿飒爽,扬声道,“轩辕轻悠,本夫人从现在开始真有点儿喜欢你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看好了!”

瑟琳娜话音未落,剑已至眼前,轻悠真没料到对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精神一振,身子朝后一仰,宛如柔软的柳条一般,堪堪避开这一击,单手撑地朝后翻出。

刚刚要爆起的叫好声就被这一势给吓到了,总督看得傻眼,急忙叫停,说轻悠的这种躲避方式不合国际规则,织田亚夫却说,伯爵夫人以专业级水准的剑术挑战一个完全不懂西洋剑术的人,根本就不公平,如此便让他们自由发挥就好。

总督本着两国之间的利益和友谊,也不好坚持,索性大手一挥,同意了这所谓的“随性发挥”。

刚开始,轻悠完全对不上瑟琳娜的剑招,只能闪躲,观察对手的招式。

“这姑娘的身子怎么这么柔软哪!真是太惊奇了。”一老外忍不住惊叹。

“先生,您这就不懂了,咱们东方的功夫可神奇得很,轩辕小姐这一招算是基本功了。没什么了不起!还有更……哎呀,反击啦!”

铿地一声金属摩擦声响,银色的剑花在两只剑尖上蹦跳,宛如缠斗的蛇互不相让,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一声娇叱,剑如龙奔走,进击要害,两条娇媚的身影一下定在原地。

一个咫尺咽喉,一个正中心脏。

轻悠喘了口气,心说幸好刹住了,不然真出人命不可。可她这一岔神儿,脖子一凉,她惊得立即后退,一手捂住脖子瞪向笑得极狡猾的瑟琳娜。

“决斗前就说了,击中对方要害十次算输,我赢了一次哦!”

“哼,再来!”

周围一阵叫好。

虽然瑟琳娜领先,她心里却很清楚,刚才那是讨巧险胜,她也没料才短短一分钟就让那丫头摸到了击剑的路数,竟然立即举一反三,就能反攻她了。这样天才般的对手她平生第一次碰到,要知道她的剑术是奥运会上的金牌得主亲自教授,这要真被打败了,她也没脸再待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轻悠感觉到极重的压力,她勉强摸出了几个招式,但在速度上仍然落后,也很不习惯这种击剑方式,应付得极为辛苦,要胜利还渺茫得很。

“头,一次。侧腰,两次。肩头,一次……”

眼见着她也才勉强击中了一次手臂,轻悠有些浮躁了。

周围的人也渐渐摇头叹息,有人说没玩过的人果然还是不行哪,水准差太远了。

“轻悠,注意配合用腰部的力量,不要把力全集中的手臂,两方配合。想想我以前教你用武士刀的基本姿势!”

这时候,织田亚夫终于出了声。

轻悠勉强格开瑟琳娜的又一次攻击,听到了织田亚夫的告戒,立即想起当年她偷玩他放在屋中架子上的宝刀,那吹发可断的利器,名字叫樱吹雪岚丸。她本是想搞破坏,缺了那刀刃儿,哪知用瑞士军刀折腾半天,连个印儿也没留下,瑞士军刀被嗑出个大缺口来。

后来,事迹败露,被他拿刀一舞,和服又被劈坏了一件,就地将她办了。事后他好心说教她用剑,其实是趁机抱着她吃豆腐,不过多少她还是学了几招基本功。

东晁的刀法似乎跟西洋剑的用法也有些异曲同工,她看着瑟琳娜不时用左手扶腰,进退闪避间十分灵活,立即跟着偿试了一下,果然有效,当即来了信心。

“呀,连击三次面门!”

“正式比赛的话,算是胜了一局了。”

瑟琳娜心下大惊,一咬牙,全力以赴攻了上去。轻悠其实已经有些强弩之末,汗水将背都湿透了,她边打还还不时看向公馆那方,故意做出大动作,吸引来更多的人,心里还盘算着还有没有没出来的人。

按理论上来说,宴会的主人家总督大人都在此,身份重要的宾客必然都跟着出来了,几位她熟悉的如宋家夫妇也在一旁观战,她心下多少是安了不少。心想着差不多那炸弹应该要爆了吧?

就这微微一个岔神儿,瑟琳娜的剑尖直往轻悠心脏而来,锐不可挡,轻悠大赫横剑抵挡,可西洋剑不若亚国刀剑宽阔,这标准的西洋剑细得就仿佛一根铁棍子,根本挡他不住,那森亮的剑尖儿眼看就要没入轻悠柔软的胸口。

一道银光当空劈下,铿地一声铮鸣刺耳,几乎所有人的头皮都一阵发麻,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眼珠子全望向了高空,又坠落大地。

哧地一声轻响,那把千钧一发之际被人及时挑开的“夺命剑”落下地,稳稳扎在了草地上,银色的刀柄还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众人这才吐出那口气。

瑟琳娜大叫,“不公平,你怎么能出手帮忙!”

织田亚夫将轻悠护在怀中,右手拿着一把乌亮的武士刀,那正是从高桥腰间抽出的,淡淡道,“你们之前并没说不可以有人帮忙,不是么?”

“什么,这还用说吗?!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好不好啊!”

“哪里的常识,你们英国的,还是我们东方的?”

“……”这漏眼儿挑得!

“如果伯爵夫人不满意,大可以请个帮手,咱们再继续!”

“……”也就这男人敢如此霸道无忌了。

瑟琳娜被织田亚夫不痛不痒的反驳弄得哑口无言,轻悠偏头看着男人俊峭的侧脸,心底可甜暖得不得了,心说,这个男人啊还是老样子,特别狡猾,当着这么多的人都敢耍无赖,威胁人。

“伯爵夫人请息怒,如不嫌弃,本帅愿助您一臂之力。”屠少云率先跃出,手中拿着一把正宗的长剑,剑柄上青穗飘飘。

“你凭什么来帮我?”

屠少云一笑,颇为魁梧的身形丝毫不亚于西欧人,气势十足,“夫人,他们玩东洋刀也只有一千年历史,我们这把长剑可有二千多年历史了。那东洋刀还是从咱们这里传过去的,祖爷爷教训不孝子孙,你说够不够格儿!”

瑟琳娜被那英姿飒爽的一笑,弄得心头小鹿乱跳了一下,当即同竟了。

屠少云也不客气,将洋美人揽过,对面说,“师妹,你可让你的元帅大人护好咯!”

轻悠也弄不懂屠少云究竟是何用意,耳边听织田亚夫提醒集中精力,才认真收敛了心神,专心对敌。

而由于有男人们的加入,这场决斗慢慢演变成了一场花式剑式表演,女孩们不时被力量十足的男人托抱起,回旋转身,飞跃击出,裙花乱溅,剑光厉闪,英雄与美人斗武,侠骨与柔情同艳。

这双人斗剑,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直呼过瘾。

又是一声铿鸣,激烈的火花消逝,全场尽皆摒息,目光全聚在那一点之上——武士刀尖对着长剑尖,分毫不差,堪堪持空,简直精彩得无与伦比。

下一秒,一片激烈的鼓掌声响起,欢呼声几乎震耳欲聋。

屠少云,“承让。”

织田亚夫,“彼此。”

同时双双收回各自的剑。

瑟琳娜,“这一局,到底谁赢了!”

轻悠,“平手吧!”

总督立即上前宣布“友谊第一,决斗第二”,心下大石也算落了地,这平手是再好不过了,即不伤和气,也没丢掉大英帝国伯爵夫人的面子。

瑟琳娜受不了翻白眼,“打得我胳膊都疼了,居然还是平手。”

轻悠叹息,“是呀,这两个男人也不太给力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眼,全噗嗤一声笑出来,终于握手言合和。

轻悠说,“瑟琳娜,这个男人是我的,虽然你更早认识他,不过我们已经私定终生了。”她挽着织田亚夫的手臂,他抚了抚她的头。

瑟琳娜一把挽过屠少云,不甘示弱道,“凭本夫人的资质还需要跟你争么,哼,我身边这男人也不比他差,他们还打成平手了。”

屠少云别脸低笑。

“屠师兄还是不错的,不过,我的亚夫更棒。”

“剑术他们都是平手了。你这个更棒指的是哪方面,不会是……”

轻悠一下涩红了脸,骂瑟琳娜“不要脸”,瑟琳娜到底来自更为开放的国度又比轻悠成熟,这会儿轻悠就斗不过那厚脸皮了。

突然,一声轰鸣声响起,他们身后十米远的总督府大厅内火光爆起,高高的哥特式落地窗全部震碎,玻璃木屑随着巨大的冲击波朝外喷射,火光卷着浓烟窗舔上高空。

屋外的众人吓得尖叫连连,纷纷朝外逃窜。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轻悠就被织田亚夫护进怀里,扑倒在地,她只感觉到气流乔过脸颊,隐约看到火光冲天,她的世界却一片安宁,只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别怕。”

“我不怕。”

因为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旁边,瑟琳娜抛来一个受不了的眼神,“你们俩,有没有必要这么让人眼红啊!”

“哼,偏就让你看得着吃不着,馋死你!”

此时,天上火石乱飞,四周一片惊声惨叫,两个女人竟然旁若无人斗起嘴来。

很快情况就稳定下来了,毕竟多数人都被这场决斗引了出来,除了留守的侍者几个受了轻伤,无一人死亡。

总督听闻后,看到轻悠和织田亚夫走来,叹息道,“多亏了你们呀,不然今晚问题就大了。”

屠少云深看了眼轻悠。

织田亚夫将轻悠抱起,笑道,“总督大人,这都是轻悠的福气。在下千里迢迢来亚国,便是为了追回这小逃妻!四年了,轻悠,总算回到我身边,就算给我全世界,我也不换。”

在一片惊叹声中,他勾下她的小脸,重重吻上。这一吻缠绵悱恻,深情无限,只有甜蜜欣喜。

周人虚惊一场,也算幸运地拣回了性命,也觉得此情此景颇为应和,叹息艳羡不矣。

瑟琳娜嘀咕,“可恶,我这忙活了半天,难道是帮他们做了漂亮衣服?”

屠少云呵笑,“夫人,这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可是好事儿啊!咱们亚人有名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夫人可是做了件大善事儿!”

瑟琳娜瘪嘴冷哼。

轻悠快要昏过去,织田亚夫才放开了她。

她不满地捶他一拳,“强盗。”

他轻笑,“悠悠,这就是我强盗般的爱。”

一声惊呼响起,人群迅速分开,一个男人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被风吹开的大衣里,右手打着绷带掉在胸前,曾经俊朗爱笑的面容上,胡荏参差,颧骨峭立,唯有那双眼,亮得逼人。

接上那双眼眸时,轻悠的心狠狠一拧,疼得厉害。

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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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恺之哥哥pk亚夫君

咱们家儿女终于坦白心迹了,撒花庆祝,吼吼,咱们要开始新滴征途鸟!

两大男主终于正式见面,彗星撞地球啊,鹿死谁手啊,轻悠咋个办喃?

请看更更更精彩滴下集。

元帅的女孩23王见王1-交心

夜幕色,总督府火光漫天,映亮了整个欧式庭园,花笼掩映,人群熙熙,这一刻仿佛都成了那对相拥热吻的恋人的陪衫和布景。

他们毫若无人地宣告着对彼此的爱意,那么热情,那么浓烈,那么让人艳羡。让所有因其逃过一劫的人,都忍不住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这浓情蜜意的一幕,狠狠地刺痛了姜恺之的眼眸。

之前,他还没下车就听到了爆炸声,看到总督府火光冲天,乱石飞溅,当时他整颗心都要爆掉了,他以为正在里面参加宴会的她可能遇难,也许会受伤。

他冲下车,飞奔而来,冲进大门来,听到尖叫声,看到那屋里跑出零星几人,痛得整颗心都快被撕裂开。

他大吼一声“轻悠”,忽有认识他的人叫住他,将他引到了庭园中。

一立即听到了她的声音,心中一阵狂喜,想要冲进去找人。

哪知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比刚才看到总督爆炸,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无法相信,他小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女孩,竟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吻得难分难舍,还一脸娇羞甜蜜地跟人打情骂俏,浑然没有一丝往日的女子矜持。

那是他的轻悠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他的轻悠那么娇小柔弱,乖巧可爱,怎么会当众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那不是他的轻悠,绝对不是。

可那又是谁?!

他叫出声,那女孩朝他望了过来,却是他熟悉了千百日的那眉那眼,那惊讶尴尬的表情,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他的呼吸一点点抽紧,整个胸口已经痛到没有感觉。

“恺之。”

轻悠要推开织田亚夫,却被他狠狠一抱,锢在腰间的手臂紧似铁铸,她回头,他的目光森亮逼人,隐含着严厉的警告。

“亚夫,我清楚我的选择是什么,我不会后悔,你先放开我。”

他深深看了看她,才终于放了手,可是眉头却揪得死紧,她想要抚去那重压,却知现在并不是时候。

周围的低议声又起,织田亚夫横冷眼一扫,立即消失。

轻悠走向姜恺之,发现这短短几步,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那双怒红的眼眸,狠狠地盯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站在他一臂之遥,看着他,伸手想要扶他。

忽地一阵风刮过脸颊,她好像听到一声脆响,可耳朵里沙沙地什么也听不清了,口中腥涩漫溢,她这是罪有应得。她看着他迅速收缩成针尖的瞳仁遽然扩大,愤怒,惊愕,憎恨,厌恶,难过,不信,心疼,纷层交错,最终化为一片脆弱的空茫。

姜恺之看着自己的右手,颤抖得厉害,不敢相信,他有一天竟然也会对她动粗。

可这一巴掌落下了,最痛的是他自己,他立即就后悔了。

织田亚夫两步冲上前,怒吼,“混帐东西,你竟敢打她!”他抓住恺姜之的那只手,展臂握拳就要挥下,一下被轻悠抱住喝止。

“放手。”

“亚夫,不要这样,恺之他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我的错。你让我跟他好好谈谈,他身上还有伤。”

这时候,那两个随后追来的眼哨儿冲了进来,立即护住了姜恺之。

高桥上校手一挥,竟有数个身着便衣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将姜恺之等三人团团围住。

织田亚夫声音冷若冰霜,“姜中校,看来你的命还真大,竟然能从本帅的十艘最精良的战舰围攻中逃脱,今日却蠢得来自投罗网么!”

轻悠回身推了推咄咄逼人的男人,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可男人看着姜恺之的眼神,杀气越来越浓。

“轻悠……”

姜恺之突然出声,声音微颤着,他眼里只看着着急的女孩,半边小脸已经肿了起来,那森森的紫痕让他后悔不矣,嘴角都浸着血。

轻悠回头,姜恺之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跟我走,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迫的,这不是你的真心实意。一定是这个恶魔,仗势欺人,逼你的。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恺之,你身上还有伤,这里不适合说话,你先跟他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好。那你跟我走,不要待在洋鬼子的地盘。”

姜恺之用力想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轻悠低叫一声,织田亚夫拉住了她另一只手。

两个男人死瞪着对方,互不相让,可苦了中间的轻悠被扯得手臂都疼了,却不敢痛叫,还要同时劝说安抚两个人。

场面一时僵持,徒惹非议。

……

瑟琳娜,“哎呀,这太受男人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瞧瞧,多丢脸!”

屠少云,“夫人不出手救好友于危难?”

瑟琳娜斜睨一眼来,“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朋友了。哼!”

屠少云轻笑,“而今和谈签约再即,若是再因此等私人恩怨,闹出周折来,夫人先前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

“你怎么不救你的小师妹了?还是你怕得罪了大总统府的少爷?”

屠少云立即躬身行礼,“夫人真是聪明绝顶,屠少云在此谢过夫人仗义相助,未来要有什么需要少云之处,少云必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也!”

瑟琳娜受不了地摆摆手,转身走向总督。

屠少云回头看着场中争执不下的三个人,心下摇头好笑,果真是再聪明的男人女人碰到了情爱,都会变得愚不可及么?!

在瑟琳娜的游说下,总督立即宣布晚宴延期,让人将宾客们送走,花园里很快清了场,只剩下那对三角关系。

……

姜恺之:“你放手。”

织田亚夫:“该放手的是你!”

轻悠大叫,“够了,你们都放手,我的胳膊要脱臼了啦,好痛!”

哪知两个男人竟同时上前,一个扶上她的肩,一个搂上她的腰,都把她用力往自己这方带,互不相让,整个儿缠在了一起。

瑟琳娜送完客人回头一瞧,立即笑了个前仰后合。

屠少云上前劝说,也无济于事。

姜恺之:“织田亚夫,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当年害得轻悠还不够吗?放手。”

织田亚夫:“姜恺之,自欺欺人有意思么?刚才所有人都听到,更看到,轻悠宣布我才是她要的男人,她爱的是我。”

姜恺之怒吼,“你胡说,她是被逼的,这绝不是她的意愿。当年你强爆了她,害她流产,害她被家乡的人瞧不起,被赶出来,四处流离,她不可能爱上你。”

织田亚夫眯起眼,“轻悠,你告诉他,你之前是怎么对我说的?”

轻悠心绞成了一团,这时候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啊!她不满地瞪了织田亚夫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仍是安慰姜恺之跟随从回去。

织田亚夫不满地盯她的眼,突然松了一只手,姜恺之一喜,双手就去抱轻悠,却不想织田亚夫只是虚晃一招,一扬拳击中姜恺之面门,姜恺之眼前顿时一花,短暂失神三秒,织田亚夫立即挥开了他的手,将轻悠捞回自己怀中。

下一秒,高桥带人上前,押住了姜恺之和他的两个随从。

轻悠更着急了,“亚夫,你别这样,不要伤害恺之,他已经受伤了,让他走,让他离开这里。”

织田亚夫却盯着挣扎叫骂不停的姜恺之,面上一片阴晦,“敌军逃跑的大将亲自上门来送死,我又何必却之盛情?”

“哼,要打要杀随你便,但轻悠我绝不会让给你。”

轻悠挣不开织田亚夫的禁锢,登时真的怒了,“织田亚夫,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又忘了么!”

他低头看她,口气死硬,“我没忘。但家事了家事,国事算国事。公私不可混为一谈!”

周人一片抽气声。

轻悠表情瞬间扭到,张了半天嘴才吐出声来,“去你妈的!姜恺之帮助过我,如果你敢动他,我就收回之说过的话,就当我们从来都不曾……唔唔唔,混蛋,你放……”

他竟然当着一干人的面又强吻她宣布主权所有,她用拳头猛捶他推他,他一动不动,甚至还加深了吻,整个舌头搅进她嘴里,肆意揉辗,双臂收得死紧,她整个身子帖在他身上,清晰地感觉到他烫炙的热情和浓烈的**,以及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姜恺之的脸色更加苍白。

一吻罢,周遭又是一片咳嗽声。

瑟琳娜眼光瞄着远处还燃着大火的总督府,道,“元帅,容我说一句,姜恺之先生不仅是大总统姜啸霖的亲弟弟,还是国民政府的高级将官。方才南京方发来急电,请求我们英国领士馆保护其弟弟的人生安全,否则,我们三国友谊将会受到极大的创伤。相信元帅您如此聪明,应该懂得识实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这当然是权益之计,就是南京获悉再快,也没这速度。

织田亚夫冷哼一声,“本帅今日便是非要了他的命,又如何?你大英帝国就要与我东晁帝国开战不成!”

一个眼神,高桥诚一上前一脚狠狠踢在那两个姜恺之的跟班身上,便衣警卫们立即对其拳打脚踢。姜恺之怒斥,挣开左右警卫扑上前打作一团,却被高桥从后面一脚踢开,撞在地上,受伤的手臂擦到地面,疼得他闷哼不动。

轻悠看得满心疼痛,再也忍受不了,红着眼看着男人,“亚夫,你真要我为刚刚做下的决定就后悔么?你曾经说过,不会让我后悔的,你是不是又要把这一切抹杀掉?”

那泪眼双盈,让织田亚夫心中一揪,满腔的怒意嫉火,似都被浇熄。

他咬了咬牙,喝令住手。

姜恺之一脸伤痕,唇角淌出鲜血,仍爬向轻悠,朝她伸手,“轻悠,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不是自愿的,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回南京。”

轻悠低低地说了一声“给我一些时间”,便推开织田亚夫,上前扶起地上的姜恺之,姜恺之站起身时,眼中扬起了胜利之光,织田亚夫袖下双拳一握,俊容青筋暴突。

突然喝了一声,“高桥,把人给我押来!”

轻悠不解,姜恺之亦是一愣。

很快,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人被身着东晁军服和英国卫兵一起押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一脸阴沉的英国总督,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轻悠看清了其中一个犯人的脸时,整颗心顿时坠到了谷底。

那是陈卫!

之前她明明让人将陈卫送走,现在却落在他手中。这其中的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也许从一开始,他已经知道了陈卫的刺杀行动。否则,以他惯常的高傲自负,怎么会允许自己沦为女人之间的战利品?!

再看织田亚夫毫无一丝表情的俊脸时,轻悠只觉遍体生寒。

她之所以送走陈卫,除了想保住他的命,还不想节外生枝。她知道炸弹的事后,其实可以告诉他,以他的身份要解决问题很容易,且或许还能因此讨好英国总督,一扫先前的一些不快,对于东晁自然有极大好处。可若那样做,以他向来锱铢必较的性子,定然会追问她如何知道刺杀秘密,必彻查到底。

如此一来,陈卫涉案又参加了行动,被抓住一定活不了。

她也想过告诉瑟琳娜,但她马上就否决了。不仅仅因为她和瑟琳娜并不熟,虽有了些不打不成交的默契,可毕竟也是异国关系。瑟琳娜做为大英的使节前来,身负重责,会不会卖她的私人面子不予追究,她没有十足把握。若瑟琳娜回头就反咬她一口,她不但自身难保,织田亚夫若为救她,又会得罪英国人。若瑟琳娜嫉恨由心,更可能把事态扩大到国际层面,即时整个亚国,国民政府都会被连累。

说到底,人心隔肚皮,她只能相信自己。

送走陈卫,由她阴差阳错救了大家,只要一切不露白,她都可以虎弄过去。就算有谁会怀疑,织田亚夫都会保着她。若是他怀疑她,她事后再跟他坦白说明,她想他会理解她的。

可眼前,陈卫一出现,之前的努力都赴之东流了。

……

面上微疼,轻悠转过眼,迎上姜恺之心疼的眼神,他抬起未伤的右手,轻轻拭过她唇角的血渍,说,“轻悠,方才……对不起,我不是……”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恺之,我不怪你。”

这是她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应得的报应,她初时只是有些惊讶,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呵护疼爱的温润男子,竟然也有如此爆怒的一面,然后她更自责内疚,都是自己害了他,害他这样一个本该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男子,为她伤至如此狼狈。

她是该得那一巴掌,她一点也不怪他,反是觉得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他现在越是内疚,她越觉得难受,怕自己这一生也无法还予这深情,必要相负。

“轻悠,你别这么说,你该对我生气,都是我……我没能保护好你,又是我……”姜恺之满心惶惶,她眼底的内疚,就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剜着他的心,他怕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仿佛那已经注定了一个结局。

“恺之……”

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姜中校,在你离开前,恐怕得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勤务兵会乔装打扮出现在总督府中?本帅有理由推测,你策划了这起总督府爆炸案,意欲谋害大英帝国的总督和本帅,借机破坏我两国的和平友好同盟。”

“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多行不义,侵略我们的祖国,我四万万同胞都恨不得将你这个东洋鬼子碎尸万断!”

轻悠心头狠颤,不敢看那个男人,只道,“恺之,别说了。现在……”

一声惨叫响起,陈卫被高桥一脚踩中脑袋,脸颊被辗在沙砾中,几个警卫对其拳打脚踢,清晰地骨碎声阵阵传来,糁人得头皮发麻。

总督十分不快,质问姜恺之幕后指使者是为何人,若是不能揪出真凶,事件就有可能落到他头上,从而引起国际争端。此次爆炸案虽未有要员伤亡,可是却是对大英帝国的极大侮辱,他们会追究到底。

轻悠看向织田亚夫,后者目光冰冷。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逼迫她回他身边,他很生气她竟然真将他推开,他怪她又投入姜恺之的怀抱。

她在心中苦笑,自己做得这般“猪八戒”,两头被厌弃,也是活该。早在她答应了他送给他自己帖身多年的小荷包时,就知道总有这一天,却不知,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我招,我招了,这件事与三少无关,全都是我自己一人策划的,你们要交差就拿我交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陈卫,你别说傻话,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说出来,我不会让你死的。”姜恺之亦是个护短之人。

但陈卫心里却很清楚,事情牵扯下去,真会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然抬头看到姜恺之怀中的女人,他心头的憎恶感更加浓重,指着轻悠喝骂,“还有这个女人,她也是我们一伙的,她知道我们全盘的计划。她跟那东洋鬼子好上了,就临阵叛逃。不然,你们以为你们真那么幸运能逃得过我们的大炸弹,那全是她谄媚东洋鬼子的狐媚手段!就是这臭表子,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失败。轩辕轻悠,你这个卖国贼,汗奸,你不得好……”

陈卫被高桥一脚,整张脸辗进了沙砾里,失了声。

这方,屠少云上前一步,瑟琳娜看了他一眼,他打住脚步。瑟琳娜抬手止住了一脸阴沉欲要上前问罪的总督,对织田亚夫说道,“元帅大人,看来此次爆炸案疑点颇多,还需要你我多方察探,勿必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否则,这一不小心就牵连到无辜的旁人,莫说轩辕小姐,连本夫人也脱不了帮凶之嫌了,于我等三国的友谊更是大大的伤害啊!”

轻悠感激地看了眼瑟琳娜,瑟琳娜把自己与她做比,就帮她在总督那里脱了嫌。

瑟琳娜接道,“这自称的主犯,可不能现在就断了气儿。”

高桥得到指示,松了脚。并警告陈卫不能畏罪自杀,否则这罪名自然就会落到姜恺之头上了。姜恺之代表的是国民政府,其后牵连甚大。

轻悠看到陈卫的模样,口中更苦。

她低头道,“亚夫,这件事……”

织田亚夫却立即打断她,“你回来!这件事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管的,你要想大家都好,就回我身边来。”

她咬牙抬头看着他,“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处理这件事吗?”

“轩辕轻悠——”

他怒吼一声,上前一步,却没有伸手拉她,那怒气汹涌的眼底杀气毕现,突然拨了旁边警卫的枪,对着地上的人“砰砰砰砰”连开四枪。

“我把我的心交到你手上,你就利用这个一次次推开我、威胁我,就为了保护别的男人!”

枪口一下正对姜恺之的头。

“亚夫,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听我……”

织田亚夫一把将枪掷在轻悠脚下,轻悠吓得脸色铁青,立即张臂挡在姜恺之面前。

这一瞬,他眼眸一空,她几乎入要忍不住扑回他怀中。

地上立即淌出一滩浓稠的鲜血,死掉的是另一个嫌疑人。

一时间,周人都被那绝美男子的爆戾阴鸷吓得大气不敢喘。

他只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悠悠,回来。”

那双黑眸似染了满天的焰火,红得骇人,烈得焚心,仿若下一刻若相负之,他便要举剑劈天,为她灭世!

之后,总督府后花园传出一声枪响,男子的怒吼宛如伤兽。

------题外话------

作者:恺之哥哥受伤鸟,虎摸个,娘给吹吹!

恺之:大家放心,哥下集就扳回一程来。

亚夫:作者你可想清楚了,你敢再给我老婆乱送桃花,我就……(五指关节咔咔响)

作者:亚夫君别生气,虚摸两个,娘给呼呼!

亚夫:……

元帅的女孩24王见王2-不爱

路边的灯影透过车窗,一下一下扑打在男人苍白的面容上。

他的模样那么狼狈,一看就知道,他又是长途跋涉不顾一切来找她,来到她身边,就像四年前一样。他身上还有伤,胡荏几乎埋了他半张脸,以前他出现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干净俊爽的模样,何曾如此憔悴过?!

她不敢想像,他是否又跟他大哥大吵过,他这模样的背后,为她又隐忍了多少委屈。

他握着她的手,要将她揽进怀里,她挣了几次,他终是没有再强求,靠在窗边,紧闭着眼。

她只能左手握着右手,碰到钻戒时,摩挲了许久,还是将之轻轻取下,放回手带中,拘谨地坐在另一边。

心里很难受,为眼前的一切,更为脑海里怎么也盘旋不去的那声怒吼。

恐怕那个家伙会恨死她了,刚刚表白后,她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纵使她心如明镜,也摆脱不了世俗人的眼舌。何况,他也不相信她。果然,信任这东西不是上下两片嘴肯碰碰就能有的,从旁一个诟语谄词,就给戮出个大洞来。

心里很冷,她双手抱紧自己,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汽车终于停了下来,下车后,轻悠发现他们竟然站在宋府门前,府内的老管家似乎一早就等在这里,一见着他们,就迎了上来,说夫人先生已经等候多时,殷情问候还需要什么。

进了屋后,穿花绕廊,曲回流莹,来到后堂的一间侧厅模样的地方,宋家夫妇正等在厅中。

宋夫人见着人来,立即迎了上来,面上焦色不言而喻,目光掠过姜恺之紧紧牵着轻悠的手,再看轻悠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夫人,我没事儿,都是小伤。这次恺之要多谢您和宋先生仗义相救,请先受小侄一拜。”

姜恺之这时才松开了轻悠的手,朝宋家夫妇行大礼,宋先生一步上前托住了他的手,沉声说“都是同胞应该互助”,抬眼时也只是淡淡瞥了眼轻悠。

轻悠问了好,两夫妇似作未见,便和姜恺之说起话来,从之前港城被占领时的海战到今晚的总督府被炸。

言谈间,轻悠才知当初国民政府成立时,姜啸霖也曾大力邀请过宋先生出任两广驻军总司令,宋先生以年老体弱不济推辞了。毕竟宋先生乃属前朝皇室遗族,感情深隆,若应下该职,少不得还要跟当时仍然十分激进的保皇派争斗,就算不支持皇室复辟,也不想对自己族人动手。

“你暂时待在我这里,以老朽的面子,他们暂时还不敢动到你头上来。照你之前所说,此次爆炸暗杀事件恐怕还有牵涉。那个东晁元帅当场就杀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是何身份,你可识得?亦或还是你们南洋海师情报局的干员?目前的情况,我们很被动。你那个勤务兵又在他们手上,我们无法获得更多情报,这是个问题。唉,真没想到……”

宋先生一翻分析,倒真可见姜还是老的辣,那时他们早已经离开,却似亲见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分析出这许多疑点来,轻悠暗暗佩服。

“就怕你那勤务兵在狱中又说出什么激烈之言,惹怒了那个元帅,后患无穷。”

轻悠忍不住开口,“宋先生,我可以去元帅府探监。”

姜恺之立即拒绝,不准她去。宋先生也摇了摇头,没有应她,只和姜恺之说起海战的事来。

宋夫人拉过轻悠到一旁,小声问,“轻悠,你知不知道今晚你撞了多大的祸?你怎么能……能当着那么多国人的面,说喜欢一个东洋人。先前沙龙里,你们行止上小有接触,宋姨也不说你什么,毕竟那时候多是逢场作戏。你怎么能当真?”

姜恺之立即过来帮腔,拉过轻悠,“宋夫人,轻悠那是为了救大家,才出此下策,她和那东洋鬼子没有半点关系。我可以保证!”

“恺之,不是这样的,我……”

姜恺之握紧她的手,摇头警告她不要再说。

宋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宋先生打断,宋先生让夫人带姜恺之先入房休息,让请来的洋大夫看伤,说要单独和轻悠说两句话。姜恺之自然不同意,轻悠说了句重话,姜恺之才不得不离开,还三步两回头。

等到人终于离开时,佣人在宋先生的示意下,将门窗轻合上。

宋先生双手负立于神翕之前,轻悠才看清那上面供着几个牌位,镂刻的名讳都让人心中惊跳一下,俱是前朝帝尊。

过了好半晌,轻悠只觉得内心压抑难解,浑身冒着冷汗,双手冰凉。

宋先生才拧眉转身,深深看着她,说,“轻悠,你可对得起你轩辕家这姓氏?”

轻悠咚地一下跪落在地,说不出一个字。

宋先生看着祖宗牌位,口气愈重,“我尚记得当年和清华一起立志报国,可惜我朝积弊难消,终至败亡。我们心灰意冷,鸿望已消,只留恋了些儿女之情,只盼膝下子裔能争气,重新振兴我中华。可你今天竟然当众做出如此寡鲜廉耻之行,你怎么对得起你轩辕家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清华对你牵予的厚望?莫怪当年你被父亲赶出家门,原来你真是这样的女子!”

轻悠垂首咬破了唇,抬起了头,看着那老者痛心疾首的面容,仿佛一瞬间回到四年前从门缝里看到父亲疾颜厉色地对母亲喝斥自己是个败坏家门的女儿,心酸尤在,泪已流干。

“宋先生您教训得对,轻悠在你们的眼里,早便不是好女孩了。轻悠辜负了父母的养弃之恩,更背弃了小叔的教导,轻悠愿意尽一切所能去弥补,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这都是轻悠做人子女的责任和义务,也是轻悠的本愿。”

“既然你已知错,就该迷途知返,不要再跟那东晁元帅有瓜葛。你和恺之便暂在我府上住些日子,老头子虽不管事,但他们还得卖我几分薄面。等南京方面的人过来,你们便一并去南京,不要再回来了。”

“不,我不能离开,我也不会跟姜恺之走。”

宋先生斥声一扬,“你说什么?”

轻悠只道,“正如先生早先教育轻悠,轻悠已经成年,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有自己的事业和爱好,想要走自己的路。我知道,我爱的是织田亚夫,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不能和恺之在一起,否则对他就是一种不负责的伤害。”

“混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竟然要跟一个侵略自己国家杀害自己同胞的刽子手在一起,轩辕轻悠,你是不是疯了?!还是那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给你灌了什么迷幻药?!”

“不,没有,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也很确定我的选择。我爱他,仅此而矣。他不是人妖,他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他为了我也付出了很多,他没有灌我任何迷幻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宋先生瞬间气得喘气不及,吓得一旁的老管家急忙上前挽扶,怨怪地瞪了轻悠一眼。

宋先生长喘着气说,“你,你……姜三少这么好的男子,难道还配不上你么?他陪了你四年,这份情义你怎可相负?我真是看错你了,看错了……”

轻悠重重叩下一个响头,说,“恺之哥哥是很好很好的人,哪个女子嫁给她,都是这世上最大的幸福。是轻悠配不上他,轻悠没有这个福气。我会跟他说清楚,除了爱情,其他的我都可以尽力回报。对不起,宋先生,辜负了您的期望都是轻悠不好。只是,这世上,亲情可续,友情可追,唯独爱情我无法控制。”

宋先生已无言语。

轻悠又重重叩下两个响头,起身离开。

……

元帅府大牢

鞭笞声伴着惨烈的嘶叫,不绝于耳,昏暗的灯光下,浓烈的腥味儿伴着阵阵焦臭散出,刑架上的人已经被折腾得体无完肤,而带倒刺的鞭和烧红的烙铁,仍然一层层地落下去。

“下一个!”

当冷水无法再将人泼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宛如地狱催命的阎罗。

刑房外,高桥看着被拖出来的人,那些人共同的标志都是手臂上纹着黑龙组的“三趾瓜”青纹。

他的勤务兵吓得捂嘴扭头呕吐去,被他眼光扫来,似乎也有些隐忍不住。

“上校,这都是今晚第七个了,元帅他……”

“没死人,还算好的。”

“……”呃,这还叫好,妈妈咪呀,要“不好”得是什么程度啊!那该是地狱十八层了吧!

第八个人被押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横躺在门外被打得血肉开溅的七具肉尸,当然这人并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可这模样真是恐怖至极,比起直接问刑,更让人心惊胆寒,浑身都似痛了起来。

这人吓得大叫,看到高桥立马求救。

高桥上前附耳说,“绅爷,今天元帅心情非常糟糕,其实这些都是用来发泄的,您才是正菜。”

钱绅一下子差点儿把胆儿都抖出喉咙来。

高桥又说,“总督府的爆炸案子,让元帅压力很大。如果绅爷还心疼着家里的一双小儿女和高堂,还是好好打算打算。至少这会儿去了,还能得个全尸,有人送终,否则还得挨上几个小时也过不去,家中老小恐怕也……您瞧,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用十分钟,在刑房里待了整整一晚的男人终于出来了,浑身的汗水浸湿了他身上的白色军衬衣,帖着贲起的胸线,性感有力,只是脸色苍白阴沉得可怕。

高桥立即上前为之披上一件风衣,低声说,“小姐现住在宋府,可要现在就备车。”

织田亚夫脚步一顿,展臂甩掉风衣,哼道,“她想干嘛就干嘛,不用再跟我报告。备车,去校场!”

高桥心下一叹,只得跟上。

……

姜恺之突然从梦中惊醒,手在空中乱挥,坐在床边的人伸出手,他牢牢一握,终于安静下来,睁开了眼。

“轻悠……”他的声音很沙哑,仿佛远程归来的疲惫旅人。

“恺之,你做恶梦了。好点了吗?我温了杯你喜欢的碧螺春,先喝点醒醒神。”

她抽回了手,端来一杯茶,青瓷映着那雪葱似的小指,他看得怔怔出神,她唤了他两声,才接过茶,喝了两口。

“轻悠,不要离开,你已经答应过要嫁给我,做我的新娘子,那天离开码头的时候我都听清楚了。”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摁着,下巴揉着她的发顶心,声音凄楚让人心疼不矣,“在海上跟敌人作战时,每次快要撑不下去时,我都想着我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我舍不得……”

“恺之……”

“轻悠,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可是现在还不迟,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回南京去。”

他下床拉着她就走,她突然大叫一声,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回神,眸色几变,最终目光落在那仍然红肿的脸颊上,说,“轻悠,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昨晚打了你,我跟你认错,都是我不好,我太冲动,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好不好?我对天发誓,若我姜恺之敢对轩辕轻悠不好,我就不得……”

“恺之,不要!”

她捂住了他的嘴,一抹斜入窗棂的晨曦里,将他浓峻的眉眼染得极亮极亮,她的心刹那间痛到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说出下面的这些话,才真是不得好死。

“恺之,那一巴掌,是我自愿受的。”

“我移情别恋,我爱上织田亚夫了,我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自甘坠落,没有任何人逼我。”

“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中指上一颗红宝石心型戒指,美得裂魂夺魄,他的表情完全僵住,一动不动,目光渐渐焕散空茫。

“对不起,恺之,我不爱你。”

姜恺之仿佛听到了炮弹终于击中自己的舰船,轰然爆炸的声音,他眼前一片火光浓烟,黑雾后腥红染尽天地大海,他绝望地看着一切看发生却无能为力,灵魂深处撕裂般的痛瞬间扭曲了他的理智。

轻悠转身朝门口走去,可手还没碰到门时,一声怒吼从身后响起,她被一股重力狠狠掼倒在床上,紧接着沉重的男性躯体压了上来,她叫着姜恺之的名字,双手却被死死束住拉到床头,裂帛声清脆刺耳,她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想要放声大叫,就被狠狠堵住了唇舌。

重重一吮,口中只偿到腥甜,他用力地顶弄进来,吻得又急又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变了个人,像野兽,她却是催生了这样的一个他的罪魁祸首。

“恺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凭什么我不能,他就可以!若不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前前后后都有六七年,你跟他只有几个月,你就爱他爱得那么死心踏地了。若不是因为他上了你,还有什么原因?”

她的动作徒然一僵,心凉到底,眼眶红得刺痛,她眨了又眨,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幻觉吧,听到的也不是那个人会说出口的话。

身体蓦然一凉,手腕很疼,原来是被他撕掉的布条绑在了床头上。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把那药的剂量下得更重一些,就不会有今天这该死的结果,你就不会再被那妖孽迷了心!”

“恺之,你说什么,亚夫中的毒,是你在艾伯特大夫的麻醉剂里下了毒药?”

“对,轻悠,我也不想再瞒你,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被那禽兽当众侮辱,甚至还强囚成禁脔时,我的心有多痛,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痛苦的嘶吼炸响在耳边,他砸下的重拳落在她耳畔,眼底的憎恨和悔意浓烈得无以复加。

“织田亚夫只是个倭人,他那么残忍卑鄙,他把你折磨得还不够惨吗?要不是他,你怎么会被家人赶出来,流离他乡?你怎么可以说你爱上他,你在骗我。轻悠,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那样说,你怕我现在在港城被他迫害,对不对?”

“轻悠,你这么善良,你怎么狠心真的不要你的恺之哥哥呢?”

“轻悠,你说你收回刚才的话……”

他的口气轻柔,表情却阴兀至极,眼眸腥红暴裂,尽是憎恨不甘,大掌疯狂蹂躏着她的肌肤,他起身一把撕开身上的衬衣,健壮赤坦的胸膛上纵横着旧伤未愈,就朝她重重压了下来……

“恺之,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恺之,不要——”

当那只手就要撩开最后的那层底限时,她大喝,“姜恺之,你要我恨你一辈子,你就尽管做吧!”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看着她,久久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上渗出一点一点的悲凉,汇成一颗颗冰凉的水珠,落进她眼里。

她闭上眼,觉得每喘一口气,都沉重得像背着一座山。

“轻悠,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伏在她胸口,声音泣不成声,不断说着要她原谅的话,不断地保证发誓,不断地乞求,就像一道咒语刻进了她的心里,永远也无法求赎,注定辜负。

……

“你真让她回那东晁人身边?”

阳台上,宋先生看看姜恺之,又看向大门外独自离开的娇小身影,口气凝重。

姜恺之的目光深晦不明,“如果留得住,四年前她就不会从南京,我身边,又跑到港城!”他手上燃着一只烟,烧了很久也没抽一口。

如果现在他还执迷不悟,他就不配姓姜。

也许这几年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想青梅竹马的情感怎么也不会败给一个暴徒。可昨晚,是他这四年来第一次看到轻悠笑得那样开心,那眉眼间的恣意活泼,都是他一直渴望给她的,他以为她是成熟长大了,才会收起那些女儿家的姿态,事实却非如此。

她竟敢肆意地向英国伯爵夫人挑战,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芙蓉城初遇时,那个敢跟地痞流氓对打的小姑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娇憨劲儿,其实始终没变。

只是因为,现在她需要的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早已换作他人,不是他了。

宋先生叹息,“即然你已想通,那就赶紧回南京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但天下却只有这一朵欺霜赛雪的芙蓉花是我姜恺之想要的。织田亚夫,这只是个开始!”

姜恺之将烟头拧灭,转身大步离开。

宋先生一怔,眉头深锁。

……

一大清早,街上还无人,宋宅又在治安最好的英租界内,偶见几个洋包车夫兜生意,轻悠朝车夫们摇了摇头,攥紧了肩头的披风,疾步朝前走。

去哪里,她心底都是茫然的。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交叉路口,茫然四顾,车水马龙渐渐热闹起来,她却只觉得举步维坚,不知该往哪里走,好像当年突然被赶离家,站在陌生的都市,陌生的路口,茫茫无依,孤独害怕。

当目光触及远处一扇飘着白云朵的窗子,她朝那方向走去。到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荷兰公馆。

刚好那曾招待过她的勤务兵出来见到她,惊上前招呼她说,“小姐,元帅现在校场练兵,我正好要过去给他送药,不如同路。”

校场外,远远地就听到整齐的呼喝声,那精力十足的气势让轻悠精神一振,朝里望去。

穿过一道半高的栅栏,她看到高台上站着一个人,阳光一下跳出地平线的万丈光芒将他全身笼罩住,看不清模样,她黯然的心却似一下被点亮。

勤务兵去通报,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怒喝,“混帐东西,忘了军规吗?早练的时候不准任何人任何事打断,不管是谁,让他在外面等!”

轻悠脚步一个踌躇,定在了围栏外。

勤务兵一脸苦色地出来说明,赔不是,还叫人搬来桌椅。

可这一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等得她滴米未进,已日上中午,太阳灼烈。

那个人一看到勤务兵就又喝又骂的,还将人罚去跑二十圈儿,最终也没人理睬她。她想到今日就是贷款的最后期限日,公司还有事她必须处理,不能再等下去了。

当织田亚夫又劈坏了一个人形桩时,高桥匆匆回来,面带笑容地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此时,他脸色稍霁,那勤务兵才将轻悠的事上报。

“该死的,你说什么?轩辕轻悠来了为什么现在才说?一群蠢祸,她人现在在哪里?”

------题外话------

哎呀,亚夫,你这就叫活该了!

下集合好,大家欢呼吧!

元帅的女孩25是时候交待歼情了精华

勤务兵怨得想吐血,抖着手指向他们的斜后方。

那里,桌椅已空。

织田亚夫胸口急促起伏,俊脸变得铁青,立即大吼着朝外冲,抓着一个兵就问人去了哪里,士兵被吓得直结巴,说好像看到人走了。他恨不能赏自己两巴掌,竟然把已经送到嘴的肥肉给吐出去了,这会儿可悔得肠子都青了。

“混帐东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否则就以军法论处!”

男人气得嘶声大吼,狠狠赏了勤务兵两大巴掌,可怜的小兵爬地上不停地叩首谢罪,心里可呕得要死。

高桥上前劝说,男人一怒之下将桌椅都踢翻,上面的茶盅砸碎了一地。

一个茶盖儿咕噜噜地滚呀滚,刚好滚到轻悠脚下,她看着那方又在胡乱发脾气吓人的男人,心下叹了口长气。

“呀,小姐,您,您没走?”还是勤务兵第一个发现来人。

轻悠拢了拢臂上的披肩,道,“呃,刚才去了下洗手间。我这就……”一下迎上那双森亮的眼眸,要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勤务兵被一脚踢开,男人朝前跨了一大步,又突然停在原地。

高桥上校急忙拉起人,招呼左右人等迅速撤离,将远近百米清扫得干干净净。

此时太阳正挂在头顶,阳光洒在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一颗颗汗珠,闪闪发亮,贲然乍起的肌肉曲线,充满力与美的结合,漂亮得让人移不开。

他脸上乍现的欣喜,不知为何倏地被压了下去,一脸又臭又冷又硬地瞪着她,一动不动,手上拿着的木剑被他握得“咂咂”作响。

她垂下眼眸,抬起脚,主动朝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到得他跟前,几乎脚尖抵上脚尖的距离,她只看到眼前一片汗泠泠的胸膛。

没有看到,他突然摒住呼吸,紧绷的脸上其实都是说不出的紧张。

然后,她身子朝前倾,脑袋撞上他胸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便不动了。

他浑身一僵,竟然紧张得没有立即抱住她,眼底光色几变,就愣在那里。

头顶的太阳依然毒辣,周围的蝉声“知知”吵耳,这一刻,校场上的两个并蒂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个圆圆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织田亚夫听到了栅栏后的议论声,才猛地回了神儿。

“上校,元帅刚才那么着急,怎么这会都石化啦?”

“笨蛋,那不叫石化,用亚国人的说法,那叫近亲情切!”

“近什么亲,情,情什么……”

“笨蛋,说得通俗点儿,就是紧张害羞。”

“啊,元帅还会紧张,还会害羞?!”

“笨蛋,元帅也是人,当然会啦!”

挨了个爆栗子,悟了,“哦,原来元帅也会羞害,我一直以为元帅除了没表情,就只有怒吼两种样子。”

高桥:“……”

织田亚夫忍无可忍,扭头爆喝,“你们是不是皮粗肉厚还没被操够,全部不准吃午饭,罚跑二十圈儿!”

众人哀叹一声,作鸟兽散也!

这时候,他才将胸口的脑袋托了起来,霍然发现女人脸上都是泪水,眉头紧皱,“怎么了,哭什么?我吼的是他们,又不是你。”

她眨眨眼,仿佛没发现自己在流泪,用手指揩过,挤出个笑来,“哦,大概是之前茶水喝太多了,装不下就溢出来了吧?”

织田亚夫:“……”

“刚才,本来我都想回公司上班了。太阳这么大,我看你们操练那么久,居然都不休息,都觉得好累的哦!不过,你的勤务兵真有点儿笨呐,只给我备了茶水,早点也不准备一点儿,害我一直喝水,实在忍不住去了趟洗手间……”

所以,刚才才错过了!

“你还没吃早饭?”他抬起她下巴,“这都什么时候了,姜恺之他死了吗,还是宋家人因为那晚的事不待见你故意欺负你?”

“没有啦,你不要胡乱猜,是我自己急着离开,才没有的……”这家伙真是太敏锐了,离开宋家时,那管家和小伺看她的眼色都不对了,她一出门,就甩上了大门,连半句问候都没有,更别提问她吃早餐或帮她叫车了,跟之前进门就殷情相问候的态度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丢掉手中竹剑,将她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如果他们敢给你脸色看,本帅就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就算宋老头儿德高望重,港督也要拒让三分,真要惹上本帅……”

“好了啦,你不要再唠叨你那些凶残阴谋论了,人家……”

“你以为他们有多了不起么,连我送的《兰亭序》是假货都没认出来,还自诩国学大师,简直丢尽人脸。就这种水准,被瑟琳娜戏耍,也是活该!”

轻悠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你……你居然送他们假的,他们也没看出来?”

他挑眉,“你看出来了?”

她摇头,心下更惊异,不由冲口而出,“原来,你也是个造假大师啊!连那么多字画老前辈都没看出来耶,要是以后咱们走投无路没银子了,也许可以……”

他伸手就敲了下她脑袋,斥她浑说没出息,她咯咯笑个不停。

突然,他目光一竖,喝问,“这是什么?你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

肩头披风不知什么时候滑掉了,露出了被撕坏的襟口,上面的青乌色紫痕衬着雪白的肌肤,刺得织田亚夫怒火大发。

“我就知道,姜恺之根本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是他,对不对?刚才你一直哭……”

他猛地倒抽口凉气,眼底立即升起尖锐的杀气,大吼一声“我要杀了姜恺之那该死的混蛋”,转身就要去报仇。

她急忙从后方抱住他,被愤怒至极的他拖着走。

“亚夫,你冷静点,没有什么,我没有被欺负,真的没有,只是吵架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啦!你站住,不要走啦!”

“什么叫没被欺负,那么明显的伤,你当我是瞎子吗?!”

“姜恺之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他竟敢欺负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我的女人,除了我可以骂,谁骂我撕了他的臭嘴。是他让你委屈了,对不对?还有宋家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家伙……”

被拖着足足走了十来米,轻悠只能无语望太阳。

这个男人真是太霸道了,连这个也要争。不过看他如此疼她的份上,虽然方法有欠妥当,她还是原谅他吧!

不知为何,听他这一吼一骂,看他着急凶狠的模样,她心头积蓄了整夜的阴霾,都消失了。

走出校场时,来往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问“元帅好”,轻悠羞得不行,嚷嚷着肚子饿快饿死了,终于止住了男人气冲冲的脚步。

“真的饿了?”

她掐了他腰眼儿一把,“人家天一亮就跑来找你了,去了荷兰公馆,说你到校场练兵。人家不想打扰你练兵,在外面等你等了半天,早午饭都没吃,饿到现在,你还那么凶!”

他抓着她掐腰的手,眼底的厉色已经退了,其实瞧她这般跟自己撒娇,哪里还狠得下心去浪费时间报复,要不是地方不对,他怕是早忍不住把她揉怀里狠狠爱上一番了。

“呀,你,你快放我下来,羞死人了啦!”

“不是饿坏了么,还有力气掐人。”

“讨厌,大家都在看啦!”

他横眉一吼,“看什么看,再看罚跑二十圈!”

她揪他的帅脸,“你真是个赏罚不公的魔鬼元帅唉,当你的兵可惨了,你不怕他们叛变嘛!”

“他们敢!这辈子能在本帅帐下效命,那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你信不信,就算他们以后成了别人帐下的兵,或者顺利退役,以后谈论的最景仰的将军,都是本帅!”

“织田亚夫,你可真臭美。”

“我本来就很美。”

“哼,一身汗臭,臭死了,放开放开,本姑娘不要臭人抱。”

“轩辕轻悠,你敢嫌弃,看我不给你好看!”

“啊哈哈哈,不要哈那里,哈哈哈,痒死了,痒死了……讨厌……”

……

织田亚夫洗漱出来时,桌上已经摆了满满的饭菜点心,轻悠半点不客气,已经吃得小嘴儿油亮亮,手上正捻着一根鸡腿,看他出来时,吮着手指,朝他一笑,牙齿上沾了片绿菜叶,那模样说有多傻就有多傻,他一个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轻悠一下红了小脸,问怎么了。

他一落坐,将她揽进怀里,托起脑袋就狠狠吻了下去,直吮得她娇喘连连,可手上拿着东西又不敢动,没得法就直扭脑袋躲避,他的吻顺着嫩脖子下滑到豁口的旗袍领口。看着上面的乌青,他目光黯了黯,加深了吻,直到在那上面又烙上一层自己的印儿,才将人放开。

她立即缩到离他最远的沙发角,嘀咕着讨厌的娇语,边吃边瞪他,那眉梢眼角儿都是春情荡漾,说不出的桃艳粉俏,搔人心尖儿。

她被他瞧得羞得不行,嚷道,“你不饿嘛,快吃呀!”

他盯着她,眼都不带眨,“够了,刚才吃饱了。”

那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狂跳,舌尖舔过红肿的薄唇,“味道好极了。”

她受不了地侧过身,转过脸,想避开那蛰人的热情,还是觉得背心儿都被那两道毫不避讳的眼神儿烫得发烧。

两人多少亲昵的事没做过,可现在总算心意相通,互许真心时,还是会觉得很害羞,很不好意思。

“都没了,还咬着勺不放,要把勺都吃下!”

他重新给她盛了碗汤,放她面前,又抽了块湿热的帕子擦掉她嘴上的水渍。这般周到细腻,实不像他这个身份、这种性格会做的事,不过正如当年一样,他对她做起这些事来,仿佛是那么顺理成章。

“这个泡蒜头可好吃了,你偿一个。”她也开始礼尚往来。

他吃了一口,不置可否。

她见他都不吃,便自动地担起喂食的工作,你一勺来我一勺,吃得香甜又腻味儿。

织田亚夫,“怎么又把青椒放一边,吃了。”

轻悠,“不要,我不喜欢那味儿,你吃。”

“怎么还那么挑食?”

“你不挑食,那你吃啊!”

“你在杨家也这样?”

“都说不逼迫人家了,现在又来了。”

“不要仗着人家疼你,就恃宠而娇,都吃掉,不准剩。”

“织田亚夫,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你的兵!”

“你是我女人,未来还是我孩子的娘,为了下一代的优生优育着想,不准挑食。”

“是,元帅大人,为了帝国强大人民富裕,必须把豆子和青椒都消灭掉。”一边嘀咕着,一边悄悄将东西倒进垃圾筒里。

“轩辕轻悠,你是不是想偿试一下本帅对不听话的兵,是个什么惩治法儿?”

稍后,元帅的临时办公室里传来叽叽歪歪地叫声,间或伴着几声低斥怒吼,屋外阳光正艳,屋内风光正好。

在“吃了又被人吃”的午餐活动之后,轻悠抚着圆鼓鼓的肚皮,躺在男人身上有些昏昏欲睡,动不了了。

“亚夫……”

“嗯。”

男人的声音也十分慵懒,一手揽着怀中娇人儿,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四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

“嗯。”

“你……没什么说的么?”她看着他的眼。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他抚抚她的脸儿,倾首吻了吻,还用脸颊蹭了蹭她,发出一声缓长的叹息,似乎都是满足。

她抑着胸口的涌动,“如果我告诉你,你当年中的毒……”

“姜恺之下的?”

“你都知道了?”

“你这表情告诉我,我之前的猜测都没错。”

“啊,你诈我!”

他眯眼,“你这不是正在跟我坦白么?”

她愕然,他笑着又揪揪她的脸蛋儿,不忍释手。

“亚夫,我已经跟恺之说清楚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当初他求婚,其实我……”

他打断她,“够了,本帅就看在他好歹也帮我照顾了你四年的份儿上,饶他一次。债清了!”

她微微一愕,一时竟也弄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是小家子气呢,还是大气。

“亚夫,陈卫的事……”

她看着他,抚着头的大手停下,原来颇为放松的俊容,眉尖微微蹙了起来,但他没有瞒着她。

“爆炸案发生在总督府,虽然没有重要人员伤亡,但那里毕竟代表着大英帝国的颜面,还有我东晁帝国。今天的早报已经刊登了两国对爆炸事件的严正申明,你应该有看到,若亚国的代表南京国民政府不做出回应,事情不落实,不查出真凶的话,连我们事先谈好的和平条约,也必须推迟。”

轻悠心下沉,她没想到,自己努力想将问题化小,到最后才发现政治世界比她想像的更复杂多变,情况更严峻。若三方关系胶着,外贸通商等等事务都被搁置,非常不利于国民生活。

要不怎么会有那句“神仙打仗,凡人遭殃”的俗语呢!

“所以说,目前一定要有人出来……认罪?!”

“准确说来,是顶罪。”

“你是说,陈卫他们也是被人指使的?”

“不然,你以为没有内应,总督府是他们说进就能进的么?”

她对于他的不屑口气,心头更惊。男人在谈这种正经事时,异常严肃,表情冷酷给人压力极大,她有些不适应,但也不会再像当年为同胞和向兰溪求情时那么害怕捻错虎须。他对她,太多时候都是十分纵容的。也是这一份信任感,让她觉得现在两人的心,靠得更近了。

“轻悠,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在哪一国的历史上,变革,都会付出血的代价。不管这件事是南京政府首肯,还是由拥护他们的军阀官僚或地下组织策划的,都必须有有出来顶罪。瑟琳娜当初为了保你,且为了她出使港城的目的,只会催促迅速定案,以使我两国的合约迅速签定。案子不可能往深了去查,也没人有希望查下去,不管是受害方还是幕后指使者。”

“那幕手指使者真的是……”轻悠还是忍不住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一出声又换了口,“我看另一个死掉的嫌犯是黑龙组啊!这些可恶的黑社会,用来顶罪,不正好。”

“即使如此,陈卫也必须死!”

她眼底惊疑。

“而且,陈卫一定已经做好了为党国献身的准备。”他的口气更加嘲讽。

她无语,知道他说的一点没错,也滴水不漏。其实,并非仅仅因为瑟琳娜的立场态度,她当时那么巧地挑衅决斗,还非要总督做见证人,若认真查下去,难免会被拖下水,加上陈卫已经恨上了她,口供上只会对她不利。对他来说,他是不允许有丝毫对她不利的因素存在的。

他见她久久不语,又抚了抚她的头,蔼声说,“轻悠,你必须习惯,或者最好学会视而不见。你可以继续学习绘画,语言,做你喜欢做的事,经商,卖电风扇,或者当老师教学生。国家天下的那些事,你都不用多想,交给我就行了。”

“我明白,你是希望我就像你说的那位欧洲的铁血元首的情人一样,蠢蠢的,傻傻的,不用去琢磨男人们的政治,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陪着你就好。”

他抿唇不语,看着她。

她也抿着嘴看他,半晌,吐出一句,“但我觉得有一件事,我非常有必要琢磨一下?”

他挑眉:“?”

小手指戳着他胸口,口气不善,“你老实交待,七年前,你和瑟琳娜的奸情是怎么开始的,并且还漂洋过海,持续到了现在?”

他凝沉的目光一闪,绽出万千光华,只印着她似嗔还怒的可爱表情。

这一刻,那四年的孤独绝望,那日夜受病毒折磨的痛苦,那望着遥远彼方漫长无眠的每个夜晚,彻底离他远去,这些代价又算得了什么,能换回她的笑容和信任,比什么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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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到情侣间的信任,是个非常老套俗气的问题了。不过我反复思考前面、现在和后面的情节,还有我们周围发生的很多情事纠葛,觉得轻悠和亚夫之间,很多时候还是因为这个问题,才会有那么多磨难。

里,大家多数时候处于上帝视角,不会担心主角毅志不坚定半途而废。而现实我们不是上帝,无法肯定或相信或自信,选择的这个人真的在“人生难题”前对我不离不弃。不知道,所以更不确定自己能否像亚夫和轻悠这样孤独4年后,还能坚定于彼此的爱。

女生比男生更需要呵护,轻悠对姜恺之的呵护有过动摇,咱不否认这个人性弱点。不过女人有时候又比男人坚强,一旦确定,再苦再难也不会放弃。

元帅的女孩26关于“歼情”必看

这所谓的“奸情”,看起来很简单。

织田亚夫是这样说的,“我十六岁帮太上皇解决了俄国的不平等条约,拿回了琉璃群岛,获亲王封号,又得到一笔可观的奖励,便决定周游欧美列国,学习他们的新思想新技术。到德国时,因语言不通,钱被讹诈,碰到同样到德国游学的瑟琳娜,帮我追回了钱,后来又认识了弗雷德。”

“事实上,瑟琳娜开始是对弗雷德一见钟情,弗雷德的外貌和谈吐,丝毫不逊于我。而且,他还是普鲁士的世袭公爵,以他们元首的话来说,弗雷德是亚利安人优良基因的最佳代言人,他的军礼服照片几乎帖满整个德国的时尚窗口。”

轻悠可没被这一大段话里主次不分的内容给忽悠到,仍然挑出了几个关键性的重点。

提问一,“你的德语,该不会就是瑟琳娜教会的吧?”

织田亚夫抿唇不语。

“难怪我说这腔调里有点阴湿的伦敦味儿呢!”

他伸手掐了她脸蛋一把。

提问二,“原来,你十六岁也离家出走,你都去了哪些国家呢?”

“沿着最古老的西欧东进航海路线,花了半年时间,穿越印度洋,到好望角,再入英吉利海峡,到达……”

“荷兰!”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我就知道,你那么喜欢这个国家,一定先到那里去……干嘛去了?”

他简单补充了一遍,她就急着嚷嚷开了,和以前一样,半罐子水响叮当。

“你在荷兰股市里赚了那么多钱呀?真了不起。我刚到港城,还没在杨叔的店里当秘书时,很快就被港城的土霸王骗光了钱,差点儿流落街头,幸好……”

现在想来,她也是挺幸运的,虽然屡屡流落他乡,步步艰辛,也总能遇到好人,也有一个这样的人远隔万里,用着自己的方式,悄悄地保护着她,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觉得能认识他是件多么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儿。

“所以说,赚钱养家这种粗活还是应该由男人来干,你们女人只需要……”

她立即捂住他的嘴,大声反驳,两人在沙发上折腾来去,玩得不亦乐乎。这个夏日的午后,蝉声了了,所有回忆,都泛着漫漫烘烤后的香甜。

提问三,“根据你刚才的供词,我还可以推测,高傲的伯爵夫人求爱受挫后,你这位英俊的东方亲王殿下为了表示朋友爱,就对她进行了温柔的安慰劝说,于是,按照趁虚而入的兵家法则,你立即就攻占了瑟琳娜失恋少女的纯纯心灵,一跃成为……”

嘴巴立即被大掌捣住了。

“不许胡编故事,否则本帅要告你诽谤罪,明日就登告歉通报!”

她扒下他的大掌,双眼放光,“你说那位公爵大人,其实比你还要更帅更美更有型吧?”

他眉头皱起,隐有不安。

她更兴奋的样子,“我听说,纯种的亚利安人都是高大俊美,金发蓝眼,皮肤白皙,正是上帝耶和华身边最宠爱的大天使长米迦勒的标准写照呢!你还有他的照片吗?我想……唔唔唔,坏蛋……”

他一翻身将她压下,只着白色内衬和服的精壮身子,将她的小身子牢牢抵在沙发柔软的椅背里,紧嵌实揉,虽然房间头顶侧墙上都吹着电风扇,热气火流迅速窜烧全身,根本无法抵挡。

“小笨蛋,敢在我怀里夸别的男人,本帅现在就给你好看。”

“啊,讨厌,痛……人家哪有……唔……”

“还敢说没有!我就刨刨看你这亩地里,究竟藏了多少蠢蠢欲动的春心。”

“不要不要,不要拉人家的衣服,已经坏了啦!”

“都脱掉,本帅要来个大清洗。”

“讨厌,不要在这里,有人……有人……”

她扭着脑袋闪躲他恶狼似的吻,看到窗口上印出的人影儿,直推他。

哪知他回头大吼一声,“所有人,退后一百米,原地待命!”

“你,你这人……”

还有人这样儿的,简直窘死她了。

说他是急色狼吧,好像又不对,从他放她自由离开公馆回杨宅住后,他就没有强过她一次了,这算算也有个把月时间了。好几次亲热,时间地点也都不对,之前和师兄大打一架睡在杨宅也没外人的那一晚,他也没强求。按他四年前的性子来说,的确很少见了。而现在……

当阻碍都被他扒下时,他的动作忽然一僵,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她,目光又深又亮,她莫名地有些担心,他伸手抚上她胸口的紫印,那里明显就是个吻痕,自然不是他留下的。

她突然害怕地用手去掩,被他拉住,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心砰砰跳得更快。

不知为何,一下就很难过,问,“你,你都不问,我和恺之哥哥在一起一整晚,还弄得一身……有没有跟他……”

她到底还是在旧式的思想里长大的,哪里能真的放得开,跟不同的男人发生关系。至少在她的心里,始终只住着一个人时,没有婚姻做媒介,绝不会轻易再去碰第二人。所以在这四年里,和姜恺之虽亲,顶多也只到牵牵小手,吻吻脸颊额头的地步。

他抚抚她的头,轻吻过那些青紫印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自愿回到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但如果你受了委屈,我也一定为你讨回公道。若你是自愿跟他……我便尊重你的选择。”

她看着他眼底滑过的一抹水亮的光,忽然觉得心口震动得说不出话来,鼻翼有些发酸。

“亚夫,你,是说真的吗?”

“你又不信我?”

“我只是……以前你就因为我说要跟向大哥逃走,你就气得……”

“那已经过去的事,不要提了。重要的是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心甘情愿要回来?而不是为了姜恺之的性命,故意假装来讨好我,或者为了救陈卫?”

她一听这严肃口吻可就急了,“才不是。昨晚,虽然我一宿没睡,守在恺之哥哥身边,因为他伤口发炎有些低烧。可是宋先生单独找我谈话时,我也明确表过态,他很生气,可我……就是对恺之,也一样。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我……”

他吻住她的唇儿,满足地叹息,“原来那宋老头真给你委屈受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亚夫,人家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我明白,”他握住她落下的小拳头,就唇一吻,眉眼都是和悦之色,“你这算是跟我告白,你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男人。而我,就像四年前你离开时我说过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这一次,看着他温柔含笑的眼,她觉得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安心,甜蜜。

她主动搂上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唇,紧紧相帖的心跳,再没有那些隔阂和误解,他轻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呼吸灼热,血液加温,手臂抱得再紧,身子嵌得更深,似乎都不足够,此时此刻,只想深深融入对方的生命,不离不弃。

……

然而,这温馨的午后,还是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毛叔,你说什么?杨叔他们怎么会被人绑架?”

“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了,老毛子我算是运气好,才能躲过那帮蛇头逃出来,给您报个信儿。”

车夫毛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他是瞧见校场外的高桥,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轻悠的下落。

原来,由于贷款的事,昨晚在她参加总督府离开杨宅后,公司和工厂就出事儿了。杨先生自然是不会再想麻烦轻悠,杨夫人陪着丈夫就先去了工厂调停。因为贷款方的人找了职业的催债公司到工厂打砸,正跟康叔等人对上火了。哪料得半路上,杨家夫妇就被人绑架。工厂里有康叔带着徒弟们坐阵,其实问题不大。反而是今日徐副总到公司,就见公司被查封了,一群人更在里面大肆翻腾他们的财务帐本等东西,把人拦在外面不让进不说,还直往外搬东西,说他们没清缴贷款,现在就把所有东西都搬走拍卖掉。

公司的人哪有工人们身强力壮胆子大,敢跟那帮黑社会帮派硬干。

当下,这公司一出事儿,所有的麻烦全闹到了工厂那边,徐副总现在带着一帮经理也是乱了神,跟无头苍蝇似的跑了警局,警局的那位马处长竟然说不见,接着又去找贷款银行,更被拒之门外。总之处处碰壁,到了刚才毛叔刚从绑架犯那里偷跑出来为止,听说之前约好合作的人全都上门讨债,这前后翻脸速度之快,一下从天堂落到地狱,简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毛叔,你记得清楚吗?杨叔杨姨他们真在那里?那我们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轻悠当即立断,回头看着织田亚夫好事被打断后还有些黑的脸。

他挑眉。

她也不避讳,“未婚夫,你得帮未婚妻。”

他唇角微弯,站起身,扶起她,朝高桥打了个眼色,高桥离开了。

她立即把衣帽架上的军外套拿来,帮他穿上,又拿过搭在一边的武装袋,搭着他的手系好,调整舒适,最后拿过帽托上的黑色宽沿帽,把上面沾的一丝灰轻轻拍掉,双手举起,他配合地俯下身,她给他戴上,轻轻刮了下帽沿下渗出的一点发尾。

他点了下她鼻尖儿,说,“这才乖!这种事,就该交给你的男人来办。”

她挽住他抬起的胳膊,两指在额上一并,“是,元帅大人。”

……

事情看起来又杂又乱,还十分严重,但织田亚夫处理起来却是大刀阔斧,竟然不用三个小时,在股市关门的前一刻钟,一切都解决了。

在他们出发先到工厂的路上,满街的号外声都传递着一条大新闻,英国和东晁已经在下午两点半时,即他们出门前半个小时,签好了和平条约,新闻通稿早在和约签订前已经准备好,第一时间就由轻悠做广告的那家英国最大报业发了号外刊。

同时发布的还有相关的通商协定,商界可谓是一片大震动,凡是外贸公司的股票都大涨长红,好多支股票涨停版,港城的恒生指数升了又升,交易所内外一片欢腾。

轻悠到工厂时,由于公司已经关门,所有讨债的都集中到了工厂外。

那些人见了有东晁军队开道的车辆到来,也有些害怕,不过商人向来是无奸不商,他们也知道了合谈成功的事,当即便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了。

一个代表出来叫喝,“轩辕小姐,就算你有大靠山,可是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现在这新经济法规出台,东晁人也得按规矩经商,不能欠了钱不还啊!”

轻悠只让织田亚夫在车里等,自己下车面对众人,她接过了徐副总手上被保存好的那张股券,说,“我们杨记做生意讲求的第一个就是商业信用。这张股票大家可以马上到交易所查查,他现在的市值是多少?这笔钱我们杨记明天就会全部提出来,用作公司流动资金以及归还各位的欠款。咱们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曾碰到些困难,需要些时间周转的?难道各位叔伯连这点时间就不愿意给我们杨记,却要听信某些小人唆使,将人赶尽杀绝么?常言道,给人留一条活路,也是给在座的位留一条长久的生存之道。”

稍有明眼的人看清那股票上的公司时,登时都睁大了眼,双眼全是美刀儿符号儿了。

轻悠买的是当下港城最老资格的银行发行的投资股票,她算准了英国和东晁和谈后,这种股票一定会大涨,才孤注一掷将公司的资金全投了进去,一博万利。所以之前织田亚夫说和谈签约的事和时间,都是机密,不可外泄。杨家夫妇问起时,她也一直守口如瓶。而那位大鼻子老外正是银行的老总,当日轻悠忽然投入大笔资金时,便对她格外刮目相看,才会在沙龙之后,慷慨扶持她。

现在秘密终于说出来,她着实松了口气。

那些会见风转舵的人,立即吆喝着说相信轻悠的信用,再也不闹着退钱了,多数还是要继续跟杨记合作下去。

他们这方刚将其他公司的人打发走,高桥和那位马警长就押着一群人过来了,里面有明显一看就是混混的,更还有一个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大熟人。

“寿仔,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副总一眼就看见了被高桥亲自押着的男子,吼出儿子徐寿的名字时,声音顿时嘶哑了。

轻悠也有些吃惊,织田亚夫拉住她没有上前,朝后方打了个眼色,就看到相扶走来的杨家夫妇,才让她上了前去。夫妇两只是受了惊吓,并没受伤,轻悠才大松了口气。

一个小混混被踢了出来,将事情的前后始末道了个干净。

“这一切都是徐少指使小的们做的,求大警官、元帅大人明察。”

“早前绅爷被抓进大牢后,帮里群龙无首。徐少说有办法救出绅爷,帮里兄弟都着急,就听了他的话安排。但徐少跟我们哥几个说,他得到大人物的支持,只要我们暗杀了,杀了东晁帝国元帅,立即就能救出关在公馆里的绅爷。兄弟们深信不疑,就……就都跟着他干了……当晚,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派我们哥几个去绑架杨家夫妇,说要用来威胁轩辕轻悠,一定要把杨记公司拿到手,以泄……泄他心头之恨,因为之前我们几次想抓轩辕小姐,偷她的股券,都没成功,后来还派人去砸店铺,也失败了,我猜他根本就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哪知道,当晚爆炸暗杀失败,轩辕小姐也不知所踪。英国警察,亚国警察,还有东晁士兵满街地通缉,他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发了事儿就想偷溜。为了我们码头帮的兄弟不背黑锅,我们放了杨先生杨太太,将他绑了送来给大警官、大元帅,求求你们看在我们也是被指使的份儿上,饶过我们兄弟一条活路。”

徐少却不甘心地狂叫,“胡说,他通通胡说。这些都是钱绅早就策划好的,跟那个大人物沟结要暗杀东晁大元帅,我只是按他的指示,他说若我不听他的话,就要杀了我父母。我……我是有家人捏在他手上,才不得不为他卖命,我才是最冤枉的啊……”

徐副总痛心疾首大骂一声,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顿时老泪纵横,直叹生了个败家子。

轻悠将股券交给了杨家夫妇,终于成功度过了公司的危机。

徐少和码头帮的人被抓走,至于最终是由钱绅来顶这爆炸案的罪名,还是徐少,轻悠不想再插手了。案子涉及到三个国家的利益,同时又交由三方人员一起审讯,内里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也不是她一介小女子能弄得懂的。

抓到新的爆炸案嫌疑犯后,织田亚夫要亲自审问,便先离开了。

轻悠陪着杨家夫人回家,熬糖水压惊,等织田亚夫的电话。

翻看最新报纸时,她才知道原来东晁帝国重视和谈签约,由他们新内阁的副总理前来组织和谈事宜,来人正是当年有过一面之源的清木义政。清木义政接过织田亚夫的棒子,以令人惊讶的神速,就跟英国签订了合约。

稍后,轻悠没等到织田亚夫的电话,倒等到王秘书亲正上门送了一份加急电报。

小叔病危,望儿速归。母盼

竟然是母亲派来的电报!

轻悠惊愕,她已经有四年未曾见过母亲,但小叔却是春节前才见过面,当时看小叔的精神头儿还非常好,还说她即将毕业,学业有成,要帮她说服父亲让她回家帮忙家中生意。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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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单元部分,就是《回娘家》啦!

话说,也不能一直都做未婚夫妻的嘛,咱们儿女要升级扶正,父母这一关是必须过滴。吼吼吼,后面的剧情更精彩更有趣儿,亲们要多多留言支持秋啊!留言啊,花啊,钻啊,红包啥啥滴,给给力啊!

元帅的女孩27幸福的眼泪1

轻悠想着小叔轩辕清华的事,杨夫人已经熬好了糖水,唤她喝水。

杨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轻悠看到已经备好了汤盅准备要送去给杨先生的糖水,立即猜到杨夫人应是刚才跟杨先生打电话时,得了徐副总的求情。

轻悠知道这种事顶多只能尽人事,正要跟杨夫人说时,电话铃这就响了。杨夫人急忙抓了起来,却又很快尴尬地举给她,她点点头示意明白其意,接过了电话。

那头声音戾气未消,她嘟嚷道,“亚夫,你太凶了,杨夫人可是我的长辈。”

织田亚夫没好气地斥道,“长辈就应该一直占着电话线不让人打吗?她知不知道本帅现在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跟我的未婚妻通话!这耽搁下去,拿他们杨家全族的脑袋都不够赔。”

轻悠翻了个白眼,心里为那句称呼泛甜,又不好意思地朝紧张的杨夫人笑笑,“ok!元帅大人您说吧,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找小女子?”

那边一声冷哼,“没良心的小混蛋,你就真不急我这通电话?”

她也不想扭捏下去了,“亚夫,我刚收到我娘发来的急电,小叔病危,我必须尽快回芙蓉城。”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问,“真的?我的人回报,三个月前他还在上海滩生龙活虎地跟人抢生意,这么快就病倒了?”

轻悠着实一惊,“这,你,你……”

“这些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不理也罢!”

轻悠下巴差点儿掉地上了,她完全可以想像到男人此时是一副多么不屑的嘴脸。

“亚夫,那是我的家人,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回家。”

那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还传来几声轻咳,轻悠一听又心疼了。

“亚夫,我已经四年没回过芙蓉城了,我想看看我娘。不管小叔是真病假病,他也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一定要回去。”

“我没有说不让你回。算了,这事儿我会人安排,徐少的事你不用管,我已经跟他们明说了,也不准他们来找你说情。爆炸案的事很快就会完结,你把港城的事清一清……”

那头,男人唠唠叨叨说了些琐事,都是叮嘱她打理好港城事务,以免回家后还悬挂着心,公司和工厂里的事也必须交托出去,毕竟她现在要回芙蓉城,未来很多事也说不清。

她听着他的话,心里也是甜丝丝的,也发现他比自己想像的更了解她的性情。那些听起来凶巴巴满是命令口气的话,其实都是为她好,虽然强横了点儿,这便是他的性子吧!

挂了电话后,轻悠陪杨夫人去了公司,帮杨先生处理公事,做了交接。也许两老早就有心理准备,听到轻悠说要回老家,虽不舍,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杨夫人还帮轻悠打点行装,甚至又硬塞给轻悠大笔钱。轻悠借口自己在股市上也大赚了一口为由,推谢了杨夫人。最后,杨夫人笑说轻悠不接这份心意,就等着她嫁给织田亚夫时,给她做聘礼。

轻悠却想着,若非事情严重,母亲也不会发来这样一份电报叫她回芙蓉城。小叔重病的事只能当真,人生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想说服织田亚夫跟自己回老家,至少也要让这对失散多年的父子,正式见个面。

……

隔日

轻悠一早就醒来,在厨房里倒腾半晌,熬了清热润肺止咳的香粥,小心翼翼地盛进盅煲里,提着出了门。

车夫毛叔现在被她聘为专职洋包车夫,想她若是离开了,平日里帮杨夫人代脚也是好事。为此,她还出资让毛叔购置了一辆时下最新式的三轮洋车,客坐在前,人在车后凳骑,也为年纪日大的毛叔省了力气。

毛叔瞧着新车时,激动得老泪纵横,跪着叩头至谢。后来,便也忍不住将织田亚夫让他每日报告她行踪的事说了出来。

这一早,毛叔凳着新三轮型的洋车,连走边跟轻悠说了些他来时路上听到的新闻。听到东晁和英国签约一事,轻悠让在半路停车,向报童买了两份新报。

那报童竟然认得她,正是当日高桥曾向买过报的少年,那少年见她十分殷情,一说才知原也是看了她那篇鉴宝新闻后的小粉丝。

两人随口聊了起来,恰在这时,有人唤了轻悠一声,轻悠看去,目光微凝。

“陆先生。”来人正是曾经在银行帮轻悠解过围的国民政府的外交官陆维德,其身后走出一男子,正是唤轻悠的姜恺之。

姜恺之又恢复了往日她熟悉的作风,一身体面干净的中山服,右手还是打着绷带挂在胸口,面容修理得十分整洁,一扫前日两人相见时的颓废病态,头发被发腊打得规整又不失几分随意地于额前落下几缕,只是那双眸子黯沉得厉害。

他虽笑着,如沐春风般温柔和煦,可到底心境不同,她不敢直视那双眼。

“轻悠,这么早,你就早起给杨先生买报纸打香粥么?”姜恺之问。

“恺之,你的伤,不要紧吧?”轻悠没有回答。

姜恺之瞥了眼那包瓷盅,“还死不了,早前刚回南京时,除了这只手臂,下面两条腿也是挂着的。”

他呵笑了两声,口气是她听惯的轻松打趣儿,可入了耳已化成一片沉重。

她垂下眼,“那你要保重身体,该多休息,不用起得这么早。”

他凑近她,轻声问,“轻悠,我和维德要去那荷兰公馆谈爆炸案的事,我一定会救出陈卫,他完全是被黑龙组的人利用。而据我所知,黑龙组二当家早就被织田亚夫收买了,否则他们的大当家钱绅也不会这么快就倒台被人指正。”

轻悠抬起头,姜恺之笑得温柔,目光却锐利异常,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心头不由一跳。

姜恺之看着微微后退了一步的女子,继续道,“轻悠,你还没说,你起这么一大早的,不会只是买香粥吧?”

“恺之,我……家里来急电,我很快就要回芙蓉城。”

姜恺之目光闪了闪,抬起手伸向轻悠,轻悠立即又退了一步,盯着他的目光有些警惕,他眸底窜过一抹惊凉,垂下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你已经四年没回过家,路上多加小心。有什么需要……呵,现在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陪你回家了,我的担心倒是多余。祝你一路顺风吧!”

“嗯,你们一定还有事忙吧,我不耽搁你们了。”

轻悠点点头,就要上洋车,错身时,姜恺之突然抓住她,她紧张地抱住汤盅。姜恺之的面上闪过一抹明愤恨,随即又被淡笑取代。

他倾身在她耳边低语,“轻悠,陈卫关在东晁的元帅府监狱,我听说那个元帅大人刑讯逼供极有一套,陈卫可能会忍不住屈打成招。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陈卫在他面前输通一下?”

轻悠愕然,“我……”

“我怕就算三国会审,织田亚夫也不会放过陈卫。其实,陈卫的母亲是将带大我的乳娘,他对我来说就像亲弟弟一样。”

“恺之,这件事……”

姜恺之又是一笑,“唉,算了。瞧我为了陈卫的事都急昏头了,你一个女孩家,哪里适合插手管这些男人的事。别多想,你快去办你的事吧!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吧?”

他忽又退开身,朝她伸出手,她看着那张熟悉的温暖大掌,发现眼前这个眉眼带笑,眼底尽是阴霾之色的男子,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她举起手,他立即抓住,重重一握,她疼得蹙起眉尖。

突然一声尖厉的喇叭声响起,一辆黑色轿车突地朝他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见之者都骇然后退,轿车一下刹住,将将停在他们面前一臂之距,带来的晨风刮过面颊,有海边的腥咸味儿。

车上下来一人,高挑精壮的身子,一袭笔挺的黑色军装,棕色武装带束出挺拨腰身,黑亮的军靴一叩地,踏出一片沉寂,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到来而紧绷起来。

织田亚夫目光扫过那双紧握的手,轻悠立即脱了开去。

他几步上前,伸手将轻悠揽进怀里,低头时眉目一柔,说,“早上打电话去杨宅,说你已经出门来给我送粥了。最近时局还不稳定,不要一个人外出。”

说着,也不等她应,抬头直视姜恺之,勾唇一笑,“姜中校,气色不错。听我的秘书说,你们跟我是九点钟的约。现在我要和我的小未婚妻去吃早餐,暂不奉陪,回头见。”

姜恺之凝眉看着织田亚夫拥着轻悠离开,陆维德急忙上前相应,出了一身冷汗。

“三少,您没必要跟那轩辕小姐说那么多。就算织田亚夫宠着她,也不可能因她就耽搁大事。”

“我知道。”

姜恺之转身就走,袖底拳头紧握。

陆维德心下叹气,急追上。

“三少,您这又是何必,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为了个女人跟那个东晁元帅相斗,真的是得不偿失。”

“维德兄,你以为我真是个意气用事的莽撞少年么?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我比谁都清楚!”

陆维德一愣,再见男子眉宇间深笼的阴鸷之色,不由肃然。

……

轻悠感觉男人不太高兴,但她并不特别在意,到了公馆后,见桌上已经备好了早餐,也将自己熬好的粥盛了出来,送到男人面前。

他立即蹙眉,“什么东西?”

她勺上一勺,吹了吹,还试了下温度,“给你清热解咳的,偿一口。”

“本帅不吃别人的口水。”

她心下啐了一句,张嘴就吃下一勺,赞叹,“味道真的不错,我吃过了,保证没问题不会毒害你的。”

他浓眉一挑,颇有几分杀气,“我说了,我不吃别人的……”

她砰地将碗掼到桌上,哼道,“人家天没亮就起来熬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粥。既然有人不识好歹,非说不食人口水,那之前余下的十个吻也不必清算了,就此了结,别过。”

说着,抬起屁股就要走人,不过还屁股还没离开沙发垫子,一双手臂如期出现,将她拉了回去,耳边传来男人闷闷的一声“我吃”。

她心底就乐了。心说,都这么大人了,还耍脾气,真是丢脸。

当然,她也不敢真当着元帅大人面,羞他的脸,索性也随了元帅大人的好意,吃起他给她准备的东西。

这出清晨的小小小妒嫉事件,就此揭过。

稍时,她说起回芙蓉城的事,“我觉得,娘不会骗我。依我当年离家的情形,若非事情真严重到连父亲都束手无策,否则娘不会给我打这样一份报告。我想,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嗯,我已经让高桥去给你订火车票,最快你今晚就可以出发回芙蓉城,明天晚上应该能到。”他顿了一下,才道,“现在你最好再给你娘发个电报,让人去车站接你。”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亚夫。”

“港城爆炸案的事,我暂时走不开。”

她失望地垂下眼,轻轻“哦”了一声。

他看了看她,放下筷子,擦了嘴,拿起一旁的报纸看了起来。

她也觉得有些食不知味,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他就把后路给堵死了。

“亚夫,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他头也不抬。

“那年,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拜祭你母亲,紫樱婶婶?”

“顺道罢了。”

“真的?”

“那你顺道带多少女孩去祭拜过?”

他捏着报纸的手明显收缩了一下,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几字,“就你一个。”

“出云公主都没有吗?”

他抬头瞪她一眼,不答。

她暗自吁了口气,喃喃道,“当时我就想,你带我见你母亲,如果紫樱婶婶还在的话,她……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儿媳妇。”

“我挑的,她都会喜欢。”

“可是我以前听说,紫樱婶婶中意的是你娶出云公主。”

他将报纸一折,声音重了,“谁说的!”

“哎,你别管谁说的。反正,你以前是跟公主有婚约,我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坏人美好姻缘的坏女孩。”

“胡说!”他又将她搂了回来,捻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说要做新时代女性么?你们这里的新文化运动,不都提倡女性追求婚姻自主,自由恋爱。东晁早在四年前也在搞这个新生活运动。只准你做新时代女性,本元帅想做个新时代男性,也不行么!”

“那你说,我长得没出云美,又没出云温柔贤惠,她算是被紫樱婶婶一手带大,一定更跟婶婶帖心。我的墨宝绘画,都不如出云。家世也没她好,她还是个公主。而且,还那么笨,你也老说我是个笨蛋,我怎么有资格当你们家的……”

这堆啰嗦被男人用嘴封了个干净,好半晌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不知是生气,还是那啥的。

他揉着她的头说,“不要胡思乱想。我认定的人,母亲只会祝福我。况且,你是他喜欢的男人一手养大的宝贝疙瘩,爱屋及乌,只有更喜欢。”

她爬在他胸口,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亚夫,我懂。那,你能不能忙完这段的事儿,抽个小空到芙蓉城来……我只是希望,至少我们的婚事能得到长辈的祝福,你也能得到我娘的认可。好不好?”

她前思后想,还是将小叔的话压后处理,以免引起他反弹。

他蹙着眉,“我想,只用取得你父母的同意便可,至于轩辕清华,我不想跟他有半分瓜葛。”

“亚夫……”

“我会派人送你回老家。”

她还想劝说,他便拿公务繁忙打发她。她很无奈,只得收拾碗盘打道回府。

将离开时,高桥和一个人到来。

高桥见到轻悠,说由于华中地区的军阀内乱,道路运输受到影响,去芙蓉城的火车票一周只有一趟了,这票要下周才拿得到。

另一个来人,上前笑拉着轻悠的手行了个吻手礼,道,“轩辕小姐,好久不见,您越来越漂亮可爱了。难怪亚夫这千里迢迢地来亚国,按最初计划本来是要坐镇上海租界当总指挥,却临时改道来了港城。这故人好不容易见个面,怎么就急着要走?这可不得好好聚上一聚。”

“清木先生,谢谢您的盛情,轻悠还有要事要办,改日电话联系吧。”轻悠对这几个家伙的印象都不太好,收了手就要走人。

清木义政却追了出去,说,“小姐真不愿多留几日?”

轻悠只道,“家中有急事,恐怕不能。”

“稍后,除了阿澈他们要过来述职,还有一位叫龙村的陆军少将也要来。”

龙村治也么?的确是非常难得,当年一别,也有四年未见了。可现在物是人非,她已经不想再见这个人了。

清木义政又道,“亚夫一心想娶小姐为妻,相信小姐已经知道四年前的事了。不过,他向来做事都不喜欢跟旁人解释太多,有时候,难免被人误会了,也自己掖着自责。此次跟英国的和谈,还是三天前他给我派急电,让我过来处理。我还说这么着急,到底为甚,不曾想,原来小姐在此。”

轻悠心下一震,想到杨记的贷款还款日顶多只能拖个一两日,她把重注都押在股票上,若是和谈消息一日不正式公布,她的计划满盘皆输。她不想让他插手,他知道她固执意气,绝不会应承他的帮助欠他人情,便只能从旁帮忙。

越想那一番百转心思,越不敢深究,莫名地心就被悬得高高的,激动又不安,甜蜜又苦涩,心疼又感动,明明高兴,却想落泪。

------题外话------

这个时候貌似很多亲都放假了吧?秋祝大家寒假快乐,嘿嘿,大发利势。某些亲可能还在归家途中哦,祝一路平安。嗯,马上我们家悠悠也要回家啦,以秋以前的经验就是刚回家时都是宝儿,时间一久貌似就会跌价。呃,这素个问题。不知道悠悠回家,会碰到啥好事捏?

元帅的女孩28幸福的眼泪2有糖吃

九点整,织田亚夫到会客室接见姜恺之。

轻悠留了下来,清木义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织田亚夫在这四年里发生的事。

第一年,织田亚夫以休养身息为名,远离京都,住在长崎,可谓韬光养晦。也因为长崎拥有最新型的无线电报机,方便他遥控指挥东晁远征军在亚洲大陆上的战略布署。

国外战事的影响日渐扩大,国人的眼光都转了向,随着战况报道的日渐激烈化,织田亚夫的那件惨案也渐渐被人遗忘。但保光党派仍在四处活动,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被有心人士予以利用,逐渐在国内形成一股实力不小的政治力量。

轻悠很有意谓地看着清木义政,笑了笑。

后者也不怎么回避地回了她一个笑容,继续叙说。

第二年,保光党正式入驻国会,行事低调,但先后就工人运动问题的解决干了极漂亮的一仗后,获得许多大财阀的支持,在内阁渐渐占有更多席位,不声不响地成为继皇帝党、华族党之后的第三大党派,形成三党鼎立的局势。

同时,这一年亚国战略得到纵深推进。俄国势力渐渐被龙村治野驻守在辽东半岛的军队,清除干净,成为当时东晁在亚洲大陆最近的港口,和第一大驻军地。

轻悠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北伐军在北平附近与张系军阀一场大仗,张阀退走热河。本来北伐军要乘胜追击,却因东晁驻军而放弃追击。很快传出东晁军跟张阀联合,要保立那末代皇帝,成立新皇朝政府。

这消息引得舆论界一片哗然,连着数月,几乎所有报纸都在讨论这个伪帝政权,其中也一再提到当时驻军司令官便是龙村治也。而不管外界有多少反对呼声,那个伪帝政权依然成立了。传说,龙村治也被伪帝御封为护国大将军,俨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轻悠只觉得,曾经的相识就像是一场梦,好梦易逝,现实残酷。

第三年,保光党之下的外贸交易和国内生产总值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他们这时候再也按捺不住,请求皇帝陛下招回远在长崎的织田亚夫,更要求皇帝归还其亲王封号。

自然这又是一场政坛大斗,而随着左大将军在朝鲜半岛上的丑闻被传回国内,华族党颜面尽失,反对织田亚夫归朝的声音不再强烈。却有私下派杀手至长崎,刺杀织田亚夫。幸而十一郎等死卫机警,亦有尚善御极在党内安排的诸多眼线耳目,刺杀事件彻底暴光。

也就利用该事件,织田亚夫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都。

那一日,可谓万人空巷,时隔两年多,高呼“光德亲王万岁”的热烈叫声响彻整个京都城,简直比皇帝出巡还要盛况空前。

先前因华族党**丑闻泄露后,民众对于内阁的信任度大大降低,当织田亚夫一回来时,保光党在民间的公信力度大大提升,几乎是万众一心希望恢复这位亲王的名誉和地位,舆论界更对其大加褒扬。

明仁帝很清楚,这两年远征军在国外取得的成就几乎都是亚夫的功劳。

“第四年,陛下与亚夫重谈婚事,便被亚夫一口拒绝。”

“他,”轻悠愕然,“他不怕皇帝降罪了么?”

清木义政宛尔,“而今,亚洲的东晁远征军全部掌握在亚夫手上,是禁卫军的五六倍,你说亚夫还会受陛下所制么?”

“可是,他对我说过,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助他的皇帝表兄,让祖国变得强大,让人民更富裕。他这样威胁皇帝,不怕被扣上谋逆之罪?”

“强大祖国,富裕人民,亚夫已经做到了。这并不冲突。亚夫只是对皇帝说,他要响应东晁的新生活运动,要求婚姻自主。”

“明仁帝同意了?”

“陛下没有拒绝的理由。”事实上,皇帝心中理亏。亚夫当时一咳嗽,明仁帝可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敢硬逼。要是再逼下去把人给逼没了,谁的损失最大,明仁帝并不是昏君也不是庸君,自然拿捏得很清楚。

轻悠问是何理由,清木义政却摇头说这应该是君臣间的秘密了。

“我一直很奇怪,为何亚夫请示要亲自来亚洲大陆推进他的战略布署,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又推迟了一年。不过之前高桥上校来接我时,终于为我解了惑。”

清木义政目光亮得过份,轻悠别开眼,喝了口茶。

“原来,小姐刚好是今年毕业。贵国的新政府成立时颁下的新婚姻法规定,女子年满二十即可结婚。亚夫啊,真是用心良苦。”

轻悠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既然先生如此关心亚夫的婚事,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让他陪我回家一趟。”

“见岳父岳母?”

这人挑眉间,口气戏谑,让轻悠有些不适应堂堂一国副总理,私下里竟这般不正经的感觉。记得几年前认识时,这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怎么出众。

正在这时,勤务兵进来报告说有人要找轻悠。

轻悠以为这又是杨记的事,出去时见到来人竟是屠少云,还跟着瑟琳娜。瑟琳娜挽过她的手就说要给屠少云送行,一定要拉上不打不相识的她和织田亚夫,让她把她的男人搞定。

轻悠心里嘀咕,她连带人回家的事都搞不定,哪还有信心拉和那人聚餐。

清木义政自动自发地上前与瑟琳娜攀谈,两人在之前的签会仪式上相识,也很谈得来,当下就被瑟琳娜拉入伙。

轻悠心说自己果然是不适合涉入政治官场,面前这来自三个不同国家,拥有不同立场,同时更有尖锐矛盾的三男女竟然可以谈得这么欢畅,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恙,她真真佩服他们。

织田亚夫比轻悠想像的回来的快,她没有问他和姜恺之谈得如何,便说屠少云要离开,大家想聚餐,问他要不要参加。

“你这副苦脸,像要诚心邀人聚餐的吗?”

“去不去,随便你。我只是帮人传个话儿。”

他捏了捏她鼓起的脸蛋,口气宠溺响亮地应下,惹得三个外人直笑话。

随后,他们坐上瑟琳娜的那辆超拉风的敞蓬跑车,跑到一处临海别墅里,身着英式围兜裙的女仆们已经备好的餐食,听着海浪席席声,和着优雅的小提琴声,气氛悠闲得不得了,看这一片歌舞升平,哪里让人想得到时下正处兵荒马乱之秋。

男人们围成群,讨论天下大事。

女人们坐在碧蓝的泳池边上,说闺蜜悄悄话。

“这个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弗雷德公爵?”

轻悠看着瑟琳娜拿出一个相册,上面竟然集满了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的照片,各种各样的军服军姿,惊叹不矣。

“天哪,我以为亚夫已经生得很美很妖孽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漂亮的男人。这不会是个假蜡人儿吧?他的金发真漂亮,还有这眼睛。”

“那当然,弗雷德要是站在这里,你会以为那就是个天使。他的金发就像太阳一样美丽,柔软得不可思议,他的眼睛就像沉静的大海一样深邃,充满了神秘感。他的声音……”

轻悠截道,“冰蓝色的眼珠子,就像西伯利亚终年不化的寒冰,没半点儿人情味儿的感觉。依我看,这男人**不离十,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冷血无情的军人,刽子手,恶魔!”

偶像被批驳,瑟琳娜先是一愣,随即尖叫,“轩辕轻悠,你这个坏妮子,谁准你这么说我的弗雷德了。他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男人!哼!”

瑟琳娜抢回了相册,宝贝似地抱在怀里瞪轻悠,随即美眸一轮,瘪嘴道,“虽然你说的也没错,弗雷德比起亚夫,更冷血更无情。不过,本夫人就是喜欢他,怎么样!”

轻悠举起手中的杯子,笑道,“为我们都喜欢上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干杯!”

瑟琳娜嗔怪地瞪她一眼,举起了杯子。

铿——

三只酒杯轻撞在一起,三个男人同时一干而尽。

清木义政喝完才叫,“亚夫,你不能喝酒啊!”

织田亚夫抿抿唇,“这不是酒,只是果汁儿。”

“现在你夙愿已了,不为了自己,至少也为了你那心肝宝贝,为我们大家保重身体才是。”

屠少云摇头杯子看挂红,笑道,“副总理多虑了,元帅大人这个弱点,云绝不会透露出去的。若他深情不寿,我这做师兄的,一定会帮他照顾好小师妹。”

织田亚夫将杯子一放,喝道,“给我换杯白开水。”

男人们纷纷扭头咳嗽。

看着那方正嚷嚷起声的女孩时,屠少云忽道,“我国事暂且不谈,做为朋友,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抱得美人归。这四年,我第一次看到丫头能笑得这么开心,毫无顾忌。以前,她总爱在人前装坚强,装小老太婆,现在这样子,才真好。”

织田亚夫,“谢谢。”

“不过,我还是必须警告你,若你对她不好,我这做师兄的绝不会放过你。”

“师兄,受教了。”

屠少云受了这一杯,“还有最后一件事,不要小瞧了姜家人。比起你这样喜欢单刀直入的真小人,那些伪君子的利剑更防不甚防。轻悠,太重情,有时候难免看不清事实。你得有耐心。”

“师兄话说得这么直入,亚夫也不赘言,祝你此次北上归家之途一路顺风。”

两人碰杯,织田亚夫放下酒杯,走向泳池。

两个女人正在争抢帅哥照片,相薄突然被人从中抽走,扔进了泳池里。

“啊,我的弗雷德。”瑟琳娜痛叫,扑咚一声跳进了游池。

织田亚夫拉起轻悠,捏了捏她的脸,“有了我,你还敢觊觎别的男人。看来,你是在嫌我没把你喂饱么,小东西?”

瑟琳娜,“织田亚夫,你这个王八蛋,小心眼的东洋人。轻悠,你不要听他的鬼扯,他没弗雷德长得帅,能力强,他就是妒嫉。”

轻悠哆嗦,“亚夫,我没那个意思,我们不过说着玩罢了。”

“我可不是说着玩,认真算来,你还欠我十个吻。我们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做过了,你不想?”

她退,他进,他的目光森亮逼人,比头顶的太阳更炙热,她的背心湿了一片。

“那个,现在还大白天。孔子曰,白日宣淫,那是小人的行迳。你可是元……啊,亚夫,你放我下来,放下我!”

“关上门窗,就是晚上了。怕什么!瑟琳娜设计的房间,非常有情趣,你不想试试?”

“讨厌,我不要,现在大家都在外面,我们这样子太丢脸了啦!”

“让他们妒嫉去吧!”

砰地一声,大门关上,轻悠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在别人家里也这么狂妄。刚才上楼时,她还看到清木义政的怯笑,屠少云表情不明,瑟琳娜居然朝她吼出“榨干他所有的精、力吧”可怕的豪言壮语。

她默默地将这些与时代不合的言论,归结于他们喝多了酒的疯言疯语。

“呜,不要,不要亲那里,羞死人了啦!”

“小东西,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喜欢害羞?嗯,真甜……”

啧啧的水声传来,娇嫩的喘息中,衣褶摩挲声,金属皮扣打落在玻璃几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肌肤上站起一颗颗战栗的约皮疙瘩,触手冰凉一片,可身体里明明烫得快要喷出大火。

“宝贝儿,你这个表情,是要我再用力一些么?”

“呜呜,你坏,够了啦,你……你要做就做,不要折磨人!”

“都说新时代女性最喜欢自力更生,你不让我瞧瞧,这四年里,你还学会了些什么好东西?”

“讨厌,你不要脸,人家才没学这个。”

啪啪的拍击声,暧昧地回荡在匿大的欧西卧室里,枣红色的四柱大床里,深黝迷人的男体健躯紧紧压着一团雪白柔嫩的小身子,疯狂而痴迷地爱怜着。

“老天,真紧!”

“唔,痛……”

“小东西,放松点儿,乖乖,你要勒死我了。”

“亚夫……”

娇吟渐渐化为一片低泣,压抑不住地颤抖着嘶哑了声音,那温柔黯哑的男性嗓音不住地说着下流至极的话儿,逗得那小人儿像小泥鳅儿似地钻个不停,又喘又叫,甚至在他身上咬下好几个血印儿。

黯淡的光线下,他的眼眸似聚了一个夜色的深邃,她的身子像融了一炉的火,她吞噬了他,他辗碎了她,肆意畅快,欢乐无比,无休无止……

……

一番酣畅放纵后,已至华灯初上。

轻悠真想打个地洞钻进去,织田亚夫却还能端着一副无事状,晚餐上盯着她将不爱吃的东西也吃了下去。

旁边的人当然忍不住拿他俩打趣,瑟琳娜直说轻悠累坏了,应该多补充些蛋白质,将装着一只大鳖汤盆放到她面前,弄得她脸上都快滴出血来了。

织田亚夫竟然将这盅鳖汤喝掉一大半,还逼着轻悠喝了一碗。

男人们憋着嘴儿直笑,屠少云很不厚道地祝贺他们,叫他们今儿晚上由着点儿,明天还得准时到车站为他送行。

当然,这些没心没肺的损话都被某人削掉了。

回程的路上,他们坐的各自的车。

轻悠寻思着当下气氛正好,一边在男人胸口画着小圈圈,一边又提起回芙蓉城的事。

“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你娘只是妾室,跟你爹过得并不好。这次回去,就把娘接过来,以后我们一起住。”

“那你……”

“我会去接你们,但不包括轩辕清华。”

可惜说了半天,他口风紧得半分不漏,态度强硬。

轻悠觉得自己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男人还不松口,女孩子的脸皮本来就薄,也便气得没有再提了。

……

元帅府,监牢。

“殿下您放心,以后我们码头帮唯您马首示瞻,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你自己明白就好,走吧!”

那人叩头哈腰了一阵急急离开了监牢,临走时瞥见那些受刑的犯人,心头恐惧又庆幸。当人出得公馆,也便走了两条暗巷,就上了一辆早早停在路边的车,车上人的面目隐在一片阴影里。

那人态度十分恭敬,“三少,您放心,港城这里东晁人有什么动静,小的一定第一时间上报给您。小的对您和主子绝对忠心不二。”

那人弹了下手指,说,“既然你在那边有人,牢里这件事,我就只有交给你去办了。”

那人连忙点头称是,附耳听令。

另一方,元帅府上。

高桥收到下属回报的消息时,立即进屋。

屋里的男人站在窗前,没开灯,那俊挺的身姿被月辉勾勒出强壮笔挺的曲线,让人肃然起敬。

“元帅,属下以为那个亚国人根本不可靠。他这才跟您表了忠心,回头就上了向大少的车。您让他随意出入此处,恐怕……”

“无妨。我就是要这么个墙头草,更好办事儿。似是而非的人性……刚刚好!”

那樱唇轻轻一挑,极美,却也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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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轻悠和亚夫的后世恋情,请看《霸宠小娇娃》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元帅的女孩29你只能看着我

不能立即回家,又没说服织田亚夫,公司和工厂的事也全部交脱出去了,轻悠一下变得很轻松,却有点沉闷了。

瑟琳娜趁机邀她四处游玩,港城的沙龙被这位心高气傲的伯爵夫人摒弃了,便拉着轻悠玩赌。

这事立即就被织田亚夫知道了,竟然亲自到赌场将人截回来。瑟琳娜被骂了一顿,轻悠被带回公馆挨了顿“打”。具体内容,不便透露,大家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对于目前的状况,轻悠很满足,但仍觉得很遗憾。

这几日看织田亚夫似乎越来越忙了。也正如清木义政所说,他们那几个发小陆续地秘密到达港城,入住元帅府,几日都关在屋里,讨论什么她不知道。其实也是不想知道,怕知道太多,徒增烦恼。

但自从和谈事宜结束后,港城或者说全国的眼光都聚焦到了华中地区,从报纸上,轻悠知道江陵那位军阀屠大帅病危,日前闹起内讧,大帅的儿子和几个得力下属争夺大权,报纸上还影射其他势力诸如南京国民政府的姜系一派、俄国英美等,都虎视眈眈,觊觎这块亚国地理位置上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有评论分析说,江陵一带地处南北东西要隘,只有拿下这一块,南京政府才算真正地实现了全国统一。距离北伐已过去一年,南京政府军休养生息已足,此时党内的西征呼声日渐高起。似乎一场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只是,不管国家形势有多么严峻,这寻常日子还是要过的。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轻悠心里还是很高兴,在杨夫人的提醒下,她终于找到最合宜的事儿做,给家人捎带港城土特产,购置最新鲜的西洋货。

周末这日,轻悠便和杨夫人到各大百货商场购物,买了一堆东西,有毛叔帮忙,都快要提带不下,还拿公馆做了个中转库。两天下来,这数量体积也颇为可观了。这算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疯狂大购物。也幸好之前她将自己那点小积蓄都投进了股市赚了一大笔私房钱,现在用来给家人买东西,真是心满意足,特有成就感。

这日下午,轻悠提着一堆新买的物品不得不先放到公馆,心里还琢磨着,她离开时四姨娘也有几个月生孕了,不知生的是男还是女,也许还得给小孩子们准备些礼物。

走廊上,一个高大的军人从屋里走出,一眼便看到拧满了包的小女人。一个毛躁的通讯员跑过,一下将女人夹在胳膊下的手包撞掉,女人一急,手上的东西立即散了一地。

军人三步并两步跨上前,一个厉眼将正在赔礼道歉的小兵吓走,大手一抓就将东西都拾了起来,伸手要抚女人起身。

“谢谢了,我自己能……你……野田将军。”轻悠顺着伸到眼前的厚实大掌朝上看去,一张熟悉却陌生的刚毅脸庞,蹙着眉看她,目光深邃。

“同亚夫一样叫我阿澈就好。”

野田澈重复着这几日说了不下五遍的话,也不管女子立即散发出的排斥气息,扣住女子肩头轻轻一抬,将人扶了起来,女子身子一震就脱了他的手,他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也未强求。

“将军开玩笑了。”她低头就走。

“你很讨厌我?”他身子一侧挡在前,似乎几日的隐忍已经不能,“因为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轻悠一笑,“将军言重了。我都愿意跟亚夫在一起了,又怎么会再去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耽搁将军了。”

她一绕,他又挡,口气有些急躁了,“轻悠,我一直想说句对不起。”

“将军,那是我和亚夫的事,其实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叫我阿澈。怎么会没关系,要是真没关系,你怎么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一出口,将军大人脸上黯红一片,幸好这几年打仗晒得更黑了,看不太出来。

轻悠古怪地看他一眼,“我现在正眼看您了,可以让我走了吗?你是亚夫的朋友,我不想让他难堪,也请你自重。”

后一句话说得很轻,野田澈却似被一颗炮弹轰到,瞬间僵住了。

轻悠又绕,野田澈似乎仍不死心随之一动,突然一道双扇大门被重重推开,传出激烈的喝骂声。

“织田亚夫,你这是谋杀!陈卫的证据不足,你没资格判他死刑!这件事我绝对会上交最高法院,重新上诉!”

冲出来的正是姜恺之,他身着一套白色海军军服,双眼赤红,怒气腾腾。与轻悠错身时,他的目光刮过她全身,像刀子般锐利,她心下一凉。

野田澈挡在轻悠面前,警告般地看着姜恺之。

后方慢慢走来一人,揽过轻悠,将她手上的袋子都接了过去递给一旁的勤务兵。

“亚夫?”轻悠的声音在发抖。

“今天又逛了几个商场?下午我有时间,还要买什么,我陪你。”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野田澈,口气温缓,仿佛刚才根本没经历任何争吵,那种沉静,让人莫名地心慌不安。

“你,一定要杀陈卫么?”

轻悠抬头直视织田亚夫,他目色微微一凝,不说话,回头拧了一张湿帕子,一下一下拭过她满额的大汗,动作轻缓细腻,她紧闷的心口渐渐松了下来。

之后,便没再问起。

……

那时轻悠也没注意,跟着织田亚夫出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他看着消失在门外的两人,垂下的眼底尽是一片颓然。

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肩头上,“治也,该走了。”

“南云,刚才清木副总理说,离开前还有个小聚会。”

南云卫拧眉不语。

野田澈却笑着拍了他一巴掌,“龙村将军说得得对,咱们穿了这整年的军装,也该换换西服穿穿了。咱们也逛逛他们这里的大百货商场,我听说,这里的洋服比上海的还要新潮时尚。法国那里的最新款,都是先运到这里,再到上海。”

南云卫忍不住叹息一声,这群沙场上动辙浮尸百万的大男人,竟然要学娘们儿逛商场,这要说出去还真是“有损军容”啊!

……

隔日,报纸上便刊登了爆炸案的审讯报道,指出织田亚夫强权欺人,一言定罪,无视租界公共法。各种声讨和笔伐纷纷上演,轻悠一早到公馆时,就看到了示威的人群,其中竟然还有她们学院的学生。

她从后门进公馆,刚好是到大牢的必经之路,就见姜恺之和陆维德脸色凝重地走出来。

看到她时,两人停住了脚。

姜恺之立即上前,说,“我已经提出申请要将陈卫转监。如果陈卫就此死掉,就根本就是织田亚夫他做贼心虚,之前的爆炸案也是他狼子野心,想要挑唆我亚国和英国之间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的阴谋!”

轻悠拧眉说,“恺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并不懂你们男人的政治阴谋和野心,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让我内疚,让我去憎恨我爱的人吗?”

姜恺之狠狠一咬牙,说了句“随便你怎么想”,就走掉了。

轻悠埋着头走上石阶,一声轻响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看到织田亚夫一身黑色军服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她,眼神里有审视,她宛尔一笑,抬起手上提着的盅煲,朝他晃了晃。

他们还和往日一样,一起用早餐,闲聊打趣。

饭后,她又问他,“亚夫,后天我就坐火车走了。”

他说会派人护送她回家,之前她买的东西也都已经打包妥当,包了专列帮她先送回家了。总之什么都替她安排好,唯独漏掉他自己。

“你真的……不随我回去见见小叔么?”

他有听当没听见。

“亚夫?”

“织田亚夫——”

他将文件一扔,把她压在身上狠狠爱了一番,把沙发都弄翻掉,门外的勤务兵听到“砰咚”一声重响,差点儿就冲了进来,他还嵌在她身体里朝外吼不准人进来。

这一次他要她要得很急,她嚷了疼,他才稍稍温柔了些,可下手的动作还是又重又深,捣得她连连求饶,把说服他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早晨的空气里,还带着她新采的百合花香,迷迷蒙蒙间,花影在她眼前晃个不停,他的目光藏在阴影里,亮极深极,粗重的喘息声,声声震进她颤抖的心跳中。

风儿撩起窗纱翻滚出重重黯影,嘎吱嘎吱的大洋床起起伏伏,她觉得自己在冰天火海里反复煎熬着,怎么样也挣不出这欲仙俗死的迷梦,他就像个孩子,永不魇足,追着逗着那两丸珍珠,说着又坏又狠的话儿哄弄她,明知前方是悬崖,她还是傻傻地跳了下去。

“悠悠,你只能看着我!”

他狠狠一冲,他们一起飞上了高峰,穿云破雾,麾麾淫淫,滚烫的热流充塞了她整个儿灵魂,烫得她眼前瞬间一白,什么都没有了。他抱她抱得极紧,紧得骨头都似要被捏碎了,仍一遍遍地宣誓似地说着占有她的话。

这种濒临崩溃般的爱,事后让她久久都无法回神。

等她醒来,屋里,地上,一片狼籍,身边空荡荡的,若不是触手仍有微温,她还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乌山云梦。

为什么明明那么热烈地爱着,还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无所依。

……

从天堂坠入地狱,往往只需要一秒。

下午,他果真陪她去逛街,为了不引起骚动,他难道换上了西装,俊美挺拨,看他的眉眼里,还蕴着一丝满足邪气的笑意。

可他们才刚到商场门口时,高桥急报,他眉头拧得死紧,似乎十分矛盾。高桥也紧张地看了眼轻悠,她知道应该是有紧要的事,便主动开口说另择时间不迟。

汽车调头回公馆,公馆门口竟然聚集了一大群记者,他们口中叫喊的问话,每一句都尖锐得直戳人脊梁骨。

“元帅大人,听说那个勤务兵被您杀人灭口了!”

“元帅大人,有传言说总督府当晚的爆炸案是由您主使的,码头帮的钱绅帮主都被你刑囚逼死了。”

“该死的东洋鬼子,刽子手,你们通通都该上法庭受死!”

窗帘早已经拉上,警卫员迅速驱离围堵示威者,哐啷一声重响,车前窗被砸裂,枪声一响,四下一片混乱惨叫声。

轻悠被男人紧紧摁在怀里,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眼尖的记者竟然看到她,大叫着,“轩辕小姐,你竟然跟东洋鬼子勾搭成奸,你卖身求荣,你还配称咱们亚国的鉴宝新秀吗?”

“贱女人,你简直丢尽我们亚国人的脸!”

“这贱女人害死了我们的老师,她根本就没资格称什么鉴宝新秀,她是卖国贼,大汗奸——”

“奸夫淫妇,你们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终于进了公馆,所有人声被隔离。

男人抱着她下车,狠狠甩上车门时,怒吼,“该死的,谁敢冲进来一步,全部给我杀掉!”

按时下的领事保护法,乱撞租界大使馆的爆乱份子,开枪射杀后,洋人不用负任何责任。当年英租界刚成立时,这样的流血冲突事件屡有发生。

“亚夫,别这样,我没什么的,你别生气。”

轻悠抱着他劝抚,他深深看她一眼,呼吸终于慢慢平抚下去。

一个小兵跑来报告,“元帅,大牢里,陈卫上吊自杀了。狱警把人救出来,已经没气儿了。”

织田亚夫冷笑,“这死的到是时候,倒省了再开庭的时间。叫新闻官立即拟稿,通告宣布,姜恺之中校的勤务兵陈卫,涉嫌策划谋杀两国高官,现畏罪自杀!”

那种慌张空虚的感觉,又回到轻悠身上,她捏紧了手指,垂首不语。

头突然被男人抬起,他目光亮得像刀,说,“怎么,难受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瞧你,脸都白成这样儿了。可是,轻悠,你得明白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以后这种事会经常发生,你还要为这些爆乱份子难受伤心么?!”

“爆乱?在你眼里他们就是爆乱吗?可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侵略!他们为了自己的同胞不畏强权,我身为他们中的一份子,我只能看着他们流血送命,我什么事也不能做。难道我伤心一下,也错了!”

“你们亚国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即是我的女人,就应该懂有得必有失!”

“你要我舍弃自己的国家,亲人?”

男人目光冷硬,如覆寒冰,他一边还下着革杀令,那么冷血残酷,毫无掩饰,他的一言一行,瞬间在他们之间撕出一道鸿沟,无法跨越。

他问,“如果我说,今天的事是我做的,陈卫就是我杀的,他必须死,你会离开我吗?”

她说,“你为了自己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做这些,没有错。你是一国元帅,你身上扛着更多人的命,我不能责怪你太残忍。可是,做为这个国家的人,我在这里生长二十年,我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视而不见,说断就断,我做不到。”

腥咸的水珠滚进唇中,流进胸腔,她才看清那空荡荡的世界,正是他和她之间最大的空白,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做为未婚夫妻,我爱你,可是我还会很难过很痛苦,我阻止不了我爱你的心,也阻止不了我爱国爱自己民族的情。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敢做……我现在很乱,我不想看到你,也请你,不要碰我!”

她转身走掉,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去追。

她走得很快,最后跑了起来,跑得高跟鞋都掉了,她捂着脸,泪水穿过指隙飞溅。

其实,她早知道,在她决定要跟他在一起时,那一刻有多么快乐,多年夙愿得解,那种轻松放飞的心情,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可她也同时害怕恐惧着,这段异国恋,实不为人祝福,她有多么快乐,便会有多么痛苦。

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他们,诅咒他们,不准他们在一起。

四年前,他用多少艰辛换来了她的“愿意”,四年后,他又要用多少生命换一个“在一起”?

她不敢想,一步便是深渊。

……

这一晚,轻悠收拾行礼,上了一辆北上的火车。虽不能直达芙蓉城,但可以慢慢转车进川省。

走时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只给杨家夫妇留了一封信。

提着来时的小小行礼箱,还和她来时一模一样,孓然一生。

坐在窗边望向站台上奔走相告送行涕哭的人时,她口中泛苦,这一次还是一个人上路,时光荏冉,好像什么都没变。那一场缠绵悱恻,风花雪月,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风过了无迹。

汽笛长鸣,睽违许久的铁轮摩擦声“哐嚓哐嚓”响起,单调的节奏感里,轻悠眨了眨眼,眨掉眼里的水气,她掏出一本英文,认真看了起来。

这时,身边空位的新客到来,背着大包一下将她挤到角落里,又是外地口音,轻悠攘了几次对方都浑然不觉,死皮赖脸地硬占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又吆五喝六地跟身边的朋友打牌吹牛,根本没法看书,她只有闭目养神。

这一摇一晃几个小时过去,停过几站后,当她再眨眼时,发现身边位置换人了,那吵耳的吆喝声也没了,她估摸着大概是已经下站了,着实松了口气。现在坐旁边的人穿着一件衣料上好的棕色长风衣,宽沿帽掩着脸,似乎在打瞌睡。

轻悠又掏出英文书看了起来,后来去餐车吃了饭回来,看到那人还在睡,晚上吃饭回来,那人依然一动不动。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入夜,实在困不住她依着窗边打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可她实在太困,根本抬不起眼。有人将她揽在怀里,骂了句“笨蛋”,她下意识地朝那温暖的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了。

------题外话------

终于回娘家啦!哈哈,话说我们家亚夫怎么可能放下得自己老婆独自乱跑啊!

元帅的女孩30回娘家1-猪八戒之路

哐嚓哐嚓的摇晃声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轻悠觉得靠头的窗壁变得柔软了不少,还很合人体工学地帖身舒服,连车厢惯有的怪味儿都淡了去,鼻间缭绕着一股清新洋菊香混着淡淡樱香,她舒服地蹭了蹭,心底的惶惑淡了不少。

一串“突突”的闷响声传来,睡梦中的轻悠心头一紧,恍惚间感觉到危险降临,猛然转醒,朝四下望去,还没看清情况,就被人压在座椅里动弹不得。

“谁啊,放……”

“嘘,别乱动,是我!”

她嘟哝着挣扎起来,立即对上一双熟悉的眼,深如潭,亮如星,慌乱一瞬被平抚。

织田亚夫看怀里人的眼神儿愣得发直,刚睡醒时迷糊的模样可爱得要死,伸手弹了下她鼻头,哑声道,“怎么,吓到了。车才刚进入华中和华东地区的边境线,附近可能不怎么太平,忍一下就过去了。”

周围的人全都被刚才那阵机关枪似的响声吓得全爬地上了。

“亚夫,你怎么……”

会来呢?!

感觉他们前一刻还在大吵,现在就这样亲蜜蜜地抱在一起喁喁私语了,真像做梦。

他又偷了一口香,“你不是一直想我陪你回家么?找了多少人来游说,现在该得满意了。”

这傲兮兮的口气真让人不舒服,“呸,我才不稀罕。”

前几日被人屡屡拒绝打发的小人怨气,这会儿就爆发了。两人绊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那时,窗外间或一声炮响,几串枪鸣,火光照过他们的窗头,情况也不比当年好多少,只是多了一个人的陪伴,许多事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待到外间终于没有枪声,列车员一路走来安抚乘客危险路段已经过去,铺地的人才爬了起来,竟然也有不少人就此睡了过去,不得不感叹虽在乱世,好心态也很重要。

轻悠推开织田亚夫的怀抱,从那炫惑迷人的气息里努力抽出身来,警告自己:轩辕轻悠,别这么没出息。还没嫁人呢,就被人吃得死死的,丢脸!

织田亚夫拧眉,“又怎么了?”

“哼,我还没消气呢,你别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难道你想我流着眼泪鼻涕跟你叩头道歉?”

“难道那都是我的错嘛?明明就是你……我……”

四下有人,人还不少,看热闹的眼神可一点儿不含蓄地全兜了过来,她哪能在这里跟他争论家与国的问题。

对面的立即打趣道,“小娘子,你家相公可花了不少大洋,才把那几个泥腿子请走哦!”

还有人接应,“就是嘛!俩口子吵架,床头打老床尾合,有啥子事情好生说,哪个一不对头就跑人,那太伤感情咯!”

“就是撒!你看你们老几多好,抱你抱得好好滴睡,自己都没咋个睡到,怕冷到你,衣服都裹你身上老。哎呀,能干,人又长得好,你走哪儿找勒么好的男人哟,还不巴紧到点儿!再扯还惊,这儿都多的是想爬灰的哟!”

四下里冒出不少乡音来,都是一张张走南撞北黝黑泥红的脸,一个说得比一个夸张。

织田亚夫听得似懂非懂,但很清楚人家是在帮自己说话,遂礼貌地感谢众人帮衬,说自家拙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都怪我太大男子主义,之前气坏了她,她才会往娘家跑。”

轻悠听得直鼓眼儿,往娘家跑?这家伙,分明就是黑说成白,现在变成她不是了。

老乡一听织田亚夫的话,忙不迭地帮忙出起主意来。

轻悠听得哭笑不得,推开他说要上洗手间,他在众老乡的撺掇下,紧跟上来说要护送她,弄得她涩窘不矣,躲在厕所里半晌被人敲门了才出来。

回坐后,他在一群狗头军师的建议下,张罗茶水吃食,走前忙后,殷情得不得了。她受了好,不过也没给多少好脸色。

天色见好时,她又拿出英文书学习,不理他。不过看了半天,老是会被他偶时的咳嗽声打断,搅得心神不宁。

“怎么还不翻页,哪里看不懂?”

“呃,我才没……”看他捂唇又咳一声,她点了点书上的一个位置。

他喝了口茶,给她解释,甚至还拖拉出一串民俗俚语,那知识面丰富得让她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便想给他弄点儿润喉的东西泡水喝,她记得之前上洗手间时有看到卖杂货的贩子。刚站起来就被他拉坐下,脸色颇为严肃地叫她不要乱走,要什么他去办。她又不好意思开口,他瞅了眼她,说去去就回,让她等。

她只能暂时作罢,希望那小贩过来这里。不想过去一刻多钟,也没见他人回来。终于等到小贩过来,她买了几种润喉的茶果,泡好后等着人回来。渐渐的,她有些坐不住了,频频朝他离开的方向探望。

周人打趣,说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是怡情,若是动不动就跷家出走,那就是伤大感情了。轻悠尴尬,本想解释说不是夫妻,又怕惹来闲言,遂只能苦笑着应承长辈教诲。

……

突然火车来了个大刹车,车厢里一片没站稳的都栽了跟斗,众人纷纷朝外探望去,传说快要到一个镇上站点,按理这站是不停的,不知道这又出了什么事。很快便看到了站台,上面竟然有不少穿着军服,拿着长枪。

车厢里气氛立即紧张起来,有人叹道不知是哪个军头子又要查车查乱党。

轻悠看到有人将耳朵脖子上的金银饰物都藏了起来,她这方急着出门,也没带什么重要手饰,那颗红宝石求婚戒指也被她收在隐秘处。

可织田亚夫一直没回来,她看这情形直觉不对劲儿,忙去寻人,刚走过一节车厢就看到回来的人。

织田亚夫神色很平静,看到轻悠跑来,目光闪了闪,“让你乖乖在位置上等,怎么又跑来了。”

“亚夫,站台上的士兵,你看到了么?我听说要停车。”

他拉过她往回走,“看到了,与我们无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换个位置。”

她看他不急不紊地将她放在头顶的唯一一个木藤小箱子提上,便拉着她往后方走。

正在这时,士兵从前方上车,当众抖了一纸所谓搜查令,便支着枪强翻旅客箱包,一旦有人被抓上手多看几眼,就吓得直将手里的钱银塞了出去。一路上,士兵们搜刮了不少财物,十分得意。

织田亚夫带着轻悠走了几节车厢时,轻悠看到后方来的士兵,紧张得不得了。

“亚夫,不如藏在厕所里。”

“说什么傻话,这些人都是老手了,岂会落了厕所间。”

看到越来越近的士兵,轻悠的心跳得砰砰直响,有些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了。他这么急着追她过来,什么都没布署,连个警卫副官都没带,凡事都由他亲自张罗应对,先不说方便与否,最重要的安全问题才最让人不安。

“您来啦,快进来!”

一个列车员看到他们,殷情地点了头,将他们请进了自己的值班室,恰在这时,士兵已经搜刮到了这节车厢,吆喝着搜什么乱党,实则借机强抢民物,简直跟土匪强盗没区别。

那列车员将门虚掩后,朝织田亚夫点点头,就去应付士兵了。

轻悠很紧张,紧帖着墙边,倾听外面的动静。

“大队长您辛苦了,来来,抽只烟。这最近可真够乱的啊?话说,这到底搜的是哪家的乱党啊?”

这两人正靠在门外闲聊,轻悠从小小的玻璃窗里正瞥见那队长手里掂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口气不满地啐道,“这有啥法子,上头的军令,军令如山,弄不好就得挨枪子儿。你们都知道华中的屠老爷子快不行了,几个儿子和自己属下干了起来。但老爷子属意的还是他的嫡传幺子,这不,咱们要找的就是那屠四少……”

列车员奇道,“这条线根本不是到江陵的呀,还反着来的,那四少怎么会走这趟。大队长您若搜错了方向,也不是个事儿吧!”

“得,你小子甭操心这个,咱有秘报……是请还是逮也不是你该关心的,小心好奇闪了脑袋。去去去,这没你的事儿。”

士兵们走过休息室,朝下一截豪华车厢进发,列车员苦哈着脸追着那队长解释哪些车厢的人能刮油水,哪些最好别得罪,直到车重新启动,列车员才回来,将一块挂着号码的钥匙交给了织田亚夫。

织田亚夫带着轻悠进了一个包厢,很快便有人送来吃食茶点,还有热水帕洗手脸,把他大爷伺候得十分周到仔细,看着轻悠心下啧叹,她又瞎操心了吧!那些士兵搜的根本不是他,害她白紧张半天。

……

“别看书了,洗把脸,吃点东西。”

他抽掉她手上的书,就着新打来的热水给她擦脸,她要自己擦,他也随了她。拾掇一番,她喝了他送上热茶,觉得放松不少。

他给穿着列车服的小厮打了赏,应对十分熟练,一看就是个常在外奔波的人才有的经验和路数。

等人都走了,门关上,她忍不住问,“亚夫,你一个人跑出来,有通知其他人吗?”

他剑眉一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就放了封信在案上,他们看到,就知道了。”

“这怎么行?清木,野田将军他们,专门来述职,你丢下他们来追我,会不会太不负责了呀?”

他目光一亮,抚着她的头,“只许你留一封不疼不痒的信,就不许我留信给人了?!”

她表情僵住。

“怕我对他们失职,那是不是某人已经不怨我对未婚妻失职了?”

“……”

“至少我还是比某个没良心的小白狼好,清木、野田他们都有我的直接命令安排,那个未婚妻留的信还是给别人的,她的未婚夫连个支言片语也没捞到。蠢兮兮地追来,还老被人甩白眼儿。”

她的脸被大手捏得疼,她打开他的手要扭出他的怀抱,就被他抱得更紧。

她不依地哼哼,“说别人,你才是个大白眼狼!”

“你老乡说得没错,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大男人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哼,你以为我喜欢跟你见识嘛!你之前那样要求人家,还吼我,你不觉得你过份嘛!”

“轻悠,我那样是怕你一难过就后悔要跟我在一起,我怕你又离开我。”

她没有再挣扎,看着他迅速别开的眼眸中闪过的一抹脆弱,心里一软,心疼地回握那只大手。

他声音极低,“你果然一声不吭就走掉,还只给杨家夫妇留信。走得这么绝,你以为,我能有多少准备应付这一切?四年前,我安排好了一切,你却连一天都没给我。这一次……更连半天都没给,就提个小包跑掉。”

他当时看到杨家送来的留信时,气得差点儿就毙了杨家夫妇。他让人查她坐的车次,又不能惊动一些人。他走得太急,若非之前战略会议已经结束,怕这回他真会落下失职之责。本来清木和野田在这个尖锐时刻都不该抽时间跑来港城,他还是让他们来了,说是为了交流最新的亚国情势,商讨大陆策略的推进细则,其实还是为了能多些时间陪她。

“我知你心苦,可是,你若选择跟我在一起,以后这些事就算我防得密不透风也总有东窗事发,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我承诺过我们之间,不再有欺骗,若我说真话又迫你离开……轻悠,你要我如何做才好?”

“亚夫……”

他又截断她,“但不管你怎么要求,我会尽力去做。只除了,你离开我是绝不允许的!”

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捋过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她心酸心涩不矣,他突然别过脸捂唇咳了数声。她急忙盛了茶水,递给他喝,抚拍他的背。他重重地吁了几口气,才平抚下来,仰靠在椅背上,呼吸粗沉,手掩着脸。

她轻轻靠在他胸前,说,“亚夫,我不是要离开你的。”

十指交扣,掌心紧帖。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其实,我都明白的,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害怕,忍不住。可那并不代表我后悔了想放弃,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其实怪她太贪心,即渴望亲情,更放不下爱情。她想两者兼得,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贪得无厌。她这立场,但凡有些民族气节的人都有资格骂她指责她,她选择了一条“猪八戒”式的路,她也做好了准备。可惜,人有时候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当西瓜皮瓜子壳儿烂菜叶真扔来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躲一躲。

其实,他们俩都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吧!

“亚夫,我知道,陈卫的事不是你做的。”

“你知道了?高桥告诉你的?”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她在心底叹,还真是什么都逃不掉他的眼,她点点头,又急着解释。

“你听我说,就算高桥不给我解释,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多此一举,徒惹争议。”

若是杀了陈卫根本没好处,还惹来她的嫌弃,他那么害怕她离开又怎么忍心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虽不懂阴谋政治,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当年他被下毒,他生了这固疾,他都不告诉她还死瞒着,怕她担心,更或者也是他的一种自责自罚。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勤务兵,伤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愈合的情感啊!

“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

她冲他轻轻一笑,帖回他的颈窝,爱娇地蹭了蹭。

心里落下一声遗憾的叹息,那天她从公馆跑掉,他没追,但高桥是追着她,把她安全送回杨宅的。路上,高桥告诉她一些真相。

——陈卫当初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里,我们就发现有人跟他私通。便安排人暗中监察,后来放了他,他跟黑龙组的人暗中勾结。宴会那晚,我们知道他们要动手,没想小姐竟然先发现将人送走,守在外的探子及时将人扣下。但我们也没料到,陈卫会当场诬赖小姐您。若这时候再杀陈卫,无异于落人口实,说元帅杀人灭口。元帅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来惹小姐您不高兴。

——陈卫是在姜恺之探试之后,才自杀身亡的。

——另外,我们到学校找您时,开枪杀了莫玉琴的人是我。莫玉琴传说港督的远亲,其实身份是南京国民政府安全局外联稽乱处第七大队的特工。因为我的工作是全权负责元帅的安全,在登陆前我获得的情报里,有特别标示她的资料。考虑到元帅的安全,以及诸多因素,对我们来说杀一个特工,就能达到威赫两方的作用,这样做是非常有必要的。

所以,就算后来黄小姐在沙龙和学校里都搞了不少小动作,给她不痛快,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很多事情表面看起来是那样,真相却完全是另外一套。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出手狠辣的魔鬼了,他悄悄为她费了多少心思,已不言而喻。

她只能在心里苦笑,自己毕竟不是伟大的耶酥,也没有那么宽大的胸襟,对陈卫的事,她到底还是自私的只想相信亚夫。对姜恺之,她也知道必须快刀斩乱麻,就算被骂无情,她也不后悔。

裹着她小手的大掌,很暖很烫,她紧紧帖着大手的主人,安心满足。

元帅的女孩31回娘家2=一地鸡毛

火车一直北上,到了长江边的转乘站,轻悠的票就到站了。

织田亚夫提着她的小竹藤箱子,一手揽着她,和普通旅客一样,排队买票。

时已入秋,天清气爽,他们走得都急,都没带多少衣务,她穿了他的大衣,他护着她不被旁人挤到,手里还捧着一杯他买来的热茶,四周嘈杂纷扰,她小声地和他说着当年离家后,横穿一个国家的经历。

“你一人就搞定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吹牛吧你!”他弹她一下脑门。

“哼,我才没吹牛,我是吹猪!”她支手掐他腰眼儿。

两人闹着,小小的怀抱里尽是茶的暖甜的蜜,便觉得当年那些流离奔波已经没那么委屈,反而变得让人回味儿。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蛮横的喝斥声,几个持枪士兵里,一人拿着张照片对着人比看,顺便搜刮旅人财物。

轻悠紧张起来,看着长长的买票队伍,有些后悔自己冒失跑出来。织田亚夫现在孤身一人在外,若是真被人发现真实身份,那有多危险。

“亚夫,我来买票,你去避避。”

“不用,别担心,他们要找的是别人。”

“我担心,早知道,我就不该这样跑掉。之前……”她顿下,现在可不是忏悔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咳了两声,她就要脱下衣服,心下更自责了。

突然,一声讪笑从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兵绕到他们面前叫嚷,“瞧瞧这对儿小情人儿,喂,把你们的身份证件拿出来,爷要检察。”

轻悠紧张地看着织田亚夫,织田亚夫捂着嘴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绿皮证件,她才大大松了口气。但织田亚夫却压住了她要掏大洋的手,给她打了个眼色。

那尖嘴小兵看过证件后,眼神还在他们身上打转儿,却说还要搜查藤木箱子。后面走来的疑似队长的人嚷嚷怎么还不往前走,尖嘴小兵却说发现可疑人。那队长上前拉过织田亚夫就对照看,却被织田亚夫阴沉的眼神和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到。

轻悠忙道,“这位队长,我们老几有老咳病,我带他回娘家看病的。你看,我们哪里会是乱党,我们只是……”她一下扯出装钱的兜,哗啦啦的一片大洋掉地上,引得小兵们个个见钱眼开,涌上去拣。

轻悠苦着脸叫着让给他们留点买票钱,那些小兵哪里会听。

织田亚夫一边咳着,一边护着她不被那些人撞到。旁边人看他脸色不好,都怕被传染似的,捂着脸朝后退。

队长气得大喝一声,几脚将小兵踢开收了上供,那尖嘴小兵盯着轻悠的样子满脸淫邪色,直在队长耳边嘀咕说什么轻悠二人不干净,多半是从大户里私奔出来的。因时下新文化运动影响,提倡自由恋爱结婚,也的确有不少男女结伴私逃,远走他乡的情形。

队长看他们二人衣着尚好,似乎真像是大户里跑出来的,就起了扣人报案拿赎金的心思。

轻悠心下气得不行,心说以前被地痞欺负就算了,现在碰到军人更和强盗差不多,公然开抢,普通平民哪里还有活路!

织田亚夫抱着她隔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但她看出他眼底浮动的杀气之浓,若照他以前的脾气,这些敢对他和她动歪心思的人,恐怕早就尸骨不存了。而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喂,你们俩,证件有问题,跟我到局子里走一趟。”

“凭什么?我说了我们是夫妻,根本不是什么私奔的人。”轻悠忍不住大叫。

“要真是夫妻,那就把你们的结婚证拿出来啊!国民政府的结婚证,大红本。要你拿不出来,我他妈就有资格怀疑你们是黑户儿。”

“你胡说。你们这样根本就是……”

织田亚夫拉回轻悠,冷冷地看了眼那歪戴军帽的队长,那队长还想吆喝什么就被吓住了嘴,退了两步吆喝左右小兵上前押人。

周人一片指指点点,这些地痞军烂事儿做得太多哪会怕这些人言可畏,可看着织田亚夫一身不俗气势,还真有点儿怯胆儿。

就在两方僵持时,远处忽然传来人群骚动,有小兵跌跌撞撞跑来说了句“大帅来了”,一队人马立即离开,明明集合见长官,搞得却像被人现场抓包落荒而逃。临走前,那尖嘴小兵还上前抢轻悠的箱子,拉扯之间故意偷摸轻悠的小手,轻悠气得叫骂一声,织田亚夫突然一脚踹出,正中胸口要害,小兵一口气没喘上开,张口呕出一蓬鲜血。

周人吓得立即退出块空地。

不料男人此一手之后,不但没立即逃掉,上前一脚狠狠踩在那小兵脖子上,便听咔嚓一声骨碎,小兵蓦地睁眼双手抱着脚挣扎,眼中全是惊恐,可惜来得太迟,彻底静止。

这出手又快又狠,毫不留余地,周人都赫到。连前面排队买票的人都看傻了眼,竟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杀士兵。

织田亚夫从头到尾脸色沉静如常,上前将散在地上的大洋拾起几个,拉着轻悠直接走到售票窗口,买了票就走掉。

而周围多数人因刚才被这尖嘴小兵强抢了东西,自然没谁会好心伸张了,一见织田亚夫走掉,也都一拥而上将小兵身上的东西拿了回来,衣服都解气地扒了个精光。

直到走得远了,轻悠的心还在砰砰直跳,满掌都是冷汗。

“亚夫,刚才你……你太冲动了,其实那箱子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我都藏在身上了。”

“不重要,刚才他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松手还跟他叫骂?”

“……”她哑然,“可也不用杀了人,万一他们事后追究起来……”

“不会有事。他们正急着抓那个云少,没空追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况且,”他深看着她,将风衣领子竖了起来,目光沉黯,仍有戾色闪过,“胆敢觊觎我的老婆,死一百次都不够!要是在我的地盘上,我不会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她彻底无语,打翻了之前认为男人已经不那么残忍的想法。

……

昏暗的车厢里,只有极小极小的几扇铁窗口,开在高高的车壁上,母鸡叫混着猪呼噜声,空气里飘荡着能让人窒息的家禽屎臭味儿,这里的环境用糟糕二字形容,都觉得温柔了。

轻悠坐在男人怀里,被大衣紧紧裹着身子,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是男人就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不时有小猫小狗跑来,蹭腿撒尿占场子,刚上路时那鸡仔们没拦好,弄得满车厢人都帮着抓鸡,男人漂亮的黑皮靴上幸运地落了几坨鸡屎,别提此时有多狼狈了。

“亚夫,我不冷,你把衣服穿上吧!”

“不用。”

下巴绷得死紧,她很怀疑刚才要不是自己求情,他大概会气得一把将所有的鸡脖子都扭断吧!

本来他们买的是包厢票,哪知这神仙打仗凡人遭殃的倒霉事又给他们碰上,那车取消了。他们本想退票,可到底车站死了小兵,再回去唯恐被人认出来。实在没法子,他们只能托人帮忙买了货车票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亚夫,”看他忍得眉头都堆起两座小山了,她很心疼,心想他长这么大,大概还没吃过这种苦头吧,“你把衣服穿着抱着我,也一样的。要是你生病了,谁保护我啊!”

他看她一眼,从善如流。

也真不客气,重新抱她入怀里,借着风衣的高立领遮掩着,四下光线昏黑得不得了,就偷了她几个吻,她只能软在他怀里拿眼瞪他。

他叩了下她脑门儿,“小东西,现在我陪你回娘家,该不生气了。”

她眨眨眼,赖进他怀里,“亚夫,谢谢你。”

原来和对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不管吃多少苦,心里都是快乐的。

“你放心,娘和小叔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蹙眉,“怎么不是你爹和你娘?”

她神色有些黯然。

他抚抚她的头,问,“讲讲你家里的事,免得到时候又出洋相。刚才那养鸡老头说,你们这里的准姑父第一次上门,都要被岳父岳母刁难一番。”

……

就在轻悠和织田亚夫在闷车罐里摇晃,说着轩辕家的秘辛时,远在芙蓉城西门的轩辕家,长工老李头拿着刚收到的电报急急进了轻悠母亲的院落。

“三奶奶,七姑娘的电报到了。”

“真的,快拿来我看看。”三娘正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砸糯米糕。

“我听电报局的人说,报的是喜讯哪,您快瞅瞅说的是啥。”老李不识字。

三娘双手在围兜上用力擦了擦,小心接过纸条,念出,“女儿携夫,一日便回,勿挂。”

老李一听炸了,“夫?三奶奶,这不会是说七姑娘已经在外嫁了人,今儿回来是带着新姑父来看您吧?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儿啊!是不是还有一天就到了,我马上让二狗子去车站接人。”二狗子正是老李的儿子。

“李叔,等等,这还有一天,该是明天才会到。”

“咦?可我之前听电报局的人说是今天啊!”

三娘仔细看了看电报单上的日期,其实是昨晚收到,今早才被拿回来。

“这新姑娘应该就是那位姜三公子吧?呵呵呵,三奶奶,您这回可真是熬出来了。”老李说着贺喜的话儿,就吆喝着二狗子去车站接人,又询问是否要上街再采买些菜肴,随即又想到这新姑娘上门怎么也算是轩辕家的大事了,就算大院再不待见,做为轩辕家掌家的老爷总还是要出面迎候一下,这顿迎客宴肯定是在主屋里用了。

这时,院门被人推开,轩辕清华被书童扶着走了进来,询问电报的事。

看过之后,轩辕清华也是一脸喜色,恭喜三娘,“我就知道恺之是个好孩子,这四年终于给他们熬出头儿了。好,好,真是太好了!咱们轩辕总算有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儿了。今晚,我可得跟恺之不醉不归!哈哈哈——”

轩辕清华高兴地一拍掌,就叫老李备车要亲自去车站接人。三娘和书童忙劝着让他还是在家里等,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了这念头,回屋等着新人上门。

三娘嘱咐老李头帮忙接人,自己先忙着将院里的客房收拾了出来,又上街张罗吃食。但她心里有些不妥,依她对女儿性情的了解,她总觉得这电报那口气不太像平时的女儿。不过分离整四年的女儿终于要回来了,她总是高兴的,早从她打电报那天开始,她就在做准备了。

轻悠即将携夫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轩辕大院。

主院里,轩辕大家长轩辕瑞德听到管家来说,扶了扶眼镜,点了点头说,“吩咐厨房,晚上准备几道应天小菜,把窖里的那罐女儿红开了。”应天便是南京。

管家一一应了,立即去张罗。

厨房婆子一听,都不由惊叹,“老爷真让开那女儿红了?看来老爷心里还是有七姑娘的。之前大房嫁二姑娘、三姑娘,都没叫开泥呢!”

管家啐了婆子一句,婆子不敢再啐嘴。管家心里冷哼,这大宅门里的那些事岂是一个煮饭婆子看得明白的,莫说七姑娘得不得宠,至少这新姑爷的身份就不是一般人能怠慢的。

花园里,丫环传来老爷吩咐的消息,正在纳凉赏花嗑瓜子的女人们就来劲儿了。

小六轩辕锦纭激动地站了起来,“恺之哥哥要来了?!”

同胞姐姐小五轩辕锦绣横了她一眼,“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恺之哥哥已经取了那个残花败柳,哪还有你的份儿。死心吧你!”

“姐,你别说这些风凉话,好歹我还没嫁人还有机会。哪像你,克死丈夫,还是个遗妇子。才真是寡妇死了儿,没指望咯!”

小五锦绣已经身怀六甲,的确如妹妹锦纭所说,想偷也没那力气资本。目前借丈夫过逝心忧成疾为名,躲回家里待产。

两人的母亲二娘斥了两人一句,两人才没继续吵下去。

“别那么没出息!现在那臭丫头嫁了总统的亲弟弟,脾气可横了,晚点儿见了人你们都长个心眼儿,要丢了脸非被你爹打死不可。尤其是你这没用的丫头,人家残花败柳怎么了,人家好歹还嫁了个像样的老公,你呢?选的那什么大鹏哥,还警察局局长的小舅子,整个一短命鬼。”

锦绣正要反驳,二娘又换了人,拧起要跑的小女儿,“你这个没出息的还敢给我跑,你以为你倒帖姜恺之人家就会理你了?四年前人家来时,有看你一个正眼嘛!夭寿哦,我怎么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笨。本来以为小七那臭丫头最蠢,哪知道现在回头来看,人家才真是深藏不漏,你们都给我好好学着点儿!”

两姐妹对看一眼,眼底都是浓浓的妒嫉不甘。

……

李叔的儿子二狗子在车站等到天黑,也没见轻悠。他自然不知轻悠改做坐了闷罐车,闷罐车不停客运总站,而是专门停在货车道上卸了货就开走了。坐车的人都是熟门路的老农,顺着山边路出车站,谁还会带着鸡仔肥猪去挤那小小的出站口大门。

轻悠也是第一次坐这种车,自然就拉着织田亚夫跟着老农们边吹牛边走了。到了站外后,叫了辆洋包车直奔西门去,这便跟二狗子错了开。

这时候,轻悠还不知道家中已经有人等着她了,这么久才回家一趟,便让洋车夫特意在城里繁华的街上转了一圈儿,给织田亚夫讲自己幼年成长的事儿。发现家乡变化比她想像的还大,不少街面铺了柏油路,开了新店,以前极少见的自行车、汽车都明显多了不少。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温暖的壁橱里,正在优雅用餐的人们,熟悉的乡音四处可闻,看着看着,心中喜悦又酸涩。

“要哭现在就哭完,等会见了你父母就不要哭了。”

织田亚夫伸手揩过女孩脸上的水珠,口气有些生硬,目光却温柔疼惜。

轻悠嗯了一声,在路过一家糕点店时,忙叫车停,说那西点店里的糕点非常好吃,她过生日时就最喜欢吃里面的生日蛋糕。

“订一个庆祝蛋糕,要最大尺寸。要题字,内容是,欢迎回家!”

织田亚夫十分利落地给了钱,伙计说隔日会直接送上府,轻悠不好意思想拒绝也来不及,只得乖乖报上自家地址。

“其实,现在觉得这家店的味道并没什么特别,在港城有很多西点店,做的比它好吃多了,而且还很便宜。只是那时候小,我和娘的月银又少得可怜,舍不得吃这里的蛋糕。一年,只有在生日的时候,娘才会拿辛苦绣花辗下的钱给我买一个生日蛋糕,还是最小号的那种。”

“这么喜欢西点,回去雇个西点师傅天天给你做,吃成奶油人儿。”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人家这是在回忆童年。”

她跺脚嚷着,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哄小孩子。

“亚夫,你小时候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么?”

他默了默,才说,“母亲做的樱花糕,又漂亮,又好吃。”

“真的吗?我第一次听说樱花还能做蛋糕的。怎么做的?你记得吗?回头我做给你吃。”

“不用了,不是说大了都不爱吃这些零嘴了。现在我换口味了。”

“换口味,那你爱吃什么,以后我都给你做。”

他一笑,附耳轻喃,“我爱吃,清蒸悠悠。”

她羞得抬手就追打他,两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回了家。

洋包车停在轩辕大宅门前,织田亚夫给了车钱,回头一把将轻悠从车上抱下,便不撒手了。轻悠直嚷嚷,织田亚夫逗她逗得正高兴,哪里肯放,这一回头看向大红门时,门檐下的宽石台上,站着一大票人,全瞪大了眼看着他们俩打情骂俏,这表情可是精彩得不得了。

轻悠吓了一跳,织田亚夫终于将她放下,她拉着他走到众人面前两步距离,根本不敢看父亲和母亲的脸色,垂头唤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此时此刻,檐上红灯高挂,轩辕家人为了迎接贵客,可是个个盛装出迎,紧张无比,哪知道迎来的却是一地鸡毛。

轻悠穿着织田亚夫的风衣,上面沾了不少鸡毛,织田亚夫内里穿是没来得及换下的灰色军衬衫和黑色军长裤配黑色军靴,两日未换,不少污渍,还有股怪味儿阵阵散出,熏得女人们齐齐捂了鼻子。他俊脸上也有几道污痕,头发凌乱,一脸胡渣未修,面目不清,刚一站定时,头上一根鸡毛悠悠飘下,看得众人额角直抽。

他们两人儿,整个就一副逃难出来,又脏又臭,形容狼狈。

这不啻是对轩辕家众人耍了个大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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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这两人儿就这样回家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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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同类好文《缠绵入骨-军阀的少妻》楚墨菡,虽有倾世容颜,却生于乱世,

只因一句戏言而被兄嫂卖入帅府,成为大少奶奶。

独守空帷三年,

换来的是伊人如玉,依偎在丈夫身边。

顾宸宇,帅府大少,风流之名人人皆知,独对家中那如花娇妻无情。

到底是无情,还是多情?这乱世中,谁能猜透他的心?

原本她很享受当个“清闲”的大少奶奶,可是他怎么突然对她产生兴趣?

二姨太争宠,好,那就把她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宠幸;

三姨太下毒,好,那就让她尝尝全身溃烂的滋味;

四姨太怀孕,好,那就让世人都知道她肚里到底是谁的种……

元帅的女孩32回娘家3-鸡屎运

“好臭啊,这什么味道啊!”小六锦纭捂鼻。

“就是嘛,到底是钻了鸡窝,还是滚了猪圈出来的呀!”小五锦绣打手扇。

“臭女人,脏男人,又脏又臭,正好一对儿,嘿嘿!”小八弟藏在母亲四娘身后做鬼脸。

女人们齐齐后退一小步,除了轻悠的母亲三娘,投来的目光也隐有责备。

说实话,轻悠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到了,惊讶之下立即甩掉了织田亚夫的手,咚地一下跪在地上,说了句“爹,大娘,娘,轻悠不孝,轻悠回来了”,然后重重地叩了个响头。

织田亚夫一看心爱的女人竟然跪地上,眉头蹙起,五指微动,却只是屈张了一下,便跟着轻悠落了膝。同时,也狠狠地扫了一眼那群说风凉话的女人,吓得女人们立即收了声。

“伯父,伯母,在下……”

“亚夫!”

他的话一下被打断,轻悠直起身抓住他的手,紧张得直朝他眨眼。

他眉头皱得更紧,眼底滑过不满。

这时,轩辕瑞德做为一家之主,拿回了这番迎客的主导权,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也不免有些好奇。

“在下免贵姓织……”

“周,”轻悠慌忙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叫周亚夫。”

幸好这个“织”和“周”的发音也差不太多,她在心底喘了口气,小手不自觉地捏住了男人的手,侧首朝其尴尬地笑笑。

他看着她眼底的恳求,目光敛下,顺了她的意。但大手反扣那小手,轻轻一托,将她从地上攥了起来。

“在下周亚夫,此次特地陪轻悠回老家,拜访伯父、伯母。”织田亚夫的神色、语气,不卑不亢,尽管故意伏低了,但那一身的凌人气势丝毫不减。

“周亚夫,汉朝的大将军、大丞相呢!一个掏鸡摸狗的脏男人,七姐在外打混了四年,怎么挑男人还是即没脑子更没眼光!”小八弟嘀咕着,立即被母亲四娘拍了一把。

轩辕瑞德冷肃着脸咳嗽了一声,暗自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男子,目光落在那双紧握的手上,抿唇不语。

他右手边的正妻大娘不由脱口问出,“周公子,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在下……”

这一次,织田亚夫没有抢答,而是非常刻意看向轻悠。

轻悠被男人攥出一掌心的汗又脱不了手,索性也不扭捏,立即接过话,“亚夫家里是做,做电器生意出口,他们家的电风扇、留声机、收音机,远销全国,甚至还出口欧美呢!”

轻悠越说越觉得这个身份很靠谱儿,口气轻快起来,笑着回头看了看织田亚夫,后者脸色却一片死硬,仿佛极不高兴的样子,顿觉得像被兜头泼了盆冰水,笑容有些挂不住。

大娘点头,“原来是电气行的小老板么,倒也合称。”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两人,唇角尽是不屑。

其他人的好奇眼神也一扫而空,这谜底揭示,无甚惊奇,左右不过一介小商人,距离他们初时出门迎接的期待值差太远了,国民大总统的将军弟弟和一个电器出口商,真是没得比啊!一时众人再没兴趣,脸上都是不耐烦。

织田亚夫没有理睬,欠身道,“此次行色匆忙,未及好生打点,便前来拜访,冒昧之处,还请伯父、伯母多多包涵。”

轻悠立即解释,“之前接到母亲电报,我着急着出来。结果华中出乱子,没能买到直达的车票,路上为了安全又转了好几趟车。还是碰到放炮打枪,又有士兵借抓乱党搜刮银财,我们才……”

本来她是想偷偷走后门回自己院子,先梳洗收拾好,给织田亚夫换身合适的行装,再行拜见。哪知会在大门口撞见所有人,奇怪,家里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就到呢?可怜当下两人形容狼狈,举止轻浮,若照以往,父亲早就大巴掌伺候了。

她可看得很清楚,父亲是握着拳头负在背后。若非现下有外人,亚夫又一副极护着她的模样,恐怕父亲早就动手给她一顿排骨吃了。当下,她是即紧张又庆幸。

“不是说已经成亲了么?这姑爷陪老婆回门,连件像样的礼物也没有,还是商行的小老板呢!不会又是唬弄人的吧?”那四娘似乎也有些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人家不都说了路上碰着打炮放枪,被军阀头子都没收了么!”

“切,咱们家的绣缎也能一件不少地运到上海去,这见面礼能有多精贵,连这点儿势力都没有,还想攀上咱们轩辕家,啧啧!真是不自量力啊!”

众人刹时眼色又变了几分,看着织田亚夫更轻蔑不屑了。

站最前的大娘眉眼弯得更深,轩辕瑞德重咳了两声,止住了女人们的碎嘴。

站在最后僻角落的三娘终于犹豫着走了出来,低首垂眉地说,“老爷,您看大家都等这么久了,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先让孩子们进屋再说。”

大娘立即横了一眼,“急什么。这家里来个陌生人,总要先见个礼,弄清楚身份来历再说。七姑娘之前就惹了一身腥骚回来,害得家里鸡犬不宁,现在要不弄个明白,万一引狼入室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

“够了!”

轩辕瑞德一声低吼,止了女人们的明贬暗讽,深深看向女儿,口气极重:

“外面兵荒马乱,能安全回来就好。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注意点形象。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个什么样儿,现在回来这里就必须按我轩辕家的规矩来。”

轻悠一看父亲的眼色就懂,急忙挣开了织田亚夫的手,后者也没强求,只是微微侧了下身子站到她身后,仍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我知道了,爹。”

轩辕瑞德瞥了眼神色同样冷峻的织田亚夫,只道,“行了,客也见了,都回吧!”

轻悠大大松了口气,见着母亲上前急忙搀扶着,眼底泛了疼。

三娘瞪了眼女儿,朝织田亚夫点头示意,织田亚夫初时便瞧出这位打扮最为朴素的妇人,对其亦回以躬身一礼。

三娘忙向丈夫请示,“老爷,孩子们这长途跋涉的也累了,不如让他们先漱洗一下,在我院里用晚膳,也好早点休息。就不去大堂,免得再劳烦大家了。”

轩辕瑞德嗯了一声,摆摆手,率众离开。

随后的女人们扔来的眼神都是一副兴灾乐祸状,二娘明显松了口气,她就怕轩辕轻悠借着嫁了个超过自家女儿的男人,让她本已下降的家中地位又低下一截去。

小五锦绣抚着大肚子冷笑,“我还以为真当了将军夫人呢?原来傍了个小商人,也就这点儿出息。”

小六锦纭瘪嘴,“小七,你把恺之哥哥怎么了?啊,你说,你是不是又胡乱偷人,恺之哥哥才不要你了。”

小六说着伸手就要来攘,可这手还没伸出一半,就被人一巴掌拍开,吓得她倒抽一口气就要叫骂,却因对上织田亚夫阴兀至极的目光,生生住了口。

“周亚夫,你根本比不上姜大哥,人家姜大哥还是大总统的弟弟,又是海上的大将军。你休想爹把臭七姐嫁给你,哼!”小八弟竟然挣开了母亲的手,冲上前一边奚落一边做鬼脸。

织田亚夫嘴角一扯,冷冷道,“哦,当将军的就很了不起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亚夫最后还是被汉景帝关进大牢,连饿三天,气得吐血身亡!”

小八一噎,还想嚷什么就被四娘拖走了。四娘边走边叮嘱儿子说,少跟这些不干不净的人来往,那么脏那么臭,小心染上疟疾什么怪病就麻烦了云云。

这些难听的话,三娘和轻悠平日也听得多了,并不以为意。但织田亚夫却听得尤为刺耳,脸色更为阴沉,胸口一股浊气闷着,整个人都绷得死紧像块冷硬的岩石。

轻悠母女正低声交谈,他突然蹦出一句,“他们一向如此么?”

轻悠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儿,见人都走了,忙拉住他的手安抚道,“亚夫,没关系啦,让他们说几句咱又不会掉块肉。反正,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够啦!”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她强颜欢笑着,眼底都是恳求,也是不想在母亲面前难过的样子,他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放松了线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朝三娘行了个大礼。

“伯母,我们走得急了些,礼术安排得不够妥当,亚夫保证随后定然补上。不过离开港城前,轻悠为您和伯父特地采买了不少土特产,和新鲜物什,应该就这两天到,即时会直接送到府上。”

三娘神色很淡,点了点头,“周公子费心了,咱们进屋再说吧!”

又给女儿打了个眼色,轻悠不得不松开织田亚夫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跟着三娘进了屋。

大门嘎吱一声在背后关上,屋里两进的廊回红灯冉冉,似乎是特意为迎接客人挂上的红灯笼,颇有几分喜气。

轻悠握着母亲微微粗糙的手时,走进熟悉的院弄,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回家的喜悦,很想给织田亚夫讲宅子里的趣事儿,她还是忍住了。刚才父亲也警告过了,这回了家就不比在外面,家里的规矩多,等会儿还得跟织田亚夫好好说说,免得又出“问名”的意外。

……

刚到自家院门外,轻悠立即忆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娘,小叔呢?他不在家吗?对了,小叔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三娘拍了拍女儿的手,正要开口,院门就被老李打开了,里面正站着一个杵着拐杖由书童扶站着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色长褂,面容清癯,目光却是极亮极有神,看着他们一行人走来时,眼底泛过一抹水光。

“丫头……”

轩辕清华声音微哑,轻悠一听心口酸得不行,颤声叫了句“叔”,就扑进了敞开的怀抱。

织田亚夫站在原地未动,看着眼前这一幕,比起刚才轻悠对轩辕瑞德的小心翼翼、恭敬谨慎,似乎跟轩辕清华才更象一对父女,情义毕现。

轻悠哭着问之前电报上的缘由,轩辕清华笑着解释情况并没三娘说的严重,只是出门谈生意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年纪大了便有些持不住,在医院里昏迷了几日,把大家吓坏了。三娘怕真出什么岔子,更怕轻悠看不到最敬爱的小叔最后一面而遗憾终生,就急急地打了电报将人唤了回来。

“我醒后就让你娘又给你打电报,叫你不用回来,估计是你走得急没接到。傻丫头,别哭了,既然回家了就高兴点儿。你娘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白日里还赶着给你打了很多糍粑粑,这在灶上热着呢!”

轻悠一听可高兴了,立即破啼为笑,扶着轩辕清华就要进屋吃糍粑粑。

轩辕清华朝后看去,问道,“恺之呢?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我听朋友说,他在南海上跟东晁舰队打了几场大仗,打沉了东晁人最先进的三艘战舰。”

颇有些兴奋的话声,在目光落到织田亚夫身上时,徒然打住。四目相接时,两个男人面色都是一冷,仿佛天生的气场相斥,俱都蹙起眉峰,眼神晦黯,隐有锐光闪过,都未开口言语。

莫名的周下的气氛冷了下去。

轻悠心头咯噔一下,正要开口说明,不想织田亚夫率先打破平静。

“据我所闻,似乎姜恺之中校用七艘南洋造船厂生产的最新战舰,几乎整个舰队百分之七十的力量,仅摧毁对方三艘战舰,才得以逃生。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果,也值得大书特书么?”

织田亚夫语调极为轻缓,还带着几丝调侃之意,但听在众人耳朵里,都是冷飕飕地直刮耳脖子。

轩辕清华声音一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轻悠慌了,“小叔,他是……”

轩辕清华冷斥,“我没问你,我在问他。大人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去你母亲那儿。”

很显然,连这样父亲般的威严,轩辕清华对轻悠都比轩辕瑞德更严厉。

轻悠半声儿也不敢吭,磨蹭地走到母亲身边,一边猛给织田亚夫打眼色做口型,叫他千万不要跟小叔顶着来。心里哀哀直叹,怎么这两人一见面,就是火星撞地球呢!刚才在大门口,他都为她忍住了,现在怎么一开口就这么冲啊!

而接下来的对峙,更让轻悠听得心惊肉跳,但其他人却听得一头雾水。

“看来你对这场海战颇有些独特见解。敢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亚**方通报的消息,并没说敌方有多少战舰。”

“非常不巧,在下恰好就在港城行商,跑船的朋友众多,自然消息灵到。”

“你是东晁人!”

“阁下会说东晁语,也是东晁人么?”

两人正是用东晁话交谈,三娘和老李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三娘直叫女儿翻译,轻悠翻译得胡编乱造,满脸冷汗直下,偏偏又不敢插嘴。

“你在港城做什么的?怎么我这四年来从未在信上听轻悠提到过你?”

“轻悠当初被不名誉的理由赶出家门,她又怎好在信上提及与男子私交甚密。而今情形,全是不得矣而为之。我以为,这并非轻悠的错。”

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指责轩辕清华这个做长辈的没有尽到职责,照顾好轻悠。如此咄咄逼人之势,实在教人气恼。

“轻悠只提过她在一家叫杨记的电器行做外贸秘书,负责翻译一些单据资料。你是杨记的小开?”

织田亚夫没没答,轻悠忍不住插了嘴说明。

轩辕清华声音倏冷,看着轻悠的脸色更加严厉,“轻悠,你多年不回家,回来就编些谎话唬弄我和你娘吗?!你说这男人姓周,怎么又会是杨记电器行的小开。你不是说杨夫人不孕,膝下无子把你当女儿看待吗?怎么突然就钻出个儿子来了?”

轻悠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心下可把自己狠狠槌成了肉饼儿。这真是说了一个谎,就要拿无数个来填了。她向来不擅长,一下就被小叔抓了痛脚,蠢死了!明明是两父子的嘛,这第一次见面印象这么糟糕,以后可怎么办啊!

轻悠很愁苦,两个男人的目光还在空中厮杀,火光兹兹闪。

最后还是三娘出面打圆场,才教僵局挽回。轻悠被轩辕清华以眼神打掉,跟着母亲进屋梳洗去了。织田亚夫被李叔带着去客房,暂做打理。

这晚上一顿饭,也吃得颇为沉闷辛苦。轻悠本乐呵呵要给织田亚夫介绍母亲的拿手好菜,也被轩辕清华一句“女孩该有女孩的样儿”给硬生生打了回去,只得乖乖低头扒饭。

织田亚夫对三娘进退有度,气度风雅,举止大方,也没再跟轩辕清华抬扛,吃完饭后,便立即谢过,回屋休息去了。

轻悠本想借口上茅厕,偷溜过去,就被轩辕清华识破。

“坐下,把你那些偷鸡摸狗的心思都给我收回去。这几年在外面打混,沾染的一身什么坏习气回来,哪里还有半天大家闺秀的样子。给我老实说,你到底怎么跟这个东晁男人认识的?再说假话,别怪小叔动家法!”

啪地一把戒尺重重打在桌面上,轻悠跪在地上,满腔苦涩。

“小叔,亚夫他母亲是东晁人,可他父亲是亚国人啊!”

本来要亚夫陪她回来,都是为了让他们父子相认的嘛!怎么弄到现在,错全落她身上了,这真是偷鸡不成舍把米呀!去去去,怎么又是鸡,踩到鸡屎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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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33回娘家4-抢媳妇儿

深夜,灯火尽熄,天上一轮明月,洒下一地清辉。

轻悠听着身边母亲呼吸渐匀,才慢慢摸起身,出了门,小心翼翼捻亮一盏煤油灯,顺着熟悉的墙角朝客房探去。路上一不小心撞到块倚墙的木把式,疼得她直抽气,郁闷地嘀咕老李造木具又乱堆又放,一头又撞上个物什,嗷嗷低叫。

话说几这年习惯了城市里入夜到处都有灯,电灯或煤油灯,基本上都是不夜城了。芙蓉城虽是川省最繁华的大城市,可到底深入蜀道之难的内地,比起上海港城这些地方仍然落后许多。比起当年被百合子说成是乡下地方的长崎,都差了好大一截。(准确估计,至少落后30-60年)

织田亚夫第一次到这种落后的乡下地方,先别说习惯了,刚到就闹了个大乌龙,被家人瞧不起不说,又被亲爹奚落了一番,心里一定很难过,她必须去瞅瞅,说说话儿。

好不容易终于摸到了客房,她轻轻拍了拍门,低声唤了几声,但没反应。

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依他向来懂得享受的习惯,还有谨慎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又敲了半晌,还是没人应。心说,他是不是真的累坏了,才会睡得这么沉啊!

想着之前一路上,他把她照顾得可好了,晚上基本都是他在守夜,每每她一醒,睁眼就看到他是醒着的。

许真是睡着了。这路上又换车又躲军阀,还跟强盗士兵斗,她是觉得有惊无险,不过对身为男人的他来说,都把压力挪在自己身上了,才会这么累的吧!

轻悠转身要走,不想房门突然从里拉开了,伸出一双手来。

“唔!”

她吓了一跳,嘴被捂住,腰上一紧,整个人儿就被抱了进去,房门立即合上,没发出多余的响声。

屋里一片黑暗,她手上的煤油灯打着晃儿,还没看清人脸,就被捧着狠狠吻住了虚张的小嘴儿,带着淡淡茶香的气息喷入腔肺中,一阵说不出的昏眩感袭来。

四周静得不可思议,只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衣褶摩擦的声音。

忽觉股后一紧,朝前撞上个**的东西,她低讶一声,嘴鼻被他封得更牢,舌尖儿直抵深喉,那酥酥痒痒的感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他托抱着她的屁屁,转身朝里走,但脚下砰地撞上疑似鼓凳的东西,立即被他一脚稳住。

她终于偷得一口气,推着他,“亚夫,我有话说。”

背着灯光,他目光却极亮,“半夜三更摸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话?小东西,你还跟你娘一起睡的吧,果然胆子够大!”

她不满地扭他脸,“你还敢说呢你!要不是怕你不习惯咱们这穷乡僻壤,我才不来呢!回头要被娘发现,一定抽我条子。”

他重哼一声,“谁敢打我媳妇儿!我就……”

她扭着他的脸,“你敢怎样,你还敢对你岳母大人不敬了?”

“不敢!”他哽着声回,抱着她坐上了床,“顶多,我替我媳妇儿受过。”

就算已经点上了香,空气里还是有股很明显的腐潮味儿。川省属于盆地气候,芙蓉城又在盆底子里,常年潮湿,这常年不住人的地方味儿就更不好闻了。

她调了下位置,避开了他恶森森的那杆枪,嘟嚷道,“谁是你媳妇儿,我还没嫁给你呢!”

他拍了下她屁股,凶道,“敢乱说,你人都是我的了,不是我媳妇儿,你还想去当那个姜恺之的将军夫人不成!”

“你又胡说!”

“总之,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照你们亚国的婚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妻以夫为天。我媳妇儿犯了什么错,当然应该由我这个相公来承。”

她抚抚他已经收拾干净的脸,将煤油灯放在床边矮几上,又调亮了光火。看着他隐有疲色的面容,心疼地帖进他颈弯里,撒娇地蹭了蹭。

“亚夫,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靠躺在床沿边,声音轻柔放松。

“谢谢你陪我回老家,看父母,还有……看我小叔。”甚至陪着她一起下跪向父母请罪。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将她抱得更紧了。

“亚夫……”

“嗯。”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怪小叔,他根本不知道你。我敢保证,只要他想起过去的事,一定会比我更疼你的。”

他咳嗽一声,口气生硬,“我现在不想谈他,我也没觉得受委屈。到是你,竟然敢把本元帅的大名都改了!”

“啊,好痒,不要搔啦,人家认错了……哈哈哈……”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么?”他目光凶凶地瞪着她。

“亚夫,我忘了告诉你,我爹他……最讨厌外国人,从来不跟外国人做生意,而且也很讨厌军阀!他和我小叔都算是亲皇党啦,所以这些旧式思想很难改变,我们要体谅一下老年人。”

“瞒得一时,瞒得了一世么?”

“人家知道啦!可是,人家想先培养情感,再揭露真相,比较委婉嘛!到时候老人家大概会看在情份上,或许就不会反对啦!”

她诺诺地小声解释着,一只小手还揪着他的衣领子扭来扭去,故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生气。他面上装着一副不满状,心下好笑得很,故意板着脸逗他,又借机偷了几个吻。

她见他似乎不是那么生气了,才转了话题,“其实,姨娘、姐姐们和小弟,他们说话一直都那样儿。我和娘在家里,早就习惯了。被说两句罢了,又不会少块肉。爹虽不怎么来我娘的院子,但该给的份子也没少过。当初我能去东晁留学,也是爹拿的钱,没让小叔出一分钱。偶时,爹也会让管家给我些碎银买文房四宝。我和姐弟们关系不好,其实我自己也有原因的……”

当前,像他们轩辕家这样妻妾子女众多的旧式大户人家还非常多,几房关系虽不说亲如鱼水,但好歹也是一家人,表面上也不会轻易将面皮撕破。

三娘在家中向来低调,本便是不怎么招惹事非的性子,但生下女儿轻悠后就一直很头痛。轻悠从小性子活泼调皮,倔犟好强,且又极护短,忍不得,更见不得母亲被别人欺负打压,非要争一长短。

所以,随着年龄增长,到了十一二岁的叛逆期,惹了不少祸事,使得他们三房和另外几房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大人间还将就凑和,但孩子们明里私里见了面,必是逃不掉一番口舌之争,甚至偶有动手。

织田亚夫听完,总结道,“原来,是你早年竖敌众多,才害我这个姑父受了池鱼之灾!”

轻悠垂着头,直说着对不起,要他别生那大房二房和四房人的气,忍一忍,很快就好。还说自己这些年历练多了,很多事也看开了,到底是家人,不想弄得太僵。

“你能忍,我可忍受不了别人那样侮辱我媳妇儿。”

“亚夫,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她不依地拉着衣领直摇,声音嗲了好几分。

“说得好听,可想想今天他们骂你的话,估计碍着你爹还收敛了几分吧?要是你爹不在,不知道会骂得多难听。我一想,就更气!”

“亚夫,都说了我不在意,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啊!”

“很简单,亲我一个!”

她立即发现上了当,他唇角抿得高高的,想要躲时,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进了床榻里间,热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吻得她娇喘连连,衣襟探进只大掌揉个不停,她攘了半晌才勉强将他打住。

“坏蛋,你再乱来,要让我娘和小叔知道,我们就完蛋啦!”

他侧着身子,半肘着看她羞着小脸扣胸襟的模样,“不用他们知道我们这层关系,就今天门上那一遭,估计我已经跌停板了。”

她才想起个问题,“奇怪,我们回来得这么急,他们怎么算得那么准,那会儿就在大门口等着我们回来了?”

他垂眸不应,她锁眉寻思。

半晌突然惊悟,“亚夫,是不是你转站的时候你离开说去买车票,还给家里打了电报啊!之前娘给我看那电报,根本不是我发的。一定是你,对不对?”

他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抚着下巴说,“没错,是我发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家人会在门口迎接,居然都巴望着姜恺之那厮。这一步棋,我倒是走差了。后面得好好补救一下……”

她一听可气坏了,就是一通指责加埋怨,见他还无丝毫悔过之心,可郁闷了。直觉今晚背着母亲来安慰她,根本就是自己多此一举。遂将男人一攘,跳下床就要走。男人哪里舍得这到嘴的小肥肉又飞掉,起身去捞人,两人就拉扯了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大响,房门被推开,一盏极亮的灯光迅速移了进来,两人刚刚来得及下床来,瞧见来人却是三娘。

轻悠心底又咯噔一下,懦懦地叫了一声“娘”,根本不敢抬头,乖乖走了过去。三娘将女儿拉到身后,目光瞥过了还有半颗扣子没扣好的的襟口,再看向织田亚夫,目光就淡得发冷。

“周公子,不管怎样,轻悠现在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您即到了我轩辕家来求亲,就请你能拿出真正的诚意。我不想我的女儿被人污诟,若你真心喜欢轻悠,也该自省己身,更该帮她保住名声。我希望,今晚的事就此揭过,不要再有下一次。”

织田亚夫立即认错道歉,表示一定会遵守轩辕家的规矩,说服二佬将轻悠交给他,风光迎娶轻悠为妻。

三娘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轻悠回了屋。自然这又是大半夜的耳提面命,加一堆女德训言,外带罚抄轩辕家训二十遍。轻悠哀叫,三娘也没松口。轻悠知道母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得诺诺应下,来日就罚。

……

隔日。

在三娘院落的隔壁,便是轩辕清华的院子。三娘一早熬了健骨汤送到这方,与轩辕清华聊起轻悠的事。

“你好好问问轻悠跟这个周亚夫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轻悠那丫头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瞒了周亚夫的真实情况。回头我去套那小子的话,一定要把事儿弄明白了。”

“嗯,清华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见轻悠好像真的很喜欢那孩子。昨晚……”

“昨晚怎么了?周亚夫那小子敢乱来,我现在就把他赶出我轩辕家大门儿!大哥现在忙着坊里的事儿抽不出身来考察那小子的底细,我这个做叔叔的绝不会让个来历不明的东晁男人把我的乖侄女儿给骗了去。”

轩辕清华一听就激动了,说着就杵起杖子要出门。三娘忙好说歹说将人按下。

“我罚轻悠抄家训,让老李给守着,一有事就会来报。轻悠不敢不听我话,你也别太着急,顾着自己身子要紧。”

轩辕清华这才端起汤又喝了起来,半晌低声问,“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姜恺之不是说陪了她四年,她怎么突然就跟这个周亚夫好上了?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

三娘叹了声,将轻悠昨晚关于姜恺之一事的解释简单提了一下,“我知道你和她爹的想法,可是,高门大户不好攀,一入豪门深似海。今儿……我看轻悠和那个亚夫说话的样子,我瞧得出自家女儿的心事,她对这个亚夫,和对姜恺之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而这个亚夫……的确不像姜恺之那般亲和,但他看轻悠的样子也是入了心髓的。”

轩辕清华默然无语。

“清华,其实,你也知道,姜家现在出了个大总统,我们的门弟哪及得上。就算没有当年东晁的事,姜家就不待见我们轻悠了,更不用说现在。若不是这样,当初他爹把轻悠赶去南京时,他们早就成了,根本不用拖了这四年。姜家一个百年大家族,内里关系比我们家还复杂,轻悠这性子倔傲,连自家人都处得那么难,更别提进了那种豪门,未来只怕会吃更多的苦受更多委屈……

与其如此,我倒宁愿她跟了这个亚夫,嫁个家世清简的小商人,怎么也是当家主母。那杨家夫妇应该跟这周亚夫关系菲浅,而且他们将轻悠当亲女儿般养了四年,你瞧她回来的模样,比当年还胖了一些,定是那夫妇对她极好。我想,这周亚夫应该也是不错的……”

轩辕清华缓缓地点了下头,三娘这番分析据理明晰,条条也都切中了要害,没有说错。只是俗话说,嫁女高攀,娶媳低就。做父母的长辈,总是希望女儿能嫁得更好,他见了这个“周亚夫”那副高傲的“穷酸相”,才不免生了极大排斥。

“罢了!咱们先弄清楚,这周亚夫的来历,看看他到底合不合适轻悠再做打算。总之,咱先不能松了口,让他平白占了丫头的便宜。”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这段时间,又得麻烦清华你多废心了。轻悠这孩子……”

“三嫂儿,你别忧心。好不容易把孩子盼回来了,就高高兴兴地多住些日子。既然那小子都说一切按咱们轩辕家的老习俗来,咱也别跟他客气,那三媒六聘的程序都得走足了,绝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就娶到咱们家的宝贝小七儿。”

……

两个长辈当下便商量起考较未来姑父的事儿来,隔壁跨院里,那两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一个坐在大榕树下抄家训,一个拿着把竹剑在廊外比划。

轻悠抄了半天,揉着胳膊甩手腕,羡慕地看着把剑舞得风声霍霍的男人,那矫健的身姿,如龙腾虎啸,扫地一点秋叶沙沙作响。把旁边本来负责看守的老李和二狗子,看得也是目不转睛,当一剑劈落树枝时,一老一少两人齐齐鼓掌叫好。

话说那只是老李给儿子二狗子做着玩的木剑,竟然被男人舞出了尤胜真剑的赫赫杀气,劈断了比剑还粗的树枝,简直神了!

这一套剑把式就迅速收揽了两个人的心,初时明明是看管不屑的眼神儿,这会儿可都变得敬佩又羡慕。刚好十一二岁正值男儿叛逆期的二狗子,忙上前请教,眉眼间全是崇拜之色。

轻悠抿唇笑着,手下的宣纸上勾勒出的都是男子的飒爽英姿。她抚抚胸口,因现在父母还没正式同意,她不敢公然戴着那红宝石戒指,就把戒指串了红绳挂在心口。

她想,只要爹娘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要在一起,应该不会多加阻拦。只除了……

这时候,没人注意一个窈窕身影溜进了院子,藏在廊柱下偷看廊外的那抹舞剑的高大身影,愈看愈发地掩不住心底惊愕和面上的震动。

当男人收剑站定时,虽然穿着不堪合身的唐衫绵裤和黑面布鞋,也掩不住那一身内韵风华,微微汗湿的发梢儿掠过保满的额堂,俊美绝伦的侧廓被一缕晨曦打亮,深邃沉静的黑眸一掷来,小六锦纭的整颗心都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天,这男人就是昨天跟臭小七一起回来的男人?怎么会,这一番修整出来竟然这么俊帅逼人?!

此时此刻,锦纭的心理天平上,本来还站在高处的姜恺之哐啷一下就被织田亚夫给踢了下去,稳居第一位了。

“谁!”

突然一声沉喝,木剑射出,正向锦绣藏身的廊柱后,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人抱着脑袋吓得蹲爬在地上了。

织田亚夫正想上前,又顿住脚步,这便见大门口三娘推着轮椅上的轩辕清华进门来,立即给老李打了个眼色,老李心领神会地跑去拣木剑。

现做客他人家中,他到底是个外人,出什么意外也不能冒然亲自出面处理,最好还是交给主人家自己解决为妥。只要不踩到他的底限,他都可以忍。至于他的底限,别碰着他的心肝宝贝,一切都好说话。

织田亚夫看向紧张地朝他看来的女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迎向两位长辈。

那方小六锦纭看到跑来的是老李,松了口气,起身拂了拂鬓发,扭着腰肢儿去给三娘请安,趁机就偷看了好几眼织田亚夫,只可惜织田亚夫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接过三娘的手,借着轩辕清华走开了。

“锦纭,你怎么过来了?刚才我见你姐正潜人找你呢。”

锦纭自不敢说来此打探姜恺之的消息却被织田亚夫给迷昏了头,随便打晃了两句就溜走了。

三娘见人一走,就叫老李关了院门。

轻悠也看到六姐鬼鬼祟祟的样子,忙问母亲事由。

“轻悠,娘叫你抄家训,你又在鬼画些什么!”三娘看着桌上的宣纸,沉声一喝,轻悠吓得急忙收掉上面那张绘着织田亚夫的舞剑图,打着哈哈哄母亲。

那方,轩辕清华听着二狗子献宝似的话,看看被木剑砍断的树枝,再看织田亚夫的眼神又变了变,便道,“推我到园子里转转,我有话问你。”

织田亚夫看了看轻悠那方,点了点头,跟着轩辕清华走了。

“娘,小叔要和亚夫说什么话呢?小叔不会为难亚夫吧?他们要去哪里啊?小叔怎么突然坐轮椅了,他的脚是不是又疼,有没叫大夫来看看呢?”

轻悠一下紧张起来就想起身,立即被母亲摁住,解释说轩辕清华只是要了解下情况。轻悠拗不过母亲,只得惴惴不安地继续抄家训。

……

后门房,小八弟进来后,朝正等在门口的五姐锦绣报告。

“五姐,我已经借隔壁的小栓子把事儿传到杂货铺的麻脸婆子那里,那婆娘就是个超级大嘴巴,很快就会传街坊全知,到时候……”

“嘘!别说了,办好事儿就成。诺,你喜欢的巧克力杏仁饼,别给你娘知道就成!”

两人说笑了两句,便各回各院。

锦绣回院就撞见一副魂不守舍状的妹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妹妹,“那个臭小七,姐看她就是不顺眼。当年就因为她败坏我们家门风,害我进鹏哥家门后,被婆婆小姑看不起,想要出趟家门采买些新洋装,都要被训斥,说我作风不正,把我看犯人似的看着,弄得我心情抑郁,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要不是鹏哥还护着我,我早就……

这年初好不容易怀上了,才让婆婆打消了让鹏哥纳妾的念头,哪知道鹏哥巡逻时就死在个东洋女人的手上……你教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都是小七那个丧门星害的,她还想嫁人,我偏不让她称心如意!莫说她带回来若是姜恺之,我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现在带回来捡破烂似的小商人,她也别想顺顺利利地嫁人!”

锦纭看着姐姐阴沉至极的脸色,同情心疼的同时,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便也拉着姐姐的手安慰,心下偷偷高兴。想着若事情成了,周亚夫嫌弃小七,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嘛!

……

隔日,轻悠和娘、清华及亚夫,一起用早膳,两个年轻人聊着外间的新事物,气氛还算融洽和顺。

突然,院外传来吵嚷声,紧跟着就涌进了他们的跨院。

“让开,让开,我们是来接咱家的俏媳妇儿,轩辕轻悠。谁说的退亲啦!咱们送了几大箱的聘礼,一个子儿都没退。这婚事儿足足迟了四年,现在这人回来了,你们可别想再瞒着咱们跑掉!”

那婆子的声音又高又尖厉,直透内院。

饭桌前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走出屋子,一眼便瞅见个打着团福字唐衫、瘦拎拎的男子一拐一拐地冲进来,嘴里还嚷着:

“我的俏媳妇儿,你快出来呀,哥哥来接你回娘家啦!媳妇儿,俏媳妇儿,嘿嘿,原来你在哪儿呀!哥哥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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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来啦?

想不起来滴到本卷第一章瞧瞧,就知道啦!哈哈!下面的情节绝对精彩哈!

元帅的女孩34回娘家5-万万忍不了

那跑来的瘸子穿着打扮也不是寻常平民家庭的模样,衣料子都是上好的锦缎,可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呲裂着一嘴黄糊糊的大板牙,细眉豆眼,嘴角还挂着一条亮晶晶的液体,怎么看怎么恶心。舒残颚疈

三娘和轻悠都吓呆掉。

轩辕清华急忙转着轮椅要上前阻拦,可哪来得及,忙喊老李。老李是三娘院子的门房兼长工,平日事情颇多,没有必要都不可踏足内院,现下也有事不在。

眼下只有帮着守门的二狗子追着瘸子进了门,却被那个大嗓门的婆妇给拉拦住。

织田亚夫目光闪过几处,自知不易动手,遂捏着一个白瓷小酒杯迅速掷了出去。

眼见瘸子要冲进他们用餐的木廊,脚弯子突然一僵,哀叫一声,嗑在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当即就爬地上不起来了,哇啦一声大哭起来,满嘴的灰泥污了一脸,还嗑断了大板牙流了血,边哭边蹭脚,一副耍气顽童的模样,痴愚得教人惨不忍睹。

轩辕清华迅速瞥了眼织田亚夫收回的手,织田亚夫站起身,走到廊下,高大的身形如山岳般护在前方。

轻悠也挣了母亲的手,走到织田亚夫身旁,握住了他的大手,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两人。

“我的元宝啊,我的心肝儿啊,谁把你摔得这么惨啊!哎呀,连牙都摔没了,血,天哪,流血了……”婆妇一看到瘸子坐地上的模样,撕天扯地叫了起来,回头就是两道厉眼,哭脸瞬间变成阎罗脸,插腰喝骂,“天杀的东西,你们谁把我家元宝推地上了?还有没有王法啊?你们,你这个……”

织田亚夫朝前一跨步,婆妇倏地蔫儿了声,眼神呆滞地看着那张冰冷的俊美容颜,嘴巴张张合合吐不出声儿来,一张黄皮老脸竟然渗出了几丝躁红。

轩辕清华斥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跑来我轩辕内院,大呼小叫的?”

这时李叔才赶了回来,轩辕清华毫不客气,就下令赶人。李叔拿着一根扁担挑子冲了进来,一马当先地横在了众人面前。

婆妇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叫,“姑奶奶就是东巷提督街大恒米铺子的老板娘,这是我们少东家,我的宝贝儿子黄元宝。今儿我们就是来接我们儿媳妇儿回娘家的,你们别想拦着我们,快把我媳妇儿交出来!”

轻悠一听,心头坠痛。

原来,这就是当年爹帮她订的东巷的那门亲事吗?黄家的傻儿子。听说这人初时只是傻,后来自己抓小鸟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成了瘸,貌似还摔坏了传宗接代的能力。早就结了婚,几年无出就怪到女方头上,将人休弃。无奈这当家老板娘生性泼辣,管着几家米店,还有好多处房产,底子硬脾气大,女方家薄只得忍气吞声。平日里娘儿俩横行霸道惯了,街坊邻居都避让着惹她不起。

那话音一落,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瘸子登时回了神儿,一眼就看到织田亚夫身旁的轻悠,顿时来了神儿,爬起身子就叫着“俏媳妇儿”,扑上前来。

今日轻悠难得换了套留在家里的少女时的敞袖旗袍,这也是轩辕清华疼她给她备置的漂亮衣服,以前她都舍不得穿,这次匆忙回家也没带几件衣服,这就换上了,其实是给织田亚夫看看她的家乡特色。

天青的缎面缀着朵朵粉色小荷,精致的盘扣顺着细长的脖颈斜下,日渐丰腴的身形将裹在袍子里,真个娇俏柔嫩,宛如夏日清莲。她又特意将微卷的长发编成了两个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大眼一眨,妩媚动人得教人移不开眼。

想这般迷人风情,织田亚夫今晨出门时瞅见,也是一阵心猿意马,刚才用饭时还在桌下捉那青葱似的小手在掌心里玩弄,也恨不能关上门来将这漂亮的小东西狠狠爱怜一番。

当下这黄傻瘸子一叫一嚷,露出一副恶心的垂涎相,织田亚夫哪里容得。黄瘸子这一扑,彻底踏断了他的心里底限,当即长腿一抬,一脚踹了出,正中黄瘸子胸口,黄瘸子“呜哇”一声飞跌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亚夫——”

轩辕清华和轻悠同时惊骇出声。

织田亚夫抱着轻悠,低声说了句“别怕,一切有我”安抚她,回头迅速瞥了眼轩辕清华,那目光锐利阴鸷,透露出一股天生的睥睨之势,不容他人置喙。

轩辕清华心头也是一窒,不由想起头日两日私聊时,男子那唯我独尊般的倨傲气质。

他说,“轻悠虽然是轩辕家的妾房庶生子,但是我这小叔打小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若非三娘阻拦,大哥也早就把她过继给我做女儿了。我这辈子虽没多大成就积业,好歹也给轻悠攒了份像样的嫁妆,绝不比轩辕家嫡出的女儿差上半分。我这毕生的学识家藏,百年之后也都是由轻悠来继承的。这孩子性虽顽劣了些,却是相当聪明懂事的好女孩,也随了我近七成的底蕴。所以,她的婚事,若我不点头,大哥也不会同意。”

男人答,“我要轻悠,仅仅因为她就是她。我不懂你们的嫡庶贵贱之分,也没兴趣知道你们给她备了多少嫁妆。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会因为你们任何人的眼光和闲言碎语有丝毫改变,她的好与坏,聪明与痴傻,都是我要她的理由。我要她,这辈子我只要她做我的女人,唯一的妻子,孩子他娘。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都会娶她。而且,我会带她离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家族,给她想要的一切。定不劳烦小叔您操一分多余的心!”

他又惊又怒,斥喝男人目无尊长,存心让轻悠伤心。

男人冷笑以对,说,“我便是心疼轻悠她一片赤诚孝心,才决意陪她回家一趟。明面上我自是尊敬小叔您的,我想若您真心疼她,也便不会让她在你我之间太为难。姜恺之若真的好,今日也便轮不到我出场。要说卑鄙无耻,我亦赶不上小叔您的德行。比起某些人毁人清白骗人真心又迫人未婚孕子更狠心抛弃的伪君子,我顶多算个真小人罢了。”

轩辕清华也自认阅历不浅,这几十年走南撞北见过多少达官显贵,更不乏王公贵戚,然而像周亚夫这般光华耀目、气势卓绝的男子,当真是独一无二。轻悠骗说是什么商家之子,此时他是万万不信的。可要他真就当面撕破了脸,彻底拒绝这周亚夫,就像其所威胁的一般,他自然是舍不得轻悠难过,也不可能为之。

光就这般锐利叵测的心思,便是姜恺之及不上的。他们这席针锋相对的谈话,男子话里雷霆万钧的强悍气势,非那早已将权势财富玩弄于手的人上之人而不可为。

此时,不论先前三娘的那番戒慎和思量,光就周亚夫对轻悠的这份难得的心意,也是值得他暂时搁下个人喜好,好好对其观察一番的了。

……

本来黄家上门闹事儿,仍属于轩辕家的事。织田亚夫出手,实属不妥。可谁叫黄家踩到他的底线,这未婚妻被人这样当面糟贱,哪个男人会不起哨的。

织田亚夫也没再藏捏着,就算事后轩辕家人怪罪起来,他这一脚虽不合理,但很合情,也没人敢多说了去。

“我的元宝啊,我的乖儿啊,”黄婆妇扑到儿子身边,一看儿子撞得昏死过去,嗷得更大声,“杀人了啊,杀人了啊!来人啊,轩辕家的杀人了啊——唔唔唔!”

织田亚夫脸色沉到底,吩咐二狗子封了黄婆妇的嘴,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婆妇,冷声道,“再叫,爷就让你在院子里这样叫上一整日。什么时候叫够了,咱们再坐下来说说这抢媳妇儿的事。如何?”

黄婆子登时傻眼儿了,想她横行坊间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个比她更横的。

织田亚夫别过眼,问老李和二狗子可知此事。两人俱都谨慎地看向三娘和轩辕清华,但轩辕清华当年并不在家,也不知这事。

三娘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末后疑惑道,“黄婆,当年轻悠离家时,我们就已经把你家的聘礼全数退还,还偿了你们一百石米面,聊以弥补失约之礼。你怎么能又闹到我家里来?还要带轻悠走。”

黄婆子眼珠子又转又瞪,但织田亚夫也没让二狗子取塞嘴的木头棒子。

三娘瞥了眼女儿,又道,“这位是我家的新姑爷周公子,轻悠的未婚夫。轻悠和周公子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你这样闹过来又有何意义?!”

黄婆子的气焰似是消下去了,织田亚夫才示意李家父子松了手。

她立即叫道,“什么聘礼全还了?别以为你们轩辕家大业大,就可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当年你们只还了纳采礼,聘礼根本一个子儿都没退。别以为过了四年,你们就可以不认帐了?那什么一百石米面,我从来就没听说过!”

轻悠一听也气了,“既然你说轩辕家大业大,那我们还用得着跟你这般叼妇一般见识,贪图你那点儿蝇头小利。既然你说隔了四年,凭什么就说我们不认帐了,我还要说你们黄家借机不认帐,故意胡搅蛮缠,欺负人!”

黄婆子小眼一轮,就跟着嚼起舌起来,两方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呵呵,小媳妇儿,真漂亮,哥哥抱抱……”

突然,黄瘸子醒了来,一眼瞅见轻悠就站在跟前,便扑了过来。吓得轻悠低叫一声,跳开身躲到织田亚夫身后,黄瘸子一把抱住了织田亚夫的双腿,把一脸的鼻涕血渍抹在人家腿上,还呵呵傻笑着。

织田亚夫垂下的眉眼中,阴兀至极,冰冷的杀气瞬间累至顶点,黄婆子见状心头一个咯噔,尖嗷一声扑到儿子身上挡住了那将要出手的致命一招。

“亚夫,不可!”

轩辕清华心头亦是大骇,忙出声阻止。

恰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喝声响起,“通通给我住手!”

来者正是得了通报,从大院赶来的大家长轩辕瑞德。

织田亚夫收回身,掩下的拳头仍是青筋条条,浑身绷得硬如岩石。在他看来,这满屋子的人,除了轻悠他娘院子里的人,其他人通通都该死。想到轻悠曾为这些人欺负辱骂,他就恨不能通通枪毙掉!

……

轩辕瑞德一来,那黄婆子便收了声息,颇会看人眼色。

“聘礼?”

轩辕瑞德目光扫了眼大房,大房立即说当年毁弃婚约后的处理情况,跟三娘所言完全一致。

黄婆却叫道,“就算老生记错了。可我儿见着七姑娘,心里喜欢得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儿第一次就对姑娘一见钟情的。”

众人闻言莫不变色别眼,心下作呕。

黄瘸子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嗷嗷地要往轻悠方向扑腾,但被老李父子架着也动弹不得。

轩辕瑞德眉头也蹙得死紧,“黄婆,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了。你也看到了,我家小七已经有许配的夫家,今时便是带姑爷回门。你这般冲撞像什么样子!我让帐房拿些碎银,你快带元宝去看看伤情,别耽搁了真伤了身子麻烦就大了。”

黄婆突然就不依了,大嗷,“老爷子,你也太不讲理了。聘礼的事儿,时隔四年,就算咱黄家认栽了。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家元宝被个小庶女退了婚,黄家脸面都被败光了。前后被九大巷儿的人笑话了整整四年啊,咱家想给元宝再说个媳妇儿,人家都说咱元宝是个连残花败柳都不要的瘪三儿,哪家姑娘还愿意嫁进来啊!

呜呜呜,想我老婆子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拉拨大这一个独苗苗,就被你们家小七害了啊,上门讨个人儿,没说一句就又打又骂,瞧瞧,您瞧瞧,都流了这么多血,还伤到好好的门面儿,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哟,呜呜呜……”

听这话,众人也明白了泰半,这显然就是黄婆子借题发挥,见着讨媳妇没戏了,转头就又故意唱苦自我作贱,想要趁机讨要些好处。

话说时下的乡镇婚嫁风尚,谁家儿子要是被谁家的女儿退了婚,那简直就是拿唾沫吐门面儿似的天大的侮辱,要放在前十来年,这家的女儿也别想有出路嫁人了。现在虽然皇朝已破,新政府提倡婚姻自由,可也才四年时间,旧风俗岂是那么轻易就破得了的。

此下这黄婆子抱着儿子哭天喊娘,甚至还要威胁要叫来乡绅和轩辕族长老来讨说法,越闹越是有了几分底气般不依不饶了。

轻悠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母亲压下,递了个眼色。她看着身边始终护着自己的男人,才发现他浑身绷得死紧,再摸他的手,那握的拳头跟石头一样,立即挨了过去,小声安抚。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轩辕瑞德咳嗽一声,“行了行了,别哭了。回头我让族长老去隔壁镇里给你说门亲事,再偿你一百大洋和一百斤米面,算是弥补小七儿给你们的黄家造成的名誉损伤。至于那彩聘,等我们理清了就全数退还给你。你莫再闹了,快带你儿子去医馆看病。管家,让门房送他们出去,快走!”

黄婆子终于拣着便宜,心头可乐呵了,面上却仍似不满,嚷嚷着,“真是仗势欺人啊,不就一个残花败柳,谁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还当宝儿似的护着,我呸,这种门风,老婆子我也不屑攀。”

轩辕瑞德这一听,脸色大变,气得不轻。

然,轩辕家的其他人却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轻悠母女脸色难堪隐忍,也没人帮说一句话,颇有些兴灾乐祸。

黄婆子攥过儿子,又作状哭丧起来,“我儿被那凶神踢了好几脚,还不知道有没伤着不该伤的地方,要害我们黄家绝了后,我就是变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轩辕……啊——”

一声惨叫声后,所有恶毒的话都消失了。

“你再敢吐半个字出来,信不信我立马教你们黄家断子绝孙,死而后矣!”

一个巴掌狠狠甩出,打得横眼婆子大骇。

“想讲王法,本公子告诉你,落到本公子面前,公子我就是王法。你要敢不信,我这就做了你的元宝,回头放你出门去告官。本公子就让你看看,你敢拿你黄家子孙跟公子我死嗑,公子我就豁出这条命陪你玩到底!看咱们谁玩过谁,谁横过谁。怎么,还要嗷委屈么?”

男人这番威胁,说得轻柔徐缓,像在饮酒吟诗般惬意,听在人耳朵里却是阵阵毛骨悚然。

让所有人惊骇的却是,那把直插在黄瘸子裆头的长木剑,木剑并未伤着人,只是裆头已经被打湿,阵阵恶臭散发出来,众人都捂了鼻遮了眼,直恶心。

这时候,黄婆子早吓得老脸酱紫色,直摇着头咿呜着说不会。俗话说的好,这讲理的斗不过耍横的,可耍横的更斗不过那不要命的!黄婆子这次可踢到铁板了。

“慢着!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么?”

黄婆子刚刚拨下剑攥着儿子要跑,就被这声儿轻哼吓得僵在原地,看着那漂亮得似天神般的男人,再没初见时的惊艳,吓得浑身直抖。

织田亚夫双手负背,踱前一步,“方才你是怎么骂我妻子的,不该道个歉,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当这轩辕家是你家后院,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那目色骇厉之极,吓得黄婆子腿弯子一软,哇啦一下叩倒在地,边哭边道歉。直到织田亚夫喝止,才被门房带走。

这人都走了许久,站在场中的那抹高大身影,却一动不动。四下气氛仍十分压抑紧绷,众人都不由僵在原地,心思各异,没人说话。

轻悠看着那绷得笔直的背脊,有些心疼,走上前,双手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拳头,轻轻揉开了,十指交握,轻声说,“亚夫,别生气了,我没关系的啦!只是被说两句,又没有什么损失。”

织田亚夫转过身,俊容怒戾,急喝,“如何叫没关系!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都可以跑进屋里来随意撒泼辱骂自家人,却没一个亲人站出来帮忙说一句话。这叫没关系?”

他横眉冷眼一扫众人,吓得女人们都大气不敢喘,而做为一家之长的轩辕瑞德,并轩辕清华都凝着眉,未置一词。

“莫说当年你受了多少侮辱刻薄,还被赶出家门,颠沛流离,一个孤单单的小女儿家吃了多少苦头。若非有贵人相助,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院子里么!怕早就像我们在来的路上听到的那些流言里的姑娘家,被人逼疯逼傻逼死成一蓬黄土了。”

“即使是如此,一封电报就让你心心念念地跑回来,甚至还为了这事跟我闹了脾气。让你如此记挂不下的亲人,原就是这样无情无义、兴灾乐祸的模样,值得吗?”

织田亚夫的目光森森掠过轩辕清华,后者心头一悚,一抹灵光从脑中闪过。

“亚夫……”轻悠红了眼眶,不为自己,只为他对自己的这份入骨入髓的心意。

“我尚记得,你受伤昏迷时,疼得忍不住还叫着你娘。原以为你家中当是温暖香窝儿,哪知道……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放你回家,让你受这么多委屈。也便只有像你这么傻的笨蛋,才会为了些不知所谓的亲人,不知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这些鬼理由,冒着枪林弹雨地往家乡跑,到头来还被人指着脊梁骨喝骂。你忍得了,我却万万忍不了!”

众人惊愕之下,织田亚夫转身朝轩辕瑞德为首的人告了歉,便大步出了院落,虽嘴上说着有要事出门办理,不便招待。但每个人心里都明镜得很,这位新姑父极为护短,以后谁要敢惹了小七儿不爽利,就是多说一句不是,怕都会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爹,大娘,娘,亚夫只是太为女儿心疼,才会如此失礼。你们别见怪,我去劝劝他,回头跟你们请安。”

轻悠慌急地解释了一下,便追了出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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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35回娘家6-悠然一生

这方人一走,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哪里叫失礼啊!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为我说话,我也巴心巴肝地跟上去了。对吧,五姐!”小六锦纭捧着红脸叹息,满脑子都是刚才男人说话时的英气勃发!

二娘气得一巴掌拍掉小六的旖旎美梦,揪着耳朵训斥。

然而小五绵绣心下却是一阵恍惚,心想要是自家男人能有织田亚夫那股子不畏尊长的傲气,敢为自己多说几句公道话,她也不会在婆家受尽欺辱,就怕孩子被婆婆和小姑弄流掉,跑回娘家了。

二娘心下不安,就要拖女儿们离场。

“慢着,刚才周亚夫没说错,一个外人竟然顺顺当当就过了我轩辕家五道门房冲到内院来,这是谁私下授意,出的鬼点子?”

大家长轩辕瑞德厉眸扫过一众女眷,女人们齐齐退缩不敢抬头,“谁这么大胆没规矩,竟敢放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进来,扰人清悠,坏了和气,难保以后还会闹出人命来!”

顿时,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吭声儿了。

这很显然,刚才织田亚夫那番以下犯上的话,似乎并没让轩辕瑞德多生气,反倒兴起刨根问底的火气,真要为小七儿出这口恶气了。

谁又能料到,当初本想借机羞辱小七一番,如今竟阴差阳错地让一家之主的轩辕瑞德又重新重视起这个早就被家族抛弃的女儿,当真福兮祸兮!

见得众人都垂头不语,轩辕瑞德气得一拍桌子,茶碗哗啦一下打落地,溅得满地碎瓷。

“混帐东西,还不给我站出来,非要我把外人都叫过来,将你们一屋子的丑事儿都抖落得满城皆知吗?!”

这一吼,吓得正缩在四娘背后的小八弟白了脸,挣了母亲的手就要跑。四娘低叫一声,轩辕瑞德当即气得站起身,叫了一声“小八”,门口的管家立即和着几个小厮上前就将人堵住,提溜了回来。

“放手放手,不是我,不能怪我,都是五姐出的馊主义,五姐让我把消息传给隔壁小栓子,再让小栓子把事儿传到杂货铺的麻脸婆子那里,让那黄婆子知道的。”

众人这一听,同时都变了脸色。

小五锦绣心下恨得不行,不得不扑将出来。

“爹,事情是我让传的。可是,黄婆子会闹上门来,还不是因为当年大娘苛扣了那些聘礼,这亲事一拖四年过去,人家没讨到半点儿好处,还被女人退婚,当然脸面丢大了要趁机上门来闹啊!”小五锦绣毫不以为忤,抖出更多内幕来。

大房急辩道,“老爷,根本没这回事儿。这分明就是锦绣嫉恨轻悠,她和锦纭向来喜欢欺负轻悠,这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现下,怕是瞧着人家姑爷英姿挺拨,又疼爱轻悠,就妒嫉得不行了,才借黄婆子来寻人霉头。”

“爹,我绝没有胡说。要您不信,大可以叫府里的那些下人来对质!”

这女人们吵得不可开交,你揭我疮疤,我暴你漏眼,把轩辕瑞德气得得眼直跳,右手紧紧地摁着自己的右腹,嘴唇也抖得发青变紫。

这厢二娘也没得法,不得不跳出来跟着大房对质。

“大姐,您说这话也要摸摸良心哪!当年要不是您授意,我家小四宝儿怎么会听了您的令,将那些聘礼留下,那天山雪参这等罕物可都是进了您的小跨院儿。我也只得了点零碎,都帖给我这不争气的小五做嫁妆了。老爷,看在我好歹也服务您这几十个年头,您……您就罚就罚我吧,小五小六犯的错,都是我这做娘的没教好,呜呜……连我那苦命的小四宝儿,也都一个多月没回家……呜呜……”

二娘突然跪落在地,抽着手帕儿呜咽地哭了起来。可她话抖落的一撂事实,便教一干人都心里打了个冷颤儿。

这大房一听,手上捻动的佛琏落了地,霎时断裂滚了一地檀木珠子,显也是气得不轻,指着二娘抖着手也没骂出个字儿来。

若说轻悠她娘三房,向来低调,与众无争。那么,做为一家主母的大房,也是持重不露,将家里内院的事也打理得相当妥帖,生了一子两女,长子亦是轩辕瑞德的得力助手,她在家中地位自然不可撼动。

但二房却素来精明,易讨欢心,面上跟几房关系似乎都不错,担了个脾气最和亲的姨娘名份。由于大房素来身子不好,家中但凡对外举宴宾客之事,都由二房操持,俨然有与大房相抗之势。

眼下这那陈年旧事儿因女人们推诿责任,都被一一抖落出来,使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够了,你通通给我闭……”

轩辕瑞德气得一声大吼,未想冲到气穴,当即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只有三娘还在近旁,急忙上前将人扶住。轩辕清华着急地滑过来询问,掐了大哥脉穴,脸色也冷到极点。

女人们一见这当家的都气倒了,急忙收敛了气焰,纷纷靠前来,又被轩辕瑞德给吼开。

“都给我……给我滚回你们的院子,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出房门一步!扣三个月月银!”

这一声令下,女人们一个个哭哭啼啼回了院,暂时没人能兴风起浪了。

……

就在轩辕家内院祸乱吵得不可开交时,轻悠追着织田亚夫出了大门。

她一怕他气极伤了身子,又引发固疾,心里掂着高桥说的忌讳,担心不矣。二怕他出了大宅门,万一那黄婆子又反了神,教人暗中使黑手。织田亚夫毕竟支身前来,就算刚才气势十足,到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唉!

好在刚到大门时,就碰上了头日蛋糕店的伙计来送蛋糕,那伙计一眼就认出了织田亚夫,殷情无比地上前让签收蛋糕,说着一溜吉利话儿讨喜。

这蛋糕到底是女人爱吃的东西,织田亚夫纵有一腔不甘怒火,也暂时压了下去,沉着脸签了字儿。

轻悠见人被拦下了,松了大口气,忙上前给了小费,伙计高兴得直点头作揖离开了。

蛋糕盒子立即被塞进她怀里,这人提步就要走。

“亚夫,你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

声音还是又冷又硬。

她一手抱住他手臂,急道,“亚夫,你别这样。”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他抽了手,只管往前走,却捂着唇猛咳起来。

她放下蛋糕,跑上前从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声音发抖,“亚夫,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你是不是……讨厌我家人讨厌到,宁愿不要我了?”

他方才僵住身子,她绕到他面前,揪着他衣角儿,望着他的眼里掬着两汪水花,“亚夫,你刚来这里,路都不熟,冒然乱走,会迷路的。万一那个杀千刀的黄婆子又出黑手,找人暗算你,怎么办?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高桥说你气不得,你瞧你说话声音都哑了……你要不开心,我……我们再住两天,就回港城,好不好?”

说着说着,那两汪水花就落了下来。

“我说真的,其实,其实我听他们说那些难听的话,这么多年早就没感觉了。我现在,只怕你生气,我知道那感觉,就跟我见我娘被人欺负一样不乐意。你信我,现在我真的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骂什么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懂我,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就够啦!我娘以前就教我,叫我不要跟他们置气,气坏了自己,真划不来。人要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眼里,非得活活被气死,享受不了眼下的好日子,那才是傻子呢!”

“亚夫,别气了,好不好?”

他抚上她泪涟涟的小脸,长叹一声,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其实他哪是在气那家没心没肺的人,他更多的还是在气自己,害她若此的魁祸首,追根究底还是他。

可是这小家伙不但没怪他凶了她重要的家人,还放下家人,跑来安慰他了。她这样善良,更显得他当年那般可恶可恨,甚至不亚于她的那些家人。

教他情何以堪?!

……

轻悠知道男人情绪虽平覆了少许,但这就回院子,唯恐又撞上些不乐意,便拉着人绕到家宅后院,一片葱葱郁郁的葡萄园菜地。

菜地不大,不过一亩有余,却规整得十分精巧,一间歇脚乌棚爬满了层层葡萄藤,掩去了头顶大日,藤下被置了一个圆石桌,几条石凳。石桌上有掩好的干净茶具一套,旁边又置一壶刚泡好的凉茶。

“这里是我娘平日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葡萄园。这棚子是李叔和小叔一起帮她搭的,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这里的葡萄收成后,娘还会做成葡萄酒,味道可好喝了。呀,我去瞅瞅有没存货……呀,去年的还没搬回院子,嘻,运气真好,咱们有口福咧!”

轻悠叫着,拿了陶盅,倒了一大盅出来,搁在石桌上时,酒香渐渐散溢出来,说不出的醉人。

织田亚夫看着女人倒腾得不亦乐乎,心下的沸火,也悄悄去了。

“来,你偿偿,味道很不错哦!”

“对了,这种抹茶蛋糕配红葡萄酒,可是我当年最喜欢的极品搭配耶!”

看着那张讨好的笑脸,他心中又软又暖,将人儿搂进怀里,喝了口酒,吃口蛋糕,轻唤着她的名字,吻上那两片迷人的小嘴儿。一番唇齿缠绵后,她爱娇地帖着他颈窝儿,说着幼时的趣事儿,你喂我一口酒,我喂你一口蛋糕,之前的不愉快,已然烟消云散。

“悠悠,当年的事,你还怪我么?”他突然开口问,眼神阴霾。

“亚夫,若说一点不怪,那也是骗人的,可是……”她的脸帖着他的心口,感觉到他真正的不安内疚,“我想人总是要往前看,不能老是逮着过往的不快纠结。我们不是为了过去而活着,算我没骨气吧,生得贱吧,我现在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开心过每一天。过去的不快,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那些伤,那些痛,那已经要不回的孩子,让他们安息在记忆深处吧!过往不该成为前行的负担和包袱,只要每次想起,更懂得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就够了。

他轻吻她的鬓角,满足地叹息,“小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宽宏大量?”

她轻笑,“那当然,小叔给我取这名字,轻悠啊轻悠,就是要懂得放下人生中不可承受之轻,快快乐乐,悠然一生。”

他将抱得更紧,那种如获致宝的心情,如此强烈。

“原来轻悠是这个意思,以前说你笨蛋,却当真是大智若愚么?”

“那当然,小叔常这样说我。”

这朵小花儿一夸,就灿烂起来了,挺着腰杆儿跟他讨喜,“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那是因为你们一般都没姐有见识!”

那装模作样的小坏表情,逗得他再忍不住,扬声大笑起来。

她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小脸上竟是酒红,不依地拿勺了蛋糕堵他的嘴,他托起她的小脑袋就吻了下去,两人吻得难分难离,浓情蜜意,午后的艳阳透过叶隙散下光斑点点,蝉声知知,在两人身上烙下幸福的烙印。

小棚外,寻来的三娘看着女儿幸福的笑脸,欣慰地停下了脚步。而随她前来的轩辕清华松开转轮的手,似是松了口气,看着织田亚夫开怀的笑脸,忽尔失了神。

……

之后,亚夫看到长辈到来,忙给两人看了座,并歉言之前行迳太激动,僭越失了礼数,说稍后便向轩辕瑞德告歉。

三娘回应说家中丑事让亚夫见笑,将黄婆妇的事责到了没看好门让人跑进来的门房身上,并说轩辕瑞德已经重罚了门房,以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轩辕清华倒没粉饰太平,先怪责了两个小辈的不礼之举,随后又直说轩辕家的几房关系的确不怎么光彩。

两个小辈互看一眼,眼底都有了几分默契,知道两个长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非也是想将事情就此揭过,便都乖乖应承下。

三娘让两人隔日再去向轩辕瑞德告错请安,一起回屋时,见到前来出诊的大夫聊起老爷的病情,确是疾气伤了心脾,且又闹了右肋疼痛,说是午膳也没吃又睡下了。

三娘和轩辕清华都极忧心,说起轩辕瑞德右肋疼痛已经有半年多,一直吃中药也不见根除,每每动气必得躺上数日才见好。轩辕清华多次叫他看西医,可老爷子脾气固执得很,就是不让洋医生碰一下,非说那是亵渎祖宗的妖法。

其实在当下这个时代,许多地区因受古训“身体发肤乃授之父母,不可轻动”,对于西医里动辙开腔破肤的手术,谓为妖法,十分不理解。不少守旧的老乡绅宁愿死掉,也不愿接受西医的事并不在少数。

这时,两人才知老爷子有多食古不化,竟然连这等攸关性命的大事也拗上了。

“我现在知道,你那倔性儿原来都是遗传你爹的。”

“人家哪有像爹爹那般迂腐不化啊!你不要一件两件不相干的事拉来埋汰人家。”

“好,我不埋汰人,不过听伯母所说,这病都拖了半年,再不好好检察一下,恐怕小病成大病,到时候……”

轻悠一听可急了,攥着织田亚夫的手就要他想办法。织田亚夫拿她没法,承诺隔日请安时先看看情况,即时再做打算。

三娘忙问,“亚夫,你也学过医,可是有什么法子帮帮咱老爷?”

亚夫道,“伯母,亚夫只粗通一些医理,还没有资格给伯父看病。不过,听伯母这般说法,我觉得伯父这病绝对不能再拖下去。明日我们先看看伯父情况,再到城里的西医馆咨询一下,即时再想办法。”

对此,做为老爷子中医大夫的轩辕清华也点头称是。

隔日,织田亚夫和轻悠至主院请安,一番殷情备致后,闲说了几句两人在港城的生活情况,颇为有趣,本来气虚力弱的轩辕瑞德也来了几分精神,说有了食欲,便跟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你说他们的机械印花坊一日可产百匹花布?”

“是呀!早前小叔不是跟您提过,欧洲那边现在都是机械纺织布匹,所以比咱们的人工织布机成本降低很多,价格平均低一半以上,他们的销量非常广。像咱们这里洋装店卖的那种贵得要死的蕾丝花边,其实生产成本极低,在港城卖得很便宜。爹,其实我们的天锦坊应该大大改进生产工具,不然真的落后就会被淘汰掉。我看林家他们都已经……”

“行了,我让你说说他们的花样设计,没叫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一个女孩家懂什么,我们是百年老字号,岂能跟那些煤锈味出来的粗制烂造的廉价品相比?!”

轻悠还想解释两句,老爷子一手摁压着右腰处,脸色苍白发紫,织田亚夫忙打住话题,让其多休息,拉着轻悠离开了。

刚行到大门时,一个穿着三件式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其面目老成,有五分极似老爷子,拧着眉头垂眸走着,身后还跟着一个短打褂的小厮。那小厮先看到轻悠两人,低叫了一声,西装男子抬头看来,面上一冷。

轻悠唤出,“大哥,您回来啦!”来人正是轩辕宝仁。

轩辕宝仁肃着眉眼,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跟一个离家四年多的妹妹打了招呼了,“爸歇了吗?”

轻悠似乎已经习惯了大哥的冷淡疏离,不以为意道,“刚才我们聊到厂里的事,他……”她的手被织田亚夫捏了一下,立即换了口,“他突然不舒服,说要休息一会儿。”

轩辕宝仁点点头,目光转向织田亚夫,轻悠立即为两人帮了介绍,并热情地邀请大哥一起出门吃西餐,轩辕宝仁说还有公务要忙拒绝了。轻悠也不在意,说有空再约,便拉着织田亚夫走了。

轩辕宝仁看着离开的两人背景,拧眉呢喃,“这个周亚夫,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小厮跟着他东奔西走,摇头说没印象。

这时大娘过来,只道织田亚夫只是港城来的一介小商人,不足挂齿,还说,“宝仁,你别跟你爸似的就被那两奸夫淫妇唬弄了。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长得妖里妖气,把二房那两蠢丫头都给迷了,真是丢尽我们家的脸面。”

轩辕宝仁拧了拧眉,只嗯了一声,便托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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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36通天手段

轻悠走在廊外,郁闷地嘀咕,织田亚夫刮刮她鼻子,说老人家的脾气急不得,还说起当年自己说服更加顽固不化的外公实行新经济政策时,被抽了几大鞭子才把事儿办成。

轻悠听得瞠目结舌,没那么郁闷了,又跟着织田亚夫进城去请教西医师,不想竟碰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大熟人。

“艾伯特大夫?”

轻悠惊讶得不得了,看着那身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橡皮听诊器的洋大夫,往夕许多回忆一下涌上心口,一时竟激动得红了眼眶。

织田亚夫抱着小女人轻声安慰,给艾伯特打了个眼色,后者迅速将病人处理完交给了助理医师,和他们转进办公室里叙旧。

“我可爱的小姑娘,许久不见应该高兴才是嘛,来来来,偿偿我新得的好茶蒙山甘露。”艾伯特抱了抱轻悠,便献宝地倒腾起茶具来,一边说着他这几年来的经历。

当年艾伯特和安德森帮轻悠逃离东晁后,到了亚国,他们就在上海港口分了手。两个洋大夫医术了得,自然不愁讨不到饭吃。且安德森又是贵族世家,很快便在荷兰大使馆的帮助下,两人谋到一份不错的医院差使。不过艾伯特向来是个不喜受束缚的人,在医院深受亚国中医医术的影响后,对中医倍感兴趣,就借着教会的势力,打着红十字医院的旗帜,开始走访亚国各地贫困落后地区行医传教。

头两年,艾伯特着实吃了些苦头,特别是在军阀控制区,入川进藏,脚步踏遍了云贵等落后地区,好几次游走在死亡线上,但也收获颇丰。近两年由于身体着实吃不住了,才停留在了芙蓉城,就地扎根下来调养生息。

“艾伯特,你是不是听说我的家乡在这里,才把诊所开在这里呀?”

“嗯,我一直梦想有一天能在街头与可爱的姑娘意外重逢,那可真是浪漫啊!”

一长一小打起趣儿来,聊得十分投机。

艾伯特接到织田亚夫冷沉的目光,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想不到咱们是意外相逢了,你身边这位男士可让我有些吃不消啊!亲王殿下,看样子您是如愿以偿了吧?”

织田亚夫低头喝了口茶,冷冷地丢来一句,“你说呢?艾伯特,是不是很遗憾你们的九死一生都白费了?”

艾伯特脸色尴尬不矣,求救似地看向轻悠,轻悠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给两人打了圆场,没有掩饰自己的幸福,说一定要请艾伯到家中聚宴畅饮母亲酿的葡萄酒。

之后便聊到了此行的正事,轩辕老爷的病情。艾伯特听后,想要上门看诊。轻悠摇头说父亲从不看洋医,说洋医都是欺世盗名之徒,借机想控制国人。后来亚夫提议人命关天,只能采用非常之法,救人为先了。三人计议一番,才得分手。

“艾伯特,真高兴能在家乡遇到你。若有机会去上海,我一定去看看安德森大夫,我家上好的川茶可多着呢!”

轻悠无限期待地许下了愿望,高兴地挽着织田亚夫离开。

艾伯特站在门口目送两人,心下却苦笑着,这两人终是走到一起了,他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亲王殿下的耐心和毅力,以及令人震愕的通天手段。给小姑娘编的那个四年经历,当然是半真半假的。他想,对着可爱的孩子说谎也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上帝应该会原谅他吧!

洋大夫轻轻叹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默念了一句“愿主宽恕我”。

……

隔日,轻悠和织田亚夫又至大房请安。

“爹,昨日我们到城里的几家洋服店看到新进的西洋布,非常漂亮。”

“哦?亚夫今日这身西装的布料也挺特别,就是你们昨日出去逛街买的?”

从进门时,老爷子的目光就被织田亚夫身上的新式西装吸引。轻悠一听,心下可乐了,本来她还担心不好将话题引过去,没想到爹爹的商业敏锐度这么高,自动上了钩儿。

于是,轻悠和织田亚夫一搭一唱地说起洋服店新布料的事,老爷子越听越感兴趣,有种想亲自上门一探的冲动,可惜这身子还不见好,有些犹豫。

恰时,大房和长子来请安,一听这两小的口气,大娘便不满了。

“老爷,坊子里的事交给宝仁处理就好,您就暂时放放心,等身子将养好了再忙不迟呀!您可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呀,要是您再……”

大娘说着便开始抹眼泪,又自责自己当初治家不严,贪图小便宜,坏了家风,要让出大房的掌家之职,交给三娘去管。

这话一落,立即遭到轩辕瑞德的斥喝,“行了行了,今儿我不出去就是。三娘进门就从来没管过家,怎么可能交给她。你自己知道错就够了,以后打理家务用用心,别再搞那些蝇营狗苟的小动作,让人家笑话我匿大的轩辕家竟然贪图那等小便宜,简直丢尽脸面。”

大娘被训得没了声,心下却是得意,毕竟试出了老爷子的真实心意还是偏向着他们大房的,便退至一旁冷眼看着轻悠二人。

轩辕宝仁见父亲刚才还见好的气色又因这一顿训斥,委顿下去,欲言又止。

轩辕瑞德知道长子昨日便回来,因见他身子不适才托到今日来见,定是集了不少事儿要找他商量,便挥退了其他人要单独聊。

轻悠一脸遗憾地福身要离开,大娘方露出些得意笑容。织田亚夫扶着轻悠起身,忽说轻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便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巾帕给轻悠拭汗。

那男士巾帕颇大,比起女士贯用的都要大上一半多,被织田亚夫展开后,宝蓝色的织花面料竟十分惹人眼眸,让屋里做了几十年布料的两个老布商们都盯着转不了眼。

就在小俩口即将踏出房门时,轩辕瑞德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亚夫,你手上那方巾帕是何来历?”

这一瞬,轻悠和织田亚夫迅速交换了一个松口气的欣喜眼神。

……

“老爷,您这身子还没好,怎可……”

“行了,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回去回去,把那些关禁闭的人给我看好了,不准她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又给我闹事儿。”

轩辕瑞德挥走哭哭啼啼的大娘,轻悠从旁劝说,就被大娘甩白眼,织田亚夫拉过她教她扶老爷子上车,回头瞪了大娘一眼,吓得大娘立退三步。

大娘自然不甘心极了,回头便拉过儿子咬耳,“宝仁,你一定要把你爹看好啊!这小七和她那妖夫一定在搞什么猫腻,你可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有什么事……”

“娘,我晓得分寸,您快回去吧!”

大娘还想说什么,车门便关上了,车夫一甩鞭子,两匹红枣大马撒开蹄子,很快就跑出了视线。

车内,轩辕家父子俩拿着那块男士锦帕端看得不移眼,不时询问小两口有关情况,面色颇有些凝重。

“老外的洋机器真能织出这么精致漂亮的花纹?这会不会是骗人的!”

“爸,此番我到上海托朋友关系悄悄视察了洋人的织布厂,他们的生产效率的确非常可观。至于这方绣帕的纺织水准,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也未可知他们洋人或许已经发明出更精致的绣花机器……”

轩辕瑞德脸色更为苍白,眉宇全是解不开的结,“不可能!绝无可能,机器怎么能做得比人还好!”说着便猛咳了几声,单手摁着腰肋子喘得满头冷汗。

轻悠看着着急,本想宽慰两句,织田亚夫示意她暂缓。

轩辕宝仁看到两人表情动作,便也按下了自己更多的想法,凝眉不语。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家洋装店,轻悠和大哥同扶着老爷子下车来,进了店后老爷子硬要自己看布料,却没急着要店家拿像那块巾帕似的布料来看。轩辕宝仁跟着父亲,边看也边悄声介绍着自己之前出差获得的最新纺织信息。

轻悠心下有些着急,事实上这趟出门虽一切都在他们先前的计划掌握中,可中间出了一个不大却也不小的意外,就是让大哥跟上了。

两人行到角落时,轻悠忍不住急,“亚夫,有大哥在恐不易行事啊?他和爹一样都是迂腐的老古板。我怕……”

织田亚夫安抚道,“别急,今日即能出府来,定然要将事情办妥了才回去。一切有我!”

“可是……”轻悠担忧地看着不远处正低头交流的两人,“我看爹和大哥的样子,咱们拿的那块织锦只是俏似麒麟锦的模样罢了,实际上差得老元,他们就那么紧张。是不是家里真出什么大事儿了?之前我问娘,娘叫我问小叔,我去问小叔,小叔就骂了我一顿,偏不告诉我……”

织田亚夫目光一黯,“他是不是怕你知道了告诉我,泄了轩辕家的祖传秘密?我就知道那老不修的家伙看我不顺眼,我会贪图你们这芝麻点儿大的一个小作坊!”

轻悠噘嘴哼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家祖传的麒麟锦手艺可是前朝帝家御封为天下第一锦,就像王曦之的《兰亭序》一样呢!而且,我听宗祠里的祖爷爷们说,你们东晁皇室想求去一匹都没成。”

他敲她脑门儿一记,“一块破布罢了,有那么精贵。要求不成,本帅多的是枪炮,还怕拿他不下!”

“你,你就是个强盗!”

“本王就专盗你这个小傻宝儿。”

他呵呵笑着,趁着四下无人抱着她偷香,两人打情骂俏好不快乐,教回头来看的轩辕宝仁瞧见,脸色又冷下几分,倒没再怀疑两人带他们来此有什么不轨之图了。

稍后,瞧着时机差不多时,轻悠便去请来店家,将那方帕的锦布拿到贵宾室研看。

“店长,不好意思,我和我爹都好静,想要细细看过布匹,稍后拿定主意,再与您详谈制作式样。麻烦您上些温茶便好!”

轻悠故意给两父子留出私密空间,把旁人都打发了出去。在店员送上茶水后,她在角落里悄悄点燃一鼎青铜小炉,焚了香,便说要再给母亲选布跟着织田亚夫出去了。

其实,他们是从店家后院出来,隔壁便是艾伯特的医院,艾伯特和护士已经推着病床等在那里多时,终于见到他们俩人出来,才推着病床进来。

那时,贵宾房里,老爷子正拿着放大镜看着布匹纹理,仔细得像在研究古董。

轩辕宝仁只觉得屋内闷热,喝了茶,打着手扇,说道,“爹,我看这缎子虽好,但比起麒麟锦还是差得太远了。许是咱们太着急,才将周亚夫的手帕看走了眼。”

老爷子没抬头,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怎么不太像了。你去叫亚夫把他手帕拿来,我再好生对比看看……”

轩辕宝仁忽觉脑子一眩,摇了摇头,出了门去,心说自己不会中暑了。但在走廊上一站,壁式风扇一吹,又醒了神,再回头时忽见父亲身后的几案上竟然焚着一炉香,顿觉诧异,便想起小七妹之前的行迳。

哗啦一阵声响,艾伯特等推着病床过来,两厢一照面儿,都怔在原地。

轩辕宝仁一喝,“你们要干什么?”

哪知刚吼出,就又是一阵昏眩袭来,他情急之下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撑着身子去拦轻悠。

“小七,你竟然敢暗算父亲和我,你……你……”

轻悠也没想到大哥竟然还没昏,之前织田亚夫给她那迷香时就说只用五分钟就见效,忙上前,“大哥,你听我解释,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爹的身子着想,您该知道爹他已经病了半年多……”

“混帐东西!爹的身子岂是你等可以儿戏的,该死,快给我解药……”轩辕宝仁一把挥开小妹,也是个相当倔性的人,竟然硬撑着不昏,连给自己几拳,将手掐出了血印儿来,挡在已经昏迷的父亲跟前,不让众人动手。

“啊,亚夫你……”

织田亚夫却趁人不备,直接将轩辕宝仁敲昏了去,抬着老爷子上床,让众人依计行事。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快!”

轻悠看着父亲苍白的两鬓,银牙一咬,忙伸了手去帮扶。

就在他们走后门进了医院时,轩辕宝仁的小厮进洋服店只看到昏迷的主子,吓了一跳,忙跑回大院报告去。

大娘一听气得指天骂地,就找到了三娘骂她生的好女儿。轩辕清华来时听到女人们争吵,便说赶紧去看看大哥情况。一行人这便又租了辆马车,赶去洋服店。

……

那时,诊所的照片室门被打开,艾伯特拿着已经成相的x透视图出来。

“这个小黑点是……”

“胆结石。这是上了年纪的人常见的病症,只要将石取出,令尊就不会再痛了。就我近年来对中医的了解,中医也有化胆排石的良方,只是对于胆道阻塞严重的病人,中医的疗效太慢。而上年纪的人,像令尊这般平日积劳积忧过重,也不利于好生休养,若是情绪起伏再大些,中药就显得有些鞭长莫及……”

轻悠从小也随轩辕清华学了些医理,也知道肝胆相照,这种病症最是忧急不得,前日父亲为了黄婆子上门闹事儿的事气得不清,病情立即加重。

“那现在怎么办?”

“根据你们之前所说病人情况,我觉得最好办法是立即手术。很可能必须切除胆囊……”

这话音未落,一声厉喝响起,“不行!绝不能这么做——”

不想轩辕宝仁竟然已经醒来,扶着头奔来,满面怒火,扬手就要打轻悠。织田亚夫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那手,将人挥开。轩辕宝仁气得斥骂轻悠,就被织田亚夫挡住。

“小七,你竟然联合着外人来糟贱爹,你还是不是轩辕家的人!爹素日也待你不薄,你就因为前几日黄婆子的事心存不满要这样来报复爹吗?!”显然,轩辕宝仁还是听信了几分母亲的谗言。

“大哥,你误会我了。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爹好,刚才你也听到大夫所说,要是再不做手术的话,爹他就……”

“胡说八道。爹他现在还好好的,你别存心咒爹。让开,我要带爹回家,你们这些洋狗子就会讹诈人,谁知道你们心里存了什么肮脏心思,想借机讹我们轩辕家!”

艾伯特被骂得很无辜,想要解释就被轩辕宝仁挥开。

这时候,照片房里的护士又跑来报告,里面的老爷子要醒了。

众人争执得更凶,很快走廊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娘和三娘带着几个长工奔了来。一见到他们这方拉扯不定,大娘当即拿出主母威严,大声喝斥起来。

“来人啊,把轩辕轻悠那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给我抓起来,等候家法处置。其他人随我把老爷救出来!”

轻悠急叫,“大娘,你们都误会我们了。爹得了胆结石,要是再不取石,爹会死掉的。你们怎么就是那么冥顽不灵呢!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是轩辕家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爹!”

“大嫂,等等,我们听医生说说。”轩辕清华滑着轮椅过来。

“说什么说!老爷子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动他一根毫毛,这些洋狗子的东西都是骗人的玩艺儿,我那可怜的小宝玉就是被他们害死的。我绝不准你们再害了我家老爷,让开,都给我滚——”

宝玉是大娘的小儿子,年龄与轻悠相仿,打小聪明伶俐,因幼时染上天花吃了假传教士的西药死掉了,十几年来一直怀恨在心。轩辕瑞德最是宠爱这个小嫡子,便也打那以后恨上了洋人。

“谁敢动手!”

织田亚夫沉喝一声,挥手将扑上来的长工打翻在地,高大的身量护着轻悠,锐眼一扫,那阴戾强悍的气势,吓得再没人敢往上冲。

顿时,走廊上两方对峙,气氛死死僵住,谁也不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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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37轩辕家一宝

“轻悠,你爹怎么样了?”

三娘上前,织田亚夫没有阻拦,经她这一问,众人立即转了注意力。

轻悠接过母亲,将护士手上的照片递了过去,指着父亲肋上那处明显的小黑点儿,解释说明x光透视片的原理。

轩辕清华也将轮椅滑了过去,正说要看看照片,轩辕宝仁趁机抢上前夺过照片看也没看,就狠狠扔在地上狂踩一通。

大骂,“这些都是唬弄人的骗术,洋人的东西我们绝对不信,小七你要再不把爹交出来,我就叫巡捕房的人来了!”

他大手一挥,果见那报信的小厮趁着众人闹得凶,就跑出了诊所。

织田亚夫目光一凝,揽过轻悠说了句“让他们进去”,轻悠想拒绝,轩辕宝仁推开门口的人就冲进了照片房,大叫一声“爹”。

大娘等人要跟着进去,却教织田亚夫手挡住,艾伯特见这个样子僵持不敢劝说就怕弄巧成拙,旁边的小护士们一个个都被吓得躲在一边。

大娘骂得极凶,“三娘,看看你教的这个女儿,简直就是我们轩辕家的丧门星啊!前儿才因她的那些烂事儿把老爷气坏了,现在竟然敢私通外人合着洋鬼子一起骗自个儿亲爹,这简直就是反了天了!今儿我就要代老爷罚了你这个没心肝、大逆不道的孽女,以告慰我轩辕家的列祖列宗之灵。”

她直指着轻悠和三娘,却是半步也不敢靠近织田亚夫,但那斥骂声却一字一句传进了照片室里。

三娘苦劝,“大姐,您误会轻悠了。这孩子也是为了她爹着想,才出此下策。老爷这病已经拖了半年多,且每次发起病也一次比一次重,小叔和那么多老医师都没得法子,现在或许……”

“我呸!要不是你女儿回来,老爷会被气成那样儿。你不好好管教你女儿一天到晚勾三搭四,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你算什么东西。你这当娘的只会偷鸡摸狗,你那女儿……”

大娘这会儿不敢拿轻悠怎么样,但三娘却是她平日随意欺负的主儿,当下话也越说越难听,完全失了一家豪门大户奶奶的风范。

织田亚夫气得上前扬手就要做打,大娘吓得“啊啊”尖叫着往后躲。

“都给我住口!”

一声重喝从房里传来,便见轩辕瑞德被儿子扶着走了出来,脸色青森一片,显被气得不轻,呼吸粗沉。

这人一出来,大娘立即偃旗息鼓,哭丧着脸叫了声“老爷”就要上前。

“吵什么哭什么,我还没入土呢!你们还嫌不够丢脸,都闹到这里来了。”

“老爷,都是小七那死丫头竟敢合着洋鬼子来骗您,幸好宝仁发现得及时才……”

“够了,我长了眼睛我自己会看。”老爷子挥开人,瞪着织田亚夫护着的轻悠,目光森亮严厉,“你,给我过来。”

“爹,你听我解释,这件事……”轻悠要上前,却被织田亚夫拦着,她咬了咬牙,还是推开了男人的手臂,决定自己面对家人,走到了父亲面前,“爹,这都是女儿出的主意,女儿只是怕您……”

啪的一巴掌重重落下,打掉了轻悠所有的话。

周人声息立消,有人惊愕,有人兴灾乐祸,有人疑惑不解。

织田亚夫他气得要隔开那父女两,却被更快一步的轩辕清华扣住,两个男人互瞪,目光俱都亮得糁人。互相紧扣的手腕,都发出咯咯的骨骼错响。

轩辕清华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忽出一个软劲儿将织田亚夫接近身来,低语,“这是他们父女俩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就再没机会!”

“那又如何!轻悠有我就够了,这样冥顽不灵、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要也罢!”

织田亚夫一挣,又被轩辕清华另一只手摁住,两人这翻激烈对峙的幅度却极小。

“亚夫,你可有当过爹,怎么能明白。”

“那你又当过爹了,如何就懂了。至少我做过别人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一个不负责任爹,只会让妻儿活得有如生在炼狱!”

轩辕清华第一次看清男子眼底刻骨的恨意,心头蓦然大震,直觉那恨意分明就是对着自己而来,可他这几日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明明以前从不认识,为何他会对自己有如此浓重的敌意和……恨意!仿佛积累了多年……

他疑惑不解,前思后想多次,也想不通。自以为也没什么立场询问,更没有资格去问,因为这太匪夷所思,无迹这寻……偏偏此时此刻男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儿子在狠狠控诉父亲,他突然为这样的想法震愕不矣,觉得可笑,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疾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登时就犯起老毛病,手上便失了力。

轮椅被砰地一声推撞在墙壁上,那一瞬间,轩辕清华看到织田亚夫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

轻悠捂着脸,泪如雨下,“爹,你就那么不相信女儿吗?”

轩辕瑞德喘着重气斥骂,“相信你这个不孝女?!相信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使诈,将我和你哥骗到小店里,迷昏了我们,行事苟且,你还有脸再叫我一声爹!我轩辕瑞德没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滚——”

轻悠被话刺得眼眼大睁,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委屈,就算是当年被那样狼狈地赶出家门,她都是自责丢了家门的脸面,没有真去怪责过谁。

虽然时下社会大变革,自由开化之风大行,可是在家乡的城镇上,旧家族作风仍然居于领导地位。父亲虽为一家之长,也要遵守轩辕氏族宗祠规法,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小庶女,就置家中其他儿女前途未来于不顾。赶她离家,是为顾全大局。

她后来在外吃了苦懂了事情,慢慢更能理解父母亲的不易了。此次接到母亲的急电,赶回家来,心里都是归家的快乐,和种种对久别亲人的渴望。心想,既然母亲都叫自己回家了,那不就是说父亲已经原谅她,愿意认回她这个女儿了么。

却没料到,一个巴掌,就打掉了她对父亲的渴望,顿时心灰意冷。

“爹,不管您怎么骂女儿,女儿自认没错。女儿现在明白了,在您眼里,不管女儿做什么,我都是不孝,都不配做您的女儿,都是轩辕家的第一大罪人。好,我走!”

轻悠用力一抹眼,站起了身,满脸都是失望心伤地最后看了眼盛怒中的父亲,转身就走。

也就在这一眼里,她脑海里闪过千百个画面。她记得幼时,父亲极喜欢她,常把小小的她架在肩头上骑大马,陪她放风筝、逛庙街、吃糖葫芦,还说她是除了那个早逝的宝玉哥哥,他最爱的宝贝女儿。

可是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淡如冰呢?

好像是大娘有一次罚娘,害得娘的手差点被废掉;还是爹突然就讨了四娘回来,小八弟出生后;或者还有她从此再也不亲近爹,只亲小叔,甚至拗着改了自己的名字。

以前,爹都叫她宝宝,说她是轩辕家一宝。

娘说,只有轩辕家的嫡女才能叫“宝”字辈儿的,连二娘的两个女儿五姐和六姐都没资格用这个字辈儿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爹心里总还留有一席之地。

可随着时光变迁,物是人非,似乎很多她自以为美好的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再也寻不到曾经的那一丝丝温暖了。

她忆起被赶走的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从门隙里看到父亲疾颜厉色地喝斥娘的模样,那么冷酷无情,心里就像被霜月的风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坐在火车上想得最多的还是,连她最亲的爹娘都不要她了,她和孤儿又有什么不同呢!

可惜,不管她有多难过,流多少眼泪,一切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已经不是爹的宝宝了,她现在叫轩辕轻悠。

“老爷——”

大娘一声惨叫响起,凄厉无比。

就要转过廊角的轻悠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的一瞬,看到那个在她幼小的记忆里,在她心灵深处最深刻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最强大的存在的男人,宛如中了致命一剑般失力倒下,艾伯特叫着“糟糕,病人休克了”,大娘嗷哭起来,大哥六神无主问怎么办,娘叫着她的名字。

她低头看着紧握的拳头,一道阴影掩住他,她被抱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低柔的安慰声在头顶一遍遍响起,“别哭,你还有我。”

“亚夫……”

轻悠呢喃一声,突然推开人就冲了回去,义无反顾。这一刻,她在心里咒骂自己,她也深深认识到,就算父亲再讨厌自己,再恨自己,再不耻自己,那还是她心里深爱着的最重要的亲人。她根本狠不下心!

管他的,要骂就骂,要打就打,让她眼睁睁看着父亲死掉,绝对不可能!

众人见她突然回来,也都愣了一下。

轻悠没有理睬那些憎恶的眼光,拨开众人来到父亲身边,看着正被放在病床上由艾伯特察看着物理病症的老父,也仅是四年未见,两鬓全白,曾经记忆里儒雅清逸的面容沟壑纵横,竟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她突然抬头看着艾伯特,说道,“艾伯特,现在怎么做对我父亲最好,你说?”

艾伯拧眉道,“最好立即手术,不可再拖了。”

其他人又叫嚣起来,却被轻悠一手挥开,她回头怒瞪众人,斥声一喝,“够了,现在通通听大夫的,全都出去!”

她那般强硬气势,吓得大娘和大哥都是一愕,这一幕让织田亚夫忆起当初在宋家沙龙上冷静面对一切冷潮热讽时那个坚强的小女人。

轻悠握起父亲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爹,就算你醒来后要骂女儿不孝,或者要再把我赶出家门,女儿也认了。总之,这一次,爹您必须接受手术,健康地活下去!”

轩辕瑞德紧闭的眼珠似乎动了动。

出来手术室,大娘又要斥骂,而那小厮竟然已经将巡捕房的人唤了来,一群黑衣警察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轻悠面不改色地看着轩辕宝仁说,“大哥,要抓就抓我吧,这事和我娘、亚夫,都没关系。但是,求你让艾伯特把手术做完,爹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织田亚夫上前将女人揽进怀里,瞪了她一眼说,“要抓便一起,我们夫妻不是同龄鸟,再大的灾难也一起扛。”

轩辕宝仁面上仍是怒火不减,抽搐了几下,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恨地咒骂了一声,撑着腰杆又用力扒了扒头发,十分狼狈,却终又是一叹,朝巡捕房的人挥了挥手,说了声“都是误会,诸位请回”。

轩辕清华连忙上前跟带队的队长解释说明,送人出诊所。

大娘见状就要起闹,却被儿子一声重喝,掩面哭了起来。

三娘走到女儿身边,拿着一方丝绢给女儿拭了拭小脸,叹声说了句“悠悠,你做得对”,轻悠看到母亲用的那方小帕上绣着“宝宝”二字,正是她幼年学刺绣时的拙劣之作,心下一酸,扑进母亲怀中哭了起来。

……

终于安静下来的走廊里,轻悠和母亲相偎坐在一起,面前放着织田亚夫叫来的餐点,但众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目光不时盯着那盏亮起的“手术中”红灯。

“轻悠,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怨着你爹当年把你赶出家门?”

“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轻悠钻进母亲软软的怀里,撒娇地蹭了蹭,像只逃避的小鸵鸟,三娘抚抚女儿的脑袋轻叹一声,娓娓道来一件陈年往事。

“其实,当年是你爹事先通知我买火车票,叫我把你送走。”闻言,轻悠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三娘抚抚女儿湿红的眼角,继续说,“本来你和小叔回来时,一切都很好。连其他几房人也不清楚你在东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屋里坐小月子时,我和你爹对外都说你在外受了惊,病得极重要长期休养。但一个月后,不知打哪传来消息,你三姐他们最先听到了那些流言。后来你五姐六姐他们打听到好像是同你们一起去留学的某家女儿回来,泄露了消息,才越闹越大,越传越难听。”

“你不知道,当时你爹顶了多大的压力,宗祠那边的长老们一再要求你爹将你……以不守妇道的名义,行宗族族法。你可知族法为何?”

轻悠摇头,旁边织田亚夫也抬起头看来。

三娘口气沉下,“浸猪笼啊!明明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害者啊,可在他们那些老人眼里,女人未婚失贞的罪同与人通奸无异,败坏门风尚小,破坏族中**罪重。当时,你爹本希望姜恺之娶了你,带你离开芙蓉城,可姜家人却急着将恺之叫走,没能来得及。有族老提议干脆把你嫁到外省城去,也好灭了那些风言风语。可选的那叫什么人哪?黄家的儿子又傻又蠢,你爹怎么舍得把他的宝宝嫁给那样的人。但他又不能不对长老们有个交待,终于还是决定破釜沉舟,让你远走他乡,另谋出路。”

“娘,这都是真的?”

“傻丫头,娘还会骗你么!你前脚一走,你爹后脚就以我的名义给姜恺之和你小叔那里发电报,不然,你以为娘可有那么多电报费。”

原来,恺之当时能及时赶到南京,都是因为爹的电报,而非娘的电报。

“其实你能安安全全地回家来,比离开时还胖了不少。你爹心里是高兴的,黄婆子来闹事儿,你爹还罚你五姐六姐小八弟闭门思过,也没责怪你半句。”说着,又看了看旁边靠过来织田亚夫一眼。

织田亚夫自然明白,自己那日尤显无礼的举动,算是得到了岳父岳母的认同,在轻悠这件事上获得了初步的首肯。

“娘,我懂了。”

轻悠心底的那根刺,终于被彻底拨掉。

一旁,轩辕清华欣慰地叹了口气,转眸看向垂眸沉思的男子,便似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哽在胸口,隐隐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漏掉,他拧着眉去掏随身的药,不料药瓶一下滚落地,药丸子都散了出来,不少落在了织田亚夫的脚下。

“别动,我来拣。”

织田亚夫打住了老人家吃力的动作,将药丸拣进小药瓶里,看着药丸的眼神突然一凝,看向轩辕清华的目光锐利森冷,沉声问,“这什么药?你竟然要吃……”

鸦片二字差点冲口而出,被他生生吞下。

轩辕清华轻轻一笑,道,“止痛药,我自己做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吗啡的确是鸦片的一种,但若适当使用,便是良药。”

“止痛?”他岂会不知这东西的效力,可也正是因为知道得太多太深,才会更加痛恨这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可现在却被眼前的老家伙当宝似地,教他怎能不气!

“嗯,我有头痛的老毛病。”

虽然织田亚夫的眼神口气都极不尊敬,可轩辕清华突然觉得心里很舒服,拿过递上来的药瓶倒了一颗吞下,看到那眼神又一闪而过的担忧,心下轻笑。

正想再说几句,手术室的门开了。

艾伯特取下口罩,揩了一额的汗,笑着宣布,“手术非常成功。”

……

轩辕家人都去看老爷子的情况了,织田亚夫跟着艾伯特到了办公室。

“帮我化验一下这药的成份,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放在掌心的黑药丸,正是轩辕清华之前吃的自制药。

“咦,这东西,您是哪里得来的?”

“别多问,下次来时我就要化验结果。”

“殿下……”

“我的亲王爵王已经被革除,以后就叫我名字,免得节外生枝。”

艾伯特扯扯嘴角,将药丸收好,便又拿出一串电报条,织田亚夫迅速扫完,将之烧毁。

艾伯特又道,“亚夫君,你这样骗着小姑娘,也是不妥呀!以后要是被她知道,恐怕……”

“我不会让她知道。”

“我看她家人这么排外,你也总不能瞒着他们一辈子吧!”艾伯特的教会教义不容许他们撒谎,所以每次面对轻悠,他心里总有些不自在,生怕出了什么漏子。

“难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还是想像当年又带着她逃离我?”

“没,没,我没这意思。”艾伯特直摆手,又是一额冷汗下,“我这不是做朋友的在为你担心嘛!还有,我看最近报纸上说局势不太稳定,你这做大统帅的一直待在这小山村里,怕也不妥。就算你不担心自己的军队,好歹也该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万一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川地的军阀可不会像南京那边受了正规军事教育的人文明讲理好商量,那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强盗。”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帮我把丫头他爹看好就够了。”

“唉唉,你别急着走,你的药还没拿!”

门一开,两个男人都愣住了,艾伯特急忙将药收回兜里,可惜已经被门外人看到,成了掩耳盗铃。

轻悠满脸都是担忧,看着门内高大的身影问,“亚夫,真的不要紧么?你的固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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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38时代的差距啊

老爷子接受了手术,也接受了自己身体里少了颗胆囊的事实,也没再大发脾气喝骂将他送上手术台的人。只是在手术第二日,医生说最好再在诊所里观察几天,被他拒绝,坚持回了轩辕大宅。

这日,秋老虎正凶,向阳的地头只要一站,就烤得人头脸发烧。

轻悠跪在父亲屋外,身下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影儿,周围无一遮掩之物。

过往的丫环小厮,前来请安探病的几房妇孺姐弟,路过时,窃窃私语,只丢来几个兴灾乐祸的眼神儿,进屋后也碍于老爷子的病情,不敢胡说八道。

终于解了禁闭的小五小六两姐妹,出得屋来,就绕着轻悠冷嘲热讽。

小五锦绣撑着个大肚子,也不避及,讥诮地冷笑,“哟,堂堂的大功臣,还在这儿跪着,啧啧啧,真是寒人心呐!”

小六锦纭瞅了四下半圈,问,“小七,周大哥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呢?他……就忍心让你这么一直跪着么?”

锦绣听得火一腾,掀了妹妹一记斥骂道,“没用的东西,现在还有功夫想男人。不为父亲祈福消病,你还是不是父亲的女儿啊!你也想跟某个贱蹄子一样,串通外人来谋害咱亲爹爹么!”

锦纭吓到连声说没有。

锦绣转到轻悠侧后,趁着四下无人,抬起就是一脚,正踢在轻悠腰软处,轻悠已经跪了大半天六七个小时,这一下踢得她闷哼一声,爬倒在地。

“吃里扒外的东西,活该!”

轻悠抚着痛处,咬牙瞪向锦绣,“轩辕锦绣,我做的事我自己会负责,轩辕家有家法处置,有爹明察明断,不需要你在这里乱嚼舌根。你是怕你之前受的罚还不够,还是嫌你肚中宝宝福份太多,你要帮它消使点儿才舒服。”

一提到腹中孩子,锦绣将要抬起的脚立即缩了回去,脸上阴晴不定,变幻多样。

这时二娘出得屋来,见两个女儿围着轻悠说事儿,面上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急冲了出来,一手一个扯到身后,就把轻悠的话纳进耳里。

这做娘的个个都是护短的主儿,一听就不乐意了,“轩辕轻悠,你害了老爷现在还在屋里躺着起不来,你还要来咒我未出世的宝贝外孙么!”

轻悠冷声道,“二娘,轻悠现在是带罪之身,在此受罚。两位姐姐自当远离我这污秽之身,以免沾了秽气伤着自己福气或折了孩子的福寿,我可没敢拉着两位姐姐在这里陪我闲话打发无聊。”

“你,你这不知悔改的小贱蹄子……”

轻悠眉眼一扬,锐如刀峰,吓得二娘一句话没抖出来。

“二娘,家和万事兴,请您慎言。爹现在身子还没好,请你不要在这里叫嚷,你要觉得心里不顺畅,等下来了轻悠随时恭候您的赐教。现在,请你不要打扰我尽孝!”

二娘话被堵得,想骂又不敢骂出声,虽然这院子离老爷的主卧还有些距离,但他们二房才出了事,她怎么也得避避嫌,这院里来往走动的人太多,万一又教人碎嘴了去也是麻烦,便只能忍气吞声。

恰时,老大轩辕宝仁带着几位衣着精贵的客人进来,二娘一打照面,连忙拉着两女儿离开。

轩辕宝仁看了眼早上来请安时就跪在这里的轻悠,目色一黯,没多说什么,领着人要进屋。不想那客人中的一人突然低叫一声轻悠的名字,转上前来。

“咦,这不是轩辕小姐嘛!怎么在这儿跪着,这么大的太阳,容易中暑哟!”那人眼珠一轮,就朝轩辕宝仁喊,“大少,你咋个让你妹儿蹲这儿喃,这么大太阳晒黑了不急,一哈儿要是晒坏了中暑,恼火得很哟!”

轻悠看清来人,心下也是一阵诧异,没想竟是当初在港城支持过她的老乡张先生,他直给她打眼色,似乎是很想帮她一把,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她在受家法,感谢其好意。

轩辕宝仁也有些惊讶轻悠竟然认识老张,遂承诺说会在父亲面前游说,几人才进了屋。

轻悠叹了口气,揉揉腰眼儿,看向远处那扇半开的窗,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肯见她。想许是之前的话真的伤了父亲的心,才不让她进门儿。在母亲说出真相后,她就很后悔了,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取得父亲的原谅。

……

屋内,张先生就轩辕宝仁的请求跟轩辕瑞德聊了些公务,心下就寻思着怎么帮轻悠解围。

不想轩辕瑞德先开了口,问张先生怎么认得他这个小七儿。张先生心下明镜似,立即将轻悠在港城的风光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听得坐下众人都是一阵惊叹,连赞轩辕瑞德家教了得,竟然教出这般才华出众、聪明伶俐的姑娘。席间甚至有人打探起轻悠的亲事,轩辕瑞德便将织田亚夫抬了出来,尴尬地绕过了话题。

待大儿子送走客人时,轩辕瑞德拧眉发话,“把你妹妹叫进来。”

轩辕宝仁似乎也松了口气,出去唤轻悠。

不由问了句,“那个周亚夫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轻悠解释,“要他来了,肯定不会让我跪在这里的。所以,早上我趁他说要去城里办些事,才过来的。大哥,谢谢你了。”

轩辕宝仁口气极淡,“这事与我无关,要谢你就去谢张先生吧!”

轻悠心下了然,点点头,进了屋。

轩辕宝仁看着妹妹摁压着腰的模样,回头招来小厮,小厮便取了药瓶去了三房院落。

屋内,轻悠见着父亲,便自动跪在榻下,垂着脑袋说,“爹,女儿错了,随您怎么处罚。”

轩辕瑞德冷声,“现在才知道错,爹的胆囊都没了?”

“爹,医生说……”

“行了,我叫你进来不是听那些洋鬼子怎么说。”

“哦,小叔说,老年人少个胆囊不会有事儿。以后注意少吃大鱼大肉,荤腥内脏就好了。”

轩辕瑞德听得脸皮一抽,“过来!”

轻悠心头唬了一跳,还是绷硬了皮儿,跪爬着挪到父亲榻边,腆着小脸讨好着,“爹,您原谅女儿吧?女儿以后都不敢了。”

轩辕瑞德喝道,“还有以后!”

轻悠吓得一缩脖子,嘀咕,“没,没了没了,女儿真的知错了。”因瞥见父亲苍白消瘦了一大截的脸色,心疼得红了眼眶。

“那个周亚夫怎么没陪你一起?”

轻悠诧异地抬起头,“啊,亚夫他,他早上有事儿出门了。”刚才大哥也问了一样的问题呢,本来以为他们都不待见亚夫,原来……

“那个男人,我不喜欢,长得太漂亮了,根本不像个男人,性子也不怎么和善,浑身戾气太重,跟这般固执霸道的人在一起,你会吃很多苦头。”

轻悠实不明白怎么父亲突然就说到亚夫的事上,只得小心应对,“爹,其实亚夫平时脾气很好的,他的书画造诣比我还好,更不比小叔差。只是他太心疼女儿,才会那么生气,失了分寸。我代他跟您道歉,其实他也很关心爹的,今儿出门时还说要给爹买些补品,跟艾伯特大夫资询您休养的事儿。”

不管这话里真实成份有多少,总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轩辕瑞德突然就不高兴了,“我才说了一句,你就狡辩了这么多。”

“爹,我没狡辩,我说的都是……”

“还敢说,你这个……”

那大手突然扬起,轻悠吓得眼眸一缩却也不敢躲,僵着脖子闭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心里更觉得委屈失落。

这一巴掌是落下了,却一点儿不疼,那只微糙的大掌抚上了脸,一声长长无奈的叹息呼出。

轻悠睁开眼,哽咽着唤了一声,“爹……”

轩辕瑞德眸底亦是水光微闪,“宝宝,脸还疼么?”

轻悠一下扑进父亲怀里,哭了起来,“不疼,一点不疼。宝宝不听话,爹爹教育的是,都是宝宝不好……惹爹生气,把爹气坏了……宝宝应该受罚……”

轩辕瑞德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喃喃着,“宝宝长大了,出息了,爹已经……唉,算了……”

……

轩辕宝仁送客人出来时,织田亚夫也正好回来,两方点头示意,也未有多话。

将要上车的张先生一下看到来人,心头咯噔一跳,诧异得差点儿把两眼珠子都瞪出来,但他到底是走南闯北的精明商人,当同行者问起,便慌称天太热不适,收敛了离开。

织田亚夫回三娘宅院时,便碰到那送药的小厮,听得缘由后,心头立时不满,就要去寻人。

三娘忙将拉住劝说,“亚夫,这是轻悠和她父亲两人的事,你且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织田亚夫沉眉不语,态度仍很坚持。

三娘又说,“我知道你心疼轻悠,可轻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让她自己处理就好。轻悠也是个倔脾气,这点跟他爹一样。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爹心里很疼她的。”

这时,轩辕清华出来也帮说了两句,织田亚夫才按下心头急气,回头却厉声问那小厮。

“谁伤了七姑娘?”

小厮被吓了一跳,但基于自己立场,心里自然向着大房,便将先前院子里二房和轻悠对吵的事讲了出来。

三人听得,脸色都沉了下去。

织田亚夫黑着脸抬脚就走,又吓了两人一跳。

“你们不用担心,我去接轻悠回来敷伤。”走了一步,他又回头说,“晚点会有轻悠的邮包送上门,烦劳二位点收,单据在此。”

一张罗列繁杂的清单落到三娘手上,三娘仔细一看,心下也是一惊,交予轩辕清华,后者亦面露讶色,两人对望一眼,已是喜色上眉。

……

织田亚夫在小厮的带路下,来到内堂大院,行在庑廊中看到院子里那片被太阳晒得发亮的空地,眼眸微眯着走了过去。

小厮见着也不敢多说,应了声去屋内通报。

这时候,轻悠伺候着父亲用完药,喝着素粥,听到织田亚夫在外等她,面上亦是一喜。

轩辕瑞德见女儿如此,一哼,“没出息。还没嫁出门,就这么巴望着男人,以后怎么当家!”

“爹,咱们新时代的年青人,都是求同存异,互帮互补。而且亚夫的理财能力很棒,经商本事也是超一流的。我觉得,我们不用像爹和娘一样……”

“你还没嫁出去,更没当人媳妇儿,懂什么。别以为在外面风光了一圈儿,回家就能教训你爹我了!”

“是……”唉,老顽固的形成果然不是一天,要突破传统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成的,这些时代的差距,仍将继续折腾人呐。

还能怎么办,只要大路线不变,小事儿咱做儿女的能忍能包容的就算了呗。

“这么勉强,别不是在心里骂爹老迂腐吧?”

“没有,女儿哪敢啊!”讨好着送上一勺粥,“爹您识布的眼光就是祖爷爷也及不上,女儿还有好多想跟爹学的,爹爹才是真正的百宝箱。”

轩辕瑞德被女儿甜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便让人将织田亚唤了进来。

轻悠一见亚夫满头大汗,又心疼地掏小帕子要给人拭汗,就被父亲的咳嗽声打了回来。

两边瞅瞅,未来老公脸色沉黑,似乎被太阳晒得不轻,脸颊泛红,自己的亲爹一脸病色苍白,两边都放不下。

但到底有长辈在面前,她只有重爹轻夫了。

轩辕瑞德又问起那日的那张锦帕的事儿,织田亚夫说了实话,倒让他大松了口气。见着女儿心疼的模样,心下直叹女大不中留,便又问起织田亚夫家中情况。

轻悠着急想代答,就被父亲喝斥下去。知道父亲是要跟织田亚夫单独谈,只得离开。

……

与此同时,轩辕大宅门口传来清亮的喇叭声,一群小孩子吆喝着欢叫着追着一辆漆亮的新式轿车奔了来。随着那轿车而来的还有一辆小货车,车上零零总总堆满了打包物品,仅仅从几个鲜亮的外包装上看,都让四方跑来围观的人啧啧称羡,议论纷纷。

送货的人叫着收货人的姓名,守门人一听是自家主子,又惊又喜,一人还没听清后话就跑进屋里去唤人。

“收货人是三娘,可在府上,快让她过来签收吧!”

“三奶奶?哎呀,错了错了。”另一个门房想到刚才那急着跑去报喜的,多半去的是大房。

“什么错了,这单据上明明写着的就是三娘,我可没看错,写的还是这个参字!难不成,你们这里没有这人?不会吧?昨儿个我们局长还亲自下令,小哥,你可千万给我弄仔细了。要出了漏子,麻烦就大了!”

“哎,麻烦是大了。”那门房一拍大腿,急忙解释,“这位小爷,您先等等,这收件人就是我们家三奶奶。您等等,我马上把人给您叫出来。”

话说这大房靠主院最近,但离门尚远,那小厮脚程不慢,半路上为了超近路绕了个小跨院,又撞上二娘正在花园里训斥两个女儿,便喜不自盛地将门口来了汽车的事儿抖落了出来。

话说这汽车在这时代虽不是新鲜物什,但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上的。而在川省这样的内陆地区,寻常大户很多都还在用马车,真正洋派用汽车的人家还是少数。

当下一听小厮兴高采烈地描叙汽车的模样,女人们也来了劲儿,都以为老爷子终于开窍买车给家人代步,便急急出了门去瞧鲜。

小厮又到大房院里报信儿,大娘正拉着要出门办事的长子嚼舌根,轩辕宝仁虽有些奇怪,直觉并非父亲所为,碍于母亲的面子,身为男人的心理其实也非常好奇期待,便跟着出门去看缘由。

那房后报信的门房路上没有遭遇那么多波折,且因为三娘院子距离主屋远,却靠门最近,这几方人出得大门来,前后也不过盏茶时间,便齐聚一处。

“呀,真的是汽车,这是全新的吧?”

脚程最快的还属年轻一辈,锦绣被妹妹扶着,借着自己的大肚子人人都不敢靠近,第一个冲到了汽车边上,抚着漆亮的车门,爱不释手的啧啧惊叹。

旁边那送货员笑道,“当然是全新的,听说这是直接从德国运来的最新型轿车,连德国元首都开这种车呢!”

话一出,顿时四下一片哄哄然,顽皮的孩子都往车上爬去。

锦纭一见大声喝斥驱赶。

送货员问,“请问,您就是轩辕家的三奶奶么?”本想着这怀着孩子,应该是个妇人,哪知这话一出,惹得锦绣当即黑了脸。

“谁是那闷骚婆子,我是轩辕家的五小姐。”

送货员心下还担心正要赔歉,这一听就松了口气。

锦纭更心急,根本没听请送货员的话,自管自问,“这车可是送给咱们轩辕家的?是不是我爹爹订的呀?还是我大哥订的?”

众所周知,轩辕宝仁出差到上海一走就是几个月,逮不定真购回这等新鲜洋物。不管是二娘,还是随后一步赶来的大娘等人看到,也都做如是想。

大娘立即高兴地拉着儿子说,“你这孩子,这车一定是你自作主张订来的吧?等会教你爹知道一定非训你一顿不可。”口气却喜不自盛,颇为得意地瞥了一旁的二娘。

二娘冷哼一声,下阶跟着女儿看起车来。心想你一天到晚闷在屋里装慈做善念的什么假佛经,哪得时间出门,以后这车还不是落我们手上。至少,小五以后做产检,铁定是少不了这辆车的了。

轩辕宝仁看着汽车,心头也是一阵激动地猛跳,这但凡男人没有不对此等集华贵、身份、激情速度于一身的钢铁之物激动的,竟未及时回应母亲。

便听那送货员回了话来,“不好意思,我只知道,送货单上写的收货人是三娘,门房说是你们轩辕家的三奶奶。请问,这里哪位是三奶奶啊?”

此话一出,大房二房女人男人们那脸上的表情唰啦一下全扫空,个个额角青影直抽。

三娘这方姗姗来迟,从众人身后绕出,“我是三娘。”

在一票又惊又愕、又羡又嫉的大圆眼里,三娘一出来,那送货员立即堆上殷情的笑容,将手上的货单送了上去。

白纸黑字,一切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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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翻查资料,赶脚那时代咱们四川真是落后啊!

我家彩色电视机都是八几年才有的,电冰箱也是九几年才有的。而事实上,上海和香港这些地方,在二、三、四十年代就有了。当然,真正进入到普通平民生活,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后了。可怜姐现在家里还没一架电动自行车……哦,别误会,姐主**康生活,能走路就不坐车。

元帅的女孩39真正的衣锦还乡

就在轩辕家的女人们正为送上门儿丰富贺礼又喜又忧时,内堂大院卧室里,一老一少两男人,目光冷凝,唇皆紧抿,隐隐有对峙之势。

静默半晌,轩辕瑞德到底还是个病人,顶不住地侧脸咳嗽一声,心里不由得暗骂了句“臭小子”,更有些纳闷儿,自己那宝贝女儿虽模样乖巧,可性子野马得很,怎么会惹上这么个冷冰冰**的男人?

莫说岳父母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可他怎么就越看越不怎么顺眼。

不可否认,相较于这个“周亚夫”,他第一眼相中的还是姜恺之,温文儒雅,气宇不凡,即有深习礼教、善解人意、温柔内敛的气质,又有能在乱世独当一面为女儿遮风挡雨的男子汉气概,怎么看也比这个一看就十分的不易亲近,且还总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的男人好!

越想,轩辕老爷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明明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长得比女人还美,实在是——反天地之常物,谓之妖也!

他哪能将自己最疼爱的宝宝交给一个妖物?

“伯父,温水。”

瞧瞧,连孝敬人的语气也这么冷冰冰没点儿真情实感。

轩辕瑞德抬眼看了看那直直伸来的手,眼眸眯了眯,接了过来,抿了几口,心思又转了几圈儿。

再抬眼时,目光已一片沉定,直言道,“你死心吧,我不会把宝宝交给你。”

织田亚夫似乎早就料到如此,面上无丝毫波动,轩辕瑞德仔细看了又看,心下更为不喜,城府如此之深,自家宝宝要真嫁过去了,还不被这妖物制得死死的,依宝宝随性惯了的脾性,怎么幸福得起来。

织田亚夫回道,“伯父,此言诧矣!”

轩辕老爷,“?”

“我娶了轻悠,您会多一个半子。”

“少给我来这套!”老爷子冷哼一声,“一个连来历都不敢清楚交待,藏头缩尾的男人,如何取信于人!”

织田亚夫蹙眉,沉默不语。

老爷子心里立即大亮,“怎么,没话可说了?”

织田亚夫回道,“伯父以为轻悠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

做了几十年父亲的轩辕老爷自然经验丰富,立即侃侃而谈,“我家宝宝从小顽皮捣蛋,却是相当聪明伶俐,她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性子,可心地绝对善良纯洁,就算家中其他几房的兄弟姐妹对她多有不满,她也从不存怀恨报复之心。”

这方口气自是自豪自得不矣,不管是否先前张先生透露的消息让轩辕瑞德长了几分硬气,旦凡做父母的都喜欢在人前夸耀自家儿女的好。

织田亚夫听着,微微点头,眉间皱褶舒平。

“她活泼好动,喜欢猎奇。故而幼时为了规整她这毛病,我便让她跟着她小叔习字绘画临书摹帖,不想她竟真喜欢上了这些东西,多年后竟小有所成,为家争了些薄光。”说到此,老爷子有掩不住得意之色,随即又迅速收敛,看向织田亚夫的目光更为不满,“以我对宝宝的了解,她就适合找一个能与她琴瑟合鸣,又能体贴她与时下女子大为不同的新时代思想,不会过份规整她的行为生活,还能满足她旺盛的好奇心,给她富足无虞的生活的男子。”

“那么伯父以为,姜恺之就是这样的最佳人选?”

“姜恺之与轻悠可谓青梅竹马,粗通书画,对轻悠亦是百依百顺,他们都是受新式教育的人,思想价值观相通,更容易走得到一路去。又一表人才,更兼家世深厚,怎么也比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好吧!”

织田亚夫又递上一杯温水,老爷子也没客气地接过喝了几口润喉。

等他喝完,织田亚夫才接道,“据我所知,姜家乃华南豪门大户,家中关系纵横复杂,姜恺之排行老三,虽为嫡出幺子,但他那位当大总统的长兄娶的也是当地豪门之女。泸上地区的排外自傲风俗,我想伯父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说,姜恺之的母亲亦是出身同姜家一般的豪门,还是前朝亲王的郡主,眼光十分高。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轻悠若嫁了进去,不啻于从一个大宅院跳进另一个大宅院。也许您会说,她现在已经比幼时成熟稳重许多,但也正因如此,她学会了忍耐后,所受的委屈便会更多,更不快乐。不是么?”

“哼,你又知道,难道让轻悠嫁给你一个来历……”

“伯父,”织田亚夫截断了话,“抱歉,恕亚夫不敬。您即觉得轻悠聪明伶俐,难道她会选一个一无所知的男子陪伴她一生?您之所指我的确无力辩驳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姜恺之能给轻悠的我也能给,而姜恺之不能给的我都可以给。”

“你以为你这样花言巧语的我就会相信了?”

“亚夫随时恭候伯父考校!”

织田亚夫态度仍然不卑不亢,面沉如水,明明就没有充分立场,却端得让轩辕老爷寻不着下手处的严谨认真。

“哼,只有我那个傻女儿才会被你这不人不妖的表皮所迷惑,我人老眼没花,我绝对不同意!”

“亚夫上无尊长,如今能得伯父伯母亲临教导,亦是亚夫之幸!您旦有何不满不悦之处,尽可告之亚夫,亚夫定当歇力更改,以符合伯父伯母之心愿。”

织田亚夫倾身垂首,行了一礼,模样十分郑重,语气更是认真。

轩辕瑞德闻言微愕,“你父母……”未想到这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家庭情况么?若是上无尊长,倒真是简单了很多,至少宝宝嫁过去,不用处那一堆复杂麻烦的妯娌关系。而且,正如这人先前所说,他不仅会多一个半子,这整个人以后大概也会以他轩辕家为重,那就跟入赘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将宝宝留在他身边,让他好好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亏欠……

这一番心思不过转眼,轩辕瑞德立即改了口,“那宝宝所说的杨家夫妇,到底与你是何关系?”

“乃家中外事老仆。”

一个在外做事的老仆就拥有一间几千人的电器公司,这算是什么样的家世?!想他轩辕家的天锦织造坊做到历史上最繁盛时,确拥有绣娘万余名,在云贵川三地排得上前三甲。

“那除了电器,能说说你家还做什么营生不?”

“除了电器,我最喜欢的有织造业、食品加工业、大型家用电器以及冶金矿藏、汽车制造,银行,股票投资等等。”

其实,男人最喜欢的还有枪支、武士刀、战舰、装甲坦克、豪华油轮,不过这些东西说出来恐会吓着老爷子,暂时在心里默过去吧!

轩辕老爷听得心头一阵惊咋,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亚国有哪个豪门世家能染指这么多行业,从轻工到重工,地域从华北到华南,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哪个家族的继承人会早失双亲,独自拥有这么庞大的事业王国。不由就想去问问自己那个远房表弟,见识人脉一流,还拥有亚国第一鉴宝师之称的轩辕清华。

虽然心头稍有松动,老爷子面子上却没透露分毫,仍然是一副“怎么看你就是不顺眼”的挑剔表情。

“周亚夫,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打诓语!”

“伯父,我曾向轻悠许下重誓,绝不再骗她。故亚夫宁可不说,亦不敢对伯父您有丝毫欺瞒。望伯父海涵!”

男子面容极美,却始终肃目以对,不怒而威,并未因那过人的容貌而丝毫减损了那份威严。这般气质同尊处优的豪门大少爷姜恺之截然不同,那是长年位居高处、手掌天下集权的人才会有的旷博气度,那隐隐透露的傲霸之势,让人又不禁想到挥斥千军的最高统率。

轩辕老爷心下矛盾从生几番起伏跌宕,面上却仍然一片老谋深定,未露半分慈色。

“好,你不说,我也不强求。但宝宝的婚事,也便就此揭过不谈。”

织田亚夫瞳孔一缩,老爷子状似未见,伸手一句“水”。

织田亚夫只得端端地将水递出,恭敬地回应道,“亚夫明白,伯父之意,我亦不强求。然轻悠的幸福,只有我可以给。”

咬牙在心下暗自骂了句“老狐狸”!

轩辕瑞德闻言,冷冷一哼。

这时,管家进门禀报了大门外的豪华邮包事件,一直躲在窗外偷听的轻悠才跳了出来进行说明,就被父亲狠瞪了一眼,呐呐缩到织田亚夫身后。

听到管家和小厮形容邮包之丰富,种类之齐全,份量之贵重,连带那事先跳出来认主的人也惊讶得张大了嘴。

轩辕老爷听完后,看着织田亚夫问,“是你送的?”

织田亚夫攥住轻悠的手说,“不是。这都是轻悠回家前到各大百货商场,专为伯父伯母和兄弟姐妹们亲自选购的礼物。”

轻悠低声嘀咕,“可那辆汽车……”小手又被一捏,男人眼角余光扫了她一下,她得只乖乖闭嘴。

这番小动作自然都落到了轩辕老爷明察秋毫的眼睛里,他放下又喝完温水的碗,织田亚夫立即俯身去倒水,他咳嗽一声挥了下手,织田亚夫才收回了身。

然后,老爷子盯着那张俊美过火却也冷肃至极的面容,足五秒,才道:

“周亚夫,你还有点儿意思!”

语气似笑非笑,亦不冷不热,左右还是不置可否。可到底,态度不若刚开始那么强硬。织田亚夫仍是恭敬地应下,不谄媚,也不卑冗,对这第一次翁婿“谈判”的结果,比较满意,没赶人,那就意为着老爷子这是要给他表现的机会。

随后,轩辕瑞德便说人乏了要休息,让他们出去将邮包处理好了,待晚点有精神头了再瞧不迟。

……

被织田亚夫拉着出了父亲的大院,轻悠看了眼之前自己跪立处已经陷入一片廊阴下,再看看身侧的男子额面上淡淡一层晶亮的汗液,心里只有满足愉悦。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他似有所感也随了下来,她偎进他怀里,喃喃道,“亚夫,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轻抚着她的麻花辫。

“刚才,我爹让你受委屈了。”

“嗯。”他声音一沉,“的确很委屈。”

“亚夫,”她一下着急了,“你千万别生爹的气,爹都是为我好才会说得那么刻薄的。”

“嗯。我不生气,只是有点伤心。”他口气极淡,目光拉远。

“亚夫,你别伤心,我一定替紫樱婶婶好好照顾你。”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脸上仍一片凝重,仿佛正在为没有尊长难过。

轻悠看他模样,不敢提轩辕清华,瞄了眼四下无人,攥了攥大手,掂着脚尖儿搂上了男人的脖子,送上一个温存腼腆的吻,落在男人紧绷的下巴上。

“亚夫,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目光一深,“就算你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她咽了下口水,“那个,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呀!我想,只要我们努力,他们现在不同意,以后应该会同意的吧!”

言下之意,便是阳奉阴违了。

“小狐狸!”他揪了下她的鼻头,她傻傻地笑。

看她这般天真的模样,他心下一叹,也不想再逗弄,伸臂将人儿托进怀里抱紧,直似要揉进自己身体里,她乖巧地抱着他的脖子,小脸讨娇地蹭蹭他的脸,熟悉的温存气息让两颗紧帖的心,愈靠愈近。

“悠悠,你也是我的宝宝。”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亚夫。”

四唇相帖,相濡以沫,在这个蝉声知知的午后,千万里之外兵荒马乱,可在跟前这个人儿的眼里,怀里,幸福满满。

一声咳嗽打断了小俩口的缠绵悱恻,轻悠尴尬得叫了一声“大哥”,立即脱开织田亚夫的怀抱,拉开一臂距离,端端站好。

轩辕宝仁冷冷盯了妹妹一眼,心下也是一叹,只道叫两人快去帮三娘打点那些惹人眼的邮包,免得又弄出麻烦来。

织田亚夫谢过“大哥”,回头拉过轻悠扭捏的小手。

轩辕宝仁禁不住问,“小七,那汽车也是你托人买来的?我听说是从德国直接运来的最新型号。”

看到大哥有些发亮的眼,轻悠正在澄清,又被男人捏了下手,心说今天她的爪子回头一定成肉泥了呀,怎么又这样!

“呃,那个汽车是给家里人代步的,我看城里好多大户都没用马车了。养马也麻烦,这汽车只用加油,挺方便的。”

轩辕宝仁点了点头,面容也和悦了少许,“难得你为家里人想得这么周到,我先代大家谢谢你了。”

轻悠欣然一笑,“不客气,大哥,都是一家人嘛!”

男人们看着女孩的笑脸,眸色更加柔软宠溺。

……

游廊上,门房、小厮、丫头们几乎都在帮忙搬东西,这长长的一路从大门口延伸到最近的三娘院子里,一时之间很是热闹可观。不管是搬东西的仆人们瞧着手里从未见过的鲜亮包装盒,或是隐约透露出来的物什,都眼谗得不得了,不时地交头结耳,那欢欣劲儿就跟过大年得了主子赏赐般。

“你瞧瞧,这盒子还是透明的呢,可不是玻璃,轻飘飘的。”

塑料制品是二十世纪初发明的,相较于更早发明的自行车好多人都还不会骑,更不用提这东西当前也仅是极少的糖果店里,较之铁制、木制盒更稀罕的包装盒。

“是呀,里面的东西是吃的吧?这字儿认什么呢!糖果么?”

“我认得,这上面这个是西文字,一定是洋人店里的那种西式水果糖。”

“西洋糖啊?包装得这么精美,不知道有多贵呢!七姑娘居然买了这么多,要花多少钱呢?!”

“就是呀,七姑娘这在外面可真是混出名堂来了。瞧瞧,上海冠生园的小酥饼,咸光饼,还有苏州粽子香糖,这可都是咱们这地儿的稀罕货。前几日大少爷回来就带了一盒冠生园,赏了咱一块那酥糖饼,味道真是好吃呀!”

二十年代冠生园就能生产梅子、糖果、饼干、面包等西点二千余种,算是相当老字号的由国人自己开设的近代有名的食品公司之一。

“可不是,大少爷说,连咱们的国民大总统也是吃这个牌子西点呢!”

(据闻曾经那位委员长夫人宋氏,到夫家省亲时,带了一批冠生园的糖果糕点,有受礼者口述,当时他们连大饼油条都吃不到,能吃到这样精美的点心,便是相当幸运的事了。)

女仆们的兴奋低语还未完,男仆们的一声低喝传来,就见两个粗使长工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过来,个个都涨红了脸。

“快让让快让让,这玩艺儿可真沉哪!瞧着这物件也就个小柜子大,重得跟坨铁似的,到底什么东西啊!”

“刚才我听那送货员说是什么西洋逢人机?难道人还可以被缝起来吗?西洋人的东西可真真可怕啊!”

一直站在花园里探看的小六锦纭噗嗤一声笑开,骂道,“没见识的狗仔子,那是缝纫机啦!城里那家最好的洋人开的洋服店里就有这么一台机器,我就见过,缝边扎花速度可快了。”

小五锦绣又惊得瞪大眼,“真是那玩艺儿?我听说,那机器就值他们店里一个月的收入啊,在国内就是有钱也不定买得到的,小七她……”

女人们当然不知道,这东西是织田亚夫命人专线渠道购置而来的,自然不是寻常人能轻易买得到的。织田亚夫也是听了轻悠事前的介绍,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所得,专门送给三娘平日干针线活时,好讨个舒服方便。

二娘早看得眼红得不行,当下听女儿一说,将自家女儿和别家女儿一对比,心头快呕死了,当即拧了两个女儿的耳朵就要往屋里拖去,省得看出红眼病来丢了面子。

这时,轻悠和织田亚夫便到了,忙迎上正在对点货物的三娘。

二娘母女这才转身,就撞上个抱着一堆纸盒纸袋子的的仆人,砰咚咚的纸盒子落了一地,几个盒子更散开了盖,里面的物什都落了出来,小五小六这这一看过去,又傻了眼儿。

“呀,那料子我没看错吧,洋服店里最新出的三层蕾丝缠花裙。”小六锦纭行动最利落,甩开母亲的手就冲了上去,拾起地上的料子一抖开,一件轻盈柔美的纱裙展显在女人们的眼中,顿时吸引了人的眼光。

“这件旗袍,这料子可是湘绣的精品啊!”锦绣比妹妹晚了一步,虽挺着个大肚子行动早不方便了,居然还一手拧起一件来,“这披肩儿手感比纯羊绒的还好,哎,真舒服。”

两个女人欣喜得摩挲着手中的漂亮衣料,都舍不得不放手。气得二娘开口大骂没出息,可两个女儿怎么也舍不得,三个女人就在一堆衣帽箱盒中玩起了追逃抢。

轻悠有些哭笑不得,忙上前调停。

二娘又嫉又怨,将衣裙从女儿手中抢来塞还给轻悠,愤愤道,“拿去,你这些狗名堂快些收好,别再在这儿晃人眼睛。咱们这里还有孕妇,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别冲撞了我儿的孕气。要是不小心丢了一件,少不得又惹出祸事来,坏了大家的和气。”

这显然就是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口气了。

轻悠抱着那堆衣服,瘪瘪嘴说,“二娘,刚才那块五姐手上拿的是埃及棉毯,上海港城很多贵妇人都喜欢用来给婴儿做睡毯。我好不容易抢了一块来,五姐正好有孕,这毯子……”

“是要送我的?!”锦绣不敢置信地看着轻悠,想到早上自己还踢了对方一脚,脸上汗颜不矣,想要上前,脚步却踌躇难动。

轻悠只将毯子递给一旁的小厮,小厮机灵地接过就送到了锦绣怀里。接着她又举起另一条花色轻盈、极适合年轻女子穿的洋裙。

“这件最新式的洋裙本是要给六姐的,不过我看六姐好像比四年前还胖了一点,一知道能不能穿。”

“能,能,当然能穿。”绣纭兔子似地窜过来,夺过洋裙喜不自胜,“就算小点,我立马减肥。不,我送去改大一点点,也花不了几个钱。哎呀,太棒了,这周末的兰香菀聚会,那些小妮子们可要羡慕死我了。”

轻悠手上还剩那件样式颇为新疑的旗袍,“至于这件旗袍……”

两个姐姐齐齐别开眼,都说,“料子是好,可是款式太老旧了,现在谁还穿那种土老帽啊!”

轻悠轻笑,目光掠向二娘,二娘尴尬地欲言又止,而站在不远处的大娘却禁不住加快了捻佛珠的手。

三娘立即走了过来,打了下女儿的手,斥了句“调皮”,便拿过旗袍放进原先的包装盒子里,再上前给大房和二房福了一福身子,说道,“大姐,二姐,”又朝旁边一丛花弄后的身影笑了笑,“四妹。”

原来那处躲着的正是四房,四娘听得这声叫,脸皮仍薄着不敢出来,但小八弟可捺不住性子,拉着还在吮手指的三岁小九妹,甩开母亲的手冲了出去,直接抢过仆人手上的糖果盒子,嚷着要吃。

三娘笑道,“让大家费心了,轻悠这次捎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都是给大家的礼物。待我这儿收拾好了,便差人给大家送来。”

听这一说,周人莫不齐声欢呼,高兴得合不拢嘴来。

虽然早前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怎么也能沾上几分喜气,几房人都盯着那些丰厚稀罕的礼物,暂时按下了自己的那份心思。

轻悠忙给母亲咬耳朵,“娘,人家给你买的东西你别送出去了,很贵的。那都是女儿的私房钱!”

三娘笑着拍拍女儿的手,“娘晓得。”

这时送货员已经点完了货,前来跟顾客道别,三娘忙要打赏,不想管家却先行一步给了赏钱,又退到大房身边耳语几句,大房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站了出来,宣布道:

“老爷刚才发了话,今儿晚上全家在大堂聚宴,祝贺老爷病体早愈,也为七姑娘回家洗尘,同时也感谢周公子千里迢迢送小七儿回家。另外,仆妇们也于大堂外庑廊同宴,都可以喝酒助兴。”

于是,又是一阵欢声笑语,搬东西的人们更起劲儿了。

二娘悄悄退出了人群,叫来一名小厮悄声嘱咐了几句,那小厮立即离开了院子。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人,那人不声不响,直走到织田亚夫面前,咚地双膝落地,行叩首大礼,颤声道,“少爷,请恕属下违令之罪,让属下随侍少爷左右。”

其他人一见这出,都奇怪不矣。

轻悠走过来一看抬起身的人,低讶叫道,“十一郎!”

织田亚夫眼眸沉下,只道,“行了,起来吧!来都来了,快去帮忙。”

十一郎松口气地起了身,看到轻悠,咚地一下又跪了下去行了大礼,吓了轻悠一跳,忙要扶起他,就听他说,“夫人,多谢您对少爷这些日子的照顾,请受十一郎一拜。”

轻悠面上一红啧嚅半晌,“那个,十一郎,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这么大礼。算了啦!”

忙给织田亚夫打眼色,织田亚夫却转向了另一方。

那方,轩辕宝仁和母亲站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便见织田亚夫朝他看来,疑惑地蹙起眉。

织田亚夫说,“大哥,府中可有地方放那辆车?”

轩辕宝仁想了下,“有是有,只是地方不甚干净,一直用来放马车,我让人立即打理出来。不过以后要出入方便,还得将马车那方的房门重新修整一下了。”

织田亚夫点头,“无妨,这些事可以慢慢来。不过司机恐怕得赶紧找一个,目前我可以让十一郎暂代。现府中可有人会开车?”

这一问,轩辕宝仁在内的所有男士都一脸尴尬。话说他们家因受排外的轩辕老爷的影响,西洋东西都极少用或不敢用,更莫说这外国人发明的汽车。家中唯一一辆自行车,还是大姐出嫁后送来的礼物,也没人敢骑,都放得生锈坏掉了。会开汽车,那提都别提了。

女人们却各有了心思,小六锦纭立即跳出来叫道,“亚夫哥哥,你一定会的吧!赶明儿个你教教我们,我看领事馆有好多女人都会开车呢,我跟您学学,好不好?”

她话这一说,众人的脸色各异。

大娘冷瞪眼,心下却厌恶得不行,也不瞧瞧人面儿就傻冲冲地求个外人,没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丢尽家门脸,立即狠瞪了眼二娘,示意她管好自己的女儿。

二娘立即将女儿拉回斥骂丢脸,娘俩拉扯个不停。

四娘一边拉回正抱着糖盒子海吃的儿女,一边羡慕得不行,就悄悄蹭到轻悠身边也说想学开车,孕妇小五怀里抱着那块舒服的埃及棉一时心头起伏百味杂陈沉默不语。

织田亚夫接道,“开车很简单。当初轻悠只花了半日就学会了,让她教女士肯定没问题。”

轻悠正要叫自己这多年几乎都没怎么摸过汽车了,就被男人的眼光打住,母亲握着她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欣慰和自豪。她心下轻叹,知道他今日一切作为都是为了给她长脸,让她在家中重树地位,让谁也不敢再拿着当年的不堪往她身上泼脏水。

周围羡慕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谁能料到当初被灰溜溜地赶走的轩辕家七女,会有如此的大手笔,眼前的风光大盛正扫去了那晚一地鸡毛的狼狈可笑,对轻悠来说,今日才算是她正式衣锦还乡的大好日子。

“至于男士这边,若大哥不嫌弃,亚夫就托大做这个师傅了。”

说着,他朝轩辕宝仁拱手一揖,却是给了大房这边十足的面子,大娘的脸色立即好转,轩辕宝仁也舒了口气,立即言谢,两人便一起出去处理汽车的事。

轻悠则跟着母亲,进院子里收拾那堆比她初时购买又整整多出来数倍有余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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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终于回家啦!更的时间稍晚点,因为这部分秋还没时间修文,只有发前修啦!大家放心,咱春节也不会断更滴,咱滴文宝宝也要茁壮成长,这部分内容都是满爽的,也是秋学会的新写法,希望大家喜欢!

在此特别感谢一直追文的亲们,所有留言的、潜水的、送花滴、砸钻送票票的,或者默默支持秋的亲亲们,喜欢秋的故事的亲们,祝大家节日快乐,阖家幸福,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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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40家和,恨,全家福

马房里

长工们正在轩辕宝仁的吩咐下,清理杂物,个个想到晚点也能吃上府里的大宴,都干劲儿十足。舒残颚疈

“这个马厩必须拆,不然车子进出会擦花漆身。别管什么马匹了,赶明儿在后院再搭个马房也有空,快快快,把地上的马屎都打扫干净了……唉,太臭了,这味儿可真不行。你去城里香坊买几盘大香回来熏熏,必须把这味儿去了……”

织田亚夫坐在车里,由十一郎开车进来时,轩辕宝仁眼色一亮,忙迎了上来,说这里太臭,让他们赶紧出去。

织田亚夫不以为意,停下车后,叫十一郎也去帮忙,让轩辕宝仁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对方是客,还送了这么多礼物,怎么好再麻烦客人唯一的长随干这种粗活。虽然母亲向来就忌讳三娘和小七,他好歹是家中老大,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糊涂人,这做为大户人家的礼教典数也不能失了半分。

织田亚夫笑道,“大哥,不用这么着急,只要暂时放得下就好。东西也是给人用的,犯不着还把人给急累着了。”

轩辕宝仁一愣,便觉织田亚夫虽表面看着不易亲近,但言谈举止相当不俗,话不多,但句句惊人,其内蕴深厚,俗通人情事故,比起小七可强得多了。不由也很是替妹妹欣慰,高兴。

“亚夫,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得代父亲和大家感谢你。”

织田亚夫摇了摇头,“这东西都是轻悠送给她家人的,不是我。”

“这……”轩辕宝仁诧异,但也不敢直说小妹跳蛋的性子怎么可能赚得来这么多钱,还买到寻常有钱人买不到的东西,只道,“那些衣服吃食,我相信是小七儿买的。这汽车恐怕……”

“大哥有所不知,轻悠在港城杨记做总经理时,曾一博万利。光股市一日的收益,便足够她买上好几辆这样的汽车。不足为奇!”

轩辕宝仁闻言惊愕得差点合不拢嘴。他最近才从上海江浙一代出差回来,对于股市这种新兴事物,自也是有些闻见。可到底家里做的是实业,轩辕瑞德一向教导家人脚踏实地做人做事,特别忌讳西洋那些机械似的“奇淫巧技”以及炒股这类“投机取巧”的投机主义。他听别人说这种“一博万利”的事儿,初时也是十分好奇,在稍微了解其运作方式时,虽心动,却是相信父亲的教诲。可当下一听说轻悠竟敢拳脚大开,大赚利势,心头震动自不用说,还有些百味杂陈。

织田亚夫继续说,“以前,我常听轻悠提起家人。心知她离家四年,必是十分念家。我想大哥也知道她的性子,从不记隔夜仇,只要给她点儿阳光就灿烂得不行,对她稍好些,就会忘了曾经的不好。不管当年如何,在她心里,大哥你们始终都是她最亲的人。我想她送这许多礼物,虽贵重,也及不上她对家人的情义重。”

这口气略微一顿,转目看向了三房的方向,隐约都能听到女人们欢喜的笑闹声来。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轩辕宝仁这便听出男人的来意了,“亚夫,我明白你的意思。小七儿能遇到你,是她的福份。爹那里,我会帮你说说的。”

“亚夫多谢大哥美意。至于伯父那里,我自当努力。只有一事相求。”

“请说。”

“我希望轻悠在家的这段时间,不用再担心家人的冷潮热讽和鄙视轻蔑,能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轩辕宝仁眼中一亮,心下由生一股真正的佩服之情。

……

同一时间,三房院里。

三娘叨念着女儿离家几载又养成了一个“败家”的坏习惯,母女俩又斗起嘴来,却掩不住笑眉笑眼,喜上眉梢。

“娘啦,这里的东西有多数都不是我买的,是你未来女婿孝敬您的。你要训,等会儿等亚夫回来,你训他,随便你怎么训,他可是超级败家狂。”

“你哟,别以为现在有人给你撑腰就瞎得瑟。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回头把那盒高丽人参送到大房去。”

“娘,那是我专门买给你的。大房的东西多的是,你怎么老把女儿的孝心往别人身上扔。”

“什么别人,那是你大娘。都是一家人,不准说两家话。你又忘了你爹说的……”

“家和万事兴!”轻悠怨气载道地嚷嚷着,手上却将那高丽参又偷偷放了回去。

轩辕清华这方捧着一副墨宝,看得出神,轻悠回头看到他的表情,心下叫了一声。她差点得意忘形,忘了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忙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上前道,“小叔,我忘了跟你说,其实,亚夫在字画上的造诣比我高得多得多,有空,你们切磋切磋啊!”

轩辕清华目光一亮,“真的?”

轻悠猛点头,“当然是真的,绝对不是油炸的。”

“你这丫头,又贫嘴。”

“叔啦,你不知道亚夫以前给我讲他收藏的那些书画,头头是道,引经据点,可精彩了。”

“比我讲的还精彩?现在要嫁人了,就有了丈夫忘了叔叔了。”

“才没有。小叔,你怎么可以吃这种干醋,羞羞脸!”

“好你个臭丫头,现在还敢涮起小叔来了,讨打!”

轻悠夸张地绕着堆满了礼物盒子的大圆桌打转儿,惹得一屋子人乐呵得不行。跑着跑着,就一头撞进一副宽厚的胸膛,给来人抱了个结实。抬头一看,精怪嘴脸立即收敛干净,乖乖地叫了一声名字,当即又给人打了趣儿。

她不好意思地涩红了脸,急得直跺脚,忙把手边的画塞给织田亚夫,攘他去给轩辕清华交流书画意趣。

织田亚夫却没动,轩辕清华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轻悠想给两人创造机会,直打圆场,立即将轩辕清华的礼物都拿了出来,叫织田亚夫送小叔回院子去鉴赏。

织田亚夫没有立即应话,而是拿起一幅画圈,众人这时都很奇怪,为什么这位对其他人都相当礼遇亲切的未来姑父,似乎偏偏对这二老爷格外冷淡,此时的反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无礼了。

轻悠正着急时,管家差人来报,大院的宴席已经备好,让他们赶紧入席。

“你们去吧,帮我跟大哥说一声,今日实在乏得很,我就不去了。”

轻悠正要劝说,就被母亲拉住了,不得矣一行人先离开。

但刚走出院子时,织田亚夫说刚才在马房里弄得一身不堪,要回去换身衣裳再去赴宴。轻悠虽觉有异,也未多说,就和母亲先走了。

……

织田亚夫走进了三房隔壁的院落,门房见他都呆了一呆才出声阻止。

轩辕清华正在院中,听得声音,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去而复返,心下不由一喜,但看清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容上,冷如寒霜的厉色,又觉口中苦涩。

“你很讨厌我?”他冲口问出这几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织田亚夫一挑眉,不掩厌恶之色,“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为什么?我们应该从来没见过面,没有什么瓜葛吧?”

“准确说来,我不仅讨厌你,更恨你!”

轩辕清华心头大震,双手抓紧了轮椅扶手。

织田亚夫从头到尾也没看他,而是在进园子后,第一眼就落在了院中那两颗并立于缓坡草坪上,绿绒微微,枝头只聊聊缀着几朵粉白淡红的花朵的樱花树,树下一片残蕊凋毙,眼底的黯色也愈加深沉。

“为什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轮椅滑动,中年男人的手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手臂,根根指关节泛白。

年轻男子目光愈远,声音更冷得彻骨,“为什么?就凭你问出这三个字,到死你都没资格从我嘴里知道一切。你就守着你这两株要死不活的紫樱树,下地狱去吧!”

中年男子看着年轻男子瞬间咋显的杀意,震愕得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声。

年轻男子俯下身,“轩辕清华,我说,你不佩知道为什么。”他将一物塞进中年男人手中,迅速甩开了那只紧握着自己的大手,退后几大步。

“这里你的药,我让人帮你做了瓶新的。再吃上几年,你就下地狱去陪她吧!”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轮椅急速移动追来,却偏偏在石阶下被绊住,中年男人又急又气,大叫着挣扎起身,“周亚夫,你给我站住。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那个她,是谁?你到底是谁?你给我回来……周亚夫——”

那声嘶吼远远传出,却根本无法挽留绝决离开的脚步。

拳头握得死紧,能感觉到指尖深入掌心的痛,但哪里及得上心底掀起的那道道陈年的伤疤,从幼年,到少年,再到成年……罗列的是重重叠叠的失望。

现在的呐喊算什么?

这一刻的痛嚎又算什么?

任你如何叫嚷不甘,你还是把一切都忘了。

等到死,盼到空!

留下的只有嘲讽和可笑!

“亚夫……”

轻悠等在入主院的洞门前,终于等到大步走来的织田亚夫。

人走近时,她看到他眼底一片赤红,目光森亮,浑身气息紧绷着,十分骇人,但她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沉闷在胸口。

她立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拳头,轻轻摩挲着扳开他的手指。也没问他怎么没换衣服,怎么突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只埋着头给他吹伤口,边吹还边用小舌头舔血渍。

“轻悠。”他想缩回手。

“别动,我帮你消毒呢!艾伯特说,人的口水有很好的消毒作用。”

他眼眸收缩了几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紧,呼吸又沉又重,抱得她骨头都有些发疼了。

许久,她听到他咬着说,“我绝不会认他,绝不会!他没资格。”

她心下苦叹,只是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有些心结,结得太久太深太沉重,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解开了。也许,只能暂时将它交给时间,和无知的未来。

……

轻悠和亚夫到大堂时,其他人早已经到场就座,鉴于大家族里传统的重男轻女,屋里分成了两座,男女各一桌。

看到他们姗姗来迟,众人只是小小打趣一番,便将人引向男主人桌。

轻悠本是往女人桌子上去,却被织田亚夫拉住了。

轩辕老爷竟然也撑着身子坐在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紫檀木圈椅中,就朝两人招了招手,“你们俩个,到这边来。”

轻悠诧异,“爹,我的位置,应该在娘那边吧!”朝女人桌子望去,居然坐得满满当当,母亲竟然没给她留位置,这什么情况?

她立即得了个大白眼,轩辕宝仁起身朝她指了指老爷子身边还空着的两张椅子,那里向来坐的不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就是家中地位最高的男丁大哥和四哥。几时轮到家里的女眷了?!

轻悠很是忐忑,她还没习惯衣锦还乡后的这些突然豪华起来的待遇,亚夫却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拉着轻悠就坐在了轩辕瑞德身旁,并且特意将那个靠着老爷子的位置让给轻悠坐。

这个小动作落进老爷子眼里,眼底荡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刚一坐下,就有人吆喝来晚的人要罚酒三杯。

丫环立即上前往小小的白瓷杯里满酒,那浓烈的酒香味儿,让男人们还没喝已经是满脸红光,眼底全是跃跃欲试,一副想要将人灌醉的模样。

轻悠心头咯噔一下打了个突,立即夺走丫环手上的酒杯,顺手就将小酒杯里的酒给撒了,这动作干净利落得让周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僵了足足五秒。

“不行!”

轻悠一喝,仿佛没看到父亲沉下去的脸色,口气更加坚定强硬,“亚夫不能喝酒,他有固疾,沾不得酒。”

在众人露出疑惑之色时,她看向父亲抢话道,“爹爹刚做了手术,更不能饮酒吃荤腥。这些大鱼大肉,都不能吃。”

这话音一落,从内堂到外堂廊檐下,都是一片静悄悄。

旁边桌子上,众人看向大娘和三娘的脸色都五花八门儿。因这次宴席是由大房筹办,而不像以往是由二房来办,所以若出了什么问题,自然是扫尽大房的脸。当下大房准备了一桌子不适合老爷子病后吃的大鱼大肉,显然这是大大的失当。而轻悠当着众人面就这么叫出来,可是狠狠给了大房一个耳刮子,能不变脸嘛!

然而,众人也是不知,这并非大房之过。在选菜品时,菜单拿给老爷子看过,老爷子向来应酬惯的人,怎么可能让满桌子都放着自己吃的全素宴,便大笔一挥将大娘准备的那些适合自己吃的素菜都划掉了。说难得女儿回家一趟,怎么能让自家宝贝尽吃素菜。故而,这桌上的东西倒有不少是轻悠的喜好。

无疑,轻悠这话一出连带着把自个儿爹也得罪了,父亲大人的好心被人当成牛肝肺扔掉,怎不生气。

而做为今晚的宴会女主角他娘,三娘的责任自然不可推脱,她就坐在大娘右手边,心下叹息一声,低声安抚大娘。

便听那桌轻悠说了,“爹,如果一定要喝酒,那就由轻悠代喝好了。可是亚夫绝对不能喝酒,您别看他一副壮实的模样,其实他是外强中干。以前忙事业,把身子都弄垮了。”

说着她又撤了父亲面前的酒杯,盛了碗鸡汤,还特意交面上有黄油一一别去了,才放到父亲面前,非常郑重认真地说,“爹爹您刚做了那手术,都说了绝对不能再沾荤腥,重油重脂通通都不能来。而且,您更喝不得酒。必须多吃清淡的东西,这鸡汤,青菜,对您都有好处。”

轩辕瑞德气得重重哼一鼻子,“你懂什么。这大家吃宴,不喝酒,这像什么话。”

轻悠无辜地眨眨眼,“爹爹,就你和亚夫不能喝酒吃肉罢了。别人都可以吃啊!你不为你自己,好歹为大娘、娘、姨娘他们想想。您已经不是壮小伙了,你瞧亚夫都听话不喝酒了。”

她顺手一指,亚夫也正在盛她刚才的鸡汤,本来是要放到她面前的,但碍于此时情况特殊,中途收手将碗放到了自己面前,且在这声令下喝了一大口,抬头对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味道真不错。大娘今晚列的菜单,这道川贝炖鸡最适合伯父您术后调养身子。”

立即勺了一碗放到老爷子面前。

两人都聪明地没提“医生说”,就怕引起老爷子的不快。

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脸上也开始抽搐。

“爹,你尝尝这青玉翡翠,味道可棒了。这一定是大娘专门叫厨子给您做的,还有这七色什锦……”

轻悠也不理其他人,伺候起轩辕瑞德用餐,没人知道,她在离家的那几年里,每每与杨家夫妇一起用餐时,总会想着何日能尽孝于双亲面前。此时此刻,面上虽还镇定自若,心底已是一片澎湃。

很快老爷子面前布满了一碟全素宴,虽然脸色仍不太好,但女儿送到嘴边的饭菜还是张口吃下了,似乎感觉也不坏,才慢慢松开了板起的脸。

见到这情形,女眷那方才终于松了口气。大娘朝三娘点点头,三娘笑着盛了碗汤,没有多说任何话,一如既往地低调随和。便也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地收回了兴灾乐祸的眼神,开始各吃各食。

今晚谁也想不到,轩辕家最固执强势的老爷子,和那个叱咤整个大陆乃至半个地球海洋的三军统帅,都败在一个小女子手下,乖乖听令不喝酒不吃肉,只吃青菜!即算此事过去多年,轩辕家也迁居海外,同堂五代人齐聚一室时说起此事儿,众人都忍俊不禁,感叹连连。

这方轻悠忙着给父亲布菜,自己的碟子里却给亚夫堆满了东西。

老爷子看着这一幕,心下便觉得格外舒畅了不少。

轩辕宝仁突然开口,“怎么小叔没来?”

织田亚夫挑菜的手抖了一下,轻悠立即转身来帮忙。

旁边便有轩辕清华院里的小厮回禀缘由,老爷子颇有些遗憾,但也不强求,只教轻悠稍后过去陪陪这最疼她的长辈,轻悠乖乖应下。

其他人倒也没拘泥,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很快宴席上又热闹起来。

轩辕老爷忽问轻悠,“听说你捎回来不少稀罕货,都有些什么,说说?”

轻悠没立即答。先前吃饭问题已经很出格了,这会儿怎么也得三思而后言。

可这却不妨了有人几杯黄汤下肚,就兴奋得忘乎所以,邀功似的就嚷了出来。

“爹,爹,七姐买了一辆好大的洋车,好漂亮,跑得比咱家马车快多了。”这吆喝得最大的声就属目前家里最小的男丁小八弟了,眼见他似乎偷喝了不少酒,一张玉盘小脸涨得跟大红烧饼似的,为了突出重点,还故意站起来做出一个驾驶方向盘的动作,小嘴嘟嘟嘟地学引擎叫。

其他人都渐渐收了声息,紧张地看着老爷子。

这家里谁不知道老爷子讨厌崇洋媚外,以前当面提说要买车的人都被骂得一头狗血。

“爹,你不知道呢,咱们家里,只有七姐会开车呢!连大哥都不会哦!”

正所谓童言无忌,谁强大就崇拜谁,小八弟现在已经偷偷崇拜上轻悠了。不过清醒时碍着面子不敢说,现在倒是酒后吐真言了。

轻悠忐忑地看着父亲,“爹,你别听小八乱说。呵呵,哪有什么车啊!”

“哼,买都买了,现在还想唬弄我。”

“爹……”

“难不成你们想以后都瞒着我偷偷开,让我一个人坐马车折腾嘛!”

周下一片寂静。

轻悠小脸上一下没了表情。

亚夫丝毫没受轩辕家人战战兢兢的情绪影响,又给轻悠添了几筷子菜。

轩辕家的其他人心头都是五味杂陈,任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老爷子现在有多宠这逃家离族的小七儿,明明坏了家族脸面,顶着个残花败柳的坏名声跑掉,现在却如此风光,位列主席不说,老爷子为了她连最忌讳的事情都可以抛开不提,欣然接受,这意谓着什么?

“哼,回头去医院拆线我就坐这车。你开车!”

轻悠手一抖,菜叶掉进汤碗里,渐了老爷子一脸汤汁,吓得手忙脚乱,苦笑道,“爹爹,你别听小八弟胡说。人家就四年前学会开了一次,后来都没怎么开了。”

“哦,你出门儿就学了这么一手。还有什么西洋玩艺,一次拿出来给爹瞧瞧吧!”

轻悠终于看出亲爹这是在笑话她,瘪了小脸回头吃自己的了,哪知一看碗里几大块青椒,眼神十分哀怨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坏蛋”。

亚夫接到老爷子的眼神,接了话头,“伯父,其实轻悠最拿手的不是开汽车,而是照相。我记得这次回来,她带了一台最新型的理光半自动相机。”

从五十年代开始,被德国霸占了三十多个年头的照相机领域迅速被某岛国的数个相机品牌占领,他们的崛起便是从三十年代抗战时期开始,到战后重建时得到飞速发展。

老爷子眼神一亮,当即高兴地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丫头你去把相机拿来,咱们家还没拍过全家福,今儿就借你的手来圆了这个遗憾!”

轻悠心中一动,响亮地应了一声“好”,便起身将碗筷交给了亚夫,还嘱咐他看着父亲不要偷吃红烧肉,惹得座下一片笑声。

“照全家福啊,那肯定不能少了我一个吧!嘿嘿,我说呢,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回来的正是时候!”

这声音才刚响起,轩辕老爷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轻悠刚走到门口,看到来人,便叫了一声“四哥”,声音里也满是惊讶。

织田亚夫放下了碗筷,想起之前轻悠跟她透露的家庭成员情况。

这位四哥轩辕锦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春来逗鸟,秋来打猎,早起大茶院里听说书,晚间赌肆夜总会里抽大烟玩女人,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而在他看来,这人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别无所长。现在看众人脸色,或许还得加上一条,败家惹祸找麻烦的一流好手。

------题外话------

今天除夕夜,祝大家小年快乐,阖家幸福。

话说小叔的失忆是有重大原因滴,嗯,这个问题就在接下来的剧情单元里给大家解开。也许是这伏笔埋得有点儿长了,真相其实不难猜的哈!这个原因,也是引发整个故事的起源。

元帅的女孩41先成家,后立业

在众人脸色大变,轩辕老爷子面容微颤似要发作时,便有先发制人的急急跳了出来,激发了将要爆发的恶劣情绪。舒残颚疈

“哎呀,小四儿,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死娃儿,你还有脸回来。看老娘我不把你打死,在外头野了这么大半个月,你爹生了大病还做了手术都不知道回来瞧一眼,现在豆敢跑回来蹭饭哇!你个死小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败家的混帐东西……你还敢躲——”

二娘一下就冲到了大门口,那速度之猛,行动之敏捷,把轻悠都撞到一边,手上支了根油光光的筷子,就朝儿子身上招呼去。边打边骂,越骂越哭,看得众人心头一阵难受,辨不出是何滋味儿。

“娘,娘,别打了……我这不是回来给爹和大伙认错,哎哟……我就是知道爹才做了大手术,才忙不迭地赶回来……嗷,我的屁股……别打了,爹……”

轩辕锦业被母亲打得东跳西躲,抱头鼠窜,可窜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轩辕老爷子面前,扑咚一个五体投地爬在了老爷子脚下,抱着脑袋求饶,脑门子叩地叩得咚咚响,瞧这模样,但凡有些恻隐之心的人无不心软叹息。

就连初时老脸抽搐、满脸怒火的轩辕瑞德也熄了半分火,这小四一爬下,二娘又扑上来掐着儿子的脖子哭嗷个不停,边哭边捶心肝儿,叫嚷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造事儿的孽子啊,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轩辕家的列祖列宗啊,老爷子,我对不起你……呜呜呜……”那一脸的鼻涕和眼泪,簪花斜落,发鬓散乱,好不狼狈,哪里还有平时端庄精明的二奶奶形象。

轩辕瑞德这方也听得有些咬牙切齿,骂了句,“畜牲,你还有脸回来——”

竟然不顾病体,抬起脚就给轩辕锦业的小白脸上狠狠一脚,轩辕锦业夸张地大叫一声,滚了出去,二娘的叫声更为凄厉。

这人还没滚停当,小五小六两丫头就奔了上前,齐齐拉着父亲的腿哭叫着“饶了四哥吧”,又跟着一块儿猛叩头。小五好歹挺着个大肚子,旁人赶紧拉拨起来,这阵仗也着实糁人的慌。

场面倒是愈演愈烈越红火了,把轩辕瑞德气得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灰,按着伤处一下就失了声气。

大娘为首的女人们忙出来调停,虽然大娘从初时瞧着这一场时,眼底的憎恶之色就不曾稍减,可到底事关老爷子的身体,不得不出面帮二房的说几句话,以求家和万事兴。

轻悠在父亲踢出那一脚时,就冲了回来,抱着父亲的手求着,“爹,您别生气,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解决,情况再糟糕,咱们一家人只要团结一心,都可以过去的。爹,爹,您别哭了,您看您的伤又疼了,你别这样……宝宝怕……”

轻悠眼圈儿一红,水花就在大眼里打转儿,轩辕瑞德这方收眼看到女儿红眼红鼻子的模样,心头一软,泄了气。

织田亚夫说道,“伯父这也该累了,最好进屋躺躺,在屋里再备一桌菜肴也无碍。”

老大轩辕宝仁也立即附合,“对,爹,身子要紧。您这样,娘和妹妹们都担心。”

说着,便吩咐着小厮过来,跟着织田亚夫一起起身,要抬老爷子进屋。

轩辕瑞德抚抚轻悠的脸,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叹息一声,“宝宝,你陪爹。”

轻悠乖乖地应下一声,“嗯,我陪爹爹。”

这方紫檀椅被男人们抬了起来。

二娘又拉着儿子匍匐上前,轩辕瑞德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嘶着声音骂了一句,“畜牲!”

二娘呜呜直哭求,“老爷,阿业好歹还是您的亲儿子啊!”

轩辕瑞德又骂,“慈母多败儿!让他去跪宗祠,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轩辕锦业一听就急了,“爹,能不能就让我在家里面壁思过,儿子……”

话没完就被二娘拧了耳朵痛得嗷嗷直叫,那模样教周人看了都是摇头叹气,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轩辕瑞德抑着一腔怒火,下令,“按族规,戒尺五十。我让族老来执法,你小子敢给我跑掉,以后就别想再跨进轩辕家的大门,明天我就登报宣告脱离父子关系。”说着,恨恨地看了眼二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老爷子终于被抬走了,二房的人大松了口气。

轩辕锦业见那人一走,抚着红肿起来的脸抱怨父亲埋怨母亲,还嘀咕着,“爹太偏心了。小七逃婚跑掉,给咱家抹了多少黑,族老甚至都上门讨人了,他都护着藏着。难道我不是他亲儿嘛?人家都把儿子当宝,他到好,把个残花败柳的女儿当成宝宠着,真是太不公平了。这宗祠那地方是人待的嘛,都说那里怨死了很多人,整日阴魂不散,山风野鬼特别多,把儿子放那儿他也不怕招了晦气,害了轩辕家……”

大娘一听立马喝斥了两句,“轩辕锦业,你还好意思说小七的不是。刚才要不是小七,老爷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了?!你不感激小七,还说这种不三不四不孝不恭的话,是不是嫌戒尺太小,要换成木杖才满意。”

她这一喝,轩辕锦业就瘪嘴收了声,二娘就拧着儿子的耳朵要将人拖出去,一边跟大娘告歉。

大娘看着二娘,眼神更锐利,口气和架子都端了个十足,“二娘,别说老爷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这个日子这个时候,到底是何目的,咱们都是明眼人就不说瞎话了。你为了儿子,我们做女人的也不多说什么。可你也真该长长脑子,瞧你教出的好儿子,简直就是头白眼狼。哪里及得上人家小七儿……”

这一连气儿地就直夸轻悠,带将小四锦业贬到了泥底。三娘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几次想要打断大娘的训戒,偏寻不到机会。二娘听着训话的脸色,也越加黑沉,明知大房是借机挑唆她和三房的矛盾,但心里多少还是将抢了轩辕瑞德新宠的轻悠给眼上了。

二娘这一走,小五小六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走,但这饭菜也还真没吃几口,就被哥哥的烂事儿给打断了,闹腾一顿,被所有人看了笑话,怨气也颇多。

大堂余下的两桌人面面相窥,被这一场闹得都没了多少食欲,很快也各自散了去。

大娘指使着婢仆收拾满屋子残局,三娘留了下来帮忙,将一碗静神汤送到大娘手中。

大娘揉着额头,脸色稍霁,接过了汤说,“三娘,多谢了。”

三娘垂眉轻叹,“一家人,说什么谢。”

大娘多看了三娘两眼,默了一下,才道,“说真的,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对你……”

三娘截了话,“大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只要老爷好好的,孩子们也好好的,我们做妻子母亲的,忍忍就算了。”

大娘眼底一亮,放下汤盅,伸手握住了三娘粗糙的手,“三娘,也就你心胸这般宽厚容忍,难怪老爷心里一直有你。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开了。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想去争那些有的没的,像你说的,只要老爷和孩子们好好的,我们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她目光忽又一厉,沉了声,“只是二房那几个实在不是省心的东西。以后,还要你和轻悠多多抬待着点儿,回头我就给老爷说,家里的事以后你帮着我多留个心眼儿。”

三娘微微一愣,立即要拒绝管家,大娘态度却非比寻常地强硬,心里暗叹着应下了。

……

轩辕老爷子经此一闹,伤口又有些开裂,当晚便叫来了艾伯特,艾伯特再三叮嘱不可再惹病人生气,必须保持平缓安静的休养环境,并又建议最好到他的诊所住几日院,观察到伤口愈合为最好。

可惜老爷子死活是不愿,众人怕又惹他不高兴,只得作罢。

织田亚夫送艾伯特回诊所时,轻悠向轩辕宝仁问起四哥的事,轩辕宝仁面色愈难。

“具体情况,我当时不在家,也不甚清楚。只是听家中小厮说,一个多月前小叔摔断了腿被送回家,小四就离家出走了,父亲勃然大怒。小叔和父亲关在屋里一整晚,第二天就没再提那事。”

轻悠不解,“就这些,真没有别的了么?”

轩辕宝仁默了一默,看小妹一脸忧色,眼角的水花还没拭尽,前后又略略思量了一番,才道,“我这回来几日,发现爹加强了作坊里的监管力度,重要的精贵品坊间增派了看管,仓库也加派了人手。同时,还给负责精贵织品的那些绣娘又涨了一成薪资。”

轻悠说,“加强核心产品的监管力度,防止核心技术外流,这种保密措施,在各行各业都很常见。给重要的员工加薪,确保公司高级人才资源不流失,也是寻常手段。亚夫说,现在新技术层出不穷,纺织行业的竞争最为激烈,优胜劣汰不计其数,许多老字号店倒闭破产或被兼并重组的不在少数。爹做这些应时而需的调整,也无可厚非。只是……”

轩辕宝仁听罢妹妹这一番颇为专业、隐有建树的分析点评,心下亦喜亦忧,考虑到当前大局,也不再小鸡肚肠,追问,“只是什么?小七,你别藏私,且说来听听。”

轻悠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家族企业里的事,爹说过传男不传女,我说太多,怕……”

“怕什么,现在是大哥向你请教,不是你插手的错。要是以后爹问起来,我帮你扛着。再说了,爹现在这么疼你,我想他不会介意你再为家里多出一把力。”

“大哥,你说的没错。只是,家规不可废。要是我这一插手,难免其他几房的人会不高兴。其实我这些年在外独自生活,感觉最深的还是人心不齐,强弩易折。很多时候并非咱们自己实力不济,而多败在人心内乱上。”说到此,轻悠不由吐了吐舌头,忙说自己想得太多,又胡乱说了。

轩辕宝仁听罢,看轻悠的眼神也愈深了几分,也终于明白父亲当年赶走这个小七妹的用心良苦,比起家里这一大帮子人,眼前这个妹妹的确与众不同,资质优异,眼界独到。

“小七,你别自谦,大哥觉得你说的没错。若咱们国家人心归一,堂堂泱泱大国,又怎么会被几个区区撮尔小国破了百年国祚。你别惊讶,这两年父亲身子愈发不好,常是我跟着小叔在外奔波,了解到不少时事。”轩辕宝仁拍拍妹妹,严肃谨慎的面容上也难得绽出一丝欣悦之色,“算了,现不谈那些国家大事。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大不了,我先不告诉爹,等事成之后咱们再报喜不报忧。”

遂又将这几年天锦坊的经营情况说了一番,略叙最近发生的大小事件。

轻悠听后便道,“听大哥你这么说,从咱们天锦坊营利下降、收缩经营规模开始,便不断有人来谈并购、合资、入股的事,几次提到咱们家的秘传麒麟锦技艺。也许,问题便出在此处!”

轩辕宝仁一听,眼中大亮,仿佛也抓住了什么。

轻悠接道,“若要进一步肯定父亲和小叔的担忧,我觉得还是应该搞清楚小叔受伤和四哥被赶出家前,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你说的对。只是我回来就问过父亲,父亲只叫我看好织坊,不愿多谈。小叔那里,似乎也早与父亲私下沟通好了,口径几乎一至。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隐瞒什么,但现在坊里的问题,差不离就在于此。”

兄妹俩便私下约好,一人攻关一处,事后再合计商量。

言罢,轩辕宝仁不禁问道,“小七,你不怕大哥事后包揽一切,向爹告你犯家规么?”

轻悠宛尔,“大哥,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你这小傻瓜。”

轻悠任大哥揉自己的脑袋,就像幼时两小无猜,“因为你是大哥啊,人家还记得小时候就大哥你愿意让我骑大马。要是四哥的话,我可不敢跟他说这么多。”

轩辕宝仁心下一愕,没料到那么久远的事,这孩子还记得住。不由心下有些汗颜,因为那时候他只是听了娘的话,说爹心里其实最疼的女儿是小七,让他多亲近小七。

……

那时,在艾伯特的小诊所里。

“亚夫君,这催你回去的电报已经发了一百多条了。”

“嗯。”

接过后,通通烧掉。

“你,我的天,这可算都是紧急军情,你竟然……”

“我是一军统帅,不是事事亲为的保姆。”

艾伯特脸扭曲了一下,心里嘀咕着这统帅居然也能当成甩手长柜型,还真是千百年来头一遭啊,又说,“亚夫君,华中那边局势好像情况不太妙。”

“艾伯特,你越来越有当间谍的潜质了。”

愤怒,颤抖,“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干这种违背主耶酥之训导的事儿。我只是个医生!”

“干这事儿可以让你救更多的人,这也没违背你那个主的训导。”一边翻看最新到的军情报告,一边一心二用调侃好友。

“说真的。华中那边一直没有主事者出来,那个屠家小少爷听说在回去的半路上给其他派系做掉了。现在华中地区群龙无首,乱得不行,倒是方便你们趁乱出击。”

“错了,一点也不方便。”

“为什么?”

“趁火打劫这种名声不太好,你以为南京政府的姜家都是小白。”

艾伯特哑然,做为医生他能有那点儿政治军事见解,已经算不错了,再深一些复杂一些就很迟钝了。

织田亚夫收笔睨了他一眼,好心解释,“不乱不立。这个平衡被打破,很多东西都可以浮出水面。未偿不好!他们越乱,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铺排。”

艾伯特一拍大腿,“哎呀,亚夫君,你真是太聪明了。难怪你不急着回大营,原来是趁着他们这股子乱相,抠出时间来陪小丫头,早日稳定了你的大后方,把媳妇娶回家,以后就好干一番男人大事业了。这在他们亚国传统里叫什么来着!”

织田亚夫额角直抽!

艾伯特一拍手,“先成家,后立业!对,就是这个。”

织田亚夫看完了所有文件,销毁的销毁,拍拍屁股走人。

艾伯特又追上前唠叨吃药养病的问题,最后没法还是将事情交待给了十一郎。

织田亚夫瞪了两人一眼,艾伯特立即闪人,知道自己借机把十一郎叫来惹这男人不痛快,破坏人家二人世界了啊,可这也是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啊,他这做医生好友的容易么!

……

宴会过去数日,轩辕家较为平静,无甚大事。

轻悠跟着母亲将整理出来的送给各房的礼物,一一亲自送上了门,并联络感情,闲话家常。

而这几日最热闹的事当属学开汽车了,初时织田亚夫虽说会教男士,但事实上真正上场的还是十一郎。当然,这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客人,而且现在还是老爷子面前大红人儿。

轮到轻悠教女士时,由于多年没摸过汽车,自然手生,不敢上场。

小六锦纭急了,就非要叫织田亚夫来教,亚夫却带着轻悠开车进城兜了一大圈儿,同路的还有复诊的轩辕老爷子。他们在宽敞的大道上演练了一番后,轻悠果然很快上了手,回来时就给父亲当了司机,事后老爷子钦点轻悠当全家女士的老师,便没人再敢多说什么。

轻悠见父亲渐好,心里高兴,但几日都未见着小叔轩辕清华,先前想去探望却都说因病闭门休养暂不见客。

这日终于得闲,轻悠便带着在城里新淘来的字画,借口上门。问起织田亚夫是否愿意同行,他脸色立即不好,轻悠便不想强求,哪知他最后又同意了。

到隔壁时,门房面有难色,轩辕清华的小厮又颇为欣喜。

后来轩辕清华传话来说,只想见轻悠。

织田亚夫听闻,冷哼一声走掉。

轻悠又急又无奈,还是决定先见了小叔再说。

进屋后,轻悠看到轩辕清华坐在院中,对着那两株栽了二十多年的樱花树,愁眉不展,气色差了许多,心疼又着急,但想到宴会那日织田亚夫回来时的表情,又不敢直接问,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问起之前和大哥商量好的问题。

轩辕清华说,“想知道我和你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你就告诉我周亚夫的真实身份。”

轻悠立即噎住了。

------题外话------

哈哈,亲们初一在睡懒觉么?老人说今天可睡不得耶,快起床吧喂,有好康滴哟!

元帅的女孩42父子1-绝不原谅

轩辕清华的庭院布置相当雅致,周围以紫藤篱做围,劈出一方小池,引来地下活水,池底铺卵圆小石,池中鱼欢蛙畅,小亭临池而建,池岸边花丛绿坪起伏,最惹眼的便是那植于缓丘起处的两株樱花树。

轻悠此时方觉,这院落的布置尤似东晁庭园。许是她太过熟悉此处,倒忽略了这些特异之处。如今怀揣心事,忽便有所觉。

那株樱花树,听母亲说在她出生前就种下了,且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当年幼小的她攀断了当时还颇为矮小的樱花树,被小叔气得打了顿屁股。是矣,她常偷摇樱花树,把花蕊都摇下地,惹得小叔在樱花盛放那段时间,总爱闭门不许她进。

她现在才觉得,小叔对这两株树的情感,十分特别,且常常对着樱树出神许久,问他在想什么,他也只是淡笑不语,忽然明白,那样遥远的眼神许是在思念一个人吧!可让人心酸的是,他心里明明有牵念,脑子里却忆不起那到底是谁了。

“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互利互惠。你要想搜集信息,就得拿等价的来做交换。”

轻悠拣了轩辕清华面前的鼓腹石凳坐下,瘪嘴道,“小叔,人家找你谈攸关轩辕家生存的大事,你怎么跟我谈起条件来啦!难道你不是轩辕家的人嘛,都不担心的说。”

轩辕清华面色淡淡,“天锦坊还有宝仁在,能力强的管事在,光我一人担心也没用。”

“你吹牛,你为了轩辕家连腿都摔断了,事情一定不简单。爹的病居然拖了大半年也没治好,要不是因为放不下家里紧要的事,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术,损伤那么大。”

“我和你爹都多少岁数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会怕这点儿小事。”

轻悠不满地叫了起来,“什么?这还叫小事。爹气得没了胆,你被四哥害得断了腿。难不成非要闹出人命来才叫大事,啊呸呸呸,我说的什么话,百无禁忌,百无禁忌。爹和小叔都会长命百岁,享天伦之乐,抱大胖孙子!”

轩辕清华终是忍不住再板脸,笑出了声儿,轻悠一见,立即撒娇讨乖,送上瓜果点心茶水饮料,并淘来的字画,一阵儿献宝。

看着画,轻悠又说画是亚夫拣了漏,只花了点点钱就买到手,堪为近代大师佳作,让轩辕清华点评一番。

“刚才我说不见他,他就走了。”轩辕清华却问了这话。

“呃,他啊,其实……”

“别跟我打诓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小子,脾气不是一星半点的傲。我看他要不是为了你,根本不屑来讨好我们轩辕家的任何一个人。”

“小叔,你别这么说嘛!其实……”小叔眼光可真毒啊,一针见血呐!

“其实他就是那种人!”

轻悠:“……”

轩辕清华看了下画,便肯定了亚夫的鉴画水准,言语间也不掩欣赏。

“听你刚才这么说,他对亚国的历史文化造诣也非常深厚。可是有人长年亲授,还是他自己极为喜好?”

轻悠立即作答,“都有。他拜的那位师傅,听说也是国学大师,学识丰富广博。而且……他母亲也很喜欢书画,许是长年耳濡目染,日久浸淫其中,才会有此眼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心想现在不经意地透露一些信息,也许小叔就能想起什么来。也免得直接说出真相,刺激到老人家。

轩辕清华岂会看不出小丫头的一番心思,只道,“东晁有那么熟悉我们亚国文化的国学大师么?”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小叔!你……”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

“周亚夫果然是东晁人!”轩辕清华老谋深算地抿了口茶,目光直盯过来,吓得轻悠心头一哆嗦,这姜还是老的辣呀,这么快就逮到她的漏眼儿了。

轩辕清华又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你那点小心思我会看不出来。说吧,他本名叫什么?别想再唬弄我,你爹应该也知道,告诉我真相,有你的好处。”

轻悠想了想,立马认命了。心想,亚夫毕竟是小叔的亲生儿子,小叔若知道真相,应该不会反对他们才是。到时候以小叔的身份去劝说父亲,那就事半功备啦!

越想越美好,她索性来个破釜沉舟,“小叔,对不起,我……没有亚夫的允许,不能告诉您实情。不过,我想我可以给您讲个故事。”

“还要绕弯子!”茶杯一嗑,脸色口气都沉了下去。

“小叔,这事关别人的**,您尚教过轻悠,勤耕门前三分地,莫羡他人田中瓜!我这不是遵循您的教诲嘛!”

“行了行了,别摆你那些小道道,讲,快讲!”

轻悠嘿嘿一笑,又给轩辕清华斟了茶,开始讲那个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故事的梗概古来有之,可现实中的人谁也料不到自己有一日会碰到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阴差阳错,无意蹉跎。

当讲到故事中那富家千金独自怀孕面对世间各种指责侮骂时,中年男人忽然激动地抓住轻悠的手,颤声问,“这故事里的女子,是不是叫紫樱?”

轻悠一愕,“小叔,你想起来了?”

“紫樱?果然是叫紫樱……还有那幢清华楼……”

“是呀!当初在东晁时,你就是在清华楼里救我出去的。不过可惜的是,那幢楼都烧掉了,里面还有小叔你好多亲笔字画……”

轩辕清华眼眸突睁,一手抚脸色迅速苍白下去,“紫樱,那个女孩叫紫樱……原来,她就是紫樱。紫樱,就是她……怎么会……”

轻悠不安,“小叔,别激动啊,你是不是想起紫樱婶婶了,你……”

轩辕清华又点头,忽又摇头,口中喃喃不断地唤着“紫樱”二字,一手按着额角,呼吸愈发急促,浑身颤抖着曲下身去。

“那清华楼,我觉得很眼熟……还有那片樱花园……我在宫殿外看着就觉得很奇怪,好像……好像我不是第一次看到……紫樱,紫樱……那个男人走就那样走了,没有回去找她吗?”

“小叔,你出了好多汗,你不舒服吗?我们改天再说,你最好先躺下休息……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不,别走,告诉我,那个男人最后回去没有?还有,紫樱怀的孩子……”

轩辕清华抓着轻悠,一下从轮椅上翻落地,嘶声叫起来。

“小叔,你别说了,你……你在流血……”

轻悠吓坏了,大声叫人,因地上匍匐颤抖的男子双鼻双耳中都流出血来,双眼再往上翻吊,脸色已经白如苍纸。

“轻悠,告诉我,紫樱的孩子……那孩子是不是,是不是……”

——清华,你回来了?

那温柔空灵的声音忽又浸入脑中,模糊不清的画面里,一抹婷婷缭缭的绝美身影浮出脑海,可每每当他要辨清那一眉一眼时,脑子就痛得像快要炸裂开,心更似被撕裂似地,仿佛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失,那挖心掏肺般的痛苦和失落,简直要把他逼疯了去。

往时他还能骗自己,那只是头痛时产生的臆症,他理智地吃下药压下那些纷乱的画面和长思,可现在似乎怎么也压不下去,只想一窥究竟。

一个大力突然将他拉开,沉重的喝斥在耳边咋响,他撑着睁开了眼,看到一张绝美的脸,那脸上却满布着怒火和憎恶,仿佛那晚为烈焰焚烧的高塔,却又分明蓄着悲恸。

“亚夫!”轻悠叫道。

轩辕清华目光一颤,滑下两行清泪,泪中竟带着丝丝血痕。

是他!就是他!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

看在两个年轻人眼里,成了极恐怖的画面,中年男人的口、鼻、耳皆溢出血来,脸色一片青灰槁素。

轻悠急哭了,“亚夫,小叔流血了,我没做什么……他突然,啊,他一定是头又疼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说那些……”

织田亚夫安慰轻悠几句,一把将人抱起,就被扣住肩头。

“是你,你是紫樱的孩子……亚夫,是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最好留着口气去医院,或者交待遗言。”

轻悠惊叫一声。

轩辕清华苦笑,“我知道……我终于知道了,你……你为什么那么恨我!虽然……”

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可血浓于水的感觉骗不了人!

织田亚夫大步朝外走,又大声叫十一郎备车去医院。

轩辕清华口中也在流血,听到叫声的来人见了都吓了一跳,三娘忙拉着女儿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轻悠后悔又自责,吓得泪流满面,摇头不说,只追着织田亚夫到了车库。

织田亚夫将人送上车,看着紧抓在肩头上的手,一把拉下,道,“轩辕清华,你要敢就这么给我死掉,我绝不会原谅!这辈子,你都休想我……”

他咬牙甩上车门,坐上前排副架,叫十一郎马上开车到艾伯特的诊所,一路上都铁青着面色,一句话不说。

和母亲坐在后座上照料小叔的轻悠,却不只一次从观后镜里撞上那双紧蹙的眉眼,心下自责不矣。

……

轩辕清华这方发病一事,消息便在轩辕宅中扩散开。

二娘和小女儿锦纭匆匆赶到三房来的路上,一下撞上一人,抬头看清来人,扬手就狠狠揪了出去。

“哎哎哎,娘啊,我是您的亲儿,不是仇人哪!您轻点啊,真的要掉了……”

“你个臭小子,在这儿干什么!娘好不容易哭求你爹让你从宗祠回来,你不好好在自家院里待着,又在这搞什么鬼名唐。你还要不要我们娘俩儿活命了你!”

“娘啊,我这不是听了你教训我和妹妹们的话,现在要跟三娘他们打好关系,所以我才过来瞧瞧,哪知道一来就撞上血灾。小叔竟然七孔流血,被你说的那个美男子七姑爷送去看洋医。我就想……”

小四轩辕锦业话还没完,立即被母亲一把攥到身后,斥了声闭嘴,就见通往大院的月洞门里急急行出大房一行人来。

立即一脸急切地迎上去,大房见这三人眼底神色冷淡,只说轩辕瑞德让她去医院看看轩辕清华情况,多加看护,让其他人各司其职,不要乱了阵脚。看到小四藏头缩脑地躲在后间,便又抬出轩辕瑞德的话,叫其在家中闭门思过,不准出门惹是非。

说完后,便带着两个仆妇坐马车离去。

二娘见人走远了才恨恨啐骂,“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若非儿子出了错,她手上掌家的权利也不会被老爷子收回去了,眼下被大房看不起,还借狐假虎威地规束他们二房的人,她怎么不气。

“娘,我们真的不去看医院看小叔了?”小四试探地问。

二娘立即叫道,“去!怎么不能去了。这大婆子跑那么快,还不是因小七儿送了她一尊白玉观音像和两串菩提佛珠,这上赶着也是去巴结人的。凭什么她能巴结,我们就不能。”

便叫女儿锦纭回院子备置礼物。

轩辕锦业跟在母亲身后,回头看向三房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忙又走到母亲耳边低声问,“娘,你之前说,府里是不是还要请个司机?”

……

艾伯特的诊所,手术室外。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儿,以为你爹宠着你,你就可以胡来了吗?!”三娘口气严厉地训斥着轻悠,“就算现在时代变了,可是咱们轩辕家的家规还没变。坊子里的事,女人不能插手。这是宗祠老族长们自古就订下的规矩和礼法,礼不可废。别以为你在外风光得意了,回家就有资格对着父母叔叔兄长姐姐们指手划脚了。”

“娘,我知道,我错了……”

轻悠垂着脑袋,委屈地小声应和着。

事实是为了瞒过轩辕清华真正发病的原因,她只得拿家里的问题来搪塞母亲。毕竟,这是小叔的私隐,牵系颇多,不适合太多人知道。如此她也只有默默承下母亲的责难了。

织田亚夫说,“伯母,恕亚夫不敬,当初您给轻悠打电报说小叔病重,是不是说的就是这次突发的病,而不是小叔摔断腿的伤?”

三娘点头说是。

织田亚夫说,“我可以问一下,小叔这病,有多长时间了?”

三娘犹豫了一下,见两个儿女都一脸关切,也觉得似乎没有瞒说的必要,便道,“仔细算来,我们知道已经有十来年。但是你们知道,男人有个头痛脑热的从不当回事儿,更何况你小叔自己还是大夫。当年要不是我和你爹在端午去找他吃粽子,才看到他突然发病,他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们。”

轻悠一惊,“十来年,那么久了。小叔瞒得好紧,他吃那药丸子我也碰到几次,他都骗我说是上年纪人吃的营养丸,我都没发现……”

她看向织田亚夫,后者眉峰紧蹙,似乎欲言又止。

三娘瞪了女儿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小叔最疼的就是你。瞧瞧你今天干的好事儿!把你小叔气得七窍流血……”

“娘……”

轻悠瞬间又红了眼,不敢看织田亚夫的表情了,心下更自责自己的确太不长心眼儿,最亲的人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直没发现。

“伯母,一个多月前小叔摔伤了腿,恐怕也伤到了他的固疾,才导致今日病发。您不用过度责怪轻悠,她该比谁都难过。”

三娘叹息,“我知道。可是……唉,告诉你们也无妨了。一个多月前,你四哥被人骗,害得坊子里亏空了一大笔资金。你四哥不但没上报,还跑到赌坊去博大,结果没博成就被人追着街上砍。你知道那些暗坊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亡命之徒啊!结果那天正好被你小叔撞上,你小叔为了救他就摔断了腿。

你也知道,你小叔一生未娶,族中长老给他压力时,只有你爹帮他说话。他帮你爹的忙管理坊子,你爹也完全将他当成自己一家人看待,还在府中劈了院落给他。出了这种家丑,你小叔也是护着家里的人,不让你爹为难,就把他全部的积蓄拿出来补你四哥欠下的债和坊子里的大漏洞,还让你爹不要将事情公开,就怕你四哥年纪轻轻被家里人都看不起,万一被逼上岔路子,一生就毁了。可你四哥怕被你爹重罚,就跑了这一个多月……”

“原来,又是四哥惹的祸呀!”

轻悠看向织田亚夫,发现他眼底掠过一抹戾色,心下一惊。

三娘立即说,“这事我现在告诉你们俩,你们俩该知道怎么处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坏了家里声誉,懂么?”

轻悠瘪嘴,“娘,刚才我问你你还骂我。这换了亚夫一问,你就说了。你偏心!”

三娘一愕,笑骂了女儿一句。

轻悠回头握住亚夫的手,轻声说,“亚夫,小叔会好起来的,小叔这么好的人,地藏菩萨才不会这么快就收了他。亚夫,对不起……”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当年他会那么讨厌轩辕家的人了。算来算去,的确都是轩辕家的人害了他最亲的人呵!

男人看着红色的手术灯,目光渐渐拉远,陷入沉思。

这时,大房和二房的人先后来到医院,询问安慰的不少,三娘和轻悠上前应对着,织田亚夫一声不语地靠在墙边。

轩辕锦业想要上次接话,但十一郎紧守一旁,怀中抱着把长长的武士刀,那模样颇为吓人,他只能摸摸鼻子走开。

手术灯终于熄灭,艾伯特出来,脸色并不怎么放松,只说已经度过危险期,病人需要住院观察。

众人跟着进了病房。

轻悠看着织田亚夫去了艾伯特办公室,跟母亲说了一声,悄悄退出病房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艾伯特将一张照片递给织田亚夫,脸色凝重:

“他右颅腔里这个脑瘤,已经开始危及他的生命。另外,这一处有骨伤愈合后的痕迹,根据你的说法,我推测他当年应该是遭遇过特殊事故,撞伤了脑子。如果真有失忆一说,那我就可以肯定,当年的事故他脑伤并未全愈,血团压迫致使部分记忆被掩埋,后期靠药物控制,十几年了,能熬到今天,确实不易……”

轻悠大骇。

脑瘤?

那不就是……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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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关系终于更进一步啦,欢呼!今天秋得码字啦,明天家里请客,请完后咱家的年就算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嘿嘿,轻松下来嘛,秋再挤时间弄点糖果给大家吃。呃,不巧的是咱家爹爹也查出糖尿病来了,有点纠结啊喂。这大过年的也没有医生上班,真纠结啊喂。所以说大家趁着父亲大人年轻力壮时,多多提点一下他们注意健康啊。古人言,父母在不远游,现在是彻底懂那种心情了。今年俺就要搬回家住好好孝敬父母,祝亲们的家人身体健康,快乐。

元帅的女孩43父子2-子YU养而亲不在

轻悠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扼着脖子出不得气,胸口闷得快要撕裂开,再忍不住,推门冲进了办公室。

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

“艾伯特,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小叔,求求你了……”她一下泪流满面,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小叔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家人,亚夫好不容易才见到爸爸,他们等了二十六年了,整整二十六年……”

娘说,小叔自打当年从东晁回来,虽忘了一切,却扛住父母与族长所有人的压力,始终不娶。

那个骨灰瓮里,写满了对“爸爸”的渴望,年年岁岁,月月日日,不曾间断的思念啊!

子女最怕的不过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他们好不容易团聚,怎么可以就这样分开……不公平,老天太不公平了……”

艾伯特听得一头雾水,但见着一个泪人儿,一个从来不会对陌生人付出如此多关心的沉默男人,心下也约略有了一丝头绪。

“艾伯特,求求你,救救我小叔,他是亚夫君的……”

后面的话被织田亚夫截去,他将泪人儿揽回压进了怀里,薄唇抿得死紧,俊容线条僵硬无比,眼底却分明有波光扫过,最终又归于一片黯沉中。

轻悠埋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却感觉到男人浑身透着说不出的萧瑟,谁能料到蓄了那么那么多年的渴望终于在今天得偿,却是以这样悲哀的方式,教人情何以堪?

她知道,就算他和小叔初次见面情况并不愉快,后来见面也总有争执,此时他心里一定比谁都难过痛苦,但他绝对不会表现出分毫来。

……

那时,当轻悠冲进办公室时,跟来医院的小五锦绣因为怀着身孕不易进病房怕受了晦气,被二娘叮嘱留在了屋外,便看到轻悠的模样,心下好奇跟了过去。

办公室前并无人守候,锦绣左右窥探见着无人,便帖着墙角摸到了门边上附耳探听。隐约听到些不清不楚的“小叔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家人”、“二十六年”等字眼儿,心头更奇怪了,更帖紧了门想听得清楚一些。

“你干什么!”

突然一股大力将锦绣拉开,锦绣吓得尖叫一声,身子趔趄着朝旁倒去,那人又伸手将她托住,她才抓着旁边的坐椅稳住了身形。

来人正是十一郎。

“你,你算什么东西。姑奶奶我想干嘛干嘛,关你什么事。”

“鬼鬼祟祟在此俯首帖耳,你堂堂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在公共场合就是这般下作情态?!”

锦绣本见是织田亚夫的长随,心下便看不起,顺口斥骂两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哪知十一郎出口的话尖锐逼人,再加上一脸严肃沉凝,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遂气得仗着轻悠的关系和肚腹的孩子嗷了两声马后炮,就走开了。

只是这世上明刀易躲,暗箭难防,锦绣心下疑云已布,无人得知今日意外,竟会为不久之后的轩辕家带来一场大风波。

……

办公室里。

织田亚夫听得门外响动,遂压低了声,拍拍轻悠的背轻声安抚两句,又问艾伯特治疗办法。

艾伯特说,“以当今世界目前的医学水平,要开颅取瘤的成活机率几乎为零。”

轻悠吓得立即从亚夫怀里抬起了头,两颗豆大的泪水又滑落脸庞。

织田亚夫问,“那么,依他现在的情形,还能活多久?”

艾伯特看了看那照片,“如果能保持情绪稳定,安心休养的话,或许能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轻悠抽了口冷气,又要出声时被亚夫重重按了回来。她看他一脸沉凝,似乎还很冷静的样子,可眼底堆叠的苍凉直搅人心,有一分固执的坚持蓄在他眼底,毫无动摇。

她知道眼下不该再哭哭啼啼,让人担心,遂抑住了心底的悲伤,咬了咬唇,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织田亚夫问,“他那个药,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吃下去了?”

艾伯特想了一下,“那药物里含吗啡成份。但剂量并不大,想见令叔的医术水平并不低,在这上面的配置算是相当合理的。只是……”他看了眼织田亚夫,微叹,“你们都说已经十几二十年,再好的药吃上几十年也会变成毒。他定然已经对这药有了依赖性……”

轻悠问,“依赖?你的意思是说小叔有了毒……”

瘾字她没说出口,心下一颤,担忧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织田亚夫凝着眉,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艾伯特继续说,“毒瘾倒是不至于。令叔即是医生,在这方面必是有些手段预防。我说的依赖性,主要是指心理上。”

轻悠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不够成熟稳重,其他事不说,遇到这种涉身利益的就持不住了。特别是有关鸦片的问题,她现在很清楚他的心结所在。

因为,她在从那些许愿笺上得知,紫樱公主之所以那么早逝世,皆缘于年纪轻轻就染上了鸦片瘾。鸦片能使人产生幻觉,在长年的期望落空又不愿死心的情况下,也许除了用毒品麻醉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排解法。那一张张的许愿笺上,都是希望父亲快回来,母亲能顺利戒掉鸦片恢复健康的纯纯渴望,只可惜……

她心头疾痛,而今若是连小叔也步上紫樱婶婶的后尘,那他会有多难过啊!

她也能理解,当年为何他在见到她抱着鸦片逃跑后,狠狠踢了她一脚时,那痛怒悔恨交加的心情了。虽然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不快不甘,经历而今种种,也渐渐释怀。

“所以,这药还是要继续备给他吃。只不过,里面的成份我就擅作主张改成补气壮体的,算是帮他全身做个调理。”

织田亚夫点了点头,眉心蹙得死紧。

这稍一沉默,气氛就显得特别压抑而让人难以忍受。

轻悠看着握着她手的大手,一下一下揉着她,有些疼,却知道自己这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力量,她用另一只手覆上那只大手,将之包住,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有一声长长的气息被喘了出来。

便听他说,“据我最新的情报显示,德国慕尼黑的医学院里一直做种瘤研究和人类大脑手术的几名犹太籍医生,已经秘密逃到美国。因为战事影响,他们的不少最新科研成果虽发表出来,却没机会广为流传为业界知晓。”

艾伯特一听,眼睛都亮了,“你是说,他们已经有成功开颅取脑瘤的病例了?”

织田亚夫摇头,“不知道。”

“啊?”

“这个消息是一年前,我的一个儿时好友,他是医学鬼才,在外科和神经学、化学医学方面极有建树,我们聚会时他提到过。”

“那么你们已经掌握到那几个医生现在美国何处?可以联系上么?若是能成的话,赶紧将老爷子送到美国去休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艾伯特这些年的医术虽大幅提高,但也仅针对外科和常见病症,像这种重大疾病已经大大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和知识结构,以及经验阅历。

“亚夫,我并非这方面的专家。我的预测或许有很大偏颇和不足。”艾伯特苦笑着看着两人,“不过,你和轻悠都可以放心,医者父母心,我马上就给上海的安德森联系,让他调动他那边医学界的专家朋友,群策群力,研究清华先生的病情,尽最大力量挽救。上海那边算是目前亚国医学界的最高水平,消息也灵通……”

艾伯特说着接下来的医疗计划,轻悠听着也愈发有了信心,再不像初听时那么彷徨害怕。

“艾伯特,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叔……都还没会诊呢,你就说手术希望是零,你是存心来吓我们的嘛!”

艾伯特老脸一红,咳嗽一声,“这个……告诉病人家属最糟糕的结果,大概是医生实事求是的习惯吧!抱歉,也怪我没有考虑周全。以后丫头你还是不要听人家的墙角的好,你瞧亚夫就比你镇定多了。”

“才不是。亚夫比谁都担心,小叔可是他……”她想起刚才男人阻止了自己,立即打住口,“小叔是亚夫和我最重要的亲人。”

艾伯特自然心如明镜,也不点破,又给两人交待了一下稍后如何应对其他人的询问,对好了口径。

接着,织田亚夫又叫门外的十一郎进屋来,写了个字条去发电报。

并解释,“我让我那个好友尽快赶来芙蓉城,他是神经科的专家,应该会有些帮助。”

轻悠想了想,不由问,“亚夫,那个人可是东堂雅矢?”

织田亚夫回答,“是他。”他轻揉着她被他捏给的手,目底似闪过一抹歉意。

轻悠弯起唇,“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突然想起问一声罢了。只要他能救小叔,过去的事儿都不重要。”

织田亚夫见她如此懂事理,有些抑不住动容,沉沉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心。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儿,说小叔一生与人为善,宽厚容人,为家人无怨,又广施医德,如此好人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阎罗王收了去。还说,小叔现在终于和亲人团圆,心里有了大大的牵念,必然会卯足了劲儿跟病魔做斗争。

这番安慰定神,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织田亚夫才终于放开轻悠,说了声去病房看看。

轻悠看着他眼眶微红,与他十指交握,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

话说,那天入夜,远在北平的紫禁城。

电报局的人在收到一条最高机密的电报。

那时,收信人正与这紫禁城一人之下万人上却掌着真正生杀大权的人,对酒当歌,拉家乡话,打趣儿听着歌舞伎。

“东堂,前不久我们从俄国人的情报处获得一个消息。说德国的那个疯狂的元首已经一连攻占了东欧五个邻国,正在备军向俄国开战。”

“摄政王殿下,你知道我向来不懂政治,只会玩试管和小白鼠。你说这事,不会是终于想通了要抓几个俄国红毛鬼子给我当试验品吧?”

龙村治也皱了皱眉头,实在不习惯这医学怪才这样称呼自己,早就提过很多次,可惜这位东堂大少爷依然故我。

“做人体试验必须经过殿下的批准,你之前擅自抓了几个高丽人来,惹的麻烦还不够吗?”

“哧,我敢抓还不是帮你出口恶气,左大将军那老鬼最近太沉默,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咱们挑点事也是引蛇出动,借机察察虚实罢了。”

龙村治也冷笑,“你还说你不懂政治,我看你的军事嗅觉比起我那里的几个参谋官还要敏锐多了。这几日叫他们想办法,但派出去的侦察兵都石沉大海。不过,话说回来,西欧那边的情报显示,那位元首私底下也在搞生化实验。因为曾经有拿破仑折戟滑铁卢,他的纳粹精英将官们也难于适应俄国即将入冬后的严寒天气,所以……”

“想要玩生化战,甩个细菌病毒打先峰,一劳永逸?”东堂雅矢来了兴味,将身边依上来的女人推开,凑近了几分。

龙村治也挥了挥手,所有人立即退下。

“生化战术我早就跟亚夫提过,可是你知道打四年前那事之后,他的性子变了很多。要做这种试验,肯定不可能拿自己国人当白老鼠。用亚国人,碍着那女人的面子,他也舍不得。所以我才让你弄些俄国野毛子……”

东堂雅矢抚着下巴,口气颇为抱怨。

龙村治也却忍不住别开了眼,纵使这些年双手染尽鲜血,但每每看眼前这位不将人当人看却只做实验动物般拿说的俊秀男子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咳嗽一声才道,“你是知道殿下的脾气。若你违令做了他不准的事情,后果严重。而且……在下也以为,这种过于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从长计议最好。我今日跟你提这事,只是从亚国的历史兵书上看到一些战事,利用瘟疫消弱敌人战力,想问问你,这种应该不难实现,且也不会造成太大流血伤亡吧?”

东堂雅矢立即甩了个大白眼,“我的将军大人,我没听错吧?号称军中最铁血勇猛的陆战之虎,只图消弱作战力,而不是消灭敌人?”

龙村治也又咳嗽一声,没有接这话,又转了话题继续说左大将军的事。

这时,机密电报被送了进来。

两人都有些奇怪,因为这种级别的电报向来是由龙村接收,今日却是点名东堂雅矢。

东堂雅矢看过后,一字未提,立即将电报条子烧成了灰,起身说要离开,一脸高深笑意地看着强压着疑惑的龙村治也,只说,“主子召唤,不得不从啊!治也君,兴许咱们的烦恼很快就能解决了。”

便迅速离去了。

龙村治也举杯的动作顿了许久,才一饮而尽。心下暗骂这没人性的天才比狐狸还精明,他透露了那么多信息,天才医生连他想知道的半个字也没吐出来,就借机跑掉了。

他知道,那个男人现在似乎并不在港城,虽然那里依然经常有那个人的消息传出。那样紧要的位置和时局,能让那个男人亲自出走的人自不做他想。当初本以为能小聚一番,还特地逛商场买了一套同某人同一型的西式礼服,仍然未能得见。

不觉间,下喉的酒,又涩又苦。

……

足过去两天两夜,第三日清早,轩辕清华才转醒来。

当时轻悠刚好和织田亚夫守完夜,相携回去洗漱,小歇后待用过午饭继续来守着。他们人刚走,护士没能追上,便按常理给轩辕家打了电话说明,想是两人回家便有人转告,再赶过来也不迟。

然而,轩辕清华一睁眼,就叫着要见亚夫,且只想见亚夫。

那方接了电话的家仆将消息散开,轩辕瑞德一听兄弟醒来,也抑不住几日担忧,就要使人去医院看看,于是立即惊动了一大家子人。

这方织田亚夫和轻悠开车回来,正好撞上轩辕瑞德被抬出大门来,便告诉两人这好消息,一行人又坐上汽车、加上马车,浩浩荡荡朝医院开去。

可到了医院,却只到医生说病人只想见一个“外人”,顿时,轩辕家众人都颇为古怪。

轻悠心下哀叫一声,忙给艾伯特打眼色。艾伯特也颇为尴尬,他当时听说人醒来,急匆匆就赶来给人做检察,也没来得及吩咐护士。护士们先前是亲见织田夫和轻悠的孝顺之心,也本着好意急着打了电话,哪知道会弄巧成拙,徒惹不必要的疑窦。

“这怎么可能?你们让我进去问问清华,他该是生病生糊涂了。”

轩辕瑞德最是重视这个兄弟,当下就沉下了脸色,觉得这洋医生和白衣护士怎么看怎么碍眼,守旧思想又开始澎涨,甩了个眼色给随从拨开门口的护士,就要朝病房里强冲。

轻悠急忙要打圆场,又被二娘掀开,织田亚夫将轻悠拉回怀里。换成了十一郎上前,手上长长的武士刀咯啦一下架在门框子上,长年习武的刚毅气势一下震住众人。

在某些有心推波助澜的人开口前,织田亚夫将轻悠推到了轩辕瑞德面前,劝说小叔刚醒,又因先前是亚夫救小叔来的医院,许是小叔性子磊落掂念着要先行谢礼,加上刚醒来神智许未清明,才会说了些话,让护士误会了。

老爷子情绪先被按了下来,这时护士在艾伯特的示意下,才说自己许是听错了,让众人按主次亲疏进入,以免吵到病人。

于是,轩辕瑞德眉头一皱,扫了众人一眼,就自行决定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名额,也正如了轻悠的意思。

当病房门关上时,众人脸色各异地等在了屋外。

“有没有搞错,这亲疏远近的关系来排,怎么着咱们几房的人也比那个周亚夫要亲得多吧?老爷子真是糊涂了,竟然让个外人就这么进去了,真是……”

小五锦绣因有着生孕初时本不让来,她还是赶来了,听到母亲和小妹的抱怨,看向病房大门的目光更深了几分。

病房内

轩辕清华一眼就定在了织田亚夫身上,将要开口,轻悠先唤了一声,可他却混然未闻,目光愈加痴凝,隐有水光闪动,若非面上戴着氧气罩,恐怕那声就叫了出来。

轻悠先上前,握住小叔的手,声音哽咽地叙说着众人的担忧。

轩辕瑞德拧眉看着兄弟的表情,心下狐疑。就他的认知,清华就算醒了也该多看轻悠几眼,毕竟这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当日听仆人传说也是轻悠在见清华时发的病,怎么现在却对这“周亚夫”松不开眼了。

不由又看了眼进门前后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还给女儿递手帕擦眼泪的男子,暂时打消了心头的疑问,不过接下来轩辕清华的一句话,让他更为大惊。

“大哥,我想求你把轻悠许给亚夫。如果可以的话,就近挑个吉利日子,帮他俩办个订婚宴,就把这事儿定了。”

元帅的女孩44父子3-鲶鱼效应

轩辕清华几乎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话说完,又立即戴上氧气罩。舒残颚疈

轩辕瑞德听后十分惊讶,遥想之前,就在轻悠刚回来第二日,他们两兄弟就认真商量过此事,没费多大功夫就达成一致意见。觉得这个“周亚夫”的来历不清不楚,虽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举止谈吐都是大家风范,但基于对宝贝女儿和侄女的爱护,想要多一些时间考察。

“清华,你别胡思乱想。刚才那洋大夫说了,只要你以后安心休养,身子会好起来的,凡事都有大哥帮你扛着,你莫要着急。”

轩辕瑞德以为是兄弟以为自己命不长久,希望爱如女儿般的轻悠能找个好归宿,也能了却心愿,遂如此劝说。

轩辕清华立即挣扎着说,“不,大哥,我没有……就当清华这辈子求您最后一件事……”

这都是他的自私吧!还是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想要为儿子做的第一件,也许会是最后一件事。怎能不急!

这么多年了,除了结婚一事,轩辕瑞德亲见这个兄弟毅志坚决不容退让,眼下这便是第二次看轩辕清华露出这样坚持的眼光,端的今日他若不松口,不承应下,就不会继续汲氧活下去了。

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事情绕到这个份儿上,一时间轩辕瑞德进退两难,一面不忍拒绝兄弟病中的愿望,一面又舍不得就此将宝贝女儿的终生交给一个还不太清楚来历的男子,纵使这男子的所有表现都堪称完美良人。心下不满,便瞪了眼轻悠。

轻悠接到父亲的眼神,忙劝说道,“小叔,爹说得对,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就算你不为……不为自己,也要为我们着想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亚夫到床边,“我和亚夫还想,想你给我们的宝宝取名字,教他习字绘画,读诗书,学骑马打猎,放鲤鱼风筝,吃樱花糕……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和亚夫就,就不订婚!”

轩辕瑞德听得差点岔气儿,喝道,“臭丫头,你说的什么浑话,要劝你小叔就好好劝,你还敢威胁起长辈来了,像什么话啊!”

轻悠无辜地瘪起嘴,“爹,人家是真的很担心啊!”又看着轩辕清华,“小叔,人家不是要威胁你啦,就是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亚夫反正都这些年了,不着急!”

这话,立即又遭到另两道不满的眼神威胁。

轻悠在心底叹气,看来这病急中的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不可理喻,太难讨好了。

“大哥,求求你答应小弟,小弟……以人格保证,亚夫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会照顾好轻悠。”

轩辕清华似乎非比寻常地固执,甚至就要挣扎起身给轩辕瑞德跪下了,左右无法,轩辕瑞德更清楚这个兄弟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性子,最终只能点头。

“好,就依你。”

“那……具体时间,就订在七夕情人节。呵,这个节日……在咱们亚国,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庆日子啊!”

床上的中年人挤出一个极微弱的笑,再次戴上氧气罩后,慢慢瞌上了眼,那心满意足的样子,让轻悠看得一阵心酸。

这么多人里,只有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算是比较了解小叔和亚夫的心伤和感觉。

可是做为当事人,小叔并没有想起任何事,只是凭着一种恍惚隐约的感觉,就对亚夫投注了这样的爱,如何不教人感动呢!

都说孩子是父母一生最大最难以割舍的牵系,他们父子时隔二十多年才重聚,能有这样的默契,怎不教人惊叹。

轻悠握住亚夫的手,对他轻轻一笑,他目光微颤,显是心中大恸。

相扣的十指都紧了紧,她现在懂了,这个男人总是不那么擅长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就像当年他们一样,明明他心里在意她,偏用些过份残忍的方式,让两人生了那么多误解。现在,他遇着自己渴望已久的父亲,明明心里在意,还非要跟小叔闹矛盾。她不能真地为他们的心里分担多少痛苦,便只能从中当个和事佬,两方调融。

这方见人突然就睡了,三人心下也有些担忧,忙叫艾伯特进来察看后说只是疲劳睡着了,才下安心来离开。

……

“跪下!”

哪知一出病房门,轻悠就被父亲喝斥,当着一大家子的人罚跪地上受训教认错。

亚夫立即陪轻悠跪下,却并不受训的样子,直视老爷子说道,“伯父,此事全是在下的错,请您不要怪轻悠。”

轩辕瑞德一听,更觉得这“外人”是个扫帚星,给家人带来不幸。一直以来兄弟虽爱犯头痛,可哪时闹到七窍流血昏迷三天才醒这么严重,若不是女儿带回来这么一个人,也许就没有今日了。

愤怒喝道,“周亚夫,现在是我在教训我女儿,与你何干。”

亚夫只看着轻悠,也不顾她攥着他手摇头,只道,“伯父有所不知,近日在下与小叔略有口角,轻悠至小叔院中也是为我们解释误会,才会无意冲撞小叔,酿成今日不幸。此事因在我,若真要受家罚,现在亚夫已经为您和小叔承认为一家人,自当一并领受。”

这已经算是男人忍了又忍的谦虚说辞了吧!

轻悠在心底叹息,天知道,这一圈人里,亚夫的痛苦难言绝不亚于爹爹,可是现在并不是叙说前事的时候,她心里又急又痛,也无力施为。

亚夫的话,放在旁人耳里,已经相当谦逊。如果仗着有理就咄咄逼人,自家人任打任骂倒也罢了,何况刚才还说人家是外人,这再纠缠下去不但是打自己巴掌,更是惹人嫌了。

两个小辈子低头认错,三娘上前劝说,大娘见状自然也帮着忙,二房见这大势已去,为讨个不得罪人也就从善如流了,四房则向来是看大风向跟着使力,谁也不得罪。

两人终于站起了身,但众人却并不知道为何轩辕老爷子突然就对宝贝女儿生了这么大顿气。但见各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敢立即问缘由,又将艾伯特叫来询问了一番病情,嘱咐了些事由,才打道回府。

此时,距离牛郎织女会的七夕,也不过一个来月时间。

……

几日过后,轩辕清华精神大好,也能下床走动了。

轻悠松了一大口气,每天就家中、医院两头跑,跟着母亲学做炖品给轩辕清华补身子。

“哟,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还两大筒,另外一筒……”

“抱歉,别一筒是我要陪我小叔一起吃的。小叔说跟我一起吃,更有食欲。雅矢少爷若有兴趣,可以叫你们医院的大厨做给你吃。”

“哼,真没见过这样翻脸无情、过河拆桥的女人。好歹我是你小叔的救命恩人,你母亲姐姐们可都非常尊敬我。”

轻悠再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对呀,你已经有我母亲姐姐们亲手送上的好酒好菜大洋元并各种酬谢礼,居然还贪着我手上的一筒乌鸡煲,真是贪心不足蛇舌象——小心吃撑死你!”

“你你你,你这个……”

东堂雅矢被气得指手要骂,可惜他汉语水平有限,骂不出像轻悠这般形象生动的俚语,轻悠将门一甩,彻底隔绝了噪音。

正在看书的轩辕清华笑着抬起头,“轻悠,你怎么老跟雅矢医生抬扛?他是个很不错的大夫,还是你未来大伯,你怎么能那么没礼貌。”

东堂雅矢在轩辕清华醒来的那天下午就到了芙蓉城,当时情形很奇特。轻悠单独碰到他,两人还动了手,惊动不小,又结了个梁子。但东堂雅矢的到来,让艾伯特相当高兴,两人商量了一天一夜,制定的治疗计划,很快就大大改善了轩辕清华的状况。

轻悠事后也特别上门道过谢,却被东堂雅矢冷冰冰地赶出门。反正,有亚夫在,她知道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败类不会对自家小叔怎样,索性私下里也懒得似装好脸色了。

“小叔,东……周雅矢这个家伙,除了医术了得外,其他方面都不怎么靠谱儿。我是不得矣而为之!”

轻悠一边摆着餐具,偷偷在心里吐舌头。话说东堂雅矢在听到她叫“周亚夫”时,就直接套上这姓氏,自抬身价成了亚夫的好兄弟。家中姐姐们一听,尤其是小六锦绣就像蜜蜂见着花似地天天往医院跑,殷情地送这送那。

这也是她不喜他的原因之一,太喜欢招蜂引蝶了。

更重要的是,东堂雅矢对任何异性的示好,都不会拒绝,且彬彬有礼地应对之,真是虚伪极了。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毫无原则的男人。

幸好,她的亚夫就不会这样。

亚夫来时,叔侄俩刚好吃完了饭。

“轻悠,伯父让你早点回去。”亚夫只是朝轩辕清华点了点头,态度并不热诚。

轻悠一脸无奈地收拾餐具,“爹最近真奇怪,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居然非要我陪他下午时间啊!”

轩辕清华说,“许是吃醋了。这就要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多年还没有好好陪陪父亲,连一顿像样的餐食也没捣弄过,还逼着病中老父只能吃素,不能吃肉,能不难过嘛!”

说着,两个男人都宛尔一笑。

轻悠先是一愣,接着就大声嚷嚷起不公来,跺着小脚跑掉。跑到外面看到车里坐着的十一郎立即过来给她开车,她才发现男人没跟出来。这可是第一次,亚夫主动留下呢!

十一郎解释了一下,轻悠心下高兴,亚夫终于走出这一步了,她可不会笨得回去打扰人家父子叙情,遂催促着十一郎赶紧回家。

“十一郎,你说亚夫今天会跟小叔合好么?我准备了好多节目给他们呢?”

十一郎面无表情地偶尔应上几句,眼角不时瞥见小女人快乐幸福的笑容,心下一时百味杂陈。

本来他很担心少主子这次来亚国,遇上这女人后又要被折腾得很惨。哪知道,事情却比他想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四年了,能再见到主子那样放松和悦的模样,他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主子追求的这个幸福,能长长久久,就算令自己粉身碎骨,他也要为主子保住这一切。

……

待到女孩离开,病房门被关上,房内陷入一阵奇异的静谧中。

轩辕清华看着一直沉默不语、只看着窗外的男子,心下叹息,这几日两人虽有独处,却都没有说上半句话,仿佛是为了完成任务,男子只是坐坐,等他睡着后就离开。

“亚夫,订婚典礼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我让杨家夫妇帮我筹备,一应用度,按你们当地大户最好的配置来。”

“好好,其实我和你伯父都希望能大办,可惜眼下局势,要让那些狗崽子军阀瞧见,一准儿没个安生,徒徒招惹麻烦。咱们低调一些,自己人心里明白就行,有机会,以后正式婚礼办个大的也好。毕竟你现在孤身在这里……”

而两人唯一的话题,似乎就只有订婚,或者是轻悠。想要问问其他情况,却不知为何总是害怕唐突惹了不快。

他在心里苦笑着,世界上恐怕也很难找出像他们这般关系奇妙、冷淡至极的父子了吧!他知道自己不对在先,纵是老天捉弄,仍觉得深深愧疚。

织田亚夫淡淡交待了些准备事宜,轩辕清华也不时添些意见,两人明明只隔了一臂距离,却似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着,怎么也无法亲近。

话题很快结束,又是一阵窒人的沉默。

轩辕清华叹息,又急又遗憾,心仿佛猫在搔,很想问问男子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事,偏偏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到现在依然什么也不记得,又有什么立场呢?

终于,还是织田亚夫打破平静,问,“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包庇轩辕老四?”

那双黑眸很漂亮,就像他见过的最美丽纯净的大海,目光却极为锐利,就算不是刻意,也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迫人气息,轩辕清华一边赞叹儿子的风华,一边担忧。

见其不语,织田亚夫口气变得冷肃严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的确也可以查出来。但是,到时候若我心情不好,少不得让轩辕家的人吃些什么苦头,便不得而知了。”

“亚夫!”

“你许是已经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的确,当年你和姜恺之到东晁救轻悠出火坑,那亲王府便是我的。我的手段,你应该都听艾伯特说过了。”

“亚夫”,轩辕清华沉沉一叹,“不要如此说自己。你要怨要恨要发泄怒气,都冲着我来,这与轩辕家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要是轻悠知道,你该……”

“不要拿轻悠做挡将牌。我现在只要知道,轩辕锦业到底干了什么肮脏事?害你堂堂一个南拳高手,会被几个赌场混的小瘪三打到摔断了腿?你到底在为轩辕锦业隐瞒什么?”

如此尖锐的提问,一下刺得轩辕清华失了声。

……

与此同时,回家陪伴父亲的轻悠,如常般跟着父亲讲这四年在外的工作学习情况。

当她一谈起之前杨氏公司的那次危机,就有些滔滔不绝,一再强调内鬼比起外敌更可怕,希望借此机会能触动父亲。

轩辕宝仁也常在旁倾听,听妹妹习得几国流利外语,亦是忍不住大为夸赞,隐隐地也更为有这样的妹妹而自豪,便旁敲侧击地想说服父亲让小妹进坊里帮忙。

甚至有一次,又特意邀请了那位张先生到家中商谈他那独特的隔水布料与自家工艺相结合开发新产品的事,轻悠也给出不少喜人的意见,就是轩辕老爷子也十分赞赏。

“好,轻悠从明天开始就到坊里去看看。”

轩辕宝仁一听,高兴不矣。

轩辕瑞德又说,“明天你小叔出院,正好大家齐聚一堂,我就在大家面前宣布这件事。”

轻悠一听慌了,她只想私下里跟大哥到坊里走走看看,并不想那么大张旗鼓地真地加入家族企业的经营。毕竟,轩辕家的家规一直都是女人不得过问外事。宛如古代皇朝,女人不得干政一般,唯恐惹来什么“红颜祸水”。

至少,她从没想过要做打破轩辕家规矩的那只出头鸟,只想着维护好家中的平安泰和。很清楚自己之前那堆礼的影响,表面上看是获得了几房人的认可,实际上亚夫帮她长脸的同时,也可能埋下了一些妒嫉的影子,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低调点做人作事总是比较稳当的。

可惜,轩辕瑞德似是铁了心,不给轻悠任何反驳机会,就一槌子定音了。

回到院里,轻悠跟母亲谈了这事后,三娘就要去大院求老爷收回成命,被轻悠阻止了。

等到晚上亚夫回来,才将事情说出来商量。

“下午我问过小叔,小叔说织造坊本计划引进一批新产品生产线,但资金有限。想要贷款,由于最近华中局势紧张,银行都收缩了贷款额度,不少都拨给了军阀们购买军火,没有闲钱给他们这样的小企业周转。”

轻悠忙道,“那要多少钱?我还有些积蓄,帖补进去就行了,这让大哥来处理。也比把我当成出头鸟好吧?”

亚夫摇头,“你回家至今出的风头已经不少,你爹又这么宠着你,把其他几房早就得罪了。就算你现在拒绝,意义也不大。还不若抓牢轩辕家的命脉,让那几房的人只能依赖你。所谓日久见人心,只要他们看到你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没有少他们一分一毫,到底是一家人,应该就会慢慢接受了。”

轻悠总觉得不妥,但见母亲也沉默不语,没有同盟军,自己一时更找不出这话里漏处,只得应下了。

果然,第二日高高兴兴迎回轩辕清华后,两个轩辕家地位最高的主事者宣布轻悠即日起进入家中织造坊帮忙,罗列条条理由,让几房人听之哗然。

女人们纷纷拿轩辕家传承多年的“女人不可干涉外房事务”,明里暗里地反对。

轩辕瑞德却一反常态,说道,“此次大病割掉了一颗胆囊,让我对很多事都有了些新认识。小七这些日子也给我讲了很多不少外界大发展的事,我觉得我们轩辕家应该有些变化了,不能再固步自封。”

“当然,我也没有要丢掉家族传统的意思。难道男孩是轩辕家的人,女孩就不是了吗?只要有能力的人,都可以进坊子里去做事,为家族出一份力。”他的目光迅速刮过了闹得最凶的二房等人,轩辕锦业的脸色尤其糟糕。

“现在家中急需一个会懂外语,为咱们打通市场的人。在座这么多人,谁能有你们小叔一般的交际手腕和人脉圈子?就算有,你们谁懂得三国外语?”

众人被质问得渐渐没了声儿,可看着轻悠的眼神里,也仍是不甘,有羡慕得立马调转立场上前恭喜攀关系的,也有冷着脸满眼都是掩不住妒嫉的,更有反对叫不公平就愤怒走人的。

但不管过程怎样激烈,轻悠当下深深地感觉到了成为众矢之的的不寒而栗。

接着轩辕瑞德宣布了轻悠和亚夫订婚的正式日期,并丢下另一枚更大的炸弹。

“亚夫,你即已是我轩辕家的人,明日就陪轻悠一起到坊子里看看,多给我们出些意见。你家在港城做生意,应是最清楚时下的流行趋势,就多费费心了。”

“承蒙伯父不弃,亚夫定当全力以赴。”

亚夫拱手一揖,欣然应睛这邀请。

当即,席下众人没有像之前轻悠的事时齐声反对,而是陷入了一段冗长无声的沉寂中。各个面面相窥,简直不敢相信。但也有突然反应过来,兴致勃勃地叫着也要加入他们视察队伍的,譬如小六锦纭。

锦纭的话一说出口,立即就被轩辕瑞德狠狠训了一顿,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也毫不留情地再次责骂二房“慈母多败儿”。因为这唯一不满离场的就是轩辕锦业。二房可是气得不轻,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扼腕咬牙忍下了。

……

“瑞德,你真糊涂了吗?你这样做,根本就是把轻悠架在火上烤啊!”

“秀秀,我知道你的顾及。可是……我和清华都老了,现在只希望家和万事兴。我不想看到等我们稍有不济,整个家就分崩离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出息,女儿幸福。所以,必须有人来打破这个僵局!”

“可是清华似乎很重视亚夫,你把亚夫拉进来,这样就好吗?”

“这事我找清华谈过,他说只要亚夫同意,他就不会反对。”

“你早就……”

“清华说,这孩子非常有能力。用他来做这条鲶鱼,打破家族中懒散落后不思进取的旧习,促使小四改过自新,促使大家团结一致。若是能成,我们家就还有救,老大和小四可以继承轩辕家的基业,我也能放心将轻悠交给他。而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困在那个残忍的秘密里……”

“瑞德,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我不需要这样拿女儿的幸福和安全去冒险,就只为争得一个公平二字,你知不知道?万一失败了,那宝宝……”

“秀秀,我必须这样做!我怕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我死前,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正大光明回到我身边。这不仅是我欠你和宝宝的,还是我欠我自己的!亚夫那天对我说的话,让我终于看清自己的懦弱无能,这一次,就让我们一家人一起为孩子、为自己拼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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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宠小娇娃》即《七日》和《强大》的姐妹篇--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元帅的女孩45父子4-自由竞争

二房院落。舒残颚疈

“娘,你怎么都不帮四哥说话啊!怎么能让小七那臭丫头占尽风头,太不公平了。”小六锦纭边走边抱怨,目光不断搜索着哥哥的身影。

“哟,现在都升级成臭丫头了,以前谁口口声声骂着贱人表子比谁都狠。我看,人家塞来的洋装和香水的力量可真不小。”小五锦绣口气又酸又讽。

“谁,谁升级了。姐,你别胡说八道啊!你还不是私下又收了小七送给孩子的一对银镯子,珐琅耳环,你凭什么说我。”

“她那是送给孩子的,我凭什么不要。倒是你,这见天儿巴巴地往三院跑,巴望着别人的男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性,人家可会三国外语,你连首诗都背不全,人家未婚夫会看上你,你就别去给咱们院子丢人现眼了。”

这话一落,正好戳到小六的心头刺儿,一下涨红了脸嚷了起来,小五年长两岁,早在婆家练就了一手吵架绝活儿,两姐妹唇枪舌战不休,最后气得夹在中间的二娘一声大喝才打住。

“你们还好意思吵!现在人家带着外援都打到咱家门口儿了,你们不齐心协力想办法把这豺狼野豹赶出家,就在这儿闹窝里斗,像样儿吗!除了争风吃醋,你们还会什么?”二娘竖起一根手指,一人脑门狠狠戳了一火。

小六嘀咕,“娘还不是天天跟四娘争风吃醋。”

“我说你这臭丫头,真真是个缺心眼儿!”二娘登时气得喘不过气来,小五忙扶着母亲狠瞪了眼妹妹,小六不敢再说,二娘抚着心口骂,“你们有本事在这里吵,怎么不想想法子怎么对付小七和那个妖不妖人不人的男人?现在小七都能进坊子里了,你们能干什么?还不给我想办法,就知道吵吵吵,老娘这条老命要被你们吵没了,看以后谁还保得住你们能安安心心待在这个轩辕家吃喝玩乐!”

小六又嘀咕,“这也不能怪我们嘛!当初我要想和小七一起跟着小叔学字,是娘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我只用学些女红,以后等着挑个好丈夫嫁人就好了啊!不然,我也不会……”

她和轻悠是同一年仅大上几个月,现在看着小妹都有了那么棒的未婚夫,她能不急嘛!本来之前还在城里的交际场所里认识了些体面的公子哥,可最近家中频频出事,那些男人闻风就溜,留下的也都是些歪瓜劣枣,跟“周亚夫”一比,简直就比到了北戴河去。她也心高气傲,凭什么残花败柳的小七都能找到那么棒的男人,自己这个清清白白的富家小姐就连个像样的也找不到了。

想到此,她突然一个机灵儿,心想先前黄婆子闹上门时,“周亚夫”还维护着小七。可男人的心胸再宽敞,怕也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过吧?

二娘这一听小女儿的话,差点儿给气背过去。

小五心下也不满,却不能撒手不管母亲,喝止了妹妹不经大脑的话,赶紧扶母亲进屋歇息。

这到门前时,就看到蹲在院池边打石子漂儿的轩辕锦业,后者看到她们立即停了手,迎了上来,“娘,你又气着了?唉,都叫你不要跟三娘那房的人斗,你偏不听!”

二娘一听又火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我都还不是为了你。你们不知道……”

“是是是。我听了几十年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我是不知道爹心里最挂念的是三房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我们最大对手不是大房,而是三房。”

“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跟你爹好好说,竟然就这样跑掉,平白地让那周亚夫拣了便宜,现在连个外人都能进咱们坊子里指三说四了,你这个正牌的四少爷却被人踢在家门外,这像话吗?!”说着又伸手拧耳朵,哭嗷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养的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没一个省心的啊……呜呜,人家养一个女儿,这会儿是满脸的风光得意,我养三个都是废物……”

三人听着这哭骂声,同时息了声,垂头不说话。

“哼,你现在知道你教养孩子的方法有多愚蠢了么?”

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突在地内院响起,四人震得同时抬头,就看到轩辕瑞德由两个仆从抬着紫檀椅走了进来,旁边跟着大管家。轩辕瑞德环顾四下一周后,抬手停在了园中。

三娘咬着牙,竟没像以往一般伏低讨好,尤自愣在那里搅着衣角。

轩辕瑞德说,“只知道骂孩子,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教过她们为人处事,孝敬师长,爱护弟妹,家和万事兴?!你怪孩子们不争气,怎么不先检讨一下你自己的过失,我轩辕家好好的苗子,都被你这个没脑子的愚妇给教成了这个样儿!你有资格当他们的母亲吗?”

三娘哼道,“老爷你说这话有没有摸着自己的良心?我这些年难道为家里操心得还不够少吗?”

轩辕瑞德一拍椅首喝骂,“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四年前小七收的聘礼一事,要不是你撺掇着小四,小四有胆子就谋了人家那么大笔财?大房会抓着你儿子的把柄,在坊子里左右为难,让他干不成事,还惹得一腔不满,结果被外面的人洗了脑子,尽干出些猪狗不如的事儿来!”

三娘顿时失了言语,神色萎顿下来。

小五小六全惊讶地看着母亲,她们只知四哥是受了大房扔出来的利益诱惑,却不知原来这背后都有母亲的授意。

轩辕锦业上前跪在父亲面前,神色同在外时的疯巅蛮横样大为不同,“父亲,您别怪母亲没教好我们。儿子只是有自己想走的路,不想受父母支配控制罢了,才会……”

小五小六见状,忙也跟着哥哥跪了下去,替二娘求情。

轩辕瑞德立即拧了眉,让管家拉怀孕的小五起身看座。

看着仍立在廊下的三娘说,“你瞧瞧,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孩子好歹还有良心,哪个不是好孩子?!要不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母亲,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跟婆家闹事儿躲到娘家来,老大把年纪了只知道攀比来去找不着合适的夫家,一发事儿就离家出走自以为是……”

“不要说我夸奖小七!当年我赶她出门,你们哪个不在场亲眼看到。你们有想想为什么四年过去,小七出息了,你们却一年不如一年,一个比一个混帐废物。”

目光落在最前的轩辕锦业身上,又深重了几分,“甚至还害得自家人身受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竟然也没有一丝悔过之心,回来后,你有进过自家小叔的院子吗?!”

轩辕锦业只将头垂得更低,默不作声,双手却在身侧握成了拳。

二娘终于动了,她跌跌撞撞地奔上来,抹着眼泪哭叫道,“老爷,你光说我们,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了吗?小七说要留学,你就准了。可是小五小六也说,你却死活不让,你就不觉得你很偏心吗?就连老大出门办事,让小四跟着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也不肯。你什么时候给过咱们娘俩儿路子走,也不难全怪我们自己思谋出路啊!”

轩辕瑞德咬牙,“对,我这做父亲的也是一身的错。今儿来,就是纠正这些错误。如果你们还承认自己是轩辕家的一份子,就给我打起精神,做出点儿让人看得起的事。不要一天就圈大这屁大的院子里说三道四,挑唆家人不睦。”

“早上我就说过,只要有本事有能力的人,都可以进坊子里去一试身手。机会平等,自由竞争。你们要明白,我们轩辕家族能走到今天,有此规模,在街坊上都能说上话,不是靠一个两个出头蚱蜢呱呱叫得响,那是靠大家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团结合作,才成了这么大个摊儿。家和万事兴!”

他又扫了众人一眼,叹息,“能不能想通这个理儿,你们自己去琢磨。锦业,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还想不想回坊子里做事?”

轩辕锦业眼下掠过一抹不甘,抬头说,“父亲,儿子不会输给小七妹。我会让娘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让轩辕家以我为荣!”

轩辕瑞德闻言并不是很满意,但毕竟这二房的精神状态算是回到正轨,也达成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便点了点头,“好,明天你也跟着你大哥和小七他们一起,去坊子里走走看看。”

轩辕锦业默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好”。

话毕,轩辕瑞德神色萎顿下去,摆了摆手,仆从又抬起长椅。

轩辕锦业突然上前抢过了一边,抬起长厅说要送父亲回大院,轩辕瑞德没有反驳,一行人出了二院。

当行过中庭时,小八弟正带着三岁多的妹妹小九儿玩荡秋千。

一行便停了下来,轩辕瑞德将旁人迁走,才道,“爹老了,未来轩辕家的担子都要交给你和你大哥。只有家里兴盛了,你妹妹才能嫁个好人家,在夫家也不会被看不起被欺负,小八他们还小,长兄如父,以后都要靠你们。”

“爹,我明白。”

轩辕锦业张了张嘴,将后话吞下了。在他看来,只要最终目的一样,过程办法相异也无可厚非。

稍后,轩辕锦业退开让仆从重新接过了手,当长椅再被抬起时,他忽道,“爹,我这几日帮家里找了个司机。”

轩辕瑞德看了儿子一眼,“也好。一直让周亚夫那个武功高强的保镖当司机,太委屈人家了,也不是我家的待客之道。你把人选好了,合适就签了契约吧!”

轩辕锦业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高兴地扬起笑,说了声“谢谢爹”。

轩辕瑞德又哼一声,说了句“以后好好干”,便离开了。

他们各自离去后,一直在院子里嘻闹的小八弟立即抱起妹妹,奔回了自家院子。

……

轩辕清华的院落。

自打早上的消息宣布过后,轻悠就有些闷闷不乐,跟着母亲在院子附属的小厨房里做吃的,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的意图。

她是不明白,父亲明知道她这嫁出去的女儿终是要离开轩辕家,却又叫亚夫也到坊子里去看看,难不成想要亚夫入赘?她不是没想过父亲多半怀疑过亚夫的身份,可眼前这做法,好像真觉得亚夫身份低廉,以后干脆入赘轩辕家,帮忙轩辕家的家族事业?

不可能嘛!

他们都回来快一个月了,芙蓉城的报纸新闻虽较落后,也还是能瞧出华中局势日渐紧张,俄国人跟北平的东晁人打个不停,南京政府向华中屠系军阀抛橄榄枝,派了名媛小姐团去议合。若是这方统一,那么国民政府就占去了整个亚国半壁江山,即时各方势力又将有一轮新的洗牌大战,亚夫不可能不关注这些变化……

总之,堂堂一军总帅一直不在军中,总归是不妥当的。

然而他为了她,连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父亲一提,马上就答应了啊!

三娘见着女儿快将手中的土豆削没了影儿,立即夺过刀子,叫她端菜出去摆碗筷。

轻悠委屈道,“娘,你劝爹,爹都不答应嘛?”

三娘宛尔,“你爹的事娘怎么说得上话。你就别想了,明日去坊子里瞧瞧,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也还有你哥他们在,你一个女孩家愁什么。别苦着脸,都快当人家娘子的人了,拿出个样儿来。”

母亲这不说她都快忘了,父亲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她应该高兴才是,可碰着家里这团乱麻,还真是让人爽透不起来。

端着一盅香喷喷的炖鸡汤出来,院子里,那八角小亭,两个男人,一个吹笛,一个品茶,满园徐风盈盈,秋阳淡洒,这样的画面沉静而温馨,暖人心眼。

轻悠唤了一声,这才露出笑容。

“一闻这香味儿,就知道一定是三娘的手艺了。”轩辕清华立即勺了一碗放在亚夫面前。

“嗯,味道不错。不过看这刀工,应该是轻悠的拙作。”

轻悠立即娇嚷了出来,“你们两个懒虫,吃好的还谈闲呢!有的人给你们切,算你们幸福的了。”

三娘跟着出来,看到三人打趣儿,心下才松了口气。

进亭子就拍了女儿一下,“又贫嘴。你不想想你小时候,你小叔给你打了多少糍粑粑,还吃得晚上积食不出,弄得……”

轻悠一听娘要这种儿时糗事儿,涨红了脸,大叫一声,跺着脚跑掉了。就瞧见小草丘上那两颗樱花树上竟然还有余红残蕊,遂跑去兜拣了一堆在裙子,才乐颠颠地跑回来。

“轻悠,你都这么大了,还辣手摧我的花儿啊!”

“小叔,人家只拣了地上的啦!你不知道,亚夫说最喜欢吃樱花糕,我拣来准备试验做一个出来给你们尝尝。”

轩辕清华立即和亚夫对视一眼,低头喝汤,不说话了。

轻悠一看他们那种“鄙视”的眼神儿,当即又不依了,噘着嘴儿凑到亚夫身边,拖过人家的碗就吃了起来,便被母亲又拍了脑门子骂没规矩,她就嗲着嗓子蹭来蹭去的撒娇,惹得众人直笑。

三娘看着那樱花树,突然叹息道,“清华,算算两颗樱花树的年龄,比轻悠都大了些许。”

轩辕清华抬起头,淡笑着看了过去,“是啊!那年从海上死里逃生回来种下的,算来,已经有整整二十六年了。”

轻悠微讶,亚夫今年就正好二十六岁。

亚夫没有看那樱花树,只拿过了轩辕清华面前的碗,为之又盛了些汤菜。轩辕清华回过头,看着碗,目光微微颤动,没有再多说,举箸吃了起来。

等轻悠感叹完这对父子终于重归于好,就想顺竿爬着问问当年的事,哪知回头一看自己的碗,哀叫起来,“啊,又是青椒,哦,还有苦瓜……亚夫,你又欺负人,人家不爱吃啦,讨厌,我不要……”

说着就把东西往男人碗里堆去。

“你真不吃?”

“就不吃!”

她把头一别,仗着当下有长辈在,他也不敢真用嘴巴喂她迫她就范,心里的小九九转着可乐呵了。

“伯母,小叔,我想和轻悠出去说两句话,很快就回。”

两个长辈淡笑不语。

亚夫攥着轻悠的手就出了亭子,轻悠瞪着眼看着两长辈竟然任他欺负人,刚要嚷嚷着就被拖进了树后封了小嘴儿。

待到一番威逼利诱的调教后,再回亭子里时,轻悠骚得根本抬不起头,闷声不吭地将那些青椒和豆子都吃掉了。

轩辕清华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往日里,我们从小打她说她到大,就是不听。从来都是阳逢阴违。”

亚夫也颇为感触,“她这个毛病,想是由来已久,这要根除,就得狠一点儿。否则……”

轻悠怨愤地瞪着两男人,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太不给她面子了。可恶,之前还担心他们处不好,现在处好了,就合着伙地欺负她……呜呜,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才是最大的白眼狼啊!

“这要半夜起来用筷子给她排积食的活计,我怕做了,半月里也吃不好,睡不好。”

“噗——”

轻悠口里一包汤水,全洒在了亚夫脸上。

“你你你……你活该!”

羞愤已经极的人,跑掉了,留下满亭欢哄笑声。

三人正打着趣儿,又说起轻悠小时候的事,有人上门来。

“锦业见过三娘,小叔。周公子,有礼了。”

来人朝三人一拜,神色端肃,言行恭敬有礼,丝毫不见前两次的爆躁蛮横和任性无礼。

轩辕锦业说是专程来看轩辕清华,为之前的事认错道歉,又跟织田亚夫攀话说轻悠,最后才将请了新司机的事说出来,并请织田亚夫帮忙相相人。

本来这种内务完全轮不到他们三房的人说道,但织田亚夫也没有拒绝。

“四哥想得很周到。毕竟,十一郎只是我的近待,他对芙蓉城的道路也不熟,若有什么要紧事,还怕会耽搁了。”

便约好稍后就一起去考校司机。

轻悠出来时,见到轩辕锦业到来,有些奇怪,后又听亚夫要跟四哥出去,便有些担忧。饭后,亚夫叫她陪着小叔和娘,她想想也乖乖应下了,现在有十一郎跟着,他自己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四哥,亚夫绝对不能喝酒的。你们别玩高兴了,就胡乱来啊!十一郎,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看着亚夫。”

轩辕锦业好笑地打趣妹妹还没嫁人就当起了管家婆。

亚夫笑而不语。

十一郎非常恭敬地应承下轻悠的要求。

他们这几人刚离开,便又有人找上了门来,这回不是男人。

“三姐,刚才去你院里说您在小叔这边,我就不好意思叨扰来了。”

四娘抚着鬓边的新式丝绸亮片珠花,这正是轻悠送的礼物,笑得宛如夏花灿烂,虽对着三娘说着话,目光却是直往轻悠身上瞄。

轩辕清华便说乏了,三娘叫着小厮扶人进屋。

四娘忙说不用招呼,遂拉着轻悠的说就坐坐,跟七姑娘聊聊外面的趣事儿。

三娘瞧出这是想说私话儿,便帮着收拾盘碗,先离开了。

等人一走,四娘又腆着脸东拉西扯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轻悠耐心地应对着。

要说轩辕家里,轻悠最不熟悉的就是这个父亲在她十岁大时,娶进门的娇妻。若说当年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四房了。因为她一直觉得,正是四房的出现抢走了父亲的爱,现在回忆起四娘进门时,她觉得自己似乎比母亲还要难过绝望。

但四娘为人很不同,即不会像大娘一样跟所有房吃醋使难,也不会像二娘一样争权夺利总一副别人欠了她的模样,当然也不能说像娘一样低调,她跟所有房的关系都不亲不远,表面抹得过去。

想她当年跟二房的人闹得鸡犬不宁,后来也折腾过四房,但相较于二房睚眦必报的性子,四娘却喜欢息事宁人,故而在母亲的责罚下,她也就渐渐淡了对四娘的嫉恨,索性多时都是视而不见的。

只除了,小八弟十分不待见她这个姐姐。

“轻悠,三娘现在真是熬出头儿了,有了你这么出息的女儿,以后可什么都不愁了。对了,周公子怎么不在,这又是忙着去准备订婚宴了么?呵呵,轻悠啊,别怪四娘多嘴,说起挑男人的眼光,你可比小五小六强多了,逮不定儿这比起上头你二姐的官家和三姐的银号太子爷,都要强呢!”

轻悠虚应着,心下愈发狐疑起来。

“周公子跟小四出去了?”

这才变了脸色,还紧张地左右晃眼,才压低声了说,“轻悠,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照理来说,咱们一家人都不该说这些不和睦的话,但是……”

“四娘有什么但说无妨,轻悠晓得分寸。”这就是要透真格的吧!

又扭捏了半晌,才说,“我只是前阵儿上街时,看到小四陪着赌坊的老板娘逛珠宝店,亲热得很呢!只是没隔几日,小叔就出了那事儿,还说是因为小四被追债才弄出来的。我就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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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46暗中较劲儿

话说织田亚夫帮轩辕锦业考校了司机,司机顺利过了关。舒残颚疈

轩辕锦业见时间尚早,便要尽地主之谊,说要给亚夫当导游,介绍他去城里几处玩玩。

亚夫便想带上轻悠一块,就被轩辕锦业打断了,笑得别有深意地说,“亚夫,我听说你就快跟小七订婚了,好歹也要买几身像样的礼服才行。这就当四哥送给你们的订婚礼物了,只不过……有个好地方自不方便女人跟着,你懂吧?”

亚夫先是愣了一下,便斯斯然地拱手作揖,说“任凭四哥指教”。

轩辕锦业着实高兴得很,拉着人就上了车。

两人先到洋服店订做新礼服,店里人见了轩辕锦业,不少人叫“四少”,出来的美人店长见了人更是热情不矣。

轩辕锦业就攀着织田亚夫的肩,洋洋自得地介绍,但当美人店长问到亚夫家世时,一下就卡了壳似的蹦不出豆子了。

当亚夫说只是一介电器商人,美人店长刚才还发亮的目光就黯了下去。后来就叫了一个新手去给织田亚夫量衣服。背着人时,就跟着轩辕锦业聊开了。

轩辕锦业说,“帮我探探他的底,我怀疑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商人。”

美人店长虽心有不快,却也碍着一些情面,遂进屋去夺过了软尺,亲自给织田亚夫量衣,行尽勾引挑逗之能事,但都被织田亚夫不轻不重地挡掉,碰了几个软钉子后,倒也不敢怠慢了。

出来后,轩辕锦业争着要自己付钱,织田亚夫便先回了车上等。

“我瞧着这男人就是个拘谨保守得很,根本连正眼都没瞧过我。我说你那妹子眼光可真不错啊,居然能挑到这种极品。”

“哼,那倒未必。许是见我在旁,不敢露出真性情罢了。晚点儿,我定能试出他的真面目。”

遂扔了几个大洋给店长走掉。

……

与此同时,轻悠听着四娘的话,颇有些心惊肉跳,又不敢轻易表态。

“小七你是不知道,你走这几年,家里变化可大了。小四在坊子盗用公款,被抓后教老爷停职,在家闲赋时,就迷上了吃喝嫖赌,见天地往外跑,不回家,经常就跟些三教九流不正经的人混在一起,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害得小叔摔断了腿闹出这么大动静儿……”

“是呀!以前四哥不是这样的,虽然能力不如大哥,好歹也能帮父亲些忙……”

“小七,我看你还是赶紧把周公子叫回来,让他千万少跟你四哥参和在一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四娘,我了解亚夫,亚夫应该不会的啦!”

“所以才说你还小,不懂这男人啊,这男人就跟那猫儿差不多,没有不沾腥的,你这样放敞了他,根本就是……”

轻悠听得一颗头两颗大,她还是相信织田亚夫的,这男人要想沾腥,那是放在哪里都天经地义无可厚非,资源丰富,至少都是伯爵夫人的级别。可要真如此,他们就不会在四年后破镜重圆了。

可是你时时刻刻地听着一个女人在你耳朵边叫着“你的男人一定会出轨”,怎么也舒服不起来吧!听得多了,也会不自觉地心慌。

当然她不是害怕亚夫出轨,而是怕像当年一样的百合子事件,又惹上个什么瘟神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在母亲出来时,轻悠才从四娘的唠叨中解脱出来。又问了母亲这四年来,家中人员的变故都有哪些,心下有隐隐地有些担心亚夫。

……

那个时候,织田亚夫就被轩辕锦业带到了一家豪华夜总会,虽还是白天,门内却熙攘不绝,热闹非凡,更兼花团锦簇,让莺声燕语不断。

与大上海或港城的那些夜总会不同的是,这里的舞女和侍者皆着少数民族服装。都说云贵川几处聚居了全国最多的少数民族种群,其中不乏年轻貌美,衣着鲜亮稀少戴着华丽饰品的女孩调笑周游其间,极尽奢华淫侈之能事,亦不下于大城市。

自进门后,轩辕锦业一边跟熟悉的人打招呼,一边偷偷观察织田亚夫的模样。见其仍然一副毫不动容的模样,不由暗啐,果然是不近女色么!难道是因为长得太漂亮,举目四下,竟然没几个能赶过他自个儿,所以根本提不起兴趣?

“华姨,这位可是我家的贵客,请你一定要拿出最好的货色来招待我这位朋友。”

织田亚夫看着轩辕锦业这一日里,所到之处,四处逢缘,似乎跟所有人都打成一片般熟悉,交际应对手腕一流,暗地里对他使小手段,一点儿不含糊,却又方寸尽握,让人无从拿捏,不由心下冷笑。

至少,这轩辕锦业没有像小五小六小八一样低能,直接就蹦出来骂轻悠,而是对他采取一种迂回策略,他此行跟他出来,倒也不算浪废时间了。

很快就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将织田亚夫围进了包厢里,轩辕锦业就借口要去跟几个朋友打招呼溜掉了。实则就偷躲在别一边,窥探织田亚夫有没有再掉进温柔乡里。果然不足一杯酒功夫,十一郎就出来叫人送五瓶洋酒进去。

华姨问起织田亚夫的身份,轩辕锦业把从母亲和妹妹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嘲笑织田亚夫该就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公子哥儿,这几杯黄汤下肚终于就漏了老底,“这男人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娇贯出来的主儿,怎么会为了你那残花败柳的小妹守身如玉呢!”

轩辕锦业冷哼,“我今儿就是要逼出他的真面目,让爹和娘都瞧瞧,他们寄予厚望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哪知道,下一刻,就有女人惨叫着满脸泪水骇意地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华姨很不高兴自己店里的娇宝贝被欺负了。

织田亚夫掀了珠帘出来,目光淡淡扫过那缩在华姨身后的女人,女人一见他,吓得浑身发抖,都不敢哭出声儿了。

他只道,“华姨的姑娘们都很热情,劝亚夫喝酒。亚夫自不敢怠慢,便也相劝。哪知道,就有人不胜酒力,谦言退场。亚夫也不想为难姑娘们,也都是些可怜女子。”遂一个眼神,十一郎拿出一个小荷包塞给了华姨,他又说,“这些就做给姑娘们的压惊费吧!”

华姨接得莫名其妙,手上掂量着重重一包洋元,也不敢多说什么,拉着女孩子们离开了。

织田亚夫淡淡看着一头雾水似的轩辕宝仁,问,“四哥,我想这里不太适合我。被这些女人弄得一身粉香,难免回头被轻悠闻到要吃排头的。不如烦劳四哥陪亚夫去逛洋货店,买件像样的成衣换上,可否?”

轩辕锦业自不心甘,点头答应了。心下却盘算着,这酒色都不能让这个男人动心,那他就不得不再走那一遭了。

他们一离开,华姨就问那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女孩满脸惶色仍不减,颤着声说,“那,那个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我们都以为碰到个世家纯情公子爷,不断劝他酒,可他从头到尾只说,未婚妻有令,不能喝酒。妈妈,你知道我们平常见识多少公子一副道貌岸然状,哪会相信这样的借口。所以,我就大着胆子,喝了酒,靠近他怀里想要喂他,哪知就被他毫不留情的推开不说。他突然拿起桌上的洋酒瓶子,强扒开我的嘴,将整瓶酒往我嘴里灌,而且灌了一瓶还不够,二瓶、三瓶、四瓶……”

“我怎么挣扎都不许,他又问我,不是要喝酒吗,那就多喝点儿。你们不知道,当时他那个样子……太可怕了,好像要吃了人似的狠,一点人性都没有,太可怕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比女人还漂亮,却,却比魔鬼还阴狠……”

……

入夜,轩辕家大门亮起了灯。

轻悠还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张望来路,她已经等了好半天了,二狗子叫她回去吃饭,她也放不下心。

因为之前亚夫离开时,差了二狗子来说,会回来一起吃晚饭。

当时虽然知道多半是他安她的心,可自打听了四娘的话,她就特别担心四哥真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现在这里不是织田亚夫的地盘,只有十一郎一人护着他。

终于有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远远瞧着一辆黑色轿车驶来,轻悠立即走下屋檐迎了上去,可汽车却直直冲了过来,吓得她慌忙退让,还是车后镜给打到手肘,疼得她直喘气,这才眯眼看清了驶来的汽车,并非织田亚夫买的那辆劳斯莱斯,而是产自美国的雪佛莱轿车。

车门打开,司机殷情地迎下一个身形高挑丰腴的华服女人,腕间搭的那条孔雀绿的纱帛十分惹眼,在灯光与烛光的映照下,流光水滑,随着女人的行走,轻轻飘动,更衬得女人卓约风姿,让人移不开眼。

当看清女人的模样时,轻悠垂下眼叫了一声,“三姐。”目光轻轻滑过其腕间垂下的纱帛,她可以很肯定,那正是用家中秘传的麒麟锦织法所造。

轩辕宝月冷冷地瞥了眼轻悠身上的旧式旗袍,虽然模样也不错,可惜在她眼里早就老掉牙过时了,再仔细看那光生生的脖子、耳朵、手腕,俱无一物,心下便愈发得意得紧。

根本不应声,错过轻悠就往大门里走。但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头问,“听说你带着个不知名的野男人回家来讨要嫁妆,那男人呢?拉出来遛遛儿。我今儿回娘家,可就是为了看稀罕的。四年不见,你还真是没什么长劲儿!”

轻悠抿了抿唇,抬起头,“三姐,亚夫不是什么野男人。爹和小叔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七夕节,我们就正式订婚。届时,我们也会给您和姐夫发请帖的,至于来不来,就随便三姐您了。”

轩辕宝月一听这口气,气就不打一处来,狞着脸就伸手上去要揪轻悠的脸,骂着,“你这个小表子,丢尽了我们轩辕家的脸面,你还有胆子在我面前……”

轻悠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儿,身子一偏就躲了开,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灯光打来,正好扫过两姐妹所站的屋檐下,直越过了那辆雪佛莱,停在了他们正下方。

车几乎还未停稳,就听人叫了一声,车门砰地甩响,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阶下直冲上前,将轻悠搂进怀里,侧身挡住了伸来的爪子,那疾风利箭般的身势,吓得轩辕宝月低叫了一声,当她再抬头瞪来就要骂人时,一下傻了眼。

被侧方车灯打亮的高大身影,着一袭简洁的黑色燕尾服,微微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张让人惊艳至极的脸庞,但这样妖冶的面容并未给人丝毫阴柔之感,反是那冷硬的线条中透露中极霸道的男儿阳刚之气,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窥了去。冷冷簇扬的剑眉下,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狠狠地盯过来,让人噤若寒蝉。

“亚夫,”轻悠立即按住似要发作的男人,清晰闻到了男人身上浓烈的烟酒味儿,“她是我三姐,她回娘家来看爹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就遇上聊了几句。”随即给两人做了简单介绍。

后面,轩辕锦业不紧不慢地踱步上来,懒懒地跟轩辕宝月打了声招呼。

轻悠心砰砰直跳,忙又说,“刚才二狗子说娘已经备好饭菜了,就等我们回去吃。你……吃了没?”

半晌,织田亚夫狠狠盯着轩辕宝月,才挤出两字,“还没。”

后者吓得抖了一抖。

“那我们快去吧,让老人家等太久不好啦!三姐,我们有空再叙。”

轻悠拉着织田亚夫忙往里走,边走边说着这一下午花了多少功夫做樱花糕,很快就不见了人。

轩辕锦业跨进大门,又回头瞥了眼发呆的人,冷哧一声,“怎么,你也看上那男人了?”

轩辕宝月方才回神,“那个男人他就是……”

“小七的未婚夫。”冷笑,“奉劝你一句,少惹小七,否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阳怪气地笑着进了门。

轩辕宝月脸上迅速闪过惊诧,不信,愤恨,妒嫉,种种情绪。

……

“亚夫,都说了不能喝酒抽烟,你怎么又不听话。下次,不准你跟四哥回去了。”

“我没喝酒抽烟。”

“那你身上怎么那么大股味道?呀,还有女人香。”

“不信你可以问十一郎。”

“哼,我才不信,十一郎对你忠心耿耿,他才不敢出卖你,一定帮你说慌话骗我。”

十一郎倏地停住脚步,朝轻悠看去,深黝的脸上浮着一抹尴尬的黯红。

织田亚夫却将小女人一搂,托着那怨气腾腾的小脸重重吻了下去,吱吱唔唔了半晌,直到小手乖乖揽上了他的脖子,他才终于放开她。

他看着她,目底似有流火窜过,故意哈了口热在她脖子里,“现在信了么?”

她直缩脖子,羞涩的嘟嚷,“那,你身上的味儿哪来的?”

嘴里的确没有怪味儿,还算干净。

“一会儿再说。现在,我可饿死了。”他拉着她,直奔三院,“跟你四哥折腾了半日,他就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轻悠很想知道这一下午都发生了什么,只得按了下来。饭后,两人才又谈到小四的事。

轻悠将四娘的话复叙了一遍,再三强调不可再跟小四出去。

亚夫道,“你不用担心我一个大男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很清楚。倒是你,就为了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的八褂,担心了我一下午,还等在大门外差点被人扇巴掌,是不是更应该自我检讨一下?”

轻悠瘪脸失了声,瞪着亚夫。

他伸手去揪她的脸,她抬手一挡,却教他碰到了刚才车灯撞伤处,这一吆喝就露了馅,他强拉过她手臂在灯下一照。

三娘轻呼一声,“这什么时候弄到的,怎么乌了这么大片?唉,叫你调皮,我去拿跌打油。”

织田亚夫目光一厉,却没开口。

轩辕清华道,“估计小四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细,你今天没露馅吧?”

“他那点雕虫小技,只够骗骗那些见识浅的笨蛋。”

轻悠一听这指桑骂槐,就甩了手,哼一声,扭过身子不理人。

轩辕清华笑看着小俩口闹别扭,又道,“宝月回来,恐怕大房那里又不安生了。宝仁这孩子性子沉稳,最像瑞德。但心肠也最软,怕听了那些碎语心里也会有些想法。明天你们去公司,多看多想多观察,少说,不做。有什么想法,尽管回来跟我说,届时我再跟大哥商量,万事不怕。”

织田亚夫点点头。

三娘拿来了药,轻悠伸手要接,就被织田亚夫截了过去,她不满地嚷嚷,惹得其他人只笑不帮忙。

“娘啊,小叔,你们现在是不是有了半子就没女儿啦!”

三娘说,“人家亚夫可比你懂事多了,瞧瞧,你就到大门上等个人,就弄得一身伤。人家跟着小四跑了一下午,也没事儿。”

轻悠瞪大眼,惊讶母亲居然这么快就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轩辕清华说,“轻悠,你这脾气还得跟亚夫练练。不要见了你姐姐们就吵,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周旋。”

轻悠瘪嘴,气得没法说了,突然男人将大掌拍上手臂,疼得她嗷地一声惨叫,推了人就跑掉了。

结果,长辈们就在身后呵呵直笑。

她心里可呕死了,要不是怕男人对家人动手,她何必忍得那么辛苦。娘和小叔都被男人的假悻悻骗了。

“悠悠。”

“织田亚夫,你坏蛋。”

她伸手一指,就被他抓住,轻轻一拉旋进他怀里,她要挣,就被他抱得更紧,坐在廊椅上,对着伤处就是一阵猛揉,疼得她哼哼呜呜地叫个不停。

半晌,伤处被揉得发热后就不怎么疼了。

她眼里含着委屈的水珠,瞪着他,他心头一软,俯头捉着那小嘴儿狠狠爱怜一番,又是揉,又是哄,才终于平息了这顿嫉火。

她攀上他的肩头,哼哼着他的名字,声音柔媚如水,说不出的勾引人,让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将人抱上大腿,摁进怀里深吻下去,隔着薄薄的布料,许久未曾发泄的**,便在黯晦的灯影光色、月夜如水中,悄悄发酵……

“亚夫……”

“宝宝,我想要你。”

大手直往下滑去,顺着旗袍的侧缝钻了进去,另一只手绕到了人儿胸前。

“啊,娘!”

怀中人突然一叫,将他推开,他一个不稳就倒在了地上,脑子还是一片空白,身下一片狼籍,抬头却见跑远的人儿咯咯笑着朝他做鬼脸,叫着,“大色狼,活该!”转身就跑掉了。

才知,自己这次是着了道。

无奈一笑,想他这辈子挥戈天下,却只败在这一双小手上,余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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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47明里较劲儿

当夜,大娘房中。舒残颚疈

“娘,爹已经睡下了。”轩辕宝月在大娘身边坐下,随身的丫环将捧着的几个盒子送上前。

她一一展开说明,“这次听说爹做了这大手术,其实老爷子年前也做过,我就照着当时洋大夫嘱咐的带了这些老山参,还有这西洋参是最补气的,都留爹那儿了。

这手边的东西,是女儿专门给娘您准备。您看看,这是最新的洋服料子,还有这种毛线,现在上流太太们都实兴这种针织品,马上要入秋了,穿在袍子外面,又保暖,又好看……”

大娘欣慰地握着女儿的手直笑说还是女儿帖心。她这一生本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无奈当年幼子早夭,大女儿嫁到临省的都尉家,只有这小女儿最帖心,嫁给邻城最大的银号世家,每月都会回来看她。

当下,大娘便将家中这一月发生的事都说给女儿听了。

听完后,轩辕宝月抿唇道,“听娘这么说,那个周亚夫就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相貌,说迎娶小七,却连个正式的拜见礼物都没捎上。爹眼下却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我看多半也是因为小七这残花败柳实难找着个像样的婆家,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南方小港口,也省得她没事儿就带人回来丢人现眼。”

大娘很不安,“你分析得也有理。毕竟当年族老差点就动用族法,要拘轻悠回来受罚浸猪笼。你爹他打小就偏心三房那娘俩儿。可眼下我就想不明白,你爹他这回是不是把脑子也给病糊涂了,竟然让这泼出去的脏水和个外人来插手家族里的事,真是……”

轩辕宝月想到之前在门口见到的人,那般风华无双,气质凛然,跟自家那个短短四年就从英挺少年郎吃喝嫖玩成了大肚公的男人相比,打心底里又羡又嫉,更气愤。

谁能想到,当初家中最不起眼最不上相的小猴子竟然有如此风光的一日,真是让人气愤,她可受不了被个残花败柳给比下去。

“娘,您又多想了。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胳膊肘往外人身上拐的。你不是说,爹白日里说了有能力的人都能入坊子干事么,这根本就是在给轩辕锦业那小子敲警钟,故意让外人插足来刺激他的。”

大娘眼一亮,说出白日新得的几个消息,愈发觉得女儿说的有理。若说她生的几个孩子里,哪个最像她,也非这三姑娘莫属。当前轩辕家嫁出去的女儿,就属宝月的男人最出息,隶属西南这片最大的银号太子爷,其家族分枝深入政商军三界,就算现在华西这片军阀最多最乱,生意难做,但广联银号的沈家一直都是这些人的家宴座上宾。

想到这些,大娘更觉得有底气。

轩辕宝月忽看到母亲惯常奉的佛堂上,立着一尊水色盈润的白玉观音像,顺口问起。

大娘忙讨好说,“这小七才送的,我也不好拒绝,就先摆个几日,等他们人走了,我就换回来。”

轩辕宝月一笑,“娘,我瞧着这东西应该不是假货。话说这小七在外混了四年,倒真有些底子了。难怪能找着这样的小白脸,我听说,那些大城市的好多白领丽人,攀不上正经大户人家,就喜欢养些白相儿撑门面。”

大娘觉得女儿见识最广,立即点头称是,又道,“不过,今天我听说,小四跟着周亚夫出门了半日,四娘也跟小七说了许久话。这两房人的动静,其心可诛。我跟你大哥提,他就拿你爹那套来搪塞我,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还不长个心眼儿,偏信外人……”

轩辕宝月立即握住母亲的手,“娘,您别着急。女儿这就不来帮家里救急的嘛!”

大娘欣喜地盯着女儿,直觉又有好事降临了。

“麒麟锦的事,您跟爹提过了吗?”

闻言,大娘脸上光色尽失,就松开了女儿的手,“宝月,娘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是咱轩辕家的命根儿,祖上有训,绝对不能外传。莫说你娘我这长房正妻,在轩辕家几十年操持辛苦,连半个影儿都没见过。就是成品,也只见过不超过十个手指头加起来的数儿。”

“娘,你听我说啊。之前爹跟百通贷款,不是百通不应,实在是当时青山寨的张大帅急需一批军火,才没有余钱给爹的。现在银号里暂时周转不灵,但百通也让我先支一笔给爹急用。这不,我已经把一百万的支票准备好了。”

大娘的脸色又才放光,正要夸赞女儿女婿记挂家人,轩辕宝月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娘,你有所不知,那张大帅后来听说咱家的底细后,就不知打哪听说了麒麟锦是皇帝御用的物件,且秘法百年不曾外传过,就想跟我们买这麒麟锦的秘法。说愿意出三千万美元,上亿的国民新元。”

大娘立即叫道,“这怎么行,这不是存心要绝了我轩辕家的老命嘛!莫说那些老八股的族老们,就是你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轩辕宝月十分无奈,“娘,这事儿被百通暂时依着往日情面给压下了。可是,咱们家承了沈家这么大个恩情,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回报。再说,要是张大帅哪日兴起非逼着要,咱们平民小百姓还斗得过人家的枪杆子嘛?”

“那,那现在可怎么办啊?”大娘一听就慌了,这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兵荒马乱的日子。轩辕家在前朝未败时,尚算得上大大户儿,靠着先皇御赐的那块“天下第一锦”的牌扁,更是西南地区的第一蜀绣龙头。可现在,到底岁月不饶人……

“娘,现在这事儿你千万别给外人知道了。明日我也跟着小七他们一起去坊子里走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七在外面混了这四年,肚子里到底埋了些什么药回来给家人使。回头,我再把支票交给爹,让爹先织两块麒麟锦做回礼。”

大娘听着女儿有理有据地安排事件,渐渐安了心。

……

隔日,轩辕家各房齐聚大堂一起用早餐,这亦是打轻悠回来的头一遭。

轻悠在去大堂的路上,边走边给织田亚夫解释家中的习俗,听得后者眉头直皱。

“以后,我们家的人必须一日三餐都在一起用。”

轻悠笑,“我们家哦?这个们里,有哪些我呢?”

丢来一个瞪眼,“自然是你和我,还有孩子。若是爹娘、小叔要跟我们一起住,更得每餐共食。”

“为什么?”

“一家人,当然要一起用餐。否则,还叫什么一家人。”

走在后方的三娘和轩辕清华听闻,对视一笑。

轩辕清华说,“轻悠,看来以后你们肯定是亚夫当家了。”

轻悠叫,“哪会?”

三娘笑,“就你这个马大哈的样儿,要没人看管着,怕是早上一泛懒就躲着不吃早餐,饿坏自个儿身子的。”

织田亚夫斜目睨来,点头,“伯母说得很对,她平日起床气大得很。要强拉她起来,稍后非咬还着报复你。”

轻悠挣了大手,跑远了嚷嚷,“你胡说,我才没有。”

岂料亚夫把手腕一亮,“此有实证,都是被你咬下的印儿,今日便让伯母和小叔做个见证。”

分明是开玩笑的调侃,轻悠还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心想这才回家几天哪,她就从最初的宝贝,现在落水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哈巴狗了。这男人真是狼子野心昭昭,偏偏长辈们就吃他这一套。

她真怀疑,是不是人长得漂亮,嘴巴甜一点,就能如鱼得水了。

“呵,三娘,清华,你们起得可早啊!”

恰时行到至大堂的月洞门廊前,就碰上了大房的人,俩俩相对,眉眼间的笑意以及嘴边的问候忽便有了别样的含意。

大娘嘴上问着好,却一眼就盯住了三娘身上的那件同自己身上一样的毛线织衫,心下便不舒服起来。女儿昨晚明明说是刚流行起来的,家中定然独她一人可着。哪知道这才穿上不过一刻钟,就跟人撞了衫。

要说大户人家好面子,在衣着方面最忌讳的自然就是与人撞衫了。

眼下光撞了不说,相较之下,自己年长发福的气态,自比不得仍然保养得宜的三娘窈窕动人,且自己身上是保守的黑色平针织衫,三娘身上的淡黄色织衬看起来亮眼不少,衬得肌肤雪盈,毫不亚夫身边的女儿不说,那针织的图案也十分新巧,一下就把她比了下去,反倒显得她在东施效颦。

“小七,昨晚三姐真是抱歉,瞧你从屋下突然冲出来还以为又是个趁乱碰瓷的瘪三儿。”轩辕宝月立即上前拉住了轻悠的手,将一瓶药油塞了过来,笑得温和亲切,宛如真是多年好姐妹。

轻悠心下别扭了一下,面上也陪着笑应下了。

然而,轩辕宝月在抚上轻悠的手时,被硌到了手,低头一看,那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晶光烁烁,繁复的切割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美得如梦似幻,戒身由花纹古朴的白金打造,与时下最流行的黄金截然不同,即稀罕又别致,一看便知身份菲然。

轻悠一看姐姐的目光,立即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事实上这戒指是早上出门时,织田亚夫突然问她,她怕他心里不高兴她藏掖着,便又悄悄戴上了,哪知这时候又被人撺掇出来。

后面就杀来一道惊人的叫声,接着一人冲到了她们面前,执起她的手,高高地举在众人眼中。

“哎呀,轻悠,这红钻戒指,可是真的么?好大一颗啊!二娘见过的宝物也不少,但这样大的钻石,还是头一次见到呢!真漂亮。”

二娘紧攥着轻悠的手,故意在大房面前晃来晃去,直晃得轩辕宝月脸色越来越沉。话说她嫁了银号的太子爷,实是家中身价最高的女儿,衣着饰物等用度,每次回家都炫耀得众人一片眼红。当下,自己手上那颗黄金镶嵌的翡翠戒指,一下就变得俗不可耐,被生生比了下去,怎会不气。

“这钻石用白银做托,倒是很少见呢!”轩辕宝月忍不住就泼了句脏话出来。

织田亚夫将轻悠的手拿了回来,把人护在身边,道,“钻石极硬,白银太软,自不相配。这是法国的珠宝大师专门用白金雕塑的戒托,听说这花纹是月桂树的叶,代表永生不渝的爱。”

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在晨曦淡淡斜映的雕花走廊里,如此俪影成双,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甜蜜的爱恋气息,当看得众人眼睛直发热,各种滋味自不用说。

一直站在人后观察一切的轩辕锦业突然上前说,“这是亚夫给小七的求婚戒指么?那亚夫你那支拿出来亮亮,给咱们穷山沟的土老帽子开开眼界。”

两个男人四只眼一对上,气氛便似一下紧张起来。

见亚夫半晌没动,轩辕锦业立即笑接道,“该不是,钱全花在小七的大钻戒上,就把自个儿这姑爷的戒指给漏了吧?”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二房的人也都跟着陪笑,大房当然不会错失这趁机取笑嘲讽的好机会。

“当然不是。这种东西,我家少爷多得都不屑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还需得……”

“十一郎,退下!主人家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自己掌嘴三十!”

这些日子十一郎是看多了轩辕家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主子脸色,平日都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说三道四碎嘴就算了,眼下当着这么多人,这个轩辕锦业竟然如此不给面子,真是气煞人也。

织田亚夫这一喝,十一郎只能握拳退到一边,啪啪啪地打起自己的脸来。

轻悠一见就急了,上前抓住十一郎的手,“亚夫,别这样,这一大早的,许是十一郎还没睡醒才说了糊涂话,算了啦!”

遂又向母亲和小叔打眼神,这方说时候不早该进大堂,邀了众人离去。

轻悠求得织田亚夫松了口,十一郎才放下了手。

轩辕锦业错过他们时,翘着唇角,嚯嚯两声,迈着吊尔啷当的步子进了月洞房,那表情眼神全是嘲讽看好戏。

织田亚夫下颌紧了紧,面上始终无一丝喜恶透出,这过于平静的表相倒让人看不透,更觉得深不可测,不敢小窥了去。

……

用餐时,轩辕瑞德见着难得齐聚的家人,个个精神面貌都相当不错,心情大好,便拿出几根老山参,给二房三房和四房,一再强调要家和万事兴。

接礼物的人自然高兴应承下了,出礼物的宝月见着自己孝敬的好物什竟然落进最不屑人的手里,心下更不是滋味儿。

饭后,轩辕瑞德送儿女出门,不禁再三叮嘱兄弟姐妹们要互帮互助,并叫轻悠不要藏私,发现了什么问题都得回来报了。

正说着时,轩辕宝月的雪佛莱先开了过来,她笑着说,“小七,我车上只有三个位置,坐了大哥和四哥,就剩一个位置了。要拆了你和亚夫也不好。不如你们就坐家里的马车吧!”

这话说得暧昧通情理,实则不乏嘲笑贫贱之意。

织田亚夫连个正眼也没给,轻悠想扯个笑脸应承也觉得实在扯不出来,心里直在画大叉叉,心想都过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三姐的路数还是这么无聊呢?

自然没人知道他们两人的想法,倒是二房的人个个投来嘲讽至极的眼神,让轩辕宝月头皮一麻,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儿。

轩辕瑞德哼一声,“你个当姐姐的怎么说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你当自家妹妹是什么人?需要你在这里炫耀显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爹,我哪有,我只是好心……”

哼,就许你显摆钻戒,本小姐有汽车还不让了说了。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玻璃珠子诓骗人,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爹真是太偏心了。

这时,啪啪一声喇叭响起,车房里就又开出一辆车来,她这一看,认出车头上的白金立体标志,眼睛一下就睁大了。她自是识得的,因为前不久就跟丈夫出席张大帅的宴会时,张大帅洋洋得意地给他们展示了一架从英国人手里抢来的战利品,说这个标志的汽车,连英国皇室和大使都非常喜欢。

轻悠跟父母和小叔道了别,和亚夫走向汽车,亚夫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两人眉眼一碰,便是说不出的浓情蜜意,轻悠曲身要坐进车里时,不由又直起身朝轩辕宝月看过去,说了句,“三姐,我和亚夫坐这辆车,跟在你们车后面就好。”

车门关上了,一前一后两辆车徐徐开走。

但明眼人一瞧,就把前面那辆烤漆都微有剖落的当成了开路车,后面这辆豪华漆亮的劳斯莱斯当成了主人家的专用车。

车上,轩辕宝月恼火地问两个哥哥那车子的来历。

轩辕宝仁拧眉不语。

轩辕锦业嘲讽地扫了眼这个动不动就喜欢夸耀自己嫁了个好男人的三姐,语气极尽讽刺,“说是小七在港城当电器行的总经理时,赚来的。保守估计,这辆车能当咱们织造坊一个月的总收入了。”

“什么?怎么可能?那臭丫头蠢得要死,能赚到这么多钱。”

轩辕宝仁瞥了眼小妹,“小七从十岁就跟着小叔出门,走南闯北,在经商和交际方面,早有经验。这四年她在港城洋人开的学校里学习,外语也非常棒,不比小叔差。”

“大哥,你怎么现在就只为外人说话啊!”

“小七她也是爹的女儿,也是我的妹妹。哪里是外人了!就是小四,也是我们的弟弟。爹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和万事兴。你这动不动就欺负自家妹妹的习惯,该改改了。还有,财不露白,你最好收敛点,别惹来祸事还不知。”

轩辕锦业看了大哥一眼,吞回了到口的嘲讽。

轩辕宝月心头气苦,却不敢再争辩。因为,那张大帅之所以突然就对麒麟锦起了意,正是那次庆功宴上自己穿了嫁妆里的那件父亲赠送的麒麟锦旗袍,惹红了张大帅几房受宠的姨太太的眼,才招来了一堆甩不掉的麻烦事儿。虽然先前在母亲面前说不急,事实上,她这次回来却是顶着丈夫和军阀头子的双重压力,非要办成一件事。否则,后果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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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剧情单元的主题是“家和万事兴”。

希望亲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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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48天下第一锦

汽车的行进路线,在初入城时,突然发生了改变,没有直接到轩辕家位于东郊的天锦织造坊,在城里的几条最繁华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儿。

原因便是织田亚夫听轻悠说,轩辕家在城中也有几家自己的铺子,觉得有些意思,便想顺道去挨个儿看看。轻悠觉得亚夫的理由很充分,且他们先前虽逛街购买过衣饰,却是相当随意,没有特别关注自家的陈衣店的情况。

轩辕宝仁听了轻悠的话,也不管小三和小四的意见,叫司机绕了几圈儿,一行人将城中的八家大小不等的铺面逛完后才到织造坊。

时间就超过了预期拖到了中午,到织造坊时,正碰上绣娘们休息吃午饭。

“亚夫,你看,这块牌扁就是前朝御赐的真笔。”轻悠一到坊子,兴奋地拖着亚夫冲到了黑漆大门下,指着头顶那块黑底金字大扁:天下第一锦。

“嗯,的确是御笔真书。”亚夫微勾着唇角,淡淡点了点头。

两人便就前朝皇帝的书法和诗词,交流起来。

轩辕宝月过来,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谈论着共同的话题,一副琴瑟合鸣的和谐样儿,心头酸气直冒,大步进了大门。

立即闻着满堂饭菜飘香,看着一个个抱着搪瓷大碗边吃边说笑的绣娘工人,一张精致妆容的脸绷得死紧,忍不住一口怨气就喷了出来,“真是的!都怪你们,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赶了半天就跑来看这些人吃喝拉撒,像什么话呀!”

她一边捂着口鼻,脚一跺就调头往回走,错过轻悠和亚夫时,故意狠狠瞪去一眼。可走了几大步,居然就没一人叫住她,说一句讨好安慰的话,越想越气,到大门口时看到一口纸箱子,抬脚就踢了出去。

未想箱子一翻倒,里面滚出一团团的绣线轱辘,撒了一地,吓得正在搬运的工人齐声吆喝,全部跑出来帮忙拣。

本来不想理她的老大轩辕宝仁一见,冲出来就狠狠骂了她一顿,“不想来就不要勉强,汽车就在外面,你要回家享受舒服,现在马上可以离开。这里是工作场合,不是你大小姐的闺房,可以任你撒泼。今儿我们来是办正经事儿,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就趁早离开。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堂堂轩辕家的三小姐,你这样胡乱来丢的是谁的脸!”

轩辕宝月被骂得一头冰水,轻悠想上前劝说,却被织田亚夫拉住,摇了摇头。

依小三的骄傲性子,她这时候心里正恼着因为他们才来晚了,心情不畅,若这时候他们再去劝说,在小三心里难免就变成了看人笑话的悻悻作态,势得其反。

然而,织田亚夫的目光瞟了眼小四锦业,锦业瘪了瘪嘴,本来依他的性子,以往是绝对不会淌这浑水的,可……

“四哥,你去劝劝大哥啦!三姐好像要哭了。要是回去被爹知道,我们都要挨训的。到时候骂咱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冤枉。”

轻悠也立即想通,上前扯了扯四哥的袖子。

轩辕锦业看着揪着自己袖子的那只小手,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打掉了轻悠的手,还是上前去劝老大。

待人回来时,轻悠挨上前低声说了句“谢谢四哥”,抿着小嘴退回亚夫身边,和亚夫相视一笑。

轩辕锦业又哼了一声,大步走掉。

……

“就吃这些?”

当一大碗盖着大锅菜的白米饭送进几人手里,第一个嚷嚷的自然是轩辕宝月。不过大哥的一个厉眼过来时,她立即闭了嘴,扭曲着脸,抱着碗走开了。

现在,他们是在织造坊看场的老师傅洪叔的办公室,一间高梁大堂屋里,正前神翕上焚香供奉着保佑商人财运的财神老爷,一身团福字的漆金泥塑身子,脚蹬元宝,手拿串铜钱,都是帖着金箔,亮闪闪的十分惹眼。

而他们身下所坐的也不是寻常人家惯用的木桌椅,而是颇有些西洋派头的白橡木绷皮黑沙发,大理石矮几上放着一座珊瑚宝树,宝树上也有金银丝缠造的树藤,十分华丽贵气。

但这些不中不西的东西堆砌在一间屋子里,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奢华有余,俗气已极。

“好大一坨肥肉哦!”

“不准挑食。”

“我没挑啊,艾伯特说了不能吃得太油腻,容易得胆结石,像爹那样,我可不要。”

“你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才没,我们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的,你不懂啦!帮我吃肉,我吃你的菜。”

“你是希望我得胆结石不成?”

“你这么瘦,哪会呀!来来,多吃点肉肉,你们男人关键时刻才能出大力气。”

亚夫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红烧肉坨坨,眼眸忽然一眯,凑近那暗渡陈仓的小偷儿,压低声说,“那倒是,关键时刻都是我在使劲儿。你倒是会享受!”

她“o”着小嘴看着他,他夹起一团肉塞进她嘴里,俊容上的表情暧昧得让她一下红到了耳根上。

“你也必须多吃些肉,这样我才有好肉吃。”

一旁的轩辕锦业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腻不腻味儿”,抱着碗跑出屋子蹲在了大堂外的石阶上吃起来。

这时,轩辕宝仁刚又从食堂打了饭菜过来,叫大家添饭菜。

轻悠就挨了过去,开始精挑细选起来,还不时抱怨这食堂的大锅饭菜果然是不怎么地道,惹得男人们讪笑不止。她便说起杨记食堂的饭食标准,两厢对比,倒也让人眼耳大开。

看她垒了一碟子的菜和肉,轩辕宝仁打趣,“小七,你就只顾着你未来相公,哥哥姐姐们都不管啦?”

轻悠红了脸,立即给两哥哥布菜。又发现这盘子不够用,忙跑去厨房拿干净盘子。回来时,她脸色有些古怪,但见着大哥吃得正香,暂时按下了刚才在厨房里偶遇的事件感想。将盛好的一盘菜,递给了亚夫。本来想给轩辕宝月送菜,却不见了人。

亚夫主动端着菜盘子出来找轩辕锦业,就看到人已经换了位置,坐到廊中庭的石桌前,他身边站着一个穿万字团花纹唐衫,蓄了一对山羊胡,肥脸圆腹,面相颇为喜气的中年男人,正是看场师傅洪叔。

一句话隐约飘来,“四少,你一定要为咱们多说话啊!”

但一见到他来时,立即换了口,忙笑着说,“哟,新姑父来了。这菜可是七小姐布的?呵呵呵,你们现在兄妹和睦,一家团圆,老爷子一定高兴得很,这病也该好得快了。”

说着,这又团着一副弥勒佛似的笑脸问亚夫什么时候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亚夫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感觉到对方冷淡疏离的气场,没说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亚夫端着碗出去跟锦业蹲在了一起,将那碟菜放到锦业面前,锦业还是那副冷漠不屑状,但筷子还是朝盘子上的大肉进攻。

亚夫看着那离开的福态背景,勾勾唇,口气极淡“四哥,说实话,我觉得天锦坊这样子发展,迟早要倒闭。”

啪一声筷子被按下,轩辕锦业凝眉怒目瞪过来,“你胡说什么?”瞬间又觉不妥般迅速敛去了脸上了不忿,重又拿起筷子猛扒两口饭菜,埋头不起。

瞥过那只骨节泛白的手,亚夫又道,“在港城,几乎所有的现代企业都实现了机械化生产,像这种纯手工的作坊早就被淘汰到瓜哇国去了。你以为,你们就凭这几个小小的手艺人,能撑得过越来越精细的机械生产么?”

轩辕锦业抬头狠瞪过来,“这里是芙蓉城,不是港城,少来你那套。”

亚夫勾起唇,“可惜,天锦织造坊的东西远销到全国十多个省市地区,近年来销量怕是不怎么样吧?毕竟,现在皇朝倒了,穿衣打扮已经没有什么特殊规制,老百姓但凡有个嫌钱的谁不爱穿锦、绣、绫、罗,便宜又实惠的自然为大家争相捧之。现在只愁你没有好花样儿,根本不愁销路。可惜……”

这么大个市场需求,天锦织造坊竟然越做越亏,是何道理?

“你少在那威言耸听!我们坊子里的这些绣娘子,随便一个要是出去,都会成为别家纺织厂精品库里挑大梁的大师傅。这些手艺就是过一百年也不可能被机械模仿出来,更不用提咱们家的金字招牌麒麟锦。”说到此,轩辕锦业的双眼大亮,一下子注入无穷的信心般,一字一句道,“想来,就你这个渔村来的小商人,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天下第一锦’的风采,才说出那样不知深浅的话来,哼!没些真见识,就少在那班门弄斧!”

说着,几下扒完了饭菜,打着筷碗儿,转身就走人。

那气不过的模样,实在让人好笑。

然而,看到锦业刚走到门口,洪叔竟然还等在那里,又迎上去,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这个轩辕四少,似乎比他想像的更有意思。之前拿酒色试探他不成,还带他去赌坊溜达,自己输光了钱财,靠他才算勉强扳了回来。故而两人面子上,多少还过得去。

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状,明明自己连什么是缎、什么是锦都分不清楚,谈起自家的秘传织品,又一副不容人亵渎的护短样儿。

……

屋里,轻悠压下刚才在厨房里碰到的疑惑,挨在大哥身边,低声说,“这里食堂的饭菜,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也不比以前杨记的食堂了。”

宝仁挑眉,“那当然,我们轩辕家向来不会苛待自家绣娘。现在竞争那么激烈,多少人高薪来挖我们的绣娘,她们都是看在爹的面子上,还有洪老在这些吃食用度上的细致大方,顾念老雇主仁慈,没有离开。我们的手工绣样,向来都是官家太太们的首选。要不是有这一块保着,民用低端市场上,我们真是争不过那些机械作坊里的廉价纺织品。”

轻悠点头,“高端织品向来是一个品牌含金量的表现,这也是跟其他织造坊和纺织公司竞争的一大金字招牌。有了这个核心竞争力的产品,再发展应时而需的中低端产品,就事备功半了。”

听着妹妹一针见血的见解品评,轩辕宝仁只觉得像打了一剂兴奋剂,连连点头,又给小妹碗里添了块红烧肉。

“就刚才这绕了一圈儿,你发现了什么?”

轻悠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就这屋子里我倒是有些小小的发现,哥,你不觉得洪叔把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得太……”

“奢华了?”轩辕宝仁笑了笑,“其实,当初我跟你一个想法。觉得应该朴素严谨一些。但洪叔说,坊子里接待重要顾客,就只有他这里可以撑撑门面。太寒糁了,人家真不会把咱们看在眼里,熟悉的老客户不谈,像有些官家太太、军阀夫人,就特别注重这些。你看你三姐,不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到上海南京出差,人家还专门设有豪华舒适的贵宾接待处,比这里不知豪华多少倍,甚至还附有公关小姐,都是……咳,你应该知道吧?”

看大哥居然如此避讳,轻悠暗笑,点头,“知道。只是……”她又看了一眼,还是换了话题,“如果咱们来这里,事先没人知道做应付准备,那么我觉得咱们坊子里的员工精神面貌还是不错的。下午,我们再看看绣娘们的生产情况,让洪叔把这两年的生产数据资料准备齐,咱们带回去研究一下。”

轩辕宝仁心下按了一按,应了声好。他抬头再环顾四周时,就轻悠提出的异议,心下也有一些计较。

……

“别碰!”

绣娘的声音又急又疾,喝呼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目光又怒又怨地瞪来一眼,轻悠赶紧收了手,说了声抱歉。

“不碰就不碰,真是莫名其妙!本姑娘身上穿的都比这玩艺精贵,还稀罕碰你那粗绵布。哼!”轩辕宝月可受不了被个下等人喝斥,屁股一扭就走掉了。

那绣娘面上闪过不安和焦躁,嘴上解释着“弄乱了线头子,这一卷布就全废了”,抿了抿嘴背转身继续穿棱走线,动作比初时僵硬了好几分。

轻悠又道了几句歉,讪讪地走开了。

眼角余光也不经意地捕捉到整间堂屋里,十几个绣娘的异恙表情,有交头接耳的立即就分开了,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她忆得幼时也跟父亲进过坊子,那时候她比现在可调皮多了,不知道弄坏几架纺织机,被父亲打屁股时,绣娘们全都帮着劝说。

“七姑娘,你千万别生气。她们接的都是官家太太们的活,要求精致得很,大家赶工加班都很辛苦,难免神经绷得紧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来来,大娘给你拿好吃的大白兔奶糖,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洪大娘是洪大爷的老婆,也是幼时最宠轻悠的绣娘。

两人出了屋子,走到角落没人处,轻悠才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洪大娘一脸难色,轻悠做出委屈受伤的模样,说只是谨遵父命跟着哥哥来瞧瞧罢了,顺便探望一下大家。

许是这被冤枉的表情做得足,也或者洪大娘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便说了以下的话,“还不是之前听人说,老爷自打做了西洋手术病好了后,就开始对洋人的那些机器感兴趣了。大家担心老爷也要用机器来织布,遣了大家离开。这都做了几十年的绣工,家里多少张嘴等着喂,要是工作没了可不愁死个人哪!小宝儿,你爹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可得回去帮咱们娘们说说话呀,那些机器生产的东西都是一股子机油臭味儿,人哪里穿得了呀,咱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那才是……”

轻悠听后,联系之前厨房里碰到被厨娘甩脸做色的事,终于明白这些人看到她和三姐为什么那么不高兴了。她们这些向来为族规排除掉的女人,竟然也能进坊子里了,坊子里的女人们和工人们,自然就嗅到了“变革”的危险气息,任何人对于威胁自己生存的人事物,会有这样不待见的表现,也都可以理解。

轻悠没有做多解释,谢过了洪大娘,表示一定会将绣娘们的意思传达到位。

突然,不远处的另一间绣房又传来喝斥叫骂声,轻悠跟着洪大娘急忙跑去看。将近时,看到绣房的窗户都修得十分高,不若其他绣房从走廊外就可瞧见里面的情形,这房间的窗户都超过了一人多高,且门外还站着身着蓝布褂模样有些凶悍的大汉,连那大门都是铁铸的。

“这也是绣房么?”

“当然。”

“绣精织品的么,看管得这样严密?”

洪大娘压低了声,“就是精织品。还有一间全封闭的密室,听说就是用来绣那……”

轻悠接口,“麒麟锦?”

洪大娘不再出声儿,看着门口正跟守门大汉拉扯叫骂的轩辕宝月。

轻悠知道有些事不易深问了去,先莫说对方当前的心态敏感不适交流,自己是轩辕家的小姐,对方只是一个雇工,立场也完全不同。

轩辕宝月一看轻悠来了,便觉抓着救星,噼哩啪啦倒豆似地说了一堆委屈,“……这些都是我们轩辕家的东西,凭什么我看一眼就不成。简直笑话,我会偷自家东西嘛!你们是什么意思,简直岂有此理!我回去一定告诉我爹,把你们通通都开除掉!”

那寇丹十指一挥,门前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轻悠顿时觉得自己被三姐强迫架在了烤架上,成了众矢之的,忙摇手叫她闭嘴,轩辕宝月却变本加厉。

一个看场师傅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众人前喝道,“就算三小姐你姓轩辕,但现在你也嫁出去了。咱们坊子里自古以来就有戒训,外人不能进精造房。这也是写进了轩辕家宗祠的规矩,百年没人可以更改。就算三小姐您把老爷抬来,咱们也不会认这个理儿!大家说,是不是呀?”

顿时,所有人都举着手呼喝赞同,声势惊人,一双双眼眸瞪来都含着明显的敌意。

轩辕宝月还要叫,就被轻悠往后攥,这时男人们也闻风而来,亚夫一见这情形,心如明镜,将轻悠拉进了怀里,站到一旁,让轩辕宝仁去处理这一切。

“各位,请听我说一句。舍妹第一次来坊子里不懂规矩,我代她向大家道歉。”

那看场师傅一举手,所有人才停止了呼喝,却凝眉肃脸地站了出来,威严十足地说道,“大少,不是我们存心为难三小姐。实在是这绣坊里的规矩,早就是老祖宗们定下来的,精造房是咱们天锦坊的活字招牌,就是老爷在这里也是要给咱们几分薄面的。三小姐不尊重我们无所谓,我们也就是一个小小雇工罢了。”

“黄叔,您别这么说,坊子能维持到今天也都靠您和大家的功劳。”

“既然大少爷这么说,老黄我今天也居这个功,说两句心里话。不管坊子怎么改革,这族里定下的规矩绝对不能改,外人不得踏入织造坊重地,否则就以违返族规。若是泄露了坊里不外传的秘密,那就是族里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说着,就狠狠瞪了眼轩辕宝月,宝月躲在大哥身后吓得满脸苍白直哆嗦。

就算是轻悠,也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敌视。

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宗族力量的强大,这里几乎所有的绣娘工人都是出自同宗同族,其忠心自然不用多说,若非如此怕早就被竞争企业请走了。而那些守旧的势利为了保护一个从客观立场来看明明已经没有那么大价值的事物,竟是可以豁出老命地去维护,甚至不惜威胁恐吓他人。

突然间,她明白了当年父亲的苦心,还有头晚父亲语重心长地谈到天锦坊里情况的时候,那份凝重的心情。

织田亚夫揉了揉轻悠的手,便揽着她先行离开了。

……

一路上,行经之处投来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善,那就像他们完全是一个外来入侵者,十分不讨喜。

可他们明明就是来察找问题,寻求天锦坊的发展出路,却遭到这样的误解和排斥,不得不让轻悠微感沮丧。

坐上车时,她摸出大白兔奶糖,问亚夫要不要。

亚夫揉揉她蹙起的眉心,接过糖,剖开糖纸,却把糖喂进了她嘴里,说,“现在需要甜一甜,宽宽心的是你自己。别多想,这里的问题看起来严重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奶奶的香味儿,让她觉得好受了些,看着男人自信自傲的模样,心底就舒服了好多,靠进了他展开的臂弯里。

“变革,变革,即是要变,必然存在革除旧弊,去旧迎新。谁也不想成为被淘汰革除的那一端,会有矛盾冲突和不理解,也是人之常情。昨晚你爹已经跟咱们透了些底,你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人的眼光。”

“可是,洪大娘和黄叔他们,都是坊子里的老人了。这奶糖还是洪大娘给我的,小时候,我随爹爹来坊子里玩,他们对我都很好。我想不通……”

“再亲的人,有时候碰到利益问题也难免撕破脸。你会难过,也是幼时承了他们的情,才会特别不舍。

但织造坊改革一事刻不容缓,这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否则,你们族里赖以生存的这个织造坊就真的会走到日薄西山、穷途末路。

再说,我们搞改革并不是要把这些人都解雇掉,从长远发展来看,改革旧的手工式主营模式,引入机械化流水线生产方式,其实是让他们自我提升的最好办法。到时候若看到新的利益增长点,他们的怨恨和不理解,也就不攻自破了。”

听他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充满希望,轻悠吁了口气,高兴地握着那只大手,“亚夫,你是不是以前就碰到过,这么清楚?看你好像一点不担心。”

“何止。”

“呀,那你快说说,以前你碰到的那些不通情理的老古董?”

他点了下她的鼻子,“太长了,今晚你若来我房里,我慢慢跟你讲。”

她娇嗔一声,揪了他手一把,他抱转过她的身子,双唇就压了上来,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时,有人来敲了窗子,站在外面的正是别开一脸尴尬的轩辕宝仁。

“小七,亚夫,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就坐你们的车回去吧。”

车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定是有话要私下里说了。

“哥?”

轩辕宝仁一上车,就坐到了两人中间,轻悠别扭地嚷了一声就被横了一眼。

“女孩子家,就算要嫁人了,你也还是轩辕家的女儿,凡事要懂得矜持。”回头又跟亚夫说,“爹都说了,在咱们家就得讲咱们家的规矩。”

亚夫非常恭敬地应了声“大哥说得是”。

轻悠嘟起嘴,将头扭到一边。这男人就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轩辕宝仁才说,“唉,今天,你们也都看到了。其实不是爹不想变,而是众怒难违。以黄叔和洪叔为代表的坊里的老人,一致都坚持老路子,虚臾不改。那精造房,也是在他们两人的建议下才造起来的。”

“的确,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今天我们只是来看看,他们就这么大抵触情绪。我都可以想像要是爹真提出要引入机械化生产,恐怕就会有人拿刀子杀到咱们家来了。”

“你们宗族里的权威如此之大,如果要改革,怕是得先说服族里的长老吧?”

轩辕宝仁更是一叹,“当年爹想保小七都没能成,何况是关系到一族兴荣的秘密织造技术?根本不可能!”

一时车内三人都失了声,气氛又凝重起来。

半晌,轩辕宝仁还是忍不住问两人有没有解决办法。

轻悠接过亚夫的眼神示意,说,“大哥,必须斧底抽薪,否则,就毫无出路了!”

轩辕宝仁虽心中有数,听闻也一脸沮丧。

俗语道,穷则思变。

可事实上,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事,常常都是一个牛角尖儿钻到底也死不回头。病痛可治,误会可解,但人的某些旧有观念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

否则,国民政府的新婚姻法发布后,至今包办婚姻仍是主流,而新文化运动开展几年来,还有不少人因为巫医而丧命,非把洋大夫的西医说成恶魔。

其实,轻悠心里还有一个担心,家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根本解决不来,亚夫身为一国远征军的统帅,怎能一直陪着自己待在这小城市里呢?

比起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她家的小绣坊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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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49家族秘技

就在轩辕宝仁率先出来跟轻悠和亚夫商量时,轩辕锦业被洪叔和黄叔拉到了角落里。

“两位叔,你们放心好了,我会盯紧爹那里,只要一有情况就告诉你们。”

洪叔不时打望周围,一边笑道,“还是小四帖心,不妄废阿叔这些年疼你啊!唉,话说七姑娘越大越漂亮了,这出国留洋又在大城市当过大经理回来,那一身的气质啊就不一样了,可不是咱们这些老八股的叔叔们能说上话的。哪能理解咱们的苦心呐!”

那看场子的黄叔瞥了眼洪叔,只道,“四少,不管怎样变,你都得提醒老爷子,祖宗的规矩绝不可动摇。特别是麒麟锦的织造秘法,让老爷子千万三思而后行,莫要触动众怒!”

轩辕锦业心下一个咯噔,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他虽心疼这些老辈子为家族企业劳苦劳累地干了一辈子,同情他们在面对天锦坊大变革时的慌恐不安,但这动不动就拿族规来威胁他们轩辕家的人,实在厌恶极了。

要不是看在洪叔在这一个多月里,各种照顾自己,他还真是没耐心站在这里听他们谄媚又威胁。

“黄叔,你放心,爹不是老糊涂。这种事关一族生存的大事,他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碰。”他言辞恳切,又转向另一个,“洪叔,我看坊子里的情况也挺好的,井然有序。我想爹不会为难天锦坊效力几十年的姐姐大娘们,就算有些变动,也不会影响大家生计。您放心好了!”

洪叔肥肥的笑脸抖了抖,心下却啐了一句,你小子懂个屁,要不是这事先打过招呼,那些绣坊根本连坐都坐不满人,不少绣娘都已经在外揽了私活儿赚高薪,坊子里平日可冷清得很。就是中午的这顿吃食,也是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平常哪有那么多大锅红烧肉给人吃,能有新鲜菜叶子就算不错了。他可舍不得买那么多肉给那些不识好歹揽私活的人吃!

轩辕锦业并不知老人们心里的想法,遂又安抚了两人几句,再三保证一定及时递消息,就离开了。

两个老家伙对看一眼,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黄叔说,“四少这条线,还是不怎么保险。”

洪叔山羊胡一抖,“还用你说么!他从小就不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主。”

黄叔严肃的面容更沉更黑,“唯今之计,就只有靠咱们自己。要是他们想乱来,咱们也不怕,就使那最后一招,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洪叔点着头,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番计较。

出大门时,轩辕锦业碰到洪大娘,耍赖要了颗大白兔奶糖。洪大娘看着汽车行远,叹了口气,又走回了坊里。见到自家男人时,忙上前询问情况。

“我觉得小宝儿也没变多少,还是个心软的主儿。所以我就求了她一求,我想看在咱们打小那么疼她的份上,她应该不会……”

洪叔喝了一声,“你懂个屁。妇人之仁!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了,靠得住她才有鬼。你没见她带来的那个男人,长得那么漂亮,哪里像个正经人。她都被外面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会真心为咱们打算才有鬼!她就跟她那个三姐一样,都是个没眼信儿的蠢祸,居然还敢跑来咱们坊子里指手划脚,我呸!”

“可,可是……”

“少废话。不想丢了这金饭碗,咱就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洪叔喝斥妻子回去工作,自己则朝他那豪华至极的办公室走,一进门时看到那黑色水晶桌上摆放的红珊瑚宝座,一双小眼眯成了缝儿,突然一道人影窜了出来,挡住他,唬了他一跳。

“三,三小姐?!”

轩辕宝月瞄了眼门外无人,冷着脸说,“洪叔,如果你不想失去咱们家这看场子的肥差,就必须跟我合作。”

厚厚三大撂国民政府新币被摆在了洪叔面前,那双浑花的老眼立即绽出极亮的光芒。

……

轻悠一行回到家里,就被通知艾伯特上门来会诊。

老爷子的病虽开刀见血,却其实只是老年常见病,相对而言,轩辕清华的情况虽暂时稳定下来,却是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听得小厮来报,轻悠和亚夫立即赶回了轩辕清华的院落。进屋后,看到轩辕瑞德也在屋里陪着,那看着医生护士的眼神仍然充满了一丝怀疑,很有些监视的味道。

黄花梨木的拼石大圆桌上,放着不少医疗器械,还有两个穿着粉色护士报的护士在帮忙量血压、体温、做记录。

轩辕清华看到两人回来,笑道,“你们回来啦!今天收获如何?再等等,我这里应该马上就好了。”

艾伯特回头朝织田亚夫点了点头,轻悠接过了母亲刚端来的凉茶,先给父亲满上,又端了杯给织田亚夫,然后坐在父母身边,静静等着艾伯特检察完。

看着轩辕清华的精神的确好转不少,可较于他病发前,消瘦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大大不如前了。

“腿骨的愈合情况比较好,但是现在还不能随意站立走动。按你们的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先生最好在这段时间都坐轮椅,定时按摩腿部肌肉。甚至其他方面,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不要过度操劳……”

艾伯特没说完时,轩辕清华就摆了摆手,笑说这些他这个做大夫的自己都懂,就不劳烦洋大夫细说了,便急着想知道轻悠他们这一天巡视绣坊的情况。

轻悠却不依,“小叔,艾伯特说这些不是啰嗦啦,你懂,可不代表我们就懂啊!你可以不听,我们可得听仔细了才能好好照顾你。说到你行动不方便,我觉得你这院子里应该再配两个帮手,不可以拒绝。你不为你自己,那就为亚夫和我着想。”

轩辕瑞德立即发了话,让三娘帮着去挑两个手脚勤快、心思细腻的人来这院子当差。亚夫便开口说要帮忙,轩辕清华本还想拒绝,也打住了口,默认了。

“爹娘,小叔,那我和亚夫先送送艾伯特。”

轻悠见护士们迅速收拾了东西,立即拉着亚夫,跟着艾伯特走。

轩辕瑞德突然开口,“等等,爹也跟你们一块去送送艾伯特大夫。好歹,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众人一愕,也没敢怠慢,轻悠和亚夫忙过来扶着老爷子上了新制的轮椅,推着出了门。

他们人一走,轩辕清华的目光黯了下来,便对三娘说,“轻悠还是没说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么?”

三娘摇头,“清华,你别紧张,许是不要紧,不然她哪里瞒得住啊。你不是不知道,她从小性子就急。”

轩辕清华却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但现在有个好老师亚夫在她身边,若真有什么大问题,亚夫却可以安抚她,她已经不再需要我们的羽翼了。”

三娘心头一颤,还想说什么,轩辕清华已经闭上了眼。

……

另一头,给艾伯特送行的人在行到一处花菀时,暂时停了下来,摒退了随从,于花木深处说话。

艾伯特皱眉说,“目前看来,一切情况还算稳定。令叔的资料才寄给上海方面,还要等一周左右结果才出来。但由于我诊所的设备有限,唯恐上海那方专家会诊时缺乏更详细的数据就不好做诊断。最好是让令叔直接去上海做全面检察,这样更有利于确定病情。”

轩辕瑞德立即拍板,“那就立即去上海。唉,我说你这人啰哩叭嗦了说了这一大堆,直接说你医术有限必须让我们另谋高就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废话。”

艾伯特脸上一阵尴尬,涨红了一张白皮老脸,这医生骨子里的专业气势就蹦出来了,“老爷子,我不否认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清华先生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他又摔断了骨,前期也没有被照料好,身体还比较虚弱。恐怕经不起周车劳顿,这坐火车去上海也要一周多时间。就算你们现在有本事调到飞机,可他适不适合坐还不知道。若是发生晕机等症状,对他的病情就更不利了。”

轩辕瑞德脸色一绷,“怎么坐不了飞机。你别想从你们洋人威风灭我们亚国人的志气。清华他可是咱们芙蓉城里第一个坐飞机的探花郎,有什么坐不得的。”

“老爷子,今时不同往日,万一……”

“现在都没走,有什么万一。大不了,我轩辕家就包一截专用列车,我还不信这种小事儿能拦倒一个英雄好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悠看着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过百的长辈争得个面红耳赤,有些哭笑不得,想插嘴打圆场吧,同时被两人吼“闭嘴”,弄得个里外不是人了。

话说这大概就是傲慢和偏见的最佳写照吧,爹爹心里到底还是对洋大夫有偏见的,而艾伯特做为专业的医生,也有自己的职业素养和专业精神不容人亵渎。

最后,还是织田亚夫够威信,才让两位长辈停上了无谓的争吵。

“这件事,小叔还不知道。他虽没问过我们,但已经私下问过伯母了。若突然要他去上海,就必须告诉他实情,这是其一。我和轻悠的订婚典礼就在一月之后,恐怕他不会就此轻易答应离开,这是其二。”

闻言,众人又陷入了拧眉沉默中。

轩辕瑞德叹气,“亚夫说得对,若是治愈率太渺茫,以清华的脾气,他宁愿死也不会错过轻悠和亚夫的订婚典礼。”

艾伯特就说,“能不能把你们的订婚典礼提前?”

“当然可以。”轻悠立即附合,“爹,亚夫,我们就提前两周,好不好?这样安了小叔的心,即时我们再编个理由送他去上海,相信他也不会拒绝了。”

轩辕瑞德立即同意了。

亚夫却说,“不可能。这样容易势得其反!”

几人都疑惑地看着他,轻悠更急,他握住小女人的手轻轻揉了揉,语调轻柔有序地接道,“目前,天锦坊的改革迫在眉睫。小叔即是天锦坊的二当家,心里自然放心不下。刚才大家应该也看到了,我和轻悠一回来,小叔就急着想问坊里的情况。这个家里有太多事让他挂心,若是一日解决不好,恐怕他都无法安心离开。”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将订婚典礼提前,又安排他远赴上海治病。就算他同意了,大概也是为了体贴我们的心情,这样超之过急的气氛,也会无形中在他心理上造成一定的压力,反而不利于治疗。”

轻悠怔怔地看着亚夫一字一句地说着,虽然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承认,亚夫思考得更周全细致。他们所有人,更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渴望轩辕清华能尽快接受治疗,好起来。但亚夫却能在这么短的相处里,真正了解小叔的脾气,这真是割不断的父子血脉牵系么!

轩辕清华是个责任感极重的人,宁愿自己吃苦忍耐,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放着亲人受苦不管。

亚夫之所以比众人想得更深了一层,还因为先前在医院时,他们单独谈过的话。

当时他质问轩辕清华为何一定要保小四轩辕锦业,轩辕清华说,他不仅仅是为了保小四,更是为了保住轻悠和三娘,还有整个轩辕家的百年基业。若稍有差池,不仅小四会受全族惩罚,轻悠和三娘更可能被私刑处死。

当时,轩辕清华怎么也不愿意说出真相,他也不敢再强逼。

那时候,他真恨这男人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为轩辕家牺牲奉献,简直不可理喻。可之后冷静下来,也不得不承认,轩辕清华的这份责任感,舍我其谁的人品和风骨,就连师傅织田瑾在母亲过逝后亦不曾责怪过半句,还为其失约寻找借口,更是母亲当年为之痴痴等待临死前也念念不望着“清华”二字的根本原因。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轻悠哭丧着脸,摇摇亚夫的手。

所有人都看着他拿主义,虽然轩辕瑞德不知亚夫和清华的关系,但凭着一种奇妙的直觉,他也没有率先决定。

亚夫说,“如今之计,就是顺其自然。先让小叔养好身体,尽量顺着他的心意,不做大变动。把天锦坊的问题彻底解决了,让他放下肩上的担子。待到我和轻悠订婚一结束,就陪他一起去上海。”

如此,公事聊了,私愿也得到满足,人的精神一好,对抗起病魔来便是事半功备。

这听着,众人心里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意。

轩辕瑞德又说,“这只有一个月,要解决天锦坊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亚夫一笑,“伯父,天锦坊虽积弊已深,但也都是常见家族式作坊的那些毛病,看起来复杂,要解决也不难。此事待我送共伯特大夫回诊所,稍后我和轻悠再跟您和小叔详细报报。”

轩辕瑞德听得织田亚夫说得容易,心下却没半分放松,到底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便由轻悠扶着,一起回了轩辕清华的院子。

……

晚饭时,轩辕瑞德选在三房中用,叫上了轩辕清华,吃的芙蓉城的名肴火锅。

漆银雕花的双屋筒子锅,远远看去就像一座漂亮的宝塔,锅两侧是螭兽衔环金铜柄,宝瓶形的底座上雕着莲花图案,十分精致富贵。

轻悠解释说,这是父亲大人最喜欢的美食之一,让亚夫也多多偿试,众人听得一阵轻笑。

织田亚夫看着锅里红滚滚的汤水,那浓烈的香料味儿和呛人的辣椒味儿阵阵随风扑面,简直让他有些窒息了,光看着那上面飘浮的小辣椒,他的筷子久久都不敢举起来。

轻悠端着主人家架势,热情周到,把身边的未婚夫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快就把亚夫面前的油碟碗给布满了香辣辣的菜肴。

笑咪咪地说,“亚夫,这毛肚可香可脆了,还有这黄喉,吃起来特有嚼劲儿,你别光看着呀,快偿偿,保准你吃了这一回,以后天天都想吃。”

亚夫皱着眉头,勉强挑起一块自己认为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没有被那红汤煮变了色的,哪知入口后,简直就是一阵世界大战,舌头乃至整个嘴巴都像被地对空导弹进行了一场地毯式轰炸,脆弱的味蕾无一幸免地全体阵忘,没了感觉。

“亚夫,你怎么吐啦,不是吃到石头了吧?不可能啊,这个毛肚子我洗得很干净耶。亚夫,亚夫……”

轻悠夸张地大叫着,追着亚夫跑出了凉亭,身后跟着一阵哄笑。

亚夫跑到井边,勺了一大勺子井水灌下肚子,红着眼瞪着笑得一脸奸相的轻悠。

“亚夫,你老劝人家吃青椒,要知道这火锅料里的各色椒可多得很,营养超丰富耶。你居然就这么吐出来了,真是太爆敛天物……啊,你干什么,不要……哦,有人啦,爸妈还在那看着,你不可以……”

她刚走拢一步距离就被他抓进了怀里,一把摁在了花丛廊柱后,唇脚并用地狠狠收拾了一番,又吻又揉,又辗又压,顶撞得她差点尖叫,舌头竟然就被他双指夹着,根本叫不出声来,只能任他搓圆捏扁地欺负。

他身上还穿着白日里去天锦坊时特别换上的中山服,笔挺的黑色西装料子包裹着他坚实有形的健美身躯,竟然穿出了一丝刚筋铁铸般的军人味儿。

“小东西,你竟敢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陷害我出丑。”

“我,我没有……”她怎么也躲不开他狼爪的侵袭,身子还被翻了个儿。

“还敢说没有,”他紧紧压在她背后,双手绕到她上前方,包紧,“看来我是好久没罚过你这张爱说谎的小嘴,今天……”

“不可以,爸妈还在……哦……”她的低叫化成一片婉转嘤吟,委顿在浓密的树荫下,沙沙的枝叶摩擦声,不知是被晚风吹响,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一番不轻不重、不深不浅的折腾后,足过了半小时,有小厮找来,两人才收拾整理了衣褶裙角回了席桌子,就被长辈们训了一顿。

轩辕清华还是心疼儿子吃惯了东晁清淡食品的舌头,将清汤锅里的菜都挑给了亚夫。

这一餐吃得众人都心情大畅,饭罢,便摒退了仆从,于堂屋中商谈织造坊的事。

轻悠没有先说话,看着织田亚夫,后者环顾长辈一圈后,就丢出个让众人措手不及的事来。

“我想知道,麒麟锦的织造工艺与寻常织法,到底有何不同?”

他这话一问出,三位长辈的脸色出人意料地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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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亚夫说,“麒麟锦的织造工艺与寻常织法到底有何不同?”

轻悠没料到他一来就问这么敏感的问题,立即在桌下拉他的手,忙要打圆场,“亚夫,这个你不用问爹娘,问我就知道啦,我待会儿跟你说。咱们先说上午在厂子里……”

织田亚夫却反扣住轻悠的手,面色愈加严肃地看着三位长者。

轩辕瑞德当即就要发难,却被轩辕清华摁住。

前者面容微颤,眉心深锁,一副被人触到大忌的不满和拒绝,立即绷在了脸上。

后者是一脸的若有所思,还问道,“亚夫,你为什么突然问起麒麟锦?”

织田亚夫说,“天锦坊的员工平均年龄约在三十岁以上,骨干力量均为四十岁以上的轩辕氏族人,他们在员工中拥有极高的声望,且最了解天锦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情况和……一些不易为人知的细枝末节。而也正是这些人,不断在我们面前强调精品间的重要性,并且还抬出了宗族族规威慑我们几个……仅仅是前去视察的人,不让我们看一眼那精品间里的情况。”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三娘立即说女人不适旁听家务,就要招呼轻悠帮忙一起收拾盘碗进屋去。

织田亚夫看了三娘一眼,三娘避开了他的目光,喝叫轻悠的声音也不由扬了几分,微微带着一丝紧迫感。

织田亚夫继续说,“宝仁大哥是天锦坊的执行总经理,就是他也不能进精品间视察,我就觉得这很奇怪,这极不合常理。做为一个公司的执行者,竟然还有不能看的技术产品制作过程,这不管是对公司运营,还是产品销售,甚至人员管理方面,都是非常不合情理的。”

那锐利的目光又迅速掠过了三位长辈,三人脸色又是一变。

看到三娘明显有些不安地看了眼轩辕瑞德,后者垂眉敛目,一声不吭,仿似也在思考这个极古怪的现象。再看轩辕清华,他抿紧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却以眼神示意织田亚夫稍安忽躁,也看向了轩辕瑞德。

这一眼神来去,也不过眨眼之间。

“阿秀,你坐下,让丫环婆子来收拾东西。”

轩辕瑞德终于开了口,话是对着三娘说的,目光却投向了织田亚夫,又深又严厉。

织田亚夫不以为意。又问,“可否请伯父为小侄解惑?”

轩辕瑞德唇紧紧一抿,道,“你该听轻悠提过,这麒麟锦乃我轩辕家祖传秘织法,向来只传长房嫡子,绝不外泄。所以,我这不能告诉你有何不同,但你可以就普通织物与真正的麒麟锦相较,自己去分辨其中优劣。”

织田亚夫心下早有所料,便点了点头,口气中也收回了那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见状,另三人才明显松了口。

“阿秀,你去取样给亚夫看看。”

三娘应诺一声,起身离开,同时还拖了轻悠一起。轻悠怕亚夫一会儿还要对父亲和小叔说出什么惊人之言,不太想离开,还是被母亲攥了手就走。

……

等女人们一走,男人们的话题便严肃了几分。

织田亚夫说,“今日我们先到城中的轩辕洋服店走了走,相较于其他洋服店,轩辕家的稍显稳重老成,缺乏新意。的确有不少守旧的官家太太们十分青睐轩辕氏,相对来说,广纳新型织品,一半首打洋装款式的其他洋服店里,年轻小姐、女士居多。两位应该都有想过,在未来的纺织品发展市场上,究竟以哪类客户为最多,且最有潜力?”

两位长者不约而同地对看一眼,也不言而喻地都保持了沉默。

织田亚夫接道,“未来是属于年轻一辈的,这勿庸质疑。另外,我还想问一句,我看许多家店面都有这样一个标志,是何含意?”

他拿出一张白纸,上面用碳笔绘了一个两叶银杏的图案,正是他们在巡视轩辕家成衣店时,以及他之前购衣,甚至他和轻悠设计老爷子看病的那家洋服店,都挂有这样的标志,只有极少数铺面很小的华服店没有挂。

其实当时问问轩辕宝仁,定然也是了解的。不过他故意放在此时相问,自有他自己的考量。

轩辕瑞德未动,轩辕清华先拿过了图纸一看,道,“这是芙蓉城纺织行会的洋服连锁店标志,凡是挂了这个标志的,代表他们的洋服料子都是统一由行会供应。”这一边说着,眼角余光也轻轻瞥了眼旁边的兄长,似有几分忌惮。

织田亚夫知晓老爷子虽利用亚国传统工艺大赚洋人的钱,却打从心里自视甚高,从来不将洋人看在眼里,跟时下许多老乡绅一样,不喜洋人的一切事务。

轩辕家的店面里就没有多少洋服料子,仅有几匹也显得不怎么起眼,乏人问津,有些烂芋充数的鸡肋感,便也没打算硬碰硬,换了话题,又问,“这个连锁的倡议是如何发起的?行会里主事的是什么人?”

轩辕清华才似松了口气,说,“上一届会长是我们轩辕家,任期五年。当前这一届是林伯源,他是锦笙织造坊的当家,在位已有两年多。这连锁的倡议也是从他当上会长开始的,他们林家这几年在上海和南京的发展相当好,已经把大半事业转到华南去了。”

织田亚夫眉头一锁,沉声道,“林雪忆,就是林家的人?”

两个长辈一听这名字,面上也有些惊讶,不想他竟然知道这个人。稍后一想,即是轻悠的旧友,八成早就互相提过,也不奇怪。

轩辕清华点头,“林雪忆是林伯源妹妹的女儿,外甥女,听说是由于幼时体弱不服养,高僧点化要其跟着母家姓,由母家调养,方可保命,便自幼都长在林家。亚夫,你是听轻悠提过吧?当年她就是托了林雪忆父亲这边的关系,才跟着一起去东晁留学。林雪忆这孩子比轻悠成熟稳重多了,虽然只大了轻悠两岁,颇为事故识礼,现在听说是在南京帮忙她二舅林仲森打点生意。”

织田亚夫听至此,冷哼一声,“小人罢了,她哪有资格跟轻悠比。”

这突来的不悦,和神色中明显的憎恶不屑,让两位长辈有些奇怪,却也没深问。

轩辕瑞德面色微霁,道,“那是自然,我家的宝宝没谁能比得上,不管是眼光,还是见识。”

说着,便抿了口茶,这神色间全是为父者的骄傲。

轩辕清华心里暗笑,也喝了几口茶。但心里却留着一道,想要私下里再好好问问亚夫为何突然对“林雪忆”如此感冒。

……

就在男人们心思各异地谈着正事时,屋里的女人们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呀,娘,好漂亮,这……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织好的呀?咦,这个好像是个半成……”

品字未出口,东西就被三娘抢走了,一件完整的大红喜袍给塞进轻悠怀里,她也不以为异,激动地展开旗袍,上面精工细作的百鸟朝凤、连枝团花图案,栩栩如生,流光溢彩,简直美得不可思议,而提在手上,轻轻薄薄的一件,几乎觉不出多少重量般,堪为传说中的天锦羽衣,亦名副其实。

“这是你爹早就给你准备好的嫁衣!”

“嫁衣!”

闻言,轻悠惊讶得简直合不拢嘴,一双大眼睛瞪着母亲,半天一动不动。

三娘看着女儿这般受宠若惊的可爱模样,一时心下又酸又软又说不出的滋味儿,伸手抚抚女儿的头,解释,“打你及笄时,就开始做这件嫁衣了。你爹和你小叔光在这图案的设计上,可就争论了好长时间。到敲定了用这类似的皇家图案,又佐以缠枝莲粉饰不同,终于能赶在你出嫁前完工。也算真正了却你爹和我的心愿了!”

“娘……”

轻悠鼻头一酸,红了眼圈儿,软软地叫了一声,挨进母亲怀里。曾经一度以为已经失去的父爱母疼,今日方知从未曾失去过,他们一直以自己不知道的方式默默地守候着自己。

世界上最伟大无私的爱,莫过于此。

三娘抹去女儿脸上的水痕,才道,“这麒麟锦是咱们轩辕家的秘宝,绝不可为外人知晓。你做为爹最疼爱的女儿,也要谨遵你爹的命令。亚夫人虽好,可人心隔肚皮,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自己要有个抓拿,明白么?”

轻悠点头,这才明白母亲硬要拉她进屋的目的,就是先礼后兵呀!先用嫁衣攻破她的心房,然后给她晓以大义。只不过,母亲不知道亚夫的真实身份,而自己信任这个男人,了解他的人品,绝不是如此蝇营狗苟的人。

相较来说,她想要是轩辕家是生产什么机密武器的话,亚夫应该更有动机。可毕竟他是一军统帅,又曾是一国财政大员,还会差了这些东西?!

三娘又耳提面命地教育了轻悠一番,做为女儿家该有的矜持云云,才只拿了一块完工的红盖头,出去交差。

母亲的房门被掩上时,轻悠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那华丽得如水如霞的衣料,心下感叹,目光也不由自主瞥了眼那件半成品,和被掩在下面的一个针线篓子。

……

红盖头被交到织田亚夫手中时,那张俊美绝伦却严肃非常的脸上,也露出少见的惊讶之色,长指轻轻抚过轻薄柔滑的缎面,对着光线偏转探看,隐约中,那胸缎上的衔牡丹喜鹊忽似活了一般,黑溜溜的眼珠子都似有了灵性,怎么看,都像盯着观者。

织田亚夫叹息,“不愧是祖传秘技,堪为神品。”

轩辕瑞德也露出今晚的第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那是当然。我祖上相传为轩辕皇帝嫡传后裔,有修仙登天的天人传下这手秘技助轩辕氏不虞食宿耕生。还有传说,这位天人的这手织锦技巧还是得到天帝的第七女,即那七仙女的真传而来。

唐时,我族亦为唐皇最宠爱的那位杨贵妃赚献羽衣,可惜后为奸人所害被毁了。而史书上记载的霓裳羽衣却是寻常织缎,却被描述得宛如麒麟锦。自然,这些都是家族密史,这里茶余饭后咱说说,不以为意。”

轻悠暗笑,还说不以为意呢,这会儿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织田亚夫点点头,又赞了几句,忽问,“那晚我看轻悠的三姐身上有一件十分华丽的披帛,与这盖头十分神似。她那也是麒麟锦织法?”

三娘接了话,“是。那是三姑娘出嫁时,同与一件孔雀旗袍相搭配的披帛。”

轻悠想到自己这套嫁裳,除了披帛,还有盖头、绣鞋,甚至配套的披风,手套,多出好几大件儿,心里就甜得很。

织田亚夫看旁边小女人那羞涩的表情,抚着盖头泛红的耳垂,心下有几分了然。

口气一换,就问道,“如此技艺,恐怕长久以来,必有宵小觊觎窥劫不断吧?”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当下,三位长辈就沉了脸色。

三娘立即向女儿打眼色,轻悠却望着织田亚夫发呆。

轩辕瑞德哼道,“再多宵小,也修想盗走我轩辕家的秘技。”

织田亚夫问,“那么,伯父可否说说,曾经发生过哪些偷宝之事?轩辕家又是如何应对的?”

轩辕瑞德气息一紧,横目过来,“你问这些做什么?这是我们轩辕家的秘密,岂可随意为外人道。”

织田亚夫淡淡一笑,眼神却更为锐利逼人,“小侄只是好奇罢了。不管这织品乃何等绝世之物,也抵不过亚国的半壁河山。若是与实相较,大概轻悠在港城做两单西式浴室设备出口,便就赚回来了。我这些年玩过的商品不少,汽车,火车,新式飞机不在话下。伯父大可不必担心在下生出什么劫盗之心。”

“我,我不是说你……”轩辕瑞德一时被亚夫的直接堵了下,“可你也该明白,即是一家秘辛,旁人自难明白其中重要性。这个,不仅仅是金钱利益问题,还有我轩辕族传承多年的精神信仰在其中。”

织田亚夫收敛了那丝狂傲自信之色,十分谦躬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外人或许不以为珍,可同行必然视其为宝。”

此话一出,两个姓轩辕的男人都变了脸色。

轩辕清华似欲有又止。

三娘狠踢了女儿一脚,轻悠方回神来,急道,“亚夫,你说的也没错啦!不过,我今日进厨房打饭菜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将话题转到了今晚的正题上,心下却有几分不安,直觉织田亚夫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问题,父亲却碍于宗族族法不便说明。之前她将从大哥宝仁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亚夫。那天巡察时,大哥对亚夫似乎也不怎么避讳,应该是父亲私下授意,或许也告诉了大哥亚夫的身家,才会对他们俩都推心置腹。

“……我看到那刀上有明显的锈印,并不像经常吃肉的样子……厨娘们还私下议论当日的伙食真是八百年来头一遭,还说什么洪大爷可真值得花本钱来应付……

虽然待客需要场面,可是洪叔办公室里的布置实在是华丽有余,气质不足,总有些爆发户的感觉,我感觉这样反而不怎么称眼……

还有不少织机上灰尘深厚,一看那绣娘就是刚来的,并不是经常用那织机,否则,向来将织机视为自己一半生命的绣娘,谁会让织机上沾那么多灰而污了线料……”

她一一列举的这些问题,也是事先和织田亚夫商量过的。

“三姐只是想看看精品间,就被黄叔带着人狠训了我们一顿不说,仿佛我们都变成了劫贼。我觉得,他紧张麒麟锦的秘法不奇怪,可我们都是轩辕家的人,从小还在坊子里跑着玩儿,那会儿子也经常溜进重要的坊间里躲猫猫,他们也没异议。怎么这次就表现得像我们是强盗似的那么紧张。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这也是借故阻碍我们视察坊子里的实际情况,不想更新变革。”

说完后,她看了眼织田亚夫,仿佛得到鼓励,又接上一句,“不过,目前我也只是猜测,还需要更进一步找个别特殊员工私下谈谈,探探底,才能确实下来。”

轩辕清华笑着点头,赞许轻悠的确是长大了,心思细腻,观察到位,能以小见大,见解也颇有深度,值得考虑。

轻悠在桌下握着织田亚夫的手,朝小叔笑,不过脚又被脸色不善的母亲踢了一下。

轩辕瑞德却问,“亚夫,你是怎么看的?”

织田亚夫直言道,“小侄前已说过,天锦坊的员工偏于大龄化,思想陈迂,作风守旧,要接受新变革,第一次无法过关的恐怕就是他们的旧有观念。故而,在下以为,欲立新,必先破旧。以利益和生存做赌注,迅速果断地引入新技术!”

话落,席下一片沉寂,男人们都锁眉不语,女人们欲言又止。

不可不说织田亚夫这计釜底抽薪,手段够辣,找出问题后快狠准地解决麻烦,向来是他行事的一大特色。那过于理智的方式,常在外人眼里谓为“无情冷酷”。可轻悠很清楚,他有很大私心是为了迅速解决问题,好早日带小叔去上海看病。

之后,轩辕瑞德说要从长计议,便回院休息去了。

轩辕清华则以避嫌为名议,要亚夫搬到他院落里住,亚夫没有异议,轻悠陪着他回屋去收拾东西。

一进屋后,轻悠的不安都露了出来,“亚夫,你这计药太猛了,我怕爹和小叔这两老古板,不可能下这重手的。”

织田亚夫挑眉,“不。我觉得他们最终会同意我的提议。”

“凭什么你这么自信啊?”

“要不信,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赌什么?你又想占我便宜。哼!”

“赌我。如果我输了,我就凭你清蒸煎炸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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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51姻缘天注定

淡淡的烛光下,那双温柔又明亮的眼睛深深看着自己,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樱唇微微勾起,戏谑又专一的模样,惹得她心头小鹿乱撞,羞窘不矣。

她低呷一声,嗔怒中娇气十足,才一抬手,就给他抓着,顺势一拉,她就撞进他硬实又极富弹性的胸怀里,被密密实实地抱着,耳朵一痒,湿热热的感觉从脖颈间一直绕进了襟口里,腰被大掌紧紧摁着,热气透过掌心传来,熟悉的感觉如水沸腾开来,简直羞煞人也。

“色鬼,你就总想着这个嘛!”

“这时,这处,此情此景,你不让我想这个,难道还要我去想你家厂里那一大堆陌不相干的人?”他翻了个白眼。

她咯咯笑着,伸手去捏他眼皮,“哦,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跟我回来啦?”

“的确。早知道,我就该直接派了人把你父母请过来,主持完婚礼再放回家,干净利落,不用像现在这般拖泥带水。搅上一大家子的事儿,真是……”

她立即沉下脸嗔怒道,“好呀,人家还没嫁你就嫌人家家人烦了。以后要是嫁了,你怕是不会让我回家了。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要知道,咱们这里,嫁人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两大家子的事。你即不愿意入乡随俗,那就只有……”

这话自又被男人给吃掉了,还咬上了几口以泄气儿似的,她疼得直嚷嚷,直伸手拧他肉最嫩的手臂腰眼儿,又被他摁进了床里,压着动弹不得,上上下下又揉又弄又顶又撞的,弄得好不狼狈,简直没法见人,要不是有小厮来叩门,八成是要入了狼嘴去。

“小缠人精!”

他欲求不满地凝她一眼,出屋去开门。

她抬脚踢了他腿一记,哼道,“大色狼!”捂着脸,觉得整个脖子耳朵都快蒸熟透了。

他哼哼着出去了,一手抹掉唇角亮晶晶的津液,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小东西一丝不挂地被自己压在身下,随意伺弄的娇媚样儿,寻思着自己为了这个轩辕家吃了多少亏,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怨,回头一定得找时间好好补偿一下。

如何清蒸煎炸煮那小东西,他要好好想想了!

来叩门的是二狗子,不过等人的却是脸色不善的三娘。

织田亚夫忙躬身作揖告罪,将人请了进去,目光扫过三娘手上抱着的被襦套子,上面绣着简单的花纹,却相当精致。

三娘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说这轩辕清华向来喜静,从未住过外人,客房也才刚打扫出来没有多余的襦子,这便是为他准备的。

织田亚夫立即殷情地道了谢,接过襦子,便将那花纹瞧了个仔细,心下暗暗惊讶,却未露他色。

他们这走进来的空档,轻悠已经理好了衣衫,忙把已经打包好的衣物抱起,叫了一声娘,又朝站在后面的男人挤眉弄眼,被三娘喝了一声,三人相携出了房。

……

到得轩辕清华的院子,门房说已经等了好半天,差点儿就差人来接了。便见轩辕清华滑着轮椅出来,轻悠立即将怀里的东西塞进母亲怀里,自己抢走亚夫怀里的襦子,打眼色让他赶紧去推车。

亚夫淡淡瞥了眼那着急的小母鸡,上前扶住了轩辕清华的轮椅,说了句“我来”,就跟着前来引路的新派来照顾轩辕清华起居的婆子,往客房走。

行到门口时,轻悠拉着母亲先进了屋子,查看婆子和小厮打扫的情况,一边铺床,一边查看还有何遗漏之处。

织田亚夫故意慢上一步,没有进屋,俯首说,“帮我留轻悠一步,我还有事要问她。”

轩辕清华转过头,“怎么,刚才你们都还待在一起,还没腻呼够,还有说不完的话?”

织田亚夫抿抿唇,“是正事。”

轩辕清华抿笑不语,算是应了。

待到里面传来轻悠的吆喝声时,两人才进了屋子,轻悠倒真像只小母鸡似地上窜下跳,还给织田亚夫指了屋内暗房里设的活动茅厕,说他再不用黑灯瞎火地踩进茅坑里可惜了一双好好的千屋底鞋,弄得众人捂嘴直笑。

三娘说屋里还有事没忙完,就要拉着轻悠走。轩辕清华便以要轻悠帮着摹几个新绣样为由,让轻悠晚点回府。

因着这是厂子里重要的活计,现在轩辕清华不能直接参与管理,只能在家设计绣样。三娘也秉持着轩辕家女人的规矩礼术,不敢多问,只回头敲了轻悠脑门一记,叫她忙完了立即回来,还派了二狗子看人,才离开。

这人一走,织田亚夫就以个人威信收买了二狗子,耍了一套简单的剑法,让二狗子去练,自己进书房去找轻悠。

“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这小菊花当然是娘没事儿绣来玩的呀!我幼时好多衣服,都是娘亲手做的针线。话说家里这几房,当年就数我娘的绣活最棒。已故的奶奶也这样夸过我娘,说我娘要不是媳妇,而是轩辕家的嫡长女,那肯定会成为麒麟锦的第一传人。”

不想织田亚夫竟然抱着那被子来问出处。

刚说完,轻悠又直觉这问话中还有话,揪住男人的和急问,“亚夫,你不会是怀疑我娘有偷学秘法吧?”

织田亚夫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他笑了笑,“反握着那手,挨着她坐下,”我也有些奇怪,你娘手艺这么好,怎么教出一个完全不会做针线活的小笨蛋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亚国姑娘嫁人前必学女红,若是做得不好,说是就没法嫁个好人家,讨好公婆丈夫。惨得很呢!“

她发现他这又在逗自己,攘了一把,”胡说,新时代女性才不需要做这种劳神废眼的事儿。再说,我娘也是前些年爱做,打我十岁那年后,就不怎么做了。还有啊,本姑娘也是会纳鞋底绣手帕的,才不是一事无成!“

他敛了笑,柔声问,”为何是你十岁后?“

一丝难色闪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十岁前,一直跟娘学绣花,她的手艺极好,可我的姿质平平,怎么也学不好,也不喜欢这个。那一年,不知为什么,娘被大娘在爹的书房里抓到,说娘手脚不干净,想要偷麒麟锦的秘诀。当时爷爷还在,罚娘罚得极重,用十指板夹娘的手要娘承认犯了家盗,娘开始不承认,当时爹又不在家里,大娘一口咬定娘想盗麒麟锦。我……“

想到那年的情形,她心中又是一痛,这种伤痛似乎从来不曾因岁月流逝而消失,反而因为那未曾得昭的冤屈更添了不甘恨意,想一遍,就更深一成。

”我亲眼看着娘受苦,却不能救她,就算我当时嗑破了脑袋爷爷也不叫停,旁人还帮着煽风点火。那场审判……“

他不想这一问会勾起她这样痛苦的回忆,忙将人揽进怀里安抚,柔声细语哄劝。

她才收敛了心神,久久无语。

那是她美丽童年彻底结束的一年,之前对于家中存在的美好回忆,一下就被砸了个粉碎。曾以为的那些好家人,一瞬间就在她眼里化成了各种妖魔鬼怪。加上十岁的孩子,半懂不懂事,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看到这样的不公不平,愈发激发了她性格里不屈的叛逆因子,以至于之后的六年,整个轩辕家时常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自那后,我就坚决不学那该死的女红了。我跟娘说,不摸这鬼东西,咱就不会被人怀疑要偷那破秘诀了,我就不信学其他的还赛不过一个刺绣。“

他笑言,”自行车,汽车,照想机,飞机,你都会了。随便一样,拿出去也够长脸,不比这小针小线的玩艺儿差。

她小脸一昂,“那当然。”

他轻轻拭过她脸上的水珠,“所以你就弃针从笔,开始写字画画了?”

她点点头,“爹那日回来后,关在屋里和娘说了许久的话,我要进去时,就听到爹狠狠骂娘,还打了娘一巴掌。在我记忆里,爹最爱的是我娘,可他却为了大娘的一句话就这样对我们,我觉得……很不公平,很气愤。

从那后,爹就再不进我们院子了,直到娶进了四娘,才稍有改善。不过……那时我气性大,足有半年没叫过一声爹,还硬跟着小叔学书画,让小叔给起了一个字,我就拿来做自己的名字了。原来,我叫轩辕宝宝。”

他闻言,大笑起来,抱着她又亲又柔,直叫“宝宝”,两人闹腾了一回儿,轩辕清华的咳嗽声传来,才打住了。

“还没说完?三娘恐怕要起疑了。”

轻悠又急道,“亚夫,小叔在这里,我想说你之前提的那个法子太激进了,以洪叔洪大娘黄叔那样守旧的老人,肯定接受不了的。”

亚夫便道,“正因如此,我才要下狠手。否则,等到他们的内鬼打探清咱们的计划了,又先下手为强,像今日一样仗着人多势重,将我们拿住,我们的准备就前功尽弃了。若我们先下手为强,才能抓住主导权,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轻悠低讶一声“内鬼”,一下明白了织田亚夫的意思。

轩辕清华说,“亚夫,你的意思是你们今日去坊子里,有人事先透了口风让坊子里的人做准备,应付你们的视察?你知道内鬼是谁?”

织田亚夫抿唇不语,目光看着轻悠。

轻悠知道由他一个外人来猜测轩辕家人的不是,实在失礼,而且这些人又是同轩辕清华长年生活在一起,有一定感情的人,直说恐伤了心。

便接了口,“小叔,我觉得,可能是四哥。”见人拧了眉,又追问,“小叔,你现在是不相信轻悠了吧,现在还不愿告诉人家怎么伤着腿的?”

轩辕清华一看小姑娘噘嘴说委屈了,笑了起来,又拿话将问题绕了过去。还催着她赶紧回三院去,免得母亲操心。轻悠也不好再多留,便离开了。

她心想,看刚才小叔的态度,似乎已经有倾向于织田亚夫“先破后立”的意见。这会儿估计两父子再深谈谈,轩辕家的半壁江山就给他攻下了。不得不说,这个家伙不愧是当了亲王又当大元帅的,到哪儿都能将所有人操纵于股掌之间。

又忧又喜,一时她也弄不清事态再发展下去,是好是好,只想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是她现在却没想到,这个将一切操控于手的男人,却是紧紧地被她的小手攥着,从未逃出她的五指山。

不过刚走到门口,她又忆起一遭,忙跑了回去,对着两个男人说,“明日我打算约洪大娘谈谈,在此之前,你们不可能轻举妄动哦!”

两个男人见她这般紧张,相继应下了,她才高高兴兴回了屋。

……

且说轻悠风风火火冲回来,又急吼吼地跑掉后,两个男人对视之间,不约而同地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笑意和宠溺。

织田亚夫直道,“麒麟锦只传嫡长,但我听说嫡长女早就嫁离轩辕家。而按照你们保护密诀的传统,嫡长男守护秘诀,还必须有个知晓运用技术的一流绣工。而为了保密的传承,这个绣工是轩辕家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这一代的轩辕家却有三个人,对秘诀知之甚详。”

“亚夫,你因何如此肯定?你别把轩辕家保存百年的秘诀看得太儿戏了。”

“不,我没有儿戏。这三个人就是你,伯父,还有轻悠她娘。”

他一字一句说出,双眼一瞬不离轩辕清华的眉目表情,沉静的眼神中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压力,纵是轩辕清华历世半个世纪,也颇感不适。

也不待轩辕清华回应,织田亚夫忽尔一笑,“ok!你不用回答,我知道我要的答案了。”

轩辕清华一阵讶然,“你,你这臭小子,你怎么……”

“兵不厌诈!”

织田亚夫只当没见着中年人的愤愤不平,又转了话题,“我保证将轩辕家的事给你解决得妥妥当当的,等我和轻悠的订婚典礼一完,你就跟我们去上海看病。你也不想让所有人都担心你吧?”

“臭小子,你这是威胁我,还是怎么着!”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算计,怎能不气。

“不敢。威胁你,轻悠会哭鼻子,我不想她再为这个不怎么待见她、也没留给她多少快乐温暖的家,再掉一滴眼泪。”

轩辕清华看他如此深情的模样,心下一叹,“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我不放心也不行了。我都这一把老骨头,要是再不赶紧抱个孙子……”

“我们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好,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你必须在无人的时候,叫我爸爸。不能再喂喂喂地,没大没小!”

织田亚夫直接远目,起身就要走人。

轩辕清华哎了一声,将那脚步拖住,说,“孩子,虽然我现在仍然想不起什么,可是我常常有那种感觉……紫樱……你放心,我一定配合治疗。不为我自己,也为了和她一起的那些回忆,我不能再混混噩噩地任这一切就此下去。我无法弥补那些失去的和你们母子共同的岁月和回忆,我想在余下的日子里,尽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门口的手,扶着门框的手紧了又紧,终于松开,他回头看着轮椅上的人,说,“对不起,现在我无法也没心情那样叫你。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回忆,轻悠。”

轩辕清华眉头一展,目光璨然,连连点头,声音已一片哽咽。

织田亚夫深吸了口气,又走了回来,拾起掉在地上的薄毯为中年人盖好双腿,倒了热水送到那双手中,就被一起握住。

“那,咱们说说丫头小时候的事儿,我想你大概会想知道。”

他点点头,拿了一根小板凳坐在中年人脚边下,就按着之前护士的手法,给双腿做起按摩来。

“……那丫头学字画,硬跟着我走南闯北学经商,完全是她自己逼自己的,她说他要像我一样能干,成为轩辕家的大能人,就没人敢看不起她们,她要保护三娘再不被人欺负……”

原来,这段漂洋过海的姻缘,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埋下了相同的种子。他和她,都是为了能让家人幸福,而一直努力不懈的人。

……

隔日,芙蓉城东街角的一家人气极旺的小笼包子店,隐避靠墙的角落里,轻悠穿着十分普通的布面素色旗袍,打扮得宛如周围多数吃包子的普通客人,不时看着腕表,焦急等待着。

终于在晚了预定近半个小时,约的人才勾头埋耳地来了。

“唉,小宝儿,不好意思,临时被你洪叔绊住脚,啰嗦了半天,我还真怕来不了呢!”

轻悠知道这是洪大娘在暗示她来得不易,希望见着这些旧情面能让她以后多帮衬着说些话,连忙道了谢,让招待员送上热腾的包子,好汤好菜,殷情地招呼着多吃多喝,还偷偷塞了几个大银圆进对方袖兜里。

包子香汤过半,两人也就拉了些家长里短,半句正事儿没谈。直到两笼蒸子,轻悠再招手要叫上包子时,洪大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教给打住了,问轻悠可是有什么事要问。轻悠才委婉地问了几句,慢慢勾出了洪大娘的话来。

“其实,坊里改造也是人之常情。最近这几年,从林家的锦笙坊开始,好多家坊子都引进了机械。我们熟悉的老街坊家有在那些机械厂里帮工的,也说好处不少。可是……你知道,咱们这些从小连个大字也不识的粗人,哪里懂得用机械。这年纪大又是个丑老婆子,谁要啊!他们那些机械厂里,听说全招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

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识些字,不像老一辈的很多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得,而且年轻人接受新事业能力强,更容易管理。轻悠心下一对比,就一点不意外像洪大娘这样的坊子里的绣娘们会有多么大的危机感,而刚好他们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养儿育女、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的时候,压力极大。

洪大娘的脸色愈发凝重,“要是真把咱改掉了,我入坊子前也是在家里做工,倒是可以将就凑和。可是你洪大叔不同啊,他都是靠老爷子这么些年带出来的管事,要是被下了,又不懂绣活,哪里还能找着现在这样的好活路。

普通工人还好,真是像他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看场人最难找。就他认识的好些老伙计,都是如此,丢了活路后四处给人打零工。哎,前不久一个投资买了辆洋车载人赚点儿稀饭钱,却一不小心被现在那些横行霸道的军阀汽车撞瘸了腿,现在还躺床上……”

这的确说到了轻悠的心坎上,她也理解了当日洪叔和黄叔那激烈的行迳,任何涉及到生存和利益的问题,没有人不急不慌,甚至不落狠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织田亚夫之前的那个破釜沉舟的建议,她的犹豫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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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52老人精,林家,食言

洪大娘说着便开始抹起眼泪来,一双因长年绣花而愈发昏黯细小的眼里,浸出沉重的担忧和心酸。

“小宝儿啊,你说说看,这要坊子真的大改了,莫说那还在吃奶的小子,我那跟你差不多大也该嫁人的小鸟就没一分嫁妆了,到时候去了公婆家,还不给被人笑话欺负死……”

轻悠忙掏出手帕塞到洪大娘手里,轻声安慰,“洪大娘,您先别难过。别的坊子是别的坊子,我们天锦是我们天锦。爹爹一直都很看重老人,你们该是知道的,他对洋人的机械也非常审慎。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拖到现在,连林家倡导的洋服料子进口连锁也没参加。”

洪大娘听着这口气,面上稍安,可心头却很清明,就说是拖到最后,也没有下锭子说不会改,遂一驱身子握住了轻悠的手,“小宝儿,你也是要嫁人的姑娘,应该最懂这份儿!这要是我和你洪大叔都被下了,那我们家肯定就完了!”

“洪大娘,这事儿还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还有希望的。您别急,我回头帮你打探打探。”

洪大娘呜咽声一停,瞪大了一双缝儿眼,“小宝儿,你可说的是真的?你真会帮我和你洪叔说话,让我们留下来?”

轻悠的心思瞬即百转,她很清楚眼前面对的工人比之前在港城面对的那些又大大不一样了,港城里人员流动极大的那些公司里的工人多数是出来打工,早已经习惯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能够轻易接受被裁掉,没有那种吃大锅饭一直吃一辈子的保稳守旧思想。

眼前的洪大娘和那天见过的多数老人一样,就如织田亚夫之前特别强调过的这个年龄阶段,特别恐惧变动、变革、改变,一旦碰上了就像要革他们的老命一样痛苦难受,稍有不慎就可能弄个宁为玉碎。

她只是说了句帮忙打探,洪大娘立即就顺杆爬了将问题升级为帮忙留下。

“洪大娘,我是真的想帮你。可那天我和大哥来坊子里,看到的情况,以及最近这半年来的生产销售数据,都有些古怪。让我拿不定主意……”

她露出了为难疑惑的表情,目的还是为了将当日巡视时掩饰在假象下的真相给刨出来。

洪大娘自是个老人精,推言拖语地磨蹭了一会儿,轻悠回家的时间到了,便说要告辞。洪大娘仍没得到个确切的答案,面上露了急。轻悠又将包里早准备好的一个装满了银元的荷包塞进洪大娘手中,中恳地安慰了她几句就要出包子店。

洪大娘掂着那足足够自家三个月各种用度的银钱,心头那层出门时被丈夫特意布下的防卫,终于溃散,忙追上轻悠又透露了不少事,才匆匆离去。

……

辞别洪大娘后,轻悠并没如先言所说回家,而是绕到了城中繁华街区,走在衣饰衣料店和成衣洋装店最多的一条街上,一边思索着洪大所说的“真相”。

——你四哥早前被大公子查出私挪公款,你爹就把他赶出坊子了。你洪大叔之前一直与你四哥交好,之前他因出了清华先生那事被赶出来,就一直住在我家。我们一直以为他挪用了公款都是拿去赌坊孝敬那老板娘惠姐,但后来听说你爹已经帮他把赌债偿清了,可他还是一有空就偷偷往那里钻,也不知道往里面又输了多少钱?

这绕来绕去的一大圈儿,问题又落到了自家人头上。正如织田亚夫早前猜测的一样,这给坊子里通风报信做准备的正是四哥。

前后还有不少矛盾想不通。譬如,小叔说四哥欠了赌坊钱才被追打,而四娘和洪大娘都却暗示说四哥跟赌坊有密切私交,这其中迷团太多,矛盾重,他们的话可信度都不高,却也都有些线索可循。

毕竟,这涉及利益的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人人都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方便驳取利益的立场上,以借机博取别人更多的关注和同情,同时也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一声清脆的钉铃声响起,那是时下流行的店门铜铃报鸣声。

轻悠抬头看去,一扇装饰得极具欧式风情的格子店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些衣饰靓丽摩登的男女,目光再朝那家店面上方招牌处看去,蓝底白字写着“雪忆洋服店”,左方还有个烫金泥塑二字“锦笙”,正是林家的连锁衣饰店。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里面的陈列布置一目了然,处处都透露着浓重的西洋风情,一进门左右两侧都是衣着时尚的人偶模特,正向的接待柜台以雪白的橡木制成,背墙上同样展示着设计得极时尚的店面招牌名,周围饰以方棱形白框格,每个格子饰以一块颜色靓丽图案精美的布缎,让人一进门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最新潮的衣饰时尚气息。

虽然这几年从姜恺之获得的林家的消息极少,却是每一分都教人艳羡惊叹。这种纯西洋风情的服饰店,正是林雪忆一手打造的。比起港城那里的规模,这里当真是更大更具规模气派了。

之前他们巡街时,听大哥说,林家的生意现在做得极大,从最初两家并驾齐驱,两年前林家借着在华南开拓出了大市场的雄厚资历夺得芙蓉城纺织行会会长,就远远地甩开了曾以“麒麟锦”压着他们多年自家天锦坊。

轻悠看得出神,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了店前的马路边上,车上下来的一行人里,一位着长袖袖团纹唐式绸衫、长脸白面、身材瘦长的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闪过一抹讶然后,立即端上一脸客套的笑容,朝随后下来的一身着合身西装的威严中年人低语了一句,那中年人朝轻悠这方看来,唐服男人先走了过来。

“这不是轩辕家的小七吗?呵呵,这有几年没见了,真是越发出挑了呀!哟,记不得包叔叔了么?四年前,谁像个哪吒三太子踩着风火轮似地冲进咱们店里,拉着雪忆小姐就又哭又求着要跟着去东晁留学。忘啦?包叔可还帮你说过几句好话呢!”

轻悠开始懵懂得不行,经这一提,立即有了印象,忙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包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林雪忆介绍的这位包叔本也是锦笙织造坊的看场老人,跟洪大叔一样的职位。没想到这林家已经改革这两年,包叔还能出现在此。

当下脑中灵光一闪,遂套起话来。

“包叔,您现在哪里高就呢?”

“自然还是为咱家林老爷看场子呗!”

“可我听说林伯伯已经改革坊子,引进了机械纺织机,您……”

这时,那西装革覆的中年人走上来,看清轻悠的模样时,严肃的面容上也浮上一丝温和,轻悠立即亲切地唤了声“林伯伯”,此人正是锦笙织造坊的大家长林伯源,即林仲森的大哥。

林伯源跟轩辕清华素来关系不错,对轻悠也相当熟悉,颇为亲切道,“宝丫头,你包叔可了不得。这厂里引进的新机械,其他看场都摸不熟,他就有那个精神跟着那美国来的工程师起早探黑地学习,琢磨,不然咱们林氏可就损失了一员大将啊!”

说着,亲切地拍了拍包叔的肩头,包叔口上连谦虚着,眼中却不减自得之光。

如此说来,做为旧坊子看场老人的包叔,那就是一成功转型的新时代管理者的代表了。

两位长者邀请轻悠进店里坐坐聊,轻悠正起兴想了解更多情况,便从善如流。她借用自己在两人心目中最早的印象,活泼好奇爱提问,不经意地就店里诸多情况,旁敲侧击地套了不少话来。

当包叔问起天锦坊的改革情况时,轻悠先是一异,遂称他们家规所限,自己并不知道情况,此次回来也是看望受伤养病的轩辕清华。

眼见天色将暗时,轻悠想起出门时跟织田亚夫约好的时间早过了,要再不回去准得挨骂,遂要辞行。

林伯源笑说许久不见,想要请小侄女吃顿晚餐,轻悠婉然谢绝了。不想这又提起她带了新姑爷回家的事,问什么时候能喝她喜酒。

这林家和轩辕家虽有些世交,但毕竟是竞争对手,其中关系自然不是那么单纯亲和的。且又是一家住城东、一家住城西,他们家对自家的消息似乎过于灵通了一些,心下便有了些计较。

轻悠故做羞涩地说儿女婚事都由父母拿主义,自己不敢胡说。又透露了一句,父兄最近为坊子里的事忙碌,还抽不出太多时间管她。

包叔眼角扫了下林伯源,笑道,“我早前就听你大哥说过你们天锦坊也要引进西式设备了,恭喜啊!你回头也跟他说一声,若是人员培训、现身说法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老包,到底是一个行会的老哥们儿了。现在时局又这么乱,生意不好做,大家同行自要互相帮衬着。”

轻悠心下又忧又喜,面上却欣喜若狂般地应下了,才告辞离开。

当她一走,林伯源叹息,“这小丫头看样子还是那么单纯,只是可惜了当年……”

包叔却收回了先前那副和蔼亲切,“大老爷,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管怎样,当前这个乱世能自保就算不错了。幸好,咱们家雪忆小姐完璧归赵,回来后还给咱们林家带了这么大的财气,这才是可喜可贺的事儿啊!”

林伯源遂一笑,“老包,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前日我才收到雪忆的电报,说自打她这洋服店的名气打出来后,向家那上上下下对她可满意得不得了,估计最迟今年元旦就要跟向家老幺订婚了。这样,我也有脸向早逝的小妹交待了。”

包叔连声应承,话后,便借口转至店后门,招来忠心小厮,传话道,“马上带话给小姐和二老爷,就说轩辕家小七回来了。稍后事宜,急需再议!”

……

不出所料,轻悠方才坐着新型的洋包车往回家的方向赶,便看来路上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叫停了车。

来人正是十一郎,一看到她,眼中也不免透露出又急又气的神色,喘了口气却又将那股子怒火强压下了,口气**地说,“小姐,少爷见你久不回家,怕你出事,已经开着车和你大哥分头去坊子里、城里寻你去了。”

轻悠尴尬地“呀”了一声,忙赔了声道歉,又想去坊子里寻回人来,就被十一郎怪责地瞪了一眼,阻止了,叫她回家等人。

轻悠干笑着,“十一郎,对不起啦,你别生气,回头我跟亚夫解释,他不敢罚你的。”

事实上,之前本来十一郎是派来跟着她去赴约,不过中途她见他总是心不在焉,知道他心头一直紧系着亚夫的安危,便说服他去医院接亚夫,接完人后再来包子店接她也不迟。结果她临时起意乱晃,害人家扑了个空,这会儿没个好脸色也是她自己食言而肥。

轻悠索性辞了洋包车,跟着十一郎徒步慢慢往回走,一边张望有否出来找人的,一边搭话。

“十一郎,我走后,林家的锦笙织造坊在东晁发展的情况如何,你知道吗?”

十一郎冷冰冰地扫她一眼,还是那副看她不顺眼的表情,她讨好地傻笑,以为他一定又像以往一样三缄其口。

不想却照实给了不少信息,“自您走后,少爷十分伤心,很长段时间没在京都城供职。看在你的面子上,少爷也没怎么动锦笙,但少爷也着实不喜林雪忆那女人,故而没有特别扶持他们。”

呃,也就这一句,立见真章了啊。

没有特别扶持,这里面的文章可大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雪忆好像是在她离开东晁没多久就跟着向兰溪回了国。此前那几个月里,正是东晁军在亚国吃了大败仗,国内气氛肯定不怎么好,只要在东晁的行会里做点手脚,或者在出口货物的报备单上压上一压,不出一个月,他们就会倍感吃力了。

林雪忆,以前她历事少仍觉得是个相当聪明的姐姐,但现在心里却有了太多的顾虑。故而也不敢轻易答应包叔的殷情,还称要回家先告之父兄为拖词。毕竟,这样的时局,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帮你,更何况,林家和轩辕家,向来是明里暗里的竞争者。

轻悠正寻思着,十一郎突然又说了一句,“听说,林雪忆就要嫁给向兰溪了。”

“呀?”

“你不知道?向兰溪当初被少爷废了双手,是林雪忆救他的。林雪忆那阵子屡次想借给你送东西进荻宫,都被门房挡在外面,没事儿似乎就在宫外游荡。否则,也不会那么凑巧。之后,她就一直在向兰溪的学校公寓里照顾向兰溪,行迳极其亲密。”

轻悠默然无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或许,更多的还是看清一个人后的叹息无奈。

十一郎冷哼一声,“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好鸟儿!”

轻悠转过眼,“十一郎,你都会骂亚国话了呀!呵呵,这鸟儿你跟谁学的?”

十一郎倏地红了脸,转头不理轻悠。轻悠故意使坏地,一路逗弄。

快到家门时,远远瞧着红灯笼都挂上了,突然一道灯光从他们身后扫过,还打着喇叭响,又刺耳又急躁,一下冲过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轻悠举手挡着那刺眼的光芒,只听车门砰地一声重响,隐约中看到一道人影飞也似地朝自己扑过来,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扣着肩头,一通怒吼。

“你这个笨蛋,这么长时间你到底跑哪去了。明明约好的时间地点,你竟敢给我先跑掉。你是不是现在胆儿养肥了,还是皮痒了,竟敢如此乱来!”

“你凶什么凶啊!人家就是临时起意,去街上走走看看,还套到不少消息呢!这不是已经好好回来了嘛,真是的,人家耳朵都痛了。”

“我还敢狡辨,你这个笨蛋,你是不是存心要急死我才满意,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时局有多乱,你竟然把十一郎也给我支回来!”

两人当着左右街坊就吵了起来,小孩子们绕着看漂亮大汽车,正捧着碗的男人女人蹲在门坊下指点评说。

男人一个戾眼横扫,吓得众人急忙转过了脑袋,可眼角儿还挂着那处劲儿,就见漂亮男人一气之下将女人一捞,像米袋似地扛上肩头,大步进了门,还边走边打屁股,惹得屋里内外都看了顿笑话。

后面跟着的轩辕宝仁看得直叹,问十一郎,是不是这两人时常这般大吼小叫地吵闹?

十一郎立即为自家少爷洗刷冤白,“只要小姐服软认错,少爷一般不会失态动怒。”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还以为亚夫脾气很好。如此看来,也不尽然。”当哥哥的自然更偏向自家妹子,虽然明知妹妹素行不良。

“大公子,这只是例外。”

轩辕宝仁一笑,“不管怎样,看得出来,亚夫是真的很担心我家小七,我这做大哥的也放心了。”

十一郎抿嘴不语,却是急追着那两人进了大门。

……

亚夫扛着轻悠,没有直接回屋,却钻进了一处偏僻的假山洞里。

“啊,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一片昏黯的小洞穴里,只见着男人森亮逼人的目光,她瞬间从头麻到脚趾尖儿,心跳声大得快要挣破了胸膛。

“你说呢?”裂开的唇角,白得刺眼。

“我……我怎么知道,你放开,我要出去!娘还等着我们吃饭呢!”这小心肝儿快逮不住了。

“不急,等咱俩的帐清算了,再说。”一双手臂将她困住。

“啊,你干什么……不要,亚夫你疯了!”

“天干气躁憋了这许多天,我的确快憋疯了。”

“你住手,住手,不能在这里,会被人发现,哦……”

“不会,我已经观察过很多次,这里是你们家唯一的死角,寻常没人经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准备晚饭,更不会有人。”

“啊?”这男人……

她被紧紧压在他身上,半挂半掉,仅那一根小棍子哪里支得住,危险系数简直突爆点儿。

“乖乖的,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唔,亚夫,你你……你……不要脸!”忽觉一股凉风从脚下窜上来,吓得她差点儿尖叫。

他的动作简直神速得令人咋人,直将她翻了个身,“宝宝,做这事,向来都不需要脸,只需要你的小嘴……这里……”

------题外话------

林雪忆要订婚了呢?哎哟喂,这是不是有点儿让人妒嫉哟喂!当然,我想很多亲会愤愤不平滴说,不过她这个剧情单元是在下一卷《帝国奢爱》,绝对好戏,绝对精彩哟!

关于这接下来的精彩内容嘛,大家等着秋出番外哟!

元帅的女孩53变革1-罢工

这晚,轩辕家的大堂屋里一片灯火通明,丫环小厮奔走穿梭其间,手上捧着盘钵汤盅,俨然又是一副即将举大宴的阵仗。

轩辕宝仁行色匆匆地从父亲房中出来,看到大堂里的架势,眉锋皱得死紧,想到刚才轩辕瑞德跟自己说的话,唇角抿得更紧,忙碌的仆人见了有些忌惮。

这方三娘正帮着大娘安排聚宴,看到轩辕宝仁,就给一旁的大娘提了个醒儿。大娘看到儿子神色不明地立在桂树阴影下,知道他早前被老爷叫去,便脱身过来问。

“宝仁,刚才你爹叫你去,说些什么?跟今晚聚宴有关系?”

按家中规矩,自打各房成年的孩子增多,多数时间都各自开饭,只在初一、十五或固定大型节日时,全家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聚在一起。故而,以轻悠在家中的身份自是没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可也挡不住老爷子的私心,巧立名目,借自己大病初愈给轻悠和亚夫办了一台,也算给他们长脸了。

大娘问的口气有些酸,自是打心底不希望聚宴的目的又是给三房添光,宁愿是其他事。

宝仁摇头,说还有事要出门就离开了。

大娘心里不痛快,回头见到女儿宝月,就忍不住唠叨抱怨大儿子不够帖心,还是女儿好。

宝月刚才躲在父亲窗下听到了两人谈话,心下也急得很,正寻思着怎么应付父亲的这一手,听得母亲抱怨,看到一旁正忙活的三娘,不由心生一计。

“娘,你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明日可能会出大事,到时候,你最好……”

两个女人附耳低语时,宝仁穿过几个月洞门,在通往大门时折了一道,转向了三娘院落方向。他自然没找着人,本想等等,心中实在焦急等不下,便使了小厮回大堂那方找三娘打听。

他蹙着眉头在院落里走来走去,心下仍为父亲刚才斩钉截铁的决定,起伏不定。眼下就想找个人商量,可惜思来想去,这匿大一个家,竟没一个合适的。

以前,第一人选自然就是小叔轩辕清华,可从轻悠那里知道向来铁人般的小叔竟然生了那样的病,不能再殚精歇虑。

就是从亲疏远近来说,他也该找跟自己长年共事过的小四。可自打前一个半月前出了盗用公款和恶性赌博的事后,他们兄弟就越走越远,再难谈到一块,现在也是整日不见人。更别提被娇惯得无法无天还是孩子的小八……

本来外务都不是女人能插手的,眼下情形真是迫在眉睫了,纵观全家不论辈份年龄那些老八股的条件,单论能力和见识,真的只有小七和亚夫能成事。

思及此,他做为这一辈最长的大哥,深感举步维艰。轩辕家前三十年,都是靠父亲的严谨和小叔的大胆支撑起天锦坊的荣耀和繁盛,而在这未来的三十年里,必然是要交到自己和弟弟们的手中,任重道远,他肩上扛的不仅是一个织造坊的前途,更是一个家族在这乱世中的兴衰荣辱。

怎能不急?!

越想越是不安,留了句话给门房老李,朝外走去,却在路过一处偏僻花园时,看到月洞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下一异,上前仔细一看,却只看到一个背景。不过就那人腰间露出的一柄黑色刀鞘,他立即认出正是十一郎。

十一郎自然更早看到了轩辕宝仁,立即去给假山里的那对野鸳鸯打信号,又再折回来拦人。

……

轻悠脸红耳赤地迅速将散开的头发挽起,嗔怒地瞪了眼亚夫,跑出假山洞,就看到进来的大哥一脸沉肃,吓得住了脚,低头打量自己身上是否还有不妥之处,心里就把织田亚夫狠狠骂了一百遍。

这色狼,也不挑挑时间地点,在这节骨眼儿上乱“撒火”,讨厌死了!

大哥是跟父亲差不多的老古板,非得骂死她不可。

她垂着头,先就伏低认小,“大哥,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小七,亚夫,正好你们都在,我有急事跟你们商量。”

轩辕宝仁这会儿也顾不及男女私相授受有违家规了,一看到这两人同时出现,着实松了口气,立即将刚才跟父亲谈到的事说了出来。

轻悠惊道,“这么快?爹爹在想什么啊!”

亚夫沉吟,“快刀斩乱麻。看来,伯父的心比我们都要急!”

轩辕宝仁听这一说,心下也是一个咯噔,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让他多跟亚夫交流的原因了。

恰时,那去问三娘的小厮找来,说老爷子已经上桌了,叫他们赶紧过去。

宝仁口气凝重,“爹马上就要聚宴上宣布这个决定了。”

轻悠忙将白日里挖来的消息说了,想要跟轩辕宝仁一起说服父亲暂缓那决定。

亚夫却说,“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以我的经验,现在有伯父他们支持,核心层毅志坚定,最为重要。底下的若要闹事儿,都可以逐个击破。”

他上前拍了拍宝仁的肩头,目光明亮,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大哥,刚才轻悠也说了,底下的人闹无非也是为了生存,这个问题其实最好解决。可是坊子的基调,这次一定要定准了,定稳了,便是事半功备。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连伯父都敢大刀阔斧,你还怕什么?若是钱的问题,就算在我头上,算是我给轻悠的聘礼吧!”

轩辕宝仁立即摇头摆手,“这怎么行?!不行不行,小七是女儿,聘礼是她该得的。莫说爹,我这做大哥的也要给她备份嫁妆。”

亚夫唇角微勾,“那就算做我在此的投资吧!”

轻悠忙帮腔,“大哥,亚夫的投资遍及全球,不差这点儿。”

宝仁知道这都是两人在宽他的心,遂一叹气,握了握拳,应了声好,再看织田亚夫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自觉的佩服。

虽不知亚夫到底是何身家,可能有此气度,还这么低调,当真是非常难得。至少,在他认识、见过的人里,无人能出其右。

这个时候,轩辕家的人似乎再没有谁想起过姜恺之。

……

大堂聚宴上。

“我和清华已经决定,革新天锦坊的生产工艺,未来将以人工织绣为高端产品,机械生产织品做为营销主力。立即引入新机械,招收新员工,争取在一个月内开动机械生产我们自己的洋织品,三个月内收回首期投入。”

轩辕瑞德的气色已经相当不错,他举着酒杯,中气十足地大声宣布,一双炯亮有神的眼眸虚臾不差地将座下一众人等的表情,收入眼中,头一仰喝光了杯中物。

“爹,你现在还不能喝酒啊!”

当众人还在为老爷子做出这样一反常态的决定而震惊时,轻悠第一个叫出声来,叫的事儿还跟那毫无关系。

轩辕瑞德本来还颇有些凝重的心情,听女儿这一声叫,立即崩了盘,可老脸还得绷着,额角就抽得厉害了,一眼瞪了过去。

现下轻悠还是坐在父亲身边,急着要去抢那酒杯,就给亚夫拉了回来,附耳说那只是白开水。虽然声音不大,还是让附近的人听到,害老爷子一张老脸涨成了大烧饼。

这只是一个极短暂的插曲,当这杯子一被放下,就有人站了起来。

“爹,我不同意。”

起身的人正是小四轩辕锦业,所有人看了过来,似乎没有多少人觉得奇怪。

轩辕瑞德沉喝一声,“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轩辕锦业不服,“听得很清楚。可是爹,你有没有为洪叔和黄叔他们考虑过,坊子里都是一批老人,他们怎么办?”

轩辕瑞德口气不变,“这些自然有安排。这是改革,不是裁员。”

轩辕锦业哼道,“早前那么多坊子引进新设备,把老人都下了只用年轻人,你这根本不是改革,是在革他们的老命。就算爹急着为坊子找出路,也用不能搭上这么多老师傅的生计啊,他们为坊子拼了多少年,这新的生产线要一上,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轩辕瑞德挑起眉,“就为了他们一群老人,难道我要搭上咱们整个织造坊不成!”

轩辕锦业唇一抿,“爹,你这样太急了,好歹在此之前开个员工大会什么的。而不是这样单方面就决定了他们的去留,这样太不公平了。现在都国民政府了,主张公平、公正、公开!”

轩辕瑞德不由笑了,“小四,你还敢说这个,算你小子还长了些心眼儿。可你有没想过咱们坊子的未来,就图个眼前走一步算一步,能走多远!现在对家都打到我们脸上了,再拖下去,我还不知道咱们这种全家聚宴能摆上几次。”

话落,席下不满的脸色全变了,嗡嗡低议声四起。

轩辕锦业更不服气,“爹,要是您相信儿子,就给我十万大洋,两周时间,我可以保证找到个不裁老员工,坊子也能发展下去的法子。”

轩辕瑞德砰地一拍桌子大骂,“你这个孽子!你还敢说!你是不是又要拿去赌,拿去砸在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身上。你这成天就知道鬼混,弄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有没有认真理过坊子里的事?你要是再敢给家里惹麻烦,别怪我不念父子亲情,赶你出轩辕家的大门儿!”

当即其他想反驳的人都闭了嘴,二娘吓得立即从女人桌子上跑了过来,拉着小四就要给老爷子下跪道歉。奈何,轩辕锦业仿佛吃了称坨铁了心,死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

轻悠想劝,却被亚夫拉住。

轩辕锦业说,“爹,你就是打从心眼里看不起我,对不对?不管我说什么,你连想都不想就当成是错的坏的没道理的。那你还要我留在坊子里做什么?”

他一眼扫过轻悠和亚夫,眼底喷火,“现在你有了得力的女儿和女婿,自然看咱们这些人不顺眼。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在这儿碍您老人家的眼了。”

轩辕瑞德气得大喝,“你,你这个孽子!你就有本事眼红自己妹妹,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肚子里有几碗水跟人家比,你为家里做过什么,你除了败家玩女人,还会干什么?!你走,你个兔崽子有种走了就别回来,不准再踏进这个家——”

老爷子身子一晃,跌座回椅子,轻悠等人急忙上前帮抚胸口顺气。

轩辕锦业恨得咬牙,看也不看被气得又白了脸的父亲,甩开了母亲的手,大步离开。守在门外的一道身影,在织田亚夫的眼光下,立即跟了上去。

二娘哭着叫着,跪行到轩辕瑞德面前,扯着裤管子央求要把小四找回来。

轩辕瑞德脸色冷硬,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一口气哽在胸口,久久咽不下去。

当下,大堂里飘荡阵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众人却再无胃口。

轻悠看着父亲身侧紧握的拳头,心里沉甸甸的,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潇洒。这才刚刚宣布要改,家里人心就不齐,以后的路恐怕更难走。

轩辕瑞德收回眼,看到女儿担忧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轻悠急忙给父亲盛了一碗汤,父亲拍了拍她的手,上面轻微的老茧咯到手背,她心底微微一酸。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

她丢下父母这些年,没能在他们身边这他们分忧解劳,害得老爹连病都没时间好好养,为了家里操碎了心,已经是不孝。这一次坊子大改革,无论如何,她也要为父亲和小叔办好这事才离开。

……

饭后,在去轩辕清华院落商量后计时,轻悠将亚夫拉到一处僻静角落里说话。

“亚夫,家里的这些事恐怕短期内无法完成。而且,父亲和小叔的身子都需要长期调养,我想留下来帮大哥他们把这个难关渡过去。”

亚夫要开口,就被她按住,“亚夫,我不能因为我的私事,托着你办不成你的正事。要不你先回港城吧,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你是一军统帅,怎么能离开这么长时间。现在小叔和爹爹都很认可你了,你不能再耽搁下去。而且,这里也不太安全,万一有人认出你来……我怕!”

“就算有人认出,也不会有问题。”亚夫口气十分笃定,更有些强硬,明显是不赞同她这番提议。

“亚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是男人该操心的事,你不用管。”

“可是……”

“没有可是。”

他的口气一下强硬起来“轻悠,这不仅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他的目光极亮,她被他话里的深意震动,心口一下满溢着浓浓的热流,说不出的烫帖舒服,感动不矣。

“我必须带你和……轩辕清华一起离开。坊子的事只是小儿科,有我在,一切都会很顺利。你以为,当年被革去亲王爵位,还能操纵东晁经济走向,拿到所有军权,靠的是什么?要是事事亲为,我早被累死了。总之,这种大事,必须听我的。”

呃,这个……

可是实实在在一家之主的口气了。

轻悠心头再有十二万个担忧,也被亚夫强大自信的目光给镇住了,依赖依靠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感觉好踏实。

……

轩辕瑞德房里除了大哥宝仁,四房都在,个个脸色惶惶,都是一副担忧状。

在大多数时候,变革对于男人来说是除旧迎新,而对女人来说却是致命之伤。尤其对于已经生儿育女的女人来说,她们更多渴望的是稳定持续,而不是一日三变。

轻悠可以理解,就连同母亲在内,都在此劝说父亲暂缓改革,从长计议,以防大乱。

而今看来,这场坊子的大变革,还没开始,不安的因素就已经席卷了整个轩辕家,下至刚才来的路上听小厮丫环婆子们不安地议论,上到眼前连一向不过问外务的女人们居然都联成了一片,前来说和。

众人看到他们进来,目光各异地看过来,有不悦,厌恶,也有冷漠,鄙视,也有欣悦,期待。

轻悠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现在在家中已经拥有了举足轻重的份量。

在母亲期待的眼光中,她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父亲没有表情的严肃面容上,走上前,“爹,生产线的设备最快两周后就能送到。当务之急,就是准备厂房。”

话一落,男人们这方目光大亮,仿佛轻悠就是那股东风,点燃了这场改革的大火。

女人们则纷纷嚷了起。年长的大娘二娘,责怪轻悠不知轻重,胡乱来;年小的宝月锦绣,就嘲讽轻悠见势忘义,巴结上父兄得瑟了。

轻悠淡淡地看着听着,不置一辞。

三娘看女儿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轩辕瑞德低喝一声,“吵什么吵,头发长见识短。这事儿现在就这么定了,你们要是真为家里着想,就给我安份守己,别跟小四那小子一样惹祸,节外生枝。”

将众人喝斥出房,留下宝仁、轻悠和亚夫,又接来轩辕清华,关门商量后事。

今夜,轩辕家的很多人怕是要失眠了。

……

宝月和母亲从父亲房中出来后,就一直听着母亲抱怨二房没用,三房懦弱,四房墙头草,又挨个儿地把别房的孩子骂了一通。

她心头烦躁,借口要出去给丈夫打电报求助,偷溜了开。

回头就叫了小厮往外送信去。

她的小厮才离开,十一郎就回来了。

这时,亚夫和清华刚辞了轻悠母女,见十一郎回来,忙问起办事情况。

“人的确进了赌坊,不过很快就抱着一包东西出城。太远,我没跟。”他看了眼亚夫的表情,继续说,“刚才回来时,我看到一个小厮出门去,好像是那个三小姐的人……”

这方父子两对视一眼,心下沉吟,都未再开口说什么。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时,就有天锦坊里的老守门人跑来,一脸惶色不安,嘴里直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罢工!”

轩辕瑞德刚就手的茶杯哐啷一下打落地。

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传进轻悠耳中,她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反应来得这很快,还这么大。罢工兼游行示威,这恐怕是芙蓉城纺织行业进行西化改革,有史以来的第一遭吧!

不敢多想,迅速换好衣服,去父亲院落。刚出门,就碰上织田亚夫。

“别急。”

“嗯,我不急。”

因为有你啊!

她轻轻一笑,蹦上前握住他伸出的大手,十指紧扣,一起往大院去。

元帅的女孩54变革2-一家人,几条心?

“把那臭小子给我找回来——”

刚进院子,就听到轩辕瑞德愤怒的叫骂声。

轻悠和亚夫对看一眼,快步走向主屋,就见门外站着窃窃私语的一堆女人。女人们看到他俩,立即划分成几派。

四娘脚下偎着妹妹小九,忙欺上前问,“轻悠,这可坏事儿了啊!你来得正好,老爷最疼你,你快进去劝劝他,兴许现在打住,还能挽回损失。要再拖下去,恐怕全城的人都要看我们天锦坊的笑话了,到时候……”

“哼,我看某些人根本就是故意回来触家里霉头的。他们没在时,家里一直好好的,这一回来,就又是动刀子割爹的胆,还气走四哥,简直就是天生的搅屎棍儿。”

小五锦绣撑着腰由两个丫环扶着就从廊外走了进来,小六锦纭急忙去扶姐姐,小声劝说就被锦绣拧耳朵教训,那模样跟二娘几乎如出一辙。

轻悠没有理睬这些闲言碎语,和亚夫在门外只站了一站,就被轩辕瑞德叫进了屋里,留下一干没资格进屋的女人们大眼瞪小眼,满腹牢骚妒嫉无处发。

跨进门的一刹,织田亚夫的眼角扫到一直静默地站在门外的小三宝月,神色凝重间,又有几分不同他人的急躁。

此时,屋里除了轩辕瑞德父子,只有大房二房在。轻悠进屋时,两个女人就被喝了出去。

大房却适时拉住了轻悠的手说,“小七,你见识广、能力强,这会儿你可得多帮帮你爹你大哥的忙啊!”又对亚夫说,“周公子,有劳了。”

两人自礼貌应下。

二房心下骂了句“就会作”,本想腆着脸也交好几句,奈何织田亚夫高大的身量刚好挡住了她,害她发挥不得,只得恨恨地咬牙出了门。

……

轩辕宝仁挂上电话,对众人说,“刚才传来消息,不出所料,领头的正是黄叔和洪叔。”他顿了顿,看了眼老爷子,又接道,“有人看到小四私下里跟洪叔接触过。”

老爷子不置可否,倒是开口又叫亚夫倒水。

亚夫为老爷子倒了杯温水递上,说,“现在,大哥先去跟他们谈判,说之以理。轻悠则从洪大娘那方,动之以情。安排小厮和丫环们准备茶水煎饼,估计他们这么一大早就从坊子那里游行半个多城到这里,多数人还没顾得上吃东西……”

亚夫的这一溜儿安排说出来,众人眼中的担忧之色立即被削弱了下去。

轩辕瑞德甚至没有再说其他,只问,“清华那里,没人去打扰吧?”

轻悠接道,“没有。早在昨晚就跟门房特别打过招呼了,除了爹您,任何人都进不得去。”

轩辕瑞德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壁钟,“快七点了,往常这时候清华已经晨练一个小时,估计他心里也掂得慌,我现在就过去稳住他。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让亲信的人过来报备,我们就做你们的后盾。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去做!”

三人目光一凝,重重地应下一声好,相携离开。

……

就在屋里人商量大计时,轩辕宝月就跟着母亲离开了。

大娘还在为女儿鸣不平,“都是家里的女儿。你那天也去看了坊子,提的意见也不错啊!你爹就是偏心,远香近臭。这天天巴眼儿地伺候在身边的女儿,就不如外面野混了一圈儿送个小小玉烟斗就帖上了心窝子的残花败柳。”

宝月听得心不在焉,“娘,这才开始呢!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你记着待会儿要是那游行队伍到咱家门口时,就拉着二娘出来。”

大娘忙问,“小三,就凭咱娘俩儿,你真有把握?你大哥现在都站在那边,唉,我怎么也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宝月有些不奈烦母亲的唠叨,又重申了一次重要性,“娘,今儿你一定要听我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小七那贱货夺了咱们轩辕家的大权。”

大娘看着女儿强硬的态度,心下也有了几分底气。

……

那个时候,游行队伍已经走到了城中繁华地段,由于人数众多,旗帜鲜明,围观的人相当多,很快就引起了道路的堵塞,造成出行困难。

很不巧,一行三辆汽车被堵在了街道口,车里的人见前后闹哄哄的样子,十分不满,询问缘由。

随行的侍卫很快回来禀报,说,“夫人,听说是一个织造坊的员工在闹罢工,这会儿正是往那坊子的老板家里去。”

女人轻轻拨开窗帘一角,朝外望去,美眸微眯,“叫人来驱了,罢工就罢工,这绕到街上像什么话儿。今日要不能订好衣饰,后日的宴会让我怎么见人,到时候丢的还是张大帅的脸面。让陈副官赶紧处理处理!”

也就这一道命令下去,很快来了一队执枪士兵,凶狠强霸地驱赶游行队伍,让本来行进得有条不紊的绣工们一下乱成一团,标语牌、横幅,都被士兵给砸了扯了,全驱到了小巷弄里。

刚刚为人关注的自信一下被折,为首的黄叔和洪叔都变了脸色,众人纷纷询问当下该怎么个去法。

洪叔瞧着那些清理了街道,守在巷口还不让他们走的士兵,低声问,“黄哥,你瞧这阵仗,该不是轩辕家的人故意弄来的什么大人物,给咱们使绊儿的吧?”

黄叔眉间川字深刻,脸色凝重,“不一定。等等,看情况。”

说着,就去安抚骚动的绣工们,给众人打气。

这时,那奉命清路的副官又过来,问主事者,洪叔心下慌乱,忙上前接话,对方问他是哪家织造坊,姓什么,他一一据实以答,唯恐得罪了带枪的大人物。

那副官立即去回话,洪叔也紧紧地跟着,就听车里女人低低的声音,传出些支言片语,“轩辕?他家中,可有个叫轩辕轻悠的女子?”

洪叔一听,心头就是咯噔一下,忙打马唬眼儿地说自己只是一介小工头,并不清楚大老板家中的事,这事要直问另一位大管事黄叔才成。这方顺利将棒子扔出去后,便趁着无人注意,帖着墙角,一溜烟儿地跑了。

等到黄叔应付了那副官和车中的女人回来队伍,便不再见洪叔的人。连问同行的洪大娘,也说不知。但这罢工游行已经开始,断没有还未走到目的地就停止的话,遂又指出一个管事来,重振旗鼓,拉起横幅,往轩辕家去。

……

话说洪叔临阵脱逃后,就沿原路返回,直奔天锦坊去了。

他进了坊子,守门的人问他缘何又回来,他随口唬弄说是要拿些生产数据,好做谈判的砝码,一头就冲回自己华丽的办公室。

这时候,办公室里那华丽的珊瑚盆景早不见踪影,神翕上的帖金箔财神爷,也换成普通彩塑的陶人,显得黯淡无光。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保险柜,将一堆票据、钱银和一个大牛皮纸袋子装进个不起眼的麻布口袋里,就顺着墙根儿,从坊子后门离开,几乎无人得知。

一口气冲了三条街,抚抚怀里的东西,洪叔才抚胸喘了口大气。

这麻布口袋装的是他可以支使的流动资金,数目并不大,但那牛皮纸袋子里却有足十万的国民新纸币,等他离开川省到华南去,摇身一变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款爷了。

当然,些钱并非他卖掉珊瑚树和金财神换来的,而是三小姐轩辕宝月给他的挑唆绣工举行罢工的辛苦费。目的只有一个,让他牛着劝儿地跟轩辕老爷斗到底,直到她这做女儿的出来当救命天使。

说白了,他就是帮着轩辕宝月去诈她自个儿老爹轩辕瑞德。

本来拿钱办事儿,这事儿也不难,完全就是做个顺水人情。可刚才突然冒出来的那队士兵和车列,他直觉不简单。对方居然也认识那七小姐,他后来听老婆打探消息回来说,那漂亮得不似人的新姑父来头不简单。要是刚才那车里的女人,跟七姑娘真是个交好,恐怕麻烦就大了。

俗话说的好,这民不与官斗。他就一个织坊的看场小工,两头都得罪不起。但要他就此把钱都吐出来,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可是他在坊子里辛苦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呐!

实在怕事后万一事情败露,三小姐那个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连自己爹都敢算计,真要被揭穿时,他逮不定就是那第一个被打的出头鸟。

他可没那么蠢!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顺好了气儿,洪叔朝巷外左看右望,瞅到一辆洋包车,就要冲过去。

他跑的这方向正是往火车站去的,哪知刚跨出一脚,就被人拉住,一个大力将他连人带包掼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爬起身,胸口就被人狠狠踩住,疼得他想也没想就直求饶,显也是心头有鬼胆虚的得。

屋檐的阴影下,一个身形高大、衣料精贵的男人眯着眼看来,那眼光宛如两把刀,直直插进洪叔心脏。

“想携款私逃?”

那冷冰冰的声音扬起时,洪叔直觉大难降临,心凉了一半。

……

与此同时,罢工游行的队伍已经走进了轩辕家所在的巷弄,在黄叔的带领和鼓动下,声势一下大增。

“轩辕瑞德不仁,置老绣工生死于不顾!”

“绣工们联合起来,破除不公平改革制度!”

“我们要工作,我们不要革命!”

“绣坊是我们大家的成果,不是轩辕瑞德一个人的私有物。”

那新上任的小工头似乎是终于逮到了出头机会,吼声又大又有节奏,让一群刚才在街上因士兵干扰而折损了气士的绣工娘子们又信心大振。

左右街坊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眼看着轩辕家的大门就在十米之外时,众人气势又涨,一群小孩子围着队伍叫闹着,指指点点的人颇多,还有人好奇地凑上前打探消息。

“话说这坊子改造该是个大趋势啊,你们这样闹了,东家真就能不改了?”

“他要改也不是不行,可怎么也不能随便就革了我们的职啊!”

“我瞧着轩辕老爷向来仁厚,应该不会吧?”

“切,你们哪知道我们坊子里的事儿。我们早有内部消息,说这新生产线两周后就上来了,连招工条都写好了,全招些年轻姑娘,哪还有我们这些老婆子的位置啊!”

“说的也是。不过,听你们说这到底还是传说,东家一日不出白纸黑字儿,没公开说。你们这样闹着,不是提前就把脸面撕破了,到时候要没什么大事也给你们这样闹出事儿来了。要再想谈什么条件,也没啥脸面哪!”

那街坊说完就被老婆叫走了,听话的这片人儿一个个面面相窥,叫声迅速弱了下去。有个胆大的实在膈应不下,便冲到队伍前去找黄叔。

没人注意刚才说话的那人转了几圈儿,就在后巷子里找到了等在那的十一郎,拿了一包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黄叔正拿着刚递上来的标语旗帜,大声叫着“绣工们联合起来,破除不公平改革制度!”,那胆大的上来就说起刚才的想法。

黄叔一听,脸色大变,一把将人推开,吼道,“胡说八道什么!少在这儿扯大家后腿,你要不愿意了随时走人就好,到时候我们争来的利益,你也别想坐享其成!”

黄叔向来为人极正直,行事严谨,在坊子里的看场师傅里,最是受绣工们支持信任,相当有权威。他这一喝,立即就镇住了那一片不安的人。

可到底人心隔肚皮,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坚定不移。

那被推开的人差点跌倒地上,就被一人从身后扶住了,待那人才刚站稳要感谢,旁边就有人叫了出来,“七小姐。”

轻悠朝众人淡淡一笑,道,“各位阿姨伯伯,你们辛苦了。爹爹他年纪大了,前不久才割了个胆囊,这一大早地还歇着。只有我和大哥先招待各位,希望大家别生气,稍后我爹就出来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番话说得温厚亲和,先示弱,再求情,这绣工里的女人又颇多,先听到割了个脏器就吓到了,叫喝声弱下来。

轻悠这一边说着,就有仆人小厮们提着热茶热豆浆,烤得鲜香酥脆的大烧饼送上手,一行人走了大半个城,又被士兵唬了一跳,早就身心俱疲、饥肠漉漉,当即不少人下意识地就接住了吃食。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织田亚夫这看似不经意的几招,却是正正打准了这些人的弱点,黄叔这想要吼叫,他的儿子已经喝下了一大杯鲜豆浆,气得他一脚过去将儿子踢了个倒仰。

不管怎么样,先是洪叔中途溜号,后是内部人员毅志不齐临阵动摇,接着自家儿子又泄了底气,这罢工的队伍士气已经被耗去了一半。

轻悠方罢,轩辕宝仁就作揖出来了,同样赔着笑脸,说着好话,没有丝毫不敬,甚至还搬出了桌椅,让众人休息。

东家如此情态,让先前那个胆大的又生了信心,就凑到轻悠身边探话。

轻悠说,“我想各位叔伯阿姨们应该比轻悠更清楚芙蓉城,各大纺织公司的情况吧?现在名列前茅的坊子里,除了我们天锦坊,还有哪家没有引进西洋新技术的?”

她这一问,便是诛心。

众人自然最清楚,引进西洋新技术是大势所趋。他们天锦能拖到今天,无非还是因为轩辕瑞德自己不喜洋物,也照顾他们这些老绣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

可现在的困境和危机是,当初一直被他们压着的林家的锦笙织造坊都当上了行会会长,把他们远远抛在身后了,再不思变革新,等到穷途末路时,大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哪还有这热茶豆浆香大饼吃。

轻悠宽慰一笑,“我相信叔伯阿姨们肯定比任何人都爱天锦坊,正因为太关心坊子的发展,今天才会一起来跟我爹商量以后的发展策略。”

这顶大帽子一戴下来,众人脸色立即一片尴尬,刚才声气最大的都变得吱唔难言了。到底是心底里有些理亏的感觉,反驳的人并不多。便就着轻悠搭的梯,顺着下来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大门前的椅凳上,一扫先前激进狰狞的争吵模样,改为耐心等待谈判的架势。

轻悠和轩辕宝仁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松口气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绕过人群,直接跑进了大房院中,见到轩辕宝月就说,“三小姐,不好了,洪叔跑了。”

轩辕宝月一听,心头气得不行。她怎么也没想到让洪叔做推波助澜这么简单的事,竟然也出状况,根本没有多大风险,居然半路跑掉,连妻儿都不顾,简直可笑。

随即,她又想到会不会是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洪叔是被人抓走了?!

旁边大娘向来对坊子里的事不熟,也不知洪叔是何人,问个不停,拢得小三一阵心烦。

“宝月,你到底在计划什么?是不是坏大事儿了啊?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只有等着看三房和小七,一个外姓小商人,就把咱们家给夺了……”

“不,还没那么糟糕。”宝月心下一番思虑,立即有了新主意,“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我已经有办法解决,一样能达成我们的目标!”

她口气笃定,对着母亲附耳几句,大娘再三确定后,才去找二娘。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左手握右手,折断了一向最宝贝的漂亮指甲也不自觉,心下只想着,此一遭是关键,无论如何她也要办成了。否则,被丈夫冷落事小,要是害了自己性命就事大了。她还年轻,可不想这样死掉,太不甘了。

与此同时,织田亚夫接到十一郎传来的消息,“少爷,这人要让东堂少爷直接带过来么?”

织田亚夫却说,“不,让他先把人拘着,等我通知。”

他进了屋,轩辕瑞德正和轩辕清华下着围棋,坐在窗边的两位长辈,五官和气质竟也有几分神似,前后相差也不过几岁,都是半百的年龄,可看模样却比织田瑾苍老得多,华发早生。

轩辕清华看到他,立即笑着朝他招手,询问情况。

他神色自若地上前给两人斟了温水,说,“情况很好。大哥和轻悠已经把局势控制住了,眼下正跟黄叔周旋,再过会儿,就轮到咱们登场了。”

两位长辈相视而笑,眼中都是对几个孩子的满意和自豪。

……

大娘很轻松就拉上了二娘一起到了大门外,看到绣工们被宝仁和轻悠安抚得妥妥帖帖,两人心头立即有了新想法。

大娘脚步突然有些踌躇,但二娘见不着自家孩儿在这种大场面上显身尽力捞大功,心头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气愤,强挽着大娘朝人群走了过去。

“大姐,你真是有福气。瞧瞧你们家宝仁,真跟老爷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别提我了,三娘才真是个有神气的。你瞧轻悠年纪小小,就能撑起咱们坊子里这么大片天了,难怪老爷专门门派她出来安抚绣娘们。”

“可不是嘛,要是不是小七儿,咱们坊子要想革新追上其他坊子,根本就不可能。”

两人一搭一唱地走进人群里,这话一入他人耳朵立即就变了味儿。

黄叔本来还跟宝仁谈着话,听到这话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向不准女人插手坊子管理的轩辕家竟然真的破了祖规,这是比引进西洋技术更动摇根本的大事儿。当即心头一恨,就把轻悠递来的茶水打翻了。

“黄叔?”

“老朽承不起七姑娘这般盛情,得罪了。”

轻悠看向走来的大娘和二娘,心头又急又气,可面对长辈哪敢发作。

宝仁忙上前拉母亲,大娘落下来,二娘却自由得很,立马就凑到了黄叔身边。

佯装帮忙打圆地说,“黄叔,您快别这么说。我们小七在外面是见了大世面的,不拘小节,大度得很,哪会跟您老一般见识。是吧,小七?你快跟黄叔说说,你在港城帮东晁人打工,那引进的什么沐浴设备,有多畅销来着?呵呵呵,我们一直都很好奇,这洋人洗个澡都能捣腾出这么多花样,可真是了不得啊。”

东晁人!

洗澡设备!

一个正在侵略自己国家的东洋鬼子,一个时下习俗非礼勿说的事物,这样敏感的字眼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先不论说者有失礼仪,必是听者有心,看轻悠的眼光全变了。

所有人不由想起了轻悠那不名誉的身份,四年前因为留学海外而毁了名节,被族长判了浸猪笼的死罪,带着一身的耻辱和不名誉跑掉。就这样不贞不洁、不守妇道、不通女德的女子,哪里佩来跟他们交涉。

当即,一群正晚着茶水豆浆的人不约而同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敌视之意毫不掩饰地瞪向轻悠。

两个主母状似无心的几句话,虽未直说,却无一不在暗示着此次天锦坊大改革,起因就在轻悠身上。轻悠立即变成众人眼中十足十的祸水了!

此时,轻悠只觉芒刺在背。

她要解释打圆场,可凭自己一张嘴哪里敌得过大娘和二娘两人舌璨莲花,很快就被众人定在了审判的十字架上。

“我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就是,我早说过了,这种在外面混得风风光光回来的多半都是靠卖的嘛!不然凭她那点儿姿色,哪能泡到那么漂亮的姑爷?我听说,在百乐门那些地方,多的是这种靓仔,只要给得起钱,什么都能做。”

在低呼声和鄙视的眼神中,轻悠百口莫辨,脸色一片苍白,掌心渗出冷汗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娘二娘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泼她脏水,坏了大事儿。

“臭表子,不要你的水!”

“糟糕了,刚才我喝了她倒的豆浆,会不会染上花柳病啊!”

不知哪个先将骂了出来,众人纷纷退避轻悠。

黄叔干脆就将轻悠排除在外,只对轩辕宝仁说,“大少爷,请你马上请老爷出来。否则,我们绝不会再上工,这坊子里还有两大单的生意,市长和警备处处长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轩辕宝仁眉头一拧,这分明就是威胁了。

“走开走开,真是最毒妇人心!”

一个脾气冲的小伙儿恨得一把推开轻悠,轻悠又被踢倒的木凳一绊,就朝旁边倒去,随同的二狗子和李叔都在附近帮众人端茶倒水,眼看着她倒下,自己无法援手,周围竟无一人相帮。

轻悠心下一凉,再一次感受到港城那日被记者和学生围攻时的沮丧和无奈。

难道爱上一个刚巧是敌国的异国人,就是天理不容么?

------题外话------

突然发现这个矛盾似乎比《娇娃》里的父女血缘矛盾更深重,就像咱不说日本坏,就会有人说咱是汗奸一样给你扣上个大帽子,曲解你的价值观。无非就是这人好,爱上了,他刚好是敌国的。这相机好,便宜用着舒服称心,刚好是敌国生产的。但人的观念和价值取向,有各种差异,就造成了许多“悲剧”啊无奈!貌似俺一直都在反传统!可咱也希望祖国强大,越是如此,越要正视自己的弱点,而不是自欺欺人。

元帅的女孩55变革3-纨绔的真相

轻悠无奈地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舒残颚疈

未料一股大力从她侧后方冲来,牢牢扶住了她的腰身,她立即抓住那人手臂站稳,抬眼就说了声“谢谢”,看清来人时,心头大喜。

“四哥!”

同轻悠一样惊讶的人自然不少,二娘一看宝贝儿子终于回来了,高兴得笑成了朵花地欺近前来,站在她身旁的黄叔脸色更黑了。

轩辕锦业没理女人们的一惊一咋,直冲到黄叔面前,喝声问道,“黄叔,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说好了大家再商量,想办法。你们怎么可以直接就来这一手,大家撕破了脸就能解决问题吗?”

黄叔冷哼一声,“四少,你别怪咱们。咱们为天锦坊付出了一辈子心血,临到老了却要被人像烂菜叶似地扔掉,谁吞得下这口气。我们也是被逼的,就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口气中尽是倚老卖老的傲慢和固执。

轩辕锦业听得又气又急,偏又极力忍耐不发作,“黄叔,要是你们真想留在天锦坊,就不该这样满大街地游行,你们有没想过这会造成什么影响?”

轻悠没想到这个一身都帖着“纨绔”二字的四哥,竟然也有如此稳重,懂得顾全大局的一面,此时敛眉肃目地模样颇有几分爹爹的风格,将一干起哨的绣工们都镇住了。

黄叔浓眉一挑,颇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影响?我们就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什么御赐的第一蜀锦坊,什么天下第一锦,不过就是个花架子。要不是靠咱们这些老人撑着天锦,你们轩辕家还有这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过么!”

这一说,后方的一群人都跟着吆喝起来。

黄叔的腰背挺得更直了,大言不惭,“我们就是要让大家伙都看看,让这左邻右舍,天下人都睁开眼看看,你们轩辕家有多心黑,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看你们还敢不敢昧着良心把我们这些老绣工都开除掉!”

“对对,我们要争取公平权益,不能开除老员工!”

黄叔的神色间又添一抹不屑,压低了声对小四说,“你们都有多少年没出过那麒麟锦了,谁知道那玩艺儿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咱可从来没见过。叫我们守着那什么精品房,里面根本从来都没开动过织机,根本就是个唬弄人的破玩艺。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

小四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讶异。

黄叔以为自己完全说中了,心下更得意,“四少,你就老实承认吧,其实你们家的麒麟锦早就失传了!现在就是用上好的西洋纺织机,都能织出那种水准的布匹,你们这都有五六年没出过一匹麒麟锦,八成早就外强中空了吧!”

说着,那神色间掩不住的得意洋洋,仿佛真拿准了轩辕家的致命把柄,口气里的威胁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轩辕锦业看着黄叔的表情,眉峰紧蹙,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眼底深凝的怒色渐渐化为一股浓稠的黑流,千百种滋味撑得他心口抽抽地痛,只觉得格外地屈辱不甘。

轻悠将一切看在眼里,本想反驳,也没有开口。

“黄叔,你错了。”

轩辕锦业调整了呼吸,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爹,我大哥,一直都在努力发展天锦坊,希望坊子能走上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我对这一行没兴趣,可是我也记得小时候你和洪叔,洪大娘他们,待我们有多好。所以我一直努力,想要用自己的方法帮助坊子开辟新路,不被别家打倒。”

“你们现在游街示众,举行罢工抗议是没有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给天锦坊带来多少负面新闻?”

黄叔看着轩辕锦业冷肃的表情,那模样自有几分老爷子轩辕瑞德的气势,心头不由又升起丝不安来。

“什么负面新闻?你别夸大其辞!”黄叔面上闪过一抹慌乱。

“现在天锦坊正要搞大改,引进新设备,招聘新员工,这是大势所趋。但同时,咱们坊子里的问题也很多,就算自家人不说,咱们两年前就被林家挤下了行会会长的位置,现在满大街的洋服店林立,全都挂着他家的银杏标志,这代表着什么!谁不知道,咱们天锦坊已经没落了啊!”

“黄叔,现在坊子正是困难时期,不进则退。你们不但不帮忙,反而这样大张旗鼓地游行罢工,别家会怎么看?人家只会认为我们天锦连内部问题都解决不了,还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怕是就要彻底倒闭了,那还有谁会上门来订货!顾客还会相信咱们家的洋装店里能制出漂亮衣服么?”

“这,这咱们只是罢工想要谈好以后用工的条件,只要谈好了,坊子立即恢复生产。影响也不会……”

轩辕锦业重重一喝,“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叫商业信誉么?你们之前骂我小妹坏了名声,当地哪家人敢让儿子娶我小妹?!现在你们闹得这么大,坏了坊子的名声,以后谁家还会来订货!咱们天锦坊百年的声誉,都被你们毁了!你还敢说你们今天的行为很妥当很周全吗?你们这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黄叔一听,登时哑口无言,脸色大变。他身后一群支持者也满脸惶色,不安地你看我我看你,不少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天天待在一方小天地里的纺织工,哪里懂得那么多,都辨不过轩辕锦业的话。

“你们一个个就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全都是自私自利,根本没有为天锦坊打算。要是你们真是坊子里的老人,还希望继续待在天锦,就该团结在一起想办法帮忙渡过难关。而不是举着这些该死的旗杆儿,在这里威胁我那个刚做了手术醒来第一句话还是问坊子里情况的老爹!”

自私二字吐出时,轻悠真看到有不少人垂下了头。

“我告诉你们,我们轩辕家的人没有欠你们什么,一个字儿也没欠。你们要罢工,好,你们要离开,好,咱就按市面的规矩,每人拿上两个月的工钱,你们自谋生路去。”

这话一落,可谓一石击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表示并不是要讹那两个月的工钱,大家是真心希望坊子好起来。

黄叔连声求好,“不不不,四少,你完全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希望老爷子能给咱们一个平等的机会,而不是……您瞧咱也都是没读多少书的人,商业上的事一向都是老爷子,大少和您最清楚,我们要是会坏了坊子的名誉,就不会犯这么大个大糊涂了啊!您看这,这事儿可怎么办好……”

这带头罢工的人已经开始服软,情势转变当真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轩辕宝仁将前后一切看在眼里,本来被轻悠攥着的手终于被松开了,兄妹两对看一眼,眼底都很欣慰,都觉得真正的轩辕锦业终于回来了。

轩辕宝仁就要帮忙打圆场,这算是将罢工事件终于搞定了,谁也没想到,摆平这一切的居然是突然冒出来的小四。

轩辕锦业却让了一让,退到轩辕宝仁身后,说,“大哥,这里交给你处理。”

接着又肃着脸对黄叔说,“坊子里改革的事,本来跟小七无关,她只是回娘家来看父母,做儿女地想要为父母分忧解劳尽尽孝,难道也错了么?小七现在有正经许配的人家了,她是我轩辕家正而八经的大小姐,是咱们的好妹妹,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于刚才的话,你们必须跟她道歉!”

“四哥!”

轻悠没想到轩辕锦业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为她讨公道,忆及幼时他们几房还没有闹崩时,四哥也曾为她出过头,还不准小五小六欺负她。

正如父亲一直强调的,家和万事兴!她一直以为,幼时那单纯的兄妹之情再也回不来了,彻底地被岁月抹蚀掉了。没料在今天这样外敌环伺的情况下,一切都回来了。

轩辕锦业只是深深看了轻悠一眼,眼底还有一丝愧色闪过,便立即移开了眼。

黄叔等人自有愧色,倒是女人们没那么重的面子思想,洪大娘第一个带头跟轻悠道歉,后面的人纷纷表态,而所有的人也都看着轩辕锦业沉黑的脸色,不敢再轻举妄动。

轻悠一边接受着众人的歉意,心下十分高兴,若是以后稳重谨慎的大哥得有魄力的四哥帮辅,天锦坊一定会再次成为西南第一坊。爹和小叔就可以放心地卸下重担了!

……

眼看着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不好了,不好了,坊子起失火了。”

“洪叔把坊子里的现金都卷走跑掉了。”

众人正商量好要回坊子上工,留下黄叔和几个工头跟轩辕瑞德商量后事,一个搬运工就跑了过来,上窜下跳地嚷着,众人又变了脸色。

轩辕锦业上前一把抓住搬运工,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坊子怎么会失火的?洪叔他人在哪?”

那搬运工被吓得结结巴巴,勉强说完前因后果。

原来这入秋后天干气躁,今天坊子里的人多数都跑来游行示威,没有做好防火措施,就烧了起来。

黄叔说游行到城中遇到士兵后,就不见了洪叔。洪大娘也说一直见不着丈夫,本以为只是尿遁去很快回来,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事儿,说着就捶起了心肝。

轻悠忙上前安抚,对轩辕锦业说,“四哥,先救火要紧。”

轩辕锦业眉心重重一夹,对轩辕宝仁说了一句,“大哥,我去坊子里组织救火,找洪叔!”

也不待他人应声,人就消失在了在了车库的方向,很快就见轩辕锦业自己开着车出来,载上几个看场师傅先行离开。

轻悠和大哥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原来,他们轩辕家早就有人会开车了,这个人从来被大家视为只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竟然如此深藏不漏。

这才是真正的轩辕锦业么?

在这种家族面临真正危机时,会第一个冲出来帮忙。

什么是家人?

这就是。

……

这时候,众人再也没有心思闹什么罢工了,全急着回坊子去救火。

轻悠追着汽车,也想跟着去救火帮忙,可轩辕锦业的车开得太快,根本追不上。

这才没跑几步,胡同口就转出一群面色不善的人来,轻悠并没有注意那群人,但那群人当首的老者身旁跟着个年轻人,附耳在老者身边说了一句,指了指轻悠,老者目光一沉,喝了声“把人给我拿下”,那声音又冷又硬,口气威严,一副不容置喙的强硬姿态。

两个身形高壮的汗子冲向轻悠,一左一右拿抓住她的手臂。

“你们干什么?”

轻悠吓了一跳,对方更用劲儿,她这会憋了许久的气儿终于找到发泄处,当下借力腾身,直直踢向两人裆下。

两汉子哪里料到这长得娇滴滴、烫着一头漂亮的西式卷发的小姑娘,竟然出手这么狠,凭着多年经验险险避开,却教轻悠脱了手。

轩辕宝仁急忙赶了过来,“六姥爷,您怎么来了?瞧您怎么也不给咱们打个电话,我们好派车去接您啊,这大老远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轻悠打手式叫她赶紧进屋去,黄叔和几个师傅则护着轻悠挡在了那两个直想抓人的大汉面前。

轻悠抑了抑心头的不满,还是决定听从大哥的决定。

可那叫六姥爷的人却不依,拦着轩辕宝仁不让靠近。

“给我把人拿下!今儿我代表族中长老们请了宗祠**来,谁敢阻拦,就是大逆不道,违反族规。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六姥爷那口气之蛮横,态度之强硬,在他一声令下,所有年轻的小辈子全围了上去,立即就将轻悠和黄叔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黄叔们到底年纪大了,哪里抗得过这些年轻小伙儿,三两下就被拿下隔了开。

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圈中的轻悠,她今日为了行动方便,特意穿了一身简洁的米色骑装马裤,看起来精神干练,英气十足,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女子的柔媚,放在这还满街旗装旧服的小城市里,自是洋派得很,十分惹眼。

“靠,小娘们儿,你就束手就擒吧,凭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瞎折腾,哪抗得过爷们儿的一只胳膊,没得弄坏弄折了,你那姘夫还得心疼着。”

“哈哈哈,陈二,我看是你心疼舍不得,想要留着自己爽吧!”

“去,别瞎说。宝宝,你还记得你陈二哥不,你乖乖的,咱哥们儿一定温柔得很,绝对不会弄疼你。”

那叫陈二的貌似是这群人的头首,狞笑着威胁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堪,惹得周下一群男人们笑得猥琐又下流,看着轻悠的目光,都是淫邪之色。

轻悠又急又气,耐何大哥已经被人制住没法救她,眼下只得靠自己。

六姥爷看他们戏弄玩闹,气得大声一吼,“还不快把人拿下!”

陈二以眼神斥退左右,第一个冲了上去。

轻悠双眼一眯想闪开,眼角却挂到退路都被人堵住了,心底冷嘲一声,并不慌乱,当陈二以为自己十拿九稳靠近时,轻悠身子一矮,俯冲向前,竟是借着陈二自己的冲力,一个标准过肩摔,将人稳稳地砸在了地上,扫倒两个人。

一片哄吼声响起,陈二躺在地上眨了又眨眼,才甩掉满脑子的小鸟,恨得咬牙腾起身子又扑向轻悠。

轻悠娇小的身子十分灵活,看得周围的大男人们也是惊讶不矣。

一连数扑,陈二竟然连女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却青了眼睛、破了嘴角,胸口大腿腰子都挨了踢不说,命根子差点被踩到,惹得周人哈哈大笑。

“妈的,笑个鸟蛋,都他妈给我上。”

这掉了脸面当下就更不要脸了,喝呼左右,一齐朝轻悠扑上去。

“小七——”

轩辕宝仁被拦在人群外,气得大叫,回头攥着六姥爷的手直求,可六姥爷那张法令纹深陷的树皮老脸上尽是冷漠尖刻。

轩辕宝仁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竟然眼见着外人欺负自家小妹却无力施为。

至于大娘和二娘早在六姥爷来时,就跑进了屋去找轩辕瑞德,这种时候她们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想帮轻悠的忙,除了溜号儿不做他想。

……

轩辕宝仁没法上前救小妹,只得叫了小厮进屋去通知人来帮忙。

小厮才刚进大门,就撞上了正出来的织田亚夫,忙指手划脚地将那突然来打岔的宗祠族老们说了一通。

织田亚夫边听边一脚跨出大门,便看到那被一圈大男人围在其中的小女子,米色的娇小身影仿佛一颗活跃的小豆子,左突右进,毫不示弱,竟然屡屡绝处逢生,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来。

当陈二那声怒吼响起时,人圈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到底是双拳难敌众掌,又是女孩子,眼看着她就被逼到了尽处,头顶的阳光被男人们靠近的身躯挡去,同时七八只大掌朝她伸来,抓住她的双手,抵住她的双腿,甚至欺向了她的身子。

“王八蛋,放手——”

那双探向她胸口的大手没能摸到目标物,一下就连人带手摔了出去,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紧接着传来一阵闷响,伴着骨头错断碎裂声,阴影扫去,再次看到了头顶了天空,身子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看到那人紧绷着漂亮的下颌,下颌中那道迷人的浅沟儿就像一记锭子,稳稳地落在她眼中,让她安心地舒了口气。

“刚才哪只手碰了她,通通给我垛了!”

森冷的低语轻轻响起,唰啦一声金铁摩擦声中,一柄乌黑发亮的武士刀晃过所有人的眼眸,吓得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声息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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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元帅大人驾到,元帅大人要发威鸟!大家明白滴,坏蛋会有什么样滴下场,嘿嘿,下一集绝对刺激哟!

元帅的女孩56变革4-姥爷驾到

“刚才哪只手碰了她,通通给我垛了!”

那阴狠毒辣的口气,让在场所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儿,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俊美得不可思议,可一身肃杀之气,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多看一眼都让人倍感压力,呼吸困难。

虽然只有他和那持武士刀的两个人,面对他们一群十来个人,情势却完全扭转。

轻悠很清楚,这便是专业和非专业人士的差距了。

也许六姥爷带来的族中壮丁都颇有几分武把式,可比起织田亚夫、十一郎这种在战场上杀过人,经历生死,真正粹练过的战士,那绝对是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的。

十一郎的手腕微微一转,就朝刚才靠得最近的几人杀将上去,顿时一片惨嚎嘶叫,正午的阳光下,鲜血溅湿了青石板,所有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全吓破了胆,抱头四窜地躲避那吹发可断的武士刀。

六姥爷一见这情形,气得老脸扭曲,眼睛瞪得铜铃大,大吼大叫着,“混帐东西,连这么个东晁狗都拿不下,你们还有什么脸做我轩辕族的男儿汉。”

可任他怎么吼,也没哪个傻子会徒手往十一郎染了血的武士刀口上瞎撞。

“饶命啊,宝宝,我的小姑奶奶,二哥错了还不行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二捂着被砍得血淋淋的手腕爬了过来,他身上几处被划伤,拖了一地的鲜血,瞧着糁人得很。

轻悠被织田亚夫紧紧压在怀里,小脸也被摁在他胸口,只听到惨叫,看不到人,这时候声音欺近来,她才勉强扭过头看了一眼,吓得心头一跳。

“亚夫……”

她担忧地唤了他一声,没有直接阻止。因为清楚他的性子,如果他的怒火没得到适当发泄,这些人的下场会更惨,她心底里也信任他,不会真的在她家的地盘上大开杀戒,多少都会给她和她的家人留些余地。

就刚才那一眼,还是看出十一郎并没用全力,准确说来也许只用了三分功夫,只是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伤的都不重,威吓一下罢了。

轻悠心里有底,却不代表轩辕宝仁这方清楚织田亚夫的为人,一看平日毫不起眼的十一郎拨出刀来跟黑刹神似的,出手又快又——光天化日之下见了血,情况别提有多糟糕了。莫说对方是族老,就是普通人,也怕会引来官司,害他们轩辕家惹火烧身哪!

“亚夫,你快叫你那长随住手啊,不能杀人,六姥爷是轩辕族里的长老,真要闹出人命来,爹也保不住小七儿!”

陈二也爬到了近处,“这位大姑爷,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行行好,饶了大家吧!好歹,这儿的人都是宝宝的堂兄弟啊!”他边求着,边伸手去攥织田亚夫的裤管子,另一只伤了腕子的手揣在怀里。

那方六姥爷看着这情势,愈发气得发抖,手中老杖重重一顿,就冲了过来,指着轩辕宝仁就骂,“瑞德家的老大,你竟然帮着个外人对付自家兄弟,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轩辕宝宝这个族人的败类带着姘夫坏我轩辕族的声誉,你还维护着恶人当街砍人了,你要再执迷不悟,别怪我开宗祠**,废了你爹的族长身份!”

他拌着枯树枝的手指,直指着轻悠这方,口气嚣张得无法无天。

在当前这个时代,天高皇帝远,真正行使地方治安法律的宗族祠堂,它们的力量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就等同于王法。宗祠里的长老,德高望重的乡绅,便掌握着一定的生杀予夺的大权。

莫怪乎六姥爷敢如此嚣张了。

可他这话一落,织田亚夫本来软下的目光,又变得尖锐凶戾,狠狠瞪向六姥爷,仿佛是他再要吐出半个字,那干枯颓顶的脑袋立即和脖子分家。

十一郎听到这声骂,心头一哼,回头就朝六姥爷冲了过来,一手抓住六姥爷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六姥爷一口气被扼着只能发出嘎嘎嘎的公鸭叫。

轩辕宝仁立即被这仗势唬了一跳,大叫,“亚夫,快叫十一郎住手。”

乖乖的家伙,平时他怎么看不出这沉默如无的人,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这真是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哪!

轻悠担忧地攥了攥男人的手袖,“亚夫,坊子着火了,我们得尽快过去看看。四哥他……”

突然,匍匐在他们脚边的陈二从怀里抽出那只受伤的手,掌上霍然握着一把雪亮的短刀,就朝织田亚夫后侧腰刺了过去。

那速度又快又狠,偏生还在人的视野盲点上,织田亚夫没有察觉,他怀里的轻悠吓得心跳瞬间失速,想也没想,身体就自动去挡。

陈二这一击,是趁着众人都被六姥爷嚣张的言辞姿态吸引过去,根本没人会在意他这个已经被砍得血淋淋的可怜虫,他先被一个被众人叫表子的女人倒了面子,后又被十一郎砍了个脸花,心头早就生了杀意,这一击可谓蓄谋已久,根本挡他不住。

织田亚夫察觉时,只能瞪大了眼看着将要没入女人软腰的尖刀,眼底瞬间充血赤红。

砰地一声枪响,吓得众人全僵了一僵。

那短刀哐啷啷地掉落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陈二的刀子被子弹打掉了落在地上,下一秒,陈二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凄厉惨叫,众人脸色瞬息万变,都不若这一瞬间来得精彩万分,惊骇无比。

依织田亚夫的性子,怎么可能放掉一个胆敢对自己出手不成,更危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凶手,枪响解除危机的一瞬间,他将轻悠拉到身后,上前一步,伸手扣住陈二的那只血手腕,朝后一折,咔嚓一声脆响,手腕折了不说,森森的白骨露出皮肉。

这还不算完,他又抓住陈二要挣扎的另一只手,咔嚓二声,白骨又现。

旁人纷纷尖叫,可想要阻止的却被十一郎横刀一立挡在了外面。

织田亚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无声无息的手法,又把陈二的双脚给废了,等到陈二终于五体落地时,除了脖子还正常地放在肩膀上,双手双脚都呈极为骇人的扭曲角度,软弱无力地落在地上,鲜血白骨相杂,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做完这一切,织田亚夫朝那群开枪的当首的人说,“这个轩辕家所谓的子弟,侮辱我未婚妻在前,意欲谋杀我在后,就算是捅到芙蓉城警备厅,我也不怕你们全族六百三十七口人来告。”

那当首的也是和六姥爷模样几分相近的老者,听得这一席口气平淡,却比六姥爷更霸道无肆的宣言,眉头皱得死紧。

这个模样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一身久居上位者的气度,绝非池中之鱼。

虽是个外人,竟然将他族人数得如此清楚,若完全不了解而逞凶恫吓,他倒也不怕当场对着干了,可也就这一个小小的数字出口,老者心下犹豫了。

他们来得匆忙,并不清楚对方底细,对方好像已经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了,这事关全族安危,他自不敢轻举妄动。

老者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痛昏死过去的陈二,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其实,织田亚夫不教训这小子,凭这小子素行不良做下的那些肮脏龌龊事,迟早也要受宗祠**惩罚,要么在外弄丢小命儿,现在这样算是罪有应得,差不离了。

不过,做为陈二的领头人的六姥爷,其他轩辕族的壮男们并不是老者这般想法,早已经按捺不住同族人被如此虐杀的气愤,提着枪上前直指着织田亚夫等人。

“五姥爷,”轩辕宝仁一个头十个大了,忙不迭地冲上前隔开两方,劝说,“这都是误会,全是误会。”

五姥爷恨恨地一哼,“刚才我的人已经给他解了围,他竟然还要下此毒手,这是误会!”

轩辕宝仁脸色一僵,着实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到底比不得四弟有魄力,灵机应变能力强,性格又过于正直,首先在心里就觉得自己这方伤了人、流了血、断了骨头就站了没理的劣势,哪还能反驳得了这位族中向来以公正、严厉为名的五姥爷。

织田亚夫却丝毫不惧,将轻悠牢牢护好在怀中,眼神示意十一郎回到自己身边,才看向五姥爷,“那么我要请问阁下,你们十八个人,对付一个弱女子,这也是误会?!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事发之后,你们才不会叫无辜。那么,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混帐东西,伤了黄叔和天锦坊师傅的帐,我们又该怎么算?!”

他手一指,果见一旁黄叔正扶着几个帮忙的师傅,个个都挂了彩,也有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

这几方相较,自不敢说谁方伤得重了。毕竟,长老这方人多势重,摆名了就是仗势欺人。

五姥爷当即变了脸色,抿唇不语。

“还有……”

织田亚夫却要咄咄逼人,轻悠突然攥了他的手一下,将他拉下身子,附耳说了一句话,他脸色几变,眸底森亮的狠光似乎是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了下去。

最后,他朝着一干人等重重一哼,“别再让我看到这家伙,否则,下一次一定是他的死期!”

冰冷的目光扫向陈二那方,周人立即以陈二为圆心后退几大步,陈二吓得叫声骤然一止,看着织田亚夫的目光都在发抖,裆下立马就湿黄了一片。

亚夫揽着轻悠转身就进了轩辕大宅,那姿态可比族老们都要霸道得多了。

轩辕宝仁急忙恭恭敬敬地请两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姥爷进屋,但走到大门口时,十一郎却一人横在大门前,说族姥可入,但不能带那么多的打手和刀枪进轩辕家大宅,否则就是对主人家的不敬。

轩辕宝仁自也没想到这一层,当下被一提醒就明白了,这要放他们进屋,待会儿一言不合又动手动脚的可怎么行,家中护院虽不少,可也扛不住对方人多势重,削了他们自家的气性儿。

在十一郎的那把刀的威慑力下,轩辕宝仁的腰杆也挺得直了,底气也足了,口气便强硬了不少。

六姥爷自然不答应,说要织田亚夫再出手,他这条老命就不保了。

五姥爷沉吟片断,只答应人不全进,但也必须带两名得力的族男。六姥爷见状,也不得不协调了,强要求带四名族男。

这方协调了一盏茶时间,十一郎才勉强放了行。

轩辕宝仁从来没有哪日像今天这么尴尬,经历如此大的阵仗,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血,想想就肝儿颤。跟着族老们进屋时,他又感激又惶恐地向十一郎表示谢意,十一郎依然一副老样子,抱着刀,一脸冷漠不易亲近状。

轩辕宝仁也习惯他这模样了,边走边咐嘱得力的小厮将府中的所有护院加会武功的门房聚到正堂去,以防止姥老们一个不高兴又对自家家出手,在自家屋里被外人打脸,是个人都受不了。

正想到此,一直沉默跟行的十一郎突然出了声,问,“轩辕大少,您可知刚才夫人对我家少爷说了什么?”

若是那句话的力道不够,恐怕织田亚夫的火气根本压不下来,更不会理睬五姥爷的救命之恩,一定会将六姥爷给就地正法了。

轩辕宝仁还不知,织田亚夫早已经打探清楚了当年轻悠被赶出轩辕家的前因后果,心头对这帮子迂腐不化、自以为是地欺负轻悠的老家伙,早窝着一肚子火,今天对方突然就跑来挑衅,他不逮着这机会大开杀戒,泄泄心头火还真不像他了。

轩辕宝仁愣了一愣,“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大概,可能是看在小叔的面子上吧。哦,忘了告诉你们,五姥爷其实是清华小叔的亲爹!”

那不就是少爷的……

……

亲爷爷!

“我听我娘说过,好像是小叔去东晁留学回来后,先后拒绝了许多说亲的人,说是要考取功名,才成家。五姥爷便答应晚上几年。后来,小叔就离开芙蓉城去了北平,一晃眼就是六年,这期间,五姥爷发了几十封家书催小叔回家成亲,甚至还私自给他娶了两个小妾放家里,小叔也没回来。”

“直到……咳,五姥姥临终,小叔才回了家。一回家就被押着拜堂,没料到小叔神通广大居然跑掉了,直接将新娘子送回了娘家。事后,五姥爷气坏了,小叔顶着不孝的名头,坚持不要家里的包办婚姻。当时,族里只有我爹帮着小叔,在五姥爷和小叔之间打圆场,想办法,化解矛盾。”

轻悠一边说着陈年往事,这里很多是母亲告诉她的,她当初听只觉得小叔不愧是新时代男儿的楷模,此时却终于感觉到了小叔当年的艰辛不易。

一个男人,忘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却还能凭着那一丝末微的感觉坚持,能不说是神迹吗?也许,紫樱公主那十几年的等待,并不是完全痴傻。

时间,空间,都不能隔开这段思念和爱恋,冥冥之中,他们用着一种奇妙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爱情,怎不教人感动。

“那年我出生时,小叔还抱着我去看五姥爷,说要认我做女儿,以后我就是他的后人了。当时五姥爷气得不行,小叔说,我一笑,五姥爷就息了火儿。嘿嘿,亚夫,你不知道,五姥爷看着凶,其实和小叔一样是个软心肠,他也很疼我的。”

“不过,过了几年,小叔满三十时,五姥爷又催。小叔既然已经拖了这多年,自然不会同意。五姥爷一气之下,就宣布跟小叔脱离父子关系,小叔就彻底离了家,搬到我家住。基本上,长年都在外地跑。”

说到这里,轻悠偷瞄了眼织田亚夫的表情,看他还是一副眉目深深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并不若表面这般平静,小手紧紧握着大手轻轻摩挲着。

“我就想,为什么小叔总在各地奔波呢?也许,他心里是有感觉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在下意识地寻找吧!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渴望的一切,丢失在异国他乡,而不是亚国。

所以他找了这许多年,也没找到,直到……”她冲他轻轻一笑,“咱们回来找到了他!我想,这就是人和人的缘份。亚夫,你说,对么?”

他看着她,轻轻抚了抚她红润讨好的小脸,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他心里是懂的。

……

五姥爷和六姥爷,算是轩辕宗祠当下的主要管事人。通常要见到他们,多数只在大年初一在宗祠祭祖的时候,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实属特别。

因为族老们非一般事务绝不会出面干涉小辈,且又长年居住在距离芙蓉城上百公里在的深山祖宅里,要赶到城里来主持事务都是要提前几日做准备。像今日这样的突发事件,突然冒出来,不奇怪都难。

到大堂前,织田亚夫听轻悠疑惑,便道,“看来还有人在潜水。”

“潜水?”

“嗯。听你说,你四哥的情况,便不出我所料,轩辕锦业是个大智惹愚的人。他比你大哥有魄力,镇得住场子。现在坊子里起火,这事交给他,最妥当。既然你四哥并不是挑唆绣工师傅们罢工的人,那么,这其中必有他人。”

轻悠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潜水的有可能也是通知族老来干预咱们坊子的事的人了!”

更是有人暗地里对轻悠不满,故意挑起陈年旧事,让族姥们跑来抓他的女人。

亚夫目光黯了黯,揉着那软软的小手,点头,“所以,待会儿不要冲动,等着看好戏。”

轻悠噘起小嘴,“还叫人家不要冲动,刚才你那样叫什么?六姥爷一定恨死咱们了。陈二那家伙……”

“死有余辜。别以为刚才我没出来,就不知道他向你身上泼了多少脏水。要不是看在他是轩辕族里的人,我早就……”

嘴被那小手捂住了,娇嗔一瞪,他锐利的眼神便收了回去。

“亚夫,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只在意你怎么想我。小叔说过,做人重在问心无愧,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何况事关我自己的终生大事,只要你对我好就够了。”

她在决定再次接受他时,就明白了,这条路上必然荆棘丛生,困难重重。她爱他,她不后悔,更不害怕,绝不会因为几句辱骂就退缩。

他在心底轻轻叹息,把两只小手紧紧捂在掌心,目光凝着深邃的动容,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她一起去大堂。

只是她不知道,在他看来,外人每骂她一句“残花败柳”,就是在提醒他自己当年犯的错,她的名节是被他亲手毁掉的,骂在她头上,却痛在他心里。

她为了他,都愿意面对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敌视,他怎么舍得让她失望,她渴望的一切他都要为她拿到,不仅是改革天锦坊,帮助兄长重振旗鼓,还有父女情,姐妹情,乃至轩辕瑞德渴望的“家和万事兴”,他都会为她一一实现。

……

大堂里,除了大家长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三娘,其他几房人都到齐了。

轻悠和亚夫刚踏进大堂时,就传来六姥爷气愤又嚣张的喝骂声:

“四年前,轩辕宝宝败坏我轩辕族名誉,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跑到国外去偷汉子,把咱们轩辕族的脸都丢到外国人面前去了。族里判她侵猪笼,以正族纲,正族风,留她个全尸以谢祖宗,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当然,咱们也不是不尽人情的人。瑞德你顾念父女亲情放走了女儿,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看在你这么多年为族里人出钱出力的份上咱就算了,不追究你教女不严的过错。”

“可是!”

“轩辕宝宝得了族人宽释,不但不洗心革面,还大张旗鼓地跑回芙蓉城来耀武扬武。啊!你们瞧瞧她带回来的姘夫,把咱们家人打成什么样子。她在外面疯惯了,回族里竟然还有脸这样大摇大摆的,像什么话。她眼里还有宗祠礼法吗?还有身为女儿家应有的礼仪廉耻吗?”

“她不仅败坏咱们轩辕族风,还妄图染指轩辕族从不外传的麒麟锦秘法,破坏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如此不知悔改,只知兴风作浪,扰乱我一族传承发展的狂徒,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今天你们要不把她交出来受宗法惩罚,轩辕瑞德你就没有资格再当这个族长,再掌管天锦坊!”

轻悠闻言心头一跳,族老要夺天锦坊,那就是在革父亲的命啊!

“不行!”

她不顾亚夫的阻拦,冲上前对着六姥爷大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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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元帅的女孩57变革5-越靠越紧的两颗心

轻悠跑进大堂时,知道自己又失言冲动了,可六姥爷的无理挑衅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

“败坏家门、族风的是我轩辕轻悠,与我爹没关系。”

“改革天锦坊生产方式,引进西洋机械技术,都是我轩辕轻悠一手包办。我爹刚做了大手术还在养病中,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你们要清算、要立族规,找我轩辕轻悠一人就好。”

“我爹为天锦坊操劳辛苦了近五十年,天下第一锦这扁额都是由他授御赐的,不拘这些大功,我爹至少还有苦劳吧!”

“六姥爷凭什么一句话就要抹杀我爹全部的功劳,还要摘他族长的头衔?您做为长辈,在这种时候说话做事难道不需要负责立信的吗?众所周知,遴选一族之长,不仅要全族长老在场,还要全族的族人列席。就算族长有失,那也要全族族人一起评判,定论是非功过,六姥爷凭什么说要摘掉我爹的族长大权?您是开过长老大会了,还是全族大会了?”

前面的话大家都不以为然,可说到这时,多数作壁上观的人都变了脸色,六姥爷更是气得老脸抽搐个不停,干枯的面皮子都快要掉下来似的。

本来很担心轻悠,想要阻止她的人当下就舒了口气。原本以为她冲动了,可这一番辩驳,条理清晰,据理强硬,分明就是成竹在胸,这灵机应变的能力,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轻悠也没给六姥爷反驳的机会,接着强势反击,“既然这些大会都没开,就请您三思而后言。坏了我爹爹公正严明的名誉不要紧,要坏了长老会在族中的公信度,让大家觉得长老会只是个迂腐守旧、不通情理的‘一言堂’,那对咱们整个轩辕族,绝对是灭顶之灾!”

轻悠直直对上愤怒得老脸扭曲的六姥爷,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亦锐利逼人,一身坦荡荡、不卑不亢的气质,让所有人心神一震,再不敢小瞧。

“你,你个黄口小儿,简直是强辞夺理,目无尊长!”

挣扎了半天,六姥爷终于吼出这么一句来。

轻悠唇角一抿,朝六姥爷福了个身,礼数俱到,表情似笑非笑地回道,“敢问六姥爷,轻悠哪一句话是强辞,哪一条又夺了理?请您一条条列出来,趁着现在五姥爷和各位堂哥哥们都在,咱们就来评个公道!

至于这目无尊长,轻悠惶恐得很。从六姥爷您一来就不分清红皂白地抓我,还纵容族下人言语侮辱、行为苟且,我自卫自保难道错了?!如果真是因此就怪我目无尊长,那么请容我轩辕轻悠不客气地说一句,这种愚孝愚尊,轻悠誓死不尊!”

这般凛然无畏、横指全场的气度,便是在场的男人们也不禁为之一震。

从古至今,族老们的权威都是不容人辩驳的,特别是在小一辈面对他们老一辈时,除了听教从令,敢辩驳一句,那“不忠不孝”的大帽子就扣下来能轻易压死人。

因为天锦坊从两年前失掉行业会长的身份后,大娘等人这几年没少受族人们的气,新年祭祖时,族老们言辞间的苛责慢待都让女人们耿耿于怀。

站在大娘身后的小五小六两姐妹互看一眼,心有戚戚。小五现在是寡妇身份,回家在族中也多有人看不起,逛街散心还被族老派人来教育。小六的婚事一直没成,也因中意的男子八字被族长算出不符,而合适的她自己又不愿意,便蹉跎至今。

至于其他几个男丁,自然也或多或少有受族规束缚,做事都放不开拳脚,心头也有颇多不满。

这个时候,轻悠大胆直言,敢于抨击族法的不合理,当真是大快人心了。所有人看轻悠的目光,都开始变得不同。

“轩辕宝宝,你竟然质疑祖宗规矩,简直是大逆不道!我,我现在就宣布,我轩辕族没有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忤逆子弟,逐出我族!”

六姥爷憋了半天,终于又吼出这么一句。

可听在众人耳中,总感觉有那么点儿强弩之末硬撑的无力感了。

六姥爷深觉自己的权威被个黄口小儿深深地侵略了,愤怒之下,又呼喝左右,“给我拿下她,把她撵出轩辕家的大门!”

他身后两个男子面面相窥着走了出来,却没敢立即动手,不仅是轩辕家自己的护院先挡在前,更因之前在外面废了陈二手脚的那个漂亮男人,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轻悠身后。

那样保护者般的架势,阴戾凶狠的眼神,加上刚刚那血淋淋的前科,无声无息间就让男人们嗅到一股骇人的死亡气息,谁还敢轻举妄动。

“混帐东西,叫你们把人拿下,你们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六姥爷气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挥着木杖又叫又吼,仿佛跳梁小丑。

可惜没人敢应他!

轻悠看着这一幕,在心底偷偷喘了口气,身后的男人那熟悉又强大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不矣。

其实,她也很怕。这情况要换在四年前,她是绝对不敢跟族老们对着干的!

现在不同了。

她知道爹爹和小叔是支持她的,大哥四哥也站在她这边,姐姐弟弟们没有出来反驳她。最重要的是,身后的这个男人一直陪着她,他不仅给了她自由,更给了她最有力的支持和信任。

大手伸来握着她微微泛凉的小手,她立即反手握住那温暖的大掌,仰首冲他轻轻一笑,四目相接时,是不言而喻的默契,是越靠越紧的两颗心。

……

这吵得愈发不可交,场面越来越恶劣。

轩辕宝仁见做为一家主母的母亲都作壁上观,心头觉得愧疚,忙上前拉劝打圆场。

而一直隐没在大娘身后的小三宝月估算着轻悠差不多把族老们也得罪够了,便也跟着大哥一起站了出来,帮说好话。

“六姥爷,您快喝口茶顺顺气,别气坏了自个儿就划不来了。”她上前递茶又送点心,一边抚着六姥爷的胸口,一边软声相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咱小七儿一般见识。等咱爹和小叔来了,自会帮您教育她的。”

六姥爷这方喝着热茶,闻着宝月身上散发出的迷人香馨,才稍稍压下了些心头火气,虚眯的眼眸不自觉地瞄着跟前那不断起伏着的丰满酥胸,悄悄靠近了些许,还伸出枯树般的老手搭上了宝月细白柔滑的小手,嘴上哼着气话,手上又拍又揉那香葱玉手,甚至还借着宝月靠近,故意歪过身子,用手肘子撞上了宝月柔软而极富弹性的胸。

“宝月啊,还是你懂事儿,这轩辕家有你这长姐在此,我们才不用担心其他几个女娃子被轻悠这小孽种带坏了去。幸好啊……”

宝月腆着脸笑着回应,心头却暗暗骂了句“老不羞的色狼”,却又不敢立即撒手不管,只挪开了些身子,手上被六姥爷贪尽了便宜。

“六姥爷教训得是。”她气不过,回头就训轻悠,“轻悠,你这气也撒够了吧!六姥爷念你小,不懂事,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快过来给六姥爷行个礼,道个歉。免得人家都笑话我们轩辕家的姑娘没规矩。”

轩辕宝仁一听这话,劝说的动作都是一僵,诧异地看了眼宝月,宝月却没发现大哥异恙的眼光。

轻悠自然对这种奴颜婢膝的行迳,毫不理睬。

宝月面上一脸尴尬,心里其实很满意轻悠这样“目无尊长”,轻悠越是得罪族老们,她自己的计划胜算就越大,她立即朝母亲打了个眼色。

大娘见状,心下微觉不妥,可到底还是站在自己亲闺女这方,硬着头皮,开始行使主母的权威了,“六姥爷,您别生气。轻悠在洋人的地界待了几年,做风难免洋派了一些,您消消气,等瑞德来了,自会教训她。”

这母女俩话说得圆转,可也掩不住明里暗里都在指责轻悠的不是,显也是站在宗族族法这边。

有了主母和长子长女做脸面,六姥爷终于消停下来。

他润够了喉咙又吼了一声,“你爹和你小叔怎么还不来?这通知的人都在干什么?真是的,瞧瞧你们家这样子像什么话。小的不像小的,连个仆役都偷奸耍滑地不尊主人命令,真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这话一落下,就把一屋子人给骂光了。

大娘宝月和宝仁这还腆着脸的人,脸色一变,都没了表情。

小六锦纭心头郁结得很,就要出去说话,却被母亲一把拉住,狠狠推了回去。她不满地嘀咕,认为轻悠说的一点没错。锦绣攥住了她的手,丢了个厉眼给她,她更不满。锦绣不得不附耳说了句话,她才勉强消停下来。看向轻悠的眼神里,羡慕妒嫉恨,又矛盾异常。

……

轻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心里想着之前织田亚夫说的那个“潜水者”,再看三姐宝月时,便有些涩然。

这时,一直沉默的五姥爷突然开了口,问,“轻悠,你小叔怎么还没来?”

口气威严,有迫力,却不会让人觉得被蔑视,若是仔细点还会发现老者投来的目光中,亦有几分欣赏。

轻悠有礼有节地又福了个礼,乖乖答道,“回五姥爷话,小叔他前不久出差时摔伤了腿,最近一直在休养。本来爹要使人来跟您说的,小叔怕您忧心就没让人来。想等到七夕我订婚时,他伤也好了,即时请您来主持我和亚夫的订婚典礼。”

说着,她就将身后的男人接到身旁来,跟五姥爷做了介绍。亚夫看着五姥爷的目光仍有些疏离,但态度上同轻悠一样恭敬,端端正正地给五姥爷行了礼问了好。

五姥爷便问了问亚夫家里的情况,亚夫照着同轩辕瑞德说的一样,似是而非地回了一遍。

五姥爷不置可否,看着亚夫的目光也深黯不明。

轻悠心里很清楚,五姥爷不一定就会喜欢亚夫,但心里必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五姥爷对自己向来疼爱有加。自己逃走后,族里没再向轩辕家追究责任,多半也有他的原因在。

对于她自己选的夫婿,五姥爷就算心里不喜有意见,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多少都会给她留几分薄面。就像之前在大门外出手相救,也没追究亚夫打伤族人。

织田亚夫早就感觉出这位族老的态度和行事风格,言辞间也相当尊敬有度。

他们两人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之前受尽抵触白眼的六姥爷心里不爽得很,当听得亚夫对自己的家世和职业含糊其辞时,就起了意,再听得五姥爷问起亚夫关于洋人的事时,气头又上来了。

一拍桌子,指着就骂,“轩辕宝宝,你还敢说你没错!你和你这个姘夫公然崇洋媚外,破坏宗法,想要拿洋人的那些肮脏手段染指我们轩辕族的百年基业,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回应他的不是轻悠和亚夫,却是十一郎突然拨出武士刀,铿地一声金鸣,掬着冷光的刀尖直直指向他,将将停在他鼻尖前一寸。

“你再敢骂一句我家少爷,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一溜儿小风过去,六姥爷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小毛毛就飘下了两三根。吓得那老脸表情僵硬,一动不敢动,立马就憋出一脑门子的大汗。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少爷的一根手指头都……”

“十一郎,不得放肆,回来!”

亚夫淡淡开口,截断了十一郎的意气之言,十一郎心有不甘,还是收回了武士刀,眼神狠戾地瞪了六姥爷一眼。

六姥爷一脱险,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指着十一郎叫起来,“大家看到了没。这长随是东洋鬼子,东洋鬼子现在侵略我皇朝,夺我河山,杀我子民。现在竟然敢在我们地盘上撒野,随意使刀剑威吓人,这像什么话啊!”

说着他更激动地猛垛木杖,指着轻悠骂,“轩辕宝宝,你竟然跟个东晁男人搞到一起,你还要不要脸,你简直丧权辱国,辱没我轩辕族的风骨,你当真是个寡鲜廉耻的女子。”

轻悠正要反驳,被亚夫攥了回来。

亚夫说,“尚闻某些人总是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今天却带着人当街欺负一介弱女子,仗着自己是族中长辈就可以无法无天地对族人行使私刑,这就是你们轩辕祖宗的作派?!”

“你们东晁狗烂杀无辜,我们亚国人人得而诛之!”

“哼,正当防卫,自我保护,难道也错了。你说谁烂杀无辜,这里可有出人命官司。若有,本少任凭警备处问询。凭何因你一人喜好,就论定他人生死。”

“好你个东晁狗,还敢强辞夺理。今天不把你这妖孽拿下,你还真小瞧咱们亚国无人了!”

“到底是谁在强辞夺理。你不问清红皂白就跑来抓人,其行跟强盗土匪无异。无凭无据地抓人,诬赖,毁人名节,这就是你们轩辕宗祠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以法制族的规矩?!”

织田亚夫轻轻一笑,看着六姥爷怒涨通红的老脸,眼中尽是嘲弄轻蔑,激得他再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大骂,“你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障孽,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轩辕族指手划脚,你算什么东西?!咱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包藏祸心,专门跑来这兴风作浪,毁灭我轩辕族。来人啊,你们还站着看什么,把这妖孽给我抓起来!”

那方一动,十一郎立即冲出来挡在前。

织田亚夫表情极淡,声音更冷,“现在我很清楚,为什么轩辕家会被压了几百年的林家夺了行会会长身份。有你这种长辈族老在族中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跋扈欺人,轩辕族的落魄指日可待。陈二那败类的下场,很快就是你们的将来!”

“放肆!”

五姥爷突然一拍桌子骂出,他身后两个男子立即拨出枪对准亚夫和十一郎。

气氛瞬间森冷凝窒,一触即发。

哪料织田亚夫面对黑森森的枪口,笑容更炙更慑人,目光嘲讽至极地扫过一干人等,说,“口口声声骂着东洋鬼子,骂别人崇洋媚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姥爷们还要靠洋人生产的手枪来自保?你们亚国的祖传秘技不是很多很神奇很了不得么,怎么不拿出来耀武扬威,也好让大家看看你所谓的泱泱大国的气度?”

话未落时,执枪的汉子脸色都变了,个个禁不住面面相窥,握枪的手都软了下去。

织田亚夫这一击,可谓正中致命点,撕掉了老家伙们脸上的皮,在场人心里直打鼓。

“够了!”

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轩辕瑞德在三娘和管家的搀扶下,跟坐着轮椅的轩辕清华进来了。

姥爷们的面皮都抖了一抖。

轩辕瑞德厉眼扫过两个族老,目光在六姥爷所起的拐杖上停了一秒,六姥爷仿佛有所觉般立即将拐杖缩了回去。

轩辕瑞德跨进大门,直道,“亚夫,姥爷是长辈,你少说两句。”遂又向两姥爷作了个揖,“五叔、六叔,今儿家里出了点小事,瑞德不知竟然惊动了您二位。轻悠和亚夫四年才回来这一趟,就算有什么不是,也请二位叔叔看在瑞德的老脸上,给点面子,莫要再穷追不舍,就此揭过罢!”

“这,这怎么……”

六姥爷一出声,轩辕瑞德凝眸看过去,就截了他的话,“六叔,我知道您向来热心,十分重视族中小辈们的发展。不过,家有家规,族有族法。轻悠和亚夫是我家的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劳您废心了。”

说着就使出一个眼色,轻悠和亚夫立即上前接过手,扶住了轩辕瑞德。这在所有人眼里就只有一个信号,轩辕瑞德这明摆着就是要护短。

“今天,天锦坊的事,你不该给咱们一个说法吗!”六姥爷口上不让。

“现在我来,就是来处理这件事。不过,”轩辕瑞德扫了眼两姥爷身后的人,口气强硬无比,“这攸关天锦坊的机密,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听的。请闲杂人等立即离开,否则,别怪我这个主人家不懂待客之道。”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正堂主位上一坐,伸手接过了轻悠递来的热茶,低头喝茶,再不看众人一眼。

这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派头,座下人等心思各异,都不敢驳了轩辕瑞德的面子。

话说轩辕瑞德毕竟主持了天锦坊这么多年,若没有点本事镇住族中长老,也不配做这一族之长了。

------题外话------

瑞德爸爸雄起!

话说迂腐守旧的老家伙们,通常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哈!放心,后面会给他们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嘿嘿。

元帅的女孩58变革6-家的一份子

轩辕瑞德发了话,再没人敢像刚才一般指责怒骂。

六姥爷自知气势不足,好歹也在别人家里,要是不给面子,也相当于是在打族老们的脸。可要让他就此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遂看向五姥爷。

虽然他知道五姥爷也喜欢护短,可老五的身份搁在那儿,又是个赏罚分明、严于律己的主儿,就算他要护短那也必须找出充足的理由来。所以他不怕,他很确定老五绝对会禀公处理。

“瑞德说的没错。你们几个把枪收起来,到外面去等我。”那两个有枪的汉子立即躬身退下了,又看向六姥爷,“老五。”

五姥爷极不情愿,他目光尖锐地盯向十一郎,横手一指叫道,“我们带来的人就是多余的,那么那个拿着东晁武士刀的东洋鬼子,就能留在这里了。瑞德,你这一碗水可要端平了,否则……哼!”

当下,不需轩辕瑞德多说,织田亚夫便令十一郎退下了。十一郎躬身退出门外后,便跟上那几个族男,那同人待在哪里,他就待在哪里,俨然成了监视者。那几人虽手上也有武器,却对他十分忌惮,一时倒也不敢再生事儿。

轩辕瑞德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六姥爷又抢了话去。

“瑞德,你真当咱们姥爷都人老眼花,分辨不清是非了么。”

“六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用打诓语。”

轩辕瑞德的语气也不善,族中谁人都知,当初就六姥爷最反对他当族长接管天锦坊,这几十年过去,两人也没少闹过口角,习以为常了。

六姥爷立即指着亚夫,“这个男人,即不姓轩辕,又没入赘,他凭什么待在这里?”

轻悠一听心里就来气,想要对上,被父亲摁住了。亚夫也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轩辕清华突然笑了一声,众人看了过来,“五叔,六叔,忘了介绍,亚夫是我在港城认的干儿子,他是我一位非常要好的故人之子。早前到东晁接轻悠回家,也多得他的帮助。四年前轻悠离家到港城去历练学习,也少不得他的帮衬支持,轻悠才能学成回家。他们日久生情,意趣相投,已经定下鸳盟。

现在都是国民政府新时代了,我们做家长的也没有那么迂腐不化。亚夫家在港城也是拥有不小的进出口贸易公司,轻悠嫁过去就做少奶奶,生活富足,不愁吃穿。我和瑞德,还有三娘,都很放心。他早就是咱们轩辕家的一份子了。”

“哼,什么一份子。即没正式订婚,更没结婚。就算真成夫妻,他也没入赘我轩辕家,哪里作得准。正所谓人心隔肚皮,瑞德,你……”

“老六,行了。清华说的没错,就让亚夫留下吧!”

没料五姥爷立即就站在了儿子这边,六姥爷气,也只能嘀咕两句不满。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哪会没有私心的。他瞥了眼宝月,宝月垂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这会儿亚夫被轩辕清华招到身后,五姥爷便又多看了几眼,初时怎么都觉得这男人长得太漂亮太妖气咯眼得慌,这会儿站在儿子身后,就觉得人顺眼了几分。

……

轩辕瑞德接道,“五叔六叔既然来了,我就一并将坊子最近的事说一说。”

只是说,并非来求人商量,或是与人讨论。

这一点,便是轩辕瑞德做为一家之长,更做为一族之长的威严和权利。

但凡要作大事,民意虽重要,真正能看得长远、决断有数的人十个里面找不出两个,就需要一个英明有远见的领袖来主持一切,引领众人。

这个时候的七嘴八舌,只会扰乱军心,而不是所谓的民主和公正了。

“我和清华就改革一事已经商量两年多,”正是从丢掉行会会长头衔开始,“这一年多来,宝仁一直在北平、江浙、南洋等地考察学习,了解了不少新资讯,也学习了很多先进的新技术。”

“针对目前天锦坊存在的诸多弊端,我们已经制定出一个长期有效的发展规划,第一期全面改革预计一年内完成,第二期新产品研发投产收回成本预计两年完成,第三期……”

听着父亲这一番有条不紊的讲解,轻悠暗暗在心底惊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父兄早就在做此打算了,还一直担心自己提的那些改革计划太激进,不会被接受。

她看向大哥,宝仁朝她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安抚的笑意。她微微噘了下嘴,表示被蒙在鼓里的不悦,回头看向织田亚夫,悄悄眨了眨眼。后者却是目不斜视,十分端正严谨,跟父亲大人有得一拼了。

最后,轻悠看到黄叔这方,已经一扫先前的阴霾,露出因听到那憧憬般的计划时十足的欢欣高兴。

其实从和洪大娘接触开始,轻悠就很清楚,这些看场师傅和绣娘所求的都很简单,就是一份稳定的、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什么小心思也都是为了保住这么点儿利益,对坊子、对爹、或对她和亚夫,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也很好安抚。

若非迫不得矣,也不会走上罢工这条路了。

由此便可推测,罢工一事必然是有人背后挑唆,且挑唆者的身份也不低。也许没有爹爹的权威实力来得强大,也绝对不简单。十分了解他们家,要么是家贼,要么就是同行竞争者。

不管怎样,轻悠希望千万别是前者。

轩辕瑞德说完后,六姥爷没吱声儿,五姥爷先问出口,“瑞德,既然你都计划安排好了,那么,我想知道,为什么还有人要罢工,闹得满城风雨?不用一月,恐怕整个西南地区都会专出我天锦坊要倒台的消息了,你说这一个月完成第一条新生产线的投入运行,到时候要是没人来订货,这条生产线不是白白浪费了投资么?现在坊子里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没想到五姥爷一出口的问题,便让几个男人微微变了脸色。相较于六姥爷拿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叫嚣个不停。五姥爷的每个问题,都显示了他对天锦坊的了解,绝不是轻言一两句就能唬过去的。

随着他这一问,六姥爷似乎也转醒过来,跟着咄咄逼人。

轩辕瑞德也不急,给长子递了个眼神,轩辕宝仁上前解释,倒也是头头是道,挑不出大毛病来,“……总之,我们相信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大家伙努力,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跟着黄叔等人也帮着宝仁说话,拍胸脯说,“只要老爷子把咱们老员工的事安排好了,我们当然会全力支持坊子改革。”

六姥爷讥诮地哼了一声,“据我所知,这上新生产线,用的都是年轻识字懂技术的姑娘小伙儿,关你们这些老绣工什么事儿!别听着人家的漂亮话儿就信,到时候把自己全家生计都搭进去了却落得个空空如野,才后悔啊。”

五姥爷也点了点头,表示事关族人生存,这个问题必须详细说明。

此时轻悠悄悄别嘴,这族老们管得还真是宽,刚来时要当风纪委员抓她,接着又厚着脸皮对轩辕家的事指手划脚,还做贼地叫抓贼,这会儿又充当起工会主席为工人讨公道了。(噗,这像不像咱社区的居委会大妈呢!。)

黄叔这方一听,又紧张了,立即质问轩辕瑞德。刚好有一个小厮进来跟轩辕瑞德禀事,附耳说完后,轩辕瑞德低声说了句“快请”,这才接上黄叔的问题做解释。

哪知六姥爷听了哼笑,“不都说是洋玩艺么?他们连汉字都不认得,怎么学得会使洋物。女绣工还好办,可这些看场师傅就显得很多余了,总得辞掉几个。”

黄叔一听急了,“老爷,您不能这么无情啊!”

宝仁忙说,“黄叔,这生产线还没到位,现在就说学不会,未免太武断了。”

六姥爷更阴阳怪气,“既然如此,你们又凭什么就说小黄他们学得会?现在说得好听,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黄叔立即站了起来,“老爷,大少,我们可是拼着老命为着天锦坊好啊!就是七小姐七姑爷都看到了,罢工是不对,可咱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咱几个老哥们刚才在门外还伤了手脚,也没提一句补偿,只求老爷和大少能看到这点情份上,给咱留条生路啊!如果,如果不能……那咱们……”

他突然拿过桌上的水果刀,冲到女眷堆里,抓了个女人就吼,“不给咱活路,咱死也拉你们轩辕家的人做垫背!”

当下一片混乱。

“黄叔,您别冲动!”

“啊,娘,爹,大哥救我。”

“小五,别怕!哎呀老黄,你有话好好话,你刀子小心点啊,锦绣肚子里还怀着咱的孙儿啊!”

“你们别过来,今天你们要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轻悠上前急道,“黄叔,你拿我做人质吧!五姐她还怀着孩子,您的女儿也正怀着孩子,将心比心,用我换我姐吧!”

“你别过来,你武功那么好,肯定会使诈。她有孩子正好,一尸两命,我也值了。”

闻言,众人都是又急又气。

轻悠却不急,一把将头上的缎带扯了下来,缠在了双手上,还打上结子,“您看,我把自己绑起来了,您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反抗。”

黄叔似乎也被她维护姐姐的行为给怔了一怔,就这转眼的空档,轻悠一步上前,抓住了黄叔执刀的手,将锦绣撞了出去,锦绣吓得尖叫一声,就被大哥稳稳抱住了,看着轻悠抓着黄叔的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黄叔这方反应过来时,轻悠只冲他一笑,“黄叔,我们轩辕家的人都说话算话,说交换就交换,我不会使诈。不过,也请你给我爹和哥哥一个机会,好好商量。不要冲动!”

黄叔蓦地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六姥爷又要开口,就被五姥爷打住,“小黄,冷静点。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经历多少事了,连个小辈也不如么!”

轻悠笑说,“黄叔,新生产线的管理不难学的,洋人的东西并不复杂,如果你愿意,我教你啊!我听洪大娘说,你帮坊子里改造的鼓风机、晾架,都比别的坊子好用好多倍,还有外坊人找你学技术,你都为了咱们坊子不外传。您这么能干,一定没问题的。”

“呵呵呵,七丫头说得没错,黄老弟,当年还是你手把手教老包我,我才有今天哪!我现在都没下岗,凭你的能力,怎么会比我老包差呢!”

又是一身唐衫的包叔,满脸喜乐地走了进来,朝主座轩辕瑞德作揖一俯,又问候了两位族老,方转向黄叔,叹了声,“黄老弟,你若信不过,大可让东家立个字据,我老包就托个大以锦笙织造坊的名义给你们做个见证。我相信,贵东家怎么也要给咱们东家几分薄面吧!”

包叔言下之意很明白,林家本就是行会会长,他托林家之名,也就是行会之名来保黄叔这些绣工,做为行会一员的天锦坊自不敢驳了会长的面子。若是不守约定,就是在行业内失信,此事非同小可,没有谁会轻易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所以说,包叔的这个提议,算是真正站在黄叔的立场上,相当有效且保险的。

黄叔终于松开了手,轻悠立即被亚夫拉回怀里,怪责地瞪了她一眼。她安抚地笑笑,退到一边,解释包叔的身份。

“又是林雪忆?!”

亚夫一听林家,脸色沉了下去。

轻悠暗叹,“亚夫,锦笙织造坊的当家是林伯源,不是林雪忆。”

亚夫冷哼一声,“不是?雪忆洋服店开遍整个芙蓉城,还不算林家的传统制衣店。光林雪忆这一个子品牌,就是你们天锦坊店面的两倍。”

真是一针见血啊!

“呵呵呵,轩辕老板您不用客气。我也是前些日子在街上碰到你家小七,聊过之后,才知道你们天锦也要改革引进新设备,也就留了个心眼儿。毕竟,咱们都是一个行会的,兄弟企业之间,理当守望相助嘛!今儿一起来,就听说有人罢工,所以就来瞧瞧。举手之劳罢了,客气,客气,呵呵呵!”

不知为何,这会听到包叔客气随意的笑声,轻悠也开始觉得不安,初时感激之情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包叔的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又变了味儿。

当包叔被宝仁送走后,六姥爷立即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得意的,自己解决不了问题,竟然求到竞争对手那去了。简直丢死人!

万一人家在这里面使点儿什么绊子,你们找谁去论理?人家顶着个帮忙的大帽子,你们好意思去说他们会长包藏祸心么?!也不动动脑子就答应下来。瑞德,我真的开始怀疑你管理天锦坊的能力了!”

“六叔,那么现在瑞德就此候教,您给出个更好的主意,让咱们晚辈的见识见识,学习学习!也免得再出这事儿,咱们又丢轩辕族的老脸,只能打打马后炮。”

这下,两位长者直接呛上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

轩辕宝仁回来时,立即帮着父亲说话,“六姥爷,今儿罢工能这么快摆平,也多亏了亚夫出主意,小七帮忙。不然,光靠我和爹,可搞不定。对了,小四他现在还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六姥爷一喝打断。

六姥爷突然一脸狰狞,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重重地驻着拐杖走到轩辕宝仁跟前,喝问,“你刚才说什么?咱们天锦坊的事,竟然让个外人指手划脚?”

轩辕宝仁立即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大变,惶恐地看向父亲和小叔。

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同时拧起了眉头,都没有开口解释。

六姥爷正愁找不着事儿扳回面子,借着宝仁的话又旧事重提,直指主座上的两个天锦坊的大当家,“瑞德,清华,你们给我说明白。你们当真是学了点儿洋文,就把祖宗的规矩都忘光啦!简直荒唐,你们不仅把女人带进坊子,祸乱一族,还把外人也弄进去,你们是不是想要让我轩辕族彻底毁灭才满意啊!”

轩辕清华看向自家老爹,五姥爷也同样黑沉着脸,没有开口,也算是默认了六姥爷的观点和立场——祖宗的规矩,绝不能动,连碰都不能碰一下,必须绝无怨怼地执行到底!

“六姥爷,这……这都是误会。”轩辕宝仁想反口,可惜为时已晚。

“你们别想给我打马虎眼儿。姥爷我睛还没花也没瞎,我看得很清楚。”六姥爷立即质问了黄叔,黄叔虽得了轻悠帮忙,但在祖宗规矩上的坚持与六姥爷的立场一样,这说出的供词对轻悠就更加不利了。

“轩辕宝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涉足天锦坊的事务。你以为喝了几年洋墨水,就可以反了天吗?!

老五,我早就说过这丫头就是惹祸造事儿的主,叫你早日清理了门户你不听,你瞧瞧,她给咱们轩辕族带来的是什么?先是罢工,再是火烧坊子,再下来是不是轮到灭咱们轩辕六百三十七口啊!”

六姥爷说着猛垛拐杖,原地打了几转儿,就像头爆躁至极的老狗,又吼又叫,说着就冲到门口大声叫声。

“来人啊!把这个祸乱全族的小贱蹄子给我抓起来,送到宗祠正法。我们轩辕族绝对不能败在一个女人身上,必须拨乱反正。”

那六个族男闻声眨眼间就冲进了屋,有人手里竟然还拿出了绳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轻悠。

“把轩辕宝宝给我捆起来。”

“谁敢动手!”

------题外话------

话说,谁能猜最后这句是谁吼滴?!

a.亚夫

b.轩辕爸爸

c.小叔

d.宝仁哥哥

ps:宗族力量的确很大,当初清灭,东北及全国各地很多陷入无政府状态,却没发生大乱,也都有宗族规范的力量(这是好滴一面职能)。坏滴嘛,婚姻不能自主,强迫妇女守洁。欺负寡妇。对通奸的女人浸猪笼。婚姻不能自主等等……

元帅的女孩59变革7完

“谁敢动手!”

怒吼爆起的同时,哗啦一声,青花瓷杯砸得粉碎,吓得将要冲上前来的人一下退开,不敢再进。

“反了你们了!”

轩辕瑞德没有要任何搀扶站了起来,一脸怒色,额间青影跳动,狠狠瞪着那几个拿绳执刀枪的族男,眼神酷戾,身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的威严和魄力展露无遗。

他放声大吼,“混帐东西,给你们三分薄面就自以为是爷们儿了。”

那群人紧张,又尴尬,进退不得,只能看向六姥爷,而六姥爷也被吓得不轻,不敢轻举妄动,他瞄五姥爷,可五姥爷这会儿是捧着一杯茶,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你捅出的漏子你自己收拾的模样。

他心里恨得不得,虽然平常都是他在唱黑脸,为了争利益不得不为之。可人心就是奇怪,什么好处都想捞,捞不到就对他人怀恨埋怨。

轩辕瑞德的怒火也被激了出来,喝骂,“这里是我轩辕瑞德的家,不是你们的地盘,谁准许你们拿刀使枪的,吓唬谁?当我轩辕家没人了吗!我轩辕瑞德还没死,只要族杖一天没交,我就还是族长,谁准你们在这里撒野放肆!”

他大手一挥,仿佛千军将帅,“来人,把东西都给我缴了,撵出去!我家不欢迎没礼貌、没脑子的客人。”

当下,那些同样忍耐许久、早就摩拳擦掌的护院立即一拥而上,加上十一郎也得了织田亚夫的令,上前帮忙拿人,哗啦啦一片声响后,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并几把黑森森的手枪,就被缴下堆在了大堂正中。

十一郎更趁机使暗手修理了下六姥爷带来的那四个族男,四个族男更被护院们故意押跪在靠六姥爷这方的位置,一个个惨叫哀嚎地向六姥爷求救。

“反啦,反啦!轩辕瑞德,你是不是真要反了我轩辕族啊!该死的家伙,通通给我放手!”六姥爷急得跳脚,现在这模样就像被拨了毛的公鸡,可笑至极,任他怎么叫嚣也没人再理睬他。

他一冲上前要使杖子打人,就被十一郎抓住,怒目相对。

“你想干什么,你一个长随还想杀人了,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轩辕族就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十一郎凉凉的说,“抱歉,你头已经没几根毛够我削了。”

六姥爷这才想起刚才被人家拿刀指过,登时吓得白了老脸。

“轩辕瑞德,你看看你竟然让外人在自己屋里耀武扬威。”

轩辕瑞德由着轻悠将自己扶坐下了,才道,“他是我家姑爷的人,不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

“你你你……”

轩辕瑞德根本不理六姥爷了,接过了轻悠递来的参茶顺气,和轻悠低声说着话儿,完全无视六姥爷的作态。

六姥爷又气又恨,又无可耐何,在心底狠狠下了咒,瞪向那父女两的眼神,更加恶毒。

……

“听说坊子着火了,那边情况如何?”

“四哥开车过去了,绣工们也赶回去帮忙了,目前情况还不清楚。”

轩辕瑞德沉下眉,轻悠看着父亲泛白的唇,心疼又内疚,关于洪叔卷款私逃的事,估计着父亲没问大概就不知道,她也不敢再说。

织田亚夫过来,“伯父,坊子那边有警备处的一个管理所,前几日我跟着四哥了解芙蓉城时,他还带我跟管理所里的干员一起吃过饭。相信四哥能处理好坊子的火灾,很快就会有消息过来。”

轻悠看着亚夫,偷偷拉了下他的手,眼神询问,是否有什么内幕?

亚夫勾唇眨了下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轻悠知道他向来是不做没把握的事,心里的不安立即消了大半。

轩辕瑞德看了眼亚夫,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眼时,便看到小弟清华看着亚夫的表情,欣慰又满足,眼神中充满了让人惊讶的情感,心头深埋的那个疑问又浮了出来,眼神便在两个男人间来回巡了两圈儿,一抹惊讶横过胸口,就教他强压下了。

这方,五姥爷三言两语安抚下了爆跳如雷的六姥爷,成了新的族老代言人。

质问,“瑞德,不管怎样,你该最清楚,咱们老祖宗定下的族规,女子不得涉足天锦坊内务。就是坊里的绣娘子们,也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其他事都好商量,唯独这一条,事关轩辕族的生死存亡,绝不可原谅。”

五姥爷神色非比寻常地凝重,目光沉沉地扫过轩辕瑞德等人,在掠过清华时,后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也毫无妥协,接道,“就算是你犯了规,也必须接受族人惩戒!这是你当年在宗祠祠堂时里,对着列祖列宗宣过誓的,你没有忘了吧?”

话音落,大屋里久久无人启声。

就算年轻一代的人受新文化、新科学的影响,已经不再那么讲究,可举头三尺有神鬼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五姥爷的坚持,没有人反驳,更没有人敢对自己的“祖宗”不敬。

轩辕瑞德到底还是姓轩辕,一时之间,只能沉默。

轩辕清华开了口,“现在时代早就变了,已经不是千百年前了。那些迂腐陈旧不合时局的规矩,早就应该调整!不然,再这样下去,轩辕族迟早要灭。”

五姥爷立即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别又拿你那套不知所谓的洋派知识来唬弄我们大家,这里是亚国,不是你的美国、德国、东晁。我们是亚国人,不是洋人。就算前皇朝不在了,可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只要还活着有一口气,这规矩就不能变。”

砰地一声木杖垛地声响,这对父子两之间亦是刀尖对麦芒,眼神火光直蹦,谁也不相让,整个大屋只回荡着他们的争执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人还要被那规矩给逼死不成?前皇朝要不是闭关锁国,不思进取,怎么会被洋人赶上,几十万的人就是淹也把洋人的大枪大炮给淹死了,为什么还给洋人破了紫禁城?要是我们轩辕族再不改革,迟早也会沦为别人的阶下奴!”

“胡说!”五姥爷一拍桌子,茶杯晃荡着溅了一桌水,“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洋人好,那这么多年过去,我怎么没见你把坊子越搞越好,现在却越来越臭了?

你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活在哪里了?

现在皇朝没了,普通人的穿衣着装的禁令都取消了,这么大个限制没了,那多大的市长,你当我们老家伙都是瞎眼的不会看吗?在这样宽大的市场面前,你们办不好事,管不好坊子,却把一切怪到规矩的头上,凭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你,还有瑞德,根本就不适合管理天锦坊?!”

轻悠一听忍不住,却被亚夫一把拉住。

六姥爷立即抓住了机会,逼问,“五哥,你说得没错啊!或许我们该开开宗族大会,重新选接班人了。瑞德,你连你家里的事都管理不好,前面出个小贱蹄子,后面又出个败家子,这又开膛割胆出了大血身子也不见好,恐怕已经不适合再伺弄天锦坊这大摊子了。”

“胡说!”

轩辕瑞德被气得吼了一声,立即抚着腰侧疼得满头大汗。吓得女人们全围了上来,又被他一挥手推开。

“我哪里在胡说。难道不是么?当年你也是后院起火,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族里,差点就败了我族绝不外传的麒麟秘技。”六姥爷一眼盯住了三娘,口气更恶毒,“果然不假,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偷鸡摸狗,小的就伤风败俗。没一个好东西!”

三娘一听,面容一拌就跪了下来,“六姥爷,您要罚要怪就怪我好了,这与老爷和宝宝没有任何关系。我愿意接受族法惩处,绝无怨言!”

“娘……”

轻悠看着这情形又急又痛,可偏偏这是在家里,不是外面沙龙那种地方,拿出真本事,有理就不怕横。

当年母亲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就因为是女人而定了罪。

女人在这种宗族掌管下的家族中,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不管她说得再合理,也没有人听。

轩辕清华气得痛吼,“什么狗屁族法,这根本就是逼死人的恶法,破法,烂法!”接着头就疼了起来,抚着口干呕,亚夫急忙上前点了他几个穴位,才稍稍好转。

他推开亚夫,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父亲,“今儿你们要敢动他们母女,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已经喘过气来的轩辕瑞德说道,“五叔,六叔,你们如此冥顽不灵,轩辕族迟早要闹大事儿。至于我家的儿女,我这做父亲的最清楚,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一直也在为家族、为天锦坊想办法,出力,从没做过背信弃义的肮脏事儿。我可以拿我的名誉做担保!”

五姥爷凝眉不语,态度却没有任何松动。

六姥爷的刻薄更变本加厉,“瑞德,你这么说,也是想来个‘一言堂’吗?哼,这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这全族大会是开定了!你要想表示你治家有方,就把那兴风作浪的小贱蹄子轩辕宝宝给就地正法了,以正族纲,正家风。你要表示自己还有能力管理天锦坊,就得依着祖宗规矩来。否则,别想让大家服气!”

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众人脸色更加凝重,纷纷望向正座上早被气得脸色苍白一片的轩辕瑞德,而投向轻悠的目光也变了色。

现在轩辕瑞德把长老里最有权威的两位长者都得罪光了,加上天锦坊又闹了这许多事,罢工又遭火灾,族人大会一开,就算支持轩辕瑞德的人仍有不少,但若有心人在背后指使一二,稍有差池就会丢了这族长之位。

话说轩辕瑞德这一脉已经承袭天锦坊百余年,要是在他手上被夺走,那他也没脸向自己的祖宗们交待了。

当下,大娘就忍不住上前要劝说轩辕瑞德,这话还未出口,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是三娘上前才息了声。

五姥爷和六姥爷的口气和态度愈发不善。

轩辕清华想要力争,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头又开始犯痛时,被亚夫强行送出了大屋。他们刚一跨出大堂屋时,一个小厮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还边跑边喊:

“不好了,天锦坊被烧光了!洪叔卷款私逃,把坊子里的钱都卷走啦!”

不用回头都能想像到满屋子的人是什么脸色了。

……

“亚夫,让我回去,我没事儿,我还撑得住。”

轩辕清华哪里肯离开,扭着身子就要下轮椅,往回跳。

“不行!”亚夫口气更加强硬,将轩辕清华摁回轮椅,才道,“这里的一切情况都在我的掌握中,你不用担心。”

轩辕清华很惊讶,“亚夫,这里是亚国,不是你们东晁。”

亚夫将轮椅推到了大屋旁的侧堂,四下无人时,才说,“坊子就算烧光了,我也可以帮你们重新建一个更好更先进的。至于洪叔,人已经被我的人抓到了,但我另有安排。若你信我,就先在这静一静。”

轩辕清华看着男子深锐沉稳的眼神,纵使心中疑惑惊讶重重,也终是点了点头。

临到亚夫转身时,只说,“亚夫,如果实在不行,只要保着人,一切都可重新再来。你伯父他也不是真的放不开,我们都老了,只希望……”

亚夫的脚步只在门口顿了下,没有转声,说了句“我自有分寸”,便离开了。

他没回头,便没看到面白清瘦的长者眼眶微微泛了红,紧抿着唇,推着轮椅到门口,直凝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都收不回眼。

身为父亲,理应为能有这样能干的儿子感到欣慰自豪。

可他轩辕清华很清楚,他没资格。

他没有一天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好不容易终于知道自己有了这么大个儿子,却总是给儿子添麻烦,还让儿子屡屡在人前被侮辱谩骂,也无法保护儿子。

比起瑞德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没能给轻悠足够的父爱,和保护,他这个做父亲的更该受责罚。

可是他还有心愿未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尽为人父母的最后一点责任,看着儿子获得幸福。

……

就织田亚夫离开一小会儿,整个大堂又闹开了锅。

六姥爷大叫,“什么?坊子被烧光了,这怎么回事儿?”

小厮哆嗦着回话,“我们跟着四少去救火,本来路上说是小火来着,可哪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大半个坊子都被烧了。”

轩辕瑞德吼,“小四人呢?”

小厮更惶恐,“四少爷……他第一个冲进坊子里,说要抢救精品坊,那是坊子的命根儿,我们……火太大,我们不敢进去……”

二娘尖叫一声“我的小四儿啊”,就吓昏了过去,小五小六忙着掐人中。

六姥爷还追问,“那小四到底出来了没有?精品间里的东西救出来了嘛?你哭什么,快说啊!这事关我们全族的存亡,一个字都不准漏。”

轩辕瑞德气得拍桌子,“闭嘴。现在救人要紧,来人啊,备车,我要去坊子看看。通知了当地的消防队没有?”

小厮眼神闪躲,说,“这……本来要通知,可是看门大爷说坊子里有很多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所以……”

“你说什么?”轩辕瑞德听得胸口一窒,一股腥甜直冲上喉头。轻悠扶着父亲,心如刀绞。

“……所以,消防车到时,已经晚了……”

轩辕瑞德身子一晃,再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吓得所有人全跳了起来。

织田亚夫回来时,就正看到这一幕,轻悠哭着抱住父亲,胸口染着鲜血。他眼眸一眯,几步冲上前隔开挡路的人,提了一把轻悠,说了句“别担心”,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爷子,将人交给轩辕宝仁。

“都别慌!”

他冲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大喝一声,震慑有力,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气势展露无遗,锐利的眸子全场一扫,那些哭的、叫的、嚷的、急吼的都吓得住了口。

“伯父,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的身子更要紧,先让大哥去看看情况。四哥为人向来机灵,应该不会有事。”

这话说得也不是很有根据,且身份也不是很有立场,但不知为何由织田亚夫这般说出来,便具有了难以言喻的镇定作用。

轩辕瑞德吐血后,气势大减,也只能对宝仁和轻悠点了点头。

场面这才稍稍压制下来。

六姥爷却不依,“你们这像什么话?我们轩辕家的事,什么时候论到一个外人说话了?真是荒唐!瑞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男人算什么……啊!”

他话没完,就被突然挥来的尖刀咱得失了声,一个哆嗦跌下椅子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刀直落下来,完全没有收拾,惨叫一声等着受死。

哪知只感觉到身上一松,一股凉风爬上身子,待他刚睁开眼就听四下女人们一阵低叫,纷纷缩回了角落里。

五姥爷的声音传来,“老六,你快退下,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这怎么行,我决不会……哎哟,这这这……该死的,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拿衣服啊!”

原来,十一郎那一刀只是划破了六姥爷的衣服,从正中剖开露出一副丑陋老驱,他这还吓得拉了一泼屎尿出来,上前来的人纷纷掩着口鼻,咳嗽声不断。今儿个他这就是偷鸡不成舍把米——老脸都丢尽了!

“不,我不下去。今儿这坊子的事要不解决,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也要为轩辕族人们讨个公道!”

轩辕家的人都听得大皱眉头,狠狠厌恶上了这个老家伙。

然而,在六姥爷的心里,也把织田亚夫和十一郎给深深恨上了。

这时,有坊子的绣工跑来报消息,说,“救火车来晚了,坊子被烧光了。不过幸好四少带着我们从侧门先把重要值钱的东西先救了出来,只是……我们在抢救东西时,碰到了纵火犯,那些人聚在精品坊门外似乎想偷东西,可惜精品坊失火太严重,他们没抢着东西也差点被困在里面,我们打了起来,但对方功夫很好,我们只伤了人,没抓住人……”

“小四呢?我的小四现在在哪儿啊?他回来了没?”二娘刚刚被掐了人中醒来,忙问。

绣工乌黑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敬佩,“四少为了抓那纵火犯开着车去追了,让我们及时回来报消息,请老爷和大少主持大局。四少说,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听到小四没事儿,众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现在坊子都被烧了,追人还有什么意思啊!刚才不是说坊子里的钱都被人卷走了吗?瞧瞧,要不是你们叫着要搞那什么改革,坊子里的人会生了这般歹心,落井下石吗?我看这族人大会是开定了!老天呐,你可真不长眼……这是报应啊,报应,老祖宗早就说过,女人不能插手内务,你们瞧瞧,这就是报应……呜呜呜,天锦坊这没了,我们轩辕一族也要完了……”

六姥爷又叫又哭,却没人理睬,他盯着轻悠的眼光更为恶毒。

轩辕宝仁心里火烧火燎地疼,他才是坊子的财务总长,最清楚情况。之前说引进新生产线支出的钱,很大部分都旺火自于自己和父亲的私坊,勉强凑出首款。至于生产线到位后的尾款,他还寻思着向母亲借一些母亲的嫁妆。

如今这把火一烧,当真烧出个无底洞来。

轻悠低声道,“大哥,我这里还有私房钱。您别急,钱的问题不难解决的,我还认识不少银行家,只要我们能拿出合适的经营计划……”

轩辕宝仁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小七,现在不说这个。”

五姥爷瞥了眼他们兄妹俩,只道,“瑞德,其他的事我们暂且不谈,一切以天锦坊为主。毕竟坊子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先拿出个急救的方法来,咱们祖宗百年的积业不能就这样毁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众所周知,要重建坊子,就必须拿出一大笔钱来。

可多数人也知道,天锦坊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亏损了半年多,目前有没有资金还是个未知数。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轩辕瑞德,少数知情者的都看着轩辕宝仁。

轻悠心里着急得慌,只想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帮忙,可织田亚夫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的动作,所以心里虽搔得慌,在对他的信任下,她还是强自按捺下了冲动。

“爹爹,大哥,我有办法!”

一直静观一切,等待时机的小三宝月终于站了出来。

“之前百通就一直愧疚没能帮坊子贷成款,这次回来就让我带了一笔钱。”

“有多少?”六姥爷立即插嘴。

“两百万国民新币。”

一片抽息声响起,众人看宝月的目光大变。四娘凑近大娘身边就又是羡慕又是夸赞,大娘面上还端着一家主母的威严,心底早乐开了花,心想女儿果然没有骗自己,目光轻蔑地扫了眼三娘。三娘却担忧地看着轩辕瑞德,气得大娘在心底骂了句“贱货”!

“好好好,有了这笔贷款,天锦坊有救啦!三丫头,姥爷没看错你啊,还是你最有孝心。本来……哼,小人竖子不值一提,总之,现在轩辕家还有宝月在,这族人大会暂时就搁下吧!”六姥爷气势又恢复了过来,瞪向轻悠,“看清楚了,这才是咱们轩辕家好女儿的表现。轩辕宝宝,你真该跟你三姐多多学习学习,什么叫妇容妇德。”

宝月连忙腆着笑脸,故意打圆场,“六叔,五叔,你们别气了。小七儿她还小,不懂事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就看在宝月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遭,她毕竟是我的妹妹,都是一家人,我想她以后会懂的。”

轻悠立即做态,上前朝宝月福了个身,“多谢三姐慷慨解囊,帮爹和大哥渡过难关。”又朝两个姥爷施礼,“也多谢两位姥爷今天的教训,轻悠一定铭记于心,绝不再犯错。”

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三人一眼,又乖乖回到父亲身旁。

姥爷们见到了钱,终于松了口离开。

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都一起回了屋,轩辕宝仁带着得力的管事去坊子善后,等着轩辕锦业传回消息。

这一日总算过去,整个轩辕家很快在暮色残阳中消寂下去。

……

轻悠和亚夫在安抚轩辕清华躺下后,到院中私晤。

轻悠终于将藏了一肚子的话问出,“你说你已经抓到洪叔了?那为什么不把人交出来,还有那些钱,不是正好帮坊子重建嘛!”

亚夫说,“洪叔只是受人唆使,他偷走的钱不过九牛一毛,现在不出来也不碍大事。”

“话是这么说,可是四哥现在还没回来。我想让他知道,他应该也不会那么内疚……”

“他没那么脆弱。”这个“纨绔”敢顶着家里家外那么多骂名藏了这么久,还怕这点儿波澜的话,根本就不配做他一直渴望的大事业了。

“亚夫,咱们家的坊子都被烧光了,你还这么无动于衷的样子。”轻悠见他什么也不多透露,嚷着撒起蛮娇来,声音带了哭腔,“你没瞧见爹和小叔有多着急嘛,爹都吐血了。”

“潜水者不是被炸出来了,你还不满。”

“炸出来又如何?咱们还能把三姐怎么着了。况且,她用的是三姐夫的钱,又不偷又不抢。”她一顿,“你的意思是,坊子是她纵人烧了,好故意借贷款投资涉入坊子的事?这,这不可能吧,三姐只是跟我有过节,她不可能害爹爹啊。爹百年后,坊子还是传给大哥,大哥可是她的亲哥哥。”

亚夫冷笑,“你三姐应该不是纵火的指使人。可这钱,绝不是那么好使的。也许,她自己也被人蒙在鼓里,这就需要我们继续观察了。”

轻悠关心则乱,急道,“既然你都算准了,那就不要再观察了嘛!那我们就说服爹爹,不要用三姐的钱。你拿钱来做投资就成啦!

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在我的帮忙下,咱们天锦坊一定会东山再起,超过全亚国所有的织造坊,成为新时代下的天下第一坊!

之前你也看到咱们家的麒麟锦,这可不是传说的东西。你肯定会大赚的,好不好嘛,亚夫!说到底,这也是你爹一辈子的积业呢!”

“你说投资就投资?可我看轩辕族的观念如此老旧,绣工的眼界思想也很狭窄,还有一帮子多管闲事的老不死的家伙,你那些三心二意的哥哥姐姐……实在让人没信心。”

他板着脸说,又抚抚下巴,可看着她着急的小脸,眼底分明蓄了笑意,“要知道本少爷生笔投资,少了八位数都不玩的。一个小小绣坊罢了,我在英国的一家纺织厂生产的精品虽不如麒麟锦那么精致,可到底也是欧洲许多皇室贵族的首选。”

他掂掂她仰起的下巴,“三姐用你三姐夫的钱,这是天经地义。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要求?”

她嘟嘴一瞪,嚷道,“你还敢问什么身份!这个钻戒是假的嘛?早前你还对外说我是你妻子来着。”

他唇角高扬,“那好,叫一声给为夫听听?”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小脸一瘪,小脚一跺,骂了句“不要脸”,拧身就跑掉了。

他站在原处看着那娇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不动,笑意浓浓,眼神温柔如水。

如果可以,真希望未来的日子就是这般简单。

可是,事无尽美,身处在这个乱世,很多事、身不由己,今天这出大戏的背后,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前程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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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订婚典礼给大家放松一下啦!

下章,亚夫滴豪华聘礼要到场啦!

元帅的女孩60亲夫号来了

天锦坊火灾事件一周后,在已经清理掉了烧焦的废墟上,举行了新厂址的奠基仪式,请来了当地有名的报章杂志社记者作宣传,更有纺织行业在内的政商名流出席,比起火灾隔日新闻快报的大热卖,今日齐聚在废墟前的人只有更多没有少的。

轩辕宝月穿上了自己的那件华丽的嫁妆——孔雀绿缀宝的麒麟锦旗袍,搭着那块如水似云般的飘逸披帛,仿佛孔雀般穿梭全场,应酬交杯,游刃有余,可谓风光无限。

记者们听了些小道消息,就将她围了起来,问东问西。

“轩辕三小姐,听说当日绣坊罢工的人到轩辕府上时,您还亲自给那些罢工的人端茶倒水,细心慰问?”

“没有的事儿。我不过是为家里尽一分绵薄之力,替父母分忧解劳罢了。这些对外的事,都是我大哥和四哥处理的。”

她一面否认,却又一面说“出了力”,听在记者们耳中,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三小姐您真是太谦虚了。现在年轻人都提倡独立自主,您不顾自身安危,帮家里排忧解难,真是咱们新时代新女性的最佳代表啊!来来来,请您拍个照。”

一片镁光灯闪过去,照得轩辕宝月笑靥如花,喜不自盛。跟着沾光的还有大娘,四娘就跟着讨好起两人来,也巴着一起在相机镜头前搔首弄姿,一个劲儿地夸赞宝月识大体又能干,是真正名门所出的大家闺秀。

“三小姐,您这身旗袍真是漂亮了。”

“那当然。这就是我们轩辕家的天下第一锦——麒麟锦。”

在一片惊叹声中,轩辕宝月可谓大放光采,摆着模特的姿势,不断转着身姿。

二房这边正帮着给来客们端茶倒水送点心。

小六见到这情形,忍不住低声嘀咕,“哼,明明就是小七做的,她好意思抢别人的功劳都不脸给的,真不要脸!”

小五立即肘了妹妹一下,“小声点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敢跟她抢功。人家可值二百万国民新币,把嘴巴管紧点儿。不然,族姥们可不是好惹的,你瞧爹的气色现在还没恢复好呢!”

两姐妹看向父兄那方,轩辕宝仁看着妹妹的脸色即尴尬,又不忿,却还是看在当下这场合不对,给忍下了。

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在一起,两人都陪着宾客里身份地位最高的警务处处长说话,这才知道小四私下跟处长的关系竟然相当好,聊天时也才听说附近驻扎的那个管理所的干员已不只一次抓到半夜有人偷窥游荡在天锦坊附近。小四为此,也不只一次请那些干员吃饭致谢。这些事,黄叔也是知晓的。故而,那日宝仁带着两个妹妹来巡察坊子里,黄叔特别紧张精品间,对于麒麟锦的保密工作和族中规矩格外看重。

轻悠和亚夫跟着三娘一起,帮二娘招待普通客人,他们指挥着绣坊工人接待左右街坊,也忙得不亦乐乎。

洪大娘替轻悠打报不平,“这个三小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儿了。当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好意思来抢小宝儿你的光啊!”

轻悠笑道,“没关系,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其实,她觉得这样正好。她自己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像这种公关性质的事,三姐似乎很喜欢。这也不枉废了他们故意请来这么多记者,明天的头版头条只要出现“麒麟锦”三个字,正是给天锦坊重振旗鼓做的最好广告。

洪大娘脸上有了尴尬,“小宝儿,我可要代家里人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求情,我根本就没脸在坊子里待下去,我家里那个死男人简直……”

“哎,洪婶儿,您别这样。您可是我的长辈,那都是小事儿,别再提了。”

“小宝儿,这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就看看,那些昧良心的家伙什么时候遭报应!小宝儿,您可别不信,好人必有好报,你呀,以后日子一定比你三姐好。大娘敢拿这条老命跟你打包票!”

洪大娘边说着边朝亚夫的方向打眼色,将轻悠推了过去,轻悠尴尬得手忙脚乱,亚夫回身接过了她手上的水果盘子,面上表情在有外人时依然冷酷严肃,可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掬出水来。

他抬手捋了捋她鬓角的一缕青丝,问,“太阳有点大,这里交给洪大娘就成,你和娘到蓬子下去歇歇。”

她想说不累,但经不住他温柔又强硬的命令眼神,乖乖拉了母亲去休息。

东堂雅矢端着红酒过来,欺声用东晁话调侃,“啧啧,真是甜蜜得腻死人。要是你这模样让宫里那人看到,还不气得吐血三升。”

织田亚夫别开肩头的爪子,声音无波无澜,“明仁不可能看到。”

“亚夫,纸包不住火。你不怕他斧底抽薪?”

“那也要看他舍不舍得了!”

这一把柴薪,可不是路边随便就拣的枯枝烂叶,而是整个东晁经济之本。

“你就这么有自信。据我所知,目前补给是个大问题,否则,你不会让龙村一直守在北平那片儿,早就挥师南下北进,吞了南京的那个虚有其表的国民政府。”

“雅矢,你只是个医生,如果你想转行当我的参谋长,明天就去港城司令部参谋总部报到。”

“呃,你别胡说,我才不要,当随军军医已经很惨很累了,还当参谋长就更累更不自由。”东堂雅矢别别嘴,拿了一盘水果蛋糕,就钻进了女人堆里。

织田亚夫转头看向轻悠时,突然憋见人群外一个身形闪躲的人,双眼一眯,便低下头从旁离开了,跟着那人拐到一截无人的僻静巷弄里,那人才停下。

“你是轩辕锦业的人?他有什么话要传?”

“四少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不过,他想借周公子您一些钱用用,过后一定按息偿还。”

织田亚夫冷笑,“哦?借我钱?我的利息可不便宜。”

那小厮正是轩辕锦业身边的心腹,对亚夫并不陌生,听到他的话,小厮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周公子,少爷按黑市高利贷三成息来算的,不会亏了您。只希望您,您……哎,您别走啊!您有什么不满的,请您直接说,小的一定带到话。”

织田亚夫却挥了下手,丢下一句,“告诉轩辕锦业,不管他做什么,必须留着小命回来向他爹和他七妹交待。”

……

“我代表我丈夫广联银号的执行总经理兼董事长沈百通先生,资助重建天锦织造坊,引进西式新技术和新生产线,投资二百万国民新币。希望我们天锦织造坊,不为困难所打倒,再接再励,重树新形象……”

一张被故意夸大制作出来的支票,被从轩辕宝月手里送到了轩辕宝仁手里,兄妹俩握手言欢,一片掌声中并肩站立,接受记者们镁光灯和无数提问的洗礼。

在众人都为轩辕宝月的孝心所感动的同时,席下轩辕瑞德和轩辕清华的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开来。

不仅仅因为小四轩辕锦业说要追察纵火真凶,失去音讯一周也未有信儿回来。而今百废待兴,钱虽然到位了,同时他们也签下了一纸投资合约,以后坊子里的一些重大决定,就要受投资方广联银号影响。虽然轩辕宝月说沈百通绝不会参与管理,可商人都知道在商言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哪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在决定接收宝月的资助时,他们自然也找了轻悠和亚夫商量。

亚夫表示也愿意投资,但前题是轩辕宝月必须完全撤出。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族老们那里通不过,轩辕族的坊子怎么能全部由外人来投资建设。

轻悠左右为难,只能任凭男人们做决定。

两位长辈已是骑虎难下的地步,考虑再三,不得不接受了这笔钱。

事后,轻悠当然怪责亚夫提出的刁钻要求,有半日没跟亚夫说话。

“恭喜恭喜,轩辕老兄,你们天锦坊可是咱们芙蓉城的老字号名坊了,希望你们能尽快振作起来,咱们纺织行会可少不了你们麒麟锦的威名啊!”

林伯源握着轩辕瑞德的手,热情鼓励,他身后两个小厮搬来了一座十分惹眼的水晶摆件,上面烫金字镂着“天下第一锦”的名号,水晶里塑着一只金色瑞盖,正是麒麟。其寓意,观者便知。

若在两年前,轩辕瑞德一定会欣然收下,可自打会长之位被林伯源夺走后,林伯源又发起“银杏联盟”大举进口洋服衣料,不管从名誉上,还是实际经营手段上,都高出他们天锦坊一筹,里子面子都挂不住了,两家迅速疏远彼此。

现在送这么个水晶座,那感觉就变了味儿,仿佛林家成了当年的皇帝,给他们轩辕家发名牌儿呢!谁会乐意?!

想当初,林家其实和轩辕家还算是邻居,仅隔了一条巷弄。自打林家当上行会会长后,家都搬到了南郊,在那里建起的新宅华贵无比,他只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当下,轩辕瑞德也只是虚虚应酬一分,很快便称不适让儿女去接待了。

退回凉蓬中休息,轻悠立即端了父亲喜欢的凉茶上来,一边打着扇子,一边陪父亲说话。

“爹爹,您放心,大哥四哥现在是一条心了。为了给坊子筹钱,姐姐们都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小八和小九还砸了自己的小猪罐子呢!咱们天锦坊,一定会好起来的。”

轩辕瑞德看着女儿讨好的笑容,粉嫩嫩的恍如初生时,总是那么惹人怜爱,他伸手抚抚女儿的小脸,心里终是松了口气,笑道,“亚夫呢?”

“他呀,刚才还在这儿,大概去帮娘拿水果吧!今天来的人好多哦,没想到咱们家跟警备处的人都有关系了。四哥真棒!”

轩辕瑞德瞧着女儿单纯真挚的目光,轻笑,“就会夸那个败家哥哥。我看他把你们送的那辆车开出去,多半就不想开回来了。”

原来,轩辕瑞德是知道四子会开车,而且还相当喜欢开车。

轻悠心下暗惊,忙说为了家里出力,这都不要紧。

轩辕瑞德并没想过自己一番戏言很快成了真,抚抚女儿的脑袋,叹了一声,“坊子里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再过一周,就是你和亚夫的订婚典礼。爹一定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

轻悠其实只想简单办一办,只请家里人就够了。可见父亲如此热心,不想惹父亲不快,便乖乖应下了。想着到时候找小叔商量,劝父亲改变决定。毕竟,没有什么面子,比亚夫的安危来得重要。她很担心亚夫如此抛头露面,会惹来麻烦,故而今日安排接待时,强拉了亚夫在后面帮忙,只负责接待见过的绣工们和街坊。

亚夫回来时,带回了轩辕锦业平安无事的消息。二娘知道后,又感激又抱歉。三娘从旁劝着,两房间的关系也悄悄好转起来。

奠基仪式终于结束后,亚夫才宣布说,“今天接到消息,后天新生产线就到了。”

轩辕父子两精神一振,表示要亲自去接货。

亚夫说,“验货没问题。只是目前厂房还没修好,必须先找个安全妥当的地方放着。”

轩辕宝仁立即拍胸脯表示他能找到合适的仓库,说着就下了车去办事儿了。

轩辕瑞德看着亚夫的眼光又变了几分,表示了感谢。

亚夫说,“伯父能将轻悠许配予我,就是给我最好的谢礼。”

轩辕瑞德看着两人浓情蜜意地模样,也不得不承认“周亚夫”的能干大度。

回宅子后,他悄悄找上轩辕清华商量给两个孩子订婚的事,忍不住问出,“清华,我怎么越看那周亚夫,长得越像你年轻时的模样。以前你从来没说过在港城认了这么个干儿子,你们……”

轩辕清华没有直说,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也让轩辕瑞德心里有了几分想法。

他很清楚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有多么清傲,早先在北平成名,回乡有多少名门子弟想要拜他为师,他偏偏一个不屑,唯一收的徒弟就是小七儿那个资质一般的小丫头。更莫说主动认什么干儿子,这种攀附之事,他最是不屑。之前听他说认亚夫为“干儿子”的借口,真是牵强得不行。考虑到他身子问题,他也不敢多质问。

只是这事儿,前思后想,疑点越来越多了。

……

轩辕宝月拿着电话,手指节泛白,用力平息胸口翻腾的怒气,不让声音打颤,“百通,钱我已经给父亲了。再过段时间,等坊子建起来,新生产线要投产时再跟爸提那事比较妥当。”

电话那头传来骂声,“还要等多久,新厂建起来至少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叫你办个事儿就是不省心,你知不知道那些钱都是咱们银号硬挤出来的。”

突然旁边插来一道柔软娇媚的声音,沈百通的声音一下变得温柔无比,这方轩辕宝月恨不得砸了话筒,又偏偏不能。

“百通!”

“算了。让你办这事儿就是不行,还得我亲自出马才成。张大帅那边可要得急,不能再拖下去了。两周后就是你七妹的订婚仪式,我过来,到时候趁着你爹嫁女儿高兴,我跟他谈。”

“百通,这不行啊!那时候,我爹怎么会高兴,我爹他……”

“别给我叽叽歪歪的,没见识!”

那娇媚的声音似乎说了句“岳父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心情岂会不好”,就多得沈百通高兴得哈哈大笑。

“行了,就照我说的办。那么大笔钱可不是石头子儿,你老爹有脸吞下,就得有胆子接招。事情办成了,也有你的好处。娘那里我会帮你说话,你要生不出儿子我让人给你过继一个,你也一样是沈家的当家奶奶。就这样了,我挂了……”

话筒里的嘟嘟声传来时,轩辕宝月的耳朵里却反复回响着丈夫叫着“小心肝儿,我来了”的肮脏言语,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当她回到家中,便看妹妹轻悠由高大英俊、温柔痴情的亚夫陪同,一起在小花园里散步,不时隅隅私语,笑得羞涩又幸福时,她心底的天平完全倾斜了。

一个小妾生的女儿,凭什么比她幸福?!

……

与此同时,包叔在参加完天锦坊的奠基礼后,匆匆到了“雪忆洋服店”的总店。

在办公室里迅速摇响了电话,对那方的人说,“东西没找到。嗯,您放心,人没被抓到,都被我处理干净了。只是现在坊子已经被烧了,再要找就麻烦了。轩辕家的大宅里,至少有十来个护院,恐怕不易……”

那方说,“包叔,不用着急。咱们有内应,到时候有的是人亲自把东西送到咱们手上。”

“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轩辕家竟然出内贼?是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坊里只有你会识别麒麟锦真假,你可得把货验好了。”

“大小姐,没问题,包叔办事儿您放心。”

……

隔日,天才亮,轩辕家就赶上了两辆大马车,往南郊机场去了。

车上,轩辕瑞德问,“亚夫,这南郊机场目前还是军用机场,没有开通民用啊!当初清华能从这坐飞机去南京,还是受了南京方大总统的邀请,给他专门派来的飞机。除此外,就只有洋人,或者是警备处处长那种身份的人才有资格了。你是怎么弄到飞机给咱们运货的?”

亚夫淡淡一笑,“伯父,不巧小侄刚好认识个朋友,托了机场驻守部队长官的关系,加上这机场的几架战机刚好是通过我的渠道才购进的。所以……”

轩辕瑞德心下大愕,“这,亚夫,你还进出口飞机?!”

亚夫看了眼轻悠,后者正在偷掐他软腰处,威胁他不准吓到父亲大人,笑得更温和,“不好意思,小侄和四哥一样,有段时间颇喜欢这些钢筋铁骨的玩艺儿,所以就厚着脸皮花了不少钱,托了些关系,才跟德国和美国的几家公司搭上线。”

虽只是寥寥几句,可只要熟知在乱世中行商的不易,就很清楚织田亚夫嘴里的“巧合”,绝不是寻常人物能办得到的事。那非有绝对过硬的政、商、军三界的关系,不能成事。

这时候,另一辆马车上,坐的都是贪鲜的女人们。大娘忍不住为女儿叫屈,说老爷偏心。二娘却替三娘说话,话里暗示嘲讽着轩辕宝月拨贷款的“不怀好心”。女人们吵得不可开交,很快就到了南郊机场。

下车后,女人们看着呼啸而过的庞大机械,发鬓簪花都被刮掉,又惊又喜得哇哇直叫,早就忘了淑女礼仪,一个个全看傻了眼,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坐飞机的事。

小六锦纭悄悄蹭到父亲这方,问亚夫,“七妹夫,这飞机,你坐过吗?”

轻悠抿唇偷笑。

亚夫看了她一眼,只道,“算是坐过吧!”

“咦,怎么是算?那到底是坐过,还是没坐过啊!”

轻悠掐了他一把,这男人装逼装上瘾了啊!

亚夫答道,“坐过!”

锦纭发出一声羡慕的赞叹。

轩辕宝月走了过来,目光斜斜睨过来,“坐过飞机的人多得去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倒是这飞机可不比汽车,可不是人人都会开的。”

亚夫点点头,捋过轻悠吹乱的发,眼神中尽是宠溺,“三姐说得是。坐飞机可没有开飞机有趣儿。对么,宝宝,要不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第一次开飞机的心得?”

“讨厌,亚夫你不要乱说,我哪会开什么飞机啊!”

她想到第一次坐飞机被他吹得感冒发烧,还有一起开双翼飞机时被他偷吻告白,小脸一片绯红,忙往母亲身边躲。

锦纭可不得了,嚷嚷着追着轻悠问实情,惹得周人全朝她姐妹俩看过来。

轩辕瑞德自然没将这些话漏掉,只是做长辈的人不可能像小姑娘一样八褂,只能咳嗽一声问,“亚夫,这飞机还有多久到?”

亚夫看向跑道,那里刚好有一辆大型运输机着陆,“已经到了,就是那一架。”

众人一看,全唬了一跳。他们所有人连普通的民用小飞机都没坐过,就不提了,这眼前正开过来的飞机仿佛庞然大物,与民用小飞机相比,一个是大像,一个就是小鸡仔儿了。

一时间,所有人再看亚夫的目光,又变了几变。

锦纭抓住了轻悠,便听到亚夫说的话,两人同时朝跑道上望去。

“小七,那飞机上好像写着两个汉字啊!”

“什么字?”她心不在焉地应着,猛朝男人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啊,看清了,写的是亲——夫——号!对对对,就是亲夫号。这名字可真怪!”

轻悠一听,瞪大了眼,织田亚夫过来牵着她的手大步跟上轩辕瑞德。

“亲夫号,你,你竟然……”

“轩辕宝宝,这是我给你的聘礼,喜欢么?”

一架大型运输飞机。

天呐,有人这样送聘礼的么?!

走在前面的两位长辈听了个顺风耳,互看一眼时,眼底的震惊再无法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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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咱们家亚夫很浪漫滴哦,对不对?

喜欢浪漫滴妞儿们撒两朵小红花吧,终于要订婚了。耶!

虽然坏蛋很多,不过咱们幸福滴小日子仍将继续下去,加油!

元帅的女孩61超豪华聘礼1显摆开始了

入秋的芙蓉城已经有些泛凉,停机场上,大风刮得每个人都眯起了眼,偶有枯叶衰草从脚边掠过。

“别这样啦,大家都在呢!”

男人敞开大风衣就要将娇小的女人裹进怀里,立即被小女人逃开了。

“谁让你贪漂亮,居然穿洋裙。”

“人家以为今天天气也很好的嘛,哪知道这里风这么大,呀!”

一阵歪风过来,轻悠穿的纱裙被风鼓起,她赶紧压下裙子,可两条白生生的嫩腿还是走了点儿光,慌乱之下就跳进了男人早布好的陷井——被大大的黑色风衣裹住了。

她尴尬得脸蛋儿通红,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她的目光柔柔亮亮,口气却很凶,“穿好了,要给别的男人看到,我一准儿挖一钵钵眼珠子。”

手上还温柔细致地给她理衣褶子,翻起竖领给她挡风,当然也趁机偷摸了她脸蛋两把,把她给臊得娇嗔一声,又脱开他的手跑到姐姐身边去了。听着姐姐们含酸带枪的调侃,她也不在意,不时回头偷瞄几眼男人,都被抓个正着。

这样的郎情妾意,着实让周人眼红得紧。

小五锦绣说,“小七,你也注意点形象。好歹还没嫁人,就学那啥打情骂俏,像什么话。”

“五姐训的是,小七会注意影响的,所以你别赶我过去他身边啊!”

锦绣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轻悠想,好歹没有再直接骂她那些难听的称呼了,这算是一点进步吧!

“小七,亚夫知道你四年前那……”锦纭不好意思地咽了咽。

轻悠心头暗笑,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

“他也不介意?”

“嗯。”他敢吗!前后都是他耶!

锦纭不敢置信,“真的吗?你不是骗我们吧?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这个,又不是窖子里……”

“不信,你去问他。”轻悠低下头,怕露了馅儿。

这动作让小五小六都以为她在伤心难过,遂不好再提什么将话岔了开。可要她们去问那男人这种事儿,依这前前后后男人对小七的疼爱和维护,怕会碰个大钉子呢,她们可不敢。既然小七都敢明说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的。

锦纭不得不打消了当初暗地里泼坏水的心思,空留一腔遗憾。

另一方。

织田亚夫脱掉了黑色大衣,只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西裤,颀长的身姿在那一立,无形中就成了一群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纵使衣衫单薄简约,可掩不住他天生贵气和风华。

轩辕宝仁不由叹道,“亚夫,真有你的。要是以前谁敢在父亲面前做出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动作,非给骂死不可,还要动家法打板子。”

亚夫看着轻悠那方,勾唇一笑,“大哥,您是一家之长,自有一派父亲的气度。像我和四哥这样的妖孽,只能听命于您麾下。”

“去你的,这恭维话说得真寒糁人。”

两个男人,一个俊美绝伦,一个沉稳大气,各有风华万千,站在一起,也自成一道迷人风景。

看着这一幕幕的长辈们,心下早已经感慨万千。

轩辕清华笑道,“大哥,现在宝仁和锦业都有出息,能独挡一面了。你也可以放下肩头的担子了。”

轩辕瑞德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大个摊子,要没我盯着他们,没准儿转眼就给你闹翻天了去。不过亚夫这小子,的确出人意料。”深看了弟弟一眼,后者下意识地别开了他的眼神。

三娘却没有舒展脸色,低声说,“瑞德,我想等孩子们订了婚后,就跟他们去过。”

轩辕瑞德一听,立即变了脸色。

却是轩辕清华讶然开口,“嫂子,你说什么糊话呢!大哥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他,你就是想轻悠了,让他们常回来看看就好。”

“不行!你想走,除掉我死掉。”

“瑞德!”

三娘抬起头,眼中已蓄着一汪水波。看在轩辕瑞德眼中,就是狠狠一揪,手臂抬了起来,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挡着他,指尖怎么也碰不到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那张记忆中粉嫩娇红,就宛如现在女儿般美丽的脸蛋,已经被风霜镂刻下道道痕迹,看得清楚了,心就更疼几分,那不甘就更重几分,压抑了多年的逆反之心再也压不住了。

收回手,中年男人撑着腰杆,大步朝前走去。

三娘被轩辕清华拖住,摇了摇头。

三娘泪水一下落下来,“我怕……”

“嫂子,大哥忍了这么多年,拦不住的。”

“可是我不在意,我真的没关系,我只想像现在这样,就够了。”

轩辕清华苦笑,“我懂。可是……”他的目光拉远,看着那群青春年少的孩子们,“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想起紫樱的模样,就算下一秒死掉,我也愿意冒险。何况,你和大哥的机会可比我大得多了。为什么不赌一把?你瞧,轻悠已经赌赢了她的幸福。你就当为孩子,别再提这种让大家伤心的话了。”

三娘别过脸,迅速拭掉了眼角渗出的泪。在女儿的招呼声里,又强打起笑容,推着轩辕清华迎了上去。看着女儿幸福满足的笑脸,三娘的眼中也渐渐升起一抹明亮的光芒,接上轩辕瑞德瞥来的眼光时,她弯起了唇角。

……

这时候,穿着机场制服的一行人走了过来,当首的负责人目光一扫便凝住了织田亚夫,小跑着过来了。

一至面前,一行人等立即行了个九十度躬身大礼,神色间恭敬又有几分紧张惶恐,看在轩辕一家人眼中,也立即感觉到了对方对亚夫不仅仅是恭敬了,那种伏低做小的姿态应该叫敬畏。

织田亚夫自由流露出的不怒而威的气势,仿佛对方跪地大拜他,都是天经地义。

轻悠早就习惯了他的亲王气场,但轩辕家的人却极少见到这样的织田亚夫,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公子,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这里风有些大,我们坐机场专列过去。”

“公子,今儿开始芙蓉城降温了,您要不再添件风衣吧?”

“要不我让老婆子给您熬点姜汤,喝喝暖暖身子。身子要紧,您可千万别推辞!”

织田亚夫听着这些话,眼眸微微眯起,扫了眼十一郎,十一郎立即垂下头,装做未见。

不过他的眼光立即瞅见轻悠在搓小手喝气,便点了点头,“衣服不必了。来点姜汤,应该还要加点……大枣?枸杞子?”

那负责人的一张老脸差点笑烂了,“大枣,枸杞子都可以加,暖胃暖身又补气血,好东西啊!您稍等,马上就来。”遂又十分有眼色地挨个儿问了其他人,让秘书记下后,就跑去办了。

十一郎明显松了口气。

轻悠心下明白了,上了专列车后,立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要还给亚夫,亚夫凝着她的眼说要脱可以,待会就得由他抱着。两人在座位上小声打趣儿,惹得其他人都来调侃,羞得轻悠躲也不是逃也不是。

当他们下车时,机场负责人就送来一件上好的羊毛风衣。披上风衣后,亚夫拉着轻悠的手跟在了长辈们身侧,她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了。

这全家和乐的一幕幕,你侬我侬的甜蜜蜜,看在轩辕宝月眼中,直如钢针般刺着心眼。

当他们走到庞大的运输机前时,前舱门打开,扶梯放下,一对中年人相互搀扶着走了下来。

轻悠一看清两人,就甩开亚夫的手迎了上去,叫着,“干爹,干妈!”

原来来人正是杨家夫妇。

许久不见,当初又是只留了一封信就突然离开,双方心里都揣着几分遗憾,这方见面后情之所致,都激动掩面拭泪,紧握着手不放,明明心里蓄了许多话,开口却只有哽咽声。

好半晌,三人才按下心中激动。轻悠向众人介绍了杨家夫妇,轩辕瑞德和三娘立即向夫妇俩致谢。

杨家夫妇气度极好,言辞有礼,落落大方,衣着虽朴素了些,但众人瞧着那质料却不是亚国手艺,而杨夫人一拉着轻悠的手,就从腕上褪下一双碧玉镯子说送媳妇儿的见面礼,也看得轩辕家的女人们一个眼瞪得比一个大,心中羡慕自不言说。

前面热闹的再见面,倒显得落在圈外后方的轩辕清华有些冷清了。

他虽笑看着一切,可心里也难免有些酸涩。

织田亚夫回眸时,眉心微微一褶,便上前打断了杨家夫妇热情的见面会。运输机的尾舱大门打开时,他接过了小厮的手,亲自推着轩辕清华进了舱腹,同时将之介绍给了杨家夫妇。

“这些年,多谢两位帮忙照顾亚夫和轻悠了。”

“哪里,哪里,先生客气了。我们有幸能见到大名鼎鼎的清华先生,这都托了亚夫和轻悠的福哪!”

杨先生与轩辕清华握手时,眼光迅速扫过了亚夫,目底微光一闪,眼角看到妻子发愣,忙打了下妻子的手。

为光德亲王办事多年,杨先生很清楚,能为亲王殿下亲自抬举的人,世上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坐在轮椅上的这个男人身份定然不一般。当然,这绝仅仅不是指轩辕清华在亚国的名望和地位。

……

高大的运输机后舱,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货物,除去部分易碎品装在全封的木箱中,笨重的机械都以皮带固定在底盘上,足足垒了三四人的高度。但相较于整个运输舱,并不拥挤。

轩辕宝仁是坐过飞机的,不过都是非常小的载人飞机,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庞然大物,他的惊讶赞叹也不压于家里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们。

这一激动,就拉着亚夫悄声问,“这飞机,你真送给小七了?那,那要多少钱啊?”

如此比较,三姐那雪中送碳的二百万国民新币,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

亚夫表情极淡,“大哥,这架飞机叫亲夫号。你说呢?”

轩辕宝仁直咋舌。

“一家人谈什么钱,你先和伯父验验货吧!”

说着,就扬手招来了随货而来的一老一少两个机械师,一经介绍,轩辕父子俩又是一阵激动。话说他们初时考虑了很多问题,可千算万算也难免百命一疏。毕竟还是机械作业的门外汉,忽略了纺织机器的磨损度大容易坏的毛病,忘了还必须配备几名机械师。没想到,这样致命的问题,亚夫已经提前替他们想好了。

“目前他们两个帮忙架建这套生产线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正式运转起来后,可能会有不少问题,即时,老师傅会再招几个学徒,估计就够坊子里用了。”

不仅解决了机械师的问题,亚夫还为他们考虑了初期投入运行时的节约人力成本的问题。轩辕父子俩感激不矣。

轩辕瑞德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亚夫的肩,“周亚夫,你这个半子我可收下了,别想反悔。”

亚夫淡笑不语。

就近的杨家夫妇听到他们说话,两人对视一眼,目下暗惊。不管男人在他们面前多么高傲,可到底对轻悠和她的家人,却是大大不同。这架子放得有多低,要是让国内的人看到,非得跌下一片眼珠子不可。

“小七,妹夫说这飞机是送给你的,真的假的呀?天哪,这得要多少钱呐?”小六叫。

“何止是钱的问题!好多人就是有钱,也买不起,更没有关系买飞机的。”小五嘲笑。

“我听说这飞机可废油的很哪!那要养架飞机,除了油钱,还要机师费,保养费什么的,那得花多少钱?!”二娘声音更大了起来,“哎哟喂,这可不比汽车哪!寻常人家哪养得起哟,我看就是开银行的也没那么大手笔吧!”

二娘故意朝着大娘的方向吆喝,“小七儿啊,你们家亚夫到底有多少身家啊?啧啧啧,你这出门一趟,可算苦尽甘来了。三娘啊,你以后就等着享女儿女婿的福吧!”

这方笑得很夸张。

大娘那方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也跟着说了轻悠几句恭维话,到底拉不下大房的面子,在舱房里转了两圈儿就说受不了机油味儿要出去散散气儿。

小六可惜地嚷道,“三姐,待会儿们要坐飞机上天溜一圈儿,你不也没坐过嘛,不一起来试试,多难得啊!”

小五的口气格外嘲讽,完全好看戏的模样,“就是啊,三姐。你常说三姐夫经常到处飞,也没带上你一块儿,现在趁机会坐坐亲夫号呐!这可是小七的聘礼啊,以后可就是咱们家的了,不坐白不坐。”

轩辕宝月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心下又撑着一口傲气,梗着脖子应了下来。

轻悠看着姐姐们明争暗战,想打圆场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好插嘴,就任她们去了。她想,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家中的姐妹们也许能尽释前嫌,像大哥和四哥他们一样一条心地为这个大家努力。

这时候,机场负责人熬的姜汤送来了。随同陪送的还有下午茶和小点心,相当精致,又丰富。

女人们便出了机舱,在临时搭起的遮风蓬里坐着享用美食。

轻悠喝了姜汤,招呼了一下姐妹,将杨夫人托给母亲招待,自己拿着一壶热水和几个杯子,进了机舱去。

轩辕宝月一见,也忙拿了几盘点心,跟了上去。

她们前脚走,小五讥诮的地说,“想学人献殷情,也不想想人家接受不接受。”

小六嘻笑地凑到姐姐脸边,“姐啊,至少大哥还是要受她这个妹妹的情,场面大概也不会太难看。”

二娘捻着茶盖儿,似笑非笑,“好歹人家也有二百多万块钱的面子,虽比不得这机舱大,好歹占个脸热还是没问题的。”

这母女三人低声怯语,说得不亦乐乎。

距离对桌的大娘也陪在杨夫人身边,隐约听得几句,眉间阴霾越来越重。

……

“亚夫,吃药了。”

轻悠靠在男人身边,将倒好的一杯温开水塞到他手上,他就顺手掐了下她的小脸。她嘟嘴瞪他一眼,绕到父兄面前。

“爹,杨叔,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大哥,这个蛋糕味道不错,你偿偿。”

轻悠递上水时,宝月也递上了蛋糕。轻悠尴尬地笑笑,宝月根本不看她。

杨先生打趣说轩辕瑞德好神气,女儿们都如此孝顺。

轩辕瑞德接过了轻悠的姜汤,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还叫轻悠招呼好亚夫和杨先生,言辞间都是对轻悠的宠溺和疼爱。倒是宝月递上来的点心,只拧眉说了句“我不爱吃这些”。

轩辕宝仁向来是心疼妹妹的,立即说自己爱吃,把糕点都接了过去。

但宝月心里的天平,已经被她狠狠砸了个稀巴烂。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似乎从小父亲对她们,和对小七就不一样。

她不是笨蛋,她看得很清楚。

父亲表面上对小七又凶又严厉,其实,什么好的都留给小七。

像幼时,过元宵节,父亲悄悄带着三房的人出去逛灯会,把小七架在脖子上。她也想过,可惜父亲只会对她板脸。

好不容易三房失了宠,她以为有机会了,哪知父亲又娶回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四房。可轻悠任性地把自己的名字改掉,父亲也只是罚轻悠跪了一天祠堂。轻悠一昏,就叫小叔抱了轻悠回来。从此,还不顾闲言,让自己的兄弟轩辕清华照顾三娘和轻悠,这名字的事也不了了之,最终都随了轻悠去。

再不用提后来留学,她大房的人去说都没成,更不用说二房的人了。

轩辕瑞德那么护短,心里眼里只有三房的人,不让别人沾半分。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还以为轩辕瑞德有多宠爱一举得男的新媳妇四娘。却不知,四娘在家中的地位最低,要不怎么会当墙头草,见着哪房得势就巴结哪房呢!

一会儿,那机场负责人进来,跟织田亚夫报告,“公子,亲悠号到了。”

还有一架飞机啊!

亚夫拉着轻悠出了舱,众人惊愕地跟在后方,远远就看到一辆已经着陆,正缓慢移动朝这方开来的略小于运输机的客机。客机头上霍然印着白底蓝字的“亲悠号”。

跟在最后方的宝月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忘了她,连大娘都因为太惊奇跟着众人朝那方走去,留下她一人面如铁灰地站在原地化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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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夫和轻悠的后世恋——《霸宠小娇娃》即《总裁好强大》的姐妹篇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元帅的女孩62超豪华聘礼2咱接着显摆

“娘,你不是说周亚夫只是一介小商人吗?小商人买得飞机,还养着飞机给岳丈家随时用?小商人能制办一架飞机给小七开着玩?这些是小商人能拿出来的吗?”

就算是嫁到开封去的当官家大少奶奶的大姐夫家,也拿不出这样的资本吧,就算买得起,在时局这么乱的情况下能打通各个军阀区的关系,将飞机开上天不被打下来,在政商军三界的关系得多么硬。舒骺豞匫

岂是一介小商人办得到的?!

“这,这……这都他说的,我怎么知道……”

大娘也被女儿的话问懵了,终于意识到他们之前狗眼看人低的浅见短识,心下一阵汗颜,随即变了脸色。

“娘,难道你还没发现,自小七这次回来后,爹的态度变得太快太顺,太毫不掩饰了吗?”

要知道在轻悠走后那四年,轩辕瑞德为了平息族姥怒气,几乎将三娘打进冷宫。但当轻悠风光回家后,情况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轩辕瑞德夜里都宿在三房院里,没有再踏足其他任何一房。

“娘,要是我们再不加紧努力,轩辕家就要变成三娘和小七的了。以后哪里还有您的立锥之地?!说不定,仗着周亚夫这个手眼通天的女婿的手,三娘还能夺了您的位置。”

大娘惊愕地瞪大眼看着女儿,“不,不可能。瑞德就算心里再向着老三,也不会能动了祖宗规制。我是族姥们都认可的当家主母,我娘家就算现在势力不在了,可好歹我也为这家里操持了大半辈子。不可能,绝不可能,你爹不会那么无情无义……”

宝月立即抓住母亲的手,安抚她的慌乱,“娘,你难道不没看出来,爹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轻悠找了个强势的夫家,之前罢工时连族姥们他都不理了。爹他的心早就不在我们身上,自打他从大理带回三娘开始……”

大娘的脸色一下如丧槁砒,宝月虽心疼母亲,可是想到自己在这几日里受到的侮辱和不平待遇,从幼时就偿尽的不甘,狠下心地给母亲下了重药。

“不可能,三娘只是个农户出生,怎么可能当得起家母,她只有给人打下手的丫头命。你爹不是没分寸的人,还有你大哥,他可是家中长子。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瑞德绝对不敢违抗祖宗的规矩。宝仁更不会不管我这做娘的。你爹早前就说了未来轩辕家的事业都会交给你大哥,他绝不可能……”

“娘啊!就算交给大哥又怎样,你没瞧见大哥现在也一个劲儿地巴结那个周亚夫吗?这坊子里的机械都是他买来的,连机械师也是他的人。坊子里的生命线都捏在他手里了,大哥还会听你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最像爹,又最听爹的话。到时候,还不是三娘的天下!”

“不,我不准。只要我活着一天,秀娘就休想在轩辕家作威作福!”

大娘眼中绽出一抹狠光,宝月心里冷笑,想着只要母亲稳稳地站在她这方,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宝月,娘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帮娘想办法啊!”

女人一旦失去了男人这个依靠,就只能靠儿女。

“娘,你放心,女儿心里早就有数儿了。”

宝月拍了拍母亲的手,拉着母亲又重新加入前方的大部队。大娘再看着那满目的风光华贵,再也没了初时轻松不以为然的心态,轩辕瑞德为三娘捋去鬓边乱发时,她修剪漂亮的指尖陷进了掌心。

……

亲悠号是典型的民航客机,比运输机亲夫号要小上一圈儿,但舱室里也放满了令人咋舌的物品,当上面的幕布被揭开时,足足有十多秒钟,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这无声的一刻中,轻悠猛掐了把亚夫,两人进行了一段激烈的眼神交流。

轻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吓死人嘛!

亚夫:你不喜欢?

轻悠:喜欢啊!可是你这样太招摇了啦!

亚夫:我的女人,就有资格招摇。

(她估计,多半是因为家中姐姐们不屑和轻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着。他这个做亲王又做元帅的向来风光高傲惯了,到哪里都是被人抬举着,当神仙供奉着讨好着。哪里受得了人家的白眼和轻视,自然就更受不得他爱的女人去受这些罪。大概从到轩辕家的第一天,他就开始计划着找回场子和面子了。)

轻悠:咱们家的传统,财不露白,懂不懂啊!你要横,也等回了港城,自己的地盘上再横不迟嘛!为嘛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多不安全。

亚夫:不过送些称眼的礼物,有什么不安全的。大惊小怪!

轻悠:你就是不懂!

气愤愤地甩脱了男人的手,轻悠红着脸跑到母亲和杨夫人身边,杨夫人拉着她,笑着说起置办这些聘礼的事儿。

“亚夫给我们发电报时,我们就着急,就怕这礼数不周正,寻了许久才找到个了解你们芙蓉城婚俗的老乡绅,把这聘礼的规制给弄明白了。你们瞧瞧这喜烛,可是你们这里都爱用的……”

“……虽说这应该**不离十了,不过,到底是轻悠嫁到我们家里,咱们可舍不得亏待她一点点儿。秀姐,轻悠这孩子乖巧听话得很,可帖心了,她在我身边四年,天天给我摩擦脖子,我这老颈椎病都好了很多……这一边的礼,就是按咱们北平的规矩新添上的,您和大哥看看,要有什么不对的,尽管跟咱们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杨夫人是北平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庶出小姐,礼数风仪方面,绝无挑剔。更不用说这备置的聘礼,只有多没得少的。

三娘亲热地执着杨夫人的手,“夫人,您太见外了。我们就是寻常商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和要求,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这些聘礼真的很周全很细致,我和老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怕轻悠的嫁妆都稍薄了些。”

杨夫人立即低声道,“秀姐您别担心,嫁妆方面,我们都想好了。依亚夫的意思,聘礼里面可以抽出些添进嫁妆里,一定让轻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出嫁,半点儿面子也落不下您们的。这些事儿好办得好,就您一句话的功夫。”

“这怎么好意思啊!”

“姐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亚夫说了,他的就是轻悠的。”

对于杨夫人的热情周到,不擅应酬的三娘有些尴尬,不得不拖了轩辕瑞德来做决定。轩辕瑞德听得这一席话,心里是从头到脚的烫帖舒服,很大方地就接下了亲家的好意,笑着朝亚夫点了点头。

杨夫人算是完成了任务,大大松了口气,和丈夫对视一眼,都很欣慰。

事实上,这些东西在亚夫心里还是不满意的,刚才他们夫妇两还挨了个白眼儿。

这里,大概连知道亚夫身份的轻悠都不了解,以亲王殿下的标准,就眼前的这些聘礼再增加个十倍,才算有点儿意思。若放在东晁,恐怕亲王殿下会买上几个山头,或者几条繁华大街的地皮,甚至是一个海湾,送给轻悠。

当然,未来多半这对夫妻会回东晁生活,这些东西是不是已经在东晁国内置备了,他们不得而知。

总之,东晁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殿下要娶妻,娶的又是他费尽了心思才弄到手的女人,岂能草草了事的,要怎样风光显摆也是不够的,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儿啊!

……

这时候的轻悠,听着杨夫人和父母的话,看着满目帖着红喜字,用喜盒装着的金银珠宝,喜饼喜烛,终于有了即将当新嫁娘的感觉。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曾经参加过的婚礼现场,当年在那可怕的“七日”里,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嫁人了,一辈子就被这魔鬼给毁了,哪里料到,现在的一切美好得令人目眩。

“小七,你哪里挖到这样好的男人啊!”锦纭羡慕得眼睛快脱窗了。

亚夫站在后方,目光深深地凝着轻悠,她不接,也能感觉到那双灼热的眼眸,小脸一直烧到了耳根儿,就被姐姐们打趣儿个不停。

“真羡慕你,姐姐我的婆家还没找到呢!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

“哈哈哈,别搔,六姐,六姐,对不起啦,赶明儿就让大哥给你介绍几个稳重的青年子弟。”

“哼,那些男人有什么意思,跟大哥一样呆板无趣。不如,你让妹夫给我介绍几个?正所谓,物以因聚。”

轻悠一愣,没敢立即应下。毕竟,现在爹娘都不知道亚夫真正的国籍和身份。她还不敢冒险说出实情,小叔也为了亚夫的安全,一直隐瞒着。

锦纭见轻悠不应声儿了,不乐意道,“小七,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六姐啊?”

“不是的,六姐,这个……你先别急,我问问亚夫吧!”

家里已经出了一个“投敌”的女儿,爹娘或许还承得住。要是再出一个……

轻悠不敢想,只能草草应下。

小五自然瞧出轻悠的勉强,冷讽了一句。小六心里还抱着希望,就把小五推还给母亲照顾。自己巴着轻悠,追问港城的事儿,似乎已经开始作准备要嫁到港城去做商人妇了。二娘自然乐见其成,私下还说小五不体贴妹妹待嫁女儿的心,问小五是不是也想再嫁了,还叫小五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要是小六能找着个不错的,以后让轻悠再给她介绍。

小五看着亚夫和父兄们相谈甚欢,又看看轩辕清华,再看轻悠与小六说话时闪躲的眼神,心思百转。当大娘和宝月进来时,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

这日,亚夫的一番大手笔,不仅涨了自己和轻悠的脸面,也让轩辕家的男人们真正一扫前些日子坊子被烧的阴霾,露出舒心的笑。

当然,女人们的心境心态又是另一般了。

看完了妹妹的豪华聘礼,轩辕宝仁即自豪又不舍,和轻悠的关系又近了几分。他忙着指挥工人将新生产线搬运到早备好的仓库,又安排了几辆大卡将那些聘礼安全送回了轩辕大宅。

年纪大的女人们都跟着回家,去商量订婚典礼的事。

女孩子们都掂念着要坐一回飞机,留在了亲悠号上。

“七妹夫,这飞机的名字,都是你取的么?”

“当然。”

男人一应,女孩们以小六为首,笑得格外夸张响亮。

织田亚夫耐着性子应付着,但轻悠看他有些僵硬的下颌,就知道他的忍耐限度已经快到零界点,便寻了个借口在飞机要启动时,拉着他下了机。

他们一离开,舱门就关上了,飞机很快开上了跑道,小六等人只能爬在窗口看着两人朝她们挥手拜拜,便坐上了十一郎早备好的一辆汽车,逃之夭夭。

逃去哪里?

上了车,轻悠就知道自己又落进某人的邪恶陷井。

“亚夫,把姐姐他们留在飞机上,不会有事吧?”

“我还没把你娶到手,我敢让他们有事么?”

他一边笑得不怀好意,一边绕着她的卷发,声音低沉得能溺死人。

“啊,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说呢?亲爱的,未婚妻?”

他口气淡淡的,眼神却深得像两汪古潭,旋转着吞噬人的巨大吸力,盯得她心头小鹿一下失了速,掌心都捏出汗来,身子直往后缩去。

“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按时回去,犯了忌讳,爹和娘该不会高兴的。你,你也不能让杨叔杨姨难做,不是嘛!”

明知无济于事,她还紧张地护着自己胸口,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兽儿。让他越看,越是狼心大起,忍不住逗弄。

脑海里开始浮现曾经无限旖旎的场面,那些浪荡艳魅的美妙情态,还有从那张小嘴儿吐出的软软腻腻,娇娇柔柔的申吟声……

每深想一分,他的**就不可歇止。

“亚夫,你收敛点啦!不要……”

“不行!”

他再忍不住呼啸的欲念,伸手一把将小女人抓进怀里,捧着那红通通、怯兮兮的小脸,堵住了那张诱人的小嘴儿,一张口整个包尽嘴里。

兴奋地舔揉了一圈儿,顶开编贝小齿,一下冲到了末端。

那一刹,仿佛能听到血管里疯狂奔腾的血液,摩擦着管壁发出兹兹兹的诱人声响,尾椎骨仿佛都翘了起来,头顶、胸口、后腰眼儿、前腹部等处,都腾起一把大火,迅速汇聚到那空虚的一点上,狠狠地搅着、抽搐着发疼发热。

汽车明明开着窗,秋风微凉,可车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格得潮热,粘腻,呼出的每口气息都带着催一情的味道儿,让人不自觉地,满脑子充斥着那种体液交换运动时才有的兴奋。

当然,这些远远不够。

他咬着柔嫩的后劲窝儿,叹息,“宝宝,我要你。”

她吃力地挣扎,埋在他领口喘气,“不要,不要在这里,被,被知道了,爹娘会……”

“只要不在这里,就行了?”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别乱……”

“宝宝……”

“讨厌,十一郎还在……”

“可以完全无视!”

“织田亚夫——”

“悠悠,宝宝,”他深深看着她,那两簇眼底能窜出火来,“上次后花园给你大哥撞没了,这次……”

一提起那场草草结束的“航海之旅”,她羞愤得差点尖叫,抡起小拳头猛砸他,砸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托着她的小屁屁坐进自己怀里,俯身含着她的小嘴儿诱哄勾引。

“悠悠宝宝,我知道,你也想要,你瞧瞧……”

“讨厌,讨厌,你讨厌,呜呜……人家不要在这里,不要……”

她打开他发亮的手指,羞愤得大眼红得又水又亮,领襟微敞,嫣色微绽,含苞待放的小模样惹得人心痒难耐,更深黯了他的眼。

他宠溺地抱着她在怀里“摇晃”,嘴里应着,“好好,不在这里,换个地方。”

她身子一僵,又要反驳,就被他堵了嘴儿。

他咬着她的小嘴儿,轻声哼哼,“宝宝,我要开船咯!”(注意:这是俺说的。)

黑色汽车很快拐进了一家装饰豪华的夜总会,直至夜幕降临,满城霓虹,汽车才又开了出来,直往轩辕家大宅而去。

而这个时候,车上的男人一脸魇足,他怀里抱着的小女人早已累得呼呼大睡,只能从绯红的小脸,和颈间隐约透露的红痕,窥见一丝偷情后的余韵。

就在他们的汽车驶离后,夜总会三楼的贵宾包间里走出一个女人,女人艳丽无比的容貌十分引人恻目,此时浑身染着怒火,让周人退让三分,又充满好奇。

“小百合,我的小心肝儿,你生什么气啊?”

跟着跑出来的张大帅将美人拉进怀里,回头就朝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口里说着,“那服务生惹你不高兴,我他妈就毙了她,你该满意了吧?”

屋里传来“砰砰”两声,接着他的副官就叫着“这个人是北平的奸细”,一具脑门子上多了血窟窿的尸体被拖走了。

“宝贝儿,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可千万别再甩我脸子了。里面还有市长和警备处处长……”

女人这才换上了娇嗔的脸色,跟着张大帅回了豪华包间,可心里却为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画面狂跳不矣。

他在这里!

他的怀里竟然还抱着那个亚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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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群敲门砖:七日

元帅的女孩63幸福的光彩订婚啦

七夕这晚,已有四年未曾办过喜事的轩辕大宅,张灯结彩,红喜字帖满厅廊,庑廊花院宾客如云,四处可闻喜贺声,大门前车水马龙不断,专用的停车马坪都快要塞不下远到而来的客人。

就连左右街坊都被送了宴桌、喜饼喜糖,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大喜字红灯笼,真可谓普天同庆,也不亚于一方大员嫁女了。

前来的宾客瞧着这满街喜彩,都不禁赞叹轩辕瑞德的大手笔,这平日里从来名不见经转的七姑娘竟然如此得宠,实在让人惊讶。惊讶的同时,众人对这未来姑爷的身份也更好奇了,之前拿飞机做聘礼的事儿,早已经传开了。

只可惜,今日在大门前迎客的是轩辕家的大少爷宝仁,不见四少锦业,最小的弟弟小八居然也穿上了漂亮的小西装,似模似样地跟着大哥接待宾客。

随着开宴时间临近,主要宾客已经陆续被迎进大门。

小八坚持了这一个多小时,十岁孩子的心性已经有些待不住,磨蹭来去,小脑袋不断往大门里瞧。

轩辕宝仁早就瞧出小弟弟的心思,心头宛尔一笑,便说,“小八,这儿已经没什么重要宾客了。你先进去陪你娘吧!”

小八眼底一喜,却又立即收敛住,小大人似地肃着脸说,“大哥,我娘有妹妹陪,我是轩辕家的男人,我要做我应该做的事。”

轩辕宝仁眼底滑过一抹柔光,抚了抚小弟的脑袋,“好小子。”

自打家里出了这一连串事后,毛躁冲动的小八似乎也变了不少。以前小八总爱粘着他,最近却是变了不少。

他看了下怀表时间,接道,“还有一会儿就开宴了,今天有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可能有些麻烦。”

小八立即领悟,“大哥说的是五姥爷和安防组的那个猪组长吗?我知道,我去通知七姐和七姐夫。”

轩辕宝仁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八转身离开,但刚跨进大门时,一道刺眼的灯光从后方打过来,就听到“嗒嗒嗒”的极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啪啪两声汽车喇叭声响起,他回头时就看到驶来的三辆黑色轿车。

“宝月,百通,欢迎欢迎。”轩辕宝仁按下心头诧异,立即下阶迎了上去,“百通,之前宝月说你忙,我们还怕你来不了,没想到你能抽出时间,父亲一定很高兴。”

这三辆豪华轿车加一个排的带枪护卫队的大阵仗,正是广联银号太子爷沈百通的架势。只不过,在今这样喜庆的场合,他如此做派,有些让人不喜。就算你远到而来,为了安全行事,带上一个班的护卫就罢了,整整一个排的护卫都超过轩辕家大宅里的护院人数,真有些打主人脸的架势。

轩辕宝仁跟这个三妹夫接触得不多,也了解其喜欢讲排场、好面子的习性,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只客气地请沈百通将随护人员做个精减,多出来的就请到专为随护人员安排的外院庑屋中歇息等候。

“这怎么行呢!大舅子,今天你们家里来人那么多,那么杂,最近这华中地区不太平,很多乱党份子游窜到华西地区,尤其是芙蓉城这里,今儿我们跨界时还碰到些麻烦,我的人都一死一伤……”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

另一方面,也在贬损轩辕家邀请的客人不怎么干净,颇有些指桑骂槐的刻薄。

旁边轩辕宝月想打圆场,立即被丈夫喝斥了一声“妇人之见”,便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沈百通微微一笑,“怎么?大舅子难不成还真不让咱们进门了?”

藏在门后阴影里的小八看到这一幕,又气又恨,心头那座小小的天秤立即倾向了另一方。

就在门口僵持的这一小会儿,又一辆轿车从后方开了过来,只是被沈百通的一个排挡住没能到得近前来,只得提前下了车走过来。

“沈世子,三丫头,好久不见!今天倒真是个良宸美景,把你们这对让人眼红的佳偶都吹回来了,瑞德老兄真是好神气啊!”

这到的正是姗姗来迟的锦笙织造坊大当家——林伯源,他身后跟着包叔。

轩辕宝仁立即转向揖手致礼,言辞间依然大方有度,沉稳庄重,似乎也没因为他们身份大牌,却故意迟到晚到而有丝毫不悦之色。

当下,有林伯源做说客,倒帮轩辕宝仁解了围,沈百通终一答应只带六名精锐护卫进屋。

……

小八见大哥已经无碍,立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内院。刚过了三娘院门,直入小叔院落时,就撞上一人。

“哎,谁啊!”

那人扣住小八肩头,将人扶住,“跑什么跑?”

一听这声音,小八立即端正表情,“周大哥,麻烦了。你不知道那阵仗,真是气死人了……”

他捏着拳头愤愤地抱怨一圈儿,织田亚夫听得拧眉,打断他杂乱无章的发泄,喝问,“不要废话,直接说事。”

这强硬的命令式口气,竟没让小八不满,看着男子的眼眸愈发肃然起敬,将沈百通和林伯源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配以手挥足蹈现场实况,生动得不行。

织田亚夫看着就没了耐心,整了整自己的衣褶,朝三娘院落走去,按早前安排的去接轻悠和三娘一起到大堂开宴。

小八见织田亚夫不以为然的模样,有些着急,“周大哥,那个沈百通可讨厌了,就喜欢猪鼻子插大蒜——装大象。这回他借了咱家钱,那猪鼻子该要翘上天去了。三姐真是没脑子,居然找这么个男人做我姐夫,讨厌死了!刚才他还欺负大哥来着,要不是林伯伯帮忙……”

门前,织田亚夫脚步一顿,看着小八说,“沈百通欺负你大哥,你看不惯。那你以前欺负你七姐又怎么说?你三姐五姐六姐,对你也不错,你为何背后编排你三姐的不是,又要来巴结我这个外人?你七姐回来前,还专门跑到洋人的糖果店给你和小九挑最时新的糖果糕点,她这是以德报怨,还是自取其辱,或者在奉迎讨好你们?”

才十岁的小八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懂织田亚夫那话里的深意。

织田亚夫并不想理睬任何欺负过轻悠的人,可是看着小八懵懂又渴望的表情,最后说了一句,“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没脑子么!”

小八还是不懂,看着织田亚夫进屋,也不敢跟了去。最后,他还是孩子气得吼了句“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一跺脚就跑掉了。

……

织田亚夫看着跑远的小小背影,微微愣了愣,拧着眉进了三娘院子。

门房李叔一看着他来,笑着拱手作了个揖,唤了声“新姑爷好”,亚夫点点头,仿佛影子般存在的十一郎立即掏出个大红包塞到李叔手里,李叔感叹着“三娘和七小姐终于熬出头了啊”。

屋里就传出一阵笑声,婆妇们打起帘子,小六锦纭挽着云鬓低垂、面色娇羞的轻悠走了出来。

织田亚夫看着那一身水缎华绸的女子,心神一片恍惚,眼前一瞬间移情换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荻宫,樱花林中,融融光影,灿灿桃夭,繁花下的少女美得夺去他所有的呼吸和心跳。

那时,他还太自负,分明深爱,偏偏要用伤害的方式表达。

执念太深,总是伤人伤己。

那四年里,他常常迷失在梦里,又在残酷的现实中惊慌醒来。

想到,他不在她身边,要是她爱上别的男人,嫁做他人妇,他该怎么办?是再伤害她一次,将她夺回手里,还是……彻底放手?!

那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上帝,不是神,有很多事他不能随心所欲,有一些人,他不能为所欲为。有一个她,注定成为他的遗憾。

当他不敢想像她穿着这样漂亮的凤翔喜袍嫁给别的男人时,他突然疯狂地渴望,她能穿着东晁传统的白色婚礼服,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就这样强烈的愿望,他竟然深深压抑了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夜。

没想到,那头插金珠、鬓簪凤钗的女子,马上就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这一身巧夺天工的麒麟锦喜袍,是为他穿上的。

画面太美,他竟然突然害怕打破了这如梦似幻的美景,踌躇不前,怔怔失了神。

众人看到新姑爷来接人,都打起趣儿来。十一郎忙给叼嘴的女人们发红包,才让女人们消停下来。

“哟,新姑爷快来背新娘子啊,不是临到这会儿害羞了吧!”一个婆妇见亚夫不动,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我瞧着七妹夫看小七看傻眼儿了。都找不着北了吧!”小六夸张地叫起来。

“何止是傻眼,我看哪,根本就是被咱们美美的小七晃得闪了神儿,魂都飞了。”小五抚着大肚子站在一旁。

轻悠瞪了众女一眼,朝站在正前方的廊檐下的男人看去,融融的红光笼在那高大挺拨的身躯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有种军服的利落干爽,银色的钻扣在红光下熠熠生辉,流动着一种低调奢华的贵族气质。

那无伦何时,从何种角度来看,都完美无缺的面容竟然有一丝仿佛迷途羔羊般的表情,轻悠心下一异,先迈步朝男人走去,轻声唤了一句“亚夫”。

只一刹,沉寂如潭的黑眸绽出极亮的光。

织田亚夫唇角微微一勾,大步跨下石阶,迎向俏丽美艳的人儿。

轻悠伸手想抚去他眉心那抹浅浅的皱褶,手就被握住,他低下头,眸底流光潺潺,唇角上挑,模样看起来慵懒迷人,似笑非笑,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庄重和认真。

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最是让她心神砰动,即期待又怕受伤害,即想靠近又不敢上前,偏偏整个心神儿都被勾住,只能慢慢沦为他网下的猎物,根本没有逃生的希望。

那四年,现在想来似乎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可在刚刚逃离东晁时,她每夜每夜的梦里都是他的影子,一不小心,她就坠进两个人的世界,想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甚至他生气时会紧绷着起褶的漂亮下巴。

刚回家那会儿,才是最难熬的,几乎度日如年,她坐小月子哪里也不能去,想要以书画自娱都不行,姜恺之陪着她,想要娶她,她心里梦里想的居然是那个魔鬼,教她怎么可能答应出嫁。

那时候,家里人人都希望她能跟在姜恺之在一起,那就皆大欢喜,众望所归了,也不会再发生后来被传出那么不堪的流言,受族姥们的威胁,父亲不得不把她赶出家门。

她用自己身体已经不干净来拒绝姜恺之,也许,彼此心里都明白,真正不干净的是她的心,她情感的那张白纸虽早有姜恺之的丹青妙笔,却怎么也敌不过织田亚夫浓墨重彩的挥豪狂洒,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狠,他的爱,他的痴狂无悔。

他执起她的小手,经过这几日细心保养,柔嫩暖滑如脂玉,送到唇边一吻,香馨扑鼻,他眼神又黯了黯。

“悠悠,你真美。”

淡淡的叹息,绕过她粉颊娇颜,大大的水眸仿佛一下缀满了星子,光芒点点。

她不好意思地抿抿粉亮亮的双唇儿,吐出一句,“亚夫,你,你也很帅。”

那傻呼呼的可爱劲儿,一下取悦了他的心,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单手托着小屁屁坐在他怀里,她惊呼着搂着他的脖子,嗔怒地瞪他一眼,也笑了开。

“亚夫,不要这个样子啦,好丢脸,大家都在笑。”

“你不喜欢?”

“不是啦,可是这样……不合礼法,会被宾客取笑的。”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嘛!

“笑便笑,本少爷今天订婚,高兴!”

这一惯霸道的口中气,还真有些让人想念了。

轻悠心里是喜欢的,想想反正这辈子就这一次,索性也不扭捏了,抱着男人的脖子嘟嘴在他额角盖了个大鲜章,在他发亮的眼里看到自己笑得如此幸福。

他们就这样婴儿抱地一路去了宴会大厅,惹得一路上小孩子们追着又笑又叫,与轩辕家交好的年青一辈更乐得起哄,撒彩纸花瓣的兜了两人一头一身。

轻悠看着小鬼们手里的花篮,惊讶地问亚夫,“都八月了,这樱花哪里来的呀?”

樱花多数只在三、四月开,且花期极短,东晁人爱樱花,才有培育出长开品种,亚国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品种的,那么这被洒得满园飘的樱花是从哪里来的?

宾客里多数人并不熟悉樱花,当时的亚国也仅山东青岛和湖南长沙等几处有赏樱的习俗,但也都没成气候,有人问起这漂亮的花儿是什么,也没人答得上。

亚夫说,“两天前,从我的樱花园里空运来的。”

轻悠惊讶得小嘴微张。

他又说,“这麒麟锦虽漂亮,我更想看你穿我东晁的新娘礼服。”

她眨了眨眼,捧着他的脸说,“嗯,我们成亲时,我就穿东晁新娘礼服。”

这不仅是圆他的梦想,更是她对已故婆婆的尊敬。

他高兴地吻了吻她的小脸,周围又是一片震天价响的笑喝声。

她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笑得那么纯净,简单,毫无掩饰,黑眸极亮,满满地都是幸福的光彩。

她放在他肩头的右手中指上,耀眼的红钻,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仿佛在为他们此刻等待已久的幸福喝彩。

将到大厅门口时,他才终于放下她,两人手拉着手,载着满天粉樱花瓣,走向前方高堂。

高堂上,轩辕瑞德端座正上位,他的右手边正座是大娘,左手第一位是三娘,另一组正位上坐着杨家夫妇。轩辕清华坐在三娘的下首位。除了大娘脸色有些不虞,其他长辈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和欣慰,眼底有光芒闪烁。

两人听着管家的唱喝声,按规矩行礼跪拜之礼,同起同拜,始终十指相扣。

“爹,喝茶。”

“娘,喝茶。”

敬茶时,织田亚夫突然将手中的茶先递给了三娘,气氛徒然一变,座下宾客开始窃窃私语,大娘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色也有了裂痕。

三娘本想推拒,无奈亚夫的态度十分强硬,且也是一副好似不太懂规矩的无辜样儿。还故意说什么这些日子承蒙照顾,睡着娘绣的被襦特别暖和,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

周人的看大娘的眼色就变得五彩缤纷了。

轩辕瑞德只得迅速地给唱礼的管家打了个眼色,立即将这个环节给揩了过去。可在大娘的心里,已经天倾地陷。

最后,轻悠拉着亚夫双双跪在了轩辕清华面前,轩辕清华一下掩面拭过眼角,才转头笑着接过了孩子们的茶。

紧接着仆人推着一个十二层高的大蛋糕走了出来,漂亮的烟火绕着蛋糕兹兹响,看得周人都是大开眼界,角落里的西洋乐团奏起优美动人的歌曲,在烟花和音乐声中,一对金镶翡翠戒指被分别戴到了这对未婚夫妻手上,男子倾身轻轻吻了女子的额心,在一片恭贺声中,四目相对,幸福圆满。

就在管家开口唱“礼成”时,大厅门口突然搔动起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直直穿越而来,掷入喧哗一片的人声中,将刚刚沸腾的喜气给生生截断。

“可喜可贺!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来人一路行来,宾客自动让路,当人大步走进大厅站定在新人面前时,脸上那堪称俊朗无俦的笑容,让众人生出十足的别扭来,但那一身笔挺鲜亮的白色海军军官服,扎得人眼皮直跳。

轻悠心里一个咯噔,手被织田亚夫攥得发疼。

恺之哥哥!

姜恺之剑眉一扬,道,“轻悠,你可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们也青梅竹马差点论及婚嫁,你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幸好我消息灵通,轮船加飞机地才能及时赶上你这么盛大的订婚典礼。怎么,不欢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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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可怜的恺之哥哥啊,貌似你又来晚了。我得检讨一下,不能总让你晚到一步啊喂!

可怜滴小八,俺一直不想给他取名字,他戏份也不多,总体来说就是个跑堂子滴,哈哈!大家记得轻悠有这个弟弟就行啦!至于小九嘛,太小太没存在感,或许主线故事完结后,他们会有名字,或者才有戏演。

元帅的女孩64你会后悔T馆开始

新欢?旧爱?

齐登场——这可有好戏看了。

在场的宾客们,有知道其中一二的人,开始低声传说这两男一女的渊源,八褂很快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

一直在旁边观礼的沈百通,嗑着瓜子,忍不住低笑,“宝月,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七妹还挺风流的,竟然招惹了这般出色的两个男人。”

他的目光,从刚才轻悠出场时,就没有离开过。从头到尾地将人扫了一遍又一遍,直觉那艳亮水红的锦缎仿佛第二层皮肤,包裹着的那副娇躯真是凹凸有致,丰满浑圆。他手上的茶水,很快干光了。

“哼,跟她娘一样,天生就是个狐媚子。只有不俭点的女人,才会跟男人纠缠不清。”

“我看你是妒嫉了吧!可惜哪,这样的女人,是个正常男人,都抗不住那诱惑。啧啧,七妹好像比你小上五、六岁吧?瞧这身段儿可一点儿不小。”

宝月看着丈夫露出那熟悉的流气眼神,直冒绿光,心头就又恨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隐忍。

“百通,现在……正是时候,你给你的人……”她凑近身低语,希望他们的计划能引开丈夫不规矩的注意力。

沈百通刮了她一眼,心里只觉得这女人愈发无趣,妒嫉的面目可憎,“你都说这里护卫严密,我的人怎么轻易走得开,你还不想办法把你们家的人支开一些,给他们开开路。”

“可是现在这情形,我怎么好走开,万一爹娘要我以长姐身份出面调停,那……”

“废什么话。叫你去就去,我是长女婿,难道还不够嘛!”

宝月心头恼恨得不行,只得咬牙离开。

她人一走,沈百通看轻悠的目光更加放肆无忌,心想这麒麟锦的确漂亮,难怪张大帅肯吆喝要花千万之资购得,说是讨好一位新纳的夫人。简直是鬼扯蛋!哪个男人会为个女人花这么多钱,在这节骨眼儿上,招兵买马、吸纳地盘才是堂堂一方大帅该做的事。

他可没那么蠢会相信张大帅的信口胡扯,这外人都说张大帅鲁莽,有勇无谋,只有匹夫之志,难当大任。他却清楚得很,这个地痞流氓似的军阀头子骨子里阴得很。买这什么麒麟锦秘法,却是为讨好一位北方的贵人。

他并不知道那贵人的身份,可见张大帅舍得花这么多的钱,经如此多周折,就为拿到一个织布的秘法,傻不傻先不说了,至少说明那贵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要是能拿下来,估计对张大帅在西南这片开辟势力,应该会有莫大的好处。

当下时局混乱,只有傍着个有实力的军头子才好做生意,为了家族事业,他好不容易才跟张大帅交好,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巴结人的好机会。只要能拿到那秘法,未来自不会少了他们广联银号的好处。

宝月一走,沈百通便蹭到了轩辕宝仁身边,“大舅子,你还不快上前去劝劝,这姜恺之的身份可不能小窥了。我最近听说,他的战舰在长江上横得很,把几个在华中趁机闹事儿的小军阀打得落花流水,为国民政府抢了不少地盘,都升上少将军衔了。”

轩辕宝仁露出讶色,似要上前,可转眸一看发现三妹宝月不见了,又将伸出的脚缩了回来,只问,“真的?姜恺之现在势力很大?”

对轩辕宝仁的怀疑,沈百通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真是个只知织布的井底之蛙,面上却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说,“那可不!现在他比他那个陆军准将的二哥的风头还要足,哪是咱们小商人出身的七妹夫能比得起的?你快去劝劝,别一不小心得罪了大贵人就麻烦了。好歹,姜恺之跟小七有一段儿,哄好了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轩辕宝仁应下了,立即绕到了父亲和小叔身边去。但他只停留了一下,就在轩辕清华耳语后,悄然离开了。

这个不起眼的小插曲不过片刻功夫,却说众目睽睽下的这桩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

……

姜恺之只看着一身喜裳的轻悠,娇羞俏丽的模样似乎比他们分手时更娇艳了几分,刚才进门时,他将她一脸的幸福甜蜜尽收眼底,压在心头多日的火气,一下就烧得他胸口、眼眶都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轻悠要上前,就被旁边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拉住,那两人眉眼间交流的信息,让他妒嫉得只想狠狠撕个稀巴烂。

可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将这一切的情绪稳稳压了下去,再不会像当初在英国总督府时那么莽撞无知,丢人现眼,若不出手则矣,只要出手,必然十拿九稳,夺到他想要的一切。

轻悠,我会让你看到。

轻悠,你会后悔的!

“呵呵,恺之,真不好意思,这都是老夫的疏忽。”轩辕瑞德在第一时间起身迎上前,挡在了女儿女婿面前,隔开了姜恺之的咄咄逼人,他低声凑近说,“本来轻悠是想请你来的,可是前段日子坊子里出了大事,烧光了,这订婚事宜筹办得有些匆忙,丢三拉四的。我替轻悠给你赔个不是,算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恺之你就……”

姜恺之在心底冷哼一声,“伯父您严重了,恺之行军在外多有不便,你们通知不到,也情有可原。恺之先在此恭喜伯父您招得良婿,希望伯父您能从头笑到尾……莫要后悔就好。”

最后这句话,姜恺之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眼神讥诮地看着轩辕瑞德,后者眉头一皱,脸上笑容差点挂不住,勉强受下了。

姜恺之直起身又看向一脸惶色不安的轻悠,掀唇一笑,轻悠只觉得对此时此刻的姜恺之,感觉很陌生,仿佛从来没认识过。

“轻悠,我也来得匆忙,只带了一件小礼物给你,和一个好消息给大家。”

轻悠嘴上笑应着,心里愈发不安。

姜恺之抬起手,含笑的俊脸上,眸神阴沉至极,曾经温润如玉的儒雅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冰冷,阴狠,疯狂,还有无法掩饰的妒嫉和不甘。

两个带枪的士兵抬着一座掩了黑布的屏风走了进来,见这情形,周人莫不低语,说是“小礼物”,个头非但不小,那露出的屏风底座乌黑发亮,分明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哪里像是“匆忙”准备的。

屏风放下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好奇黑幕下盖着什么新奇炸眼的东西。

姜恺之笑道,“要我亲自为你揭开么,轻悠?”过于温柔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暧昧。

轻悠哽着声回应,“不用,我自己来。”

姜恺之眼闪过讥诮,扫了眼织田亚夫,后者从他进门后就一直保持淡默,此时眼神相交,那双锐目中的杀气直射而来,他心头一跳,挺直了脊梁狠狠瞪了回去。

织田亚夫移开了眼,反是看着轻悠上前揭布幕,口气淡淡地向姜恺之道谢,“难为三少这般废心思,我和轻悠真是感激不尽。你赶了这几天几夜的路也该累了,先喝杯热茶歇口气儿。”

一个眼神过去,十一郎端着杯热茶上前。

姜恺之从善如流,接过茶杯,就顺手转给了身旁的副官,“亚夫君客气了,我赶路再辛苦,也没有某些人玩偷鸡摸狗、遮遮掩掩地装孙子扮好人辛苦。大不了,咱们倒头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怕某些人睡着都会被自己做的亏心事给吓醒,彻夜难眠!”

这话说得夹枪带棍、指桑骂槐,让周人听得一头雾水。

织田亚夫淡淡一笑,气度雍容,“吃不着葡萄的人,总是说葡萄酸的心理。对此,亚夫只能深表同情。有机会扮孙子,有梦做,也比完全没机会、连个做梦的理由都没有的好太多了。”

姜恺之瞳孔一缩,袖下的拳头握得关节蹦响。

织田亚夫下颌微扬,大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潇洒气势。

姜恺之,“周亚夫,你就不怕……”

织田亚夫目光转向已经拉开黑幕,看着屏风呆掉的轻悠,上前扶住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姜恺之抑下到嘴的话,温言道,“轻悠,你可认出这副丹青,这是我们那年私定终生时,一起合作的《化蝶》。当时清华先生点评过,笔力刚柔并济,布局巧妙,着墨运色清丽雅洁,却层次丰蕴,尤其是上面两只穿花追逗的蝶儿,羽翼翩翩相绕,意态柔美纤丽,细腻处连小小的触角都那么可爱……”

轻悠听着那话,脸色却一截截地难看下去。

姜恺之仿似不觉,神思魂往地描述着,“……却无人得知,这小小的触角,都是你用我做的发笔,挑着夜灯,一点点绘上去的,我们为作此画,三日未眠,一气呵成,真是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轻悠,你还记不记得?”

这当着新人的面说得情真意切,一点不顾及这是人家的订婚晚会。不管当事人有多尴尬,多难堪。这明摆着就是存心来膈应人,给人找不痛快的。看着织田亚夫迅速黑下去的脸色,姜恺之的笑容又轻快了几分,终于觉得不虚此行,狠狠扳回了一程。

姜恺之再看轻悠,当接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时,他的表情陡然一僵,心头那团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冰冷彻底,就像被淋了一盆寒九天的冰水,冻得他哑口无声。

“恺之,谢谢你的绣屏,它是我收到的最漂亮、最有意义的订婚礼物。”

轻悠伸出手,姜恺之几乎石化,看着那只白玉般的小手,玉盘儿似可爱更美丽的小脸,一动不动,直到副官上前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僵硬地伸出手,握上那只手。

这一刹,姜恺之觉得一切都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三少,这屏风我想把它摆在我和轻悠未来新家的大门口,相信一定会很得客人们的赞美。”

织田亚夫的话一落,周围就有人哧笑出声。

姜恺之扯了扯唇角,说,“你们喜欢就好。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一周前,有一小股东洋鬼子的舰队偷溜入华中地区,妄图趁华中屠大帅病危作乱,夺我亚国河山。我国民政府军和华中的爱国人士一起联手抗战,终于将那股东洋鬼子击溃,并且俘虏了敌方一名上校,两名中尉,一个连队,可谓大获全胜。”

话一落,周围一片叫好欢呼声响起,骂着“小鬼子活该”、“东晁人通通滚出去”、“打得好”。

鲜花抛洒下,轻悠心头狂跳,看着姜恺之阴冷酷戾的眉眼,上前想要说什么,就被亚夫拉住。他看着她摇头,她的眼眶迅速浮上一层水光,又回头看向姜恺之。

这一眼回眸,充满了乞求。

姜恺之很清楚,他这个“好消息”的威力有多大,若轻悠听明白了,就会乖乖就范,很快来找他。可同时,他心里又悄悄希望,她不要听懂。对于自己这种矛盾卑微的心情,他厌恶得想拿枪毙了自己,偏偏不能。

最终,姜恺之在宴会继续进行到新人分蛋糕时,转身离去,就像来时那么干净利落。

深深的夜幕上,一朵朵艳丽的烟花竞相绽放,四年前他带着女孩逃离那个魔窟的情景又浮上脑海。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千里迢迢相救,定能全了自己最初的情动和爱恋,哪知道……

轻悠,你看着,你一定会后悔的!

……

姜恺之走了,好在没有闹得不可收拾,到底还带了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来。本来众人还很羡慕轻悠找着个家资丰厚又疼自己的豪门商贾,此时跟这国民政府的大将军一比,立即变得黯淡无光了。

“人家将军权利多大啊,现在谁不是靠着枪杆子说话,腰才挺得直。商人再有钱,大枪大炮的来上几下,有钱也没命花,难道都当冥币烧了去阴曹地府用啊!”

“俗话说,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瞧着现在疼得紧,等新鲜感过了,还不是猛往府里抬小姨太太,今天有多风光,明天就有多凄惨啦!”

“谁叫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呢!”

女人们私下嚼舌根儿,说得不亦乐乎。

这教锦纭听去,立即气得冲进人圈儿里将一众女人手里的瓜果水盘打了个稀巴料,愤愤地骂回去,“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周大哥才不是什么大枪大炮来了就会跑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周大哥送了小七两架飞机,是真飞机,不是玩具的。你们见过飞机嘛,坐过飞机吗?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们就妒嫉死去吧!”

“喂喂,你这人怎么……你还是主人家啊,真没礼貌,难怪没人上门提亲。”

“这轩辕家的女人都又野又蛮,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就是嘛,瞧瞧这样儿,啧啧啧!”

锦纭忍无可忍,差点儿就掀了小桌子,被及时赶来的锦绣给拉走了。一路走,还不停地为轻悠和亚夫抱不平。

直到无人的角落,锦绣才甩开妹妹地手,骂道,“现在就这么为着那小贱蹄子了。姜恺之都走了,你怎么不去追?你不是很喜欢人家吗?再说了,那些女人说的也没错,普通商人再了得,能有拿枪的将军有权有势,没瞧见老三的那位出门都带着兵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锦纭怔了一怔,“姐。话虽这么说,可到底……咱们是一家人,自家人闹得再僵也没啥,怎么能让外人来欺负。再说,小七……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锦绣本想再骂,最终只是一叹。

“姐,周大哥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没用。你不也听大哥说了嘛,要是在政军两界没关系,有钱也买不着飞机使啊!周大哥也不一定就比姜恺之差。”

对于妹妹的护短,锦绣心下也有些诧异,她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心底埋下的那个秘密,又重了几分。

……

这时候,大厅里传出“砰”的一声开瓶响,雪白丰厚的泡沫从长长的瓶颈里冒出来,在男人们起劲儿地吆喝声中,织田亚夫做好了香槟塔,琥珀色的液体,浮动着可爱的小泡泡,被传到每个人的手中。

“听说这可是从法国原产地空运来的,啧啧啧,真是太大手笔了。”

“这味道真特别,跟洋酒店的不太一样啊!”

“小子,你懂什么,洋酒店里的那些所谓的洋酒,好多都是渗了水的,当然不一样。知道这一杯要多少国民新币么?”

“多少啊?”

“这个数儿!”

东堂雅矢坚起三根手指头,吓得一圈儿小伙儿姑娘们都惊得低叫成片。

“三块国民新币,骗人的吧?”

东堂雅矢神秘兮兮地摇手指,“错了,是三十块,不是三块。”

叫声爆棚。

一杯酒竟然要吃掉一家四口三个月的生活费,能不咋舌嘛!

惹下祸事的男人优雅一笑,举着酒杯穿梭全场,很快来到了织田亚夫身边报告自己的胜利战果,却被好友狠刮了一通,下令今晚敬的酒都由他一人包了,谁教他来晚一步,没能拦住姜恺之,坏了好友的订婚宴。

虽然这事有惊无险地揭过了,可是在亚夫眼里,轻悠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在转眸无人时,显得很疲惫,眼底都是不安。现在时间场合不对,应酬一拨拨地上来,暂时抽不开身。

“周小弟,咱们现在都是轩辕家的女婿啦,以后请多多指教啊!这一杯,一定要干了!”

沈百通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已经喝了多少,提着一大瓶香槟,摇摇晃晃的走上来,一把就抓住亚夫的手臂,不依不挠的就要拼酒。

“不行。”

本来还在几米远的女人堆里的轻悠,突然就跑了过来,动作利落地夺了沈百通手上的酒瓶,态度强势地说,“三姐夫,非常抱歉,亚夫不能喝酒。您醉了,我让人扶您回三姐房里休息、休息。对了,三姐呢?她怎么不在这儿?”

说着,就大声叫着轩辕宝月,所有人都发现轩辕家的三姑娘竟然许久不曾出现。

沈百通可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儿,他回头就从仆人手里夺了瓶酒,大吼一声,伸手就去抓亚夫没抓到,揪着来打前锋的东堂雅矢嚷嚷:

“不行!这像什么事儿?咱们男人喝酒,你们女人多什么事儿?

我说周亚夫,你喝个酒还要听女人的话,这像男人嘛?

这大好的日子,谁不来上两口。

什么叫喝不得,喝不得,妈的,这做爷们儿的哪个不是喝出来的,除非你不是男人!

来来来,给爷们儿满上!今儿不喝也得喝,不喝就是不给你三姐夫面子。

都一家人了,怎么说话呢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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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说,亚夫会喝么?

嘿嘿嘿,这里可有个小pk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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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秋滴同类重口味完结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元帅的女孩65干光,才是真爷们儿

姜恺之走出轩辕家,上车时,他蹙着眉,回头深深地看了红漆大门。

门上悬挂着黑色扁额,上面阴镂着两个漆金泥字——轩辕,被红色烛火映得喜气洋洋,遒劲的笔力仿佛更有气势。

副官打开了车门,见上司望着大门发呆,暗自摇头。他们两天前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整整三天三夜没能合上眼好好休息,这刚得胜,就接到这个“订婚”的情报,本来已经躺上床的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一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拿起大衣就往外冲,发下一串命令。

又何止刚才所说的“马不停蹄”。

两天一夜的奔波,赶到了又如何?

这个姓氏的女人,注定成不了姜家的媳妇儿。

姜恺之下颌咬得死紧,额头青影浮突,眼底似要射出刀子,终是一别头,坐进了车里。

但车门关上后,并没有立即开走。

不稍会儿,一个小厮跑出来,佯装替主人送回礼,附窗说,“消息已经传到七小姐手里了。”

姜恺之摆了摆手,副官塞给小厮一个厚存的纸皮袋子,汽车很快发动离开了。

……

也就在那个时候,轻悠正依着母亲,向大娘就刚才亚夫敬茶的事赔不是,大娘不冷不热地应着,不接受也不拒绝,让她们娘俩儿碰了个软钉子。

三娘很着急,轻悠心不在焉。

大娘看着轻悠一身水滑艳亮的大红喜裳,觉得双眼被烧得火辣辣地疼。这绝不是当家主母发现丈夫的妾室竟然偷制了非由她分配的布匹新裳,而感到丢面子的羞辱,和权威被冒犯的愤怒。轻悠身上的衣服,分明是麒麟锦。

麒麟锦是轩辕家权利的像征,只有她大房的儿女娶亲出嫁时,才能配上这样一套嫁妆。

莫说现在看到这个小妾庶女穿着如此漂亮的麒麟锦,风光耀眼了全场,令人憎恶不甘,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三娘和麒麟锦,似乎仍存在着某种不合家规、族规的关系。

织一块这样大的麒麟锦耗时又耗力,至少花上几年时间。这也暗示着,轩辕瑞德和三娘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密不可分,根本不像外人眼里看到的他娇宠四房,喜欢二房的精明,尊敬她这个大房的识大体。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他藏了多年的那个秘密罢!

她并没证据,可是女人的直觉骗不了人。

谁拥有了麒麟锦,谁就拥有了轩辕家,更拥有了轩辕瑞德。

女儿说的没错,秀娘迟早有一天会抢了她轩辕家主母的位置,她不允许地,绝不!

“轻悠,你发什么呆?你快跟大娘好好解释一下,都是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亚夫他不懂咱们家的规矩,可以慢慢沟通,可你不能不懂事儿。”

“娘,我……”

轻悠直觉大娘近来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实在不想在自己状态不佳地的时候拿热脸去帖人家冷屁股,恰好,她一转眼就看到沈百通拿着大瓶酒为难亚夫,说了句“糟糕了,亚夫不能喝酒”,就拨开女人堆儿冲了出去。

三娘看到男人们那边的情况也放不下,心下一叹,回头继续给大娘赔礼。不想大娘接过三娘递上的茶杯,突然扬手将茶水泼了三娘满头满脸,才施施然地说了句“那我就受下三妹的歉意了”,便转身离开了。

三娘先愣了愣,看着大娘离去的背影,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当旁人问起,有人叫“老爷”时,她急忙换上无所谓的笑容,以袖拭去一脸的水渍。抬头时,一块绵柔的帕子拂上她的脸,一只大手为她捻去额角沾附的茶叶,她呐呐地叫了一声“老爷”。

轩辕瑞德一边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细致认真地为三娘拾掇。

三娘尴尬得脸颊迅速飞红,眼神微微恍惚,后来看清男人已经霜白的鬓角,眼眶一热,低下了头,心底又酸又甜,又感慨。

“她不乐意,以后就别理她了。再忍忍……”

其实,女人最懂女人心,谁又愿意自己的丈夫心里一直装着的是另一个女人呢!

……

轻悠冲过去救场时,一个女佣凑上前悄悄塞了个纸片到她手里,她看了眼那女佣,女佣立即低头跑掉,迅速扫过纸片的内容,将之撕碎了扔掉。

这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迅速夺下了沈百通的酒,哪料这厮仗着几分酒劲儿,开始发酒疯,蛮横无理得让人厌恶。

“三姐夫,亚夫身子不好,喝不得酒,请您见谅。”

轻悠的火气也被挑起了,要不是看在沈百通是长辈的身份,且场合不对,今天还是自己的大好日子,之前被姜恺之搅了局已经很让她郁卒的了,刚才又被大娘使脸色,她真憋不住了想把沈百通当出气筒,直接摔出大屋。

“说,说什么胡话呢,小七。你还没喝就醉啦?亚夫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龙精虎猛的,怎么咒人家身体不好。”

沈百通是铁了心地要灌人,就把手上的酒瓶子往织田亚夫胸前推,嚷着,“是男人就干!”

挂着一脸流氓笑帖近了来,故意高声喧哗,“只有敢干的男人,才能子孙满堂,长盛不衰啊!”

颜色十足的话立即引起一片男人哄笑,也纷纷跟着沈百通来劝酒。

轻悠又急又气,发现这围上来的男人有些正是罢工那日被甩了面子族人,而自家的男人,大哥不知跑哪去了,爹和小叔肯定派不上用场,她事先拜托帮忙的几个堂兄弟都被这群人挡在圈外了,只除了东堂雅矢。

“雅矢,你快拦着他们。”

东堂雅矢横她一眼,嘀咕着“真是一群土匪啊”,上前轻松地拦住了沈百通不说,还将他要攘给亚夫的酒瓶子给截了回来。

“喂,你什么人啊?你他妈什么意思,敢挡老子的道儿。”

“我是亚夫的堂哥。这位爷们儿,亚夫对酒精过敏,喝不得。要拼,我陪你拼吧!”

“去你娘的,你他妈算老几,你是咱七丫头的未来老公么,你是她男人?”

“我……”

“你要敢说是,咱哥们儿就让你干,干个痛快!兄弟们,你们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周围爆起一片应和声,一个个笑得流里流气,看着轻悠和亚夫的眼神里充满了下流龌龊的暗示信息。

而从头到尾,织田亚夫神色极淡地看着一众人等吵闹叫骂,对于那些侮辱人的言辞,不像以往那么反应激烈,动辙得咎。

此时在他眼里,只有紧紧护着他的怀中小女人,又急又慌地帮他挡掉周围所有人的蓄意挑衅和侮辱,一张小脸急得红红白白,两条漂亮的小眉毛不时飞扬着,小嘴儿也抿得紧紧的,这严肃又透着几分霸道强悍的小模样,真像个女斗士。

嗯,她只能是专属于他的小斗士。

“亚夫,你说话啊!”

轻悠以为织田亚夫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不忍坏了订婚宴才忍着不发飙。

“轻悠,不用担心。”

“不行,艾伯特说过……”

他的食指轻轻放在她唇中,眼眸温柔得似要糁出水来,轻轻摇了摇头,那笑容让人觉得极不真实,又有些突兀。她完全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奶奶的,把这家伙给我架走!碍手碍脚,真他妈不痛快!”

沈百通大喝一声,一直守在他近处的两个护卫就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东堂雅矢。

“亚夫!”

东堂雅矢大叫一声,那气势之足,霍然镇住前后左右一圈儿人等,护卫们立即感觉到刚才还软耙耙的男人浑身紧绷,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强硬得难以撼动。

可下一秒,这气势就消失了。

东堂雅矢被护卫们抬了出去,扔在圈椅里,有气无力地嚷了几嗓子,就收了声。护卫们本来担心他回去救场,很快跑来一群女人问长问短,端茶递水,殷情得不行。东堂雅矢就着女人们的关爱,索性就不动了。

护卫们有些诧异,觉得这长得秀秀气气的男人,也就是个脂粉堆里泡大的大少爷,无足为惧,很快离开了。

东堂雅矢眼角余光瞥了眼那方的织田亚夫,心里不屑的别了别嘴,心说为了个女人,又玩这么低三下四的烂招,真是丢脸啊!回头,他可不要在大家面前保密,非涮死这小子不可。

“雅矢这个笨蛋,怎么这么没用啊!早知道就不要叫他来帮你挡酒了,十一郎也比他强。”

织田亚夫只是像征性地抚了抚轻悠的背,以示安慰。

沈百通见障碍终于扫除,喝着人又叫来酒,所有人齐声吼着“干干干”,那眼神,那表情,一个比一个下流。

轻悠着急地叫着,要出手动真功夫了,却被织田亚夫拉回怀里,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唇语说了句“没事”,便接过了沈百通手上的酒瓶子。

“既然三姐夫如此盛情,那亚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是嘛!这才像个大老爷们儿,喝了这杯酒,就算进了咱这家门了,干干干!”

轻悠气愤,什么叫进了这家门儿,这个三姐夫根本就是故意欺负人,嘲笑亚夫是入赘的嘛!可恶!

织田亚夫对于这些口头计较,毫不以为意,还以礼遇,倒让有些看好戏起轰的人生了几分佩服,赞其大度。

“亚夫,不要喝,我不准!”轻悠急红了眼。

“乖,没事儿。大家就图个高兴,一辈子,就这一次。”

“可是……”

他按下她的小手,举起酒瓶,一仰首,大口吞下冰凉的液体。

周围爆出一片掌声、欢呼声、叫好声。

看着那不断耸动的喉结,她只觉得心口阵阵发凉,万分后悔,急得真想一拳头把沈百通脸上轻蔑得意的笑都揍掉。

眼看着满满一瓶子的酒节节下降,轻悠伸手去拉亚夫的手,叫着“够了”,却被沈百通眼尖手快地拦住,抓着手就不放了。

“亚夫,够了,已经半瓶了。”她回头瞪着沈百通,肩头一耸脱开了手,又趁势一脚跺过去,喝道,“三姐夫,得饶人处且饶人。喝酒祝兴也只是图个大家高兴,过了头就不好看了。”

沈百通脚被踩得生疼,却消不去手上刚刚触及的细软柔滑的感觉,鼻端也隐隐缭绕着轻悠独特的体香,近处看那张怒气腾腾的小脸,更觉得人儿艳光四射,娇嫩诱人,下身禁不住就是一跳,起了意想。

织田亚夫眼底锐光迸出,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子,将轻悠揽进怀中,道,“三姐夫,轻悠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将瓶子塞进对方手中,目光轻挑,“这杯玩完了。现在,是不是轮到三姐夫您来干一盅?礼尚往来。”

男人的笑容,看似轻柔和煦,却透着股刺森森的寒意。

沈百通心下有些微不安,可很快就被男人怀里的小女人的艳光俏容给扫没了神儿,酒劲儿上来胆儿也肥了,仗着周下都是自己这边的人,吆喝着拿来了更多的酒,抢过一杯就干到了底。

“怎么样,姐夫也干到底了。七妹夫,敢不敢再干?”

“有何不可。”

“亚夫!”

“干干干——”

眼看着又是整整一瓶倒进男人肚中,轻悠再也忍不住发飙了。

“够了,不准再喝了。你们再来,我就砸了它们!”她冲上前就要踢,被亚夫给拦住了。

她看他一脸绯色,眼眸都充血了,不时还溢出咳嗽声来,心都揪成了一团。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还比较清明,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明明就没必要的嘛!对沈百通这种人,就算撂了面子又能如何?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男人的目光都是愧疚和不舍。

难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父亲的那句“家和万事兴”么?

“哎哎哎,小宝儿,你怎么能这样呢!姐夫和亚夫就图个开心,你急个啥劲儿啊!”

沈百通可不想放过这好机会,想着要真灌醉了这个周亚夫,回头逮不定自己就有机会……当下拿起一瓶酒就灌了起来,吆喝着“不醉不归”,俨然一副非把人拼倒的架势。他心头很笃定,瞧小七儿这么紧张的样子,周亚夫八成就是装豪爽,估计再一瓶下去,人铁定倒下。

他很快干完一瓶,又给亚夫塞了一瓶。

“亚夫,你要干了这第三瓶儿,咱们从此以后就是铁哥们儿了。咱广联银号任你差遣,你要想把你那些小电器都卖到咱们西南来,三哥给你打通关系。包在我身上,来来来,干干干——”

轻悠的叫声几乎被淹掉了,看着那晃悠悠的琥珀色液体,从没觉得酒是这么刺眼的东西。

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轻悠就把酒这东西给恨上了,结结实实,没半点转换余地。旦凡谁要敢提喝酒,就是触她的逆鳞,后来有不少人都因此被她明里暗里地“报复”、“修理”过。以至于,大战结束时,他们移民到欧洲,为了阻止当地人劝酒,她又跟人举剑玩了回“决斗”。

从那时候开始,轩辕夫人痛恨饮酒,就出了名。甚至有些巴结他们,想跟他们做生意的商人请客时,为讨好她,也不上酒了,全换成了果汁儿。

此时此刻,轻悠看着沈百通仗势欺人的嘴脸,心头是又气又急,别开了亚夫揽在腰上的手,又要去夺酒。哪知斜刺里伸出一只长臂,先她一步夺过了酒,又一只手臂直直搭在沈百通肩头,将人扯了过去。

“通哥,都说是一家人,你怎么能欺负咱们家七妹夫不擅酒力呢!得,今儿大家高兴,咱也不能扫兴,由我这个四弟代劳就够了!”

来人竟然是消失了半个多月的轩辕锦业,他勾着沈百通的脖子,口气轻松又调侃,却没人知道他手臂扼的劲儿有多大,直压得沈百通白了脸。他仰脖子就将那瓶酒干了个精光,回头就将酒瓶子砸向那两个跑上来护主的护卫,两人只来得及将瓶子接住。

“怎么样,通哥,够了么?如果还觉得不够劲儿,咱们拼老白干儿吧!这洋人的果子酒怎么喝也不称嘴儿,还是老白干够味儿。来人啊,拿大碗!”

十几度的果酒喝着玩儿当饮料还行,这五十多度的白酒要干光,那就是在拼命了。

沈百通登时就变了脸色,他想不到轩辕锦业突然回来,以前明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模样,怎么这会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透着股霸气,让人不敢小窥了。

正在这时,本来还直挺挺站着的织田亚夫突然倒下,轻悠吓得尖叫一声,东堂雅矢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刚好接住了倒下的男人。

“没事儿,只是醉了,回去躺躺就好。”

“什么醉了啊,他在出冷汗。不行,必须马上去医院。”

东堂雅矢想笑,心说这家伙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啊!也不再反驳,就抱起人,说要去医院输液。

这好好的一场喜事儿,竟然闹进了医院里,主人家的脸色就不好了,刚才抽酒喝的宾客们也息了声。

轩辕瑞德过来说,“去医院也好,妥当。要没事儿了,赶紧打个电话。明天我和你小叔过来看看。”

说着就瞥了轩辕锦业,轩辕锦业臂弯里还架着沈百通,沈百通呵呵傻笑着直对岳丈道歉。

“爹,你和小叔都累了,都下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轩辕瑞德也不多话,临走时说了句“完事了来我屋里”,就和三娘一起离开了。

轩辕清华却不放心亚夫,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这主角们都退了场,宾客们很快就散了场子。

周百通却被轩辕锦业以久别重逢为由,硬拉下继续灌酒喝,一直喝到三更天,将沈百通灌爬下才让人抬回宝月屋中。

而那个时候,亚夫被轻悠抱在怀里,不住地拭汗,探温度,担忧东担忧西,满意地翘着唇角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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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完结文=亚夫和轻悠的后世恋爱——《霸宠小娇娃》

当苦命小白菜重生在仇人身边:别以为她小就软弱无能,作为“婴儿凶器”一样整到你黑道天翻地覆!从此,小婴儿开始了夺命连环杀【重口味】超华丽黑帮生活。

元帅的女孩66麒麟锦被盗擦,终于没了

光影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来回画了两轮。舒骺豞匫

大床上,姜恺之捏着眉心眨了眨眼,目光放出去,繁复的穿枝花围幔铺满眼,神思早已飘远。

——恺之哥哥,洋人虽然很讨厌,不过,这些西式花纹真的很漂亮呢!你说,那些浑身是毛的野蛮家伙,怎么也能绘出这么细腻漂亮的花纹呢?嘻嘻,真美,等我成为自食其力的独立新女性,我也要给自己弄这样一架床,听说,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都是用这种花纹,嘻嘻……

他的眉心夹得死紧,额头阵阵发疼,却怎么也甩不开脑海中的那些回忆,胸口起伏郁结了两天一夜的那股气息胀得厉害,呼吸也困难。

——对不起,恺之,我不爱你。

砰的一拳重重砸在床沿上,皮破血绽,腥色染红了雪白床毯,不断扩散,扩散,再扩散,就像他心里那道再次被生生撕裂的伤。

噔噔噔——

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恺之立即翻身下床,仿佛子弹出膛冲到门口,大力打开门,就问,“人来了么?”

副官被他的猛然出现吓了一跳,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黯色,垂了下眼,“没有。三少,您吃点东西吧,您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进过食,又连赶了这几天路,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要是让老爷太太,还有大少知道……”

“够了!闭嘴,我不想听。”

大门被狠狠甩上。

姜恺之抚着发疼的额头,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冲到窗边,大力拉开了重掩的窗帘,屋外的天空一片阴霾,这是芙蓉城一贯的天气,时值入秋,天更沉了,压得人更喘不过气儿。

哗啦一声,窗帘被大手狠狠撕掉。

男人大吼一声,跪落在地,用拳头猛砸地板,仿佛不要命似的,咚咚咚的声响吓得屋外的副官又拍门又叫喊,最终不得不拿枪打了锁进来阻止,就被愤怒的男人甩开,足挨了好几拳,男人才终于平静下来。

“备车,我要出门。”

“三少,您吃点东西吧!”

“东西带上,我要去……”

姜恺之扒了扒早已凌乱不堪的发,布满血丝的眼底,充斥着一股毁灭般的疯狂。

稍后,副官得了新消息,汽车直接开向了城里,行到了一家洋人诊所的街对面,透过车窗,姜恺之看到艾伯特提着一盒西式糕点从外面回来,笑嘻嘻地跟周人打着招呼,走进了诊所。

他低喃,“艾伯特竟然在这里?”默了默,下令,“你派人查查,艾伯特怎么会在这里开诊所?他这几年的行踪情况。”

……

话说艾伯特进了诊所后,直往住院区去,临到病房门前抓住刚出来的护士询问了几句,小护士面色赤红地离开了。艾伯特心下歪了歪嘴角,举手叩响了房门。

那时候,病房里……

“……唔,别,不要啦……讨厌,呵呵,好痒……啊……亚夫,你坏!”

“哪里坏?”

“不要,这是医院,你能不能……”

“能。”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能”。

“啊,你,你……嗯,你弄疼人家了……”

“哪里疼,看看。”

“色狼,不要脸。”

“宝宝……”

艾伯特捏拳,腹诽,这臭小子把他的医院当什么地方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恶,一大清早地还支使他去给小姑娘买爱吃的西点,他自个儿就舒服地窝在被窝里调戏小姑娘。

可恶!

“唔唔,不要,不要啦……”

艾伯特忍无可忍大力推门,笑得极大声地叫着轻悠和亚夫,说他运气好,买到刚出炉的西点,还被大厨送了两个家乡种的新鲜大红苹果,因为大厨曾经是他救过命的病人云云。

完全无视床上人的尴尬和惊慌。

不过,也只有轻悠一人不好意思,另一个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直接扔来两把眼刀子。

就下令,“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周、亚、夫,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吗?!好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供你使唤的奴仆。”

“有什么区别么?”

艾伯特气得鼻歪嘴斜,心想当年刚刚相交时,怎么没发现这臭小子是这么恶劣的坏种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轻悠羞涩够了不得不打圆场,最后大吼一声,又说肚子饿了,才停息了这场“起床战”。

趁轻悠离开去洗手间,艾伯特正色道,“刚才来时,那车停在街对面,不知道现在离开了没。”

亚夫挑眉,“倒是忍得,两天一夜,还舍不得放弃。”

艾伯特担忧,“亚夫,你这样跟他较劲儿不是办法。姜恺之这个人,我们接触的时间虽然只有当年的几个月,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还是流着姜家的血。就我零星听闻的一些相关消息,他也绝不是好惹的对象。这芙蓉城现在虽还在西南军阀手上,名义上却是降了国民政府姜家人的……”

后话被举手打断,轻悠回来了,端来了稀粥和小菜。

亚夫要求喂食,艾伯特立即露出鄙视的眼神猛咳嗽,轻悠尴尬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地妥协了,将亚夫照顾得无微不致。

“活该,叫你跟人拼酒。不想要小命,你就再整个两次,看我还救不救你。”

艾伯特翻了个大白眼,走掉了。

事实上,这两天一夜里,亚夫因为轻度酒精中毒,一直在此输液,昏迷了整整一天,可把轻悠吓坏了,这一天里她生恐他醒不来了,一直陪在身边,絮絮地说着他们之间的往事儿,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

自然,早就将那纸条上的约会忘到脑后去了。

直到晚上他终于醒过来,闭着眼听着她鼻音浓浓地埋怨他不听话、乱喝酒,还一边诅咒沈百通,发誓说有机会一定要替他狠揍沈百通几拳,那口气别提有多怨恨了。听得他心里十分舒爽,深觉这罪受得值。

可过了一会儿,就没声儿了。

他很奇怪,等着。

等着等着,就愈发觉静得有些不对劲儿。

终于忍不住虚眼瞄了一下,小家儿瞠着大眼儿猛往下掉眼泪,眼底都是害怕恐惧,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惊天动地,好像他要死掉了似的,不得矣,不忍心,他醒了。

这一看他醒了吧,她眼泪是止住了,立马揪着他的手开始数落,又骂又怨,又怒又吼,带上威胁了。噼哩啪啦列了一堆要求、规矩、条例、法则,说要是他不听话,就不嫁了。

至于最终谈判结果,涉及男子汉的尊严,就揭过不谈了。

吃完饭,轻悠打水给亚夫洗脸,擦身子,两天下来手法就相当熟练,干净利落。自然,期间没少被揭油调戏。

刚收拾好,就来人了。来人抱着一大捧香水百合花,又提着个装满鲜果的水果篮子,笑得痞里痞气,问候都带着浓浓的调侃味儿,正是轩辕锦业。

“臭小子,你这病生得可真**啊!”

“四哥,客气了。”

两个男人间交流的眼神,自有一股味道。

“切,算你有种。”

“那,没种的交你收拾成什么样儿了?”

轻悠听着两男人一来一往,竟然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沈百通,那只自大的猪,现在还没醒。”

“将就。”

“周亚夫,”轩辕锦业一下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了灌倒他我也是昨晚才回过劲儿的。”

“勉强。”

轻悠高兴了,补充,“四哥,亚夫也是昨晚醒的。”上前抱着手臂,撒娇地摇,“谢谢你替我们抱了仇。”

“你哟!都搭上你四哥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报复。”

亚夫正色,“这事没完。行了,四哥过来,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轩辕锦业也收了笑,“本来有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看了眼轻悠。

“直说。”亚夫拉过轻悠,坐在身边。

轩辕锦业才说,“爹的保险箱被盗,麒麟锦秘技被偷走了。”

轻悠低叫,亚夫握住她的手。

“六姥爷责难爹失职,爹答应卸下族长之职,交出天锦坊。”

轻悠蹭地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男人们四目相对,都是沉默。

……

事实上,在宴会结束当晚,轩辕瑞德先回了趟房,就发现保险箱被盗,没有马上声张,毕竟客宾云集,很多同行业的人都在,也不能声张,只能私下叫得力的管家带人搜索可疑人物。

然而,这不轻不重的搜索就如隔靴搔痒,不能惊动,不能搜身,大腕宾客更碰不得,根本管不了事儿。最后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隔日不知怎么的,六姥爷竟然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大帮族人,闹到轩辕瑞德面前,那情状比当日罢工强绑轻悠更激烈凶狠了不只三倍。

轻悠听着到这里,心头别提有多急了。亚夫立即起身收拾,要跟轩辕锦业一起回大宅。

“五姥爷不同意爹辞去族长的位置。”轩辕锦业安抚道。

原来,六姥爷刚刚闹起来,五姥爷就赶来平息众怒,为轩辕瑞德说了很多好话。毕竟这当了半个世纪的族长,将天锦坊推上至高点的都是轩辕瑞德,像他这般成绩,也只有轩辕族初建时才有那样的风光,谁也抹杀不得,也不能抹杀。

“那小叔呢?他没事儿吧?”轻悠又问,与亚夫对看一眼。

“我没通知小叔,一直闭着。”轩辕锦业神色也愈加沉黯,显是知道了一些事,很是愧疚。

现在,轩辕家的两大男丁都在家中主持大局,轩辕瑞德有儿子们帮辅自是底气足了不少。面对族姥们和族人们的责难,也再没初时那么动辙气怒伤身,反是老神在在地任六姥爷一人跳腾。

只是没想到五姥爷会这么积极地支持他们,虽然这其中也有轩辕清华的情面在,可到底他们这主家一脉主持天锦坊多年,其能力和地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六姥爷跳得再起劲儿,众人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也可以说,轩辕瑞德当日没有浪费太多口舌,就宣布甩手不干时,显是破釜沉舟,以退为进。

还好,赌赢了!

“那偷麒麟锦的人可查出来了?”轻悠转而问到所有矛盾的核心。

族姥们一闹再闹,其实都落在轩辕家祖传的这个宝贝秘技上,所有的规矩和宗法,也都是围绕着保护这个秘密不被外人知晓,保证轩辕家绝对的专利权而设的。现在这个根本被动摇了,恐怕族中会有大乱。

轩辕锦业脸上闪过一抹恨色,摇头,“之前我追那些纵火犯到郊外,要不是几个要好的朋友帮忙,恐怕我就回不来了。全被灭口,一个不留。”

亚夫道,“有内贼。且,内外勾结!”

轩辕锦业瞠眼看向亚夫,亚夫表情不变地回视对方,僵持了五秒,才各自撤开了眼。

轻悠看着握住自己的温暖大掌,迎上他的眼,说,“亚夫,我怕……”

他立即截了话,“乖,不怕,一切有我。”

三人又商量了些后续,相携出了院。

出来时,亚夫看了眼街对面,果然还停着一辆窗帘紧闭的黑色轿车。

唇角冷冷一勾,故意将身子倾压在轻悠身上,轻悠紧张地低叫一声,问他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让艾伯特也跟着一块儿。

他帖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她红着脸攘了他一下。

回头,轻悠看着面前停放的“车”,就叫了,“四哥,怎么是马车啊?我们的汽车呢?”

大哥和爹都在屋里,女人们不敢在这种时候出门,来接她和亚夫肯定是大事一桩,爹不可能就派旧马车来。

轩辕锦业俊脸微红,别开眼,搔着头说,“那个……追纵火犯的时候,弄坏了,送去修理场修,可是修理场说都是外国进口货,一个零件都没有,所以……”

亚夫的目光闪了下,安抚轻悠说,“没关系。我只是酒精中毒,不是外伤。四哥能平安回来最重要,走吧!”

得到了轩辕锦业一个感激的眼神。

稍后无人时,织田亚夫揪着轩辕锦业领子说,“四哥,说好了,赚了钱,连本带利,按道上的规矩,至少三分利。”

轩辕锦业可气得直瞪眼说亚夫钻进钱眼儿里了,就这么抠门儿。早前送小妹和家里两架飞机都舍得,送他一辆车都舍不得。亚夫笑说,那车本是轻悠的名义送家里的。可偷了他女人的东西,就没有便宜了事儿的。

这时候,轩辕锦业才算了解了亚夫的“有仇必报”的性子。

……

回到轩辕大宅,情况比轻悠想像的要风平浪静得多。

她不知道,其实这也是轩辕瑞德和儿子们商量的结果,亚夫和轻悠这趟回来给轩辕家带来了很多新消息、新观念,也为家里出了很多力,还伤了身子。这做父兄的早就过意不去了,亚夫私底下给轩辕家的资助,更一言难尽,都不想再让两人担心。直到事情被摆平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去通知。

进了轩辕瑞德的屋后,轩辕锦业又被父亲狠训了一顿。他只是得令代表家人去探望病患,却紧赶着把人接回来了,又违了老爷子的意,被骂得只能出了房。

“回来了?”

“嗯。轻悠担心你们,我没什么大碍。”

轩辕瑞德看着脸色仍有些苍白、消瘦了一大截的亚夫,点了点头,竟然起身给亚夫倒了杯茶。轻悠忙上前接过,将茶转递给亚夫,自己扶着父亲坐下。

轩辕瑞德这才有了丝笑意,抚了抚女儿的手,回头问起亚夫的情况,翁婿间气氛十分融洽,言谈间也偶传笑语,竟似已经相识多年的望年之交。从病情说到正式婚事,一盏茶功夫过去,却没提家中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轻悠在一旁搔腮抓耳的着急,频给亚夫递眼色。亚夫仿佛都没看到,她不满地直噘嘴儿。

轩辕瑞德看着这双小儿女的眉来眼去,心下感叹,又高兴,当宝仁回来时,才把锦业叫进了屋来,下了道命令,“今晚,咱们家自己吃个团圆饭,去去晦气。”

“爹,这个……不用麻烦了吧!家里之前……”

轻悠一开口,就给父亲瞪了一眼,“这是你小叔的意思。你们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一个是干儿子,这是他专门给你们办的。”

轻悠心下立即明白了,便说要去看轩辕清华,帮忙母亲准备晚上的宴会,先离开了。

亚夫留下和男人们商量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俨然已是轩辕家中一份子。

……

轻悠来来小叔的院落,一眼望见小丘坪上的两颗樱树,花已凋毕,只余下微黄的几片小叶子在秋风中瑟瑟摇摆。

便听到轩辕清华清亮的声音,嘱咐着婆妇们搬放桌椅,布置宴堂,几日不见,似乎又消瘦了几分,轻悠心中微黯,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把我那套景德镇的青花瓷拿来,今晚咱主桌就用那套餐具……酒就不上了,亚夫的身子吃不得,多弄些清淡的素菜。大哥也适吃,呵呵,免得又把咱小宝宝给急坏了,可要掀桌子的。”

“小叔,人家哪有掀过桌子。”

“哟,还不好意思了。当年你十岁是没力气掀桌子,就直接抽了桌布,打坏了你爹最喜欢的那套御赐青花瓷,把你小屁屁都打肿了,要不是我拦着,一准儿就开花了。”

众人大笑。

轻悠跺着小脚跑到后面找母亲,在半路瞄到了轩辕清华屋内桌上放着的几幅字画,那都是小叔最最宝贝的收藏,平日都好好收着,这突然拿出来……

她又跑了回去,推着轩辕清华的轮椅到一旁,说,“小叔,你是不是要把那几幅画传给亚夫呢?”

轩辕清华目光拉远,“我这做爹的身无万贯,他自己也本事得很。除了这几幅字画,我真没什么好拿出手来送你们做订婚礼物的。”

轻悠爬在小叔膝头,笑道,“才不呢!小叔的这几幅字画,能买个芙蓉城了。小叔富可敌国,只是行事低调罢了。”

“你这丫头,刚才去找你娘在厨房里抹了多少蜜。”

“叔啊,我可知道亚夫最想要什么礼物哦?”

“倒忘了你这个小间谍,快快如实招来。”

“叔啊,我有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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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集,极宠,极美,极幸福哟!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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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67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幸福潮

夜幕低垂时,天空一轮弦月挂在桂枝头,昏黄的月光淡淡洒下,带着温暖的气息。

院子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有可转动的玻璃圆盘,已摆上桌的冷盘,雕工精美,淡淡的桂花香酿,随晚风浮动,洒满整个庭院。

此时,轻悠还在自己屋里,三娘正给她梳头挽发。

她有些焦躁地动来动去,直催母亲,“娘,你快点啦,要来不及了。”

三娘比试了好几个花簪都不太满意,“急什么,你小叔那里有亚夫帮忙。女孩子,要懂得矜持。”

“不是啦,人家有重要的东西要送过去。不然,计划就坏了。”

“哎哎,别动,花还没簪呢,你这样……”

轻悠对着镜子一照,就说“挺好的”,回头从壁橱里拿了一包早包好的东西跑掉。

三娘无奈摇头,看着梳妆台上放着的几只簪花,心里只能叹“女大不中留”。

……

轻悠忽匆匆地往小叔院里赶,穿过一道月洞房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另一道门里走出来的人。

小三轩辕宝月和丈夫沈百通这方正从大娘院里出来,正要外出。

看到轻悠,宝月冷哼一声。刚才从母亲那里知道小叔给小七两个摆宴,父亲也过去参加了,其他房的人一个没请。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中极恨,不甘,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心理平衡了。

沈百通一看到那抹窈窕的小身影儿,心哗啦一下就飞得没了影儿,半天回不来神儿。脑海里只塞着丰胸、翘一臀,细颈子,小胳膊,就觉得浑身热得慌,一股邪火直往下面冲,立马就胀疼得难受了。

“怎么不走,你看什么!”宝月骂。

“看你们家小七真是几年不见,出落得越来越有韵味儿了。”

沈百通的好色也越来越不掩饰了,宝月心里恨得想尖叫,却只能端着贵妇人的傲气。

冷声道,“再有韵味儿,那也是周亚夫才能偿的。你要不想被他身边那把武士刀给阉了,就去偷香看看。”

沈百通扒开宝月的手,一脸大男人气,“怎么?我欣赏一下美人,这种干醋你也吃。你也不瞧瞧你什么德性,整天板着张死脸给谁看。谁看了都他妈倒尽胃口!

你要不想跟我,那就去民政局上诉啊!我看咱妈都比你称眼儿,你爹不也有四房女人,你娘也高高兴兴地过着日子。我就你一个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

沈百通转身就走。

宝月狠狠跺了跺脚,终于不得不跟上。

……

轻悠进了院子就瞧见那大圆桌儿,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没瞧见轩辕清华,就直往亚夫所在的客房方向窜。

她刚从走廊下溜掉,侧方屋后就走出两位长辈来。

轩辕瑞德拧着眉,一哼,“这个小七,人前还像个样儿。人后就立马打回原形,你瞧瞧,她这偷鸡摸狗的像什么?没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要做人家娘子,真是丢脸!”

轩辕清华笑笑,口气十足宠溺,“大哥,就算他们平时再‘人样儿’,在咱们眼里也还是孩子,毛病多。不过,您不觉得,小七这样其实比人前更可爱么?”

轩辕瑞德目光闪了闪,没吭声,眼神已软了下去。

轻悠叩响了房门,喝声叫着“亚夫,快开门”,又对着玻璃窗正衣冠。

今天,她穿着一袭金橙色长旗袍,荷叶边中短袖,脚蹬黑色绣面小布鞋,发髻高挽,耳缀金珠,只露出两截漂亮的小藕臂,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颗红色钻戒,在夜色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门开时,织田亚夫眼里映入的就是一个仿佛画里走出来的旗袍小美人儿。

心动,情动,立即行动。

将人捞进怀里,低头盖上鲜湿章。

直吻得怀里人呜呜求饶,才松了手,细细端详,爱怜得心窝子都软成了泥,化成了一汪糖池。

“还没开宴,就跑来暗渡陈仓了?”他的口气极热,眼神更热。

“才不是,我是来看你……咦?你这身衣服……”

竟然是一袭时下的传统长褂,外面罩着黯红阴纹团福背心,挺拨结实的身子裹在柔软顺滑的衣料里,不同于军装时的刚毅,也不似西服的挺刮,比起顺服和帖的和服,又少了些严谨,却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玉树临风,别有一番风采。

总之,这个男人穿什么都让惊艳得不得了。

“怎么,不好看?”

不过第一次穿这种传统服饰的男人,貌似没什么信心,拧着眉问轻悠。

轻悠不动声色地问,“这衣服,小叔给你的?”

她绕着他转了两圈儿,眉梢挑得高高的,一副莫测高深状。

亚夫扶了扶严实的领口,“好象不太合身,还是换西装吧!”

轻悠立即拦住,“别啊,别切,我瞧着还行。这好歹是小叔送你的,不能辜负老人家的心意。”

他看着她一副“孝女”的模样,嘴角抿成直线了。

她赶紧移开贼笑的小眼神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帮他整理衣褶子,挽起袖角,撸平衣摆,在厚实的胸口上用力按了一按。

“宝宝!”

他一把按住那双故意作乱的小手,声音微微沙哑。

她慌忙抽回,根本不敢看他火热的眼神,低头瞄了眼他脚还穿着的黑色军靴,说了句“我还有东西给你”,回头打开了那个带来的软布包,拿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那个,你试试合不合脚啊!我还有事找小叔,先走了。”

转身就溜掉。

他没遗落,她送上这双粗糙的布鞋时,羞涩不矣的小模样。抚着那厚厚的鞋底,上面一针一线,深深的,一颗一颗如小石子般,坠进他深深的心底。

——本姑娘也是会纳鞋底绣手帕的,才不是一事无成!

那块包布里,露出一块米灰色格子相间的男式手帕,他拾起来,看到一角绣着字母“y”和“q”,他们名字的缩写,中间一颗“心”,心的颜色层层渐亮,光滑如水,就像樱花盛开时的颜色,美丽,可爱。

他抚了抚一直藏在怀中的那个小荷包,浅浅地笑了。

想,待会儿见面他得告诉她,他很喜欢她送的订婚礼物。

……

“小叔,喝茶。”

“干爹,喝茶。”

庭院中,月光下,在周人含笑的眼眸里,轩辕清华看着跪在眼前的一对无双璧人,心头澎湃,一霎热了眼眶。

“好好,一人一个大红包。”

“谢谢小叔。”

“谢谢干爹。”

如果,能去掉前面那个字该多好。

“哇呜,小叔,亚夫的红包居然比我多,你偏心。”

“你这嫁了人,家就归你管了,他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多啊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轻悠抚着被戳的脑门子,呲牙裂嘴,惹得众人笑不可抑。

亚夫将自己的红包塞到她手里,她美滋滋地眯起眼,像个小财迷似地数了起来。

哎,也罢。什么虚礼都不重要,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就够了。

“亚夫,干爹没什么好送的,就这几幅字画送你装饰房间了。”

装帧精美的包绸缎纸盒送到亚夫手中,他向着轮椅上的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回头,轻悠口喃喃嘀咕着“你的就是我的”,就把那几个盒子揽了过来,抽出其中一个黯金色云雷纹绸缎盒,说,“这个可是宝贝中的宝贝,我都没看过里面装的东西呢!还说小叔不偏心,都偏到你那里去了。”

亚夫瞧着她噘嘴小鼻子小眼睛地说亏欠,心底软成一片,眉目间都是暖暖的笑意。

这,就是家。

这,就是家人。

她正要打开来满足多年的好奇心,一饱眼福,又被轩辕清华打住了。

“这东西放到你们回房里自己欣赏,现在不要看了,快收起来,开宴!”

轻悠遗憾地哀叹一声,只得乖乖听话。

事后,他们一起打开了几幅字画,一幅是宋徽宗的真迹,一幅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兰亭序》临本的原石拓本,那红盒子里的竟然是王曦之的正书《黄庭经》的真迹。

这幅真迹时隔千年,已经有不少破损,但轩辕清华保存得极为仔细,也进行过非常专业细致的防腐防蛀处理,王曦之行书的风韵神妙、神鬼之彩,历历再现,简直可谓当世书法之第一瑰宝。

比起前两幅字画的珍贵来说,宋徽宗算是一位相当有才华的书画皇帝,但他一生作品极多,现存世作品亦不少;欧阳询亦然;就年代上,远远赶不上王曦之,且还是真迹,说它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莫怪乎轩辕清华之前如此宝贝,谁也不曾让看过,就怕被人不小心传了出去,惹来怀璧其罪。

这送画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今晚不是月圆之日,可坐在大圆桌前,人团圆,心愿圆,全是清粥小菜,也胜比燕窝鱼翅,美味至极。

饭后,宴席转到小池边的凉亭中,三娘亲手做了月饼,众人一起赏月、喝茶,提前吃月饼,过中秋了。

下了席,轻悠就被亚夫拉到一处角落里,狠狠厮磨了一番,表达了订婚礼物的谢礼,才给人放出来。

轻悠又羞又恼,小手被攥得牢实也挣不开,一起手拉手回到前院时,她突然叫停,从袖中变戏法儿似地抽出一根黑丝带,说她还有神秘礼物要送,把亚夫眼睛蒙住了,拉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人看到他们终于回来,都笑个不停。

“别偷看啊,偷看的话,就没有了啊!”

“别啰嗦,快点。”

“哎哟,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耙耙。”

“谁要吃那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我就稀罕。”

“还没到?”

“快了啦!你怎么那么猴急。”

“啰嗦。”

“好啊,你现在就嫌人家啰嗦了,我比我娘的话少多了。”

“我比你爹的耐性也多多了。”

“小心石阶。”

“你……回头咱们再去夜莺那玩玩。算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

“色狼,才不要!”

注:夜莺就是那家夜总会。

“到了吧?我摘了。”

“哎哎哎,等等,还不能摘。”

“哪那么多事儿?你到底搞什么鬼!”

一片乌漆摸黑中,男人的耐心快被调皮的小女人给磨光光了。

周围的仆人们一个个窍笑着,说着“姑爷真俊哪”、“姑爷可真性急”、“今儿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姑爷是什么表情呢”“哎哟,我好紧张”……

搞得织田亚夫也越听越紧张,越着急,越期待,偏偏攥着他的小女人就是不松嘴儿。

他闻到了淡淡的水气儿,还有茶香,果甜味儿,风中的桂花香,长辈们的笑声也隐约传来,可那小家伙还没叫摘眼罩。

“轻悠,好了吗?”

“不行,不行,还没好啦!”轻悠这会儿可乐得不行,插着腰儿,笑得前仰后合,纯就在捉弄人,看得长辈们直摇头,“真的不能偷看哦,一看,就飞跑了,你会后悔的!”

咬牙,“轩辕轻悠——”

哦哦哦,“亚夫,好久没听你这样叫我了。再叫两声,就好啦!”

切齿,一把摘了眼罩,低喝,“你是不是仗着有爹娘在这儿就给我皮……”

声音嘎然而止,眼瞳霍然大睁。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物、景褪色消失,只留下点点灯火照应中,挂满竹枝的彩色小纸笺,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悄悄传颂着那个小小少年,累积了整整二十六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这些纸笺,都是小叔亲手写的,写了好多天呢!”

轻悠双手包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拳头,柔声说着,转身指向另一边,“亚夫,你看那里。”

一根高杆直插黑幕,高杆顶上一盏大大的灯笼,洒下的柔白光晕中,是一条条迎风游动的彩色鲤鱼幡,风将纸糊的鲤皮鼓得满满的,一晃一摆,宛如真的鱼儿。

竟然密密麻麻地挂了两大杆子,大鱼小鱼一长串儿,主要由黑、红、青蓝三色为图案,若仔细数下来……

“一共有二十六条鱼哦!”

鲤鱼幡,是东晁每年五月五日的男孩儿节时,但凡家中有未成年的男孩都要在屋前展放鲤鱼幡或鲤鱼风筝。传说,鲤鱼是逆行前进的,东晁人用鲤鱼来做男孩的旗子,也就是希望男孩遇上困难不退缩,要勇往直前。且,认为鲤鱼是力量和勇气的象征,表达了父母期望子孙成为勇敢坚强的武士的愿望。

鲤鱼幡的三种颜色,黑代表父亲、红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霎,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一下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

只能看着那柱着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高高的竹杆下,正在放最后一只鲤鱼幡,他摒退了左右仆从,非得自己亲手弄,动作十分吃力,微微汗湿的面容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清矍的眼底闪烁着为父者的骄傲。

织田亚夫几大步跨上前,伸手扶住险些歪倒的轩辕清华,四目相对时,目光烁动,俱都无语。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

回去凉亭时,轻悠先跑掉了,故意给父子俩留下相处的空间。

行过一弯小径时,亚夫忽见园中一盆俏丽盛放的花朵,很眼熟,形似牡丹芍药,却又显得娇小润丽,散发着淡淡冷香,为这秋季萧瑟的庭园填上惹眼的风情。

他不禁驻足问,“这是什么花?”

轩辕清华一笑,“芙蓉花。”

见儿子目光中有疑惑,遂解释,“这是咱们芙蓉城的城花。喜寒,多在秋后霜月时盛开,我院中这品咱改良了一下,花期较早,能开到腊月。”

“这跟樱花倒有些相似。”

“对,不同处在樱花盛放于迎春之时,而芙蓉花多绽放于寒天下。故而,芙蓉花又名拒霜花,不拒严寒霜雪,也与冬梅争艳。相较于冬梅的清傲孤立,拒霜花富丽清婉,喜眉悦目,不可芳物。”

亚夫目光一亮,勾唇,“就像轻悠。”

轩辕清华点头微笑,“她就是霜月间生的。”

亚夫不由抚了抚胸口,那个某人表白时送的小荷包,之前不知上面的花竟然是芙蓉花,正是她的生日花。

荷包里放着一截秀发,寓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两人回到凉亭时,轻悠正给父母参茶,说趣事儿,那笑盈盈的眉眼,弯弯的就像天上的那轮弦月,美丽,可人。

亚夫将轩辕清华扶上座后,绕到轻悠身边。

轻悠低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写了几张愿笺呢?”

亚夫应,“没写。”

轻悠回头,嘟嘴,“怎么不写呢?人家好不容易才买到你家乡的那种愿笺纸呢!”

亚夫笑着,抬起手,“不需要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轻悠只觉得头皮被蛰了一下,对着茶杯照了照,发现簪花的地方插了朵真花。

三娘这时笑着点评,“这芙蓉花刚摘的吧?不错,比珠花漂亮多了。”

轻悠双眸亮亮地看着亚夫,碍于父母在,脸红着小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样乖巧的模样惹得亚夫心又痒又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久久舍不得放。

这时,轩辕瑞德突然提议,“许久没弄墨了。清华,难道今天你的嫡传弟子都在,给大家开开眼界。”

轩辕清华心情大好,立即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宝。

轻悠忆起一件往事,说,“小叔,亚夫从小也摹着你的墨宝出来,也算是你的弟子啦!不如,你们比比,看谁摹的《兰亭序》最像?”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敲了脑门子,“你也是你小叔的嫡传弟子,别想溜号儿。”

轻悠抚着额头,嚷嚷,“爹,你明明知道人家字写的没画儿好,要跟他们俩比,肯定比到爪哇国去了,你就存心想看女儿丢丑么!”

众人笑开。

轻悠跳起身,跑去拿文房四跑,嚷嚷着,“我才不要丢脸,我给你们磨墨去。”

轩辕清华笑道,“也好。手书畅怀,对月咏绪,添香,墨韵留情。”

亚夫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轻悠回来,架上新案,掌灯,铺纸,润笔,研墨,准备好一切,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各自立于案前,开始挥毫。

当笔墨行到半许时,轻悠定睛一看,怪道,“咦,怎么写的都不是《兰亭序》呢?”

彼时,轩辕清华和织田亚夫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轻悠见两人模样,又从亚夫桌前绕到小叔身边,一看,翘嘴了。

“好哇,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

“为什么都写的是《水调歌头》呢?”

话落,轩辕清华停笔,起身,脸上有抹讶异地看过来。

织田亚夫只道,“巧合。”

轻悠嘀咕,“真的假的?有那么巧的事么?你们没商量,就写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又是一笑,继续低头挥毫。

这样无法言语的默契,看在旁人眼里也有几分惊奇了。

轩辕瑞德看着两人仿佛如一的笑容,眸色诧异之后又深了几分。

很快,两人都写完了。

两副字被摆在了一张桌上,观者一看,都惊讶地久久不语。

轩辕瑞德道,“怎么?怎么一模一样?”

三娘,“这要不知道的话,右边这张亚夫的字,真会让人误以为是清华写的。”

夫妇两对看一眼,同时看向桌前的一老一少。

亚夫神色自若,仿佛早有所知,并不惊讶。而轩辕清华就不同了,他紧紧盯着亚夫的那副字,又看看自己的,甚至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来看,不断发出惊叹声。

“横、竖、点、捺,不骄不躁。笔道有力,圆转平滑,意态潇洒,更兼狂放自若。布局一丝不苟,又收放自若。这,这连布局都一模一样。亚夫,你是怎么办到的?”

要做到字体相似,并不难,亚夫毕竟照着轩辕清华的笔迹临摹了多年。可要做到连布局都一样,没一丝走展的话,那非临摹不可。刚才两人明明一起提笔,下笔,行笔,还是对桌同书,先后收笔相隔不过数秒。竟然写得一模一样,这巧合可真神了!

亚夫回道,“许是运气罢。”

轻悠却不相信。

她记起他们在伽南寺初遇时,他为祭奠母亲临摹《兰亭序》,后来她知道那石碑其实是小叔仿刻而成,为了逼真,故意弄上了不少名人印章的浮雕。再后来,荻宫的时候,她在他房里住的时间不短,也翻到不少他的笔迹,无一不是小叔的风格,简直惟妙惟肖。

世间大书法家,莫不以王曦之的行书为必摹之品,尚有二十余年才一二。

亚夫从小就临摹父亲的笔迹,心中对父亲的向往更比一般书法家临字来得强烈不知多少倍,在这样的心境下,练就一手与父亲无异的笔迹,绝不是巧合,更不是奇迹。

而是,爱。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来来回回,移不开眼了,好半晌,被兄弟提醒,才回过神来,抬眼时,眼眶也有些泛红,看着亚夫说,“这幅字,送给我可好?”

亚夫也不禁微微讶异。

“这只是一幅字罢了。干爹您……”

“不不不,这不是一幅字。这是……”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轩辕清华尴尬笑笑,“亚夫,这字就留在我这吧!”

“好。”亚夫利落地应下了。

轻悠心里悄悄泛酸,想起那个愿望纸条上曾说——希望爸爸能教我写字。

很想说,亚夫,其实小叔一直在教你写字,你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他们都写完了,轻悠,该你了吧!”

轩辕瑞德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女儿,轻悠一听,瘪了瘪嘴,在众人好笑的眼神中走到桌前。

“写就写,who怕who。”

于是拿起一只小毫,沾了墨,想了一想,就动了笔。

轩辕瑞德一看,“你这丫头,就知道偷奸耍猾!”

轻悠冲着父亲做个鬼脸,“人家哪有啊!你们说要我动笔,也没说一定要我写字啊!我给他们字的配画,也要讲究布局、运墨,渲染的。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画出这几朵芙蓉花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摇头晃脑。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笑声中,两幅墨宝上都绘上了娇丽婉约的墨色芙蓉花,并一两只蝴蝶。

亚夫道,“这大冬天的,还有蝴蝶?”

轻悠嚷,“你懂什么,这叫意境啦!”

轩辕瑞德,“没常识,胡乱来,傻帽儿!”

三娘笑,“轻悠打小就喜欢蝴蝶结。”

轩辕清华,“虽然是错搭乱配,不过画面布局还是不错,小叔我就收下你这拙作了。”

轻悠叫,“小叔,你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哼!”

轻悠一边嚷着,一边又拿起笔,在画作一旁留下自己的名字。心里坏坏地想着,让你们美,我的字丑又怎么了,我就丑在你们漂亮的字上面。哼哼!

熟悉她的长辈自然瞧出她这孩子气的心性儿,摇头直笑。

亚夫过来,看她留下的小字,评道,“这几年,你的语言、功夫、谋生能力都大有长劲。可惜,这字,还是墨猪一头。”

书法称,多肉而微骨者,谓之墨猪。

说白了,就是字写得差。

这使坏的乐趣一下被人戳破了点儿,轻悠愤愤地扔下了笔,揪着亚夫闹了起来。最后直说不是自己写不好,而是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写行书,而更喜欢写颜真卿的楷体。

“那好,就看看你能把颜体写得多漂亮。别又成了小猪一只!”

“你才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这话一落,就被父亲笑骂了。

轻悠尴尬地扫了眼轩辕清华的方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这次,他们两人在一张纸上同书大字。

当亚夫最后收笔时,长辈们眼中都有惊艳之色。

轩辕瑞德,“还行,比你的行书好一点点。勉强,不是猪!”

“爹!”轻悠跺脚,“夸人家一句,又不会掉你的肉,小气鬼。”

众人又笑。

轩辕清华看着亚夫的字,“这字,亚夫,你喜欢草书?”

亚夫点头,道,“行书虽为书法界一大巨擎。不过,我觉得怀素的草书,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非常大气。我很喜欢!”

怀素是唐时人。幼年好佛,出家为僧。他是书法史上领一代风骚的草书家,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

轻悠也说,“我就喜欢颜体,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两人幼时都跟随父辈,多习王曦之的书法,并同王一样习尽了王的师傅们的书法。从临摹大书法家的习字之路,从而领悟其行书的奥妙神髓。

但,孩子们并非父辈,总有自己的选择和取舍,喜好和厌弃。他们一边继承着父辈的许多东西,同时也走出了自己的未来。

亚夫,“嗯,颜筋的丰腴,倒是可以掩饰一下猪头猪脑。”

轻悠,“讨厌,讨厌,你才是猪,你们全家……呃!”

两人叫闹拌嘴儿的模样,惹得长辈们合不拢嘴。

轩辕清华和兄嫂相视而笑,都很清楚——小鸟,终究要飞出鸟巢,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

散席后,轻悠和亚夫一起送父母回去后,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厮磨。

轻悠今晚可被他们取笑坏了,现在拧着男人的腰眼儿报仇,怨声载道地埋怨了一通。亚夫搂着小美人儿又哄又宠,偷香窃玉。

“喂,人家的订婚礼物呢?”

“我以为你已经得到了。”

“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哼!又唬弄人,坏蛋。

“我。”

“哼,你早就是我的了。这个不算!”

这小妞儿真个胆肥了!

“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认真思考。

“亚夫,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双木鞋。”

望着他的大眼盈盈闪闪,亮得像天上的星子,那里的渴盼,爱恋,让他愿意为她奉上一切,包括生命。

他抚抚她的小脸,抱进怀中,重重地应了一声,“好。”

在荷兰,若小伙儿中意哪家姑娘,就会亲手为姑娘制作一双木鞋,做为订情礼物。

她之前向十一郎请教鲤鱼幡的做法时,知道了当年他为什么突然小气地不给自己买木鞋的原因,只可惜,当年那事发生后,那双只打了个雏形的木鞋就被他扔出了窗。现在,他答应亲手再为她做一双,让她真正觉得过往的那些苦难和遗憾,终于离她远去,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在荷兰,订婚时,木鞋都是男方必出的聘礼。有传说,穿上情人亲手制的木鞋,就能从汪洋大海中平安归来。荷兰的木鞋,不仅实用,更是人们追求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像征。

今夜,月色撩人。

相拥的人儿久久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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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轻悠和兄长们一起,不是跑工厂建筑工地,就是给老绣工们做新技术培训,虽然辛苦忙碌,却很充实满足。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老爷子轩辕瑞德伤口已长好,偶时也跟着儿女到工地察看。

这日轩辕瑞德正准备出门时,轩辕清华在月洞门口拦住他,说要跟他一块儿去工地瞧瞧。

轩辕瑞德看他脸色苍白,就要回绝。

因为最近轩辕清华的病情有些波动,前几日突然昏倒,吓了众人一大跳,本来要将他送至艾伯特诊所观察,他又突然醒来,坚持不去医院,只在家静养。为此,似乎又和亚夫闹了矛盾,几日不见了。只有轻悠每日必到他屋里探望,请安。

“清华,你就体谅体谅孩子们的心。你不是还想参加他们的正式婚礼吗?赶紧回去好生将养着,这几日天气阴湿得很,北风又大,你瞎折腾啥。”

说着就给小厮打眼色,要把人推回去,小厮满脸难色,刚一动就被轩辕清华给喝斥了。

“大哥,你知道你们担心我。可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做医生的,我的身体有啥毛病我最清楚。你要不让我去看看他们,我待在屋里心慌着急反而更不利于休养。”

轩辕瑞德心下只能一叹,遂了兄弟的愿。这也是为什么亚夫和轻悠订婚后没有立即离开的原因,因为轩辕清华重视天锦坊,就同他一样,将天锦坊当成自己亲手抚育大的孩子,一日见不到天锦坊重新开张,营运走上正轨,一日就放不下心来。

他们前脚刚出大门,上了马车,后脚就有小厮急惊风似地跑进轩辕大宅,直冲到了大娘院中,手上抓着张报纸,进了门才嚷嚷开。

大娘听着就想训斥这不懂规矩、一惊一咋的小厮,但女儿宝月却比她更快一步冲出房,那小厮正是女儿的心腹下人之一。

“三小姐,您看看这照片上的人,像不像七小姐的姑爷啊?我一晃眼儿,就觉得特眼熟,虽然这照片拍得很模糊,可是那感觉真的很像这上面说的东晁皇军……要是七姑爷穿上这身东晁军装,逮不定那就是……”

大娘过来看了眼那报纸,她并不识字,只听小厮说的话便啐道,“说什么胡话呢!周亚夫不过一介商人,会跟东晁皇军搭上边儿才有鬼!”

宝月看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良久,眉峰拧得更紧,“娘,不是说周亚夫来自港城吗?他身上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恙来。可是,你没注意过那对杨家夫妇,那个杨先生的举止,跟东洋人极为严谨守礼十分相似吗?”

大娘一听傻眼儿了,低叫,“不可能吧!周亚夫是东晁皇军?那他,他他他……小七不就成了卖国贼,大汗奸,这,这这……”

“什么卖国贼,大汗奸?你们在说什么?咦,宝月,你买了今天最新的报纸,来来,给爷看看……”宝月本想收起来,无奈这刚来的沈百通起床气特别大,报纸一把就被夺了过去,“东晁皇军出席总督府宴会,宣布共建港城社会经济治安……啧啧,我说这东洋鬼子可真本事儿,连大英帝国都向他们俯首卑膝了哈!

唉,这照片拍得真差劲儿,你们芙蓉城的报社水准就是比不上人家上海南京,八成是从别人的报纸上截下来的图片……”

宝月试探性地问,“百通,你不觉得那英国总督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很像那谁?”

沈百通睁大眼,“像谁?”

大娘忍不住,“像小七那男人啊!”

沈百通一下来神,“咦?真的,越看越像呢!可是太模糊了。这不可能吧?那个小白脸儿怎么会是东晁皇军的大元帅。只是相像罢了!”

说着,他左右翻了翻没发现感兴趣的内容,将报纸一扔,走掉。

“快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去见张大帅。”

两个女人面面相窥,脸色更加复杂。

……

话说老爷子和小叔到了工厂工地,工地上正干得热火朝天,这才不过一周光景,地基已经夯实了,开始填土造地上部分了。

轩辕瑞德告诉轩辕清华,这泥瓦匠都是小四找来的人,仗义得很,连夜赶工,加班加点地打地基,才会有现在这速度,质量也不用操心。连着几夜,小四都守在工地上,这指挥调控,应酬安排,极有分寸。

在小四锦业冲锋的同时,后勤保障、财务管理都由老大宝仁在做。兄弟俩算是配合得相当默契,没出什么大漏子,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轩辕清华道,“大哥,现在你可放心了。”

轩辕瑞德心下高兴,在上却不松口,“这才开始呢!以后他们要面临的问题更多,我就怕,可以同患难,不能同富贵。他们的母亲哪……”

“大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分家,将天锦坊进行股份认购,实行股份所有制经营?”

“分家?清华,这绝对不可能。”

莫说这几房人的意见,就这节骨眼儿上,族姥那边儿肯定会被批斗,逮不定又给他扣一顶大帽子下来,说他分裂轩辕族。

“其实,我觉得小四有大才干,窝在这小坊子里当泥瓦匠,未免太屈才了。”

“哼,小四的心性还不怎么定实,要把他分出去,准把二房她娘的嫁妆聘礼都给败光了去。我能放手么?一准儿被他娘给烦死哭霉乎了。”

“小四心性不定,也有原因,他毕竟没成家,还不太懂男人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这一冲动起来就没个收敛。太狂!你瞧,宝仁也是成亲后越来越像你,够稳重。就连轻悠,自打有了亚夫在旁边帮衬着,也越来越懂事了。”

提到这事儿,轩辕瑞德就气恨,“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给他相过多少姑娘,都被他吓跑了,要么就跟他结了仇。搞得现在媒婆一听说给轩辕家小四说媒,宁可不要加倍的礼金,全躲着他这瘟神。”

轩辕清华不由低笑,这时轻悠看到他们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教科书,跑了过来。

轻悠的新生产线培训班,专门针对老员工开设。锦业就在工地不远处给他们修了临时屋舍,除去帮忙工地一些小活儿,给泥瓦匠们煮几顿饭食,其他时间都由轻悠给众人做思维拓展、读书识字,机械师们做专业培训。这几日下来,气氛相当好,众人先前的那些疑虑担忧,也渐渐打消,士气日涨。

“亚夫呢?”轩辕清华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他去艾伯特那里取药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轻悠尴尬了一下,凑近说,“小叔,您别生气。他其实是怕见着你,就忍不住把你敲昏了,带去上海治病。”

小叔抚抚轻悠的头,笑着晗首。

这时,歇下来的绣工们正传看着新报纸,洪大娘突然拿着一张报纸过来,神秘兮兮地扯过轻悠去角落,指着上面的黑白照,顿时看得轻悠心头咯噔一下,面对洪大娘投来的眼神,立即敛下表情。

“小宝儿,你瞧瞧,这照片上的东晁大将军,看起来真有点儿像姑爷啊!”

轻悠强装笑脸,“像,哪里像啊?洪大娘,您是没在港城待过,那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可多得很,有几个面像雷同的也不奇怪。再说了,这上面写的东晁皇军的大元帅,亚夫只是商人。你们可别乱传了出去,不然被亚夫听到自己被指说成东洋鬼子,非气坏了不可。”

洪大娘笑着直说他们眼花了,说那些绣娘子们一闲了就爱八褂,急忙溜开了。

轻悠能够理解这些小市民的八褂心态,可是看着手上的报纸,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她以为自己不赴约,姜恺之已经明白她的决心,会看在两人以往的情份上就此揭过,不再提。哪知道,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

“这是什么?”

轩辕清华过来,拿走轻悠手上的报纸一看,变了脸色。

轻悠慌了,“小叔,这事我会解决。”

轩辕清华质问,“怎么解决?你知道这是谁发的?照片并不清楚,有些威胁的意谓,对方的目的……是姜恺之,对不对?他之前陪着你在港城待了四年,亚夫带军攻占港城时,他们俩已经交过手了。现在姜恺之明知你订婚,也知道你选择了亚夫,还在订婚宴当晚赶来,他还没死心。”

轻悠咬咬牙,“小叔,您别担心,我不会让恺之暴露亚夫的身份。我会保护亚夫,我……”

她突然住了口,因为轩辕瑞德见他两人一直不过去,先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军服是国民政府陆军专用。

那人一见轻悠,行了个刚挺有力的军礼,说,“轻悠小姐,三少请您至芙蓉园一叙。”

芙蓉园,芙蓉城是前朝西南总督修造的园林,专为接待那位曾经特别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而今自然成为某些权柄者喜欢下榻、游幸的地方。

轻悠对芙蓉园的记忆,全都因姜恺之。

跟着那副官一路行来,那些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依然如故,花木扶苏,翠笼烟行,穿过几个月洞门,霍然开朗的庭园中,暗香浮动,满目盛放的芙蓉花间,缭绕着淡淡雾蔼。

那排郁郁葱葱的修竹前,负手而立的俊逸身姿,慢慢转过来,冲她温柔一笑。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

——呀,你是人?我还以为是个木头雕像呢,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吓死我了。

——小姐,请你起来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小叔走失了,看到这里有芙蓉花,就想画几朵回去做绣样儿。

——你该减肥了!

——什么?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呀,太冒失了。我娘说,女孩子要丰满点儿才能生。再说了,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胖。

——的确,该大的大,该小的小。

——好人个登徒子,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

——你都骂我是登徒子了,不看你几眼的话,可不就害你白骂了。

——呸,不要脸!呀,还我画板。

——画得真丑。

——色狼,强盗,你还我画板。你敢不还,我就告你去!

——你倒人恶人先告状。你擅撞私人领地,就算我就地办了你,也不为过。

——你个大坏蛋,你,你……我告我小叔去。哎哟,你放手,不准扯我辫子!

——小丫头,这么横,报上名来!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怎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你小叔告状?

——我,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免贵姓轩辕,名字叫轻悠,轻松悠然。

——轻悠,轻松悠然?

——你笑什么?不准笑。

——我是笑,某人肥得像小猪似的,哪有轻松悠然的风格。

——你,你个坏蛋,登徒子,强盗,土匪,啊!

——小家伙儿,你再骂下去,信不信我真的非礼你,不仅看,还要亲!

——啊呜,小叔,救……

——别叫。我告诉你,我姓姜,名字叫恺之。你可以叫我,恺之哥哥,来叫一声听听!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经人事全非。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选在芙蓉园这里。

他们之间的缘份,就是从这里开始。每年他都会在求学假期里,到芙蓉园小住,其实都是为了陪她,和她相处。认真算起来,从十三岁那相相识,他陪伴她长达七年时光。

在去东晁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他的妻子,简单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世事变迁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一旦错过,一切都不可重来。

“轻悠,你来了。”

她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眉眼温柔依旧,笑容静谧美好,感觉却不似当年了。她很清楚,在这张温煦的面孔背后,还藏着他不曾示予她的狡狯城府,若不是他的威胁警告,她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进芙蓉园。

“还记得这个位置么?当年你就是从这矮墙上爬过来,砸在我身上的。”

“我第一次亲你,是在这坛芙蓉花边,你瞧,它们开得还和当年一样好,旁边还多了几株小的,应该是它们的儿女子孙吧!”

“轻悠,这次来,我也带了你喜欢的西式花纹和图案,听说是从教皇的宫殿上摹下来的,你一定会喜欢。”

“另外,这次我立了大功。我已经跟大哥说好了,我不要加军衔,不要任何军功奖励,只要娶你为妻。你放心,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嫁过来,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你,给你气受,你只管做我的小妻子,做你喜欢做的事就行。”

“轻悠,我已经准备好……”

他上前伸手想拉她,被她一下闪过,他温煦的淡笑倏然消失,眼神中深埋的阴鸷渐渐浮出。

她说,“恺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他掷地有声,“轻悠,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早就说过了,我爱的是……”

“我不服!”

“恺之……”

他抢上一步,扣住她的肩头低吼,“我们在一起,青梅竹马,前后有七年,整整七年啊!”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看那双眼底狂燃的怒火烈焰,憎恨不甘。

“我不要听这个。我要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我姜恺之的位置了吗?你说,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无情?”

“恺之哥哥。”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看着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这模样搅得他胸口遽痛,千百种情绪猛烈冲撞,不舍,更加不甘,无法放弃。

“我们做兄妹好吗?一辈子的兄妹!”

“不好。我不要什么兄妹,我早告诉过你,我不缺小妹。”

“对不起……”

“闭嘴,我不要听这些!我只要你说,你还记得这芙蓉园,你还记得我们七年的感情,你没有忘记,说,你给我说!”

“恺之,我没有忘。也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今天才来。”

“呵,没忘就好,你今天是为我来的,对不对?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洋鬼子来求情的,对不对?”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视若无睹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

“轻悠,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够了,我愿意退让。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在乎你跟他的那些事。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你。相信我!”

“恺之,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

他强横地捧起她的小脸,眼底都是疯狂的固执,“我可以不介意,只要你乖乖回我身边。你家的天锦坊,我可以注资,你家的安全,我也可以负责。轩辕伯父一定想拿回行会会长的权利吧?我可以让林家吐出来。就算你们想进军江浙泸上的织造业,我也可以安排,我和大表哥的关系非常好。林家托的关系是我六表弟向兰溪,但向家真正的当家是我大表哥。”

“轻悠,我爱你。”

他俯下脸,吻向那张魂牵梦萦的玫瑰双唇。

天知道,他睡在满是铁锈气的舱房里,彻夜难眠时,他的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为了拿军功,为了在家中建立自己地位和势力,为了手掌实权牵制大哥的力量,他废寝忘食。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怀中的小人儿。

那一年,他十七岁,她就像一团可爱的小肉球,一头砸进他怀里,从此就再放不了手。她是他的,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他早就认定的情人,妻子,宝贝。

在织田亚夫出现前,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现在,是他拿回所有权的时候了!

元帅的女孩69爱你,不能2

“不——”

轻悠大叫一声,开始挣扎。

姜恺之早就铁了心,双臂将轻悠牢牢箍住,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强行亲吻。

“不要,恺之,你住手,放开我……放开……不……”

轻悠左右闪躲,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盛怒中的男人,头发被弄散了,咝啦一声响,她的旗袍领口被扯破,她吓得溢出哭声。姜恺之不舍,动作滞了一滞。轻悠逮到机会就出招,膝头一躬撞上姜恺之腹部,一个手刀砍上他手肘麻穴,迫他松手才脱了困,退后几大步。

“轩辕轻悠!”

姜恺之抚着侧腹处,嘶声大吼,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却一片苍白,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轻悠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并不重,目光下落,便看到他手摁处的绿色军装下渗出一片褐色。

“恺之,你受伤了?”她上前,脚步却又停下。

姜恺之冷笑,“你还会担心我有没有受伤么?我以为,现在你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织田亚夫,就算我为你差点儿丢了性命,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不是么?轩、辕、轻、悠!”

那咬牙切齿地称呼,就像子弹直射她的心脏,疼得一缩一缩的,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着那鲜血一点点铺满整个眼帘。

“恺之,你这是何苦?”

“呵,你说呢?”

姜恺之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唇淡无血色,终于直起了腰身,那片血染的痕迹更加刺目。

轻悠咬咬唇,“我去帮你叫副官,你最好马上处理一下伤口,肯定裂开了。”转身就走。

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姜恺之的执念太深,她想只能用时间来冷却这一切。

“你今天要踏出这个门,信不信我明天就让织田亚夫的真实身份,满天飞?”

轻悠握着拳转回身,看着那一脸阴鸷的男人,“今天你在报纸上发那些模糊的照片,就是为了警告我,对不对?”

姜恺之昂起头,“对。还有,同时也是警告织田亚夫。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撮尔小国的落魄亲王,哦,他已经不是亲王殿下了。他现在是落魄在乡野山村的大元帅,可惜没有他的一兵一卒,满地都是他的敌人,只要他的身份一曝光……”

“恺之,你够了,你能不能适可而止?”

“不能。除非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我们早就……”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介意你跟他的过去。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他突然冲上前抓住她手臂,目光如刀,“只要你心里有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他。我,可以等!”

“不——”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后几大步,“恺之,不可能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要什么,我选择了他,我不会回头,更不会轻易放弃。”

他赤红的眼仿佛要滴出血来,“轻悠,你这是在告诉我,宁愿不顾他的个人安危,也要跟他在一起么?”

“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

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么?

还是那张娇俏可爱的小脸,不,比起初识时,她清瘦了不少,削去了那份可爱的婴儿肥,渐渐展露出女子的娇美,仿佛半开的芙蓉花,不拒风霜。

还是那样倔强固执的表情,不,比起初识的莽撞,她聪明多了,她早就料到自己舍不得,不忍心,才会说出这样强硬的话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自己,优雅睿智的姜三少啊,你竟然如此无能,栽在这么个小女人手里,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可爱的,更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她就是她——轩辕轻悠,他偏偏最爱她!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他的命,那么,你在乎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你的兄弟姐妹,你最亲的小叔,还有你那个极度保守、一心还向着老皇朝的父亲大人,会怎么看你?”

这果然是一击中的的威胁,轻悠身子微抖,胸口不断起伏着,看着姜恺之阴恻恻的俊容,心头又急又气,百味杂陈。

他终于还是说准了一件事,在织田亚夫身上做文章,不一定就能成功。因为她相信亚夫不是那种任人鱼肉、没有准备的弱者。她也打定主义,先安抚住姜恺之,回头就让亚夫离开芙蓉城,回港城去。

可不管怎么算,她的家人,父母母亲,哥姐弟妹们,跟亚夫不同,他们没有自保的绝对实力,要是她真只顾自己走掉,那就真是天打雷劈,死有余辜了。

姜恺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接道,“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轻悠气得上前一步,“姜恺之——”

“轻悠,算我求你。”

他突然放松了表情,所有的阴险算计,都化为深深的无奈无力,疲惫得只能靠在廊柱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刚才所有的盛气凛人都消失掉。

面对男人忽显的脆弱,轻悠骨子里天生的不忍,还是挣脱出来。

他不是她的敌人,他曾是她少女时期的一个美丽的梦想,虽然已经褪色不复初始,可她从不想否认他的存在,她也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于那里,可惜……

姜恺之按着侧腰,转向院门,边走边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才迈出两步,身形一僵就要往下倒去。

当她再回过神时,自己的手已经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她,她别开了脸。

只说,“我自己能回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你的副官进来。”

他没动,唇角溢出一丝欣慰,她还是主动朝他伸了手,这说明她心里有他,她对他有不忍,不论多少,情谊仍然,有这个基础,他就不信争不回她的心。

“不用,我没那么脆弱,你放手,我自己能行。”

“你都流血了,什么时候受的伤,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啊!”

“轻悠,你心疼了?”

“恺之,身体是你自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呛着嘴往外走,刚行出主院门时,姜恺之看到跑来的副官一脸紧张色,隐约听到了一道怒吼声,他身子突然一歪就朝地上倒去。

轻悠一直看着脚下的路,脑子里昏昏噩噩的想着许多事,一个不留神就被姜恺之拉扯倒下去,而为怕她受伤,在落地时,他硬是不顾自己腰侧的伤,垫在她身下,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双眼紧闭着承住了地上石子的硌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恺之,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恺之,你说话啊,恺之……”

“痛,别动……”

轻悠吓得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声音都调到最低。

姜恺之紧闭着眼,模样十分痛苦,可紧合上的眼底窜过一抹不为任何人所见的狡诈。

当那院门外如狂狮般的男人冲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静静相拥的男女,女子柔顺地俯在男人怀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不甘。

焦急的黑眸中,妒嫉的焰火一下高涨,如锐箭喷薄而出。

下一刻,轻悠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抬头一看,就撞上织田亚夫森黑的眼眸,那眸底酝酿的杀气简直骇人。

“亚夫。”

织田亚夫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掀开副官,拉起轻悠将人圈回怀中,那动作之迅速,之利落,看得副官心下啧啧称奇。

“亚夫,你听我说,刚才……”

“闭嘴!跟我回去。”

“我……”

勒在腰上的手臂一紧,疼得她一下息了声。

当两人刚一转身时,姜恺之被副官扶起身,抛来凉凉的一句,“轻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我会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绝不会强迫你。”

织田亚夫的脚步一僵,回头狠狠瞪向姜恺之,后者一脸从容不迫的笑,仿佛已经稳操胜券,还故意朝他怀里的女人投以温柔的眼神。他拳头一握,就被她抚住。

眼神敌视了五秒。

浓重的火药味儿充斥四周,气氛压抑得让人浑身发凉。

织田亚夫扯了扯唇角,扬声回应,“希望姜三少不会等到海枯石烂,天地合一的那一天。哼!”

揽着怀中的女人大步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被那群先前为十一郎拦住,后被他甩掉的警卫员围住,数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织田亚夫的脑袋,唰啦啦一片拉枪栓声响起,森森地令人骨寒。

姜恺之由副官扶着,慢慢踱步过来,绕着两人打转儿,边走边说,“大元帅,这里可不是你占领的港城,可以由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织田亚夫看着姜恺之,不置一词。

轻悠讶异地看着姜恺之唇角阴冷的笑,她从不知道,向来在自己面前温润如玉的人,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她也终于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幼稚痴……男人倒没骂错她,她的确愚蠢,要不是她自欺欺人,怎会惹来这许多情债,害爱人和亲人都陷入困境。

“我也真没想到,元帅大人您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不带一兵一卒,深入我亚国腹地后方。或者,我该佩服您的勇气,佩服您为了一个女人,敢于冒险犯难?又或者……”

那唇角勾得更深。

“你兵行险招,借着女人做掩护,住在民宅中,由轩辕家这当地的名门望族做靠山,即可以接交当地权贵,又方便掩饰身份,查探我西南境区的布防情况。”

轻悠急切反驳,“恺之,你胡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是我突然离开,亚夫是为了我的安排才追上我的,他什么人都没带,十一郎还是后来找过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刚才还答应给我时间,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姜恺之停下脚步,看着轻悠的眼神中充满宠溺和无奈,“好好好,轻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恺之哥哥至始至终都相信你是无辜的。”

目光瞥了眼织田亚夫,满是嘲讽,“好了,你们走吧!”

他摆摆手,口气就像施舍。

轻悠抱着亚夫的手臂,再不看姜恺之仿佛大胜的得意笑容,几乎是半拖着拉着亚夫离开了芙蓉园,直到上车,车门被亚夫狠狠甩上,他没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绕到前方副驾驶位坐下后,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只能偷偷从后视镜里窥见他黑沉到底的脸色,那氤氲杀气无比熟悉,要是今日没有她在场,也许他早就动手了。

……

当轻悠他们的汽车一离开,芙蓉园对面的一颗大榕树后就探出两个身影来。

“看到了,你恺之哥哥就在那儿,快去啊!”

“不,娘,我不去!”

“你这孩子,早前人没来时你就天天念着要见大将军,现在这人在那儿,你……你又在闹什么性子。不是说要保护娘和妹妹嘛?你又使什么性子,让你做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生了你,有什么意思!”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要保护你和妹妹,不一定要找姜大哥。其实大哥和四哥也不错,他们不会把娘赶出去的。还有周大哥也可以……”

“你懂什么!你大哥四哥又不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人心隔肚皮,你知不知道。周亚夫再好,那也是个外人。”

“可姜大哥也是外人,娘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巴结他?”

“你别问为什么了,总之,你听娘的话,快去,哎呀,要关门了,快快快……”

四娘不由分说地将小八推了出去,又大叫了一声。

本已走掉的姜恺之似乎听到声音,又转回了身,便瞧见大门外站着个面相有些熟悉的身影。

出来一看,就见小八瘪着张小脸,双手扭在背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站在那里。

姜恺之轻轻一笑,“小八,怎么到门口了都不进来?这回我可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西洋奶糖。”

……

轻悠和亚夫回到轩辕大宅,就听说长姥们又来责问轩辕瑞德关于麒麟锦秘技失踪的事。

轻悠也不知道情况,亚夫在事发后跟兄长们密谈了一夜,只叫她宽心,说偷秘技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来。她见家中人似乎都不是很担心,就放下了。

这会儿长姥们又来闹,她下了车就直往大厅走,可亚夫却没跟上来,直接回了轩辕清华院子。

“亚夫,你去哪里?”

他没理睬她,脚步迈得风快。

轻悠心下一坠,跑去拉他手,就被一巴掌打开。

手背窜过一股麻疼,很快就红了。

她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可他还是转身走掉。

她僵在原地许久,才在周围传来的叫声中回了神,往大厅去。

到了大厅,大哥宝仁和四哥锦业已经联手将事情压了下来。

六姥爷借口说麒麟锦秘技一天找不到,天锦坊一天就不得安生,再开工也等于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要他们停工。将偷秘技的事解决了,才能开工。

五姥爷只在询问麒麟锦秘技失踪一案,轩辕家的后续处理情况,有没有找到偷盗的人。

宝仁应付好说话会讲理的五姥爷,锦业就用更蛮横无礼的方式以毒攻毒地跟六姥爷呛。这老头子再固执,哪里有年轻人的劲头儿,三下五去二就扛不住了,败下阵来。

这会儿轻悠回来时,两老头儿已经被气得哼哧哼哧地倒在坐椅上,喝闷茶的喝闷茶,干喘气儿的干喘气儿。

最后,今日轩辕家兄弟联手,对付族姥们,大获全胜。

族姥们走后,小四锦业拉着轻悠问,“亚夫呢?不是说去芙蓉园接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轻悠心下一酸,就红了鼻头儿。

锦业急了,“小七,你快说,是不是亚夫欺负你了,哥帮你揍他去。”说着就拉了轻悠要走,给宝仁拦下。

“小四,你胡说什么。事情还没清楚就动拳头,这像话嘛!这是轻悠和亚夫之间的问题,现在又多个姜恺之,唉……”

“多个姜恺之又怎么着了。周亚夫既然订下小七,就必须包容这些。谁叫周亚夫晚来几年,难不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专门等他来娶。他不懂入乡随俗么,现在让他拣这老大个便宜,他睡着都该偷笑了。哼,他以为现在订了婚,人就是他的了,他就敢甩脸子拿乔给咱看了,没门儿!他是欺负咱们小七家里没人么,哥现在就让他瞧瞧咱娘家人的力量!”

说着就撸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轻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揭过了眼角的水痕。

“四哥,我没事儿。谢谢你!”

宝仁见妹妹笑了,揉了揉小妹的头,“小七,恺之的事就交给哥哥们。我们去找他谈谈,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想他不会不给咱面子。亚夫那里,你也别太自责,男人吃醋嘛,你做点好吃的哄哄就成了。当然,也不能掉了咱轩辕家七小姐的份儿子。”

“嗯,我知道了,大哥,四哥,谢谢你们。”

轻悠在哥哥们怀里蹭了蹭,撒了会儿娇,才去了厨房。

……

那个时候,在张大帅下榻的高级酒店里。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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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女孩70将心比心

“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

漆黑发亮的大桌上,写着小篆字的锦布被扔了回来,锦布滑如水银、白如云絮,掂在人手上,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寸两寸金”的珍贵价值。

可检验者无情的一句话,让屋中紧张待立的轩辕宝月立即白了脸。

她一步冲上前,抓过锦布,颤声问,“包叔,你真的肯定,这麒麟锦秘诀是假的?不可能啊!我真的是从爹从不示人的秘密保险箱里偷出来的。那么机密的地方,都是我从娘的嘴里套出来,前后又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包叔这时候再不是那张亲和慈蔼的笑脸,眉目冷得像刀子,扫了宝月一眼,便起身朝那大书桌后的军装男人深深一躬身,口气不容质辨地说,“张大帅,在下在天锦坊供职近十年,敢以性命担保,此锦布确属麒麟锦技法所制,但上面的篆体小字所书的内容,只是普通织绣技法,绝非麒麟锦真传秘诀。”

张大帅浓眉一抖,额角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为煞气,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椅首,眼中明显浮出不耐烦的神色,吓得宝月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挨向沈百通。

听说这张大帅杀人如麻,稍有不如意,就动枪。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说白了整个儿就一土匪,哪里配佩称“帅”啊!

可这人再糟糕,再可恶,再天理不容,人家腰杆子里别着枪,就是比你老百姓硬实不知多少倍,人家就是能横着走,谁也管不着。

沈百通狠狠盯了宝月一眼,心底骂了句“蠢婆娘”,一步上前,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面上全是谄媚讨好的笑,道,“大帅,这一次不成,咱再试。大不了端了轩辕家,还怕他不把秘诀吐出来,乖乖奉给您呐。”

包叔立即沉了脸,心想这沈家的太子爷果然跟这张大帅是一丘之貉,都不把人当人看,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真是缺德。他却没吭声儿。

宝月一听,瞪大了眼,仿佛从来不认识身边这个一起睡了四年多的枕边人。

“百通,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的娘家啊!我爹我娘他们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可以……”

“闭嘴,你懂个屁。你们轩辕族里的人都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如泼出去的水,一个看场师傅都敢跟你使脸色,还拿你做人质要胁人,你还替他们说话,你脑子被门夹了嘛!嫁夫从夫你懂不懂!你已经办坏了事儿,还有脸叫,去去去,给滚出去。”

说着就抓住叫嚷求情的宝月往门外攘,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走进一个身着精致的西洋长纱裙,烫着漂亮的波浪长卷发,染成了金棕色,面上罩着半截黑纱掩到眼睛部分,低眉垂眸间,露出尖翘翘的鼻尖儿,下颌线条极为秀美,淡淡体香婉如一枝清莲出水,只吸了一口,便教人赏心悦目,心头沸气都消了去。

“沈爷,这是做甚,快快放手,嫂子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你这样折腾。做丈夫的,可要懂得怜爱自己的结发妻子,才能幸福美满,否极泰来。”

连声音都妩媚得让人听之酥骨,沈百通被女人那一笑,尴尬地收回了手,侧身退开,女子丰腴的身子轻轻擦过他的身子,他缩了缩圆肚子,搔了搔裆口。

此时,张大帅立即站了起来,一扫先前满脸狰狞狠色,迎上前来扶住了美人的腰身,宠溺地说道,“小百合,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怎么不好好躺着,又起来干什么?”

小百合任男人揽着,娇柔无力地倚进男人胸膛,抚着额角说,“人家听说麒麟锦秘诀已经拿到手了,心里挂着哪睡得好呀!这东西要献给上将大人,可不能马虎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要是出什么漏子,上将那里我都可以唬弄过去,但害你丢了脸面,没了出头机会,我可会心疼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理兼备,温柔帖心,听得张大帅大笑一声,抱着小百合坐了回去,先前的阴霾压抑也一扫而空。

接着众人又把情况一一说明,小百合美眸微转,道,“如此看来,应是先前纵火偷精品房时,打草惊了蛇。你们轩辕家族对这秘诀向来视若生命,你爹轩辕瑞德怕是早上了心,布了个圈套让咱们钻。”

沈百通又忍不住斥骂宝月,宝月无辜地申辩已经尽全力了,现在家中护院增多,再不好下手了。

小百合又笑道,“多谢包先生慧眼断真假。不然这假秘诀送上去,扫了大帅的面子,丑就丢大了。”

包叔立即谦虚应承下。

此时,连张大帅都极认真地听着小百合的分析说明,整个房间,俨然以此女马首示瞻。

“现在看来,要拿到这麒麟锦,暗地里的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若三小姐再去偷,恐会被抓,到时候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也不好。毕竟,三小姐还是轩辕家的姑娘,咱们女子虽出嫁了,却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所以,我建议,这事儿咱们就光明正大地做。早前大帅不是说愿意拿三千万来买嘛?那么这次,咱们就这样……”

几人听着小百合娓娓道来的计划步骤,心下都不由愈来愈佩服小百合的聪慧细腻。

话毕,沈百通和包叔都大力赞美小百合,宝月听到不需要父母再付出血的代价,已经大大舒了口气,遂也向小百合致谢。

张大帅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丝毫不以为身边多出一个女人做军帅、凡事由女人定夺有什么不妥或丢脸的,非常高兴地接下了众人的赞美。

聚会将散时,小百合突然看到桌上的几份新报纸,信手拿起来翻了一翻,顿时脸色大变。

“宝贝儿,你怎么了?”张大帅可宝贝得不行,一见自己女人脸色不好,就紧张探问。

这不过眨眼功夫,小百合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抽出了两张报纸摊在桌上,众人目光不由都看了过来。

宝月看到其中一张就是早上出门时小厮拿的那张报纸,心头没由来地跳了跳,看向小百合的目光也变了变。

小百合的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几分,“大帅,你看看,这分明就是姜家对您示威,给您的警告!”

张大帅一惊,喝问,“什么意思?你快讲!”

小百合见已经挑起了张大帅的怒气,立即乘胜追击道,“你看这两张报纸,正是川省最大的两家报社。他们明面上由前朝遗老所创,现在背地里其实早就被姜家控制。你们注意过了没?这上面的新闻,很多都是偏向国民政府方面的消息,早前北伐获胜,这报社的捷报特号几乎是与南京、上海等地一起出来,前后不超过一天时间……”

张大帅虎眸大睁,虽然他只是一介莽夫,多少也知道要在一天之内获知最新战况,什么火车汽车飞机都不可能实现信息传递,只有电报。且必须是当下最先进的无线电报。而无线电报机,在时下属于重要的军需物品,普通老百姓或机购是不可能拥有的,一旦抓到民宅里置放无线电报机,那肯定就地枪决的!

“这一篇报道,以东晁大军在港城取得的显著胜果为引。接下来这份特号,又以国民舰队在华中地区取得的重大胜利为果。八成他们已经知道您要借助上将大人的力量,统一西南军阀,这正是给您示警呢!”

“虽然东晁大军胜利了,可是国民政府舰队却取得极大的胜利。这胜利的消息已经挑起全亚国抗击东晁帝军的备战心理,在这种心理下,大帅您要想名正言顺地获得上将的帮助,那会越来越难,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甩笔杆子的亲国民政府文人们,打成反动派,卖国贼!”

“姜恺之这次来芙蓉城,绝非为国民政府做亲善大使那么简单,说不定他根本就是来搞地下分化,想要夺大帅您的军权!他现在打了大胜仗,在民间的威信度极大,您看这报纸上把他渲染得跟不败神将似的,难道不是吗?”

众人大惊,大悟。

小百合神情更凝重,“这姜恺之真是太狡猾了。他们姜家可以亲美亲法,获得欧洲方面的支持,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借助咱们亚洲自己人的力量,统一亚国。大帅,这个姜恺之,你一定要派人监视好了。若有风吹草动,就必须尽早拿出对策。”

张大帅沉声应下。

小百合心里却滑过一抹冷嘲,面上温柔又坚定地说,“唯今之计,我们更要加紧夺得麒麟锦,献给龙村上将,以此做敲门砖,获得他的全力支持!”

龙村治也家中也是东晁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织造坊,小百合定下这个讨好策略,比起送宝送钱送美人,更易打动人心。

为了计划实施顺利,她也绝不能让正住在轩辕家的那个男人发现。同时,也不能让张大帅知道堂堂东晁的大元帅竟然窝在一个小小织造坊里。

……

轩辕家大宅。

一连几天,亚夫对轻悠都不理不睬,虽然当着众人面还能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唬弄人,可背着人立马就黑脸儿。

他们之间的这种古怪气氛,很快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儿。

轻悠开始还天天送亲手熬的甜汤,但后来知道每碗都被男人拿去喂猫,要么倒花圆里做肥料后,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甩了锅勺就此开始冷战。

“臭男人!给他三分颜色,他就给你开染房。我就不理他,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大清早,轩辕清华就带着亚夫过来蹭早饭,还叫亚夫开车送轻悠去工地,竟然被亚夫拒绝了,说有两个脑科专家来芙蓉城了,要亲自去接,还要带上轩辕清华一块儿,正好做个全身检察。

说完,看也不看轻悠就走人。

气得轻悠把碗收得哗哗响,负气地朝背影嚷了一句,扭头回了厨房。

三娘进来劝说,“你这像什么话,还没做真夫妻,就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亚夫平日也够让着你了,你也该学着成熟点儿理事儿。”

“娘,”轻悠觉得怨死了,“他把我煮的甜汤都倒掉了。那玩艺儿,以前在港城他最爱喝的。而且,我也是请教了艾伯特说这汤很适合他养身子。”

“那也该好好说话,像刚才又嚷又叫的,像什么样子。别人还以为我秀娘教出的孩子,都没规矩。”

“娘,你们都偏心。明明是他自己吃醋,都不听人家解释!”

“唉,你小叔肯定有帮你劝亚夫。你自己收敛点儿,在外人面前,不能动不动就撂脸子,这让男人的脸往哪儿搁儿?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连这点儿都不懂……”

母亲叽哩呱啦说了一堆为妻之道,轻悠大多都觉得迂腐没尊严。可听到后面,慢慢有了感觉……

“……这会儿你们是未婚夫妻,跟你们之前相处是不一样的。他为你,才来这里,来讨好你的家人我们,这也是要付出极大的毅力,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不是因为爱你,他会留在这里这么久吗?你杨叔杨姨都回去了……男人受了委屈,可不会说出来……”

是吗?

是这样吗?

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又把他的默默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予取予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会儿有些矛盾,就不想委屈自己,总想占上风,总想着自己才是最对的,男人应该让着女人,却忘了,其实男人肩头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

她已经习惯享受他的付出,都忘了自己也应该付出。

若是照以前,他定然早就把姜恺之灭了。

可为了她,他收敛了好多。

事实上,他的戾气和狂傲从未改变,之前一起坐火车回来的路上,他一脚就杀了那个想非礼她的小兵,就是证据。

他是为了自己,才如此隐忍收敛自己的脾气,甚至刻意讨好她的家人。虽然之前他曾当着众人面,喝斥父亲兄长姐妹们的刻薄无情,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他们相处了。

想着想着,轻悠眼眶一热,跟母亲说了声“知道”,就去追人了。

没想到,大门口就看到十一郎等在那里,朝她打了个手式,她顺眼看过去,就看到正靠在汽车边上抽烟的男人。

他穿着那件深黑色的长披风,尖狭的下巴一半掩在高竖的领口,微微低垂的俊美面容上,有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可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立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失了色。

她走上前,眼有瞥见车里的小叔朝她打“加油”的手式。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攥住男人的衣角,低声说着,“亚夫,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其实,我,我是真害怕恺之他故意曝露你的身份,我是担心你才不得不去赴约的。他把照片都登出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说这些你也不乐意听。可娘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他的表情,还是冷冷酷酷,沮丧地头垂得更低了,吹来的轻烟呛得她眼角直冒水花。

“……咳,我保证,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先找你商量,好不好?咳咳,你能不能别抽了……虽然艾伯特没说不能抽烟,可这东西也不比鸦片好多少……”

还是没反应啊!

这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亚夫……”

不管三七二十一,豁出去了。

轻悠张臂一把抱住亚夫的腰,动作大得让男人手上的烟头都振落在地上了。

“亚夫,我真的很怕你再出事儿。真的很怕很怕,这里不是东晁啊……”她低低地啜泣起来,“你在东晁时,都为我受那么重的伤……现在亚夫,都是你的敌人,我好怕……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一点点也不想……”

“我承认,我对恺之哥哥有情,可那都过去了,现在只有兄妹之情……你该知道的嘛!”

“知道什么?”

终于,他吭声儿了。

好家伙,认真算来,这可是他这么多天来,私下里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呢!

这男人固执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说。

不过好歹有反应了,娘说的不假。

轻悠仰起头,眼掉挂着水珠儿,可怜兮兮地说,“自打遇到你,我就变心了,是我辜负了他,我见他,心里更多的都是愧疚……”

“只有愧疚,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一阵猛晃脑袋。

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真像头讨好卖乖的小狗,可爱得要死。

其实,他早就不气了,可这小丫头就是不给他面子,才送了几天甜汤就打退堂鼓了。就这点儿道歉的诚意,那怎么行?

要是这次轻易就原谅了她,未来还不知道要中姜恺之多少圈套,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所以,在他看来,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杀一儆百,永绝后患。

“我还没说,你心虚什么?”

“我才没心虚!”

她大眼一瞪过来,又被他微眯着眼的严厉模样给吓得缩了回来,勾着脑袋嘀咕,“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心啊!”

“只是美色?”

她没看到,男人的唇角已经悄悄上扬。

“你手段多强硬,能不服么!”

“你不满?”

“那个……”她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她知道这撒娇的动作最容易软化男人,“开始是不满,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不过,那时候,人家……人家虽小,也是要面子的啊!”

“哦,你要面子。”

她斜眼瞄过去,“是呀!难道你不想要面子?你的手段也太骇人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人命无价,不该烂杀无辜。”

“我不会杀姜恺之,你可以放心了。”

“呃……”哎呀,跑题了,明明说的不是这么严肃的,“亚夫,你别吃醋了,好不好?”

他立即一扭头,“我没吃醋。”

她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口,“亚夫,我也想过,为什么七年感情,不及我们在一起短短三个月呢?”

她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心下明了他的不安。

七年,对上,三个月!

这么大的差距,这个傲视群伦、风华无双的亲王殿下,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大元帅,也怕了!

“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比恺之美。”

“也许,还因为你深习小叔的书画风骨,我不自觉地就被你吸引了。”

“你的书画造诣都比恺之强太多,我们有共同话题啊。”

“你鉴画的能力,比亚国好多书画大师都强。我有这样的男人,难不虚荣嘛!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将军的吸引力还是没有书画大师的强啊!”

“当然,你又是亲王又是将军,头衔太多,压力大,面子主义重,会跟我闹这种别扭,我也理解啦,以后我会让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别扭下去嘛,很伤心的……”

“还有呢?”

他故意弯下嘴角问,她以为他还没被夸够,又搅着脑汁儿夸得天花乱坠,听得男人额头直抽。

忍不住吼了一声,“别再说我美,我是男人!”

她小心肝儿一抖,“你帅,帅啦!你没瞧见大家伙看着你,都忘了吃早饭!”

环顾四周一圈儿,的确不少左邻右舍的爬窗帖门缝甚至大咧咧站门前,观察他们的打情骂俏。

织田亚夫眉角一抖,就拉开了车门,要把轻悠塞进去。

轻悠却紧抱着他,不动,表情无比认真地说,“亚夫,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以前我的确喜欢过恺之,也渴望过嫁给他。可是我和他已经错过了,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叔常说,失去才懂珍惜。四年前,我离开东晁时真的很恨你。可是,我总是忘不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用恺之的好来逃避对你的感情,可惜还是没成功。”

“你来了,你还是那么强盗。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盗了。”

“我矛盾了很久,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人生不是称斤秤两,哪能斤斤计较,那么精确得与失。有些事,只要自己想通就行了,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看到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改变,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虽然我好面子,不愿意承认,可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改变,为了我,为了我的家人。”

“亚夫,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她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

“亚夫,你相信我么?”

“我相信。”

他俯下身,在她额心印上一吻,两人相视而笑。

彼时,四周都传来低笑叫好声。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些叫好声绝不是他们幸福的来源,而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给彼此的力量,信任,尊重,包容,将心比心。

“那么,为了表示你道歉的诚意,有必要庆祝一下。”

“庆祝,在哪庆祝?”

“夜莺。”

就是那家夜总会!

“啊,不,我不……”

“刚才谁说要彼此信任的?!”

“可是你也不能……”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

这个大色狼,就知道趁火打劫。

------题外话------

之前某些亲说,感觉不到男女主浓烈的情感了?!

之前女主投降男主有些快了,不理解女主的心情。

呃,我觉得我写的也不少了,这里咱就再强调一次吧!其实还是希望大家能从主角们的行动和言语上来感受他们的情感,过多的心理描写,真是啰嗦又浅白啊!

秋以为的爱情,应该是含蓄而深沉,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明的,希望大家多多体会。

元帅的女孩71努力造人,阴谋开始

轩辕清华检察的结果,并不令人理想,织田亚夫很着急。

可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众人也不敢说得太多太重,虽然轩辕清华也不是心性脆弱的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众人也都瞒着。

“亚夫,你是不是怕小叔知道自己病不久矣,就放弃治疗?”

亚夫眉头紧蹙,抿唇不语。

轻悠握着男人手,“是那次他被我刺激到病发,再醒来就要求我们立即订婚时,你察觉到的吗?”

他回握住她的小手,目光拉远,而前方五米处,正是轩辕清华的病房。此时,轩辕瑞德和三娘在屋里陪着说话,锦业和小六锦纭带着花果来探望。他俩在锦业来时,就离开了。

其实,轩辕清华的病早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他们都不敢轻兴妄动。

都是因为轩辕清华自己似乎有放弃的意愿,要是不给他留些念想支撑着,恐怕他真的会一睡不起。

毕竟,之前艾伯特说的情况,正是时下最普遍的医疗结果。

轩辕清华已经是被判了死刑的人了,只有半年或一年的时间。现在他能时时忍着病发的痛苦,在他们面前佯装笑脸,都是为了让他们宽心罢了。

亚夫现在跟轩辕清华住在一起,最清楚真实情况。

“亚夫,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激起小叔更多的求生欲。”

“什么办法?”

男人终于抬头,开了口。

轻悠凑上前,附耳低语,看着亚夫由惊讶到沉思,最后欣然点头的表情变化。

他抱着她大大亲了口,掐掐她的小脸,“宝宝,你终于会用脑子了。”

“讨厌,你才没脑子呢!”

“男人只有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才会特别想用下半身思考。”

“讨厌啦,你坏死了。这里还有人呢!”

“那好,我们去夜莺!”

“又去,前天你不是才刚刚……”

之前为表示歉意,他可把她折腾坏了,弄得她见了母亲都躲躲闪闪,就怕被发现身上的印子。他整个就一恶狼,变着法儿地玩弄她。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个夜总会里的古怪房间里的东西,跟瑟琳娜的情趣房间有得一拼。

不仅有奇怪的道具,居然还能偷窥别人的房,让她对人类生存至今的“情一色”文化有了一个非常直接的刺激性领悟过程。(有免费福利哦!)

一想到这里,她羞耻得连话也说不清了,攘了他就要跑,又给他揽抱回来,附在她耳边呵着气儿勾引她。

“宝宝,你真好……”

那沉沉的叹息,缓缓荡过耳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的压力,被释放了一些出来。

她感觉,有时候说太多的话,的确比不上直接行动。

做那种事后,好像,真的可以彻底放松一下。

在轻悠这种默许下,亚夫可真没放过机会折腾她。

……

稍后,当所有人都离开时,轻悠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叔,我怀孕了。”

“真的?这,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才你做检察时,我那个现在还没来就顺便做了个检察。”说着伸出手来,“不信你摸摸,听艾伯特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应该是在回家之前……”

轻悠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

轩辕清华也搭了下脉相,眼底闪过极亮的光芒,喜笑颜开。

“好好好,没想到,我还能等到我的新孙子出生。”

轻悠拉过亚夫的手,三人的手紧紧相握着。

“小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仅能等到他出生,还能看到他长大呢!小叔,你必须答应我们,不能放弃,好不好?”

“好好,我答应,什么都答应。我……”轩辕清华看了眼亚夫,垂下潮热的眼,“这辈子没机会陪着儿子长大,至少,我也要看着孙子长大,亲手,亲手教他写字,画画,认识天下最漂亮最好的织锦。”

三人默契地相视而笑,心里都有了新的希望。

于小叔来说,看到新孙子降临,就是最大的抗病原动力了。

于轻悠来说,能激起小叔的生存**,让小叔和亚夫这对离散多年好不容易相认的父子能多相处些时日,弥补缺憾的亲情,就很满足了。

而对于亚夫来说……

“啊,为什么咱们不是回家?”

“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不是商量好去找大哥四哥,加快工速,好让工厂早日开张,了结小叔的愿望,你这是……啊!”

车外出现的景象,让轻悠惊讶得张大嘴。

“宝宝,靠艾伯特的药水是瞒不久的。最保险的还是赶紧做人成功,造一个小宝宝出来,让大家都开心。”

车停下的地方,还是那家叫“夜莺”的夜总会。

“你,你你你,你精虫上脑啦你!”

她扒拉着皮椅不下车,他邪恶地笑着,轻易就将小壁虎给抓回怀里,抱着下了车。

“宝宝,你乖乖的,也许我们很快就成功了。”

“呜呜呜,你趁火打劫。”

“别忘了,用孙子做饵这茬儿,可是你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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