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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嫁之权臣有喜》


第154章 听说你病了(一更)

“本宫一心为了陛下,陛下关心顾相,本宫自然也得关心。本宫一向信得过自己的直觉,不管是du juān还是水仙看着都不像好东西,最终结果也证明了本宫的直觉很准。”

李湘水说着,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顾相善于经营,聪慧敏锐,但是这选伙计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这都招进来些什么人?贪恋富贵,卖主求荣,真叫人作呕。”

卫长琴道:“贵妃娘娘,这个倒真的不怪顾相。这些伙计并不是顾相招进来的,本来都是温泉山庄的手下,温泉山庄与清乐园是合作关系,这些女伙计都有异域风情,又个个如花似玉,有助于招揽生意。陛下今日严惩du juān和水仙,其他人必定会引以为鉴,不敢再犯此类错误。”

“嗯,这事情就算是完了,卫卿你回府之后告诉顾卿,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之前不用急着上朝,休息个十天八天的不打紧,朕今天玩得还挺尽兴,有些乏了,打算去隔壁泡个温泉,好好睡一觉。”龙祁世说着,起了身,“贵妃,你陪朕一起去。”

“是。”李湘水挽上龙祁世的胳膊,与他一同走出了凉亭。

“恭送陛下,贵妃娘娘。”

眼见着二人离去,卫长琴一路去往厨房。

到了厨房时,看见几个下人在厨房里收拾。

卫长琴走进了厨房,下人上前来行礼,“卫大人怎么来了?”

“那条被顾相砍死的毒蛇在何处?”

“那个啊,扫起来丢进麻袋里,准备扔掉了。”下人说着,指了指厨房角落的麻袋。

卫长琴看了过去,淡淡道:“不用扔了,本相还有用,交给本相处理。”

下人不知道他要那条死去的毒蛇做什么,没敢多问,应了一声,“是。”

……

雅致的客房里,一阵肉香味浮动。

“母后,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烤鱼?虽然不是顾大人做的,吃起来也还行,本来想让顾大人给我做的,他却病了,就只能勉强吃伙计烤的了。”

龙锦桓吃着宫女剃掉刺的烤鱼,用手捏了一块递给软榻上的皇后。

皇后望着他油腻腻的小手,笑了笑,“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你就不怕撑着吗?这个鱼吃完可以歇一歇了。”

“我知道了。母后,顾大人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一定要吃到他做的鱼和虾。”

“这几天肯定是吃不到了,顾大人需要休息,等过些天他痊愈了,再让他给你做。”皇后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宫女,“之前桓儿跟李贵妃发生了争吵,顾大人是向着咱们的对吧?”

“对。”秀珠笑道,“李贵妃恃宠而骄,嚣张狂妄,可她还没生下皇子呢,自然是无法撼动娘娘您的地位,顾大人肯定心里清楚,您才是后宫之主,他向着大皇子,说明他识相啊。”

“既然是个识相的人,咱们也对他好点,年初的时候,陛下赏给了本宫上好的灵芝和人参,你去选两个大的,送到顾府去,就当做是本宫对他的慰问了。”

“是。”秀珠应了一声,随即道,“对了娘娘,奴婢刚才听说,那个伤了顾大人的du juān,把陈大人给招供了出来,陈大人收买了另一个女子水仙作伪证,想要在陛下那里蒙混过关,结果被李贵妃给破坏了,李贵妃三言两语就忽悠他们露出了马脚,您不觉得奇怪吗?大皇子骂李贵妃的时候,顾大人听见了,却不愿意给李贵妃作证,按照李贵妃的性子,应该会记恨的吧?”

“是啊,她的心眼一向很小,得罪过她的人,她必然记仇的。”皇后眉眼间浮现出疑惑,“如果她记仇,她应该很乐意看见顾相受伤,会幸灾乐祸的才对,她怎么会帮着顾相抓出幕后主谋呢……”

“如果她当时不出声,或者给陈大人帮腔,也许陈大人就躲过一劫了呢?事后,她还可以去找陈大人,让陈大人继续针对顾大人,她还可以从中推波助澜,来报复顾大人。可她偏偏要陈大人暴露,这不等于帮助了顾大人吗。娘娘您说,她为何要这么热心呢?难不成她还想拉拢顾大人?”

“这件事情,她确实是帮了顾相……”皇后斟酌了片刻,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本宫知道了。”

“娘娘您猜到什么了?”

“她一定是想在陛下面前卖弄她的聪明。你想,那陈胜不是个聪明人,没能杀了顾相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嫌疑都没办法洗脱,这么快就暴露,脑袋一定不灵光。李贵妃瞧不起他,不屑与他合作,她只想在陛下面前表现,这件事情她也算是有功劳了,陛下对她本来就宠爱有加,现在更觉得她不仅貌美如花,还聪明伶俐。”

“娘娘说得有理。这么一想就解释得通了,她这不是在帮助顾相,是在帮助她自己固宠,她心里记恨顾相,却不会把这心思流露在脸上。”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顾相深得陛下信赖,她在陛下面前,自然是不会表现出对顾相有不满的,她懂得揣摩陛下的心思,费力讨好,所以才会比卫贵妃更加讨陛下喜欢。”

皇后说到这,冷哼了一声,“本宫可学不来她那些下三滥的本事,走着瞧吧,看她能得意多久。”

……

卫府。

厨房内,一阵饭香味浮动,还夹杂着些许药香味。

厨子们正在忙活,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问话。

“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没?”

厨子回过头,望着来人说道:“公子,您想吃什么菜报给我听就行了,只要是这厨房里现有的食材,都可以做。”

门口的人,脸带蝶形面具,身躯高挑挺拔,正是蝶王。

他在卫府已经住了几天。

自打他住下来,卫长琴就承诺了,他在这卫府里享受贵客的礼遇,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直接开口。

卫府里的饭菜也算不错,可是跟顾珏清的手艺比起来……

还是不可能比得上啊。

他觉得,大概很难再碰到一个手艺比得上顾珏清的人了。

“我想吃红烧猪蹄,燕窝鱼翅,糖醋鲤鱼。”蝶王报着菜名,动了动鼻子,“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药味……”

说着,他看向了灶台上的托盘。

四菜一汤,十分清淡,素多荤少。

“卫相今天吃得这么清淡?”他随口问了一句。

厨子接话道:“这不是给咱们相爷吃的饭菜,是给顾大人吃的。”

“顾大人?”蝶王惊讶,“顾大人在这府上?什么时候来的?顾大人来了,就给她吃这么清淡的四菜一汤?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您别误会,不是我们待客不周,相爷说了,顾大人身体抱恙,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吃些清淡的好。这药也是煎给顾大人的,等会儿和饭菜一起送过去。”

厨子说着,去看炉子上的药。

药已经煎好,可以盛出来了。

蝶王追问道:“顾大人为何身体抱恙?严不严重?”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伺候。”

“把顾大人的饭菜交给我吧,我送过去。”蝶王说道,“你把我要吃的菜做了就行。”

另一边,顾珏清倚靠在床榻上,活动着那仍旧有些麻木的左手。

手掌使不上劲的感觉,可真令人不爽。

害她的人,她一定要报复。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走到了房门外,推开了门。

“顾珏清,听说你病了?严不严重啊?你病了为何会在这里?”

顾珏清听着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蝶王?

“你怎么也在这?”顾珏清望着他手上的托盘,“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蝶王走到了桌边,把托盘搁下,问顾珏清:“先喝药还是先吃饭?”

顾珏清道:“先喝药吧。”

蝶王闻言,端起了药走向床榻。

“不用拿过来,放回桌上去。”顾珏清掀开了被子,“本相自己坐下来喝就好。”17

第01章 暴君与宠臣

八月十五,玉盘佳节。

清冷的月辉下,明huáng sè的修长人影穿过长长的花栏小道,步伐迅速。

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秋韵阁,那是杨才人的住处。

“顾相与杨妹妹背着陛下暧昧不清,有悖人伦,臣妾为陛下感到痛心,只盼着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云嫔紧跟在皇帝身后,言语体贴,双眸却射出寒光。

一石二鸟之计,就快完成了。

由她告密,揭发顾相与杨才人的‘丑事’,就算那姓顾的平日里很讨皇帝开心,只要落了一个勾搭宫妃的罪名,他就等着从云层摔到地狱。

龙祁世到了秋韵阁外,立即有两名宫女出来迎接圣驾。

“参见陛下,云嫔娘娘。”

云嫔冷声道:“你们家主子呢?”

“回娘娘的话,我们主子今夜身体不适,正在殿内休……”

龙祁世并没有耐心听宫女把话说完,直接大步跨进了寝殿内。

寝殿正中央,一条长长的珠帘阻碍着人的视线。

透过珠帘的缝隙,依稀能够看清珠帘后,两道人影偎依在一起。

他阴沉着脸,伸手拨开碍眼的珠帘,珠子撞击,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鹅huáng sè宫装的美人,侧躺在青衣男子的怀中,她闭着眼,外罩的一层纱衣半褪,裙子下边露出半截白皙小腿。

青衣男子则是侧身倚靠着桌子,歪着头,枕着自己的右手臂,漆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脸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来人!”龙祁世冷喝一声,“拿水来,泼醒他们。”

候在外边的宫女吓了一跳。

他们?

不是只有娘娘一个人吗?哪来的‘他们’?

宫女虽不太清楚,还是按照龙祁世的意思连忙去打来了一盆水,走进珠帘之后,却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

顾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娘娘亲密地靠在一起。

这是——死罪。

眼见着宫女fā lèng,云嫔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水盆,朝着前方那睡着的两个人身上一泼!

“哗”

赵悠倩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全身一寒,打了个激灵,瞌睡虫瞬间全都惊跑了。

这是地府吗?果然阴森,空气都是凉的。

她睁开眼睛,把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准备坐起身来,却觉得怀里沉甸甸的。

有人靠在她身上?压得她好累,右手臂都有点发麻了。

她也没看清楚是谁,就把身上的人给推到一边。

‘扑通’一声响。

杨才人被水泼过,又跌倒在地上,冰冷和疼痛让她渐渐从昏睡中醒过来。

“哟,都醒了呢。”云嫔望着两人,阴阳怪气道,“你们身为陛下的臣子和妃嫔,竟敢不知羞耻地厮混在一起,真是百死莫赎!”

陛下?臣子?妃嫔?

赵悠倩听得一头雾水,抬头的那一瞬间,错愕了。

不是地府。

充满着古风韵味的雅致房屋、身穿明huáng sè龙袍的英俊青年,以及穿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年轻女人,呈现出了一派浓重的古时气息。

眼睛扫了一圈周围,没有任何现代设备,甚至没有任何一样属于现代气息的物件。

赵悠倩的脑子空白了片刻。

这是梦境吗?

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这个梦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一个眼熟的人都没有。

身上湿乎乎的难受死了,她能感觉到自己至少穿了两层衣服,还有胸膛……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有些紧绷感。

“陛下,我跟顾大人之间是清白的!我们绝对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空气中响起杨才人尖利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臣妾今夜本来不舒服,早早睡了,朦朦胧胧听到有什么声响,睁眼一看,顾大人不知怎么回事,昏倒在我寝宫里……”

“一派胡言!”云嫔冷笑一声,“你当陛下是三岁小孩么?会听你编的这一套瞎话。”

云嫔并不知,她身后的龙祁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朝着空气喊了一声,“二月。”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飞速地从殿外掠进来,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龙祁世的身旁。

帝王的死士,向来随叫随到。

龙祁世把他叫进来,却并没有吩咐他做事情,而是抽出了他手里的佩剑,直指杨才人,“你说你没有背叛朕,那么你敢不敢以死明志?只要你死,朕就信你。”

“陛下恕罪,臣妾真是清白的,臣妾愿意配合刑部调查,请陛下彻查此事的经过,臣妾不想死得这么草率!”

杨才人泣不成声,磕了一个响头。

龙祁世不为所动,唇角笑意淡淡,“何必这么麻烦呢?朕刚才说了,只要你以死明志,你就是清白的。你是不是怕死?”

旁听的赵悠倩翻了个白眼。

这不废话吗,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这皇帝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就暴露了昏君本质。

换成明君,也许会先把臣子与妃嫔打入大牢,把事情查个清楚再定罪不迟,不错杀好人,不放过坏人。

从清醒到现在,她已经意识到她的身份了。

她是‘臣’,女扮男装的大臣。

她跟身边的这位杨才人当然不可能有私情,两个女人怎么通奸?可外人不知道她的性别,当然容易误会。

杨才人极大可能是被陷害的,至于皇帝身边的那个妃子,一脸小人得志,大概是很乐意看见自己跟杨才人被皇帝一怒之下杀死。

赵悠倩头一次做这样古怪的梦。

可是为什么,梦境这么真实?

她这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能感觉到口腔中似乎残留着酒的醇香味。

现在的她,是半清醒状态,酒精的作用没能让她恢复完全的神志。

耳畔,杨才人还在哭哭啼啼。

“陛下,不要杀我,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

同时,赵悠倩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洒在脸上,血腥的味道窜入鼻翼间。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拿到眼前一看。

好真实的感觉!

转过头,杨才人的胸膛开了一个血窟窿,瞪着一双水眸,缓缓倒下。

龙祁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他出手干脆利落,抽出剑的时候,带出血液,这才溅在了赵悠倩的脸上。

空气中充斥着血的味道,赵悠倩抬手就在自己脸颊上拍打了一下。

妈的真疼!

就算是还没醒酒,她也应该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了。

梦里的痛觉和嗅觉,哪能这么清晰。

“爱卿自打嘴巴,是在向朕认错吗?”前方响起的男声,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

赵悠倩却觉得有点惊悚。

魂穿异世,借尸还魂……

一觉醒来就碰上这么ci ji的事。

如果一切是真实的,她面对的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暴君!

不按常理出牌,说杀人就杀人,没准下一刻,刀子就要捅在她身上了。

她自打嘴巴,只是想把自己打得清醒点,确认一下是不是做梦而已。

可她在这一刻,只能干巴巴地说道:“臣……”

一开口就愣了。

这声音……

挺中性,清朗又带着一点儿低沉,听起来完全不娘们。

胸缠得这么紧,声音还有磁性,怪不得能伪装成爷们。

“陛下,顾大人对您大不敬,决不能姑息!”

云嫔眼见着杨才人死了,心想皇帝正在气头上,应该煽风点火,让他连顾珏清一起杀了。

可她万万想不到,下一刻,龙祁世手中那带血的长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陛下?”云嫔吓得不敢动了。

“有些事情,你不该知道。”

龙祁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云嫔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喉管蓦然被尖锐冰冷的剑锋割破,传来一阵剧痛。

纤细的身躯轰然倒地。

她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人生便已经在此划下句点。

剑锋带过的血液,又一次溅在了赵悠倩身上。

又死一个!

赵悠倩对上云嫔的双眸,那双眼睛里分明带着难以置信和迷茫。

她到死都不明白皇帝为何杀她。

“顾卿,你还不谢恩?”龙祁世把手里的剑朝着旁边一丢,身后的死士立即接住。

龙祁世瞥了一眼身后那跪在地上全身发抖的宫女,朝着身后的暗卫使了一个眼色。

刚才发生的事,决不能被下人传出去。

暗卫会意,手起剑落,毫不拖泥带水。

又是一道血液飞起,宫女来不及发出任何惨叫声。

龙祁世道:“殿外还有一个,一起解决了。”

赵悠倩听着他的话,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皇帝竟没有打算杀她,听皇帝的语气,貌似听不出怒意。

赵悠倩不禁猜测,这位顾大人难不成是皇帝看重的臣子?

皇帝眼也不眨地杀掉两个妃子,外带两个宫女,显然是为了让今晚的事成为秘密。

赵悠倩对于这具身体的往事一无所知,只能按照皇帝的态度进行推测。

她已经调整好情绪,抬起头道:“谢陛下宽恕。”

“顾卿,你做事一向谨慎周到,这次怎么就让人抓住了把柄?看来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朕早就跟你说过了,六品之下的妃子,你看中哪个直接跟朕说一声就成,你跑到人家寝宫来,被云嫔这个jiàn rén看到,她跟你有过节,当然就会趁机告状。”

龙祁世说着,坐到了赵悠倩的身旁,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下不为例,还好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要是因为你的糊涂而损了朕的颜面,朕饶不了你,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怪你了。”

赵悠倩被龙祁世的话语震惊到。

这昏君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只要他高兴,低阶的妃子都可以随便给臣子摆布吗?

毁三观,没节操。

她回过神后,连忙回答:“是……臣下次绝不敢再犯。”

能得昏君如此宠信,这顾大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伴君如伴虎,她并不会因为受到昏君的优待而感到庆幸。

此国摊上这么一个皇帝,怕是离国破不远了。

正感慨着,皇帝冷不丁就向她提出了要求。

“顾卿,酒席上的菜没有你做的好吃,朕吃得少,你现在就去给朕做几道菜,朕想吃凤尾鱼翅、佛手金卷、翡翠明珠,若是做不好,就等着罚罢。”

赵悠倩:“……”

他报上来的那些菜名……都什么跟什么啊。

名字挺好听,问题是她从名字里根本听不出需要什么食材,除了鱼翅,其余的菜名让她茫然。

而她又不能问。

皇帝既然点了菜,说明从前的顾大人肯定会,并且做得很好吃。

晃了晃仍旧有些昏沉的脑袋,她道:“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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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配合古风与男装设定,第二章将启用新名,继承顾相爷的财富与权利。捧场的姑娘们吾必扫榻相迎!

第02章 新的身份

“做好菜之后,送到朕的寝殿去即可。”

龙祁世说着,朝寝殿外踏了出去,“别呆在这血腥的地方了,晦气。”

赵悠倩跟了上去,“陛下,两位娘娘的死,要如何对外解释?”

“顾卿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龙祁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她略一思索,道:“两位娘娘加两个宫女,四条人命,不能算在陛下的头上,也不能算在臣的头上,不如就捏造一个刺客,让他来背这个黑锅吧。”

“你想好怎么解释来龙去脉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赵悠倩已经理清楚了一些脉络。

皇帝方才说宴会上的菜不合胃口,可见今夜宫里举办夜宴,君臣同乐。

基本可以确定顾大人和杨才人这一出是被人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帝抓个正着,从云嫔之前的幸灾乐祸可以看出,她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是从犯,而顾大人今夜宴会上喝了不少酒,幕后人趁顾大人神志不清,将其扔到了杨才人的寝宫。

皇帝中途离席,是因为有人告状,要带他来‘捉奸’,让他亲眼目睹臣子和妃子鬼混,把两人一起治死罪。

按照正常逻辑,幕后人的计划是可以得逞的,可这人偏偏没摸透昏君的心思,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昏君对顾大人有多宽容,能够容忍顾大人染指低阶妃嫔。

正常男人哪里愿意被戴绿帽?可这位皇帝陛下偏偏不正常,看得出来他是把低阶妃子当成玩物,随随便便就能送给宠臣摆布。

她想到这儿,编出了故事——

“今日夜宴,陛下突然离席,是因为听了云嫔娘娘的话,怀疑杨才人私通外男,于是带着云嫔娘娘前去一探究竟,可没想到,目睹了刺客杀死杨才人主仆的场面,刺客眼见行踪败露,想要挟持陛下博取一条生路,云嫔娘娘虽然没有武功,却一心想保护陛下,不幸死于刺客剑下。”

“这理由不错。”龙祁世笑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暗卫,“二月,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属下明白。”二月应了一声,忽然举起剑就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刺客武艺gāo qiáng,属下也不是对手,属下这就去给禁卫军传话,捉拿刺客,劳烦顾大人把陛下护送回寝宫。”

二月说完,捂着流血的胳膊转身离开。

赵悠倩望着他的背影,顿时心生感慨。

一大群人为了一个凭空捏造的刺客忙活一晚上,只为了圆她的一个谎话,掩饰皇帝的残暴。

这就是身居高位所拥有的权利,不仅可以掌握着生杀大权,就连随随便便一句谎言,也能唬得许多人团团转。

顾大人身为女子,女扮男装,竟然能够爬到丞相的位置,可见城府极深,手段高明,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糊涂到被人灌醉了扔到妃子寝宫里?

她很有必要查一查到底是谁设的局,要是查不出来这个人,以后恐怕不得安宁。

“顾卿,朕看你脸上酒意未消,你到底清醒了没?要是没清醒,赶紧去喝一碗醒酒茶,别回头进了厨房连锅碗瓢盆都分不清。”耳边响起龙祁世的话。

赵悠倩转头微笑道:“陛下放心,微臣虽然脑子还有点昏沉,做个菜还不至于失误。”

她看得出,皇帝想吃菜的念头就没打消过,找借口逃避也是没用,这厨房必须得进。

两人行走期间,听见远处一阵闹哄哄的人声,大批禁卫军已经出动,寻找逃走的‘刺客’。

“今夜本不用死人,也不用惊动禁卫军,全怪微臣犯糊涂,让陛下如此费心,微臣甚是内疚。”

“你既然知道错了,下次就别这么糊涂,好了,这事过去了,不用再提。”

龙祁世的语气十分随意,赵悠倩听得出,他是真的不太把这事放心上。

既然这样,她也不再啰嗦了,自责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眼下应该思考的是,龙祁世点的那几道菜应该怎么做。

听他的语气,应该没少吃过顾大人做的菜,由此可以推测出,顾大人跟御膳房里的厨子一定认识,没准可以从御膳房的人嘴里套出话。

两人一路行走,在一处华丽的寝宫前停下,她抬头望着宫殿牌匾,书‘明德殿’三个大字。

明德,寓意英明贤德。

回想起皇帝的种种言行,配合这寝宫的名字,还真是显得有些可笑。

“顾卿,朕进去躺一会儿,等着你送饭菜过来。”

“是。”

眼见着龙祁世走进寝殿,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她不知道去御膳房的路线,得找个人带路。

话说回来,她是被水给泼醒的,现在身上还湿乎乎的,尤其上半身湿得多,怪难受的。

她低下头来,把两边衣袖上的水拧干,无意间看见腰上挂着的白玉佩,伸手摸了上去。

触摸到了玉佩上的纹路,似乎有字?

她解下来拿到眼前看,上面的两个字是——珏清。

顾大人的名字吗?倒是雅致。

从现在开始,她继承了顾大人的一切,顾大人的名字、身份、财富、都将属于她。

当然了,凡事都有两面性,顾大人的敌人想必也不会少,这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顾珏清……可比她前世的名字清新多了。

忽的,余光瞥见了一抹亮光,转头一看,是个打着灯笼的宫女,模样清秀。

她收起了玉佩,朝着那宫女走了过去。

宫女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当即弯腰行礼。

“顾大人。”

“不用多礼。我今夜喝多了酒,有点儿晃,刚才差点摔倒了,你扶我去御膳房可好?”

“是。”宫女应了一声,望着眼前的人,犹豫片刻,这才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胳膊,转了个弯朝着西面走,“顾大人这么晚去御膳房做什么?”

“自然是烧菜给陛下吃,今夜宴席上的菜不合他心意。”

“原来是这样,顾大人烧菜好吃一向是出了名的,但是您今夜喝多了,能站得稳吗?这个时辰御膳房已经没有人手了,奴婢给您煮一碗醒酒茶吧。”

“好啊。”顾珏清转头冲她微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宫女的双颊上泛起淡淡红晕,“大人要是不嫌弃,奴婢也可以给您打下手。”

“好。”

从宫女的话中可以确认,从前的顾大人真的很会做菜。

说到做菜,其实她也挺在行,只是皇帝报出来的几个菜名当真难为她。而且就算知道了那几道菜需要什么食材,她也不可能做出跟顾大人一样的味道,所以——

今晚那几道菜不能做。

进了厨房,宫女十分勤快地点灯、烧火,架了一个小炉子煮醒酒茶。

“你这丫头,手脚挺麻利。”顾珏清笑道,“我好像见过你几回,但是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

“奴婢叫木棉,也是这御膳房的帮厨之一,您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记不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木棉啊,我需要你帮我准备好一些食材。”

“顾大人请吩咐。”

“有新鲜的活虾吗?还要黄瓜、鸡腿、香芋、胡萝卜……”

“您说的这些都有,新鲜的活虾还在缸里养着呢,可以现杀。”

“那就好,你按照我说的去准备。”

……

“顾大人,您这是做的什么菜?模样好别致啊,这黄瓜掏空了叠在一起,就跟竹子似的。”

“这叫翠竹报春。”

“好喜庆的名字,咦,您为什么要把虾放在淀粉里不断滚动?”

“滚成虾球拿来油炸,味道酥脆爽口。”

“顾大人会的花样还真是多。”

顾珏清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做了三道别致的菜,期间喝了木棉煮的醒酒茶,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皇帝点的那几个菜名她听不明白,自作主张换了菜式,想要混过皇帝那一关,当然不能做太常见的菜式。

她现在做的这几道菜,对于皇帝来说,必定很有新鲜感。

把刚出炉的菜装进了食盒里,她提着食盒走出了御膳房,一路走向明德殿。

不等她走到殿外,她就看见一道人影朝着她跑过来,是个年轻的太监。

“哎哟顾大人啊,您可算是来了,陛下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题外话------

顾珏清,珏(jue),第二声。

字义:合在一起的两块玉,珏乃玉中之王。

认为皇帝是男主的肯定不了解我……这出场都不惊艳的,没有男主命【笑哭】

第03章 你果然不让朕失望

“我也不愿意让陛下久候,可做这几道菜,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想快也快不了。”

她心中不是不慌张,但她依旧要维持表面的镇定。

她一时半刻还摸不透皇帝的性格,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提着食盒快步走进了明德殿内,透着轻薄的床幔看见榻上躺着的人影,她出声道:“陛下,臣来了。”

龙祁世坐起了身,掀开床幔,脸色有些不悦,“顾卿,你这时间倒是掐得好,你要是再晚来一些,朕就要发火了。”

“让陛下久等,是臣的不对。”顾珏清丝毫不为自己找借口,将食盒搁在了桌子上,取出菜,“陛下要是吃得不开心,再来处罚微臣吧。”

“朕还是挺相信你的手艺的。”龙祁世下了榻,走到桌前,望着眼前的三道菜,眉头微蹙,“你怎么不按照朕的意思来做菜?”

“缺了点食材,做不成陛下要的菜。”顾珏清面不改色地撒谎,她笃定了,只要皇帝吃得开心,绝对不会无聊到去御膳房看食材。

就算派人去验证又怎样?她可以说自己酒还没醒,没看清。

“那几道菜不如改日再吃,微臣自作主张,想请陛下尝尝新的菜式,陛下既然喜欢臣的菜,臣自然要变着法子换花样,让陛下常常有新鲜感啊。”顾珏清扯出一丝笑容,将筷子递给了龙祁世。

龙祁世闻言,舒展开了眉头,接过筷子,“好,朕就尝尝你的新菜式,看起来确实挺新鲜的,你这做的都是什么呀?”

“翠竹报春,清热降火;富贵虾球,酥脆爽口;三鲜蛋饺,美味营养。”

她说话期间,龙祁世已经夹了一个虾球放入口中。

一口咬下,虾的鲜咸味夹杂着外边那层酥脆的皮,新鲜又奇妙的味道融合在舌尖,让龙祁世心情大好。

“这个好吃,又香又脆!”

起初看着那一颗颗圆滚滚的黄球,他根本没猜到里面的馅是什么,咬下去,方知滋味美妙。

比酒席上的清炒虾仁滋味好上十倍不止。

听着他的夸奖,顾珏清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应该不用担心挨骂了。

果然,龙祁世吃下一个蛋饺之后,又是称赞道:“这个比面皮做的饺子好吃,馅的味道也很奇特,那些蠢厨子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饺子。”

顾珏清:“……”

不能怪御厨的水平有限,而是他们的想象空间狭小了点,类似于香辣鸡排、炸虾球、披萨这样的玩意,他们没有那个概念,他们学厨艺的地方没有传承,所以他们局限于常见的菜式。

看皇帝吃得一本满足,她基本可以推定,这皇宫的御膳房对于做菜不会玩花样,主厨的水平极有可能低于顾大人。

这对她来说,倒算是一件好事啊。她会做的花样多,将来多的是时间展示。

“顾卿,你果然是不会让朕失望的,时辰不早了,你回府去休息罢。”

顾珏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陛下慢用,臣告退了。”

转身走向明德殿外,才踏出了大门的门槛,台阶下就有一道人影奔上前来,朝着她道:“爷,您没事吧?”

顾珏清望着来人的面容,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端正英挺,眉眼间似乎有担忧之色。

看此人的衣着不像寻常下人,穿着很得体,应该是贴身随从。

顾珏清淡淡道:“没事。”

她并不愿意多说话,只怕多说多错。

她没有关于顾相的任何记忆,分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也不适合对外称失忆。

身为暴君的宠臣,盯着她这位子的人一定有很多,看她讨厌的人也一定比看她顺眼的多,自古以来,权臣大多霸道,得罪的人多,也比较让人忌惮,她对外不能流露出异样,这么一来,忌惮她的人还会像从前一样忌惮她。

装失忆可能会令敌人蠢蠢欲动,令自己这边的党羽流失,就怕她底下的人觉得她的本事不如从前,然后倒戈向她的敌人……

顾珏清反复斟酌,再三思量,还是决定能瞒一时是一时,尽量别让人发现她的异样。不排除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跟顾相太熟悉的人可能会看出不对劲,到了那时,再想理由忽悠过去。

“属下去了茅房回到宴席上,不见您的踪影,找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心里十分焦急,后来又听说这宫里闹了刺客,属下巧遇陛下身边的暗卫,才从他口中得知您的下落,就急忙过来了。”

顾久说着,目光从顾珏清的脸上挪到她的衣服上,“您的衣服怎么湿了?”

“说来话长,先回府再说。”

“是。”

顾久走在前面,顾珏清跟着他的步伐一路走到了停靠马车的地方。

顾久道:“爷,您先上马车等候,我去接xiao jie。”

竟然还有个xiao jie……应该是顾相的姐妹了。

顾珏清问:“她此刻在做什么?”

“xiao jie跟柳家的公子在畅谈,您失踪的时候,她也急着跟属下一起到处找您,后来听说您跟陛下在一起,就放心了,她让咱们走的时候再去喊她。”

顾珏清闻言,点了点头,“去吧。”

随从离开之后,她独自坐在宽敞的马车上,脑子又开始运转起来。

顾相赴宴,带了一个随从,一个家属,结果顾相出事的时候,这两个人都不在身边。

随从去了茅房,姐妹跟别家俊公子聊天。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顾相深得皇帝信任,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防得住外人,防不住自己人。随从和家属,是无意离开,还是故意离开?

她不得不提防一下这两个人,如果说顾相是被这两个人当中的谁给阴了,倒还说得过去。

她在马车上等了没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了马车。

下一刻,车帘子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掀开,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庞探了进来。

十六七的年岁,娇美如花,鹅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哥,在宴席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我跟顾久到处找你呢,还好你什么事都没有,听说今晚宫里有刺客。”

原来随从的名字叫顾久。

顾珏清并不打算讲述来龙去脉,只是淡淡道:“今夜喝的有点多了,糊里糊涂,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她现在谁也不信,自然就没打算说出假刺客的事。

今晚宫里丢了四条人命,全都算在‘刺客’头上。

她说话的时候,观察着少女的面部表情。

少女被他盯着,眉目间似乎呈现出一丝紧张感,“大哥,你为何这么看着我?你是不是在责备我,觉得我有了未婚夫就把你给冷落了。你喝多了,我应该看着你的……”

少女说话间,目光有些躲闪。

顾珏清此刻并不确定,少女的紧张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心虚,还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有了情郎忽略了兄长?

要真是像她自己说的,倒也无可厚非,算不上什么错误,怕只怕她心里有鬼。

“我没有责备你。”顾珏清道,“你长大了,女大不中留,一门心思放在情郎身上,倒也正常。”

“不是这样的,我就只有大哥这么一个亲人,就算我嫁人了,也永远不会跟大哥疏离的。”

“那就好。”顾珏清简洁地应了一句,不再说话。

从妹妹的口中可以得知,他们的双亲都不在世了。也好,这样一来,顾府就是她当家作主。

直到回顾府,一路无话。

夜已经深了,顾珏清却并没有打算睡觉,而是朝着顾久下达了一道命令。

“今日玉盘佳节,我要在府内办一个赏金活动来犒劳下人,活动内容很简单,由我出题,他们来作答,你去集齐府里所有的人,每人备好纸笔,搬着小凳坐在大堂外,不想要钱的可以不来。”

和宫女木棉在御膳房聊天的时候,得知今日是八月十五,这儿的人们管这一天叫玉盘节,是一整年里的重大节日之一。

趁着这个节日办赏金活动也不突兀,就考府里的下人们对她这个主人的了解有多少,从顾相的个人喜好,考到生活习惯,答对的题目越多,相对应的赏金也就越多,按照成绩排行打赏,下人们得到福利的同时,她也就间接掌握了顾相的基本个人信息。

第04章 赏金活动

“是,属下这就去。”

顾久没有一句废话,甚至连原因也不问,转头办事去了。

“大哥,你的这个活动,听起来还挺有意思。”坐在顾珏清身旁的少女道,“我身为这府里的xiao jie,对赏金自然没有兴趣,我好奇的是,大哥会出什么样的题?我能不能参与?”

顾珏清转头看她,“妹妹你对为兄的了解有多少?”

“我对大哥当然很了解。”

“这就对了,所以你不需要参与答题,你需要做的,是批阅他们的答案。为兄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你对为兄到底有多关心,多了解。”

顾珏清此话一出,少女扬起了下巴,“我肯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来说说考题。”

顾珏清吩咐下人取了一副纸笔过来,开始和少女议论起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府里所有的下人都集齐了,一听说相爷要办有赏钱的活动,谁也不愿意错过。

顾珏清坐在红木制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众人。

这相府里一共就才两个主子,仆人加上护卫的数量竟然过百,比例大概是三成的仆人,七成的护卫。

护卫多,则代表府内戒备森严,仆人多,则代表主人日子过得奢侈。

护卫们一个个站得笔挺,不苟言笑,仆人们的容貌也基本都端正,没看见有谁长得磕碜,可见这相府里选人的要求不低。

“都坐下吧。”顾珏清开口道,“一年一度的玉盘佳节,是个好日子,我今日心情好,给你们举办一个答题比赛,考考你们对我的关心程度,在作答过程中,不可交头接耳,不可窥视别人的答案,这是规矩,谁若是违反了规矩,要罚。老实作答,答好了有赏,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是。”

众人坐下来之后,顾珏清身旁的少女站起了身,从桌上拿起了考题。

她手上的白纸黑字,写的正是刚才和顾珏清商量出来的题目。

顾久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人群的最前面参与比赛。

“第一题,你们听好了。”少女朗声道,“相爷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如果连这个问题你们都答不上来,那就代表你们对相爷太不在意了。”

众人闻言,纷纷低下头,执笔在纸上作答。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问题十分简单。

顾珏清望着下笔利落的众人,心想,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得个满分?

“第二题,写出相爷喜欢的食物,能写多少写多少。”

“第三题,写出相爷最喜欢的颜色。”

“第四题,相爷最喜欢的动物。”

“第五题,相爷最喜欢的饰品。”

“第六题,相爷最喜欢的武器。”

“第七题,相爷最喜欢的乐器。”

“第八题,相爷最擅长的技艺。”

“第九题,与相爷关系友好的官员。”

“第十题,令相爷讨厌的官员。”

“第十一题,府里谁最得相爷的信任?”

“第十二题,相爷为何深得圣上宠信?”

“第十三题……”

少女还在慢条斯理地念着考题,每念完一题,都会间隔片刻的时间再念下一题。

顾珏清看着众人的反应,发现有许多人在第八题之后,面露苦恼。

小部分人略微思索之后,专注地作答。

而有一人,几乎每一题都不需要太多考虑就能下笔,那便是顾久。

也许他能获得最高成绩,这就代表着原来的顾相对他十足的信任,他对顾相的了解也是最多的。

如果是他想害顾相,顾相很有可能提防不住。

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这个顾久一心忠诚,绝对会是她的好帮手,但如果他心怀鬼胎,那就斩草除根!

至于旁边站着的这位看似活泼单纯的妹妹,也是不能信。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让她总觉得这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不对劲。

“第三十题,也就是最后一题,相爷生气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念完所有的考题之后,少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而道:“好了,每道题我都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写,全都交上来吧。”

众人们纷纷起身,十分有秩序地排队交答案,没有挤成一团,这一点让顾珏清挺满意。

顾相府对待下人,必定有制定一套严格的规矩。

所有人的答案交上来后,少女拿起笔开始批改,把错误处直接划掉。

顾珏清随便拿了几张到眼前看。

前几题的答案几乎都是一致的,越往后,答案各不相同。

她所知道的,比府里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都少,她就指望旁边这位妹妹和顾久能有全部题目正确的答案。

目前已知——

顾相生辰是六月十五。

顾相喜欢的食物:烤鱼、糖醋里脊、红烧肉、梅菜扣肉、糖醋排骨、酱牛肉、辣子鸡……

一眼看过去都是肉,看来是个爱荤腥的主,这一点跟她差不多。

顾相最喜欢的颜色是黑与白;最喜欢的饰品是羊脂玉和形状美丽的宝石;最喜欢的动物是猫、鹦鹉;最喜欢用的武器是落月鞭和梨花扇。

这兵器的名字听起来倒是拉风。

最喜欢的乐器:箜篌。

顾珏清抽了一下嘴角。

如果说是古筝或者笛子的话,还好,她学音乐的时候接触过,而箜篌……她一窍不通。

最擅长的技艺:下厨、酿酒、制造器械。

制造器械?!

奶奶个腿的,这么有本事。

前面两样技艺不难,她的厨艺也是一流,可是制造器械……她完全没有概念。

与顾相交好的官员,这一题的答案就很五花八门了。

车骑将军、左督御史、户部尚书、侍卫统领、内务府总管……

也不知道该信哪个。

顾相讨厌的官员,这一题,好几个人的答案竟都是一样的:礼部尚书蔡士常。

下次见到这个人,态度要恶劣点。

府里谁最得相爷的信任?这一题的答案,有人只写一个名字,有人写两个名字,有人写三个名字,综合在一起,就是这三人:xiao jie顾雨荷、管家顾桃紫、护卫头领顾久。

话说回来,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管家,可能是出门办什么事去了吧。

妹妹的名字叫顾雨荷,倒是雅致。

相爷为何深得圣上宠信?这一题的答案,大多极其虚伪:高风亮节、德才兼备、克己奉公、德高望重、厚德载物、忠君爱国……

呸。

这些人都不诚实,就只知道吹捧她。

暴君身边的红人,哪来的什么德高望重,高风亮节。

只怕是恶贯满盈、损人利已。

第05章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对比了几张答卷,她已经能够确定一半以上题目的答案,有些题大概是出得太难导致答案太乱,少有人能够真正回答得上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到唇边轻抿一口,“上百份答卷,妹妹一个人批阅未免有些累,不如这样,你要是能批到一个得分最高的,就让他来帮着你一起批。”

顾雨荷闻言,暂时停下了笔,开始迅速翻阅答卷,“那我肯定要先挑顾久的来批阅,依我看,他八成能领到最高的赏金。”

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看法,其余人也都认为顾久第一名是毫无悬念的。

“顾久不愧是大哥的贴身随从,已经答对了二十九道题。”

听着顾雨荷报上批阅的结果,顾珏清挑眉,“喔?错了哪道题呢?”

“其实也不算错,而是这道题,连小妹我都不敢确认答案。”

顾雨荷说着,把顾久的答卷递了出去,“与大哥关系友好的官员,这题确实有点把我难住了,许多人把车骑将军、左督御史、户部尚书等作为答案,其实他们只是跟大哥你吃了几顿饭而已,表面上是挺客套,至于交情好不好……小妹可不敢随便下结论。”

顾珏清淡淡一笑,看了一眼顾久写的答案——

太常寺卿,茂姜。

顾久的答案应该会比其他人靠谱一点,但,在没有见到这个官员之前,还是不轻易下结论,否定这个答案,也能让旁人觉得她的心思不那么好猜。

“答对二十九题,不错。”顾珏清看向了顾久,“你来帮助xiao jie一起批阅,你是第一名,赏金百两,第二名赏金五十两,第三名二十两,七到十名各十两金,至于最后十名——明天一天不准吃饭。”

从门口走进大堂,她目睹了相府的规模和装潢,占地区域十分宽广,再看大堂的陈设,桌椅多数由红木紫檀木制成,茶杯是玉质的,左右墙壁挂着的字画看着很有档次,八成是名人作品,右手边摆放着翡翠灯盏,左手边立着半人高的古董花瓶,彩绘的工艺相当精致。

她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在大脑里汇聚成四个字:富贵荣华。

既然这样,打赏下人就不能太小气,一两黄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都不是小钱了,得了赏金的下人也会更尽心尽力地做事。

“谢爷的赏赐。”顾久行礼致谢之后,去帮着顾雨荷一同批阅答卷。

两人一起批阅,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顾久分出了两叠答卷,“爷,全都批好了,前十名在这,垫底的十名在这。”

“嗯。”顾珏清淡淡应了一声,“按照我刚才说的,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前十名等管家回来了,去管家那里领赏,好了,都散了吧,顾久留下。”

她猜测管家不在府里,答卷上的管家名字一看就是个女子,从她进门到现在,看见的女子都是统一丫鬟服饰,管家的打扮自然不可能跟普通下人一样,从衣着首饰到气质,都应该更高一等。

“大哥,我也回房休息去了。”顾雨荷站起了身,随下人们一同离去了。

顾珏清发问,“顾久,你可知这皇城之内有哪些技艺高超的画师?”

“有一位出了名的妙手先生,可惜太神秘了,总是找不到他人。”

顾珏清听着这话,斜倪了他一眼,“说了等于白说,我找画师自然是因为我有事,像那种连人都找不到的就不用报上来了!”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顾久连忙回答道:“城南的画馆,有一位老先生,年纪挺大,但是画技绝不含糊。”

“好,明天一早就去这家。”顾珏清道,“不要大摇大摆地去,我没打算让人认出来,更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明天只需要你一人跟着我即可。”

“是。爷打算明天何时去?正巧明日休沐,不用上朝。”

“明日一早去,好了,你可以回房去休息了。”

顾久退下之后,大堂里只剩顾珏清一人。

夜已经深了,她却根本睡不着。

不久之前,她还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结束了,做梦都想不到,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这是上天赐给她的运气么?让她获得这样一个高贵的身份。

不过,身份虽高,也不能因此得意忘形混吃等死,她并没有忘记,这个国度被一个暴君统治,做暴君身边的红人,随时都会面临险境。

从今晚的答题比赛得知了顾相的基本信息,顾相绝不是个好官。

有一题的题目是:相爷为何深得圣上宠幸?

这道题,府里的下人们大多都捡了一些好听话来做答案,什么忠君爱国厚德载物,听起来就像扯淡,只有顾久的答案看起来靠谱——

厨艺惊人,舌灿若莲,善于揣摩圣上心思。

皇帝喜欢吃顾相做的菜,这只是顾相得宠的原因之一。

舌灿若莲,善于揣摩圣上心思,说白了就是嘴巴特别能讲,能够领悟皇帝的想法,了解皇帝的脾气,顺着皇帝的心意。

不是好官,又有什么关系?人活着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利益,自己安稳了,才有资格去管别人。

顾珏清起身踏出了大堂,不知道卧室在哪,便装模作样地扶着头,目光扫视四周,捕捉到了一个半夜出恭的仆人。

“你,过来!”顾珏清把仆人招到身前。

“相爷,您有什么吩咐?”

“今天宫宴上喝多了,头有点晕,扶我回房。”

“您头晕?小的要不要吩咐厨房去煮一碗醒酒茶?”

“用不着,我只想睡,扶我回去就行。”

被仆人扶着到了房门外,顾珏清把仆人打发走了,这才推开门,借着朦胧的月色摸索到了床边,安心地躺下了。

次日,顾珏清起了个早,洗漱吃了早点之后,带上顾久从后门离开。

她让顾久去街上买了两顶斗笠,各自戴上,不坐相府的马车,而是雇了一辆马车,去往城南的画馆。

二人一路上没聊几句,对于顾久的沉默少言,顾珏清挺满意。

顾相把手下的人教得好,不多说废话,不过问主人的私事,对于主人的命令只选择服从,甚好。

到了画馆外,顾珏清道:“你就在这外头等我。”

“是。”

顾珏清独自进了画馆,一名年轻小伙奔上来招呼。

“这位爷,您有什么需要吗?”男子说着,抬手指向四壁悬挂着的画像,“您看看这些,山水画、风景画、还有仕女图……”

“我不要这些。”顾珏清打断他的话,“我另有需要。”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锭金子递给小伙,“带我去见你们老板,我要大量订人像。”

小伙一见金子,眼睛都亮了,“爷,您楼上请!”

顾珏清跟随着小伙上了楼,见了老板。

果真像顾久说的,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先生,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目光清明。

小伙凑到老先生的身边,“老板,这位爷给了金子,说要大量订人像。”

老先生看向顾珏清,“这位公子,请把您的要求说具体些。”

“我要满朝文武所有官员的画像。”

第06章 爷赏你一脚

老先生微微一愣,却很识趣地没有询问原因。

对方戴着黑纱斗笠,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好料子,出手阔绰,可见来头不小,不愿意露脸,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公子,这么多人的画像需要大量的时间,你给的期限是几天?”

“越快越好,咱们先来谈谈价格。”

“老夫平时给人画像,二两银子就够了,您要画的是满朝文武的官员,这可都不是一般人,一张至少要五两,七日之内可以完成,如果您急着要,老夫还可以再缩短一半期限,带着弟子不眠不休赶工,价格再翻上一倍。”

“没问题。”顾珏清望着他精明的双目,就知道他给自己提的价格贵了,对方显然看出来自己有急需,趁机抬价。

她也是商人,怎会不知商人的那点心思。

但她如今压根不想计较那点银子,便十分干脆利落地道:“希望老板您能以最快的时间完成,别说是翻一倍的价格,三五倍也不成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笔买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行,这点要求,我们绝对能够做到,老夫在皇城住了大半辈子,文武百官几乎全都见过了,只要见过就画得出来,国法规定六品以上的官员上朝,六品以下连圣上的面都见不到几回,公子您要的应该就是六品以上有资格上朝的官员画像罢?”

“没错。”顾珏清走上前,把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定金。”

“好,公子放心,老夫一定尽快完成。完成画像之后,是要送去公子府上呢,还是公子自己来取?”

“我亲自来,每日傍晚都会过来一趟。”

谈好了生意之后,老先生身边的年轻小伙送顾珏清下楼。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顾珏清朝着小伙举起了手,指间夹着一锭银子。

“小兄弟,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伙眉开眼笑地拿过银子,“爷,您尽管问。”

“这片国土叫什么名?现在什么年代?”

这个问题一出,对方错愕,“爷,您不是开玩笑吧,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不是本地人,只是意外流落到此地,你别那么多废话,只管回答。”

“咱们现在站的这块地,是祁国的帝都,津城,现在是元孝三年,八月十六。”

“你写给我看看。”

齐国?京城?

等伙计写出来之后,她才知,不是齐国,是祁国,不是京城,是津城。

祁国津城,由元孝帝统治,这是史书上不存在的国度和君王。

“原来是祁国啊,听说过,贵国的君主是不是脾气挺暴?”

“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圣上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您换个问题吧。”

“好,换个别的问题,贵国朝堂之上,有哪些官员风头最盛?”

“这个大家都知道,左右丞相和太师,这三方的势力是最大的。”

“左右丞相?!”

这祁国竟然有两个相爷?难怪了,她府邸的牌匾写的不是相府,而是顾相府,把姓氏挂在牌匾上,是为了区分两个丞相的府邸。

“对,左相顾大人,右相卫大人,是众所皆知的天子宠臣,马太师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他们是文武百官里最厉害的。”

“这样啊……左右丞相各自是什么样的人?”

“都是津城出了名的美男,高贵不凡,风姿卓然。”

“性格呢?”

“顾相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冷酷狠辣,是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低阶的官员在大街之上冲撞了他,被他直接当街射死,血溅当场。”

“如此易怒,岂不是人人都怕他?”

“倒也不是,顾相虽狠辣,却也怜香惜玉,听说有几个红颜知己,能入他眼的女子,都被捧在手心里呢,所以这皇城内想嫁他的女子还不少。”

顾珏清额头上的筋跳了一下。

怜香惜玉……

也是,做男人就要装得像一点。

“那么右丞相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右丞相,那可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性格与左相全然不同……”

接下来的时间,顾珏清又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小伙收了银子倒也有耐心,都一一回答了。

“爷,我快渴死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就到这儿吧,多谢了。”

顾珏清踏出了大门,一抬眸就看见顾久挺拔的身影。

顾久眼见他出来了,上前问道:“爷,要回府么?”

“嗯。”

顾珏清上了马车,顾久充当车夫,驾驶着马车朝来时的路线回去。

行驶到中途,马车经过一个拐角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口中发出一阵癫笑声。

他身后不远,有一人惊慌大叫,“公子快躲开!”

眼见着马头就快撞上人了,顾久狠狠一拉缰绳,灌注了不小的力道,及时勒住了马匹!

马车强制停下,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还是踢到了来人的肩膀。

“啊——”那人痛呼一声。

顾久看清了那人的脸孔,皱起了眉头。

是李家的公子,看他一脸绯红,显然是喝多了,否则也不至于举止疯癫,刚才自己那一下要是没勒住,这公子哥至少也得去掉半条命。

被马蹄踢到了肩膀,也就痛个一时半刻而已,算轻伤了。

“哪冒出来不长眼的东西!”公子哥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马车怒骂,“活得不耐烦了,敢撞本少爷!”

“公子,你没事吧?”他的随从也跑了上来,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你瞎啊,没看见我被马踹了?这是谁家的马车,给我砸了!”

“好大的口气啊。”马车内响起一声冷笑,下一刻,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起。

顾珏清钻出了马车,居高临下地望着马车前的公子哥,“你方才说,谁不长眼?”

“顾相爷?”公子哥身边的随从愣了愣,连忙行礼,“大人勿怪,我家公子喝多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顾珏清望着随从的态度,就知道他不想招惹自己。

然而那喝醉的公子哥却不识抬举,红着脸骂道,“你家的下人不长眼,把我撞了!你必须得给我赔礼道歉!你是大官又怎么样?我不怕你!”

“公子,你真的喝多了,你怎能对顾大人如此不敬?”随从显然急了,扯着他就要走,“您快点跟我回去吧。”

“我就不回去!”公子哥冷哼道,“我就是要他赔偿我。”

“赔偿你是吧?好啊!”顾珏清跃下了马车,噙着笑意走到了公子哥面前,二话不说,朝着他的胸膛又踹出一脚。

“大人别!”随从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

顾珏清淡淡道:“马蹄没能踹醒你,本相再给你一脚,看你能不能清醒!”

“哎哟!”公子哥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的时候已然急红了眼,“姓顾的,你敢踢本少爷!我告诉我爹和我姐姐去,你给我走着瞧!我看你这官还能当多久!”

说完以后,他转过身就跑开了。

随从急忙追了上去,“公子,你等等我!”

“爷,您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身后响起顾久的声音。

顾珏清转头看他,“为何这么问?”

“您今日有点失态。”顾久道,“您平时惩罚对您大不敬的人,他们通常都没有能力反击,可今日这位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属下还以为,您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想不到您还是动手了。”

顾珏清心道一句:难道对方来头不小?

她看对方随从的态度软,就觉得动手也无妨,按照从前顾相的风格,绝对不会宽恕这么放肆的人。

她在学习顾相的处事风格,顾久却觉得她做得不妥当?

“爷,他肯定是回家告状去了,没准也会很快进宫请李贵妃为他出气,李贵妃很疼爱这个弟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珏清蹙眉。

刚才那醉汉竟是李贵妃的弟弟?

从画馆伙计那里打听到,朝堂之上有两大宠臣平分秋色,后宫之中有两大宠妃明争暗斗。

两大宠妃分别来自李家和卫家,李贵妃美貌冠绝后宫,深得皇帝喜爱。

她好像……得罪了这位娘娘。

第07章 贵妃登门

与贵妃娘娘作对,后果会有多严重?

顾珏清回想起皇帝之前对她的态度,着实算不错,也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皇帝会不会怪罪她。

一边是朝堂上信任的臣子,一边是后宫里的爱妃,两边掐起来,皇帝会更偏向哪一方?

也许臣子终究比不过宠妃,即使她妙语连珠,也还是会输给李贵妃吹的枕边风。

“爷,您是不是在想,应该如何避免与贵妃娘娘起冲突?”顾久的话传入耳中,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这位也是个极不好惹的主,能得陛下宠爱,必定很有手段。”

顾珏清此刻的心情其实不太轻松,表面上却还要装作气定神闲,只因从前的顾相性格较狂妄。

“后宫妇人的那些手段,你以为我会放在眼里吗?”

“爷,属下只是担心,这事会让贵妃娘娘记恨您,她毕竟是陛下的枕边人,所占的优势会比您多一些,再加上她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只怕背地里要放阴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珏清跃回马车之内。

顾久见她脸色镇定,只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也就不再多说了,重新坐回车夫的位置上,驾驶着马车回相府。

回府后,顾珏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昨晚进来后倒头就睡,今早起来后又出门买画,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有闲时间观察自己的房间。

衣柜今天早上已经看过了,黑白款的样式各占一半,看得出从前的顾相喜欢简单的颜色,从衣帽到靴子,都不花哨。

衣柜正对面是杂物柜,柜子上半部分是开放式的三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物件,下半部分是封闭式的抽屉。

顾珏清打开第一个抽屉,是收纳整齐的字画。

打开第二个抽屉,是一些精致小型的古玩。

打开第三个抽屉时,她微微一怔,随即喜悦。

映入眼帘的两本书,左边那本是《百味宝典》,右边那本是《食疗大全》。

她拿起书,随手翻了几页,果真是食谱。

百味宝典记载的是各种奇珍美味,食疗大全记载的是各种养生药膳粥汤。

两本书的下面还垫着一个小匣子,她打开一看,是五瓶白色的小罐。

随意拿了一瓶起来观察,这小罐呈圆柱形,瓶里装着不知名粉末,双层瓶口,里层有孔用于倒出粉末,可随意转动,类似牙签盒的设计。

她倒了一点粉末在指尖,想尝一口,转念一想,万一是毒药呢?吃下去要是见阎王了,岂不是亏大?

跟食谱放在一起,也不见得就是调味料,虽然有这样的可能性,为保安全,还是先不试了。

她把手上的小瓶子装进衣袖口袋里,将小匣子和养生食谱放回抽屉里,拿着《百味宝典》走到了桌边坐下。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个时辰。

也不知道是谁编写这本食谱,菜式的花样多不胜数,多数菜名还很雅致。

难道是顾相本人编写的吗?不管是不是,这里面记载的菜都要学会,毕竟厨艺是顾相的技能之一。

继续翻看,竟然翻到了之前皇帝点的菜,这对她而言是个收获,她可算知道凤尾鱼翅、佛手金卷、翡翠明珠的做法了。

把三道菜的食材和烹饪过程仔细看了一遍,对于厨艺不错的她来说,做法很好理解,然而,每道菜要用的最后一样食材,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食材名字叫做:无忧粉。

这是个什么玩意?

听名字应该是粉状的东西,该不会就是小匣子里装的那几瓶白色粉末吧?

正想着,忽然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她就听见仆人焦急的话语——

“相爷!贵妃娘娘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李家公子神气地站在府外,说是要等您亲自出门去迎接……”

顾珏清合上了手中的食谱,站了起来。

该来的躲不掉。

她打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仆人紧跟在身后,“相爷,来者不善啊!他们那架势,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顾珏清一字不发,脚下的步伐不快也不慢。

到了相府门外,那被他踹了一脚的公子哥正双手环胸,笑望着他,“顾大人,这么快又见面了呢。”

“李公子搬靠山的速度倒是挺麻溜的。”顾珏清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走到了马车前,冲着马车里的人问候,“恭迎贵妃娘娘,这府外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去我府里小坐片刻,可好?”

“好啊。”马车里响起一道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与顾珏清想象中的不同。

她想的是,这贵妃娘娘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肯定是阴阳怪气飞扬跋扈,想不到一开口的声音这么甜美。

车夫撩开了帘子,马车内的人探出了头来。

看清李贵妃容貌的那一刹那,顾珏清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绝代佳人。

不愧是宠冠后宫的女子。

大约双十的年华,一袭桃红色广袖宫装,一头乌发梳成流云髻,肤若凝脂,柳叶眉下是一双水盈盈的明眸,顾盼流转之间有着天然的妩媚。

她只是略施粉黛,也无比娇美,如桃花般粉嫩的唇,道出一句慢条斯理的话:“顾大人,想好要怎么跟本宫解释了吗?”

李贵妃的脸上似乎看不出怒意,顾珏清只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娘娘,咱们进府里说。”

李贵妃不语,脚下迈出了步伐,经过顾珏清身旁时,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顾珏清捕捉到那抹笑,心想:这李贵妃是不是在琢磨什么阴险的点子?

要小心了。

再说那李家的公子哥,一脸得意,大摇大摆地跟在李贵妃身后,“姐,你的态度怎么一点都不强硬?我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应该板着脸,凶一点儿。”

李贵妃淡淡道:“我的言行,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李家公子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顾珏清紧随着二人的脚步,三人到了大堂内坐下,婢女立即上了三杯茶。

李贵妃端起茶,抿了一口,悠悠道:“上好的碧螺春,不错。”

顾珏清也端起了茶盏,观察着李贵妃的脸色,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平静了。

越是平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李家公子站在李贵妃身边,眼巴巴地等着她教训顾珏清,却没想到,李贵妃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步丁啊,你去外面逛逛,你的事情姐姐自然会给你处理的,你就别留在这里碍事了。”

“啊?”李步丁一头雾水,“姐,既然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回避?”

“你到底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李贵妃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严厉。

她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就代表她的权威不容kàng yi。

李步丁在她那样的目光下,不敢违背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了。

大堂里只剩下两人。

顾珏清这才开口,“娘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怎么样?”

李贵妃支开弟弟,难不成是要趁机谈什么买卖?作为她放自己一马的要求。

除此之外,顾珏清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而她也想不到,李贵妃开口的第一句话直接让她喷了茶。

“顾郎,你在生气吗?”

“噗!”

“你怎么喝茶的,喝成这个德行。”李贵妃轻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走到顾珏清面前,帮她擦拭唇角的茶水。

顾珏清瞠目结舌,这一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郎?

顾相啊顾相,你可真有出息啊……

第08章 奸臣妖妃

如果真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又怎么会喊出‘顾郎’这样亲昵的称呼。

李贵妃从出现的那一刻起,态度就一直让她觉得古怪,她一心提防着李贵妃,却没想到……

李贵妃和顾相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李贵妃把弟弟赶走,为的就是和‘顾郎’独处,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顾珏清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奸臣妖妃,有悖人伦,大逆不道。

贵妃一定不知道,她口中的顾郎是个假男人。

顾珏清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娘娘……”

李贵妃当即打断,“喊什么娘娘?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顾珏清不语。

从画馆的伙计口中得知,当今两位宠妃的家世都十分雄厚,李家卫家手里皆有兵权,李贵妃是太尉的长女,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美貌被广为流传,这让她成为李氏家族的宠儿。

她有个优雅的名字,李湘水。

三年前太子登基为皇,把她纳为贵妃,宠爱有加,三年来都不曾失宠,即使后宫里每年都要增添无数美人,这位贵妃也从来不曾受到冷落。

顾相竟然有胆子勾搭她,勾搭上了就不愁前程。

真有些缺德,但是不得不说,够有勇气,够有手段。

“顾郎,我弟弟惹你生气了对不对?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见识,反正他也挨了你一脚,回头我会再训他几句,让他以后别招惹你就是了。”

李贵妃的话再一次传入耳中,扯回了顾珏清的思绪。

顾珏清抬眸看她,试探般地喊了一声,“湘水……”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跟贵妃起冲突,现在得知这位贵妃跟从前的顾相颇有渊源,心情也放松了些,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算计。

“终于不再喊我娘娘了?”李湘水轻笑一声,坐在了顾珏清身旁的椅子上,“我家弟弟是什么个性,我很清楚,他挨了你一脚也是他自找,我之所以答应他来找你兴师问罪,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来看看你。”

李湘水说着,柔弱无骨的手抬起,覆上了顾珏清的手背,“顾郎,我想念你做的菜了。”

顾珏清不太适应被一个女子温柔地注视着,便抽回了自己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大老远地从皇宫里过来,就为了吃我做的饭?”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我那傻弟弟不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来认错,顺便讨一顿饭吃。你这厨艺是出了名的好,连口味挑剔的陛下都赞不绝口百吃不腻,他今早还跟我说,要是隔十天八天不吃你做的饭,他就想得慌,别人做的都吃不下了。”

顾珏清从李湘水这段话中捕捉到了重点——

百吃不腻,一段时间不吃就想得慌,别人做的吃不下。

饭菜再好吃,至于到这个地步吗?

倒像是毒品上瘾似的。

等会儿……上瘾?

顾珏清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从顾相抽屉里翻出来的食谱,其中有一味陌生的食材,叫:无忧粉。

她突然开始怀疑,顾相给皇帝做的饭里面,是不是添加了会让人成瘾的东西。

这样一来,皇帝就会极其钟爱顾相做的饭菜,顾相本身也厨艺一流,所有人就都以为她的手艺太对皇帝的胃口,这点成为了她能被宠信的原因之一。

真的很有必要调查一下无忧粉,以及确认小匣子里装的粉末是不是无忧粉。

这一刻,顾珏清对从前的顾相产生了钦佩。

“顾郎,你在想什么呢?”李湘水的话再一次传进耳朵里。

“没什么,你亲自过来一趟,我自然要招待你,我这就去厨房烧几个菜。”顾珏清说着,走向了大堂之外。

李湘水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顾郎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的。

此时此刻,一直在大堂附近徘徊的李步丁眼见着顾珏清离开了,连忙跑到了李湘水的面前,“姐姐,你教训他了吗?”

“我跟他已经和解了。”李湘水淡淡道,“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去找他的麻烦,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去招惹他,我就让父亲把你禁足,不让你出门玩。”

“这……怎么就和解了呢?你们是不是谈好了什么条件?他有没有认错?他……”

“总之你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就对了。”李湘水望着自家弟弟不高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应该得罪他,虽然咱们李家势力大,也不能妄想着压他一头啊,他可是堂堂相爷,凭什么给你这个没有官职的家伙道歉?他要是给你认错,这脸往哪搁?”

“可姐姐你是贵妃啊!他见了你也得行礼的,你比他大,我们何必忌惮他?”

“我们当然不用忌惮他,但我们也不应该跟他起冲突,冲突大了,对哪边来说都是不利的,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坐下来听我好好跟你讲讲这里面的道理……”

在等待上菜的这段时间里,李湘水对李步丁进行了一番开导,半强迫半利诱,总算是让李步丁消气了。

“记住了,以后不要招惹顾相,月钱就给你翻一倍。”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姐弟二人正聊着,听见大堂外响起了好几道脚步声,齐齐抬头,就看见婢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

顾珏清从门外踏了进来,慢条斯理道:“食材有限,只做了这六道菜,两位尝尝。”

这次上的六道菜,有三道菜是她之前做给皇帝吃的,还有三道菜是皇帝之前点了,她却没做成的。

“凤尾鱼翅、佛手金卷、翡翠明珠、翠竹报春、富贵虾球、三鲜蛋饺。”顾珏清报上了菜名,走到二人的对面坐下,“请用。”

李步丁早就听闻顾相厨艺一绝,此刻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句废话也没多说,拿起筷子就夹了。

“唔,好吃……姐姐你尝尝这个,味道好特别。”李步丁说着,夹了一个富贵虾球放进李贵妃的碗里。

这一桌子菜对他来说都很新鲜,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吃得十分欢快,让他一时忘记了之前对顾相的怨恨,时不时地夸奖一声——好吃。

李贵妃趁他注意力全放在菜上,眼神便望向了对面的顾珏清,明送秋波,“顾大人,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菜,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顾珏清淡淡一笑,“贵妃娘娘喜欢就好。”

……

城南的珍味楼,是皇城里有名的餐馆之一。

此刻,二楼尽头的雅间里,有年轻的男子怀抱美人,冲着对面的人笑道:“蔡大人,你听说了吗?那姓顾的踢伤了李家的公子,那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啊,受了委屈之后跑到宫里跟他姐姐告状,这不,李贵妃已经去顾府兴师问罪了,就李贵妃那心胸,姓顾的以后恐怕不好过,让他狂,总算踢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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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汤里有毒

“一个奸佞小人,一个无德宫妃,掐在一起,定是一场好戏,可惜我们无法在现场目睹。”

说话这人正是礼部尚书蔡士常,提起顾珏清,目光之中尽是不屑与鄙夷,“姓顾的横行嚣张了这么久,我早就期盼着哪天能有一个麻烦降临在他的头上,我府里有一位下人,他的远房表妹就在顾府里做婢女,回头去打听打听,李贵妃是如何跟顾珏清算账的。”

蔡士常说着,站起了身,“戎国派来联姻的元娴公主下午会抵达皇城,陛下命我前去迎接公主进宫,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去准备准备,林大人,失陪了。”

“蔡大人慢走。”

另一边的顾府里,李家姐弟吃好了饭,自然就没有理由再多停留,顾珏清吩咐仆人送客,李湘水在踏出门槛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地望了她一眼。

顾珏清的脸色毫无波动,“贵妃娘娘慢走,臣还有点事,就不送了。”

目送着李家姐弟离开之后,顾珏清也迈出了大堂。

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近,转头一看,是顾久捧着几本簿子过来了。

“爷,这就没事了吗?他们竟然没闹起来?”

顾珏清唇角轻勾,“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一个后宫妇人,不足以让我烦恼。”

“果然还是爷比较高明。”顾久的面上浮现钦佩之色。

顾珏清没好意思再继续自夸,瞥了一眼顾久手上的本子,“这些是什么?”

“哦,这是给您过目的账本,截止到昨天的,属下已经检查过一遍了,所有店铺的进账和支出,每一笔都算得很清楚,咱们手下的人,手都是干净的,绝对不会私自偷取利润。”

顾珏清闻言,立即来了兴趣。

她前世就是一个商人,在做生意方面绝对不会含糊,想不到这位顾相在做官的同时,也经营店铺。

这可真是极好的,以后的日子不愁无聊。

从顾久的手中接过了账本,顾珏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看。

顾相名下的铺子,有酒楼药铺茶庄以及——赌坊。

账本写得很仔细,可见手底下的人做事足够认真细心。

看完了账本继续看食谱,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傍晚时分,仆人喊她去用饭。

“相爷,饭菜已经做好了,xiao jie正在大堂等着您一起吃呢。”

“知道了。”

顾珏清离开了房间去往大堂,顾雨荷正坐着,打了一碗汤放在对面,“大哥,尝尝这个野菜鲫鱼汤,味道很不错的。”

顾珏清望着满桌的珍馐佳肴,觉得十分有胃口。

她的厨艺虽好,却没有打算天天自己做饭吃,大多数还是要吃厨娘做的菜,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

她要是进厨房,目的只会有一个:学习从前的顾相,达到顶级的做菜水平,研发更多的新菜式,博取暴君的欢心,才能让自己的地位不降下去。

端起了那碗顾雨荷打给她的鱼汤,正准备喝,可还不等唇沾到碗,她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野菜鲫鱼汤闻起来怪怪的,有一种——仿佛潮湿地带里能嗅到的腐朽气息。

汤面上浮着一层不薄不厚的红油,这汤做的应该是中辣的程度,按理说辣椒是可以盖住异味的,可她在闻到辛辣味的同时,也没有错过辣中夹杂的那一抹怪味。

吃不了辣的人可能闻不出来,闻到一个辣味都够呛了,偏偏她很能吃辣,这个程度的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不知道怪味的来源是不是野菜,她只知道,用她灵敏的嗅觉来判断这道汤,是不合格的。

就算是野菜本身有怪味,也可以用好几种方法除味。

她的余光看见对面顾雨荷的手,那只手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却停顿在了碗的上空,显然,手的主人注意力并不在碗里。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顾雨荷的视线。

两人视线交汇到了一起,顾雨荷连忙挪开了目光,说道:“大哥,王婶做的红烧排骨很好吃,但是比起你的,还是差了一些。”

这话乍一听没有任何问题,顾珏清却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紧张感。

是她的错觉么?她觉得顾雨荷的情绪有些紧绷,神态不自然,说话时的语速都不流畅。

她望着手里的鲫鱼汤,高声道:“来人!”

一名婢女进了大堂,“相爷,有何吩咐?”

“这汤是谁做的?把厨子叫过来。”

“是。”

片刻之后,一名体态丰腴的厨娘被带了过来。

顾珏清开始训话,“是这鱼没处理干净,还是这野菜没去味?辣椒都压不住怪味,你是怎么做这汤的?”

“相爷息怒,这道汤奴婢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从前做的时候都没挨您的骂,今天或许是打下手的人笨手笨脚的没处理好,奴婢记得这道汤的程序,回头一定挨个问话,一定会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奴婢这就把汤倒了,再给您重新上一份。”

厨娘说着,起身就去端汤。

顾珏清并不打算再为难她,淡淡道:“不用再做汤了,给我泡一壶花茶来就好。”

“是。”

厨娘退下之后,顾珏清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咬了一口,肉质滑嫩,味道稍微有些淡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配着白米饭,又吃下了几口,大堂外忽然响起顾久焦急的声音——

“爷,这一桌饭不能吃!”

顾珏清放下了筷子,看下大堂外。

一道黑色人影速度极快,几乎可以说是飘进来的,可见来人有多焦虑。

“爷,刚才王婶把鱼汤倒给了她养的一只小狗吃,小狗吃了鱼肉之后,就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那汤有毒!”

顾珏清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排骨,“这排骨我已经吃了几口了,目前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也许并不是所有的菜都下了毒,你找大夫来验一验。”

顾久立即离开了大堂。

顾相名下有开药铺,这相府里便养了两个大夫专门种植名贵药材,随叫随到。

大夫检验了桌子上所有的菜,朝着顾珏清道:“相爷,这些菜全都无毒,可以放心吃。”

“你再检验一下这个。”顾珏清端起了自己右手边的那碗鱼汤。

这是顾雨荷盛给她的,由于气味不对劲,她一口都没喝。

大夫验过鱼汤,脸色立即变了,“相爷,这汤有毒。”

“怎么会这样?”顾雨荷面露惊诧,“咱们顾府的厨房里混进了奸细吗?”

顾珏清看向大夫,问道:“什么毒?”

“是什么样的毒,草民暂时还不能给出答案,请相爷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把这汤带回去,一旦有了答案,我立即来禀报相爷。”

“好。”顾珏清从始至终都挺镇静,摆了摆手示意大夫退下,然后继续吃菜。

“大哥……”对面的顾雨荷开口,语气里带着忧虑,“咱们这府里,怕是混进了别人派来的奸细,这人心思狠毒,想要毒杀咱们兄妹,刚才如果不是大哥察觉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咱们这以后,每顿饭都要先检验过再吃。”顾珏清抬头看她,“只怪我得罪了太多人,人家要害我,连带着你都要一起害,你可会怨我?”

“怎么会,我不会埋怨大哥,只会担心大哥。”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吃饭吧。”

饭后,顾雨荷离开了大堂回房,顾珏清把顾久喊到了身前。

“从现在开始,只要xiao jie出了府,就派人紧盯着,她去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要来跟我汇报,跟踪时要千万注意,不能被发现。”

第10章 进宫赴宴

“您是担心xiao jie的安危,所以想要派人暗中保护她?”

顾久并不明白顾珏清的心思,只以为顾珏清派人跟踪顾雨荷是纯粹为了她好。

顾珏清也懒得多做解释,应道:“嗯,千万要谨慎,除非xiao jie遇到危险才能现身,否则不可暴露。”

“明白,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顾久才离开了大堂,立即又有一名仆人跑来顾珏清面前,“相爷,刚才宫里的人来传话,陛下身体不适,明日不上朝了,后天上午辰时在御花园中宴请戎国的使臣,大人要准时到场。”

“知道了。”

明日不上朝?正好了,避免与一些官员见面打招呼,否则连名字都喊不上来。

本来还打算明天装病,想不到皇帝直接免朝了。

“对了相爷,管家回来了。”

“管家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顾珏清的话音才落下,大堂外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爷,我回来了!”

顾珏清抬头看向前方,一袭鹅huáng sè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右手握剑,可见是个练家子。

这就是顾府管家,顾桃紫了。

也就二十出头的年岁,容貌秀美。那一张鹅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脂粉淡抹,眉宇间神采奕奕。

她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道:“您让属下劫的那批货物已经劫到,属下都带回来了,您看,要怎么安置?”

顾珏清的额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顾相……还干打劫的事。

也不知道劫的是谁家的。

她问顾桃紫:“过程顺利吗?有没有人员伤亡?”

“蛮顺利的,我方人员没有人受重伤,倒是蔡大人那一方,有几个应该骨折了。”

“嗯,做得不错,带我去看看货物。”

蔡大人……应该就是顾相讨厌的那位礼部尚书,蔡士常了。

难怪要劫他家的货。

顾桃紫领着顾珏清去了自己的住处,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地上摆着三只大箱子。

顾珏清走上前去打开,竟然是——绸缎。

三大箱的绸缎,值不少银子。

顾相并不缺钱,这些货物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破坏蔡大人的生意,也许只是为了寻个开心。

“桃紫,回头把这些绸缎先送去给xiao jie挑,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你也挑几匹喜欢的去做些新衣裳。有参与劫持货物的人,每个人也可以挑一匹去。”

“多谢爷的奖赏,有剩余的绸缎,您打算怎么处理?”

“卖了。随便打听一下有哪些绸缎商家需要货源,按照市场价卖给他们,买十匹送一匹,就能够尽快处理完这批货,交易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是顾府的人。”

“明白!”

谈完货物的事情,顾珏清回房继续看菜谱。

达到顾相做菜的手艺,对她来说不算难题,就算味道不能十足相似,她也可以选择创新,只要做得不比顾相差就好。

另外还要烦恼的几个问题是:顾相的武功招式和才艺。

她会格斗、柔道、西洋剑术,跟顾相所学的招式是完全不一样的,从赏金活动上得知,顾相擅长使用鞭子,且力道凌厉,一鞭下来的力道能够使人皮开肉绽。

虽然这具身体是她在支配,她却还不能把顾相的功夫融会贯通,她不知道顾相的功夫路数是什么样的,毕竟从来都没见过,只能找个借口从顾久和顾桃紫那里学。

好在,这副躯体的体格不错,虽然纤细,胳膊和腿摸起来都紧实有力,一看就知道不缺乏锻炼。

再说才艺,顾相会弹箜篌,这个也得学了,回头还得找个厉害的乐师来私下教她。

看菜谱看到发困了,顾珏清这才熄了烛火,shàng chuáng睡觉。

一夜过去。

次日醒来,她吃过早饭之后就在府里闲逛,了解整座府邸的地形,房屋的格局分布。途经书房,她停住了脚步,随后就进了书房。

走到书柜前,手指划过了一排排书册,找到了讲述这祁国历史的史书,拿了出来仔细阅读。

除此之外,有记载邻国、乃至祁国周边大小国风土人情的书,也都一一看了,让她总算对这个时代有些了解。

祁国地处西南,有数百年的历史,由第一任君王开疆扩土,延绵子孙后代,重农耕,盛产良驹、精铁,是富庶之国。

当今皇帝就是享受着祖先留下来的庞大财富,自己八成没多努力,看他那荒唐的言行就知道跟明君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可惜龙家先祖艰苦打下来的江山了。

一整个下午,顾珏清都泡在书房里,直到傍晚时分,让顾久陪着他出了府,像上次那样在府外雇了一辆马车,戴上了斗笠,低调地去画馆。

画馆的老先生办事果然利索,将近两天的时间就和徒弟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并和顾珏清约下了时间,后天晚上可以全部完工。

顾珏清带走了完成的画像,回到马车里。

在回府的途中,一张一张地浏览了过去。

放在最前面的就是太傅、太师、太尉、六部尚书、各大将军、几位学士、御史等职位较高的官员。

翻到礼部尚书蔡士常的时候,她看得十分仔细。

唔,是个年轻的家伙,相貌倒是端端正正,还算俊朗。

顾相不是个好官,甚至称得上是佞臣,画馆伙计提到顾相的时候,只说了‘喜怒无常’‘冷酷狠辣’这样的特点,算是很客气了,也许他知道顾相作恶,没敢说。

和佞臣作对的官员,会不会是良臣?

她不知道这位蔡尚书是不是好官,但她知道,好官绝对不会跟顾相混在一起。

顾久的答卷里提到一位官员,太常寺卿茂姜,跟顾相关系不错。

顾珏清翻到了茂姜的画像。

又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轻官员,画笔描绘出的面部线条柔和,组成一张清俊秀气的面容。

这么多官员当中,长得好看又年轻的不多,所以,俊俏青年最好认,明天见到,保证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文官里好几个糟老头子,一看眉眼就觉得不太好相处。

对了,还有一位跟顾相势均力敌的右丞相,也不知长的什么模样。

顾珏清在现有的画像里面翻了一遍,并没有翻到右丞相的,看来那位老先生还没画,只能明早去宫里见见了。

顾珏清回到顾府,才进自己屋,就听见外头有雨声响起,心道一句,回来得还真及时。

明日要早起,今日就早些睡吧。

……

一场雨,把帝都街道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一日清晨,顾珏清穿戴整齐吃过早饭后,乘坐马车前去皇宫。

昨日下雨,今日的帝都有了晨雾,好在雾色稀薄,对出行不会造成阻碍。

进了宫之后,她可算是体会了作为一名天子宠臣能够得到的殊荣。

“顾大人,早。”

“顾大人,您今日气色不错啊。”

“陛下今日宴请戎国使臣,那使臣若是见到顾大人风采,定会感叹我国人杰地灵。”

顾珏清:“……”

正在感慨这帮官员真会说话,下一刻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又响起差不多的语句——

“卫大人,早。”

“卫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听闻戎国使臣想要与我国交流才学,让他们跟卫大人切磋,定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自不量力。”

卫大人?

顾珏清转过身,望向前方。

清晨的薄雾中,一道浅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动。来人的步伐慢条斯理,轻灵得仿佛不着地。

那道影子修长而笔挺,走得近些了,才从稀薄的雾色里看见他的面容。

顾珏清微微一怔。

好一个令人心荡神驰的绝色美男——

第11章 画中仙人

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孔,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眼角微微斜挑,那双眼眸极其漂亮,漆黑的瞳孔如上等墨玉,光华清亮。

他身上穿着的雪白锦衣不知用的是什么料子,袖口与衣领处的祥云刺绣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衬着白瓷般的肤色,犹如画中仙人。

顾珏清以为自己跟花痴这个词早就沾不上边了,可面对如此稀罕的美色,还是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何等幸运,才能让造物主在他脸上勾勒出这样标致细腻的五官。

他给她的第一感觉——纯净无瑕,恰似明珠生辉,美玉莹光。

这等仙人之姿,再看他周围其他官员,与之对比就只能是——凡夫俗子。

这就是那位跟她平起平坐、同样深受皇帝器重的右丞相,卫长琴?

有些人只要看一眼,你就知道他不简单。

画馆伙计曾说过,左右丞相是皇城里有名的美男子。

顾珏清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早就照过镜子了,顾相虽然是女子,这张脸却没有女儿家的娇态,三庭五眼组合成一副英气的长相,桃花眼、长睫毛,眉毛大概是刻意修成了剑眉,使得眉目看起凌厉了些。

她对着镜子笑过,镜子里那人勾起唇角的模样,竟让她觉得有些风流不羁。

只能说,这张脸无论当成男人看,还是当成女人看,那都是顺眼的。

她本以为自己算很好看了,想不到今日初见右丞相,对方长得比她还白净,比她还标致。

此刻,那位右丞相忽略了周围官员对他的问候,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近了,更近了。

周围的雾色倒像是天际的云层,他那云淡风轻的姿态仿佛神祗踏云归来,行走之间衣玦摇曳,由内而外散发着无比清雅的气息。

“顾相,早。”他开了口,语气悠然,声音清润如风,让人听得极为舒服。

他竟然主动开口跟她问好,温和友善的态度,一副看上去跟她很熟的模样。

要不是早就打听过左右丞相之间的关系,她差点都要以为这是跟她交情好的同僚了。

也许……左右丞相一直以来都有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就算暗地里斗狠,平时见了面也要相互问候。

想到这,她也冲着对方唇角微扬,“卫相,早啊。”

“两位相爷,辰时已到,咱们该去锦华宫了。”

不知哪位官员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朝着东南方向前行。

顾珏清与卫长琴也不再交流,转身与众人同行。

顾珏清望着前边一层又一层高高的雪白台阶,视线再往后,是数不清的巍峨宫殿,一座挨着一座。

第一次在白天观察皇宫,当真磅礴大气,格外辉煌。

众人到了锦华宫内,帝后都还未到,宫人们已经摆上了美酒佳肴,在众大臣之中穿梭。

顾珏清扫了一眼其他官员的举动,发现他们落座看似随意,其实又不简单,其中有些脸孔在画像上见过,三品之后的官员都选了较为靠后的座位,靠前的座位都是留出来给官位高的。

按照这个位置顺序,她应该坐在第一排,并且是比较靠近帝后的位置。

参照了一下卫长琴的座位,她选择坐在他对面同等的位置上。

一坐下来便开始斟酒,她想尝尝这皇宫里的酒味道什么样,举起了酒杯正准备喝,就听见耳畔响起一声轻笑,“顾大人,怎么一坐下来又开始喝了?可别像上次夜宴那样喝得分不清方向。”

顾珏清转头看向来人。

太常寺卿,茂姜。

真人与画像至少像了八成,面容比画像上更为俊雅一些,眉眼间有几分玩世不恭。

这家伙跟她有一个特征是相似的,那就是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些风流不羁的味道。

在顾久的印象里,这个官员跟原先的顾相很熟的。

于是,顾珏清说话的语气也很随意,没有半分疏离,“本相要是醉了,就让你来照顾。”

“那可真是下官的荣幸了。”茂姜说着,坐到了顾珏清的身后,“听闻戎国来的元娴公主,活泼爽朗,十分好强,北方那边的女子不比咱们南方的娇弱,另有一番味道,一来就想跟咱们比试,很是高傲。”

“你消息还挺灵通。”顾珏清问道,“她想要跟咱们比试什么?”

两国文化交流,说的通俗一些也就是大型攀比现场,各自对自己的国土进行夸耀,人才与人才切磋,分别拿擅长的技能来较量。

“听说要比才艺,还有武艺、骑射什么的,他们北方男子,大多都挺健壮,她带来的护卫一个个都高大魁梧的,因此,她觉得我们祁国男儿缺乏男子气概,太弱。”

“荒谬。”顾珏清冷哼一声,“男子气概,不是看谁长得壮,她嫌我们没有男子气概,我还嫌她们那边的男子五大三粗,你说,他们那地方,能养出我和卫相这样的美男子吗?”

“那肯定是不行!”边上有人听见顾珏清的话,附和道,“顾相风姿无双,玉树临风,哪里是他们那群粗野汉子能比的?那一个个的看上去都不优雅不斯文……”

这位官员的话音还没落下,大殿之外就响起一道女子的娇笑声——

“亏本公主还以为这祁国官员都彬彬有礼一本正经,想不到全都是表面功夫,背地却在这里对异国来宾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顾珏清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官员,“你声音太大了,下次说人坏话,小点声。”

那官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顾珏清视线一转,望向大殿之外。

一道橘huáng sè的高挑人影踏进了大殿之内,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身后还跟着四名护卫。

这女子五官秀丽而深邃,明眸皓齿,有一种来自异域的风情,眉宇间显露几分冷傲,这样的姿态,一看就是那元娴公主了。

戎国虽然远比不上祁国富裕,他们的军队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小看的,出了名的兵强马壮,因此,这位公主远嫁也是有底气的,如今的冷傲,也是为了将来在这片陌生的国土上不受欺负,所以她想给众人都留下她为人强势的感觉。

顾珏清有些感慨,外人只知道这些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对于她们作为联姻工具的无奈与悲哀,却不能感同身受。

“刚才是谁笑话我们来着?”元娴的视线扫了一眼顾珏清所在的那片区域。

她刚才就是听见这个方向,有人在对她的护卫指指点点。

什么五大三粗不优雅?明明就是健壮有力的阳刚之气,不像这祁国,满大街都是油头粉面公子哥,那种小白脸有什么用?

说到小白脸,现在就看见一个。

元娴的视线对准了顾珏清。

这家伙座位靠前,应该是个大官,长得不赖,但是她这个人从来不注重男人长相,只看本事。

顾珏清的目光与她交汇在一处,淡定发问,“公主有何指教?”

“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是谁说我们坏话来着?有本事说就要敢承认,出来跟我比试比试,输了就当众鞠躬道歉。”

元娴的话一出来,罪魁祸首眼巴巴地望着顾珏清,目光中带着求助。

顾珏清微一挑眉。

看过的画像里有这个家伙,四品官,赏金活动的时候,有人把他写进答案里,可见,也是站顾相这一派的。

如果不是以她马首是瞻,又怎么会吹捧她。

她作为这一派的老大,要是把小弟推出去给别人虐,显得她没魄力。

于是,她镇定从容道:“公主,方才你听见的那句话,说的人的确思虑不周,但并没有敌意,你若非要计较,就找本相吧。”

第12章 公主的挑衅

“怎么?你是打算替他承担乱说话的后果吗?”

元娴公主一双美目斜睨着顾珏清,“你敢站出来说话,应该是有点学问的吧?”

她的话音才落下,顾珏清身后的茂姜站了起来,“公主殿下,这位是我们的左丞相,顾大人,刚才我国官员说话有些冒犯,跟顾大人无关,请公主跟顾大人说话的时候客气一些。”

“相爷?那一定是很有能耐的了。听闻你们祁国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本公主倒是很想见识见识,你们陛下已经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比试,在正式比赛之前,我想考一考你这位相爷的头脑。”

元娴望着顾珏清,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当着众多人的面,顾珏清自然是气定神闲,“公主想怎么样?”

她并不知道元娴会怎样刁难她,她也不慌张,正式的比赛都还没有开始,等会儿她要是不能通过元娴的考题,也并不代表祁国就输了。

如果元娴刻意为难,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就这么一场小小的比试,还不至于影响顾相的权威,顶多被元娴笑话两句就是了。

“你放心吧顾相,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刚才听到的几句话实在让本公主不能释怀,我们戎国人或许没有你们祁国人文雅,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智慧会输给你们,你只要能答对我三道智题,刚才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顾珏清望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想:只怕不是什么容易的题目。

“公主请问。”她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

元娴笑道:“你听好了,第一道题,什么东西每个人都要用,然而真正到了要用的时候,却不想用?”

元娴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众人脸上浮现思索。

顾珏清却笑了。

这也算难题吗?

正打算说出答案,却被人给抢答了——

“公主这道题的答案,应该是棺材吧?每个人都要用,但是又不想用,因为没人喜欢死。”

顾珏清看向了说话的人。

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文质彬彬,面貌端正,带着几分书卷气。

可不正是那姓蔡的?

这家伙答得比她快,是想要显示出他更聪明,思路更灵活吗?

早知道刚才就快点说了。

不只是顾珏清不乐意,元娴也不乐意了,她转头看向蔡士常,不满道:“本公主是在问顾相,没问其他人!你抢着回答做什么?这接下来的两个问题,你们其他人要是知道答案,也不许回答。”

蔡士常淡淡道:“抱歉,我不多嘴了。”

元娴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顾珏清,“这第二个问题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这是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连蔡士常也陷入了思考,很显然,他还没有想到答案。

顾珏清飞快地给出了答案,“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自然是做梦啊,从来没有两个人能同时做同一个梦。”

元娴没料到她回答的这么快,撇了撇嘴,“答对了。这第三个问题,是:蛤蟆为什么能跳得比树高?”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接话——

“公主,你这题出得不清楚,你也没说树有多高,是小树还是大树?如果是小树苗,蛤蟆跳跃的高度自然轻易就能超过了。”

“行,那本公主补充一句,是参天大树。”元娴挑了挑眉。

此话一出,更多的议论声来了。

“这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蛤蟆跳得比参天大树还高。”

“有没有可能是武功gāo qiáng的人带着蛤蟆跳的呢?”

“可能是参天大树倒了吧……”

顾珏清略一思索,唇角轻轻勾起,“蛤蟆当然能跳得比参天大树还高,因为树不会跳,这两样东西比跳跃,当然是蛤蟆赢了。”

元娴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这顾丞相的思路跟其他人还真是大不相同。

别人都在想蛤蟆能跳多高,高度能不能超过大树,甚至怀疑她题目出得不合理,想不到姓顾的想法这么灵活。

顾珏清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树不会跳,我竟然没想到。”

“公主的这道题目,容易让人想错,是个巧题,顾大人能够这么快想到答案,思绪还真是灵巧。”

元娴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朝着顾珏清说道:“本公主说话算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就不往心里去了,下次别再让我听见就行。”

顾珏清微微一笑,“方才公主考了我三道题,除了第一道题被人抢答之外,其他两题我都答上来了,那么现在,我也想考公主两道类似的巧题,公主要不要接招呢?”

元娴下巴一抬,眉宇间傲气不减,“放马过来。”

顾珏清道:“如何让四减去一能够等于五?”

“这……”

元娴陷入了思考。

四减一等于五,还有这种事?

不只是她在思考,周围的许多人也都作思考状。

元娴一时半刻想不出答案,觉得有些窘迫。

顾珏清道:“公主,你可以与身后的护卫们交流交流。”

顾珏清做出了让步,元娴也很识趣地没有拒绝,转头朝着身后的几人道:“你们想到了没有?”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无奈摇头。

元娴蹙了蹙眉,有些烦躁地背过了身。

而她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一道清雅绝尘的人影,她望着那人,愣住了。

那人只是安静地坐着,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由内而外透出的雅致脱俗。

元娴公主心道一句:这祁国也不全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还是有几个令人惊艳的美男子。

她一向看重男人的本事多于外貌,因此,卫长琴的容颜并没有迷惑她太久,而卫长琴接下来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拿起了一块四方形的糕点,慢条斯理地递到唇边,咬下一口。

之后,他就朝着她看了过来,脸色毫无波动,手里那块糕点却轻轻地晃了晃,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元娴望着他手中的糕点,脑海中的思路瞬间清晰——

四减一等于五。

一块四方形状的糕点,咬下一个角,就变成了五个角。

原来如此。

元娴得到了提示,立即移开了视线,转头朝着顾珏清道:“本公主想到了!任何一件四个角的物品,砍去一个角,就变成了五个角,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减一等于五。对吧?你的问题也没多难嘛。”

“答对了。”顾珏清朝她优雅一笑,随即视线一转,看向了卫长琴。

她一直在注意元娴的表情,又怎么会错过卫长琴以糕点提示元娴的情景?

左右丞相,果然是不对盘的。

她答对了元娴的题目,如果她出的题目能够难倒元娴,显得她更胜一筹,也算是小出风头。

卫长琴偏偏不让元娴输。

顾珏清再次开口,“这第二道题目……”

“顾相,本公主承认你是个聪明人了,不要你出题了,你换个人出题吧。”元娴打断了他的话,“祁国这么大,人才应该不止你顾相一个吧?”

通过几道题,元娴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顾相头脑并不输给她,如果由顾相出题,她肯定又要回答不上来了,她也不能指望再得到一次提示。

“既然公主想要换人出题,那本相就推荐卫大人。”顾珏清悠悠道,“也就是我朝的右丞相,这位。”

话音落下,指向了卫长琴的座位。

第13章 第一场比试

元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顾相口中的右丞相,可不就是刚才悄悄给她提示的那位美男?想到接下来是他给自己出题,元娴心里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这位右丞相的做法,显然是好心想要帮她保全面子。

看他的气度仪态,像个君子,应该是不会刁难她的,总比顾相看上去更友善一些。

想到这里,元娴冲着卫长琴有礼地笑了笑,“右丞相,请出题吧。”

“既然顾相和公主发话了,容本相想一想题目。”

卫长琴思忖片刻,开了口,声调平静悠然,“我养了二十条锦鲤,第一天死了一条,第二天死了两条,第三天死了一条,第四天死了三条,那么到了第七天,我的鱼缸里还剩多少条鱼呢?”

顾珏清眯了眯眼。

第一二天是一条两条、第三四天是一条三条、那么遵循规律,第五六天是一条与四条?

一二一三一四,这个规律未免也太容易发现了,卫长琴出的题目,答案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到,也许应该放弃正常的逻辑。

这个规律八成只是障眼法,让听题的人都按照他给的规律去思考。

果然,元娴很快就发现了规律,回答道:“前四天死了七条,五六两天对应的死亡数量应该是一和四,七条加五条,十二条,剩余八条,对吧?”

她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心想这个卫相果然不为难人,这题目比顾相出的容易多了。

然而事实超出了她的预想。

“不对。”卫长琴慢条斯理道,“请公主再仔细想想,重新回答一次。”

元娴:“……”

怎么就不对了呢?难道他这题的规律跟她想的不一样?

四周的官员也在悄声议论。

“我想的答案与公主想的一样。”

“我也是,卫大人却说是错的。”

元娴还在仔细琢磨着应该怎么回答,她素来高傲,已经答错了一次,不想再答错第二次。

正想着,忽然觉得手指一疼,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打在了手上。

她低头一看,一粒花生米滚在了地上,刚才好像是从右边飞过来的。她把头转向右边,一下子就看到了顾珏清桌子上的那盘花生米。

刚才应该就是他出手了吧?

此刻,顾珏清朝着她比出了两根手指,接着双手十指交叉,比出十字。

顾珏清的动作很快,比划完之后就收起了手。

众人交头接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小插曲,坐在顾珏清对面的卫长琴却是笑而不语。

元娴接收到了顾珏清的提示,开口道:“二十?”

比划两根手指再加个十字,可不就是二十了么?

一共就二十条鱼,都死了那么多,怎么还能剩个二十条……

不对!这题不是这么想的。

卫相问的是,第七天之后,鱼缸里还剩多少条鱼,他又没问还剩多少条活鱼。

“第七天,鱼缸里还是二十条鱼。”元娴笑道,“死鱼也是鱼啊,差点就被这题目给骗了。”

“不错。”卫长琴点头,“公主果然才思敏捷。”

顾珏清悠悠道:“公主的题难不倒我们,我们的题也难不倒公主,可见贵国与吾国都不缺乏有智慧的人。”

此话一出,元娴抿唇不语。

其实顾相和卫相出的这两题,她都没有答上来,这两人分明是互相猜出了对方的正确答案,却又不说出来,而是分别提醒了她,让她能够答上。

这两人什么意思?

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他们都比她聪明,看在她是客人的份上,所以才会悄悄提示她,保全她的颜面吗?

既能让她知道她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又不让她被祁国的臣子们笑话,以此来彰显出他们的风度。

如此说来,这两位还真是难得的默契。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让她丢脸,宴会结束之后,还是得道个谢。

纵观祁国满朝文武,也就只有这两个人能够让她暂时看得顺眼。

忽的,大殿之外响起一道尖细的高喊声——

“陛下、贵妃娘娘到!”

原本还坐在席位上的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大殿之外的三道人影鞠躬行礼,“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

龙祁世带着两大美人跨进了锦华宫内,经过元娴身旁时,淡淡扫了她一眼,面上并没有浮现出多大的兴趣。

顾珏清望着他两侧的美人,左边的那位印象深刻,正是李贵妃,也就是她的‘老相好’。

私底下一口一个顾郎,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至于右侧的那位蓝衣美人——

肌肤胜雪,面如桃李,柔美的轮廓和五官组合成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如同出水的芙蓉,配上淡雅的妆容,有一种清新之美。

这位应该就是卫贵妃,与李贵妃是后宫最璀璨的两颗明珠,也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一个千娇百媚,一个清纯脱俗,两种不同风格的美,难分高下。

卫贵妃与卫长琴是堂姐弟关系,这让顾珏清不禁感叹:果然像是一家人,卫家遗传下来的容貌气质是不是都这样清新高雅?

皇后娘娘今日没有出席,大概是被皇帝忘在哪个角落了。

刚才皇帝看元娴公主的眼神格外平静,不带一丝兴味,这位公主要是入宫为妃,以她的身份背景能够获得一个高阶的妃位,却很难获得皇帝的眷顾。

只因她虽美,却无法与两位贵妃相比。

顾珏清已经剖析了皇帝的一个特点:以貌取人。

两位贵妃的风光皆是倚仗出色的美貌,且这两个尤物的气质迥异,所以皇帝对待她们几乎是平等的,哪个都不会被他冷落,可如果哪一天,有比她们更美的女子出现,也就意味着她们的风光要画上句点。

以色侍君者,能得几时好?

李贵妃大概深知这一点,才不愿意对皇帝死心塌地,她多情,也是为了将来不陷入绝望,如果一心只扑在皇帝身上,失宠就意味着崩溃,所以她才勾搭上‘情夫’顾丞相,活得荒唐又潇洒。

可惜啊,勾搭上的也不是个真汉子……

顾珏清正在神游,龙祁世已经坐上了首座,朝着元娴发话了,“元娴公主,入宫当天你们的使臣就说,想要见识吾国有什么样的人才,借着比试来交流两国文化,朕就让你自己选,这第一场你要比什么?”

“回陛下,这第一场咱们就文雅一些,交流才艺吧。”元娴爽朗一笑,“我今日带来的乐器是古筝,等会儿便要献丑奏上一曲,贵国要派出何人与我比试呢?”

“比乐器啊,顾卿擅长箜篌,奏出的旋律极为美妙。”龙祁世把目光投向了顾珏清,“顾卿,有些日子没听你弹箜篌了,今日你就与元娴公主比比吧。”

顾珏清:“……”

箜篌……她还没来得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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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刺激的游戏

“陛下,既然元娴公主要弹古筝,微臣就也弹奏古筝好了,正好微臣近日学到了一首曲子,旋律十分美妙,用古筝弹奏出来极为好听,请陛下来品鉴品鉴,如何?”

顾珏清这么说,龙祁世倒也没多想,点头道:“好,就依顾卿所言。”

顾珏清转头朝着元娴优雅一笑,“公主先请。”

“好。”

宫人在大殿中央搭了一个小桌,放上了古筝。

元娴走到古筝边坐下,纤纤玉指抚上了琴弦。

“铮——”

音起,畅快又清脆的旋律从她的指尖流泻出来。

那白皙细嫩的十指拨动琴弦,指如疾风一般,流畅的音符在空气中荡漾开,她的手速当真让人有些赞叹。

出生在北方的女子,连弹琴都带上了本土的豪迈欢脱,这对于听惯了优雅琴音的众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新鲜感?

一曲结束,令人有些意犹未尽。

由于旋律太快,结束的都有些猝不及防,众人回过神之后,纷纷鼓掌。

“好欢快的曲子啊,叫什么名?”龙祁世发问。

“回陛下,此曲名为——万马奔腾。”

“果然有气势,这曲名倒是很符合曲子。”龙祁世说着,看向了顾珏清,“顾卿,到你了。”

“是。”

顾珏清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走到了元娴的身旁。

元娴让出了座位,“我很期待顾相的琴音。”

“献丑了。”

顾珏清坐了下来,手指覆上琴弦,播出了记忆之中尤其喜欢的那首曲子。

如山泉流水般的旋律缓缓从指尖流泻出来,不同于元娴的畅快淋漓,她的音律时快时慢,忽而平坦,忽而低缓,忽而转音,悠悠绵长。

这样的旋律,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

众人听得十分专心。

这是一首能听出情感的曲子,令人感觉舒坦的同时,又十分想要探究作曲人的心情。

一曲完毕,顾珏清收了手,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鼓掌声。

其实她上辈子学古筝的时间不长,会的曲子并不多,可她专门挑自己最喜欢的几首去学,因此,能弹出来的,都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她有信心能够得到他人的夸赞。

“顾卿,这首曲子听着很舒坦,曲名是什么?”

听到大殿前方龙祁世的问话,顾珏清抬头淡淡一笑,“回陛下,此曲名为《一剪梅》,是微臣十分喜欢的一首曲子。”

“和元娴公主的万马奔腾各有妙处,朕觉得这一场才艺的比试难分高下,公主以为呢?”

“我的想法与陛下一致,这一局,咱们就不用分个输赢了。”元娴朗声一笑,“射击是每个军队的必备训练,这第二场比试,咱们就来比射箭,吾国还是由我出马,贵国想要派遣哪位出马?”

“这一局就让卫卿与公主比试吧。咱们挪个地方,来人,摆驾御花园!”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锦华宫。

片刻之后,齐聚御花园。

龙祁世命令士兵立了两个箭靶,元娴与卫长琴并肩而站,搭箭上弦拉弓的动作都整齐一致。

顾珏清这一次作为旁观者,自然是乐得清闲。

这要是换她来射箭,她还真没多大把握,在比试第一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第二场肯定要换人来比了,不可能再次由她出面,否则就显得祁国除了顾相没有人才似的。

话说回来,卫长琴这般仙人之姿,连拉弓都是赏心悦目,第一眼见他,给人留下十分清雅的印象,没有丝毫武夫的气息,只让人觉得是个文官,但其实……是文武双全,并且武功甚好。

两支箭齐齐射出,都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靶心。

第一局才艺是平局,这第二局射箭,双方自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打平,都想分个高低胜负,因此,龙祁世下令道:“再加一丈的距离!”

侍卫将箭靶往后挪了一丈,元娴与卫长琴再一次搭箭上弦,齐齐发出,依然是双双命中靶心,没有失误。

龙祁世见此,只能道:“再加距离。”

“陛下,咱们的眼睛能看出的距离有限,这箭靶要是再往后挪,连靶心都看不见了,还谈什么命中?”顾珏清慢条斯理地提出了建议,“对于射击高手来说,距离并不算难度,只要眼睛看得见,就能射得准,要是公主和卫相的视力一样好,射箭一样稳,比距离,可就分不出胜负了。”

“顾卿言之有理,那么顾卿觉得,怎么比才有趣?”

“回陛下,微臣觉得,可以让两位zi you玩花样,看看他们分别能完成怎样的高难度?咱们这么多人看着,总能分出谁的花样更难。”

“唔,这个听起来倒是好玩。”龙祁世笑道,“准了,就按照顾卿的意思,卫卿,你与公主各玩各的花样,让朕见识见识。”

“顾相这个建议,让我很是欢喜。”元娴眉飞色舞道,“我们戎国人在射箭方面的确会玩很多花样,请陛下给我多搭一个箭靶,我能一连三发,三支箭同时命中靶心。”

“元娴公主竟然有这等能耐,好!来人,再多加一个箭靶。”

龙祁世一声令下,远处又多了一个箭靶。

元娴将三支箭搭在弓上,把弓横拿,望着远处的三个靶子,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下一刻,三支箭羽齐齐发出,分别命中三个靶心,准确无误。

“好能耐!”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子的射箭水准能这么高。”

“元娴公主果真了不得。”

卫长琴望着远处的三个箭靶,脸色毫无波动,他迈开步子走到了皇帝面前,悠然道:“陛下,微臣想玩的花样有点儿惊险,需要一个极有胆量的人来配合。”

“哦?”龙祁世顿时来了好奇心,“你想怎么玩?”

卫长琴看了一眼龙祁世面前的果盘,“臣想让一人头顶苹果,双手再各自拿着一个苹果,站在箭靶前面,我的任务就是用三箭射穿三个苹果,不伤到人。”

龙祁世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好玩!ci ji。”

“好玩是好玩,ci ji也ci ji,不过,这个人选一定要找好,不能腿软,更不能手抖,他要是抖一下,臣的箭偏了,那可就不能怪臣了,可能会射穿了他的脑袋……”

“那也是他自找的,和卫卿没关系。”龙祁世云淡风轻道,“你想挑哪位将军?”

龙祁世此话一出,在座的武将都有些心悸。

虽然卫相文武双全,但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他玩这样的花样,要是曾经见识过,他们不会惧怕,可卫相年纪轻轻,就想挑战这样的难度,他若是真的射偏了,以陛下对他的宠信,大概也不会责备他……

那被他选中的人岂不就太倒霉?

然而,卫长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武将们都松了一口气——

“臣想请顾相做箭靶。”

顾珏清正坐着吃点心,乍一听这句话,差点呛到了。

而卫长琴的提议,遭到了龙祁世和李湘水齐齐的反对。

“不可!”

“不行!”

李湘水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作出的解释,“卫相和顾相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谁都不能出事,否则最难过的就是陛下了,卫相你这个提议太有风险,本宫不赞成。”

龙祁世道:“爱妃的想法与朕一样。”

“陛下,容臣跟您解释解释。”卫长琴淡淡一笑,笑容甚是温和无害,“就是要一品的官员来做箭靶,这样,臣才会格外慎重,做到不失误,纵观朝中的一品大员,臣最欣赏钦佩的就是顾相,陛下您觉得,臣对待自己欣赏的人,是不是会慎重又慎重?由顾相来做箭靶,臣射出去的箭一定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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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相:我乃全书最温柔无害的美男子。

第15章 第三场比试

“行,我同意。”顾珏清忽然从座位上站起了身,镇定从容道,“我信得过卫相。”

当着龙祁世的面,她根本就不怕姓卫的敢把她怎么样,她此刻站出来,能够显出她‘英勇无畏’。

“顾卿竟愿意做箭靶?”龙祁世看向了顾珏清,“顾卿,这可不是儿戏。”

在场的武将们听着龙祁世的语气,心中不由得腹诽。

派武将出去做箭靶的时候,陛下的语气可随意了,可当卫相提出要顾相做箭靶时,陛下却犹豫不决。

当着异国使臣的面都偏心得如此明显!左右丞相在祁国朝堂的地位,戎国rén dà概轻易就能看出来了。

而元娴也确实看出来了。

眼见着顾珏清拿了三个苹果走出来,那冷静的姿态,让她心中有几分钦佩。

换做是她的话,她不一定敢站出来,除非她十足信任射箭的人,并且一定要确认对方的本领足够高,这样她才有充当箭靶的勇气。

“陛下,咱们要对卫相有信心。”

顾珏清说着,走到了三个箭靶的前方,将一个苹果放在了头顶上,双手再各自托着一个苹果,高高举起,让三个苹果的方位形成一条直线。

靶心是齐的,她的双臂得保持纹丝不动,如果因为胆怯而缩手,卫长琴的箭会射空。

卫长琴已经取了三支箭,正要瞄准的时候,突然又说了一句让众人冒冷汗的话——

“其实我还可以再给自己加点难度,比如把眼睛给蒙上。”

顾珏清:“……”

他大爷!

“卫相,万万不可!”

“卫相,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卫相……”

“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不蒙眼。”卫长琴在龙祁世开口之前,否定了自己的提议。

他的话音才落下,便不再有任何迟疑,横拿起弓,三支箭羽已经搭上了弦,瞄准了远处顾珏清的头顶,拉弓——

三箭齐发!

众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顾珏清望着迎面三支箭羽冲头顶射来,这一刻是真的不太紧张。

如果卫长琴磨磨蹭蹭的,她反而要为自己担心一下,再盘算着,要是卫长琴射的箭不准,她要提前做好躲的准备。

可卫长琴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自信,分明就是不怕失误。

“咻咻咻”

三支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她头顶上以及双手托着的苹果,把苹果稳稳地钉在了身后的箭靶上。

“好!”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人竟然是元娴,“卫相箭法精准,顾相镇定自若,配合得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表演若是两个人不能配合,肯定搞砸,两位真的是第一次配合吗?能够做到这样,应该是很信任彼此的吧?”

众人听着她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纠正却又不敢开口。

这公主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左右丞相是知交好友似的。

二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大多数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顾相之所以会相信卫相,大概是笃定了卫相不敢伤他吧?友人之间可以互相了解,对手之间也同样可以互相了解。

“精彩!”龙祁世笑了一声,朝着元娴道,“这一局,是我们祁国赢了。”

“是。”元娴点头道,“左右丞相的表演让我甘拜下风,陛下,咱们之前是定了三局比赛的,现在的赛果是平了一局,贵国胜了一局,接下来的这第三局,如果我们戎国胜,那还是平,咱们再加上一局,如果贵国再胜出,那就是yi ping两胜,我们戎国一定认输。”

“好。”龙祁世应道,“这第三场,你想好了该怎么比吗?”

“不知道祁国人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叫蹴鞠?”元娴眉飞色舞道,“在我们戎国,蹴鞠是十分火热的游戏,吾国的皇城每年都会举行大型的蹴鞠比赛,这第三局,咱们就比蹴鞠。”

元娴的话一出,周围便有了响应。

“蹴鞠?自然是听说过的,也有见人玩过。”

“公主拿自己擅长的游戏来跟我们比,这是不是显得有点不太公平?”

“咱们祁国会玩这个的人恐怕不多吧?”

“我倒是会玩,但不算特别会。”茂姜听着周遭的声音,解释道,“这种运动其实就是拿脚踢球,蹴鞠用的球是外包皮革,内食米糠,稍微用点力就能踢出很远,戎国人比我们祁国人魁梧健壮,双方比试的话,戎国人会占些上风,但如果我们也能派出身法灵巧善于防守的人,也未必就会占下风。”

“你们不用再多说了,朕已经决定接下元娴公主的挑战。”龙祁世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蹴鞠比赛,一队大概需要十个人吧?左右丞相以及茂姜参与比赛,剩下的名额,还有谁愿意参加?有蹴鞠经验的报上名来。”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

从她听到元娴公主提出蹴鞠比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踢球,好久没玩了,她上辈子就特别喜欢这项运动。

“陛下,臣也有些经验,不过……臣踢得也不是很好。”蔡士常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元娴开口道:“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戎国的蹴鞠队挑出五个精英,再加上五个不太厉害的,这五个人就从护卫里面随便选,让他们自己抽签,如此一来,我们的队伍,技术好和不好的就各占一半,贵国的人选,全都交给陛下来选择,这样算公平了吧?”

“好。”龙祁世转头看下卫长琴和顾珏清,“两位爱卿,你们谁做主将?”

他对于这两人的信心一向是最大的,从接下挑战的那一刻起,压根就没打算让其他人带头。

“陛下,微臣擅长进攻。”顾珏清自告奋勇,“微臣想做主将,不知卫大人有没有意见?”

“没有。”卫长琴悠然道,“我做门将。”

“行,那就这么定了!先挑好人选组成队伍,休息一刻钟之后比赛。”

接下来的时间里,龙祁世选好了参赛的官员。

左右丞相、茂姜、蔡士常、以及六名武将。

戎国那边的队伍是元娴公主带头,四名精英、再加上五名抽签的非精英护卫。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后,地点从御花园挪到了侍卫们的操练场。

由于操练场庞大,后宫妃嫔以及宫女太监也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前来观赛。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比赛开始了。

戎国人的服装与祁国人差异较大,两队人在赛场上能够区分得很清楚。

元娴公主作为戎国队的主将,一上场便干劲十足,十分熟练地传球、抢球,在避开一名祁国人的防守之后,把脚下的球狠狠飞向祁国的球门。

然而她那看似重的力道,却被卫长琴的手掌轻而易举地阻拦在球门外,一挥手就甩给了离他最近的茂姜。

茂姜把球传向顾珏清的途中,被元娴拦截了。

顾珏清离得很近,望着元娴脚下的球,唇角轻勾,一个俯身滑铲,把元娴脚下的球给铲了出去!

元娴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转过头就看见球到了蔡士常的脚下,连忙奔过去要抢,蔡士常心下一急,连忙把球朝着右侧的球门踢去!

顾珏清跳起来呵斥——

“菜市场!你个猪你踢的是自家的球门!”

好在,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蔡士常踢错方向的球已经落在了卫长琴的右手上。

顾珏清松了一口气。

还有,有这个门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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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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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赌局

“蔡士常,你还能不能好好踢了?你要是不行就换人!”龙祁世一直认真地观看比赛,此刻蹙着眉头冷声道,“你还说自己会玩?你当真会吗?若不是卫卿挡住了球,挽回你造成的失误,朕就扣你一年俸禄!”

“陛下,臣刚才的确是一时情急才会失误,请陛下相信臣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蔡士常语气诚恳,心中却十分恼火。

刚才踢错球的时候,他听见顾珏清骂了他——猪。

接下来比赛的时间还很长,只盼着那姓顾的也犯个错误,给他机会骂回去。

然而,蔡士常这样的想法才产生,顾珏清已经一脚把球飞向了戎国的球门!

原来刚才卫长琴挡下球之后,转手就甩给了顾珏清,顾珏清的前方刚好有了宽阔的空间,就迅速将球踢飞,对面的门将想要抵挡,那球却飞得高,与他的手指擦了过去,他没能拦下那球。

祁国的队伍,领先一球。

场外的宫女们不禁发出了欢呼声。

“哇!顾大人好厉害!”

“卫大人也好厉害!”

“顾大人的动作也太俊了……”

蔡士常:“……”

他才犯了个错,顾珏清紧接着就立了个功,这么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蔡士常心中不甘,心想着,若是自己也能进个球,外边观赛的人就不会只夸顾相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十分努力地从戎国人脚下抢球。

几个争抢的回合过去,球落在了茂姜的脚下,茂姜迅速把球传给顾珏清。

元娴伸腿过来抢。

顾珏清俯身再次一个贴地滑铲,阻挡元娴,把球传给了蔡士常。

蔡士常有些发怔。

顾珏清竟愿意传球给他?那家伙不是应该抢着立功吗?

而就在他fā lèng的时候,戎国一名精英已经从他脚下夺过了球。

顾珏清忍不住又斥责了——

“蔡大人,你要是真不会玩就换个人来!留在这场上,只会拖吾国的后腿。”

“蔡士常,你给朕下来!”龙祁世呵斥一声,“换其他人上!”

于是乎,蔡士常的位置被一名御前侍卫顶替了。

离开蹴鞠赛场时,他还能听见宫人们的小声议论。

“蔡大人分明就是不会玩,在逞能。”

“蔡大人离场了也好,不会拖累了顾大人。”

蔡士常心中窝火,却没有说辞来反驳,要是去和下人们争辩未免有些自贬身价,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座位上。

再看赛场上,元娴又抢到了球,好不容易避开了顾珏清伸开的腿,一脚把球飞向了对面的球门,却又一次被卫长琴拦截。

卫长琴大多时间都倚靠在球门边上,场上踢得热火朝天,他却像是在乘凉,可谁又能想到,他这么气定神闲的态度还能把球门守得如铜墙铁壁。

只因为他的身法太灵巧,拦截的速度能赶上球飞的速度,使得戎国人的进攻更加艰难。

元娴正懊恼着,卫长琴已经把拦下来的球放在脚边,踢向了几丈之外的顾珏清。

顾珏清转而踢飞,正中戎国人的球门。

他踢得高又踢得狠,那门将伸手拦截时,球擦着他手臂与耳朵之间的空隙,飞进了球门。

戎国众rén dà为懊恼。

祁国众人却欢欣鼓舞。

“顾大人踢中两次了!”

“这下子是咱们祁国领先了,有左右丞相在,我们赢定了。”

再说蹴鞠场上,元娴望着其他队员失落的模样,安慰道:“大家别灰心,咱们这比赛长达一个时辰,咱们还有机会的。”

众人被她这么一鼓励,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再次打起了精神。

然而没过多久,又被打击了信心。

他们的球,死活都进不了祁国的球门。

那祁国右丞相,看似无比文雅,防守的能耐可真是令人叹服。

比赛进行不到一半时,顾珏清又踢进了一个球,祁国三球领先了戎国,让戎国的队员们十分不甘。

“砰”

随着锣鼓敲响,宫人尖利的嗓门在空气中响起,“陛下有旨,所有人休息片刻后再比。”

此话一出,众人的情绪都稍稍松懈,在原地直接坐了下来。

顾珏清自然觉得十分过瘾,此时有点口渴了,正想回座位上去拿水喝,一转头就看见了一名官员跑上前来,左手提着茶壶,右手拿着杯子。

这位官员,正是先前奉承她的那四品官。

“顾相,来,喝点儿凉茶,很解渴的。”那官员倒好茶递给了顾珏清,眼神瞄了一下四周。

此刻无人靠近,他这才小声说道,“顾相,不瞒您说,下官和一些同僚私下开设了赌局,针对此次比赛,各种玩法都有,其中最多人玩的就是赌这下半场戎国能进几个球。”

顾珏清挑眉,“你觉得有卫相在,戎国能进?”

“正是因为大家都说进不了,一大半的人都买了无进球,我与其他几位大人觉得,戎国人这下半场一定会拼尽全力,没准能进一个,就买了他们进一球,顾相您看,能不能说服卫相让一次,给戎国进一个嘛,反正进一个他们也是输,只要把那大半人的钱赢过来,下官跟两位相爷八二分,你们八,我二。”

“哟,你这家伙倒是挺有头脑,看来你们玩的钱还不小。”顾珏清勾唇一笑,“本相有办法让卫大人放水,你不用分他,你只要跟本相liu si分就好。”

“当真?”那官员眼睛一亮,笑道,“我能给您这个数。”

说着,比划了一只手。

顾珏清挑眉,“五万两?”

能确定是万而不是千,这么多人玩,金额不会小。

“对,只会多,不会少。”

“好,你去下注吧,进一个球,我们只给戎国人放水一次,有本相和卫相在,一定能控制赛果。”

“好勒。”

那官员离开了之后,顾珏清起身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咱们是赢定了,但是考虑到戎国使臣远来是客,臣提议,让他们进一个,这样不至于输得太难看,您以为呢?”

这样的提议当然是不能让旁人听见,因此她说得极为小声。

龙祁世也没多在意,应允了,“既然顾卿这么说了,那就给他们留点脸面,你去告诉卫卿,放他们进一个。”

“遵旨。”

顾珏清回到赛场上,走到了卫长琴的面前,“卫相,陛下吩咐了,别让客人输得太难看,让他们进一个,放水一次就好。”

卫长琴优雅一笑,“好。”

顾珏清心知他不会忤逆皇帝,十分放心。

很快,下半场开始了。

戎国的精英们果然是着急了,抢球的攻势十分猛烈,在短时间之内连续两次踢向祁国球门,都被卫长琴拦下。

直到元娴公主第三次踢飞一球,卫长琴想要拦截,出手的动作‘慢’了一点儿——

戎国进一球。

元娴顿时振奋了,连带着其他队员也多了些信心,希望还能有机会扭转乾坤。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珏清又进一球,戎国的元娴两次发起飞球攻势,两次都被卫长琴拦下,直到第三次——

她踢飞出去的球擦着卫长琴的手指,飞进球门。

顾珏清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

元娴这一脚,踢飞了她五万两!

“天呐,我三个月的俸禄赔进去了……”身后响起茂姜无奈的声音。

顾珏清转头看茂姜,“你也买他们进一个球?”

茂姜点头。

顾珏清:“……”

诶,不对,元娴这一次的攻势还没有上一次的猛,以卫长琴的实力,应该能拦下才对。

顾珏清快步走到卫长琴面前,小声询问:“你怎么回事?陛下叫你只让一次,你为何要让两次?”

“横竖都是赢,让一次让两次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已经遥遥领先了,多给客人一点儿面子,有何不可?”卫长琴淡淡一笑,声线温和,“难不成顾相会因此亏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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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相:我是不是很懂事?

元娴:是哒!

顾相:草泥马

第17章 公主择婿

顾珏清自然不会说出赌局的事,只是面不改色道:“卫相这算不算是自作主张,有违皇命?陛下的原话是让一球。”

“其实也不算违抗圣意。”卫长琴神色从容,“我确实有点累了,之前挡下了戎国人数次进攻,只不过才失误了这么一次,与我的功劳相比实在不算什么,这一局我们能大胜,你我各占一半功劳,陛下又怎么会在意戎国进了几个球?”

顾珏清磨了磨牙。

他说他累?

这个她可真没瞧出来,她看见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刚才那一下,他要是真的挡不住球也就罢了,可他分明是故意让的。

那帮参与赌局的人,买戎国无进球和进一球的,全赔。

买进两球的应该是极少数,赚死了都。

此刻蹴鞠比赛还未结束,分别作为主将和门将的两位相爷却在球门外聊天,这让戎国的众人有些汗颜。

这两位相爷大概是觉得局势已定,所以才这么悠闲的吧?

越是悠闲,就表明他们越不看重对手了。

戎国队员们心中不禁对二人生出几分敬佩。

这局注定要输,但输得并不冤枉,能和蹴鞠的高手在同一赛场上,对于蹴鞠爱好者来说是一种荣幸。

“顾相,比赛就快要结束了,你要不要趁机再进一个球?今日你很出风头,赛场外边已经有无数宫女痴迷于你的风采。”

卫长琴说话间,又是一球飞来,他并没有正眼看那球,只是用余光扫视到了,一挥衣袖就将球撂开。

“这一场蹴鞠比赛,咱们祁国和他们戎国,是四比二了吧?战绩这么好,我也懒得再拼了,就这样吧。”顾珏清说着,转身走开。

剩余的一点时间就拿来散步了,直到赛场外的太监敲响了比赛结束的锣鼓。

祁国队,大胜。

她听见赛场外响起一片宫人的欢呼声,依稀夹杂着‘顾相好厉害’,‘卫相好本事’等等赞颂之词。

顾珏清经过蔡士常的席位时,还刻意停留了一下。

“蔡士常,你知道自己为何从赛场上被赶下来吗?”

蔡士常原本就心情欠佳,听她这么问,只当她是落井下石,冷哼一声道:“下官蹴鞠技术欠佳,让顾相失望了。”

“错,你被赶下来不是因为你技术欠佳,而是因为你太自私。”

顾珏悠悠道,“不管是蹴鞠,还是其他团体比赛,既然kun bǎng成了一个队伍,就要齐心协力,不管队员之间私底下有什么恩怨,在这样的大场面上,首先要考虑团队的荣辱。为何你在赛场上只想着自己进球,元娴逼到你面前时,你不曾想过把球传给离你最近的本相爷?”

蔡士常不语。

“你看看本相与卫相,在官场上不和睦,在面对戎国人的挑战时,就要暂时结盟,这一点几乎不用拿语言来表达,我们都能有共同的默契。你倒好,宁可被对手逼死了乱踢,也不让本相力挽狂澜,你这样的人,大概是永远也带不好一支团队吧?一点合作精神都没有,眼界何其狭隘。”

“你——”

“我什么我?你还敢顶撞本相不成?你应该去卫相那里取取经,本相看他也不大顺眼,却一直找不到能够嘲笑他的机会,至于你……你能被嘲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呵呵!”

顾珏清话音落下,也不再等蔡士常反驳,转身便走开,留下身后的蔡士常望着她的背影干瞪眼。

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余光瞥见有一道人影凑了过来,她转过头去看,正是茂姜。

“顾相,下官方才特意去张大人那里打听了赌局的状况。”

茂姜小声说道,“此次参与赌局的官员有二十来人,侍卫三十几人,所有人tou zhu的钱财全加起来高达六十万两白银,这其中大概有三十万两是用来tou zhu戎国进球数,买无进球和进一球的总计十八人,只有两人买了进两球,两人均分十五万两白银。”

“赚死他们了。”顾珏清翻了个白眼,“哪两个人买的进两球?”

“郭将军和禁军首领。”茂姜道,“他们都不是卫相党派,郭将军是跟太师比较友好的,因此,输钱的人并不怀疑卫相故意放水。”

“好,我知道了。”

顾珏清若有所思。

茂姜报上来的赌局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赢钱的是卫相那边的人,输钱的官员们必然愤愤不平,心中想着也许是卫相故意控制赛果让他的人赢走他们的钱,可赢钱的偏偏不是他那派的,输钱的官员就没有理由质疑他,只会觉得那两个家伙太走运吧。毕竟下半场戎国被逼急了,踢得猛,卫相一两次没拦住,也属正常。

顾珏清想的并不简单。

那两人不是卫长琴那边的,但也没准和卫长琴达成什么协议了呢?反正将来要提防着这两个人。

……

“陛下,与您约定的三场比试,我们yi ping二负,输得心服口服,祁国朝堂,的确是人才济济。”

“这应该不是元娴公主的心里话吧?”龙祁世望着站在对面的佳人,笑道,“朕看你钦佩的人只有左右丞相,其他rén dà概也入不得你的眼。”

元娴笑而不答,没有否认。

“元娴公主前来吾国联姻,朕寻思着,让你挑个一品大员做个一品夫人,当高门宅第里的主母总比关在皇宫里让你更开心吧?若是你嫁过去之后不痛快,以你公主的身份随时可以和离再择婿。”

龙祁世的话一出,元娴愣了愣。

不用进宫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做王侯将相家的主母,当然比做皇帝的后宫之一来得痛快,既然皇帝给了她这个选择,她岂会不乐意?

“陛下,您不纳元娴公主为妃?”李湘水在龙祁世的耳畔轻声询问。

龙祁世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爱妃,你难道不明白么?朕不喜欢她的长相,要是纳了她又不宠她,她回头生出诸多怨言,托人送信去给她父皇,这多不好?还不如就别纳了,让她自己在朝廷重臣里挑一个,别来烦朕,朕最讨厌接纳异国的皇女,一旦纳了就不好冷落,免得伤了两国和气。”

李湘水点了点头。

陛下喜欢容貌极为出众的měi nu,这位公主还达不到他的要求。

“元娴公主,如果朕让你在顾相和卫相里挑一个,不算委屈你吧?”龙祁世朝着元娴发问。

元娴道:“当然不委屈。”

“卫相很不错。”李湘水轻笑一声,“君子如玉,温润谦雅,元娴公主应该看得上吧?”

“卫相的确超凡脱俗。”元娴笑道,“可我更喜欢顾相的活泼张扬。”

第18章 贵妃的警告

“公主可真是个爽快人。”龙祁世笑道,“既然你更中意顾卿,那么朕就……”

龙祁世话还未说完,忽然察觉到右手手腕一紧。

他右手边坐着的人正是李湘水。

他转过头,就对上了李湘水微微绷着的脸。

“爱妃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臣妾确实觉得有些头晕。”李湘水伸手揉了揉额头,顺势倒在了龙祁世的肩膀上,低声道,“陛下,您是不是想给元娴公主和顾相赐婚?”

龙祁世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头晕了。

从她方才用小动作打断他说话,再到这一刻跟他窃窃私语,他心中就已经明白,她大概是想要在他下令之前,跟他提建议。

龙祁世对李贵妃素来纵容,便小声询问道:“爱妃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吗?”

“臣妾家中有姐妹看上顾相了,臣妾答应了她,要帮忙牵线的,若公主嫁过去,臣妾家的姐妹最多就只能做个妾了,陛下您看,让卫相娶公主可好?”

“可是朕刚才已经让公主自己做选择了,君无戏言。”

“那……也别这么快定下来嘛,让公主再考察几天,说不定公主会改变主意呢?公主跟两位相爷今天才认识,应该多认识几天再决定,要是过几天,公主还坚持选顾相,臣妾绝不阻拦,回去就叫姐妹死了心。”

“唔,也是,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

二人对面的元娴眼见着二人窃窃私语,心中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出声,很有耐心地等候龙祁世发话。

“元娴公主,朕方才考虑了一下,你今日才结识朕的两位爱卿,对他们都不甚了解,也许只是一时看顾卿顺眼,还不到倾慕的地步吧?朕说了让你选择就不会反悔,但是朕建议你多考察几日,看看哪一位比较合你的心意,等你确定下来了,再来告诉朕。”

“也好。”元娴点头,俯身行了一礼,“我十分赞成陛下的提议,多谢陛下为我考虑,愿吾国与贵国友谊长存。”

“公主无须多礼。”

元娴走开之后,龙祁世轻拍了拍李湘水的肩,“爱妃,小事情都可以由着你,但是戎国公主和我们祁国联姻是大事,就不能由着你任性了。”

李湘水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

龙祁世又道:“朕不想接纳她,所以就要给她个甜头让她自己挑,纵观满朝文武,除了左右丞相,也没谁能配得上她,要么就是官大年纪也大的,要么就是一表人才、官职却不够高的,这元娴心高气傲,她肯定是要外貌和本事都具备的夫君,若她最终还是选择顾卿,你就去告诉你家那位姐妹,死了心罢,元娴如此强势,绝不会善待妾室。”

李湘水柔声道:“臣妾明白了。”

傍晚时分,宫宴结束之后,文武百官们陆续离宫。

顾珏清乘坐的马车行驶到了集市上,车夫在经过一个拐角之后,就看见不远的前方站着一道笔直的人影,那人就站在马路中央,眼见着马车驶过来,身躯也不挪动半分。

车夫不得不勒马。

“你这人怎么回事?何故站在路中央!莫非是想拦我家大人的去路?”

那人开口,语气如同机械般冰冷,“我家主子想请顾大人到珍味楼一聚。”

顾珏清撩开马车帘,“请人吃饭,总得报上名hào吧?”

对面的黑衣男子道:“我家主子姓李。”

顾珏清闻言,朝着车夫道:“去珍味楼。”

姓李……不管是李贵妃家里的谁,都得去见一见,以李贵妃和顾相的关系,李家是最好不要得罪的。

到了珍味楼,顾珏清在黑衣男子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第一间雅间。

顾珏清推开门,就看见窗户边上倚靠着的纤细背影。

这个背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顾珏清才踏进了雅间里,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站在窗户边的女子转过了身,虽然是一身素白的罗裙,也难掩千娇百媚的姿态。

“娘娘。”顾珏清唤了一声,接收到李湘水飞来的一记眼刀,立即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又立马改口,“湘水,你穿素白的衣裳也很好看,但我以为,颜色浓郁的衣服更能衬托出你的明艳妖娆。”

“少来这一套!”李湘水冷哼一声,在桌边坐了下来,“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能哄本宫了是不是?今日在蹴鞠场上,你跟那戎国公主眉来眼去的,比赛结束之后,她果然在陛下面前说她中意你,这下你可高兴了吧?娶个公主,多好的福气啊?”

“什么?”顾珏清微微吃惊,“她中意我?这可就奇了怪了,我总共跟她也没说几句话,至于你说的眉来眼去,大概是你的错觉。”

这李贵妃乔装出宫又把她约过来就为了吃飞醋?

李贵妃的霸道究竟到了何种程度?难不成当她的相好就得终身不娶?幸好这顾相是个假男人,要是个真男人,这心里必定要埋怨死了。

这男人到了年纪就总得成家立业,贵妃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点都不管情郎的后代么。

“她大概是被你在蹴鞠场上的风采所迷,她说了,喜欢你的活泼张扬。你也知道陛下,陛下喜欢绝色měi nu,元娴公主美是美,还不是被本宫比下去了?陛下没看上她,打算让她自己挑个一品大员,这人选,基本上就定在你和卫相之间。”

“这……”

“本宫警告你,不准博取公主的好感!陛下让公主考察几日,公主最终会选谁做夫婿,这是未知的,本宫只知道她现在更瞧得上你,本宫这次来见你,就是要给你一个任务,你要抹杀公主对你的好感,不能让她选你。”

顾珏清闻言,点头道:“没问题。”

娶元娴?算了吧,她一点也没打算娶,那姑娘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顾珏清回答得爽快,李湘水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了,再次开口,连声音也温和了许多,“顾郎,当初是本宫设法让你能入朝为官,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本宫可没少帮你!你如今有财富又有地位,够了吧?如果你还想要娇妻美眷,未免也太贪心了,本宫在你身上花心思,就绝不允许自己被其他女子比下去。”

顾珏清无语望天。

这叫什么事啊……

顾相能这么讨贵妃喜欢,贵妃就没想过跟顾相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都能不被发现女儿身,顾相究竟是怎样瞒过去的?两人一定没有亲密接触,难道贵妃只是精神出轨?

贵妃可厉害了,不仅敢养情夫,还能把情夫捧为权臣。

顾相更厉害了,欺骗贵妃感情,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

两个娘们之间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顾珏清都觉得有些苦恼。

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当然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成天惦记,可李贵妃这一尊大神,想要摆脱恐怕不容易啊。

顾珏清试探般地问了一句:“湘水,你不让我娶妻,难道要我顾家断子绝孙吗?”

李湘水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能碰女人吗?练的什么神功,要守着童子之身,你想要子孙,那也是练好功夫之后的事了,本宫前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本宫怀了你的子嗣,生下来是个皇子,被皇帝封为太子,皇后给气死了,多有趣。”

顾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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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我不想吸引妹子,我想要帅哥。

作者:会有的,美男měi nu都归你了。

顾相:分几个měi nu给小卫吧,我吃不消。

第19章 寻欢作乐

“湘水,你这梦境还真是令我感到惶恐。”

和李贵妃聊天,时不时就得大吃一惊。

不只是惊讶于李贵妃大逆不道的荒唐想法,也惊讶于顾相的胡编乱造。

练童子功不能碰女人?这都编得出来。

贵妃大概是觉得,她得不到的男人,其他女子也得不到,她这心里就能舒服点,身为皇帝的女人,与俊美睿智的相爷能够保持暧昧关系,就已经是一种ci ji,哪怕只能看不能吃,她也无所谓。

她大概以为顾相迟早会是她的人,只是目前还需要等待,所以她不允许顾相娶妻,哪怕顾相洁身自好,她也依旧不同意有其他女子占着丞相夫人的名分。

“帝王的恩宠犹如镜花水月,一旦沉溺其中,便会万劫不复。”李湘水语气悠悠,“本宫现在正值青春年华,年轻貌美就是资本,可要是再过个十年八年呢?皇帝也许还是那个皇帝,左右丞相或许还是你和卫长琴,而得到皇宠的妃子……就不姓李和卫了。”

顾珏清道:“再过十年,你也不过三十来岁,把容貌和肌肤好好保养,也许和现在没有差别,你怎知自己一定会失宠?”

“顾郎啊,我以为你早该懂皇帝的性子了,能讨他欢心,就能得他百般纵容,不讨他欢心,就被他弃如蔽履。你和卫长琴是因为足够聪明,能为他分忧解难才受到器重,我们这些做妃子的可不一样了,随时都会被更美的女子取代,你看我如今风光,再过个几年,等到他看腻了我这张脸,他的目光就会转向新入宫的美人了,天下之大,你以为就我和卫贵妃最美吗?我可不敢有这样的自信。”

李湘水说到这,冷哼了一声,“我李湘水可不像那些愚蠢的宫妇,日盼夜盼只等着皇帝一夕恩宠,没出息死了,帝王多情,后宫里的女人若交出自己的心,就等于交出自己的命。”

顾珏清微微一怔。

原以为后宫的女子整日活在争宠里,一心只想着得到皇帝的眷顾,可李湘水年纪轻轻却能看透帝王心,她愿意把心里话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难道……

她对顾相的喜欢,超过了对皇帝的喜欢?

也许她对皇帝根本没有感情。

“湘水,陛下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他是祁国天子,能保我李家荣华富贵,我讨好他,我的日子就过得好,我的家族也能繁荣不衰。”

“你有美色,他有权利,你们像是在做交易。”顾珏清微一挑眉,“那么我对湘水你而言,又算什么?”

“见不得光的情郎,但我对你总比对皇帝真心。”李湘水低笑一声,“顾郎,你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地方,所以我对你的喜欢不是虚假的,我对你好也是希望你能记着,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有我的功劳,将来我要是落魄了,你可别只顾着明哲保身就不来管我了。”

“不会的。”顾珏清斩钉截铁道,“你若真有落魄的那一天,我会帮你。”

就当是帮从前的顾相还人情了。

这种感情债,欠着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能这么说,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李湘水淡淡一笑,“该说的我也说完了,就不久留了,宴会结束的时候我跟陛下说我弟弟病了,找了这么个理由出宫,现在,我得回我李家一趟。”

“嗯。”

李湘水离去之后,顾珏清点了一桌菜。

珍味楼是皇城里有名的酒楼,既然来了,总要尝尝这儿的美味。

顾珏清边吃边想,要如何抹杀自己在元娴公主心中的好感?

皇帝让元娴自己择婿,李贵妃说,人选极有可能就在左右丞相之间,而她这个假男人是绝对不能娶元娴的,元娴要是嫁进了顾府,自己跟她相处的时间一长,肯定要露馅,李贵妃那边也会闹起来。

那么,在元娴面前她就得表现得恶劣一些了,让元娴最终会选择那姓卫的。

元娴择婿,可能会私下观察左右丞相,打听二人的私生活,有无不良嗜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大大降低元娴对她的好感。

……

一刻钟之后,顾珏清站在飘香院外,望着大堂里走动的一道道俏丽身影。

这是皇城里比较有名的青楼之一,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们常常踏足的场所。

她想,最近这几天,每天傍晚都可以来一趟,点几个姑娘听几首曲子,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营造出huā huā gong zi的风流气质。

元娴那样的女子,一定不会喜欢风流公子。

顾珏清的腿才跨过了门槛,就察觉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一抬眸,竟有数不清的女子朝着他涌了过来。

环肥燕瘦,个个姿色尚可。

“哎呀,这位不是左丞相顾大人吗!”

“从来不曾想过顾大人会踏足飘香院。”

“大人,奴家会唱会跳会伺候人,您要不要选奴家来服侍您?”

“选我选我!大人……”

顾珏清:“……”

“姑娘们安静点!”随着一声大嗓门响起,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拨开了人群,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施了一礼,“顾大人驾临,我这飘香院真是蓬荜生辉,大人,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给您介绍。”

“我喜欢安静的,不要太吵的。”顾珏清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的女子们,“这些都太吵了,你给本相找两个温柔的,话少的,本相要听曲子。话说,你们楼里谁会弹箜篌?弹得好,重重有赏。”

“温柔娴静,会弹箜篌的,还真有那么两个!”老鸨笑道,“大人请去二楼雅间等候,奴家马上就给您叫姑娘。”

顾珏清被领着去了雅间,很快就有仆人上了茶水。

顾珏清坐着等候姑娘来,很快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可等来人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微微错愕。

门外的那人,一身雪白锦衣长身玉立,丰神如玉。

可不正是卫长琴?

他朝着她轻勾唇角,墨玉般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笑意,“顾相,我来此,不会扰了你的雅兴吧?”

“自然不会。”顾珏清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来此?”

“我来此的目的,与你一样。”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当然是来寻欢作乐的。”

“这就对了。”卫长琴眨巴了一下眼,“顾相你若不介意,我们就在这同一间房内寻欢作乐,比分开来寻欢作乐效果更好,面对两位放荡**的丞相,元娴公主会是何感想?”

第20章 长琴小心肝

卫长琴的话,令顾珏清唇角微抽。

两位放荡**的丞相?

卫长琴与她还真是默契,竟然想出同样的主意来恶化自身形象。

卫长琴并未拐弯抹角,顾珏清自然也不装傻充愣,淡淡道:“本相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我的原计划是多逛几天青楼,能让公主对我失望,然后……”

“然后让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本相身上?”卫长琴接过话,“顾相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险恶用心。”

“哪里险恶了?元娴公主美丽又豪爽,卫相娶了她也不吃亏。”

“目前看来是不吃亏的,可也并不盈利。”卫长琴踏进了屋内,走到顾珏清面前,“元娴公主绝非庸脂俗粉,但她心高气傲难以驾驭却是事实,这并不符合你我的娶妻要求,本相说得可对?”

顾珏清挑眉,“知我者,卫相也。”

卫长琴给她找的这个理由倒是可以。

说心里话,元娴并不平凡,但她也的确智慧不足,太过自信。

要论心高气傲,卫长琴大概才是真正的心高气傲罢。

元娴的傲慢,能够令人从她的神态和语气里感受到,她是毫不掩饰的。

而卫长琴的傲,内敛,他不用面部表情来表达。

这家伙看似温和谦雅,实则内心毫不谦逊,他看不上元娴,不直说而已。

他似乎一直都摆着友善的态度,所作所为却让你觉得并不友善。那唇角偶尔扬起的笑意,初见时,令人感觉如沐春风,可这样的笑容看多了,就让人觉得……好不自在。

“我刚才出门,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我假装没察觉,也不回头,经过我名下的一家店铺,让看店的手下去跟踪那人,从手下口中得知,那人虽然穿着我们祁国的衣服,可那张异域的脸庞却不难认出是外族人。”

“是元娴派来的?”

跟踪别人的,反倒被跟踪目标派人跟踪,想想还有些好笑。

“正是。说来也巧,我一转头就看你进了飘香院,而在你身后不远处,也有人跟踪了你,同样是个外族人,我认出他是元娴公主的护卫之一。由此推断,你我都被公主的人监视了,公主想拿你我二人做对比,最终挑选出她满意的夫婿。”

顾珏清道:“所以,你也钻进青楼里来了。”

她并没有发现元娴的人跟踪她,但她猜到,元娴一定会调查左右丞相的私生活。

果然如此。

“那两人要是在飘香院外会合,大概会留下一人继续等着,另一人去向公主汇报。”卫长琴说着,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开了一个缝,透过缝隙能看到飘香院外的街道。

这一看,竟然看见了元娴的身影。

这也不奇怪,元娴初来祁国帝都,总会有几分新鲜感,以她活泼的性格,出宫来闲逛是必然的。

她或许就在这附近玩,才会这么快就收到随从的汇报。她的性子豪爽又强势,对青楼这样的地方未必会有顾忌,闯进来看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元娴果然也没有辜负卫长琴的期待,直闯飘香院大门了。

“顾大人,我们是妈妈叫来给您弹曲子听的。”雅间外响起甜美的女子嗓音。

顾珏清抬眸望着外头两个měi nu,心想:等会儿是不是要跟卫长琴一人抱一个?做戏给公主看。

反正这楼里的姑娘,给了钱随便抱。

才这么想着,却听卫长琴道:“我们有事要谈,你们先下去。”

屋外的两个姑娘愣了愣。

那说话的白衣公子倚靠在窗边并没有回头,她们便把目光投向了顾珏清。

顾珏清也有些疑惑,“不是说要一起寻欢作乐吗?怎么,反悔了?”

如雪山白莲般的卫相,其实还是不愿意碰青楼女子吧?哪怕是做戏他都下不去手,怕掉身价。

卫长琴并不多言,只道:“我有更高明的方法,让她们先退下。”

顾珏清一时半刻没猜到他想出了什么方法,只以为他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计划,便朝着门外两个姑娘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两个女子离开之后,顾珏清道:“现在可以说了。”

卫长琴走到房门处,关上了门,“顾相,既然你我的目地相同,不如合作一回。”

“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男儿风流不算奇怪,公主未必会因为这个对我们失望透顶,也许她会抱着要我们改过自新的想法,继续纠缠,到最后,你我之中还是有一个人逃不掉。”

“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说说你的主意。”顾珏清双手环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卫长琴转身走到了她面前,忽然伸手扣上了她的肩膀。

顾珏清目光一沉,心中警惕,正打算还手,就听卫长琴道:“公主就要上来了,也许她勉强能接受喝花酒的男子,但她绝不会接受断袖。”

顾珏清:“……”

卫长琴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这个世道,正常女子大概会把男男之恋当笑话看。

断袖情,是不被世俗所接纳的。

“卫大人,你为了逃避婚事,还真是煞费苦心。”

话说回来,这么近距离站在一起,对方身高的优势立马显现出来。

说到身高,她的个子放在女人堆里,绝对能比其他姑娘高出一截,放在男人堆里的话……一般一般,不算出挑。

不过也无妨,满朝文武众多官员里面,还是能找到一些比她矮的,在姑娘们的眼中,她的个头,依旧是能够提供安全感的。

她似乎听到有脚步声逼近了门外。

“不想娶她,就别拆穿。”卫长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再次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音量,“清清,在这儿,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顾珏清是有打算陪他演一演,也就是说几句暧昧的话,没什么不能克服的,可听到他对她的称呼,还是有一点儿恶寒。

她现在是个男人,卫长琴能面不改色叫得这么亲昵,实在是……

心理素质过硬。

比谁更能恶心到元娴是吧?

她自然不甘示弱,呵呵笑道:“长琴小心肝,我喜欢听你喊我顾郎,显得我更威武些。”

门外的人听到这话,脚下的步伐险些没踩稳。

屋子里的确是左右丞相的声音,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不是来找姑娘喝花酒的?!

屋子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你先叫我一声卫郎来听听。”清润如风的嗓音,来自于卫长琴。

“别废话了,咱们别纠结称呼的事儿了,先办事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抬起右手举到了唇边,吧唧一口。

自己亲吻自己的手,模拟两个人亲热的声音。

顾珏清的言行,让卫长琴的眼角难得抽搐了一下。

比恶心人,大概还是这位顾相更胜一筹了。

忽然,门“砰”的一声,被人拍开。

第21章 吃一口,精神抖擞

顾珏清看向房门外。

元娴脸色黑沉,眸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有惊愕,有失望。

“公主?”顾珏清故作惊讶,“你怎会在此?”

元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看向她的右肩。

卫长琴的手,此刻仍旧停留在她的肩膀上,这似乎昭示着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怎么能是这种关系!”

元娴本以为这两位相爷来飘香院是找姑娘的,毕竟男人逛青楼是正常事。

她一开始中意的就是顾相,所以当她得知顾相流连温柔乡,她心里是气愤的。

她接受父皇的命令前来联姻,早就知道祁国皇帝会有三宫六院,心情自然不会好,可皇帝不纳她,给她择婿的机会,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皇帝给她配个一品大员,委实不算敷衍,可见皇帝不喜欢她但给足了她面子。

她好动,因此她更中意蹴鞠场上神采飞扬的顾相,与他相比,卫相显得太文静了。

但是此刻——他们两人算是怎么回事?

“既然公主看见了,那我们也不必再隐瞒你。”卫长琴收回了手,面不改色道,“还请公主不要把此事宣扬。”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听人说左右丞相关系不佳,由于你们地位同等,所以把对方当成对手,既然是对立的关系,你们又怎么会……”

“若真是对立的关系,我与顾相哪来那么多默契?”卫长琴慢条斯理地打断元娴,“初见公主,我们各自给你出了考题,你没答上,所以我们分别把对方的答案悄悄提示了你,让你保住颜面。之后比射箭,顾相头顶苹果做活靶子,若不是信得过我,他又怎么会愿意如此冒险?”

顾珏清不语。

这一刻,自然是随着卫长琴去瞎编了。

而元娴回想起宫宴上的几场比试,左右丞相的配合确实是极好,也许他们都很了解彼此,相互信任,外界传言他们不和睦,是他们给世人的错觉,他们利用不和的传言,来给他们真实的关系打掩护么?

可真卑鄙。

“若不是我派出手下的人来调查你们,我都不知道会被你们欺瞒多久!陛下允许我自己择婿时,我满心欢喜,可是顾珏清,你太让本公主失望了!”元娴说着,狠狠一跺脚,转身跑开。

“这法子还真是有效。”顾珏清道,“动动嘴皮子的事,可真不费劲,卫相,我得感谢你把我从元娴公主的择婿名单上排除。”

“这是一件能够达到双赢的事,顾相何必客套?本相还有其他的事,就不久留了,告辞。”

“卫相慢走。”

目睹着卫长琴离开,顾珏清一看外头天色已晚,决定改日再来听曲子,便也很快离开了飘香院。

……

夜深人静时,冷月高悬。

“爷,这是xiao jie这几天新学的菜式,您看看这些菜的样式,是不是特别有胃口?”

卫府大堂之内,厨娘把筷子递给才回到家中的卫长琴。

卫长琴望着桌上几道卖相不错的菜,接过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老样子,好看不好吃,让她别想着学下厨了,没那个天赋。”卫长琴放下筷子,给出了内心真实的评价。

“相爷,您也别这么说嘛,作为xiao jie的亲兄长,您给她的鼓励,可比我们这些下人有用多了,您就夸她几句罢。”

“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我从不昧着良心夸奖人。”卫长琴悠然道,“正因为是自己人,才更要实话实说,比如我面前这道蟹黄豆腐,她连去除腥味都做不到,卖相做得再好又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有这道醉排骨……”

说起醉排骨,目前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似乎是顾珏清做的。

记得有一次进宫面圣,皇帝正在大吃特吃,看到他进殿,就给他赐了座,并且心情很好地冲他说——

卫卿,来尝尝顾卿的手艺,吃一口,精神抖擞。

皇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桌菜口味都偏重,有几道菜较辛辣,的确是一尝就辣得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不过,辣归辣,味道是真不赖,由于不太会吃辣,他特意挑了不放辣椒的菜去吃,那两道就是醉排骨和鱼香茄子了。

顾珏清厨艺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也是顾珏清讨皇帝喜欢的原因之一,皇帝太喜欢他做的菜,一段时间不吃就不自在。

想到顾珏清,卫长琴的眸光沉了沉。

那位顾相爷,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乍一看,还是那样张狂的性格,可整体比从前活泼了不少,难不成是最近遇上了什么值得开心的好事?眉眼间总是神采奕奕,不像从前,总有些似有似无的忧郁。

他与顾相没有仇怨,更没有交情,他们是对手,彼此之间只有竞争,各自看重的都是利益。

但正因为是对手,使得他对顾相的关注不会少,他素来敏锐,顾相要是哪里不对劲,他总能看出苗头。

“相爷,您说这醉排骨怎么了?”

厨娘的话,让卫长琴的思绪回笼。

他瞥了一眼那道菜,淡淡道:“还是不评价了。”

……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日。

这一日,顾珏清告病不上朝。

主要是因为满朝文武还没记全,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不一定叫得出对方的名字,之前接收到许多问好,她选择沉默不回答,那些官员或许只以为她心情不好,就没有找她多聊,这招用个一两次还行,不适合多用。

傍晚去老先生那里拿剩下的官员画像,白天就继续学做菜好了,这是一门绝对不能落下的手艺,指望偶尔讨皇帝欢心的。

顾珏清有了这样的念头,很快就付诸了行动,进了厨房,只留一个厨娘打下手,其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

按照百味宝典上的步骤迅速完成了几道菜,正准备自己尝尝味道,忽然就听见厨房外想起清脆的女音——

“好香啊,大哥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柳郎,你今日可有口福了,大哥做的菜,没几个人能吃到。”

顾珏清转头看向厨房外。

顾雨荷与一名年轻公子并肩站在一起,那公子模样俊秀,称得上一表人才。

接触到顾珏清的视线,年轻公子拱手问好,“大哥,突然拜访,还请大哥谅解。”

礼数周到,仪容得体,看起来的确有名门公子的风范。

这位就是顾雨荷的未婚夫,自己将来的准妹夫?

顾珏清道:“无须多礼,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饭。”

第22章 试探

“既然大哥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逸轩说着,望向灶台上摆着的几道菜,“早就听闻大哥厨艺一绝,深得陛下喜爱,今日能尝到大哥的手艺,实在是逸轩的福气。”

“迟早都是一家人,说话又何必这么客气?走,去大堂里坐。”

这男子的言语中已经自报家门了。

柳逸轩,名字听着倒是雅,与外表符合。

顾珏清几乎不会通过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她目前只能确定,这未来妹夫应该挺擅长交友,会说客套话。

三人进了大堂之后,仆人把顾珏清做的几道菜摆上。

顾珏清率先拿起筷子,对面坐着的两人也跟着动筷。

吃饭期间,两人对顾珏清的手艺赞不绝口。

“柳郎,我没跟你吹牛吧?我哥的手艺,连最好的御厨都比不上。”

“真是闻名不如一试,好吃。”

“我哥真是什么都会,谁要是能做我嫂子,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面对诸多称赞,顾珏清气定神闲,“嘴上抹蜜了吗?吃饭就好好吃饭。”

“好好好,柳郎,咱们别夸了,我哥听多了夸奖,会嫌我们啰嗦的。”

顾雨荷轻笑着,给柳逸轩夹菜,之后也不忘给顾珏清夹菜,“大哥是最辛苦的,多吃点。”

“你们也多吃,如果觉得好吃就别剩下来。”

“大哥放心吧,我们绝对能吃完。”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和谐。

吃饱喝足之后,顾雨荷提议道:“大哥,你除了在宫里,就是在家里,几乎都不出门玩,太闷了吧?下午陪我们一起出去踏青放风筝可好?我们还可以野炊。”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没做完。”

“你就不能先放放手里的事情,让自己轻松几个时辰?跟我们一起去嘛。”

顾珏清面无表情,“我说了没空,就是没空。”

不容商量的语气,让顾雨荷瘪了瘪嘴。

一旁的柳逸轩见此,拉了拉顾雨荷的袖子,“雨荷,你就别任性了,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就是,大哥能坐在左相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沉迷玩乐。”

“好吧……”顾雨荷眉眼间依旧有失落之色。

“过几日,我会有空。”顾珏清忽然道,“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闷得太久了,过几天闲下来,带你去游湖泛舟可好?”

顾雨荷立即喜上眉梢,“好啊,大哥可不能反悔!”

“当然不会。”

“那……我要和柳郎出门去玩了。”

“去吧,别回来得太迟。”

眼见着顾雨荷跟柳逸轩走远了,顾珏清让下人把顾久叫了过来。

“爷,您找我?”

“顾久,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得说心里话。”

顾久疑惑道:“什么问题?”

顾珏清挑眉,“你如何评价雨荷的未婚夫?”

“这……”顾久有些迟疑,“那是姑爷,怎么轮得到我来评价。”

“但说无妨。我只是想知道,我身边的人与我的看法是不是相似。”

“那属下就直说了。柳家公子有些才华,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然,能力并不出众,这样的贵公子在皇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父亲是个四品官员,对于咱们顾府来说,他们柳家是高攀我们相府了。”

顾珏清听着顾久的话,笑而不语。

常年跟随顾相的人,眼光果然比较高。

她能察觉到,顾久这话应该还是看在顾雨荷的面子上,说得客气了。

从他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能够判断,他对这未来姑爷还是挺不屑一顾的。

“顾久,真正的有"qing ren"是不会太在意门当户对的,顾家与柳家的确有等级之分,但雨荷能够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不计较未来妹夫是否有钱有势,但有一点必须过关,那就是对我要足够尊敬,对雨荷要足够真心,如果只是一心高攀,那要来何用?”

“爷说得有理。”

“所以,咱们是不是该试探试探?”

顾珏清的话让顾久一怔,“试探?”

“没错,就是要试探。”顾珏清道,“你去带上几个弟兄,乔装打扮一番,咱们去吓吓xiao jie和未来姑爷。”

……

城南郊外,凉风习习。

“柳郎,再高一点!”

顾雨荷望着天空中随风舞动的蝴蝶风筝,朝着身旁的男子笑道,“你做这个风筝,花了多长时间?”

“也没多长时间,不到一天。”

“也就是说大半天喽?辛苦柳郎了。”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儿,我都十分认真对待。”柳逸轩转头看顾雨荷,“那么雨荷你呢?对待关于我的事,你可会认真?”

“我怎会不认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顾雨荷唇角的笑意敛起,“你放心,我一直都与你站在一起,迟早我会向你证明的。”

“你大哥他……”

柳逸轩才开口,忽然听见身后有异响,转头一看,当即色变。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器,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了。

“雨荷,我们快跑!”

柳逸轩丢下手里的风筝,拉起顾雨荷的手腕便跑。

“这是怎么回事啊?”顾雨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吃一惊,“这些人想干什么?打劫的吗?”

“来者不善,我不觉得是打劫的,他们连奔跑的步伐都很整齐,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个子也都挺拔。”柳逸轩脸色黑沉,“很像是杀手。”

“杀手?那怎么办,他们这么多人……”

很快地,更令她惊慌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大概十丈左右的地方,又冒出好几个黑色人影,与身后那群追赶他们的人,打扮一样。

“柳郎,这下怎么办!”顾雨荷心急如焚,“前面也有后面也有,我们还怎么跑得掉啊?”

“跑不掉了。”柳逸轩停下了步伐,“但愿他们不是要我们的命,否则这儿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如果死在这个地方,我真的不甘心。”

说话之间,所有的黑衣人已经逼近了他们,形成了一个圈,把他们包围在其中。

“她就是顾珏清的妹妹。”站在最前边的黑衣人开口,冷哼一声,“杀不了顾珏清,杀了他的妹妹和妹夫解气也好。”

第23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黑衣人说话时,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刀。

“等等!”柳逸轩连忙喊道,“你刚才说,你们是杀顾珏清没有成功,所以要拿我们来出气?”

“不错。”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砍下你们的脑袋,送到顾府门前去。”

“敢问阁下,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图个一时痛快而已,顾珏清依然会活得好好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杀他的家人,我会考虑利用他们。”

柳逸轩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与黑衣人zhou xuán。

“利用?你觉得你自己有多大的利用价值?难不成我绑了你们去跟顾珏清说,拿他的命来换你们的命?你们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顾珏清要是能舍己为人,猪都能上树了。”

“当然不能指望他舍己为人,但你们可以指望我们。”柳逸轩这一刻倒是没有最初的惊慌,反而朝着黑衣人淡淡一笑,“兄台,刚才我还在为自己的安危而操心,但是这一刻,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你们并不是非要杀我们,只是迁怒我们罢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如考虑放下你手里的刀,我们互帮互助,如何?”

黑衣人头目闻言,举着刀的手放下了,“你刚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不是顾珏清的准妹夫吗?怎么就成了敌人?你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我,你们还是要葬身此处。”

“实不相忙,我与顾珏清真的是敌人。”

“有的人为了求生,会鬼话连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你们对顾珏清的了解有多少?你们可知他这个人自私冷酷到什么地步?”柳逸轩冷哼了一声,“我父亲的官衔比他小了sān ji,像他那样看重权势的人,我这个妹夫在他面前有何尊严?我家里人出事的时候,我低声下气去求他,他作为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要解决我的问题毫不困难,可他不愿相助,嘴上认我这个妹夫,实际上根本不拿我当自己人,还私下劝说雨荷离开我,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这么说来,你这个人的气量也不怎么样,跟顾珏清那种小人半斤八两。”

“倒不是怀恨在心,只是,他不能帮我解决的事,我找了太师为我解决,太师与顾相不和睦,我既然受了太师的恩情,就应该知恩图报,我把顾相当作敌人,又有什么不对?”柳逸轩说得理直气壮。

“这倒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黑衣人讥笑道,“顾相的妹妹就在你边上,你说这些话就不怕她跟你翻脸?”

“他说的原本就是事实,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雨荷非但没跟柳逸轩闹起来,反而附和道,“顾珏清是我哥没错,可他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一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被人打死的不孝子,他有什么良知可言?这些年来我虽然跟他生活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怨恨他,他连自己亲爹都不帮,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帮我未来公公了。”

黑衣人眉眼间有惊讶之色,“你这个做妹妹的,竟然这么讨厌自己哥哥?”

“我可不敢对他有任何的期待。”顾雨荷冷冷道,“我之所以能做相府的xiao jie享福,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我听话不闹事,所以他养我,如果有一天我对他不利,他会像放弃我爹一样放弃我,你说,我还应该敬爱他吗?”

“听起来倒像是真的。想不到顾相看似风光无限,身边的亲人却这么讨厌他……”

黑衣人笑了一声,“那好,我就相信你们这一次,十天之内,你们要拿出诚意给我看看,如果顾珏清不死,你们两个永远别想逃避我们组织的追杀,就你们两个不懂武功的废物,杀你们还真不难,信不信由你们。”

“那如果我们做到了呢?”柳逸轩反问,“阁下能够给我们什么报酬?”

“哟,你这个人还真是贪心,不杀你就已经是对你好了,还想要报酬?其实只要你们能杀掉顾珏清,他的财富还不是随你们支配?顾xiao jie身为顾相的妹妹,有资格继承顾相的家产,这算不算是一大笔好处?”

“算。”顾雨荷接话,“既然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有机会就可以互帮互助,如果我需要求助你们,应该怎么联络你们?”

“看来顾xiao jie是诚心想合作了,那我就给你个联络的方法。”黑衣人指向不远处的亭子,“如果你想见我们,就在落花亭上绑一根红绸带,写上你想约我们的时间和地点,我们的人自然会去找你。”

顾雨荷道:“好。”

“期待你们的好消息,兄弟们,放他们走。”

眼见着周围的黑衣人朝着两边散开,柳逸轩抓着顾雨荷的手腕,迅速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之前那一直说话的黑衣人转过了身,朝着他身旁的人单膝跪下,“属下刚才言语间对爷多有冒犯……”

“用不着认错,你做得很好。”顾珏清扯下了蒙面的黑巾,望着眼前下跪的人,“回府后去管家那里领黄金百两,本相早就说过,要随机应变,你对本相越是不敬,他们越是不会怀疑。”

她和顾久不开口,是因为顾雨荷对他们的声音熟悉了,要是声音改变得不够好,可能会被顾雨荷听出来,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她从顾久手下训练的人里挑了一个跟顾雨荷接触极少的来探话。

“谢爷赏赐。”受了赏的黑衣人站起了身。

顾珏清身后的顾久也扯下了面巾,“爷,xiao jie她竟然……”

“先别生气,也许他们只是为了求生,才故意装作恨我。”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如果是我遇到类似的情况,为了活下去,也会选择欺骗敌人,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要学会用手段获取一线生机。”

“可是那姓柳的真不像是好东西啊。”顾久阴沉着脸,“他刚才说的没准都是心里话,至于xiao jie……可能是为了配合他才那么说,xiao jie该不会是被这姓柳的诓骗了吧?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柳逸轩本来也没资格高攀我们顾府。”

顾珏清轻扯唇角,“说得也是啊,本相从来不允许有任何隐患潜伏在我身边,也许他真的就骗了雨荷的感情呢?终究也不是什么人才,留着也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第24章 买谁的命

顾久道:“那属下派人去把他悄悄做掉?”

“做掉当然可以,但无需我们顾府的人亲自动手,你想,他今天遇到这样的事,以后出门必然会提高警惕,也许会带上许多护卫,两边的人打起来,我们这边也会损耗人手。”

“爷的意思是,咱们雇人做这件事。”

顾珏清“嗯”了一声:“收钱杀人的组织,你总该知道吧?给钱就办事,本相不缺那点钱,这种小人物,何必让你们去解决。”

“那——交给黄泉教?”顾久提议,“这个组织信誉良好,高手不少,就是贵了点。”

“贵的好,只要他们的能力对得起价格。”顾珏清道,“你去办吧。”

“是。”顾久应了下来。

身旁忽然有人说道:“爷,如果xiao jie真的对您心存怨恨……”

“不会的。”顾珏清打断他,“雨荷是我的妹妹,不会害我,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骗过敌人,一种求生的手段而已。”

“爷,他也是关心您,这才斗胆怀疑了xiao jie,属下知道,您只有xiao jie这么一个妹妹,您不愿意怀疑她,可是有警惕心总归是好的。”顾久叹息一声,“咱们假扮您的敌人,给xiao jie留下了联络的方法,如果她真的用上了这个方法,那不正是说明了她心怀不轨?”

“也许,你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先别想那么多,打道回府吧,顾久,你现在就可以去联络黄泉教了。”

“是。”

……

入夜时分,顾珏清独自一人从顾府后门出去,戴上了斗笠,去画馆的老先生那里拿走剩下的官员画像。

今夜熬上个把时辰记住这些人的脸孔,等到了明天上早朝的时候,就能叫得出这些人的名字了。

第二日晨起,顾珏清身着朝服,吃过早饭之后,便乘坐顾久驾驶的马车去往皇宫。

顾珏清去得不早不晚,下了马车之后踏过层层阶梯,到达皇帝上朝的太祁宫,已经有大半的臣子们在等候了。

“顾相来了。”

“顾相早啊。”

“本相不算早了,诸位都比我早。”顾珏清一路走到百官前头,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右列第一位的卫长琴。

“卫相,早。”

“只比顾相早了一点点而已。”

两人只是各自问候了一句,就不再多说。

众人等着皇帝临朝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皇帝没来,皇帝的贴身太监来带话了——

“陛下踏出宫门时,突然昏厥,经太医诊断,陛下是着了凉,感染了风寒,陛下有旨,今明两日免朝,诸位大人都回去吧,顾大人留下。”

众人哗然。

“陛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能否去探望陛下?”

太监总管扬声道:“陛下正在休息,只说要见顾大人,不见其他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散开了,陆续离开了太祁宫。

“顾相,能者多劳。”卫长琴转身之际,悠悠道了一句,“陛下一旦生病,便食欲欠佳,顾相又能一展厨艺了。”

“卫相有兴趣学做菜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本相想收个弟子来着,将毕生所学的厨艺都教授给他。”

“本相没有兴趣,但是为了不辜负顾相的美意,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徒弟。”卫长琴迈出了脚步,“我家中小妹一心扑在做菜上面,没准哪一天,真的可以跟你学学。”

说完之后,也没等顾珏清再问就走向殿外了。

太监总管走到了顾珏清面前,朝他递出了一张纸,“顾大人,上边这些食材都是太医写的,太医说了,做菜的时候用上这些,对陛下的身体有好处。”

顾珏清瞄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

山药、枸杞、萝卜、当归、生姜等。

“简单的事。”顾珏清淡淡道,“我这就去给陛下做几道药膳。”

顾珏清离开太祁宫去了御膳房,让御厨打下手迅速完成了几道药膳,再装进了食盒里带去明德殿。

见到龙祁世的时候,李湘水正坐在床头,用拧干的热毛巾给龙祁世敷额头。

“陛下,顾相来了。”李湘水柔声道,“您不是说,吃什么都没胃口吗?顾大人做的东西,您应该吃得下吧?”

“顾卿来了?”

龙祁世从榻上坐起了身,李湘水连忙拿枕头给他当垫背。

顾珏清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陛下,这是药膳粥,吃起来会有些药味,但口感应该不差。”

这道粥的做法是按照顾相的藏书《食疗大全》上面做的,应该能够过关。

李湘水接过了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了龙祁世的嘴边。

龙祁世尝了一口,点头道:“还是顾卿做的东西好吃,和年少时母后做的味道真像。”

顾珏清惊诧。

龙祁世的母后,那不就是太后了吗?这祁国的太后早就已经仙逝了。

难道……那两本食谱真正的作者也许并不是顾相,而是祁国太后?

还没细想,就听李湘水道:“陛下,这顾大人毕竟不是在宫里住着的,您想吃他做的东西,也没法天天吃到,而臣妾久居深宫,平时又闲得没事,臣妾很想学顾大人的手艺啊。”

“爱妃你有所不知,他的手艺不是谁都能学的,他有祖传的配方,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哪能随便教给外人呢?”

顾珏清:“……”

祖传的?

祖传的手艺为什么会和太后的手艺相似?

顾相究竟说了多少谎?骗了多少人……

“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那的确不应该大肆宣扬,而且做菜这种事,也不一定一学就会……”李湘水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没福气学了。”

“贵妃娘娘若是真的那么想学,微臣可以把自创的几道新菜式教给娘娘,不用祖宗留下来的配方。”顾珏清开口道,“菜式也不会特别复杂,只要娘娘愿意认真学,就应该学得会。”

“当真?”李湘水喜上眉梢,转头征求龙祁世的同意,“陛下,就让我学几道菜嘛,好不好?臣妾要是不学的话,都不知道自己的资质怎么样,臣妾也想做出好吃的菜,让陛下离不开臣妾的手艺。”

“你啊,也就是图个新鲜,说不定你根本就吃不了那个苦,做饭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龙祁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看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罢,你去试试吧,如果做不好就不用勉强自己,要是这细嫩的皮肤被油给烫伤了,多不好。”

“陛下你就等着吧,臣妾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接下来的时间,龙祁世把顾珏清做的几道药膳吃了大半,吃过之后就躺下休息了。

顾珏清和李湘水齐齐走向明德殿外。

龙祁世休息的时候,不喜有人在殿内,于是,大殿之内没有其他人,李湘水和顾珏清也就有了片刻说话的时间。

“我知道你要来,所以我给陛下敷额头的毛巾里下了一点儿料,他会很困,会睡得很沉。”李湘水道,“他不会怀疑的,生病的人本来就比较容易疲倦。”

顾珏清微讶,“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谁让他现在信任我呢?我就是希望能够跟你多说会儿话。”

望着李湘水笑盈盈的脸庞,顾珏清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有心事吗?”

“湘水,近期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都不知道该和谁倾诉。”

“什么事啊,跟我说说。”

“我似乎被身边亲近的人背叛了,这种滋味,太难受。”

“是谁这么不知好歹?”

……

是夜,万籁俱寂。

装潢华丽的房屋内,有两道人影隔桌而坐。

黄泉教某分堂的堂主,翘着二郎腿,手执毛笔,望着对面戴面纱的女子,“买谁的命?”

女子开口,声音清脆娇柔,“十万两,买顾丞相的妹妹,顾雨荷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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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欠了个人情

“顾相的妹妹?”男子眉头一挑,“这位顾大人最近是得罪什么人了?之前来了个男人,要买他妹夫的命,这么快就轮到他妹妹了。”

“顾相得罪的人太多,他的敌人杀不了他,自然就拿他的家人出气了。”蒙面女子淡淡道,“银票我都带来了,接不接这笔生意?”

“接啊,要是他妹妹和妹夫刚好走在一起,我们黄泉教正好一次性解决两笔生意。”男子朗声一笑,“他妹夫的命,成交价是一万两,他妹妹的命,成交价竟然翻了十倍,够值钱。不过,都没有顾相本人来得值钱。”

“有人买过顾相的命?”

“当然有,前两个月价格最高的开到三十万两,我们没接,这个月价格最高的开到五十万两,我们还是没接。这以后价格可能还会往上升呢。”

“那你们为何不接这笔生意呢?”

“不划算。虽然价格听起来很高,但接这样的生意,万一损耗太多人手,根本就不算赚钱了,我们黄泉教高手的命也是很值钱的,所以,我们不是什么生意都接,有些人不在我们的刺杀范围之内,例如左右丞相。”

男子说着,手中的笔开始在白纸上齐刷刷地写,“其他组织的倒是刺杀过他们,可你看现在两位丞相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刺杀一品大员又不是切白菜,没那么容易。”

朝廷高官以及皇亲国戚,少数人本身武艺gāo qiáng,多数人出行时身边高手众多,要是两样都占齐全了,想要刺杀便风险极大。

黄泉教的教主,向来爱惜教众的性命高过钱财,因此,将皇城内一些人列入“不刺杀名单”。

“原来如此。”

“这是交易字据,请您签字画押,我们的规矩是先付钱,若任务失败,扣除教内损失的费用,退还剩余的钱,这损失的费用包括刺客的药费、若是刺客身亡,便按照刺客的身价扣钱……”

“行了,不用多说,只要你们能完成任务,再加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

顾府厨房内,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味。

“爷,这是您要的小白鼠。”

“放着吧。”

顾珏清端起一盘刚炒好的肉丝,走到了关着小白鼠的笼子边上,用筷子夹了点肉丝,放到笼子里。

顾久面色疑惑,“爷,您这是……?”

“我自己调出了一种新的佐料,先拿老鼠试试,没问题的话再找人来试吃。”

顾珏清盯着笼子里的小白鼠,那小白鼠闻到了肉香味,果然凑到了肉丝边上,嘴巴动了动,开始吃肉丝。

她嘴上说是新研制的佐料,其实是从顾相房间里翻出来的白色粉末,当初无意中找到食谱的时候,白色粉末和食谱是放在一起的。

食谱里面有一味调料,名唤‘无忧粉’。

她猜测,白色粉末应该就是无忧粉,是一种可能会导致人上瘾的东西,长期食用会造成一定依赖性。类似于毒品的性质,但——上瘾的东西也未必是毒品。

所以她才要顾久带来小白鼠,喂一段时间试试。

说不定顾相就是倚仗这东西,让皇帝格外喜爱她做的食物呢。

“顾久。”顾珏清一边看着小白鼠吃东西,一边询问着身后的人,“刺客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那姓柳的出门,黄泉教就会伺机下手。”

“嗯,希望雨荷能够很快淡忘他。这皇城内的好儿郎不少,我顾相爷的妹妹,肯定不愁嫁。”

“爷,属下还是想多嘴问您一句,一直以来,您都对xiao jie那么好,如果xiao jie真的辜负了您的信任,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

“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我不信她会真的害我。”

“属下问的是,如果……”

“那我也不能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她。”顾珏清斩钉截铁道,“她迟早会意识到,我是最关心她的人,外人再好,也不会比我好。”

顾久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相爷对待敌人十分冷酷,对待亲人倒真是宽容得很,xiao jie能有这样的兄长,何德何能。

如果xiao jie不懂珍惜,便是自作孽。

……

次日,顾珏清一觉睡到了日晒三干。

皇帝这两日不早朝,她也算是闲下来了。

到了中午用饭时,不见顾雨荷的身影,顾珏清便问府里的婢女,“xiao jie上哪去了?”

“xiao jie一早就出门去了,说是城西有个庙会,十分热闹。”

“这丫头就是爱热闹,看来她中午是不准备回来吃饭了。”

顾珏清说着,拿起了筷子。

才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就听见大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看大门的护卫。

“相爷,卫相府上有人来求见,说是卫大人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想要与您面谈。”

“要紧事?那就备马车吧。”

顾珏清并没有猜到卫长琴要跟她说什么事,但想想也知道,卫长琴这人不会小题大做。

于是,她带上了顾久,前去卫相府。

到达卫相府门口时,看门的人立刻把她迎进府里。

“顾大人来了?里边请,我们相爷就在大堂等候您。”

顾珏清随着卫府的下人走向大堂,远远地,看见大堂里坐着的三道人影。

正中央那雪白的影子是卫长琴,其余两道人影,一蓝一黄,竟是——顾雨荷、柳逸轩!

他们会出现在卫相府上,让她大感惊诧。

顾珏清身后,顾久也有些诧异。

离大堂越来越近,还不等顾珏清先打招呼,卫长琴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顾珏清淡淡一笑,“顾相,你来了。”

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无害而友善。

“卫相,听你府里的人说,你找我有急事。”顾珏清说着,看了一眼边上的两人,“我家小妹和未来妹夫怎么会在你这?”

卫长琴道:“他们二位在庙会上遭遇刺杀,本相恰好路过,就顺手将他们给救下了,你家妹妹受了不小的惊吓,你可要多多安慰才是啊。对了,顾相,这是你欠本相的人情,你得记着。将来有机会要把人情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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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谁能设想一下我此刻的心情

第26章 我命硬

“遭遇刺杀?”顾珏清面露惊讶,连忙转身走到顾雨荷面前,“雨荷,你有没有受伤?”

顾雨荷摇了摇头,“多亏了卫大人出手相助,否则大哥你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你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顾珏清沉下了脸,“刺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刺客全都蒙着脸,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顾雨荷说着,双手抓上了顾珏清的袖子,“大哥,我觉得自己最近可能被人盯上了,你多派一些护卫给我可好?我出门的时候一定带上。”

“好。”顾珏清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头我让顾久去挑一些身手好的,保护你的安全。”

顾雨荷点了点头。

顾珏清这才转头看向卫长琴,“卫相,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你这个人情,本相记住了。”

“我与顾相都是为人兄长,自然能够想象到,妹妹出事,哥哥会是何等心情。”卫长琴略一停顿,道,“说到妹妹,本相就不得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妹妹,顾相,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她和你对某件事情有着相同的乐趣,但是她远远不及你,如果她能够拜你为师,一定会很喜悦。”

“学做菜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我想请问卫相你的妹妹做菜达到了何种程度?”

“对于下厨,她不缺少热情,但是缺了天赋,以及一个良师,顾相要不要先见见她,再决定是否收徒。”

卫长琴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叫卫家xiao jie过来。

顾珏清心里有了计较。

卫长琴救了雨荷,使得她这个做大哥的欠了人情,卫长琴又在这个时候介绍出自己的妹妹,难不成——想让她收徒弟,来抵人情?

顾珏清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串思路。

卫长琴叫妹妹来跟她学厨艺,即使天赋受限,学出来肯定也不会差的。

卫家的基因优良,卫长琴这一辈的年轻人都是水灵灵的美男měi nu,如今他的堂姐卫贵妃正得宠,但李湘水曾说过,皇帝太注重女子美貌,两大贵妃的风光应该也就只有这几年,迟早会被更加年轻漂亮的取代。

卫家xiao jie,是为了取代卫贵妃而存在的吗?一旦贵妃失宠,卫长琴的妹妹立即顶上去,新的卫贵妃就诞生了,如果这位贵妃的接班人还会下厨,勾住皇帝的胃,八成混得比前的贵妃更好。

也不怪她想得多,在这片国土上,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后宫三千,都想方设法要讨皇帝欢心,偏偏这皇帝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只能掐住了他的喜好,投其所好,方能保家族长盛不衰。

“大哥,这卫家xiao jie我见过了,不仅人长得好看,连性格也好。”顾雨荷的声音传进耳膜中,“我挺想与她交个朋友……咦,她来了。”

顾珏清抬眸望向大堂外。

一道纤细的人影闯入视线,那少女大约十七八的年岁,体态轻盈,肤光胜雪。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广袖罗裙,乌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肩后,发上的几朵珠花小巧而不失雅致,眉目灵动,双颊带着桃花般的淡绯色,鼻子挺翘,樱唇丰润。

真是个有灵气的美人。

“顾相,这便是舍妹,卫迎莹。”卫长琴向顾珏清介绍完之后,又转而看向卫迎莹,“莹莹,这位就是厨艺高超的顾丞相。”

“顾相,久仰大名。”卫迎莹朝着顾珏清福了福身,唇角挂着一抹娇俏的笑意,“顾相的厨艺在帝都是出了名的,不知小女子有没有机会向顾相学习学习?我不贪心,只要能学到顾相一两成的本事就好,这样也不至于老被大哥嫌弃我的菜。”

卫长琴闻言,轻描淡写道:“一家人才要说实话,我若夸你,导致了你自信过头,这反而对你不利,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卫迎莹撇了撇嘴,再一次看向了顾珏清,水灵灵的目光中带着恳求,“顾相,你也听见了,大哥在外人面前都不给我面子的,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指导,让自己下厨的本领有所长进。”

“卫xiao jie如此喜欢下厨,与本相也算是同道中人,更何况卫相对舍妹有恩,我若不答应,显得不近人情,这样吧,为了回报卫相对舍妹的恩情,咱们找个机会来交流交流厨艺,卫xiao jie可以做些自己拿手的菜,我会指出卫xiao jie哪些步骤不对,争取能够让你的菜受到每一个品尝者的称赞。”

言外之意,我指点你做菜,我妹欠你们家的人情一笔勾销,以后别再拿这事出来说。

人情一旦还完了,就谁也不欠谁。

“多谢顾相。”卫迎莹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卫长琴,“大哥,你救了顾xiao jie,顾相满足我的心愿,这人情就算两清了,是吧?”

“当然。”卫长琴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顾相,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留下来用饭,如何?”

“不了,我府里还有事务尚未处理完,改日再备一份薄礼来登门致谢,雨荷,我们回去。”

顾珏清并没有兴致留下来和卫家兄妹同桌吃饭,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顾雨荷柳逸轩离开了卫相府。

天知道她的心情有多恶劣,她能够面不改色地跟卫长琴说话,也算是锻炼她的心理素质了。

柳逸轩,遇见卫长琴算是他命好。

从卫相府到顾相府,正好顺路经过柳家,马车到了柳家外停下来,柳逸轩下了马车,朝着顾珏清鞠了一躬,“多谢大哥送我回来。”

顾珏清道:“自家人,不必言谢。”

顾雨荷从马车窗户探出了头,“柳郎,最近不要出门了,真不安全,等大哥查清楚刺杀我们的是什么人,把那些人解决了之后,我们的安危才能有保障。”

“我知道,雨荷你放心,我要么不出门,要么,就带一堆人出门,绝不会再让你和大哥为我操心,话说回来,刺客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你和大哥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顾珏清淡淡道:“我命硬,谁想要我的命,大可来试试。”

回到顾府之后,顾珏清让顾雨荷回房休息,这才朝着顾久说道:“快些去黄泉教打听一下他们的人员损失情况,跟卫长琴的人对上,只怕讨不到好果子吃,如果他们亏损严重,我们付的钱可就退不回半点了,还有,雨荷怎么也会被刺杀?你设法问问,是不是有人买雨荷的命。”

第27章 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

“爷,黄泉教的信誉是极好的,通常不会泄露关于雇主的任何信息。您想要知道是谁买xiao jie的命,恐怕不易。”

“有钱能使鬼推磨。”顾珏清道,“多花些钱去问问,难道还会问不到?此事关系着雨荷的性命安危,我一定要知道。”

顾久面带苦恼之色,“爷,这件事情,让属下有些难办,以黄泉教的信誉,多给钱他们也未必会说啊。”

“试着和他们谈谈吧,如果实在打听不到,我也不会怪你,能打听到就最好。”

“是,属下这就去一趟。”

“嗯。”

顾久离开之后,顾珏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紫檀木质的桌面上,小白鼠关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那些加了白色粉末的菜肴,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顾珏清走到了桌边坐下,在小白鼠喝的水里又添加了少许白色粉末。

她还不能确定这个粉末是否无毒,要估算一下每次添加的用量,没准用得多了就中毒呢?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爷,我有事情要与您说。”是管家顾桃紫的声音。

顾珏清淡淡道:“进来。”

顾桃紫推门而入,“爷,最近xiao jie的花销似乎有点大,从前都是固定每月一千两银子的,这个月已经连续两趟从账房取走三千两银子,我问她用途,她还不高兴了,说是看上了几样比较昂贵的首饰,可我真没看见她最近戴什么新的首饰啊。”

顾珏清不甚在意道:“她是xiao jie,她想花钱,自然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顾桃紫叹了一口气,“爷,我身为管家,自然是尽心尽力帮您管账。我之所以过问,并不是不让xiao jie用钱,而是很纳闷,xiao jie为何要说谎?如果真是看上了什么昂贵的首饰,别说几千两银子,就算是几万两,她也有权利花,可她说谎了,这就不得不让属下怀疑,她是不是拿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都是您的家财,属下不能不关心。”

“本相当然知道你的忠心和尽责。”顾珏清略一思索,道,“说不定她真的是买了首饰,送朋友了呢?买东西未必要自己用的,身为我顾相的妹妹,对外也应该出手大方。”

“爷,别怪属下多嘴,您太信任xiao jie了。xiao jie是您的亲人,您对她百般好千般好,可要是她心里没有您这个大哥呢?她……”

“住口!”顾珏清呵斥一声,“别忘了她是什么身份,轮不到你们指责她质疑她。”

从这帮属下的口中已经可以了解到,从前的顾相疼爱以及信任妹妹,因此,在面对属下质疑xiao jie的时候,她必须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作为顾相,从表面上就是要做到无条件信任妹妹。

“爷,属下斗胆质疑xiao jie,也是为了您。”顾桃紫垂下了头,“她是xiao jie,但是属下效忠的只是相爷,就算她是相爷的妹妹,该怀疑的时候就要怀疑,我跟顾久私下谈过,xiao jie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柳家公子身上,那柳公子绝非善类啊,xiao jie有了情郎忘了兄长,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姓柳的曾经求您帮忙,您没答应,他就怀恨在心……”

“那就等你们拿到了证据再说。”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在没有看到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能听信你们的话,去怀疑雨荷,如果你们的推测都是错误的,雨荷岂不是太冤枉了?你们质疑她,可以,把证据摆在我面前,让我有理由相信你们。”

“属下会找到证据的。”顾桃紫道,“如果属下找到证据,请爷一定要惩罚xiao jie,如果属下找不到证据,属下就去向xiao jie磕头认错,听凭处罚。”

“好。”

……

装潢华丽的寝殿内,有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帘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

她似乎是有些困倦,任由一名清秀的宫女跪在榻前为她的指甲涂着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她的贴身侍女,那侍女走到了榻前,把旁边的宫女打发走了,这才低声说道:“娘娘,黄泉教那边……”

李湘水睁开了眼,“如何?”

“行动失败。”侍女叹了一口气,“他们说,顾雨荷毫发未损,他们的人有一半以上都受了伤,还有好几名重伤,咱们花出去的银子,大概有三成需要赔给他们,还能再拿回七成……”

“不是说这个组织挺厉害的嘛,怎么这么没用!”李湘水拧起了秀气的眉头,“本宫就是听说了他们的信誉和办事效率极好,这才愿意花大把的银子雇他们,又不是让他们去杀皇亲国戚,就一个臭丫头片子,还搞不定?”

“娘娘息怒,本来是可以搞定的,但是……中途发生了变故,谁也没有想到,卫相会正好经过啊。”

“卫长琴?”李湘水的眉头拧得更紧,“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瞎凑什么热闹!他跟顾相不是对手吗?还管人家的闲事,该不会是看上那顾雨荷了?”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娘娘您看,咱们要不要再雇佣黄泉教一次?那丫头总不会每次运气都那么好,这一次算是她走了大运,下一次,她还能有福气遇见卫相吗?”

“让本宫想想,能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李湘水眸底划过一丝冷芒,“本宫是不会放过那个丫头的,对了,柳逸轩那边什么情况?”

“他呀?他是和顾xiao jie一起被刺杀的,顾xiao jie得救,也就等于他得救啊……”

“真是见鬼。”李湘水嗤笑了一声,“躲得过这一次,他也躲不过下一次,你出一趟宫门,把我弟弟叫过来。”

……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的正午时分,顾珏清坐在大堂里,眼见着婢女摆上了一道道菜肴。

“大哥,出事了!”大堂外忽然响起了顾雨荷的惊叫声,顾珏清转头一看,就见顾雨荷神色慌张地奔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袖,“大哥,我求你帮帮柳郎。”

第28章 顾雨荷,一路走好

“发生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点说。”

“柳郎和李贵妃弟弟发生了争执,也不知怎么的,就把贵妃的弟弟给打伤了,还打吐血了呢!那李家公子本来就脾气臭,回去就跟李太尉告状了,太尉气得把柳郎抓起来,丢到刑部去了。”

顾雨荷说话时,目光中泛着泪花,“那刑部尚书必定不敢得罪太尉,会不会给柳郎判下重罪?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你一定要帮帮我。”

“雨荷,此事不易。”顾珏清面色有些凝重,“你让我救柳逸轩,等于是让我和李贵妃、李太尉、以及刑部尚书这三人抗衡,我与他们本来互不相犯的,虽然我并不惧怕他们,但也没必要为了柳逸轩多树立几个敌人。”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要见死不救?”顾雨荷瞪大了眼,“柳郎不是外人!”

“你们虽然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成亲,他不是你的相公,也就不是我的妹夫。雨荷,想娶你的人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大哥会帮你物色更出色的夫婿。”

“我不要,我就是要柳郎!”顾雨荷似乎是恼了,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你永远都是这样,只为自己考虑!爹的死活你不管,我公公的死活你也不管,我夫婿的死活你还是不管!也许哪一天我死了你都不会难过!”

“xiao jie,你怎能这么说话?”顾桃紫路过大堂听见顾雨荷闹脾气,实在没忍住出了声,“谁都可以说相爷不好,只有xiao jie你没资格说,相爷对你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如果他真的对我好,为什么总是让我伤心难过?”

“你提出的要求太苛刻。”

“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有必要怕敌人多吗?说白了就是他嫌麻烦,不重视我,看不起我的夫婿。”顾雨荷冷笑一声,“他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说着,转身夺门而出。

“拦住xiao jie!”顾珏清起身发hào施令,“把xiao jie关进她自己的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是!”

顾桃紫轻而易举的钳制住顾雨荷,让下人把她押回房间。

顾雨荷挣扎不开,便放下了狠话。

“大哥你若不帮我这个忙,我就绝食!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肠有多硬!”

“爷,xiao jie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分明是一点都不为你着想,平时看起来温顺,一遇到柳逸轩的事就像发疯了。”顾桃紫眉头紧拧,“我真怕她记恨上您。”

顾桃紫的话音才落下,一名护卫奔跑进了大堂内,把一封信件递给了顾珏清,“爷,这信是钉在飞镖上的,就射在咱们府门口的柱子上,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顾珏清一看信封口封着蜡,撕开了信封口,取出信纸一看,再迅速揉成一团。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酉时,珍味楼二楼第一间,独自前来,不见不散。

落款:香。

香?

其实应该是湘才对。

故意写成同音不同字,是为了提防信落到别人手里,哪怕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也要以防万一。

顾珏清没有犹豫,让顾桃紫准备马车。

顾久作为贴身护卫,充当了车夫,驾驶着马车到了珍味楼外,并没有跟着顾珏清上楼,而是听从顾珏清的命令在楼下等候。

顾珏清走到了约定的房间外,推开门踏了进去。

“湘水,你最近出宫的次数有点多。”

“那又如何?我每次都是有理由的,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弟弟被你妹夫打伤了,吐血了呢,我这个做姐姐的,要是不出宫探望,反而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真伤吧?”

“我弟弟那是无病shēn yin,血也不是真的,对付柳逸轩,你不方便出马,可我方便啊,我们李家是他们柳家得罪不起的,刑部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柳逸轩脱不了罪。”

李湘水说着,倒上了一杯花茶,递给了顾珏清,“你那不懂事的妹妹,肯定跟你闹了吧?”

“嗯。”顾珏清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在她看来,夫婿比我这个大哥重要。”

“那死丫头的胳膊肘早就往外拐了。”李湘水冷笑道,“她对你根本没有感情了,心里积攒了多少埋怨?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养着浪费粮食,还得提防她什么时候发起疯来咬你一口。”

顾珏清微微蹙眉,“别这么说。”

“怎么?嫌我说话难听了?我就是要说,如果你狠不下心来解决这个丫头,她迟早会害死你的。”

“不会的……”

顾珏清正说着话,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晃,她伸手扶住了脑袋,惊诧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湘水,你……”

“顾郎,别怪我。”李湘水面无表情,“我会用最快最有效的办法,除掉这个祸害。”

“别……”顾珏清似乎还想说话,却抵不过脑袋传来的昏沉感,闭上眼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绳子束缚在身后,嘴巴也被布条堵上了,她似乎躺在冰冷的地上,抬眸一看,眼前站着一排黑衣人……

的背影。

最中央的黑色人影坐在椅子上,其余的人是站着的,可见此人的首领地位。

她开口,声线冰冷,却很耳熟——

“你们果然把人给带来了啊,真是识时务。”

是李湘水的声音。

而对面回应的声音同样很耳熟。

“你要的人在这里,我们相爷呢?”

顾久与顾桃紫,带着相府的几名高手,扣押着顾雨荷,与李湘水为首的人隔着三丈的距离。

顾雨荷被束缚着双手,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kàng yi声。

顾久是陪着顾珏清一起去珍味楼的,可他只是在楼下等候,他并不知道顾珏清去见谁,也不知顾珏清为何遭到bǎng jià,他只以为是相爷中了小人的圈套,正思考着要如何救人,绑匪竟然提出了条件——

城南郊外,拿顾雨荷来换顾珏清。

绑匪是个女子,蒙着脸,管顾雨荷叫小jiàn rén,并声称顾雨荷抢了她的情郎。

顾久和顾桃紫猜想,难不成是柳逸轩在外边惹的风流债?

有这个可能性,毕竟那家伙在他们眼中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拿xiao jie换相爷,根本不需要犹豫。

“你们相爷好好的呢,只是吃了点mi yào,昏睡过去了。”李湘水悠悠道,“把顾雨荷推过来,保证把你的相爷还给你们。”

顾久冷声道:“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可以不信啊,咱们就这么僵持着,老娘敢放话,如果食言,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堕入畜牲道,一句话,交不交人?”

李湘水的话,让顾久和顾桃紫交换了一下眼神。

毒誓都发到这个份上了,是不是可以选择相信?

此刻除了相信,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顾桃紫已经扣上了顾雨荷的肩膀。

“xiao jie,跟着相爷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是时候回报他了,你若化成厉鬼,别找他,找我就好。”

顾桃紫说完,拽着顾雨荷走到了李湘水面前,往前一推。

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了顾雨荷的肩膀。

李湘水站起了身,抽出顾雨荷嘴里的布。

顾雨荷本想骂,下巴却被身后的黑衣rén dà力地钳制住,迫使她张开了口,仰起了头。

李湘水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撕了封口,把瓶子里的液体灌进顾雨荷嘴里。

顾雨荷无力挣扎,由于仰头,bèi po做着吞咽的动作,液体入喉,无任何痛觉,头脑却渐渐失去清醒。

“给你个痛快点的死法,对你够好了吧?”李湘水丢掉药瓶子,朝着一众手下说道,“撤。”

众人身后,顾珏清闭上了眼。

她感受到有人把她扶了起来,也不睁眼。

就这样晕着吧。

顾雨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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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更新是23点59分,然后熬夜写出了今早八点多的,终于恢复早上更新了,233333。

评论区有妹子猜对了,顾相就是借刀杀人,并且不用自己开口,有人主动解决障碍,她和妹妹都想杀死对方,只是妹妹战斗力太渣了,妹妹恨原主的原因后边还会提到。

女主目前就是一个利益主义者,不圣母不傻白甜,害我者死,亲妹妹夫也去死吧。撒由那拉~

第29章 值钱的命

“爷没事吧?”是顾久的声音。

下一刻,顾珏清察觉到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脉象很正常,应该没事,就像那女子说的,只是中了mi yào,晕过去了。”

顾桃紫收回了手,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顾雨荷,目光中浮现些许复杂。

她走到了顾雨荷的身旁蹲下,也给顾雨荷把了脉。

脉息微弱,难逃一死。

那女子摆明了就是不想给xiao jie活着的机会,喂的药恐怕是剧毒。

“桃紫,即使我们对xiao jie有再多的不满,终究还是xiao jie,杀害xiao jie的那个女子,难道就任由她走吗?”

顾久说着,已经站起了身,盯着前方李湘水的背影。

“他们人多,我们吃亏的可能性很大。”顾桃紫道,“那女子能把相爷给算计了,可见是有本事的,我们要是拼不过他们,全倒下了,谁来护送相爷回去?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救相爷,至于xiao jie……其实她死了比她活着好,她一死,相爷固然难过,但不会再受她蒙蔽,她若不死,会对相爷不利。”

顾桃紫话音落下,顾雨荷的双眼已经一动不动了。

她探了探顾雨荷的鼻息。

“好厉害的毒药,这么快就断气了,不过这样也好,死得快也就不痛苦了。”顾桃紫说着,伸手抚上了顾雨荷的眼眸,将她的眼皮合上了。

“爷那么在乎xiao jie,醒过来见到xiao jie的尸首,不知会有多难过。”顾久道,“xiao jie的死,也算是我们造成的,你我应该是难逃惩罚。”

“只要爷能平安,咱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并不重要。”

“的确。咱们把爷和xiao jie带回去吧。”

顾珏清把所有的对话听在耳中,却始终紧紧地闭着眼皮子。

她被人一左一右地扶上了马车,躺在柔软的狐裘上,狐裘能减少马车在行驶过程中的颠簸。

顾珏清闭眼许久,还真就渐渐地睡着了。

再一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床顶的帐幔随着窗户里吹进来的风缓缓浮动,桌子上的小白鼠依旧活蹦乱跳。

顾珏清下了榻,缓缓走到了镜台边坐下。

触手可及的地方,摆放着一尊白玉小像,小像按照她的样子雕刻,是皇帝特意赏赐给她的。

据说,卫长琴也有这样的一尊玉像。

顾珏清抓起了小像,拿到了自己的眼前,玉指轻抬,轻抚着玉像。

顾相啊顾相——

你可别怪我狠心,雨荷的存在对我来说很不利,我除掉她,不也是给你报仇吗?我几乎可以确定你就是死在她手上,她以为她没成功,其实她成功杀死了你,否则也就不会有我的出现了。

我刚来的那天晚上,应该就是她和云嫔串通一气,她除掉你,云嫔除掉杨才人,各取所需,我的到来一定让她很茫然,但是她很快又有了新的计划,前几天那盆有毒的鱼汤,真正会致命的东西是汤里的野生毒菜,真是多亏了我鼻子好,一口没尝。

杀死雨荷这件事上,李贵妃没让我失望,同为女子,我对你有点鄙夷,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另一个姑娘的感情?你让我回不了头了你知道吗?李贵妃是什么样的狠角色啊,她要是知道我是女人,我他娘的会是什么样的死法?我都想不出来。

作为女子能爬到丞相的地位,不得不说你真是个人才,满口谎话,骗皇帝骗贵妃,这么难缠的两位你都能搞定,怎么就栽在你妹身上?我让她下去陪你聊聊天,在阴间,你可别忘了好好管教管教她。

其实我与你也挺像的,为了生存,为了保住地位,我也欺骗了身边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我重亲情,爱护妹妹,那就让他们这么认为吧,我并不希望他们知道我真实的险恶目的。如今我能确定至少有三个人愿意为你掏心掏肺,而顾雨荷,却可以为了外人掏你的心和肺,这种白眼狼不杀还留着过年吗?

李湘水、顾桃紫、顾久……我不会亏待这三个人的。

顾珏清把玉像放回了原处。

忽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敲门声。

“谁?”

“爷,是属下。”正是顾久的声音。

“进来吧。”顾珏清回头看向房门处,“我记得自己是被一个女子给绑了,怎么醒来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你们是如何把我给救出来的?”

顾久静默了片刻,蓦地单膝跪下,“爷,xiao jie没了,属下听凭处置。”

……

“顾雨荷,没了?”

卫相府大堂内,卫长琴正喝着茶,听着下人带来的消息,挑了一下眉头。

下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只因为顾相妹妹身亡这件事在大街小巷已经传开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没了?”坐在边上的卫迎莹问道,“她是如何死的?”

“小的听说顾xiao jie是被情敌毒杀的,顾xiao jie的未婚夫柳逸轩,看起来挺老实的,想不到外边惹了风流债,那女人可真是个狠角色啊,竟然有本事绑了顾相,胁迫顾府的管家交出顾xiao jie,拿xiao jie去换相爷,顾府的人都同意了,然后,真的就换了,顾xiao jie也就因此香消玉殒了。”

“原来是这样。”卫迎莹摆了摆手,挥退了下人,转头看卫长琴,“大哥,此事蹊跷。”

卫长琴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绑走顾相?顾相的命可不是一般的值钱,别说一个顾雨荷,再多加几个朝廷命官都不比他的身价高,绑匪掌握着他的性命,竟然只换了一个顾雨荷?应该说这绑匪太有原则,还是太傻了?”

“那如果大哥是绑匪,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呢?”

“那还用说,假设我跟顾雨荷有仇,绑了顾相,我不止要换一个顾雨荷,我还要顾府至少一半的家财,和顾相祖传的下厨技艺,满足口腹之欲的好事啊,那绑匪为何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我没能早点知道这个事,否则就要去跟那绑匪做交易。”

卫迎莹道:“也许那绑匪不慕名利,不在意钱财,也不嘴馋,还不耍赖……”

这么一分析,绑走顾相的那女子还不算恶劣了?

“这么不爱占便宜的绑匪,这年头可不多见。”卫长琴笑了笑,“也许……这绑匪舍不得伤害顾相呢?”

第30章 病倒了

“大哥的意思是,那绑匪根本就不是柳逸轩的相好,她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就是为了掩盖真实的企图。此事过后,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那柳逸轩的风流害死顾xiao jie,而顾家兄妹都是受害者。顾xiao jie身亡了,活着的顾相只会被人安慰,不会受到谴责。”

所有的谩骂和责怪,都只会涌向柳逸轩。

柳逸轩如今正在遭受牢狱之灾,顾雨荷的死,只会促使他更加倒霉。先是得罪了李家,人在牢里还能再得罪顾家,这不仅仅是前途堪忧,更是性命堪忧。

真称得上是祸不单行了。

卫长琴没有说话,此刻他的脑海中回忆起昨日顾雨荷被刺杀时的情形。

昨日午时,他的马车恰好经过一个热闹的庙会,他对庙会是不大有兴趣的,可偏偏有人拦下了他的去路,原来是一对年轻男女被几个黑衣刺客追得到处逃窜,那女子大声喊着救命。

这个世道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他对于死人早已经司空见惯,丝毫不关心马车外的事,可他的护卫却告诉他:被追杀的女子是顾府的xiao jie,也就是顾相的妹妹。

这倒是让他有一点儿感兴趣了。

顾珏清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妹妹,应该也有些本事吧?

然而掀开帘子之后,所目睹的情形让他有些失望了。

那顾家xiao jie用十分蹩脚的功夫,左躲右闪,一脸惊慌失措,实在狼狈。

如果是寻常的女子,这样的表现也实属正常,可她作为顾相的妹妹,怎能如此平庸无能?

看样子是平时被顾相保护得太好,失去了生存自保的能力。

对于位高权重者而言,无能的亲人只会成为拖累,这话听起来有些无情,却是令人难以反驳的现实。

而那顾雨荷在逃窜期间,一个不经意地就瞄到了车窗后的他,立即就朝着他喊叫——

“卫大人!卫大人请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跟我哥是政敌,你若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我哥的秘密!”

顾雨荷的话,让他有一丝意外。

她大概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这么求他,而她提出来的这场交易,也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她是想忽悠他先救她,救完之后估计就要耍赖了。

第二,她是真心想要出卖哥哥来换取自己的安全,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而这样的做法还是很不厚道。

他最终还是和手下一起驱逐了刺客,救下她和柳逸轩。

其实他不怕她耍赖,不管怎么说,顾家都是欠着他的人情,他一定要让顾珏清还的。

他让顾雨荷与柳逸轩上了马车,先带着他们回到自己的府上,在卫家的大堂,顾雨荷竟真的想要出卖顾珏清。

原因是她觉得顾珏清太冷酷自私,对待父亲见死不救,亲家出事亦冷眼旁观,兄妹二人之间早已产生裂痕,不可挽救。

“如果卫大人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伙同卫大人对付顾珏清,卫大人要是不信我,可以吩咐我做一些事情,我尽量达到您的要求来证明我的诚意,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你们都作为陛下面前的红人,谁都会希望自己的风头盖过另一位,给自己争取独特而显赫的地位,自从左右丞相设立以来,你们从未停止过斗争,是吧?”

“是又怎样?”

“作为顾珏清的妹妹,我想对付他肯定比外人容易,你找我做你的帮手,绝对不亏,可卫相你此刻的态度如此冷淡,是信不过我吗?”

“也不是信不过你,就是嫌弃你。”

“……”

顾雨荷当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懵。

她大概没有想到,主动提出合作的后果是被人嫌。

“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找本相合作,本相都会考虑考虑,可偏偏你没有资格,你与顾珏清是亲兄妹,本相问你,他平日nuè dài过你吗?别试图说谎,本相有一双能辨别谎言的眼睛。”

“他没nuè dài过我,可是他……”

“那么请问你是哪来的脸皮干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情?倒不是本相清高,只是心里觉得,与你这样的人合作是玷污了自己的灵魂,顾珏清在我眼中只是可恶,你却是可笑又可悲,况且你的个人能力也平庸得很,有什么资格跟我为伍。”

“我……”

“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出去。本相拒绝与你合作,但救你也不是白救,宁可利用这件事情让顾珏清欠一个人情。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你的险恶用心告诉他,因为我想看看,他能被你蒙蔽到什么时候?如果他最终栽在你手里,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他承认,他就是想看这对兄妹最终会如何收场。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耳边响起卫迎莹的话,扯回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卫长琴唇角轻扬,“只是觉得心情还不错,顾珏清不死,我也就不会寂寞了。”

事实证明,顾珏清是大鱼,顾雨荷只是虾米。

……

顾府大堂之内,顾久与顾桃紫跪着,两人都低垂着头,腰杆却挺得直。

门槛外边,还站着一堆顾府的护卫。

“爷,xiao jie的死,属下应该承担责任。绑匪提出交换要求的时候,是我毫不犹豫地绑了xiao jie,您惩罚我一个人就好。”

顾久的话音才落下,顾桃紫连忙接过话,“爷,您别听他的,这家伙一向仗义,其实他是想要替我顶罪,我身为顾府管家,您不在的时候就是我说了算,是我亲手绑的xiao jie,xiao jie死后,我也没本事替她报仇,您罚我吧。”

“你们两个都想要讨罚是吧?”顾珏清坐在椅子上,单手支撑着额头,脸色疲倦,“我终究还是没能护住雨荷,要说责任,我才是责任最大的那一个,如果不是我太大意被人绑了,雨荷又怎么会失去性命。”

“爷……”

“你们都不必说了,我很清楚你们对我的忠诚,我没有理由处置你们,你们都起来罢,让我自己静一静,我不罚你们,我只想惩罚自己。”

顾珏清此话一出,顾久的面上顿时浮现出担忧,“爷,您想干什么?”

“出去。”

“爷……”

“我叫你们出去。”

顾珏清语气冷硬,顾久等人也不敢忤逆她的命令,都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总算知道顾珏清惩罚自己的方式是什么了。

绝食。

顾珏清一整日没有进食,也不听下人的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去上朝。

第二天傍晚,顾珏清病倒了。

此消息传出顾府,很快最近一条街的人们都知道了,不足半日,传到了皇宫里。

“顾卿病倒了?”龙祁世听到消息时,当即吩咐贴身太监,“备马车,朕要去看看。”

另一边,卫府。

“病倒了?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啊。”卫长琴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也吩咐管家准备马车,“本相去探望探望。”

第31章 娶媳妇都要攀比

“爷,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这身体怎么受得了?您说要惩罚自己,也惩罚够了吧?这是厨子刚煮好的蛋花羹,您就吃一点吧。”

顾桃紫端着碗坐在床头,望着倚靠在床壁上的顾珏清,叹了一口气。

“xiao jie的死,压根就怪不到您的头上,要我说就应该怪那个姓柳的,他真是死不足惜,谁家姑娘遇上他谁倒霉,他的那个相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爷,既然此事是柳逸轩引起的,他就应该付出代价,让他去地下陪xiao jie,这样您的心里会不会好受点儿?”

顾桃紫的话,总算让顾珏清有了反应。

“你说的没错。”顾珏清道,“雨荷一个人在地底下,未免太寂寞了,她那么喜欢柳逸轩,应该让柳逸轩去陪她才是。”

“对,这么一来,xiao jie在九泉之下就有伴了。”顾桃紫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顾珏清递过去一勺蛋羹,“爷的心情是不是稍微好一点了?吃一口吧。”

顾珏清早已经饥肠辘辘,望着递到嘴边的蛋羹,正打算张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仆人的喊叫声。

“相爷,陛下过来看您了!”

“陛下来了?”

这一点,顾珏清倒是有些意外。

她并没有猜到皇帝会过来探望她。

她连忙掀开了被子,被顾桃紫扶着下了榻,都还没踏出房门,就看见一道挺拔的人影迎面走来,那人一袭黑色锦衣,袖口与衣领处是金龙刺绣。

在祁国,只有皇帝能在衣服上刺绣金龙。

“顾卿,病了就好好在榻上躺着,何必起身呢?”龙祁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陛下驾临,微臣哪有不迎接的道理?”

顾珏清想要行礼,却被龙祁世伸手阻止了。

“去躺着吧,你妹妹的事情,朕听说了。”龙祁世望着顾珏清颓然的脸色,轻叹一声,“跟顾卿认识这么久,头一次见你如此消沉颓废,听说你连饭都吃不下了?顾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朕岂不是少了一条臂膀?你一点都不为朕着想。”

“微臣知错。”

“既然知错,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吃饭。”龙祁世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快些吃饱,等到傍晚时分,应该就有力气掌勺了吧?朕很少出宫,难得来一趟顾府,就想吃你做的菜。”

“微臣遵命。”顾珏清道,“微臣现在就把饭吃了。”

这话一出,顾桃紫自然是欣喜万分,立即吩咐仆人去给厨子传话,多烧几道菜。

厨子的动作很利落,迅速做了几道顾珏清平时喜欢吃的菜,顾珏清吃饭时,自然不忘邀请皇帝。

“陛下,微臣吃饭,总不能让您坐在旁边看……”

“这没什么,这桌菜又不是你做的,朕没胃口。”龙祁世坐在桌边,单手支撑着额头,“顾卿,你可要节哀啊,亲人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重要,朕看你这么无精打采的,给你些东西作为安慰吧,周边小国进贡来的贡品,今天早上已经到宫里了,朕准备赏赐你十件东西,你自己挑,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顾珏清连忙谢恩,“谢陛下厚爱。”

二人正说着话,仆人又来报,卫相到访。

“卫卿也来了?看来卫卿对顾卿你也是挺关心的。”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说,微臣的妹妹之前被刺杀,卫相碰巧路过,把她给救下了,微臣还欠着卫相一个人情,微臣本来还以为,妹妹的劫难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躲过一劫,还有一劫。”

“这就是造化弄人。”龙祁世道,“朕允许你消沉个一两日,你要是总这么没精神,小心被其他大臣dàn hé你。”

他的话音才落下,身后响起一道悠漫柔和的声音,“陛下与微臣竟然这般默契,都来看望顾相了。”

“顾卿因为妹妹的事情,食欲不振,朕不太放心,就亲自来劝了,顺便出宫来玩玩,毕竟在宫里闷得久了。”

“顾相看重亲情,是个好兄长,只可惜顾xiao jie红颜薄命。”卫长琴悠悠叹了一口气,“顾xiao jie曾差点踏进鬼门关,被我给带出来了,想不到,她终究没能躲过宿命。”

顾珏清心里明白他这话只是说着客套的,淡淡道:“即使她现在离去了,我也依旧要感谢卫相对她的帮助。”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碗里夹菜,在她进食期间,龙祁世和卫长琴也随口闲扯了几句不值得在意的话。

顾珏清填饱肚子之后,气色都好了不少。

“卫卿,朕太久没有出宫了,这街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今日下午你就带朕去逛一逛吧。”龙祁世说着,转头又看向顾珏清,“顾卿,你要是走得动,就陪朕一起,你要是想休息,就不必陪同了。”

“臣愿意与陛下同行。”顾珏清道,“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妹妹的事情心力交瘁而已,如今听了陛下的劝告,微臣也想要振作。”

“这才对嘛,朕的左膀右臂,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很快振作,不能长时间沉浸于哀愁中,顾卿,等咱们逛一圈回来之后,朕就要在你府上用膳,让卫卿也尝尝你的手艺吧,他平时没什么机会吃到。”

顾珏清应道:“就听陛下的。”

于是乎,一行三人出门了。

临出门之前,顾珏清建议龙祁世换掉身上刺绣金龙的锦衣,天子出行,在人少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太过高调。

龙祁世接纳了建议,换上顾珏清给他准备的崭新外衣。

顾府每个月都会为顾珏清购置至少五套的新衣服,这就导致了顾珏清衣物太多,很多都堆着还没穿,她特意挑了一件宽大的给龙祁世。

“顾卿,你给的这件衣服还不错,朕很少穿这么素雅的颜色,想不到,这种样式穿在朕身上也挺好看。”

“陛下本就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穿颜色深沉的显威严,穿颜色淡雅的犹如翩翩公子,无论什么样的款式,穿在陛下身上都不违和。”

“顾卿说话总是这么好听,话说回来,你们二人是皇城内有名的美男子,俊美多金,又是朕的左膀右臂,一定有数不清的女子前赴后继,可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娶妻?莫非是眼光太高,谁也看不上?朕还想让你们其中的一个给元娴公主当驸马呢。”

“卫相年长我几岁,他应该先娶。”顾珏清道,“微臣还年少,不着急。”

“可我一直在等着顾相先娶。”卫长琴悠然道,“我想知道顾相会娶到怎样的夫人,我的夫人一定不会逊色于他的夫人。”

“你们连娶媳妇都要比谁娶得更好?那不如朕给你们办一场选妻宴,让贵女们都来参加,从才貌品德方面只选出最优秀的两个人,你们一人一个,就不至于因为这个事吵起来了。”

此话一出,二人同时婉拒。

“不劳陛下费心了。”

“陛下不用理我们。”

第32章 街头遇挟持

“看来两位爱卿对女色都不太有兴致啊。”龙祁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发愁,“朕现在正考虑一个问题,元娴公主应该配给谁。”

其实,他在昨日询问过元娴的意见,本来以为元娴会从左右丞相里挑一个,哪知道她的回答是:她暗中观察过两位丞相,都不是很满意。

她也真是够挑剔的,左右丞相都不满意,那她还想找什么样的夫婿?

“陛下不是给了公主自己择婿的权利吗?公主迟早会挑出夫婿的,无需陛下操心。”顾珏清道,“陛下不喜欢公主,公主显然也不向往后宫,陛下不用担心公主会纠缠您。”

“顾卿,你果然了解朕啊,朕就是不喜欢她,这才要把她推给其他臣子,像这样的异国公主,对朕来说有点儿麻烦,接纳了她就不能冷落了她,戎国也不是小国,朕不能不给面子,想要结盟,又不想娶她,朕就是这么个想法,你也知道,朕心里除了两位爱妃,没有其他女子。”

顾珏清懒得回答。

龙祁世后宫三千,只挑最美的女子来爱,卫李两大贵妃平分恩宠,这就使得其他的妃嫔无比寂寞悲戚。

“陛下能做到一心二用,却做不到雨露均沾。”卫长琴悠悠道,“左眼李贵妃,右眼卫贵妃,其他女子入不得眼,连碰都嫌浪费时间,微臣说得可对?”

“说得太对了。”龙祁世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卫卿,不如你去试试,讨元娴的欢心。”

“元娴公主对微臣没有半点意思,这个任务陛下应该交给顾相才对。”

“也是啊,元娴一开始对顾卿有点意思……”

“陛下,微臣家中要办丧事,近期实在办不了喜事,不吉利,况且,微臣没有心思考虑娶妻生子的事。”

“罢了罢了,这事就先搁置吧,过几天再说,这次出来是为了玩的,你们说说,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这附近能够娱乐的,大致就是:投壶游戏、路边摆摊变戏法、茶楼听戏说书、赌坊以及达官贵人都经常踏足的青楼。”

“投壶不好玩,变戏法和说书的也没意思,至于青楼,不都是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龙祁世话还未说完,附近的rén liu忽然涌动,全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龙祁世顿时疑惑,“这些人跑什么?难道前面有热闹可看吗?”

顾珏清随便揪了一个路人来询问,问过之后,转头朝着龙祁世道:“陛下,前面有耍杂技的,听说表演的还是漂亮姑娘。”

“哦?这个倒是新鲜,去看看。”

龙祁世跨出了步子,顾珏清与卫长琴跟了上去。

拨开人群,就看见四个年轻秀气的姑娘以叠罗汉的方式,稳稳地在台子上垂直而立,边上有一个老汉递给第一个姑娘青花瓷盘,那姑娘就往上递,一直传到最后一个姑娘手里。

接下来是重头戏了。

本来以为就四个女子表演,没想到从擂台后突然又跳上了一个戴面具的姑娘,那姑娘一看就觉得身姿矫健,从台上一个跳跃,就跳上了第四个姑娘的头顶——

第四个姑娘高举青花瓷盘,让面具女子刚好落了上去,单脚站在瓷盘上,另一只脚高举到头顶。

顾珏清挑了挑眉。

那面具女子的平衡性还真好,刚才那一下能跳那么高,应该用的是轻功。

面具女子必然是个练家子。

这样有难度的表演,让围观的群众都拍手叫好。

站在擂台边的老汉此刻手里已经捧着一大叠盘子,他拿了一个,往旁边的人梯上空一抛,蒙面女子伸脚接住,用脚尖迅速一顶,让盘子稳稳落在头顶上。

“好!再来!”

周围发出一阵起哄声。

老汉继续扔盘子,面具女子继续用脚接盘,顶到头上,一个个地叠起。

周围叫好声不断,直到扔完所有的盘子,五名姑娘终于可以得到休息。

“诸位看官,几个丫头表演不容易,有钱的请捧个钱场!”

老汉拿着盘子,开始从左往右向围观的人讨赏钱。

面具女子也拿了个盘子,从右往左讨赏。

并不是人人都愿意掏钱,但也有不少人给几个铜板,大方些的,还会给碎银子。

“身手还不错嘛。”龙祁世笑了笑,朝着身旁的两人道,“你们俩带钱了吗?赏点。”

作为皇帝,出门在外几乎是不带钱的。

顾珏清低头,取下了系在腰带上的荷包,取出了一锭白银,只等面具女子走上来,把白银扔在了盘子里。

面具女子抬头看她,与她四目相对,顾珏清从对方的目光中竟然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女子的眼神很不平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才这么想着,只见那女子弯下了腰,柔声道:“这位爷给的打赏最多,请受小女子一拜……”

话音还未落下,她忽然迅速出手,袭向顾珏清的胸膛!

好在顾珏清反应快,一出手就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女子的手腕,那女子为了摆脱她,用手里装钱的盘子朝着她的脑袋狠狠砸下——

顾珏清不得不放开她,后退一步。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在众人疑惑面具女子为何攻击顾珏清的时候,那女子手中的盘子忽然转了个方向,狠狠一击离她不远的龙祁世。

盘子正中龙祁世的腰部,龙祁世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那女子趁机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龙祁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手掐人,一手还拿着圆盘防身。

卫长琴正要出手,被她呵斥:“你敢走上来一步,我就掐死这个暴君!”

“混账。”龙祁世阴沉着脸,“你敢挟持朕,是嫌自己活腻了?”

“现在是你在我手里,恐吓的话对我没有用。”面具女子冷声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把柳逸轩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

顾珏清闻言,有些惊诧。

这位才是柳逸轩真正的相好吧?话说回来,这面具女子刚才袭击她,一点都不手软,也许最初的目标就是她,但是因为袭击不成功,这才顺手挟持了皇帝。

挟持皇帝,也确实比挟持丞相更加有用。

卫长琴刚才离龙祁世那么近,怎么就没能阻止呢?难道是动作不够快?

不,她见识过卫长琴的速度,蹴鞠比赛上他做门将,几乎能够拦截所有的进球,这样的速度哪能不快?

可他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救下皇帝?

莫非他和面具女子是一伙的?面具女子和柳逸轩关系匪浅,卫长琴帮她救柳逸轩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珏清有些想不通了。

以上的想法也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是事实。

第33章 代替陛下做人质?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面具女子无论挟持的是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柳逸轩从大牢里换出来。

柳逸轩还真有吸引桃花的本事,无论是顾雨荷,还是眼前的这个面具女子,都对他十分痴心。

“就是你这个毒妇杀了我妹妹!”顾珏清望着面具女子,怒声呵斥,眸光里杀机毕露。

当初李湘水毒杀顾雨荷,自称是柳逸轩的相好,如今真正的相好出现了,就得帮李湘水背这个黑锅。

这一刻,她必须对眼前的女子展示出足够的敌意,才能彰显出对顾雨荷的亲情。

“你是说顾雨荷?她不是我杀的。”面具女子说到这,冷哼了一声,“不过也确实死得好,不管是谁杀了她,我都感激那个人,顾丞相你名扬帝都,你的妹妹却只是个没脑子又矫情的臭丫头,有什么资格做柳逸轩的准夫人。”

“你这个敢做不敢认的毒妇。”顾珏清冷笑道,“要不要和本相打个赌,你的下场只会比我妹妹更惨。”

“我懒得跟你们浪费时间,一句话,交出柳逸轩,我就放了皇帝。如果柳逸轩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带着皇帝陛下一起给他陪葬,这样也不亏了。”

周遭围观的路人眼见着场面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呈现出了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留下来想看最终的结果,有些人极其怕事的已经跑开了。

“想要柳逸轩是吧?朕成全你。”龙祁世这一刻倒也不慌张,冷冷道,“顾卿,卫卿,先把她的同伙们全杀了,给朕解解气,只要柳逸轩还在大牢里,她就不敢对朕动手,因此,对待她的同伙,你们不必留情。”

龙祁世所指的‘同伙’,自然是一起表演杂技的四个女子和老汉。

从面具女子动手的那一刻,他们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本来是抱着‘不说话,不惹祸上身’的念头,却没有想到龙祁世会突然把火撒到他们身上。

“冤枉!我们不是同伙啊!”老汉急忙辩解道,“这个女人并不是我们的同伴!从她一出现,我就认出了她的身形,我明知道她是外人,也没有揭穿她,我以为是五丫头叫来顶替的,表演到了一半,我总不能喊停吧?有人帮我赚钱,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啊!”

“陛下,他们的确不像同伙。”卫长琴道,“若是同伙,他们不会一直无动于衷。”

“即使不是同伙,这个老汉的纵容也酿成了错误,如果他一开始就揭穿,这个女子又怎么会有机会靠近我们?”龙祁世的脸色依旧冰冷,“错就是错,用不着听他抵赖,动手。”

顾珏清想翻白眼,但如今这个情况显然不合适翻。

这耍杂技的老汉就是想赚几个钱,怎么被皇帝说得像是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误?他的初衷只是挣钱讨生活,按照国法,构不成犯罪。

皇帝显然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想要找人泄愤,这帮耍杂技的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大庭广众之下,他下这样的命令,未免太我行我素了。

可即使他如此荒唐,他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一个国家的人民,最在意的无非就是国君能不能保证他们吃饱穿暖,至于君主的性格与雷霆手段……他们管不了。

祁国是个富庶之国,百姓们下意识会把国家的繁荣归功于君主,君主一怒,滥杀无辜,他们也只当这是君主的偶尔的任性。

最可怜的就是老汉这样的底层群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人给他求情。

这是个冷酷无情的世道。

而挟持龙祁世的面具女子,也表现得漠不关心,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举止会牵连五条无辜的人命。

她年少时也曾耍杂技讨生活,许多杂技动作对她而言都不在话下,刚才碰巧路过,认出了皇帝和左右丞相,便临时起意,打晕了本来要表演的姑娘,自己顶替了,想要借着讨赏钱的机会,随便偷袭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她最讨厌顾珏清,毕竟是情敌的哥哥,本想挑顾珏清下手,可惜顾珏清躲得快。

好在,皇帝躲得慢,被她逮住了。

“陛下,先不用管其他人,如今最重要的是您能够脱险。”

卫长琴试图瓦解龙祁世的愤怒,“柳逸轩那身份,别说是拿陛下去换,就算是拿微臣去换,也是抬举他了,这位姑娘,你看这样如何?陛下是九五至尊,吃不得苦,你把陛下放了,本相来做你的人质吧。”

此话一出,龙祁世顿时没心情再去管别人,看向卫长琴,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卫卿,你……”

“微臣相信这位姑娘会说话算数。”卫长琴望向龙祁世身后的女子,唇角挂着柔和友善的笑意,“只要柳逸轩平安无事,姑娘你不会伤害陛下,也不会伤害本相的吧?”

面具女子望着卫长琴那优雅温和的姿态,应了一声,“嗯,只要柳郎得到zi you,我肯定不伤你们。”

对方的态度都这么好了,她要是态度恶劣,岂不是显得太没素养。

站在一旁的顾珏清,趁着卫长琴和蒙面女子打商量时,朝着边上面带愁容的杂技团伙摆了摆手。

她的动作幅度比较小,但是由于距离近,那几个人也能看见。

这手势的意思是:赶紧走。

几人如获大赦,立即转身悄悄溜走。

他们一直不敢跑,是担心跑了被抓回去会死得更惨,那顾相的功夫刚才也见到了,想从他手底下跑掉也不容易。

但是顾相已经在暗示他们可以走了,那就是给了他们生的希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你想用自己来换皇帝?也可以,周围这么多人,问问谁家有铁链,把你的双手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好。”卫长琴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围观的路人当中,有做打铁生意的,很快就提供出了一条细长的铁链,卫长琴把双手递了过去,让那个人捆上。

捆了好几圈,确保挣脱不开,这才走到了面具女子的面前,“满意了吗?满意就放了陛下吧。”

“好,我就放了你们这位尊贵的陛下。”面具女子冷笑一声,伸手扣住卫长琴的胳膊扯到面前来,另一只手把龙祁世给推了出去。

她相信,龙祁世肯定舍不得这右丞相吃苦头,会拿柳逸轩来换的。

“现在,立刻把柳郎从刑部大牢里接出来,再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卫相作为人质,需要跟我们一起出城,等离开了皇城,我自然会放了他,你们要是想派人跟上来,就别怪我对卫相不客……”

剩下的话没说完,哽在了喉咙里。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卫长琴被捆着的双手,正抵着她的腹部,右手中指的指环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针,正从她的腹部取出来,整根带血。

那根针,约莫一寸长。

卫长琴不紧不慢道:“指环内藏针,只需推动指环上隐藏的暗扣,就能弹出银针,我的双手被捆,并不影响我手指的活动。”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三个字,“有毒的。”

顾珏清:“……”

就知道这个人友善的笑容永远都不能相信。

她可算是明白卫长琴为何早不出手,不是因为和面具女子串通,而是因为太早出手功劳太小,要等到皇帝被挟持了,再以身犯险去救驾,展示自己的智慧,立下大功。

皇帝刚才也的确被感动,如果没有被挟持,也就不会有这份感动。

“你这个伪君子!”面具女子冲着卫长琴嘶吼。

“难道君子就不能有生气的权利?”卫长琴道,“本相又没许诺过会乖乖听话。”

第34章 灭门之灾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迅速踢向面具女子的小腿!

面具女子急忙后退一步,想要反击,却觉得头昏脑胀,四肢有些发软。

银针的毒,大概是发作了。

“卫卿,你可真是好样的。”龙祁世大步走到了卫长琴边上,亲自伸手替他解开了链条。

“这女子武功不弱,微臣自缚双手让她放松了戒备心,这才偷袭成功,也多亏了这指环。”卫长琴说着,取下了中指上的指环,从衣袖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擦拭着针尖上的血迹。

顾珏清观察着他那枚指环,那指环的外形十分简约,呈银白色,也就米粒般的宽度,仔细一看指环上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处,那应该就是暗扣。

指环的wài wéi其实被分割了,只是缝隙太小,不容易被注意,暗扣可以沿着缝隙挪动,指环内部是空心的,藏着可弯曲的银针,暗扣连着银针,用指腹就可以把整根针推出去,拉回来之后,银针又能重新藏回指环内。

那银针可以弯成一个圆,柔韧性真是极好的。

这样的暗器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只因寻常人不会对戒指有警惕心。

“不愧是朕的好臣子。”龙祁世朝着卫长琴说完,转头看向面具女子时,目光中带着寒冷的杀意,“你喜欢柳逸轩,朕成全你,你死后,朕让柳家全家上下去陪你,到了地底下,好好侍候你夫君和公婆。”

顾珏清闻言,暗暗叹一口气。

不作死就不会死。

面具女子惹怒暴君,换来柳家的灭顶之灾。

本来柳逸轩一个人死就够了,这下拖家带口,连累无辜,何等悲哀?

顾珏清心里在叹气,嘴上一句劝解的话都不说。

为官之道,就是要懂得揣摩圣上的心思。龙祁世生性冷酷阴暗,心情不爽就要杀人的毛病,早就见识过了。

这个时候谁劝他,就是自找麻烦。

顾珏清是有同情心的,但是同情心远远不会战胜理智。会损害自身利益的事情,能避则避。

围观的民众早就有人去通知官府了,毕竟皇帝被挟持是大事。

最先得到消息的兵部尚书带着人赶来,眼见着刺客瘫倒在地上,龙祁世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连忙跪下行礼。

“微臣救驾来迟……”

“废话少说!把这个女刺客给朕捆起来,吊到城门口去,不要喂她一粒米一滴水,吊她个七天七夜,尸体大概也就僵硬了。”龙祁世说道,“一刀砍死太痛快了,活活饿死、渴死,才能好好体会从生到死的过程,别忘了把她嘴堵上,不然她咬舌自尽,就太便宜她了。”

他年少曾经挨饿过,饿个两顿都受不了,他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多难受,时间越长,越是痛苦煎熬。

“传朕的旨意,柳家勾结女刺客,大街之上挟持朕,无视国法,其罪当诛,将柳家全家收押,三日之后,执行绞刑。”

“臣,遵旨。”兵部尚书应了下来,立即吩咐身后的人去扣押女刺客,这才又转头朝着龙祁世道,“陛下,微臣叫一辆马车送您回宫。”

“用不着,朕还不想回去,朕要去顾相府。”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东西。

走在半路上就点了一大堆菜名,顾珏清一一记下。

“顾卿,朕今日也算是帮你妹妹报了仇了,你这心里的一块石头该落地了吧?”龙祁世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如果你觉得朕给她的死法还不够痛苦,朕可以把她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折磨她都好。”

顾珏清当然没有虐杀人的biàn tài心理,连忙道:“陛下对她的处置,微臣十分赞同,妹妹的仇得报,微臣这心里也就舒坦了。”

她发现,龙祁世给人判死刑时,不喜欢给痛快的死法。

饿死渴死、绞死,都是需要经历死亡的过程,对服刑者来说是痛苦的,还不如一刀直接砍死。

眼见着前边不远处就是顾相府了,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陛下!”身后传来男子的喊叫声。

顾珏清转过头一看,那策马而来的人竟然是蔡士常。

蔡士常勒住了马,翻身下马,跑到龙祁世身前跪下,“陛下,微臣方才听说了,您要灭柳家满门?微臣斗胆恳求陛下三思,这柳逸轩的相好犯事,未必跟柳家全家扯上关系啊,柳大人也许并不知情,要是被他那不孝子害了性命,实在太冤了,陛下怀疑柳家不忠,应该先审讯一番……”

“朕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当皇帝?”龙祁世的面上浮现出了不耐烦,“蔡士常,朕看你平时做事勤恳,这才容忍了你几次冒犯,就你这废话连篇的德行,朕看得好心烦。”

“陛下,微臣只是担心,您审都不审,一下子就灭柳家满门,会让人背后议论,说您暴虐。”

“朕差点就毁在那女刺客手上!柳家跟女刺客扯上关系,就绝不可能是无辜的!你身为朝廷命官,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朕?”

龙祁世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怒意,转头看向顾珏清,冷声问道:“顾卿,你说,朕错了吗!”

顾珏清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陛下何错之有。”

就你这治国方法,迟早会逼得人起义zào fǎn。就看到时候你有没有本事镇得住场,坐得稳皇位。

顾珏清心里腹诽着,面上没有一丝异样。

不管怎么说,她的财富地位权利,都要从龙祁世手中获得,她不得不学着睁眼说瞎话。

“陛下九五之尊,天子的威严绝不能有人冒犯,犯了就得死。”顾珏清平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

同时,也是自我警告。

暴君是她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顾卿果然是向着朕的。”龙祁世笑了笑,转头看向卫长琴,“卫卿你怎么说?朕灭柳家满门,有没有错?”

卫长琴道:“何来对与错,只有强与弱,在任何一片国土上,统治者说的话,都是最正确的话。”

因为一旦有人敢反驳,所面临的灾难将是承受不起的。

“没错,卫卿真是字字珠玑,你们都是朕的好友,有些阿猫阿狗,真是连你们的手指头都比不上。”龙祁世心情大好,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蔡士常一眼,大步流星走向顾府。

“蔡大人,别老是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次数多了,影响官运是小,丢掉脑袋就划不来了。”顾珏清瞥了一眼蔡士常。

这随意的一句话,算是一句劝告,可蔡士常并不领情,冲着顾珏清冷笑,“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佞臣,陛下才会任性行事。”

顾珏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子要是像你这样,就当不上丞相了。”

“顾相你为了官运亨通,出卖灵魂,还为此沾沾自喜,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顾珏清眉头一蹙,心想着今天一定要骂赢这个姓蔡的,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的卫长琴道——

“顾相,你变了。”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令顾珏清不解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卫长琴悠悠道:“你从前不会对牛弹琴。”

第35章 夹菜

“本相只是觉得蔡大人有些愚昧,便发发善心提点他一两句,卫相,像你我这样成功的人,偶尔也应该把经验分享给那些智力低微的人,这有什么不对吗?”

顾珏清言罢,淡淡一笑,转身走开,不再搭理蔡士常。

卫长琴刚才的那句话,其实对她来说,有点提醒的作用。

他说她是在‘对牛弹琴’,这就表明了从前的顾相话较少,对于那些能力不突出的人,压根就懒得理会?

她故作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开始提防卫长琴了。

这个家伙……非一般的敏锐,可千万别被他看出什么不对劲。

说实在的,左右丞相皆不是好官,可外界对于顾相的批判显然更重一些,看蔡士常的态度就知道,蔡士常言语之间只针对她,不针对卫相。

也许——卫长琴坏得不那么明显,而从前的顾相作恶太明目张胆。

由于龙祁世之前叫上了卫长琴一起用饭,卫长琴便不客气地又一次进到顾府大堂坐下,等着蹭饭。

顾珏清可就没那么闲了,一回来就进了厨房,叫上厨娘一起打下手。

暴君是个耐心不多的人,稍微等久一些就容易不耐烦,因此,她做菜的速度十分麻利。

今日又做了黄金虾球和三鲜蛋饺,还有醉排骨、鱼香茄、蟹黄羹、最后做的是甜汤。

每做完一道菜,顾珏清就吩咐仆人先端去大堂,省得皇帝发牢骚。

等最后一道甜汤完成,她又摆了个水果拼盘,和端盘子的下人一同去大堂。

等她走到饭桌边的时候,每道菜几乎只剩下一半,卫长琴慢条斯理的夹着菜,配着白米饭吃,动作雅致,而龙祁世进食的速度几乎是卫长琴的两倍,可见是真的饿了。

顾珏清刚要拿起筷子,就听龙祁世说了一句——

“顾卿,也不知是不是朕的错觉,你的手艺好像退步了。”

龙祁世说这话的时候,正咬着排骨,“依旧还是挺好吃的,但总觉得……不比从前进步,反而退步,具体少了什么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味道不够足吧。”

顾珏清:“……”

味道不够足?

难不成他口味比较重,喜欢多放盐或者多放辣?

也不对,她明明就是按照顾相留下来的食谱上面做的,每种调味的分量几乎与食谱上的精确,她自己也尝过,说句不自恋的话,她觉得这皇城内出名的酒楼大厨也不比她的手艺好。

龙祁世却说,她的手艺不进反退。

顾珏清的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个念头。

并不是这些菜的味道不足,而是有一样东西,她一直都没放进菜里。

正是食谱上面记载的——无忧粉。当初设想过这东西会产生依赖性。满桌好菜,龙祁世吃得不够满足,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大概就是因为无忧粉的缺失。

和菜谱放在一起的不知名白色粉末,她拿小白鼠做了好几天实验,小白鼠至今活蹦乱跳,每次用的分量是她一点一点加上去的,目前大概能知道,控制多少用量能够安全。

“陛下,是微臣的失误,微臣不会推卸责任,可能是调味用的佐料上没有控制好分量,微臣再去做两盘菜过来,绝对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顾珏清说着,起身离开了大堂。

龙祁世并未阻止。

“陛下,这些菜我们三个人已经吃不完了。”卫长琴道,“顾相的手艺非同一般,像微臣这么挑剔的人都说不出毛病,陛下却还不够满足。”

“卫卿,你有所不知,朕的味觉特别敏锐,朕没有说这些菜不好吃,只是觉得,从前吃的更加好吃,仅此而已。朕并没有责怪顾卿,也没有让他再去做,他自己心有不甘,非要去,朕何必拦着?”

“陛下这么说,微臣就很好奇了,顾相做菜最好吃的时候,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让人有一种享受的感觉。”龙祁世笑道,“不只是口腹之欲得到满足,还有助于调整心情状态,反正,吃他的菜,会让朕觉得心情好,只是最近……似乎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看来顾卿做菜的时候不太认真,可能神游九天。”

“一个人的厨艺竟能达到这样的奇效,实在罕见。刚才陛下指出了不足,顾相这次想必会认真许多。”

“应该吧,朕很期待。”

同一时刻,厨房内的顾珏清已经把洗好的白菜丢到锅里。

暴君的口味的确偏重,做个香辣白菜炖肉得了。

把所有该放的调味剂都放完,最后放了点儿无忧粉,按照小白鼠每日服用的分量。

大火翻炒,没过多久便熟了,倒进了盘子里,继续第二道菜——红烧狮子头。

两道菜都完事以后,再一次回到了大堂。

“陛下,厨房内的食材有限,没能给陛下做出新品,下次再给陛下尝尝新菜式。”

“无妨,想吃顾卿的菜,多得是机会。”龙祁世望着新上的两盘菜,目光中浮现出雀跃之色,“红烧狮子头,朕有一段时间没吃了,还真挺想念。”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动筷子了。

夹到嘴边尝了一口,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吃下一整块狮子头,他十分欢喜,“这个好吃!记忆中的味道,顾卿,朕收回你手艺退步的话,以后做菜认真些,要是心不在焉,就烧不出好菜了。”

“是。”顾珏清应道,“以后给陛下烧菜,绝不会马虎的。”

“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吃。卫卿,你尝尝这个狮子头,真不错。”

龙祁世吃得欢快,心情十分好,竟然亲自夹了一块狮子头到卫长琴的碗里,“快尝尝,除了朕之外的人,想吃顾卿的菜可不容易呢。”

“陛下,顾相的菜,的确没得挑。可惜对于一个吃饱的人来说,没有那么大you huo力了。”卫长琴悠悠叹了一口气,“微臣也想多吃些,可吃多了撑着也怪难受。”

“你的胃口怎么这么小?朕吃得可比你多得多,你看你长这么高个,一点都不壮实,这腰都跟两位贵妃差不多细了。”

“陛下可别取笑微臣了,微臣就是没有陛下这样的口福。”卫长琴说着,夹起了碗里的狮子头,夹回到龙祁世的碗里,“陛下喜欢吃,就多吃点。”

紧接着,又夹了一块,伸长了手臂,放到顾珏清的碗里,“顾相做这么多菜,实在辛苦,也多吃点。”

“多谢卫相,我承认自己手艺好,可我是真不爱吃红烧狮子头,这是专门做给陛下吃的。”

顾珏清夹起狮子头,放到龙祁世的碗里,筷子一转去夹虾球,“我最爱吃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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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头:为什么我这么不受欢迎?

卫相:不想吃你,不需要理由。

顾相:因为我在你身上加了一种东西,无忧粉,别名古代鸦片。

陛下:两位爱卿都把朕喜欢吃的东西留给朕,朕幸福得冒泡泡。

无忧粉:楼上好好笑哦。

第36章 顾相性命,十万黄金

“如此美味,你们不吃,朕吃。”

龙祁世吃得津津有味,眼见着一碗米饭都快见底了。

顾珏清道:“陛下,要不要再多盛点饭呢?”

“不用了,朕少吃点米饭,多吃点菜就好。”

“陛下喜欢微臣的菜,是微臣的荣幸,但也别把自己撑着了,陛下你应该配点汤,这样有助于消化。”

顾珏清说着,动手盛了一碗甜汤放到了龙祁世的面前,之后便又拿起了筷子,给自己夹排骨和茄子。

她并没有去深究卫长琴不吃狮子头的原因。

或许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撑着了。

又或许——

他心中起疑,毕竟他谨慎又敏锐。

就算他有疑心又怎样?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不会贸然针对她。

就目前看来,皇帝心里的天平并没有偏向谁,对待左右丞相几乎是一视同仁的,这么一来,他们如果想要压制对方,比压制其他大臣难了许多,除非有绝对的把握。

卫长琴这个人,绝对不会因为心里的那一点怀疑而跳出来说她的菜有问题。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是同一种人,为了取得暴君的宠信可以不择手段,谁也不比谁高尚。

他可以为了立功,任由女刺客挟持皇帝,关键时刻跳出来以身救驾,让皇帝欣喜。

她也可以为了前程,让皇帝对她做的菜产生依赖性,成为皇帝心中无人可以超越的神厨。

她跟从前的顾相,大概是同一种人吧。

而顾相跟卫相,都只愿意做权臣,不愿意做忠臣。

……

饭后,龙祁世和卫长琴都没有久留,一同离开了顾相府。

眼见着他们离开了,顾珏清把管家叫到面前来。

“桃紫,我需要一个愿意让我做实验的人。”顾珏清道,“我研制了一种药品,已经在动物身上做了实验,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风险是未知的,我不能保证试验者一定能平安无事,但,我会尽力控制风险。”

顾桃紫愣了一下,随即道:“如果爷想要我做这个试验者,我愿意……”

“傻姑娘,你是本相的管家,有风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我之所以告诉你,不是要拿你做实验,我是让你帮我找这样一个人来,最好是信得过的,你可以跟你手下的弟兄们提这个事,如果有谁特别缺钱,愿意来本相这里做试验者,酬劳是黄金千两。”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小白鼠毕竟是动物,即使吃了无忧粉之后活蹦乱跳,它也表达不了心中的感受,所以她需要一个自愿做试验的人来吃,她要考察长期服用的结果。

“原来如此,您放心,在咱们相府里,想找到这样的人太容易了。”

顾桃紫的话,让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找到以后,带过来见本相。”

“是。”

才和顾桃紫谈完话,便有下人过来禀报,有客来访。

“相爷,茂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带他进来。”

顾珏清坐在大堂里静候了片刻,下人便把茂姜带进来了。

“见过顾相。”

“不必多礼,坐吧。”

茂姜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画纸,当着顾珏清的面摊开。

“顾相请看。”

顾珏清的目光落在了画纸上。

一张半身画,画的是一名面具男子,她注意到了这男子的穿着,两侧的衣领处是蝴蝶刺绣。具体长什么模样看不出来,脸上戴着的面具呈蝴蝶形状,只露出眼睛和唇形。

这个人是有多喜欢蝴蝶?

画师的功力应该不差,然而眼睛和嘴巴是非常难画的部位,再加上此人脸部的其余部位都被遮挡了,就算这个人不戴面具在大街上跟她擦肩而过,也很难认出来。

“此人是谁?”她问茂姜。

茂姜把画像拿给她看,必然是有意义的。

“顾相你也知道,下官平时闲着的时候,最喜欢流连黑市那样的地方,所以下官消息比较灵通,黑市要是有什么新鲜事,下官是不会错过的。今日去黑市,便听到了一则重磅消息,有一个无人的摊位上面贴着您的画像,并附言:此人性命,十万黄金。”

顾珏清:“……”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

“怎么,有人要做这笔生意吗?”顾珏清瞥了一眼茂姜手里的画像,“这个人是什么来历,该不会是接下杀单的吧?”

“正是。”茂姜点头,“这是祁国赫赫有名的刺客,几年前退隐了,不见踪迹,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金盆洗手了,想不到最近又现身了,他出现之后接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您这一单,这一单的悬赏,实在是让人垂涎欲滴,黑道上有太多人手痒,但是都不敢跟他抢生意,也就是说,顾相,您接下来只要提防这一个人就够了,他的同行肯定没人敢杀你,否则就会被他杀。”

“本相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吗?今天之前,可能还有好多人想杀我呢,今天之后,做刺客这一行的,只剩这位仁兄要杀我了。”顾珏清的语气并不焦虑。

焦虑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这人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他的同行为什么遇到他就怂?”

“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字和长相,他太神秘,他也不愿和同行结交,反正这人有个规矩,不允许别人跟他抢生意,抢了就得死,此人代hào——蝶王。之所以叫这个外hào,是因为他豢养一种尾巴长毒刺的蝴蝶,被这种蝴蝶的毒刺蛰到,那一块肌肤就会在短时间之内红肿流脓,数百只蝴蝶攻击一个人,那人会直接被蝴蝶刺得浑身流脓而死,死状极惨。”

“好有画面感。”顾珏清感慨道,“此人行动的时候,蝴蝶漫天飞舞,簇拥着他,简直fēng sāo透顶,本相挺想结识这位蝶王,跟他做朋友。”

茂姜抽了一下嘴角,“顾相,他是来杀你的。刺客这一行,讲究信誉,您就算出双倍的黄金,他也不能违背交易,如果只看钱不讲信用,会受同行诟病耻笑,蝶王哪能不要面子?”

茂姜的话音落下,大堂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是蝴蝶!怎么忽然飞来这么多蝴蝶?”

“这蝴蝶怎么全都是黑色的?就没别的颜色。”

大堂之内,茂姜和顾珏清脸色齐齐一变。

有蝴蝶不稀奇。

但是一大群黑蝴蝶突然降临,那就让人不淡定了。

“他这来得也太快了吧,我才刚提起他……”茂姜说着,转头四处张望,“顾相,这里有什么地方能供人躲藏吗?蝶王的蝴蝶虽然厉害,也不能破墙而入的。”

“人家来了,你就想着躲?怂不怂?”

“那您是想如何?”

“出去迎客啊。”

“……”

第37章 刺客蝶王(一更)

“您说这话是认真的吗?”茂姜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

顾相性子狂傲,在皇城之内也确实没有几个人敢明着得罪他的,可蝶王不是官场上的人,一旦出马,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顾相敢出门迎接,莫非是太有自信,觉得可以击败蝶王?

“本相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顾珏清挑眉,不等茂姜再劝阻,已经朝着大堂外走了出去。

“顾相……”

茂姜眼见着她一意孤行,叹了一口气,走到门槛边上就不再前行,身子退到了门后,探出头观察外边的情形。

顾珏清抬眼,一大片飞舞的黑色蝴蝶闯入了视线。

与正常蝴蝶差不多大小,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蝴蝶的尾部比一般蝴蝶尖利,扎在肌肤上,应该和被蜜蜂蛰的感觉差不多。

明明是蝴蝶,却有着和蜜蜂相似的功能,但它们的性质可比蜜蜂恶劣得多,一想到被这些蝴蝶扎到的后果,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目前它们似乎不具备攻击性,只是在空气中轻快地飞舞。

但顾珏清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

这些蝴蝶在没有接受到蝶王的命令之前,与正常的蝴蝶没有不同,可它们一旦躁动,也许会带来不可低估的后果。

比如,攻击相府内的所有人。

顾珏清依稀能想象到蝴蝶行动后的画面,因此,她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蝴蝶的行动。

除了蝶王之外,没有人具备让这些黑蝴蝶退散的能力。

此刻,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只见蝴蝶不见蝶王,也不知道那家伙躲藏在哪个角落。

“爷,好奇怪的现象。”顾久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为何咱们府里会涌进大量黑蝴蝶?”

“先不跟你解释原因,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做,附耳过来。”

顾久闻言,立马把耳朵凑了上来。

顾珏清冲着他耳语了几句。

顾久迅速转身离开。

“蝶王,人都来了,怎么不现身呢?”顾珏清冲着空气高声喊道,“你连和我相见都没有胆量吗?听说你的蝴蝶很厉害,本相很好奇,你自身的实力有多强悍?该不会是只靠着蝴蝶讨生活,你本人只是废物草包一个?”

高手大多都不愿意被看扁,对于有些人来说,实力遭受到质疑,等于受到侮辱。

她不知道蝶王吃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但她猜测,此人性格应该是高傲的。

不允许别人跟他抢生意,不就足以说明他的傲慢?

“本相听说,在刺客这一行,你是佼佼者,既然如此,有没有兴趣跟本相切磋切磋?是男人就用武力解决问题,放一堆蝴蝶出来卖弄fēng sāo有什么意思?你自己觉得这样很拉风吗?本相太好奇你的实力了,不如咱们先打一架,你要是打不过,再用上你的蝴蝶吧。”

“好大的口气啊。”一声轻笑在空气中响起,“你要是觉得激将法对我管用,那你就错了。你想让我不用蝴蝶,跟你单打独斗是吗?你对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大的自信?你觉得我不用毒尾蝶就一定会输给你?”

男子的声音清凉中带着一丝戏谑,正是从右边传来的。

顾珏清转过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屋顶上的挺拔人影。

一袭黑与白交织的锦衣,白色为底色,衣领的两边刺绣掌心大小的黑色蝴蝶,左心房刺绣一只大黑蝶,占据上半身衣服的三成左右。

这衣服……

淡雅中透着一股骚包。

淡雅的颜色搭配华丽的刺绣。

再看脸,大片蝴蝶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枫叶般的薄唇。

长着这样的眼睛和嘴巴,真实容貌一定不难看。

只见他抬起右手,将一只黑色的哨子放进唇间,吹出一段悦耳的旋律,哨声在空气中荡开,黑色蝴蝶渐渐退散。

“你这么有自信,我应该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蝶王说着,从屋顶上跃下。

顾珏清挑眉。

计划第一步,成功。

有些人嘴上说着:激将法对我没用,实际上还是被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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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二更下午哟,晚饭前

第38章 你不要脸(二更)

蝶王作为赫赫有名的刺客,实力不可小觑。当一个人的本事得到众人认可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自负。

相府守卫众多,他竟然能够悄然潜入,站在屋顶上面耍威风,就冲这一点,就不能低估他的能力。

蝶王遣散了蝴蝶群,想要用武力取胜,这对她来说,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

她激他来跟她拼武功,当然不是因为她有把握打赢他。她只是在争取一个生擒蝶王的机会。

此战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趁着顾久还没回来,她得尽力拖延时间。

“大胆狂徒,连顾相府都敢闯!”

随着一声呵斥响起,顾桃紫领着顾府几十名暗卫涌进了庭院,横在顾珏清与蝶王之间。

“顾相,你刚才不是说,是男人就要用武力解决问题吗?现在算是什么意思?让女人挡在你的前面,你自己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蝶王的语气中带着讥笑,“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赢我,毒尾蝶虽然退散了,依旧还在附近停留,只要我吹个哨子,它们还会很快过来,你们人多也挡不住蝶群的进攻,除非你们的人数翻个十倍。”

“别误会,她不是本相叫过来的,她是我府上的管家,只要我有危险,她就会主动出现,我和你之间的比武,不需要其他人插手,你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就用不着辛苦你的蝴蝶对付其他人了。”

顾珏清说着,从人群后走到了人群前,“桃紫,带着所有的人退下,不要影响我和蝶王切磋。”

“爷,这……”

“我让你退下,没听见吗?”顾珏清板起了脸,“退下!本相有把握取胜,用不着你们操心。”

见顾珏清胸有成竹的模样,顾桃紫带着人退到了远处。

偌大的庭院之内,就只剩下顾珏清和蝶王。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我。”蝶王低笑一声,下一刻,足尖一点,整个人从半空中掠过,势如闪电般,逼到了顾珏清的面前。

顾珏清一看这阵势,几乎预料到了自己跟他对打的后果。

她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的。

比武场上,快则胜,慢则败。

就目前认识的人里,能够拥有这样速度的,除了蝶王,应该就是卫长琴了。

她没有跟卫长琴打过,她是根据卫长琴在蹴鞠场上的手速来判断。手快的人,腿也不会慢。

卫长琴不曾在她面前施展过真正的实力,这一刻她不禁在想,卫长琴跟蝶王对上,有没有胜算?

蝶王已经出手了,五指轻勾成爪,探向她的脖子。

顾珏清迅速弯腰,扫向他的小腿。

蝶王一个轻跃,灵敏地避开,再次逼近顾珏清,修长的腿扫向她的头部。

顾珏清继续躲,也不还击。

因为她知道,她所有的攻击都能被对方避开。她总是比他慢,这就注定她不占优势。

能躲一招是一招,别想着还手了。

顾久啊顾久,你倒是快点来啊。

仿佛是听见了她心底的召唤,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竹声响。

蝶王有些疑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让他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

十几匹马跟发了疯似的,朝着庭院的方向冲了过来,每匹马的马尾后面都拖着一串长长的爆竹,所过之处,带起阵阵白色烟雾。

马蹄踏过花丛,爆竹把花圃炸得七零八落。

空气中,阵阵白色烟雾弥漫。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瞪顾珏清,“你使诈!”

他这才发现,顾珏清早就在他转头的时候,趁机退远了。

浓浓的白烟,会阻碍蝴蝶辨识方向的能力,让它们不那么容易找到攻击目标,就算现在召唤过来,杀伤力也不大。

别说是蝴蝶了,他已经看不清三丈以外的东西。

马匹还在狂奔,爆竹还在不断地响。

蝶王有些恼火,想要一掌拍死顾珏清,却听到空气中传来无数脚步声。

有一道道黑影在浓浓的烟雾中穿梭,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脚步声。

蝶王心道一声糟糕。

他此刻的处境是——以寡敌众。

他才意识到这一点,以顾久为首的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拿刀的拿剑的都有,二话不说就朝他劈了过来。

“留活口。”顾珏清悠悠道,“本相还想跟这位交个朋友呢。”

“你不要脸!”蝶王大骂,“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是个男人就用武力解决问题,我竟然信了你的邪,与你单打独斗。”

蝶王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

杀不了顾相,他跑还不行吗?

第39章 兵不厌诈

蝶王武艺gāo qiáng,如果有蝶群作为辅助,称得上是难逢敌手,可没有蝶群相助的蝶王,实力无疑是打了个折扣。

打顾珏清一人不在话下,跟十个八个暗卫打,有些力不从心。

顾府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尤其蝶王的存在威胁到顾珏清的安全,他们就愈发拼尽全力要拿下蝶王。

蝶王已经决定好了撤退,自然是一点都不恋战,只想赶紧找一个突破口。

空气中的爆竹声一直没有停止,相府内依旧是阵阵白烟弥漫。

只要白烟不散,蝶群即使飞来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顾珏清朝着身后的顾桃紫吩咐道:“桃紫,去拿一捆鱼线过来。”

祁国织纺业发达,鱼线的制作毫不劣质,不但细,还不容易断,除非用大力强行扯开。

顾桃紫很快去而复返,“爷,鱼线拿来了。”

“得拿个沉点的东西系上,才能投掷出去。”顾珏清看了一眼顾桃紫头顶上的珠花,“借你的珠花一用。”

珠花上面有孔,实心银的珠花掂量在手上,还有点分量呢。

顾珏清把鱼线穿过珠花上面的孔,打了个死结,拿在手上抡了抡。

应该还挺结实的。

她的目光,射向人群当中的蝶王。

这家伙迫不及待地想要撤离,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快被逼急了。

蝶王这个时候只顾着打架,哪里有时间去理顾珏清。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顾久已经是王府里的一等高手了,加上其他人,以多欺少,竟然还不能把蝶王拿下。”

顾珏清的话音才落下,顾久就挨了蝶王一脚。

顾久跌倒在地上,蝶王的前方无人阻拦,他立即跃起,准备逃走。

就是现在!

顾珏清趁着他跳起来的那一刻,抡起手中的鱼线,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他的脚下一勾!

珠花的重量不轻也不重,抡起来十分轻巧,勾住目标的那一刻,还能朝着施力的方向缠个两三圈。

于是,刚跳起来的蝶王猝不及防被缠住了脚,本来都能撤离了,他也就没注意脚下,等他意识到脚下被东西缠住的时候,顾珏清稍稍施力,蝶王的身躯瞬间失衡——

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顾久趁热打铁,眼见着蝶王想站起来,想也不想,朝着他一扑!

把他直接又压回了地面上。

“压住他!”顾珏清大声喊着,“我就不信他能挣脱千斤以上的力道。”

她的本意是生擒蝶王,并不想让蝶王受伤。

不受伤,更不容易记仇。

考虑到这厮的战斗力不低,鱼线只能缠得住他一时,他用力一点就可以直接挣脱了。

顾久在他爬起来之前就压倒他,之后的人再陆续压上去,他总不能再挣脱了吧?

要是这样还能被他给逃了,那她无话可说。

而就在她发hào施令之后,暗卫们果真干脆利落地一个个朝着顾久的背后压了上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人堆成了一小坨肉山。

顾久都被压得难受了,蝶王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别压了,够了!我都要吐了!”

“好了,其他人不用再往上压了。”顾珏清道,“压他一会儿,等他累了再把他关起来,搜走他身上的口哨,交给我。”

蝶王:“……”

要是早知道顾相这么无耻,他当初就不应该接受顾相的挑衅,直接蝶群招呼上去就好了。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轻易中激将法了。

喜欢用激将法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回来,他还能有希望离开顾相府吗?

成为顾相的阶下囚,恐怕要被百般nuè dài了。

“顾大人不愧是顾大人。”眼见着蝶王被压制,茂姜这才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到了顾珏清的身旁,“下官刚才真替您捏一把汗。”

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多亏你来给本相通风报信,否则本相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哪里哪里,生擒蝶王是多亏了顾相的聪明才智。”

“从你带来的讯息里,本相能够猜测到,蝶王大概有些傲慢自负,于是,他一来我就试探他了,果然中了激将法,这人嘛,被人仰望得久了,心态容易膨胀,认为自己本事特别大,这是人之常情,正应了那四个字:骄兵必败。”

“明明是你胜之不武,卑鄙无耻,言而无信!”蝶王骂道。

顾珏清淡淡一笑,“兵不厌诈。”

茂姜问道:“顾相打算如何处置蝶王?”

“先关他几天。”顾珏清说着,拍了一下茂姜的肩膀,“看在你带来的消息管用的份上,本相请你吃一顿好的如何?本相打算亲自下厨。”

“这就让下官感到惶恐了。”

“用不着惶恐,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谁让本相心情极好呢?”

顾珏清说完,转头吩咐顾桃紫去街上买个坚固的铁笼子,专门用来关猛兽的那种,买回来之后就把蝶王关进去,放到大堂。

吩咐完之后,她怀着愉快的心情去了厨房,用现有的食材迅速做好了八道菜,吩咐婢女们端上桌。

“顾相做的菜,果真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极有胃口。”

茂姜望着满桌的菜肴,有些蠢蠢欲动。

此时此刻,大堂之内只有三个人。

他跟顾相坐在桌上,蝶王被锁在铁笼子里,就搁在桌子旁。

他起初还疑惑,为何要把蝶王放在这里?之后他理解到了顾珏清的用意,不禁感叹一句:好狠。

他们坐在桌子边上享用美味,蝶王关在一边看,闻着香味却不能吃,以他的傲慢,就算饿着恐怕也不会求人。

“茂姜,本相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些菜。”

顾珏清说着,伸出筷子,从面前的第一盘菜开始念。

“酥嫩爽口海底松,西芹百合红腰豆。”

“人参当归无骨鸡,碧绿万福红焖蹄。”

“皇室精炖佛跳墙,红袍水晶凤尾虾。”

“浓汤烧味大拼盘,极品南瓜海鲜盏。”

她的话音才落下,右侧又传来一道骂声——

“姓顾的,你吃饭就吃饭,念什么菜名!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要杀要剐你也给我干脆点!”

“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呢?”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念个菜名关你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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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蝶王:心态bào zhà。

第40章 全天下最好吃的牢饭

“你把我关在这里的用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蝶王冷笑一声,“大堂是吃饭和招待客人的地方,你想让我在这观摩你的每日三餐,同时还要让我挨饿,若是有客人来访,你还能跟他们炫耀一下,赫赫有名的刺客成了你的阶下囚,我都能想象到你那得意忘形的嘴脸。”

“哟,听起来还不错,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那我接纳你的意见。”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个去骨的鸡腿到碗里,“你吃过无骨鸡吗?整只鸡的骨头都被剔除,吃起来完全不用吐骨头的,我这是用人参当归炖的,还挺滋补。”

蝶王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其实他的腹中已经饥肠辘辘,但他不愿意服软,不愿意让顾珏清看笑话。

顾珏清又夹了个猪蹄到碗里,“本相卤出来的猪蹄,圣上吃了都是赞不绝口的,肥而不腻,这猪蹄上面的蜜汁有些微微甜辣,爽口又香滑。”

顾珏清只顾着说,一口都还没吃,坐在对面的茂姜也没好意思动筷子。

顾珏清抬头看他,“你愣着干什么?吃啊!本相只是在夸自己的菜,你吃你的就好了。”

顾珏清这么说了,茂姜也就不再拘谨,夹了只虾。

“这个虾不用剥壳了,直接吃就可以,这是油炸过的,外皮十分酥脆,沾上椒盐,鲜咸微辣,把虾头丢掉就行了。”

茂姜闻言,咬掉了虾头吐掉,把整只虾塞到口中咀嚼。

“好吃!顾相,这是下官吃过最好吃的虾了。”

茂姜的话音才落下,笼子里的蝶王嗤笑了一声,“阿谀奉承。”

“什么阿谀奉承?人家这明明说的是心里话。”顾珏清瞥了一眼笼子里的人,“皇帝也是这么夸奖我的,难道皇帝也要阿谀奉承我?”

蝶王不理会她。

顾珏清看向桌子最中央的那盘菜,是以半个南瓜作为容器,里头盛着虾仁花蛤鲍鱼等海味,她用汤匙舀了一勺,浇在了白米饭上面。

“茂姜,你可以试试这样舀一勺,海鲜带着汁,浇在米饭上面,拌着米饭吃,这叫做盖浇饭。”

“好,下官这就试试……唔,这个也好吃!”

“好吃吧?”

“这桌菜就没有不好吃的,顾大人这手艺,御膳房的大厨都要自愧不如。”

“那是自然,御膳房做的花样有限,而且,有许多种做菜的方法他们都没有概念,我只能说他们在做饭这一方面,知识还不够渊博。”顾珏清毫不谦虚。

说完之后,她瞄了一眼笼子里的人,“蝶王,你饿不饿?”

蝶王:“……”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姓顾的。

顾珏清踹了一下笼子,“本相问你话呢,别装哑巴。”

“你有完没完!”蝶王转头骂道,“吃个饭磨磨唧唧的废话这么多,小心噎死你,被自己烧的菜给害死,也算是死得快活。”

“我说你这人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顾珏清叹了一口气,“本相问你饿不饿,怎么就招惹你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换来的就是你的诅咒?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姓顾的,你这是半斤笑八两,我这个人心眼不好,你的心眼又能好到哪里去?你问我饿不饿,不就是想要羞辱我吗?难不成身为你的阶下囚,你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你分明就是想变着法子折磨我。”

“你这个家伙,有被po hài妄想症啊,是不是手上沾的血太多了,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你有敌意?”顾珏清端着饭碗站了起来,走到了铁笼盘蹲下,把饭碗从镂空的铁格子里递了进去,“呐,尝尝本相的手艺吧。”

蝶王眸底掠过一丝错愕,瞥了一眼饭碗,没接。

那碗饭里,有鸡腿、有猪蹄、有虾、还有海鲜浓汁。

鼻翼间流连的美食香气,让他差一点就没出息地把头凑过去。

可他终究忍住了,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想搭理顾珏清。

“你有骨气是吧,连饭都不想吃是吧?还是你觉得我这一桌菜有问题?这桌饭菜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嗯?我告诉你,这一顿要是不吃,你就得饿到明天了,吃不吃!”

顾珏清说话时,把筷子也递了进去,“老子做的饭,可没几个人有福气吃。”

蝶王略一思索,接过了碗筷。

这姓顾的都快把自己的厨艺给吹上天了,他倒要尝尝,这菜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他戴着的蝴蝶面具并没有覆盖嘴巴,所以不影响他吃饭。

夹起碗里的猪蹄咬了一口,他愣了一下子。

微微甜辣,有嚼劲,肥却不油腻,味道很足。

放下了猪蹄,继续尝别的菜。

虾仁酥脆,去掉虾头,整只带壳吃,鲜美又爽口。

去了骨的鸡腿十分鲜嫩,肉质细腻,汤的味道似乎融进了肉里,不偏咸也不偏淡,味道很刚好。

拌了海鲜浓汤的米饭,一口吃下去,花蛤虾仁鲍鱼的碎末融合在一起,有海鲜独特的清甜味道,妙不可言。

“怎么样?好吃不好吃?”顾珏清的问话传进了耳朵里。

蝶王背对着她,淡淡回了一句——

“一般。”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顾珏清的声线微凉,“不说实话,明天没饭吃。”

蝶王不理睬她。

他承认,就是不想让这姓顾的称心如意。

不就是明天饿一天么?他受得了。

饭后,茂姜告辞离开了,顾珏清命令几名护卫看守蝶王,正准备走出大堂,就听蝶王道:“我要去茅房。”

顾珏清背对着他,淡淡道:“不准去。”

“你开什么玩笑?”蝶王面具下的眉头皱起,“难不成你要我在这大堂解决?”

“你随意。”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反正也不用本相打扫,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说着,转过了身,“这就是你不夸奖本相的后果,本相要剥夺你上茅房的权利,你别想离开这个笼子了,内急的话,就地解决。”

话音落下,顾珏清再次转身,正要迈出脚步,身后的人低斥一声——

“慢着!”

顾珏清脚步一顿。

下一刻,就听身后的人说道:“其实你做的饭很好吃,刚才那一碗,大概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牢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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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王怨】

孤藤老树昏鸦,顾相欺负人家。唯恐饿成瘦马,夕阳西下,妈妈我要回家。_(:3」∠)_

第41章 百花慈善宴

“这话听起来才像真话。”顾珏清的脸上有了笑意,“牢房的伙食能好到这个程度,本来就是世间少有,你应该感激本相。”

“现在可以让我去茅房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你再等候片刻。”

“为什么上个茅房还要等?”

“很快你就知道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蝶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姓顾的,你是不是又耍我?到底还让不让我去茅房?”

“别着急,很快你就可以去了。”

顾珏清的话音才落下,就有一道人影拿着一条铁链出现在了大堂之外。

蝶王望着那人手上的铁链,唇角抽搐了一下。

难怪顾珏清不让他上茅房,是怕他趁机跑了,所以才要等着用这条铁链来拴住他。

真他娘的气人。

“本相考虑到你本领不低,一旦离开笼子,可能就会逃出本相的掌控,因此,就在吃饭的时候,本相命令顾久去街上各个打铁的铺子溜达一圈,一定要选出最牢固的铁链子,野牛都挣脱不开的那种。”

顾珏清说着,拎着铁链子走到笼子前,“这铁链的头尾连上两个手铐,分别铐住你的手腕和笼子,这么一来,你想要逃跑的话,就得拖着这个数百斤的大铁笼子,想想就觉得好辛苦哦,你说,这样你还能蹦哒得起来吗?”

蝶王:“……”

顾珏清笑着把铁链扔到地上,“想上茅房,就乖乖地自己把手铐给铐上。”

此刻的蝶王当然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心里把顾珏清砍了千百下,在现实里却只能妥协。

他把手伸出铁笼的格子,把铁链子一扯,拿一只手铐扣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铐扣住了铁笼的栏杆。

“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本相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相保证不折磨你的哦。”

顾珏清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她可不管蝶王在心里怎么咒骂她,她只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把蝶王对她的恨意消磨殆尽。

……

一夜转瞬即逝,第二日晨起,顾珏清换上了朝服,打开门,两名清秀的婢女已经端着洗漱用品在等候了。

二婢抬头时,齐齐愣了一下。

“相爷,今日不用上朝,您不需要穿朝服。”

“相爷大概是忘了吧?今日百花节,皇城内要办百花慈善宴,您穿平时穿的衣服就行了。”

顾珏清:“……”

这两丫头要是不说,她还真不知道。

百花慈善宴,什么玩意?

听起来应该是大型慈善活动,要捐款还是怎么的?

这活动貌似不用穿得太庄严,朝服是上朝的时候穿,太过肃穆。

“本相还真的就忘了,这就换一套衣服。”

顾珏清关上了门,脱下了朝服,从柜子里挑出了一件黑色滚金边的锦衣穿上,望着铜镜中穿戴整齐的自己。

很俊。

转身出门,洗漱完毕之后就到大堂吃早点。

蝶王倚靠着铁笼,似乎在睡觉。

或许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搭理她,主动打招呼那是不可能的。

顾珏清也没理睬他,迅速吃完了早点,离开大堂时朝着婢女吩咐了一声,“别忘了给笼子里的那位准备早点,让他吃好喝好,他若提出其他的要求,就不必理会了。”

“是。”

顾珏清走出了大堂,一抬头就看见顾桃紫迎面走来,手上挎着一只大篮子,篮子上面遮盖红绸布。

“爷,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顾桃紫走到她的面前,掀开了红绸布,让她看清篮子里的东西。

都是一些古玩玉器之类的值钱物件。

看样子,应该是慈善宴上需要用到的,每回都是顾桃紫帮她准备好。

二人齐齐走向门外,顾久已经备好了马车在等候。

顾珏清与顾桃紫上了马车后,询问道:“桃紫,这一篮子东西大概能值多少钱?”

“大概能值个二三万两,咱们顾府的东西从来不缺竞价的人,拍卖价格能比实际价格高出个两三成。”

顾珏清一听这话,就明白这慈善宴是怎么回事了。

参加的官员们带上值钱的东西去捐赠,这东西是要拿来现场拍卖的,无论价格拍到多高或者多低,交易的银子都是直接捐出去的。

不得不说这种活动还是不错的,救济难民的银子从文武百官身上掏,等于是给国库减轻压力。

并且,还得让他们自愿掏,有头有脸的都必须得参加,不参加可就没面子了,有时还要比谁捐得多,等于花钱买个体面。

资本家的游戏,qiong rén作为受益群体,好想法。

百花慈善宴所用的场地,是皇城以南的一处校场,本来是士兵们操练所用,占地面积广阔,今日空了出来,搭建了一个大型台子,用来拍卖所有捐赠的物件。

台下上千座位,第一排座位专为一品大员设立,每张座位配备一个大桌,第二三排座位供二三品官员,再往后则无等级之分,每八个座位配一个小圆桌,专为官宦子弟达官贵人们提供茶水点心。

场地外设有围栏,平民百姓可在围栏外观看。

顾珏清一到场,便有小厮挂着笑脸上来迎接,带着她去了第一排座位,桌上早已摆好了美酒瓜果。

顾珏清才坐下来没多久,余光瞥见一抹雪白修长的影子落在了她的右边。

顾珏清转过头,冲着来人淡淡一笑,“卫相,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捐赠?”

“很快你就知道了。”卫长琴回以一笑,“确实是很好的东西,保证能卖到高价。”

“卖再多钱,也是捐出去的。”

“无妨,能为社稷尽一点绵薄之力,本相十分欢喜。”卫长琴说着,径自倒了一杯茶,“开场的第一件物品,就是本相捐赠的。”

“那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顾珏清说话时,无意中瞥见一个人被好几名官员簇拥着走来,那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虽然上了年纪,还是精神矍铄。

这位正是跟她相看两厌的太师大人,据说两人的关系冷到见了对方都不想打招呼。

她跟卫长琴好歹还能客套一下的,而太师从她眼前走过时,仿佛没看见她似的。

第一排的座位,逐渐满了。

顾珏清转头一看,身后也是人潮涌动的。

突然间一声炮仗声响彻头顶上空,擂台上响起男子高亢的声音——

“诸位大人,诸位宾客,吉时已到,咱们的慈善拍卖会开始了!这开场的第一件物品,绝世美男图,底价三千两!加价不得少于百两。”

第42章 千金郎

台上的男子一看就是举行拍卖的行家,言行举止都十分有活力,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有仆人端着托盘走到台子中央。

众宾客都感到十分好奇。

绝世美男图?

通常只有名家的手笔才能卖出高价,也不知道这作画的人是谁,画的又是谁?

“诸位请看!”

那中年男子已经拿起了画卷,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开。

坐在前几排的人看得最清晰,有不少人此刻都瞪大了眼。

画上的男子丰神如玉,剑眉英气,一双桃花美眸画得极为生动,他抿着唇线,双手环在胸前,右手一把折扇合起,抵在下巴处,下巴微微轻抬的弧度,俨然一副不可一世的傲然姿态。

顾珏清望着那幅画,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这画的就是他!

画的还真他娘的栩栩如生,傲慢的神态能够用画笔勾勒出来,可见这画功高超。

还把她画成一副‘老子很拽,目空一切’的姿态。

顾珏清心想:她貌似从来就没做过个动作,这可能是从前的顾相会有的姿态。

姓卫的画她的画像拿来拍卖,还真是够省钱的啊……动动笔就能少出个几千两银子,不像其他人,捐的玉器珠宝,那可是实打实的掏出自己的家当。

目前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这幅画开价竟然是三千两,三千两对于一品的大官来说,不算多,但是针对大多数贵族而言,也不算一个小数目,用来买一幅画还是有些奢侈。

万一没人出钱,那就尴尬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那主持拍卖的中年男子高声道:“此乃卫相的墨宝,画上之人是顾相,诸位可有愿意出价的?”

“三千五百两!”第一个开口喊价的人是茂姜。

下一刻,很快又有人接了一句话,“四千两!”

顾珏清心道一句:这下不怕尴尬了。

她怎么就给忘了?朝廷里面有顾相党派,就她目前的地位,跟着她混的,以及想巴结她的,都有可能出高价买她的画像,她根本就无需担心自己闹笑话。

卫长琴这一招倒是高,画一幅画,买下画像的人,有很大几率是她这派的,出的价格不会低,最终这个钱是以卫相的名义捐出去的,因为画是他的。

他做慈善成本也太低了,一堆笔墨换来大把银两,相当于是顾相党派在帮他做慈善。

想到这里,她转头望着坐在身旁的卫长琴,“卫相,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何不画自己的画出去卖?”

“这怎么好意思呢?”卫长琴淡然一笑,“画自己,未免也太自傲了,顾相俊美无双,本相早就猜到你的画像能卖出个好价格,这钱反正也不是咱们赚,咱们是为社稷与百姓出一份力,顾相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卫相说得是,下一回我也画你来卖好不好?”

“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您这画功怎么样?卖画像,卖的是一门技艺,如果技艺不佳,效果就不好了。”

言外之意:画功不好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顾珏清面不改色,“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卫相不用在意。”

两人说话期间,画像的价格已经被喊到了六千两。

顾珏清看了一眼喊价的几个人,果然都是站她这派的大臣。

六千两,很给她面子了,比初始价格翻了两倍。

差不多可以成交了吧?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就听见空气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

“黄金千两。”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声音来源处。

这声音并不是从宾客席传来的,而是从头顶上空传来的。

只见半空中一抹耀眼的黑影,一身暗黑色的裙裳,身姿曼妙,黑纱遮面,踏风而过,稳稳地落在了台上。

“黄金千两,有没有比我更多的?”女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扫向了顾珏清,那眼神里似乎暗含秋波。

顾珏清接收到那女子的眼神,心道一句:该不会又是顾相哪个老"qing ren"?

可别,一个李贵妃已经够呛了。

台上的女子也是个练家子,一开口就黄金千两,相当于白银万两,可见家底丰厚,财大气粗。

“这位姑娘,可否报上名hào来啊?”拍卖台边的中年男子询问着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朗声道:“家父薛富裕。”

此话一出,中年男子抱拳道:“原来是薛大官人的千金,薛凰月xiao jie。”

薛家是皇城最大的绸缎商,听闻薛家的大xiao jie挥金如土,出门在外从来不带银子,只带金子。

顾珏清早就听说过,皇城之内家产最多的两个富豪,一位姓薛,一位姓钱。

“家父患病,出行不方便,百花慈善宴由我出席,今天来的有点晚,险些就错过了第一场拍卖。”薛凰月朗声道,“顾相的画像,还有谁要与我竞价?”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看来是无人竞价了,鄙人宣布,这幅画像就归薛姑娘。”中年男子说着,把画像卷起,交给了薛凰月。

薛凰月接过画像,“接下来要拍卖的东西里,还有没有牵扯到顾相的?”

中年男子道:“没有了,接下来都是一些珠宝玉器和名人字画。”

“那应该没有本姑娘感兴趣的东西了,本姑娘今儿来的时候,带了两千两黄金,现在用了一千两,剩下的一千两应该干些什么呢?带回家太麻烦了,总得花掉。”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腹诽:这大概就是钱多没地方花,富豪家惯出来的臭毛病。

“有了!我不如就找顾相索取一样东西,把这千两黄金给用掉。”

她的话音落下,人已经从台子上跃下,直接蹦到了宾客席第一排顾珏清的桌子前,“顾相,只要您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我那黄金千两就以你的名义捐赠。”

顾珏清道:“姑娘有什么请求?”

“就是……”薛凰月微微俯下了身,摘下面纱,迅速在顾珏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再把面纱拉了回去,“好了,嘿嘿,黄金千两给你了!”

话音落下,也不等顾珏清反应过来,足尖一点,踏风离去。

顾珏清:“……”

宾客席寂静了好片刻,直到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手捧两个木箱到了台边,“金子在此,告辞。”

留下黄金之后,他也十分潇洒地跑开了。

“好个大胆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轻薄本相!”顾珏清拍桌而起。

其实她没生气,只是惊讶而已,但是此刻,作为一个‘爷们’,她总得表示一下不满,让人知道顾相是有节操的。

“顾相何必动怒呢?人家姑娘也不是白白占你便宜的。”左侧传来太师浑厚的嗓音,“顾大人一画值千金,一吻值千金,这样的身价可没几个人有啊,顾大人的艳福不浅,令人羡慕。”

这话里有那么几分调侃的意味。

在太师眼中,顾珏清被女子轻薄是一场笑话。

“顾相,今日的这场慈善宴,你可算是出了不少力,本相应该敬你一杯。”右侧响起卫长琴的声音,“你身价不菲,本相刚才想了一个雅致的外hào,十分匹配你的风姿,就叫——千金郎,如何?”

第43章 镇南王回朝

“这个外hào给顾相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师难得附和了卫相一句,“以后顾相要是不做官了,没有朝廷的俸禄养着,也会有不少的女人愿意养着的。”

此话一出,如同导火线的源头,顿时就让顾相党派的人不乐意了,纷纷站出来反驳。

“太师您一再嘲笑顾相,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您这么说话就不对了。”

“顾相即使哪天当官当腻了,辞官回家,他名下还有不少商铺呢,无论怎样都不会缺银子,又何必需要靠吃软饭来养活自己?”

“老夫说的话哪里不对了吗?”太师面不改色,“有女子愿意为顾相一掷千金,诸位不是都看在眼里了吗?”

一直以来,顾珏清在他心中就是一个靠着绝顶厨艺博取皇帝欢心、又擅长阿谀奉承的小人,毫无雄才大略,只懂耍小聪明,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分明就应该去当御膳房管事,只管宫中饮食就成了,当什么左丞相,简直是小材大用。

难得抓住一个能够嘲笑顾珏清的机会,他可不得多嘲笑两句。

“太师所言,的确有理。”顾珏清自己也附和了一句,话中带着笑意,“像本相这样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能吸引万千少女,不像某些老家伙,老皮老肉的,倒贴都换不来姑娘的芳心。”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周遭想起了好几道窃笑声。

太师一张老脸顿时铁青,“你胡说什么!”

“太师为何如此生气?本相都没有指名道姓,你又何必对hào入座?”

“你——哼!”

太师重重地冷哼一声,不再与顾珏清交谈。

顾珏清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就看见卫长琴也在笑。

他并未发出声音,只是唇角微微斜勾,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染着笑意。

很迷人。

但是他给她起外hào这件事情,她很不爽。

千金郎……这个外hào起源于她被一个丫头片子占便宜,流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幸好她现在是个爷们,被一个不怕羞的野丫头占一点儿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要是反过来,换成大门不出的名媛淑女被陌生男子吃豆腐,恐怕当场就会羞愧得想要自尽。

站在台子上的中年男子眼见着气氛有些不寻常,连忙开口道:“诸位,咱们接下来就要拍第二件物品,这第二件物品,乃是蔡大人捐赠的古董花瓶……”

接下来的时间里,拍卖场上再也没有发生过令人‘惊喜’的事情。

顾珏清心想,大概是第一件拍卖品引发的场面太不平静,使得之后的场面显得平静,早知道就应该把她的画像拿来压轴,成为慈善宴上的重头戏。

拍卖会结束之后,中年男子宣布捐赠结果。

顾相捐赠的物品总共卖出两万九千两白银,再加上薛家xiao jie占她便宜给出的那千两黄金,总计三万九千两。

太师比顾相少一千两。

卫相比顾相多五百两。

其他大臣自然是不与他们争风头。

对待这个结果,顾珏清还算满意。

不管太师捐多少,她就是要比他多一点儿,一旦发现太师有要超过她的迹象,她这一派的人就会在她捐赠的物品上抬价,不用抬太高,超过太师就成。

太师也懒得跟她在这一方面争,争个面子得花不少钱,他觉得不太值得。

顾珏清心想,太师的家财,应该是输给她的吧?

慈善宴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席,卫长琴站起了身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转头朝着顾珏清说道:“顾相,有件事情,本相好心提醒你一下,陛下的皇叔镇南王今日回朝了,你可要留神着点。”

顾珏清面无表情道:“镇南王回朝了又如何?”

“他镇守边疆八年,去年一场战役,他伤了腿部的筋骨,边境气候潮湿阴冷,不利于他养病,于是他得到了陛下的批准,回到皇城,看看腿伤能不能养好,一年半载大概都不会离开皇城。你可别忘了,上一任的左丞相是他的武师父,由于贪赃枉法被陛下革职,由顾相你顶替了位置,那位的罪行还是你揭发的呢。”

顾珏清:“……”

这下可就不好玩了。

这么一段前尘往事,直接造成顾相和镇南王的恩怨了。

镇南王是暴君的亲叔叔,不好惹。

“算算时间,顾相你任职也有三年了,前丞相被揭发罪行的那一年,边疆的情况安逸,镇南王回来过年,那时候的顾相你还是三品御史,镇南王年后离开,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就把他的恩师扳倒了,他在边疆得知了消息却回不来,应该记恨了你整整三年。”

卫长琴说着,转过了身,“顾相,好自为之啊。”

话音落下,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去了。

顾珏清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姓卫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她,其实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吧?

眼见着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顾珏清也带着自己的属下打道回府。

短短半天的时间,顾相‘千金郎’的外hào,被附近十几条街上的百姓知晓了。

有出宫采购的宫人听到消息,带回了宫里。

傍晚时分,龙祁世正在自己的寝宫里,品尝着两位贵妃亲手做的点心。

太监总管从殿外走了进来,朝着龙祁世行过礼后,道:“陛下,慈善宴结束了,诸位大人捐赠的所有银两数额将近四十万两。”

“嗯。”龙祁世淡淡地应了一句,“谁捐得最多?”

“卫相比顾相多了五百两,顾相比太师多了一千两,他们三位加起来,约十二万两。”

“朕就猜到,他们三个之间不会相差太多。”

“陛下英明,对了,慈善宴上发生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太监总管把顾珏清被女子轻薄的事讲述给了龙祁世听。

龙祁世听后,朗声大笑,“居然有这么胆大的丫头,以顾卿的脾气,恐怕不会轻易原谅她。”

“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做出这种事,简直不知廉耻,大户人家能教出这样的野丫头吗?”李湘水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太给我们女子丢人了。”

“爱妃,你都说是野丫头了,大概真的缺乏修养。”龙祁世道,“顾卿应该会去找她算账……”

龙祁世的话音还未落,寝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吼——

“陛下!微臣回来了!”

龙祁世一怔,“这嗓门……是皇叔的声音?”

“回陛下的话,就是镇南王,他今儿刚回朝呢。”

“快请进来,朕跟皇叔太久没见了。”

太监总管立即走出寝殿,迎接镇南王。

龙祁世喝着美人递过来的酒,还没见到镇南王的人影,就先听见了他的声音——

“陛下竟然糊涂到让一个烧饭的坐在左丞相的位置上!那么会做饭怎么不去御膳房当总管!他有什么资格做左相?”

第44章 初见镇南王

龙祁世一口酒咽进腹中,望着门外冲进来的高大人影,眉头拧起,“皇叔,你是不是在边疆呆得太久,连礼数都忘了?朕叫你一声皇叔,你还真就把朕当成晚辈教训了吗!朕选人的眼光轮得到你来质疑?”

龙祁世最不喜欢听别人否决自己,尤其对方的评价里带着‘糊涂’二字。

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被臣子批判?

即使是皇叔也不行。

“陛下息怒,刚才是臣失礼了。”

镇南王意识到了皇帝的心情不悦,连忙认错,“臣只是在为陛下的社稷担忧,回朝的这一路上,臣听到了不少关于顾相的传言,此人上任三年,可曾办过什么大事吗?除了一手绝顶厨艺,还有别的本事没有?臣还听闻,他为人专横霸道,结党营私……”

“皇叔,您不在皇城三年,对朝廷的情况自然不够了解,哪能别人说什么您就信什么?您刚才列出的这些,都是外边听来的风言风语吧?尚未求证,就来陛下面前指责顾相,既不尊重顾相,也不尊重陛下。”

李湘水说得慢条斯理,整个人柔若无骨地靠在龙祁世身上。

“爱妃说得甚是有理。”龙祁世赞同道,“皇叔一定是听多了他人的闲言碎语,顾卿的本事可不止下厨这一项。”

“如果说被女人占个便宜就能赚到千金也算本事的话,那他确实本事不小,很会挣钱。”镇南王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龙祁世疑惑道:“皇叔,你这几年都不在皇城里,顾卿根本就没机会得罪你,你哪来这么多的成见?”

“臣说话就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为了陛下好,臣就是见不得一个绣花枕头做相爷。”镇南wáng gāng毅的脸庞上带着不屑,“除非他能有什么让臣钦佩的本事,做饭好吃不能算。”

“行,朕就让他拿出令你服气的本事,省得你以为朕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什么人都能提拔来做丞相,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朕只顾着吃,不顾其他的?”

镇南王道:“臣不敢。”

龙祁世冷哼了一声,“来人,传顾相进宫。”

传话的人到达顾相府时,顾珏清正在跟蝶王说话。

“小蝶啊,你是不是很想从铁笼子里出来?”

“你不换称呼,休想让我跟你说话。”

“你这不是已经在跟我说话了吗?小蝶,你看我招待你的伙食还不错吧?其实,本相不想跟你做敌人,像你这样的高手,本相是很尊敬的。”

蝶王:“……”

尊敬他,还把他关在笼子里?

狗屁的尊敬,假惺惺。

“如果你愿意坦白,是谁花钱来刺杀本相,晚上就可以加餐。”

顾珏清抛出了条件,蝶王理都不理她。

正打算继续循循善诱,大堂外忽然响起了顾久的声音——

“爷,陛下传召您进宫。”

“知道了。”顾珏清转身走向大堂之外,“备马车。”

顾珏清进了皇宫之后,便在宫女的带领之下去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照旧是左拥右抱声色犬马,而距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坐着一名身穿铠甲的刚毅男子,男子的脸上留着少量胡子,面貌刚毅而肃穆,估算一下年纪大概是三十出头。

顾珏清早已记住了满朝文武的画像,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

这是皇帝的叔叔辈里比较年轻的一位,战功显赫,武将中的翘楚。

其他皇叔辈的王爷们大多都在享福,游手好闲者甚多,不像这位,上了战场之后,就卸不下这重担了。

“微臣参见陛下……”

“免了免了!顾卿,皇叔今日回朝,在朕面前提出了一件事,他对于你的能力存在质疑,觉得你难担大任,朕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把你召进宫来,就是想让你在他面前表现表现,别让他看扁了。”

顾珏清听着龙祁世的话,唇角勾起一抹优雅的笑意,“陛下想让臣如何表现?”

她故作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对策。

镇南王一回来就找茬,可见是急于想为恩师出一口气,应该会百般刁难她。

才这么想着,只见镇南王站起了身,二话不说,从座位上跃起,落地的时候就站在了顾珏清的面前,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出手了。

顾珏清脸色一沉,伸手抵挡镇南王的进攻,两人手臂接触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镇南王身上的肃杀之气。

这是长时间在战场上的人,释放出来的威慑力。

她不是镇南王的对手,对方南征北战久经沙场,练就了一身的强劲肌肉,一双铁掌恐怕很轻易就能把人给拍死了,她的武力值哪能够跟他抗衡呢?

一见面就跟她打架,这摆明了就是在欺负她。

顾珏清跟他过了几招,觉得有些吃力。

她很识时务地迅速撤了招式,一下子退出了好几尺之外。

“镇南王武艺gāo qiáng,令人佩服,我甘拜下风,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镇南王为何一见到我就动手?”

“本王只是先试探试探你的武力罢了。”镇南王面无表情道,“你大概接不住本王十招。”

“放眼整个朝堂,能接住您十招的人,有几个?”顾珏清轻挑眉头,“王爷你质疑我的能力,就单单只考验我的武功?用你最擅长的来跟我比,这公平吗?你要是觉得公平,那我可就要kàng yi了,你要不要再跟我比一场,谁拿锅铲拿得比较稳?”

“别拿你做饭的本事出来吹,会做些好吃的东西顶个什么用?就知道投机取巧来哄骗陛下,可曾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的斤两肯定是比不上您的。”面对镇南王的嘲讽,顾珏清面不改色,“看您这体型,体重应该能比我多个五十斤以上。”

“你倒是挺会耍贫嘴的。”

“王爷,我是文官,不是武将,文官讲究的是才学与智慧,我的武功和我的斤两是比不上您了,但要论起脑子的话,您在我眼中属于脑袋瓜子不太灵光的那种人。”

“你放肆!”

“实话实说你还不爱听了?陛下都还没斥责我呢,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总不能因为您是皇亲国戚,我就得任由您贬低而不还口吧,做人要有风骨。”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响起了龙祁世的笑声,“皇叔,你的确不必动怒,顾卿就是这样敢于直言,不卑不亢。”

“陛下说得是,微臣向来就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不懂谄媚,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都用在正道上了,镇南王不相信微臣,是因为他还没见过微臣立功劳,为了令镇南王放下成见,也为了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微臣决定,和镇南王比试一场,正好借着比试,为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想怎么比?”镇南王冷冷地望着她。

第45章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为社稷尽力,自然就是为百姓造福,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温饱与安宁。吾国在陛下的统治之下,十分富庶,大多数人都可以解决温饱问题,就目前看来,比较严峻的是治安问题。”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镇南王果然来了兴趣,“本王今天才回朝,自然不了解皇城最近的治安情况,都有些什么问题?”

“刑部最近接到了各个县递交上来的诉求,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离皇城最近的两个县,频频发生大型打劫案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案件得到侦破。”

“竟有这样的事情?”

“不但有,而且还在继续发生。许多商队在赶路的途中,只要经过山林郊外等荒凉的地方,就会遭到劫匪的攻击,不但财物被抢劫一空,年轻的女人也都被抓走,这些劫匪构成一个大型的团伙,分成好几队作案,已经害得许多人家家破人亡,由于这些劫匪手持板斧,衣着统一,被人们称为铁斧帮。”

她从相府到皇宫,在马车上就听见有路人偶尔议论这事,天子脚下,这样的重大案件,几乎是人尽皆知。

听说这样的事件已经达到二十几起,对于商人们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岂有此理,这些歹人实在是目无王法!当地衙门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

“县衙当然会管,也积极出动了不少捕快去调查,然而,劫匪的踪影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剿匪?想办案首先也得找得到人才行,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来得快,退得快,等到受害人去报案的时候,他们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分赃了。”

镇南王蹙起眉头,“这帮劫匪都很厉害吗?”

提起这件事情,龙祁世也沉下了脸,“听说他们的团伙人数很多,有各个分支在不同的地方驻扎,永宁县和安泰县被侵犯得最严重,现在有许多商队在运货的过程中,重金聘请衙门的捕快同行,通常就可以避免遇到打劫,然而,皇城里商人那么多,捕快的人数根本就不够用,时不时依旧会有商队遭劫。”

就衙门那些人,哪管得了那么多商人。

与其整天东奔西走地给商队当保镖,还不如想个办法彻底灭了铁斧帮。

奈何,衙门有这样的心思,却没这样的本事。

县衙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就往上级汇报,丢给刑部了。

“咱们享高官厚禄的,就要为陛下分忧解难,镇南王,到了咱们该表现的时候了,咱们以七日为期限,各自去不同的县,用尽一切办法来解决铁斧帮,能解决多少算多少,哪怕只是一两个分支,也算是给商人们减少一点隐患,当然了,能彻底消灭这个团伙就更好。”

顾珏清冲着镇南王优雅一笑,“咱们就比谁灭的劫匪更多,七日之后,镇南王就知道我是不是绣花枕头。”

“行啊,你有这样的想法,本王赞成你。”镇南王斜睨了她一眼,“功劳谁都想立,但并不是谁都有本事立,铁斧帮这么凶残,顾相在办案的过程中可要小心了,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皇叔,别说些不吉利的话!”龙祁世轻斥一声,“你们想做这件事情,朕赞同你们,皇叔有自己的兵力,而顾卿是文官,没有兵权,这样吧顾卿,朕把宫里的禁军借给你三百人随你调遣。”

“陛下,不可!”镇南王连忙反驳,“禁军是守卫皇宫,守卫陛下的军队,您不该随意派给臣子用,微臣愿意把自己手下的兵借顾相几百个。”

“多谢陛下和王爷的美意了,你们都不用给我安排人手,我虽然没有兵权,可我府里有不少暗卫死士,我动用他们就好了。”

她可不敢用镇南王派来的兵,万一阴她呢?

而她也确实用不到太多人。

家里关着一尊大神,只要能请得动他,一个人至少能顶好几十个。

那家伙除了在她手上吃过亏,平时应该不怎么掉链子,毕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既然顾相这么说了,本王很期待你的表现。”镇南王淡淡道,“你想选哪个县?”

“随意吧,反正最近的那两个县都不太平。”

“那就你管永安县,本王管安泰县。”

“好。”

……

顾珏清从皇宫回到相府,第一时间去了厨房。

忙活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到了饭点,她让婢女端着做好的四道菜去了大堂。

蝶王倚靠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睡觉。

顾珏清伸手捶打了一下笼子,“你怎么老睡觉?天才黑下来你就睡,等到了晚上你还能睡得着吗?”

“你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我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来打发时间?”蝶王冷笑,“除了吃、睡、上茅房,我还有干其他事情的权利吗?”

“有啊。”顾珏清笑道,“要不要跟我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你总是质疑本相的好心,我就算要动歪脑筋,那也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其他人,对待你,本相是很友善的,来,给你看看今天的晚饭。”

顾珏清说着,把桌子上的四盘菜端到了笼子边。

“碧绿菜胆万山蹄,凤舞九霄大盘鸡。金沙飞舞富贵蟹,爆炒小葱肉末茄!这些可都是宫廷御膳,御膳房里的大厨手艺还没本相好呢。”

顾珏清说着,把筷子递给了他,“来,尝尝。”

蝶王望着铁笼子前的四道菜,“你会的花样倒是不少。”

“你这才吃了几顿?十几二十个菜而已,算什么?我会做的花样究竟有多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做菜这一方面,本相的潜力是无止境的。”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本相对你,实在是仁至义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蝶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出了铁笼的格子,去夹菜。

顾珏清把饭碗递给他,“本相诚心地邀请你,跟我一起去做件好事,绝不会让你白白出力的,本相需要一个你这样的高手做我的朋友。”

“我是黑道上的,你让我跟你去做好事,你当我善男信女?你要给我什么好处?钱吗?我接几个杀人的大单子,能顶你们这样大官一年的俸禄,哪像你们,做清官没钱赚,做贪官提心吊胆,你做丞相也只是表面风光,背地里一堆人想弄死你!做官有什么好?你不如改行跟我去做刺客,我需要一个你这样狡猾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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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可真难伺候

“蝶王,你知道本相最欣赏你什么地方吗?那就是你的桀骜不驯,哪怕身为阶下囚,你也能这么嚣张。”

“如果你觉得囚禁我,就能让我对你卑躬屈膝听凭差遣,你想都别想。”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顾珏清唇角轻扬,“其实你应该庆幸,遇到像本相这样好脾气的人,能够容忍你的放肆,你要是遇上个暴脾气的,就你这狂妄德行,不得一天被抽几十个嘴巴。”

“别装好人,从你这几天对我的态度我就能看出来,你肯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如果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你又何必亲自下厨?既然我已经确定自己对你有价值,我再嚣张你也不会杀我,我又何必跟你服软?”

蝶王一边吃着,一边悠悠说道,“想让我帮你的忙,也不是不行,放我zi you,不是一时的zi you,而是彻彻底底的zi you。”

顾珏清欣然应允,“可以,我们来谈谈条件。只要你为我做满十件事情,我就还你zi you,前提是必须行动成功,失败的行动就不算数了,在这期间你可以享受客人的待遇,吃好喝好。出门在外,你的行动必须由本相掌控,本相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服毒,定期吃解药,二是用手铐锁住你的手脚,别怪本相小人之心,这是为了防止你逃跑。”

“做满十件事情,当真还我zi you?”蝶王的语气里显然带着不信,“顾相你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的话靠得住吗?”

“本相可以对天发誓……”

“我不想听你发誓,都是骗人的!”蝶王打断她,“君子的誓言能听,小人的誓言怎么能听?”

“那不如这样吧,白纸黑字为证,你我都要签字画押,立下协议书之后,照抄百份,每一份都按下咱们的手印,贴在大街小巷各处,这样大家都知道咱们之间的约定了,谁都别想耍赖。”

“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蝶王如此憋屈?这样的协议贴出去,黑道上多少人会看我笑话?笑我被你牵着鼻子走,简直丢人!”

顾珏清闻言,脾气也上来了,“你可真他娘的难伺候!本相就给你这两个选择,要么你就听本相的发誓,要么就把协议书贴到街上去,二选一,没有第三个选择!选!”

蝶王磨了磨牙,“那你发誓吧,发最毒的誓,一定要发到我满意为止。”

“断子绝孙够不够?或者本相拿子孙根来发誓,如果骗你,就让上天罚我失去命根。”

“……可以。”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恶毒的诅咒。

看顾相一脸坦荡,似乎并没有赖账的打算。

顾珏清发了誓言后,伸手从盘里拿了一只螃蟹来啃,“明早你就可以离开铁笼子,好好想想,是准备服毒还是戴手铐脚铐?”

“戴着手铐脚铐四处晃悠,丢人,宁可服毒。”

“好,有骨气,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出门办事去。”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啃着螃蟹腿转身离开大堂。

行走之间,目光里盈满了笑意。

……

一夜过去。

第二日,蝶王还在睡梦中,就被顾珏清给叫醒了。

“小蝶,该起来吃药了,吃完药后咱们吃早饭,然后就可以出门了。”

蝶王睁开眼时,一颗黑色的药丸闯入视线,也就黄豆般大小。

顾珏清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每个月的月底吃一次解药,毒性就可以再拖延一个月发作,等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完以后,就给你彻底清除毒性。”

由于昨天晚上已经谈好了,到了这一刻,蝶王也就没有再磨蹭,拿过药丸便直接吃了下去。

顾珏清打开了铁笼子,让他能够出来。

挣脱了铁笼这个束缚,蝶王感到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终于可以上桌吃饭,不用蹲在笼子里吃了。”顾珏清笑着在桌边坐了下来,“来吃早点吧。”

“我要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情,用你的毒尾蝶帮我对付铁斧帮的劫匪,此事关系着我和镇南王的赌局,赌的是我顾相的脸面,你要是不给我长脸……你的伙食就会变成萝卜咸菜。”

“……”

“听清楚了吧?先跟你说说本相的计划……”

蝶王并不太喜欢搭理她,一顿饭吃下来都不出声,顾珏清倒也不甚在意,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蝶王是有听进去的。

毕竟——他有一颗想要早日脱离苦海的心。

与此同时,太祁宫内的早朝正在进行。

顾相和镇南王的缺席,令许多人感到疑惑不解。

这两位莫非都生病了?

龙祁世也并没有把那两人打赌的事情宣布出来,以免被铁斧帮的人听到消息,提高警惕。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太监总管锐利的声音响起,立即便有几名大臣陆续站了出来。

“陛下,近一月,铁斧帮猖獗,闹得人心惶惶,县衙束手无策,倘若再这么下去,商队都不敢出行了,臣建议陛下动用精兵,对永宁、安泰两县进行封锁以及搜查,这样至少能保证铁斧帮的势力不会扩散到其他地方。”

“臣附议,陛下,臣愿意亲自率领精兵,会一会这帮土匪,臣就不信抓不来几个严刑拷问。”

“臣……”

“你们先消停会儿!”龙祁世听着底下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实在是没耐心,便打断了他们,“这件事情朕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朕就先不泄露给你们,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宣布,你们要是没其他的事,就散了。”

众人心里虽有疑惑,却都没有问。

皇帝既然不想说,问了也是找骂。

早朝散了之后,只有卫长琴留了下来。

“陛下,您刚才说已经派人去处理,莫非是镇南王和顾相去?他们两位可合不来,一起做这件事情,没准会为了抢功劳,互相干扰。”

“卫卿,这个事情朕不想告诉其他人,告诉你就无妨了,朕的确派了他们两去,一人管一个县,就像你说的,他们可能会为了私仇互相干扰,那就是不负责任了。朕想派你去监督他们,看他们会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而辜负朕的信任。”

“陛下英明。”卫长琴淡然一笑,“微臣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的。”

“顾卿那边,你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帮着点。”龙祁世走到卫长琴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但是你帮他的事情,不能让皇叔知道。”

“陛下果然是偏向顾相。”

“朕不能让顾卿输得太难看,他要是输惨了,那就证明朕的眼光有问题!皇叔说朕糊涂,小材大用,朕记仇了,他是朕的叔叔又怎样?朕才是皇帝,朕信任谁,给谁什么样的职位,轮得到他来管吗?”

“轮不到。”卫长琴慢条斯理道,“陛下自然是对的,不会错。陛下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微臣告退了。”

“没事了,你回去吧。”

卫长琴走出太祁宫,走过层层阶梯,迎面遇见一道湖绿色的人影,正是他的堂姐,卫贵妃。

“见过贵妃娘娘。”

“都是自家人,长琴不必多礼。”卫贵妃冲他淡淡一笑,“陛下又把你单独留下来说话了?他果真是很看重你。”

此刻周围人少,卫长琴便直接问道:“最近李贵妃的风头是不是盖过了你?”

“是啊,陛下连续三四天都去她那里……”

“那么娘娘你应该反思反思了,可曾做过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惹陛下不高兴?”

卫贵妃叹气,“本宫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不是你没做错,而是你没意识到自己错,他从何时开始对你冷淡?你要仔细反思,记住,他最不愿意听的就是别人的反驳与质疑。就算你与他意见不合,也不要仗着自己得宠就反驳他,不要质疑他做出来的任何决定,哪怕你觉得他不妥当,也别吭声,甚至可以口头支持,至于他想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到卫家的利益,你就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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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卫,遇到shǎ bi应该怎么办?

小卫:赞美他,鼓励他,支持他的一切观点,让他变成一个大shǎ bi。

第47章 造一个迎亲队伍?(一更)

卫贵妃听着卫长琴的话,愣了一下子,随即陷入了回忆。

仔细回想着近几天来在皇帝面前的言行举止,有一件事情突然让她的思路霎时清晰。

三天前的一个中午,皇帝被一位大臣给气着了,在她面前骂了几句,那位大臣与卫家走得近,她随口就说了两句好话,劝皇帝消气,皇帝当时就表现出了不悦,她竟然没有意识到她犯的错误。

皇帝虽然没有惩罚她,但是已经冷落她两三日了,和她以及李贵妃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和李贵妃说话更多。

“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就好。”卫长琴并没有兴趣知道原因,只是轻描淡写道,“希望娘娘能记住教训,你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与卫家的利益息息相关,类似的错误,莫要再犯。”

说完之后,便直接迈出了脚步,越过卫贵妃走开了。

卫长琴才回到府里,就被卫迎莹叫到了大堂。

“大哥回来得正好,来尝尝我做的鱼香茄子。”

卫迎莹朝他递出了筷子,他瞥了一眼盘子里的茄子,没有接筷子。

“你这茄子看上去就跟烂泥似的,不如乱炖茄泥。”

“一不小心火大了,煮烂了点,但还是可以吃的……哎,我就不信这个邪了,顾相之前答应过,愿意在厨艺方面给我指点一二,也不知道他最近闲不闲,我是不是可以去提醒他兑现承诺了?”

“你这想法来的不是时候,他最近不得闲,正忙着和镇南王较劲呢,午饭过后我也要出门,今夜不一定回来,让护卫早点关大门。”

卫迎莹疑惑道:“你要出门做什么?”

“皇帝命我监督他们二人,说是监督,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让我相助顾相,他担心顾相输给镇南王,顾相是他任命的左丞相,被镇南王处处贬低,在他看来,这就是在质疑他的眼光。”

“镇南王常年在外,和皇帝关系寡淡,而顾相上任以来,一直很讨皇帝欢心,这也难怪皇帝会稍微偏向顾相。”卫迎莹笑了笑,“那么大哥你是打算跟顾相作对呢,还是遵从皇命,去帮他?”

卫长琴唇角微勾,“顾相和镇南王的较劲是一出好戏,先看看戏,顾相不一定需要我的帮助,因为他已经有一个好帮手了。”

“大哥你说的莫非是……”

“蝶王沦为顾府的阶下囚,却吃好喝好,顾珏清甚至亲自下厨,他有什么样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从蝶王被囚这件事情看来,蝶王的优势只有武功和控制蝶群的本领,要论头脑,必是顾珏清手下败将。”

卫迎莹闻言,秀眉微蹙,“这顾相的本事果然不小,他还没上任之前,大哥你是最得陛下信任的,可现在,他已经平分了陛下对你的宠信,如果你不设法灭一灭他的威风,将来没准会爬到你头上去,以我之见,咱们不如……”

卫长琴打断她的话,“别急,其实我并不想对付他,他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就更好,我希望能多出一个这样的帮手,而不是多出一个这样的敌人,毕竟他也有资格做我们的帮手。不是吗?”

“问题是——他能同意吗?此人狡猾,与他合作我都觉得不放心。”

“目前,他肯定是不可信的,与他多多接触,再了解得更透彻一些,就可以判断他能不能加入我们的队伍。”

……

“爷,你买大红花轿和唢呐喇叭,这是准备造一个迎亲队伍吗?”

皇城的郊外,顾久望着眼前一大堆喜庆的东西,只觉得像是成亲需要用到的。

顾珏清道:“不错,我们的目的是吸引劫匪,如果扮成普通的商队,不一定能够吸引到劫匪来打劫,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铁斧帮虽然猖狂,也总不至于每个山林里都有他们,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制造动静,吸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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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二更下午两点前发。

第48章 烟雾中的劫匪(二更)

顾久恍然大悟:“唢呐和喇叭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

“他们的目标,其实就是财物和女人,你想,一个成亲的队伍,是不是会有个新娘子?如果这新娘子的嫁妆够丰厚,就等于制造出了吸引劫匪的必备条件,桃紫扮新娘,你扮新郎,迎亲的队伍要长,队伍里的箱子要多,唢呐喇叭能吹多响就给我吹多响。”

顾珏清说着,拿了个唢呐,递给身边的蝶王,“咱们俩就混在迎亲队伍里,跟随在花轿的后面,你听我命令行事。”

接下来的时间内,顾珏清安排自己的手下们换上喜庆的衣服,给他们分工。

抬花轿的抬花轿,挑箱子的挑箱子,剩下的人手敲锣或者chui lǎ bā。

顾桃紫是最轻松的,坐在花轿里脚不沾地,而假扮成新郎官的顾久则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牵着缰绳,面对顾珏清提出的要求,有些为难。

顾珏清要他展示出一脸春风得意的潇洒新郎官姿态。

“爷,我可不可以不笑?”

他一本正经习惯了,不喜欢笑。

“轻轻扯一下嘴角就行了,就像我这样。”顾珏清勾了勾唇,“保持这样的微笑,多简单的事?难不成因为新娘不是你喜欢的,所以笑不出来?你要记住,这只是一场戏,但要是你们俩不介意的话,当成真的喜事来办也可以。”

“介意!”

“爷,千万别当真!”

两人齐齐的kàng yi,让顾珏清笑出了声,“开玩笑的,上路吧。”

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蝶王,“小蝶,为了吸引劫匪过来打劫,我这条队伍只安排了不足二十人,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不然有你好看的。”

蝶王闻言,朝她伸出了手,“哨子还我,只有吹出指定的哨声,才能召唤毒尾蝶。”

“等会儿劫匪出现了,我自然会把哨子给你。”

“……”

片刻的时间过去,皇城外的山林小道上出现了一条喜庆的队伍。

而就在队伍后,一袭白影策马,与队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一刻还并没有被队伍中的人发现。

队伍的最前方,顾久按照顾珏清的要求,扯着唇角,扮演一位春风满面的新郎官。

整条队伍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众人的神情看似轻松悠闲,实则内心警惕,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坐在马背之上的顾久,视线能望得最远,他面朝前方,很清楚地看见正北方向一支利箭携带着不明物体——

射在了路中央?

不是射向队伍,而是射在队伍前的路上。

那东西一落地,立即冒出滚滚白烟,才一会儿的时间,前方的道路呈现出一片白雾茫茫,仿佛这条路延伸向云端……

众人停止了敲锣打鼓吹唢呐,开始故作迷茫地议论开。

“诶,怎么回事啊?刚才前面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大雾?”

“这雾来得太快,有点邪门了。”

顾珏清事先吩咐过,如果在行走的中途发生异常情况,不要表现得太过警觉与蓄势待发,让劫匪一看就知道他们训练有素,劫匪也许会意识到有阴谋而打退堂鼓,要呈现出茫然疑惑,这才是普通老百姓该有的样子。

“从雾中走出,这就是劫匪的出场方式吗?”顾珏清挑了挑眉,转头朝着身后的一名护卫说道,“等会儿劫匪出现,大家不要急着拼刀子,一定要往回跑,拉开和大雾之间的距离。”

蝶王的黑蝶群,在烟雾中会迷失方向。

所以他们必须把劫匪吸引到视野清晰的地方。

她总算明白为何县衙里的人总是找不到劫匪,因为这帮劫匪会随时制造大量白雾,追赶他们的人无法捕捉到他们的撤离路线。

护卫接收到了顾珏清的命令,转头朝着身后的人传达,一个传一个,迅速在整个队伍传来。

表面上,众人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终于,前方的大雾里出现了人影。

一个两个。

五个六个。

十个八个。

二三十个……

敌方的队伍还在逐渐扩大。

“我靠,果然这么多人。”顾珏清拍了一下蝶王的肩膀,“你行不行啊?本相不想让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更准确的来说,她不想让她的人出力。

蝶王淡淡道:“哨子给我。”

第49章 漫天黑蝶,满地血光

顾珏清从衣袖口袋里摸出了蝶王的那支黑哨子,递给了他。

“早就听说过你的毒尾蝶很厉害,还没有荣幸见识过,今天终于可以见识了。”

蝶王被擒的那一天,本来是有机会能够见识的,可蝶王偏偏中了她的激将法,没有用上蝶群。

蝶王从她手上接过了哨子。

顾珏清望向前方,劫匪的人数将近半百,人手一把铁斧,如潮水般涌了过来,那阵势看上去还挺拉风。

“强盗来了,快跑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转过了身,仿佛落荒而逃。

顾久也急忙调转马头,狠狠地一夹马腹,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胆怯与惊慌。

众人这样的反应自然是取悦了劫匪们。

劫匪们哈哈大笑,追赶着落荒而逃的众人。

“弟兄们,这帮人看上去全是饭桶,你看那新郎官吓得,就跟见了鬼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成亲,经过这样的路段,连护卫都不带几个,心真大!”

“我瞅着这新郎官的模样长得还挺俊,娶的媳妇模样应该也不会差,你看这队伍里这么多箱子,肯定有不少钱财,今日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了。”

背对着他们逃跑的顾珏清等人,已经与大雾拉开了较远的距离。

顾珏清在奔跑之间,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一个白影,那白影的速度很快,身轻如燕,似乎钻进了一颗大树里。

她朝着那棵大树看去,看到了茂密的枝叶,而那层层叠叠的枝叶里,露出一抹雪白的衣料。

顾珏清挑了挑眉。

有高人在这附近?

这一刻也没时间想太多了,她用手肘顶了一下身边的蝶王,“他们快追赶上我们了,把你的蝶群叫出来。”

蝶王已经把哨子含在了口中。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那声音仿佛要穿透高空,离得近的人觉得耳朵有些不适,但很快地,哨子的声线降低,哨声开始转变得十分悠然,在这山林间荡漾开,有一种别样的意境。

劫匪们起初并不把哨声当回事,只觉得可能是求助信hào之类的。

他们都已经快要追上猎物了,压根就没有退缩的想法。

如果他们能够猜测到他们即将面临的后果,他们一定会选择逃回大雾里。

蝶王的哨声持续了片刻,顾珏清抬头扫视着周围,想看看毒尾蝶从哪个方向飞来。

远处,正南方向的半空中,有黑压压的一群物体飞来,它们的速度很快,逐渐逼近人群。

跑在最前头的劫匪已经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群,面露诧异。

“那些是什么东西?”

“是蝴蝶群,还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蝴蝶。”

下一刻,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你们听说过蝶王吗?他养的蝴蝶就是黑蝶,他的蝶群能杀人……”

“蝶王?难不成是前边那堆人里那个吹口哨的?”

“一群蝴蝶能厉害到哪里去?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劫匪们交流期间,黑色的蝶群已经涌了过来。

蝶王的哨声开始出现停顿,吹一会儿停一会儿,黑蝶群随着这样间歇性的哨声,掠过顾珏清等人的头顶,全都无一例外地飞向了劫匪们。

漫天飞蝶本该是奇特又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如果蝶群对人类发出阵阵攻击,如带刺的蜜蜂一样把人蛰得惨叫连连哭爹喊娘,那画面就成了——

惊悚血腥。

毒尾蝶无愧于它们的名字,当它们飞到人的面前,停留在人的额头或者脸颊上,尖锐的尾端直接刺入人的肌肤,那被刺的皮肤立即出现了肿胀,一会儿的时间就出现了发炎的情况,紧接着就是——流脓。

如瘟疫般的蔓延速度,令劫匪团队面临崩溃。

顾珏清望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心中很不平静。

这毒尾蝶,跟病毒一样嚣张。

一个人面对三五只,倒不会死,顶多烂了几处皮肤,可如果面对的是三五十只……

完蛋。

身上大面积的发炎流脓,是谁也忍受不了的,用手去挠,无疑是雪上加霜,有些人已经忍受不住躯体所受的折磨,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毕竟也都是一群见多了腥风血雨的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有部分人会为自己选择痛快的死法。

有一就有二。

越来越多的人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刀锋带起一道又一道的血液。

漫天黑蝶,满地血光。

相府的众人望着蝶王,目光里有震撼,更多的是提防。

蝶王最厉害的绝对不是他的武功,单论武功,相府里的高手集合十个八个的也能拿下他。

可如果他被蝶群簇拥,别说十个八个人,面对七八十个人他都不眨眼睛的。

“小蝶,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这帮黑蝴蝶是怎么养的?平时都吃什么?寿命有多长?繁殖能力强不强?能不能送我几只?你控制它们的哨声,能不能教教我呀?”

蝶王含着哨子,斜睨了她一眼。

这姓顾的问的都是些不要脸的问题。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了拒绝和嫌弃。”顾珏清叹息一声,“其实我也就随便问问,不会威胁你什么的,我知道你靠它们吃饭,我这么问你的目的,不是让你现在就告诉我,而是想等你将来跟我交情好的时候,愿意主动告诉我。”

听着这样的话,蝶王冷哼一声。

姓顾的又在假惺惺。

他狠狠地吹了一下哨子,扭转了旋律,前方黑色的蝶群纷纷回到了空中,不再攻击劫匪。

此刻,劫匪们剩下的活口已经不足三成,全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随着蝶王的哨声继续吹响,蝶群纷纷转了方向,朝着顾珏清的队伍涌了过来。

众rén dà惊。

蝶王这是想对付他们了?!

他明明服了相爷的毒,怎么还敢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莫非是想用蝶群来威胁相爷交出解药?

这也太不讲信用了。

不过话说回来,事关个人性命安危,不讲信用也是正常的。

“本相就知道你不会安分。”顾珏清冷笑一声,朝着蝶王迅速出手。

蝶王自然不慌,按照他的实力,躲避顾相的攻击,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就在下一刻,他面具下的脸色一变。

为什么他觉得身上的力气在逐渐流失?!

眼见着顾珏清朝他飞来一脚,正常情况下,他回踢一脚可以把顾珏清踹出去,可这次,他提起右腿就觉得自己的力度软绵绵,和顾珏清踢在一起,他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本相在你的哨子上涂了mi yào,你吹哨子的时候,药就会在你嘴里化开,这就会导致你四肢无力,失去了撒泼的资本。”

顾珏清说着,俯下身,从蝶王的手中抢回了哨子。

蝶王:“……”

蝶群没有了哨声的控制,停留在半空中飞舞,不再攻击人。

顾珏清冷哼一声,“来人,拿手铐脚铐来,把他给我铐上。”

蝶王立即kàng yi,“我都已经没力气了,你还铐我干什么!”

第50章 鸡翅包饭

“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顾珏清双手环胸,慢悠悠道,“你是一个非常不识时务的人,你总说本相是小人,你自己不也言而无信吗?”

“我哪里言而无信?”

蝶王冷声道,“我的确答应过你,要为你做十件事来换取zi you,但我没有承诺过不对你动手,你囚禁我好几天,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我就想趁着刚才的机会发泄发泄,让毒尾蝶在你身上叮几口出出气而已,怎么就成了言而无信?”

“啧啧,这个借口找得不错,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比打架,我输给你,比脑子,你输给我,事实证明智力还是比武力好用点的,以后别使这些小伎俩了,好好听话,好吗?”

此话一出,换来了蝶王的一声冷哼。

“念你是初犯,我收回刚才的话,不用铐子来铐你了,罚你中午不准吃饭!看着我们吃。”顾珏清说到这里,唇角斜挑,“中午有好东西吃,你没口福了。”

“……”

“爷,还剩余十八名活口苟延残喘,您看,要如何处置?”身后响起顾久的声音。

“他们的命必须得先留着,他们只是一个分支而已,本相要顺藤摸瓜,把铁斧帮全员一网打尽。”

“可他们的伤势都挺严重,全身多处部位流脓溃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了,他们这样奄奄一息的,不好审问……”

“这就要问问小蝶了。”顾珏清看向蝶王,“毒尾蝶是你养的,你肯定有治疗的办法吧?你要是不说,连晚饭都别吃了。”

蝶王冷冷地望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把山楂和黄连弄碎捣烂了混在一起,敷在伤口处,可以缓解伤势,镇痛止痒,但不能痊愈,保住一条命不成问题。”

“这就行了。”

顾珏清吩咐顾久派出一小队人,就近去买山楂和黄连。

望着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无数黑蝴蝶,顾珏清把哨子还给蝶王,“让它们退散吧,影响我看蓝天白云。”

蝶王没能再耍花样,照做了之后,顾珏清又把哨子给没收了。

顾珏清一闲下来,忽然想起个事。

刚才被劫匪们追赶的时候,她看见了一道白影子钻进大树里。

是哪位高人在这附近看戏?

她的目光望向了东南方向,有一棵十分茂盛的参天大树,她慢悠悠地走到了树下,一抬头,看清了树上的人。

树上的人也正低着头看她,四目相对,让顾珏清微微一怔。

竟然是他?

他跟着她的队伍做甚?既没有出手帮忙也没有捣乱,出来纯粹游山玩水的么?

“顾相,解决这么多敌人,不耗费一兵一卒的感觉怎样?”卫长琴开口,面上挂着淡雅的笑意。

“感觉真是好极了。”顾珏清回答着,忽然就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卫相,你有多重?”

卫长琴脸上出现了瞬间的迷惑,“多重?”

“从下往上仰望的角度,最能用来检验一个人的美貌,很多漂亮姑娘从这角度看上去是有双下巴的。”顾珏清解释道,“然而我从这个角度看你,下巴到脖颈的连接处竟没有一丝褶皱,你有着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我很羡慕啊,锁骨应该也很好看吧?有时间给我瞅瞅。”

卫长琴:“……”

这位顾相,有时候说话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他听明白了,她是在夸他。

“虽然你的下巴很好看,但是我这样老仰着头跟你说话也挺累的,你不如下来吧。”

顾珏清说着,转过身走开了。

卫长琴也没打算继续在树上呆着,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顾珏清回到了队伍中,吩咐手下们抬来一只箱子。

队伍里的五个大箱子用来假装新娘的陪嫁物,但其实没有任何箱子里装着钱财,五个箱子分别装着医药品、美酒、野炊所需的食材以及用具。

顾珏清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提防有人受伤才带了些药品,吃饭的问题是绝对不可忽视的,她打算弄点好吃的犒劳手下们。

她从箱子底部挖出了那袋出发之后在市场上买的新鲜大鸡翅,之后又继续找出了其他的食材。

出发之前就蒸熟打包好的玉米、紫薯、芋头、粉丝、以及八宝炒饭。

再加上几瓶调味料,一大包锡纸,食材和用具齐全之后,她便开始动手了。

动手之前,她拿了个水袋来冲洗双手。

“爷,属下来帮您。”

“属下也来帮您,需要怎么做?”

顾久和顾桃紫都凑了上来。

“你们在旁边看着,学着帮我包,分量要掌握好,骨肉一定要分离,看你们平时练武功挺勤快的,手脚挺麻利的吧?这种技术活应该难不倒你们。”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行动。

旁边的人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把白花花的大鸡翅用锐利的刀子割开口子,娴熟地剔掉了骨头,再把八宝炒饭塞进了鸡翅肚里,直到塞不下了为止,之后又拿起瓶装的调味料,每瓶分别撒了一点儿碎末上去。

最后,拿锡纸整个包了起来。

“就按照我这样做,调味料一定要控制好分量,要是一不小心手抖撒多了,抹掉,要不然太咸或者太辣就不好。”

“把芋头和紫薯全都拍成泥,玉米一颗一颗剥下来,一个鸡翅里塞一种食物就好,别混在一起乱塞,想动手的,先把手洗干净再来。”

“来三四个人帮忙弄鸡翅就好,其他人在地上多刨几个坑,捡一些柴过来要生火用的。”

众人在顾珏清的吩咐之下,十分勤快积极。

蝶王自然是不愿意动手的,被顾珏清罚了中午没饭吃,索性就靠在树边睡觉。

卫长琴凑到了顾珏清边上,“顾相,需要帮忙吗?”

顾珏清道:“卫相你可不是我的手下,本相怎么好意思使唤你?”

卫长琴问:“本相若不帮忙,还能有吃的份吗?”

“本相看起来像是吝啬的人吗?卫相既然来了,不会没得吃。”

“那就好。”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空气里弥漫着一阵令人迷醉的香味。

那是美食散发出来的you huo香气。

“鸡翅包饭、鸡翅包粉、鸡翅包芋、鸡翅包薯,鸡翅包玉米,大伙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每个人可选择两个,吃不饱的另外吃干粮。”

正常情况下,鸡翅的分量足够大,塞满东西之后,两个填饱肚子是够的,她总共买了五十个大翅,队伍总人数二十人,加上一个卫长琴,二十一人,够了。

大概还能剩个七八个,到时候就看谁还能吃得下,总能分完。

然而她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卫长琴就坐在她的旁边,在吃下了第四个之后,拿了第五个。

他几乎把所有的口味都尝了一遍。

顾珏清有些瞠目结舌,“你不撑吗?”

她最多只吃得下三个,十分饥饿的情况下,也吃不了完整的四个。

卫长琴道:“还好,细嚼慢咽,不容易撑着,五个应该是极限了。”

“你的食量根本对不起你的体型。”顾珏清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为什么没吃成个大胖子?”

“从小到大,只长个子不长肉,胖是什么感觉?”

卫长琴说话间,修长的手指打开了第五个鸡翅外层的锡纸。

忽的,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不远处靠在树边的蝶王,“那位仁兄看上去似乎有些可怜。”

“是啊,他被我罚中午没饭吃。”顾珏清淡淡道,“卫相要把你手上这个让给他吗?”

“虽然本相很同情他,但,同情心并不会降低我的食欲。”

他的话音才落下,树下的蝶王忽然转过身,骂道——

“吃就吃,还非要提起我!想看我笑话?我何时需要你们来同情了?你们这些虚伪狗官……”

“你再骂一句试试?老子当官的就是比你这个刁民快活!”顾珏清打断他的话,“本来还想改变主意给你留一个的,结果你就这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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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妈的,半夜饿得哭出了声!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第51章 本相是斯文人

蝶王听着她的话,愣了一下子,随即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不要妄想着一个鸡翅就能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你罚我没饭吃,我不求你,但你给我记住了,无论我在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虽然很不识抬举,但是很有骨气。”顾珏清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剩下的最后三个鸡翅,“包粉、包饭、包芋头,选一个,别为了赌气,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蝶王闻言,淡淡道:“随便。”

顾珏清随手拿了个包饭的,朝着他丢了过去,“接着。”

蝶王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

他当然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尤其是品尝过了顾珏清的手艺之后,对于顾珏清给他吃的东西,他当真很难产生抗拒力。

尤其是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美食就在手上,完全不用多加思考,打开就吃。

一口咬下,香嫩的鸡翅肉混合着微辣的八宝炒饭,炒饭里头似乎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肉,十分鲜嫩,咬起来一点儿都不塞牙。

这一个鸡翅包饭,至少混合了六种以上的食材,味道足,令人难忘。

他很想知道那八宝炒饭里的是什么肉,可他又不愿意跟顾珏清多说话,便只好维持沉默了。

顾珏清的手下们吃得十分津津有味,止不住的夸赞,顾珏清把所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脸色毫无波澜。

下次可以拿这玩意儿去讨好暴君,他必然会觉得很新鲜。

在镇南王的心中,顾相是靠一手厨艺上位,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

厨艺不是上位的全部原因,但起码占了一半的原因,皇帝对于食物的挑剔,使得御膳房根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的厨艺能够满足他的胃口,让他很难挑出刺,就能博取一定的好感,如果这个人十分会察言观色讨他开心,只要有那么一点才华,高官厚禄那都不算难题。

“卫相,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顾珏清这会儿想起来问卫长琴来这里的原因了。

卫长琴慢条斯理地吃着鸡翅,悠然道:“陛下命我监督你和镇南王,防止你们二人因为私仇而互相干扰对方。”

顾珏清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么卫相,你是不是也该去镇南王那里看看进度了?”

“你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耗费,解决敌人的整个过程都不足半个时辰,镇南王那边不可能比你快,你打的是稳赢不败的仗,而他那边只有活人可使唤,会不会吃亏都很难说。”

“既然你知道他那边不会比我轻松,要不要去相助他呢?”

“顾相说笑了,本相是斯文人,能讲道理就不爱动手,不喜欢参与血腥的杀戮。”

顾珏清:“……”

说得跟真的一样。

跟卫长琴短短的几句交流,她已经意识到了,卫长琴不想帮镇南王,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太关心镇南王那边的情况。

卫长琴吃完鸡翅之后,站起了身,“顾相,咱们去河边洗洗手吧。”

顾珏清闻言,也站了起来。

马背上就有水袋,卫长琴却不用,还非要把她叫到河边去洗手,很显然,是想要跟她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同走到了附近的河边,卫长琴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俯身清洗着双手。

他的指节莹白又修长,顾珏清多看了两眼。

真好看的一双手……

“你跟镇南王之间的私人恩怨,陛下心里有数,三年前你把镇南王的恩师从左丞相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让他面临抄家革职,他原有的位置被你取代,他没有能力跟你对抗,可他做官时人脉不错,落魄之后,许多人替他说话,帮他散布一则消息,说的是:奸臣顾相,残害忠良。”

“可笑。他分明是没招了,才想出这法子来抹黑我。”

说从前的顾相是奸臣小人,也不算冤枉她。

若不奸,就不会勾搭贵妃,欺瞒君王。

那么——原来那位老丞相究竟是不是被冤枉?

即便是冤枉也不可能把位置还给他了,她左丞相的宝座,谁都别想来拿。

“陛下心里明白,你上任以来遭受了不少的非议,镇南王对你的敌意十分明显,一回来就想给你下马威,对于他这样的做法,陛下心里十分不满,但毕竟他军功赫赫,又是皇叔,直接教训他可不太好,陛下让我来监督你们的同时,暗示我要帮着你,很显然,陛下希望你赢。”

顾珏清闻言,淡淡一笑,“卫相,你可以把话说得更直白点,有些话,一国之君是不能说出口的,可我们做臣子的要学会领悟,陛下的意思,是要镇南王一定输。”

皇帝不单单只是偏向她,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

她输,镇南王能够有理由贬低她能力不足,就意味着皇帝选人的眼光差,挑了一个无能又爱放大话的左丞相。

她赢,皇帝才有脸面数落镇南王,并且证明他善用人才。

皇帝嘴上说着怕他们互相干扰,实际上就是希望她暗中干扰镇南王,怕她失败,还特意派卫长琴过来。

暴君算计起自己的亲叔叔,还真是不留情面。

这一场她要是不能赢得漂亮,皇帝会不高兴的。

“顾相果然是了解陛下,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卫相这次是一定要帮我的吧?可不能跟我作对了。”

“咦,本相什么时候跟顾相你作对了?不就是跟你斗过几次嘴,给你起了个千金郎的外hào,就这么点小事你还要记在心上。”

“……”

他那语气仿佛在笑她心胸狭窄。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卫相配合我的行动。”顾珏清不紧不慢道,“我们去干扰镇南王,让他行动失败,我带来的人都要参与计划,唯独蝶王不用露面,我让顾久看住他。”

卫长琴道:“顾久恐怕看不住蝶王,本相倒是有个办法。蝶王的蝴蝶虽然多,再多也是有限的,都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毒物,总有感情,这样,你拿个麻袋,装个几百只藏起来,威胁他,敢耍花招,就把那一麻袋蝴蝶杀死,比你找十个人看住他还管用。”

“这主意简直……”

“太狠辣了?”

“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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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这主意实在是太垃圾了,呸。

第52章 再遇土匪

顾珏清采纳了卫长琴的主意,转头便往队伍里走。

到了蝶王的身旁,友好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蝶,你已经帮我做完了一件事,回头再帮我做一件事,这样,距离你得到zi you的日子也就更近了一点儿。”

蝶王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事?”

“先把你的毒尾蝶召唤过来。”

“你又要利用它们做什么?”

“你先召唤过来再说。”顾珏清把哨子还给了他。

蝶王心知自己此刻的处境不容许他kàng yi,便吹响了哨声,召唤了黑蝶群。

而蝶群飞来之后,顾珏清的行为却让他想要骂人。

只见顾珏清拿了个麻袋,往空中的蝶群那么一套——

数百只蝴蝶就被套进了麻袋里。

顾珏清套到了蝴蝶之后,迅速扎起麻袋口,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往空中那么一抛,扔给顾桃紫,“桃紫,这些蝴蝶就暂时交给你保管。”

“姓顾的,你想干什么!”蝶王呵斥道,“你想吩咐我做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何必这样对待我养的蝴蝶?毒尾蝶两天不进食会死的。”

“两天不吃才会死?生命力还挺顽强的嘛,不怕不怕,我们要做的事情,一天就能完成,你那些蝴蝶被我囚禁的时间顶多一天,死不了,它们在我手上,你才不会耍花样。”

顾珏清说着,又拍了一下蝶王的肩膀,“别这么大火气嘛,本相又不会对它们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当我的阶下囚就要安分点,别想着逃,更别想着报复我,老老实实给我做完十件事,不会亏待你的。”

“顾相爷还真是聪明得很啊。”蝶王咬着牙冷笑。

“过奖了。其实这么好的主意不是本相思考出来的,而是卫相提出来的,你要记仇就记他的,不要怪本相。”

身后三四尺之外的卫长琴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轻挑了一下眉头,“顾相,你还真是够讲义气的。”

“原来是你帮他想出来的好主意。”蝶王转过头,一记眼刀飞向了卫长琴,“你们两个怎么可能站在同一阵营?”

“为官之道,就是要为君王分忧解难,陛下派我前来帮助顾相,本相又怎么能让陛下失望?顾相的计划,希望你能配合。”

“为了那一麻袋黑蝴蝶,我当然要配合。”蝶王冷哼一声,“说吧。”

……

永宁县与安泰县相邻,乘坐马车在两个县之间来回,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儿。

顾珏清与卫长琴都各自换上了一身颜色暗沉却又花样繁杂的锦衣,贴上了假胡子,据说他们此刻这样的打扮就是做生意的员外们最常见的打扮。

顾珏清只留下了四五人押送那十八名伤痕累累的俘虏回相府,剩下的人继续伪装成一组商队。

这次可不能敲锣打鼓吹唢呐了,否则,遇见的不一定是铁斧帮的土匪,而会是镇南王的队伍了。

镇南王大概也会想出假扮商人的办法,在这片山林里面转悠,因此,自己这边就不宜大张旗鼓了,得低调行事。

顾久和顾桃紫骑着快马去前边探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带来了消息。

“爷,整片山林里没有打斗的动静,我们还特地问了几家附近的住户,他们说,这两日都没有见过打劫的。”

顾桃紫才说完,顾久又接过话,“再往前,不足一里的地方,有一队几十人的队伍在转悠,我们没敢靠得太近,那极有可能就是镇南王的队伍,就怕靠得太近,被当成铁斧帮的人抓了。”

顾珏清闻言,悠悠道:“要真是镇南王的队伍,他这一整天下来都别想遇见土匪了,咱们来算算时间吧,从咱们假扮迎亲队伍、拿下土匪、再吃了个饭,还从邻县跑过来,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咱们干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就只是在这山林里转悠,这条路是抢劫案多发地,他们晃悠了三个时辰都没遇见土匪,这说明什么?”

顾久心领神会,“土匪很有可能识破了他们的伪装,不敢冒头。”

顾珏清点头,“嗯哼,久经沙场的人,气质跟咱们总归是不一样的,他们伪装的技巧不好,土匪看出他们是军营的人,就不会有打劫的胆量,宁可藏起来等着镇南王离开,也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去攻击他的队伍。”

顾久道:“这么说来,镇南王是等不到土匪了,也许他一个都抓不到,那他跟相爷的比试,是不是能算他输了?”

“不算输。”卫长琴出声了,“即使没有抓到土匪,镇南王也不会承认自己输,相反,他会觉得是自己的气势吓得土匪不敢出来,土匪们的退缩,没准会让镇南王队伍里的众人都产生优越感,至少他们证明了一点,他们是强者,你想指望他们认输?除非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

“我赞成。”顾珏清接过了话,“就算他们没抓到人,也没有产生任何损失,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爷的意思是,一定要让他们有亏损?”

顾珏清正准备回答,身后有人喊叫了一声,“爷,有大雾!”

顾珏清立即转过头。

身后几丈之外的地方,是他们才经过的道路,这一刻,升起茫茫白雾。

这是土匪出现的前兆,或者应该说是他们特有的出场方式。

“哎呀,来得正好。”顾珏清心情大好,“大伙,你们看见没?他们要来打劫咱们了,镇南王的队伍离我们不足一里,这帮土匪都没敢动手,他们挑了咱们这一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的伪装技巧……”

“说明咱们看起来就没气势,像软柿子好欺负,跟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们无法比,让人生不出半点畏惧之心。”卫长琴慢条斯理地打断了顾珏清的话。

顾珏清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是伪装技巧更好吗?”

两人交流之间,雾色里面已经涌出了无数拿着斧头的男子。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大汉在交流。

“瞧瞧这个商队,人这么少,你看这一个个的身板,就不像是会打架的,咱们只要一小会儿时间就能收拾了。”

“可不是吗?哪像一里之外的那帮人,全是军营里出来的,他们当咱们瞎啊?以为咱们看不出来吗?那要是凑上去,估计得牺牲不少兄弟。”

几个眨眼的功夫,铁斧帮众人已经和顾珏清等人拉近了距离。

而劫匪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逼近并没有给对方造成恐慌,对面一共就十几人的队伍,个个气定神闲,毫无紧迫感。

尤其是此刻朝他走上来的男子,脸上竟然挂着笑容。

铁斧帮众人十分不解。

对面这帮人什么来头?遇到打劫的还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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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兵分两路

“铁斧帮的各位好汉,我可算是把你们给等到了。”顾珏清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捻着假胡子,“你们别看我们这队伍里有五只大箱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现在就可以打开给你看。”

说着,转头吩咐属下把五只大箱子全都打开。

铁斧帮众人一看,果真是只有一些日常用品。

“没钱你们还在这装商队!衣服的料子这么好,还有这马车,上等红木,分明就是有钱人家用的,你敢说你真没钱吗?”领头的一名灰衣大汉紧盯着顾珏清,面色十分不善。

仿佛下一刻就要跟顾珏清这边的rén dà打出手。

“这位大哥,你冷静点。”顾珏清展露一抹友好的笑颜,“我们现在这个队伍,真没什么好东西,打劫我们都是浪费时间,我带着弟兄们假扮成商队,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你们,既然找不到你们,就只好让你们找上门了。”

顾珏清觉得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足够诚恳友善。

卫长琴总是喜欢装出一副友好无害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心,她便效仿他,不管能不能骗到人,首先不让人看着讨厌就行了。

“你小子把我们引出来,有什么目的?”灰衣大汉冷眼看着顾珏清,似乎对她的话产生了好奇,想知道原因。

“实不相瞒,我们和镇南王有些仇怨,你们虽然和他没有仇怨,可他守在这个县,就等于是挡你们的财路,对不对?你们心里对他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因为你们不敢轻易招惹军队,而我呢,刚好就有对付他的办法,需要你们的配合,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把我们引出来,说服我们参与你的计划,是想借刀杀人吧?老实说,我们看出了那批人是来自军营的,尤其领头那人,威风凛凛,有大将风范,但我们还真不知道他是镇南王。”

镇南王的名声,可谓响亮。

顾珏清道:“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铲除你们,这一点你们大概也意识到了吧?朝廷下令,要严厉打击铁斧帮,镇南王可以称得上是你们的头hào敌人,一味躲避,只是下策。”

“这么说来,你有上策?”灰衣大汉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你想合作,也不是不行,先说说你到底什么来头?”

“我姓蔡,也是朝廷的人,不过你们放心,你们打劫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盼着自己官运亨通,镇南王的存在对我不利,眼下就有个大好机会,我们联合算计他,你们干强盗这行的,若能结识官员,对你们今后的前途也大大有利,本官想跟你们交个朋友,阁下,考虑考虑?”

灰衣大汉思忖片刻,道:“先把你的计划说说。”

顾珏清淡淡一笑,“首先,分散他们的兵力……”

……

“王爷,咱们都晃悠好几个时辰了,一个土匪的影子都没见着,莫非这条路上没有土匪?”

“不会的,这条路直通县里最大的集市,是许多商队的必经之处,土匪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地段?况且,附近的百姓也说了,这个月就发生了好几起打劫案。”

“也许是那帮土匪没在这附近,咱们多蹲个一两天,总能等到他们吧?”

镇南王听着周围下属们的议论,眉头微蹙。

他带的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士们,打架很在行,思考问题却没有那么在行了。

“兴许是我们装得不够像,被那帮土匪识破了我们的伪装。”镇南王道,“弟兄们一个个龙精虎猛,比起普通人,高大、健壮得多,本王现在才考虑到这一点,是不是有点迟了?”

“王爷不必忧虑,如果真像您说的,我们的伪装被识破,那帮土匪就不敢现身了,这岂不是说明他们被咱们的气势所震慑?他们要是知道镇南王带人来剿匪,可不得吓到魂飞魄散。”

“可本王跟姓顾的在比试,如果本王一个土匪都抓不到,多没面子?”镇南王并没有因为手下的奉承而洋洋得意,他此刻想的是,抓不到土匪,如何跟皇帝交差呢?

能震慑到土匪,的确体现出了他的气势,可土匪不歼灭,商队遭劫的案子就还会继续发生,唯有铲除铁斧帮,才能展示出他镇南王真正的威风。

土匪不现身,他很惆怅。

才这么想着,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

镇南王一转头,就看见远处有两道人影在狼狈地逃窜,由于跑得太急,还摔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们一路跑得跌跌撞撞,边跑边呼救。

“救命啊,打劫啦——”

一听到打劫二字,闲着无聊的众将士们精神一振。

莫非是铁斧帮现身了?

“王爷,离咱们这不远处有打劫案。”

“王爷,该到咱们表现的时候了。”

“先不急。”镇南王道,“先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眼见着那两个人跑了过来,到了队伍前边,焦急地求救。

“救救我们吧,我们的队伍刚才在路上遇到土匪了,死了很多人,我们是趁乱逃出来的,求你们收留我们吧。”

镇南王走上前,问道:“土匪的数量大概有多少?”

“起码二三十人!他们都很厉害的,手上都扛着斧头,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们快逃吧。”

“逃?老子等他们很久了。”镇南王嗤笑一声,正准备带上队伍杀过去,忽然又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阵哭喊声。

“救命啊——”

“杀人啦——”

“啊——”

无数哭声和尖叫声混合在一起,听在众人的耳中,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将士们第一时间就能想象那场面有多么血腥残酷。

“王爷,声音是从北面传来的。”

“这两个人是从南面过来的,这么说来南北两面都有土匪?”

“莫非是两个分支来集合,一路上顺带打劫经过的商人吗?”

众人正在议论着,两个逃难的人又开始哭喊。

“我们赶紧往东或者往西跑吧,总不至于这两个方向还有土匪,别磨蹭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压根就没人听。

镇南王等人还在议论,仿佛可以自动忽略逃难者的话。

“南面只有二三十个土匪,北面土匪的人数未知,但是听北面传来的动静,人数绝不会少,这样,我们兵分两路,副将,你带二十个人去南面,其余的人随本王去北面。”

两个逃难者一听,大惊失色。

“你们要去送死?别啊,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性命呢?那些土匪穷凶极恶,你们逞什么英雄!”

“无知小民,少在这里嚷嚷!”一名将士走上来推搡着二人,“土匪交给我们,你们想逃命就往东面去,保证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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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丧心病狂的骗局

两名逃难者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

直到跑出很远的距离时,二人才缓缓停下,改为悠闲漫步。

“相爷果真是料事如神。”

“更好玩的还在后面呢,呵呵……”

……

镇南王下令兵分两路之后,便领着二十人的队伍火速去了北面。

很快地,他们就看见了远处的草坪之上,有两方人在激烈地打斗,总人数大概三十人,手持铁斧的就有二十人。

地上还躺着十几个,鲜血把草地染得一片猩红。

“这帮土匪,都快把商队的人都杀光了。”镇南王的目光一沉,“区区二十个敌人而已,无需惧怕,上!”

他一声令下,便率先冲了出去,身后十几名将士们紧随其后。

在他们看来,二十名敌人不会给他们带来半点压力,只因他们的主将能以一敌十!

众人自信满满,带着手刃土匪的ji qing向前冲。

近了,更近了。

“啊——”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一个将士摔了一跤,自己摔倒也就罢了,还把前面的同伴给扑倒了。

其他人见他们摔跤,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步伐略有停顿。

下一刻——

“啊!”

“什么东西!”

随着前两个人的摔倒,又连续摔了六七人,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队伍里竟然摔了一半的人数。

“你们怎么回事?啊!”

“小心脚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站着的人纷纷弯腰看向脚下。

绿油油的草丛里,每隔几尺的地方,竟然放着一个个鱼线编织的线圈,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而线圈的另一头……

延伸得极长,延伸到不远处的灌木丛。

能够肯定的是,每一条线圈,暗中都有人牵着,一旦有人把脚踩进线圈里,暗中的人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让他们一个趔趄,摔个狗啃泥。

众人才意识到危机,只见两侧的灌木丛后蹦出了十几道身影,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木头疙瘩,由于鱼线勒手,把鱼线在木头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就不勒手了。

那些人笑着,抓着木头疙瘩开始跑。

被鱼线套住脚的将士们,整个躯体贴着地面,被强行拖着奔跑,骨肉之躯与地面摩擦,疼得人龇牙咧嘴。

有些将士手里的剑都脱手了,有些人还紧紧握着剑,想要砍断缠住脚的线圈,奈何身体被地面摩擦得太疼,土匪奔跑的速度太快,让他们连抬起胳膊都很吃力。

剑的长度够不到脚底,除非躬起身子,而他们疼得连上半身都抬不起来,有些人甚至是趴在地面上被拖行。

没踩着线圈的人顿时蹦起来。

“王爷,我们中计了!”

“王爷,这下可如何是好?”

镇南王早就在将士们摔倒的时候就注意脚下了,他跳到了安全的区域,当机立断道:“先去救兄弟们!”

二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五六人还没倒下,这样的变故令众人都信心大减。

剩下的将士们每一步都注意着脚下,唯恐踩到草丛里的线圈,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本该躺在草丛里的‘死尸’,忽然一个接一个地蹦了起来!

诈尸?!

不!是装死!

他们在远处看到的横尸遍地,都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死亡。

而骗局到此还没有结束。

只见那些本来打在一起的土匪和‘受害者’,忽然同时停下了动作,不再攻击对方,而是万众一心地转过了头,在瞬间化敌为友,如潮水般全都涌了过来。

将士们瞪大了眼。

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骗局。

除了他们这二十人的队伍,剩下的竟全都是敌人。

所谓的受害者、尸体、鲜血满地,都只不过是敌人施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you huo他们前来:除暴安良。

镇南王意识到上当了,双目几乎喷火。

他的队伍共四十人,挑的全都是精兵,由于要假扮商队,人数不宜过多,大型商队也就四五十人足矣,他以为四五十人也够他使唤了。

想不到的是,南面就派出去了副将以及二十人,他带着剩下一半的人数过来,才踏进了敌人的地盘,就被线圈给套了十几个。

此时此刻,他和剩下的五名将士,要面临的是五六十人的土匪队伍。

他能以一敌十,他的兵可没有这个能耐,一个能打三四个都要烧高香。

胜负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本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今日竟然被你们这帮土匪败类算计,老子就算是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会屈服!”

话音落下,他提着剑就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土匪。

他满面凶恶,在土匪群里左劈右砍,切胳膊剁大腿,杀得双目赤红。

人群外,两道瘦削的影子并肩而立。

“不愧是沙场猛将,你看看,这么多土匪都唬不住他,他要是撑着一口气,估计能削掉一半的土匪。”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身旁传来清雅如风的声线,“不能让他再这么杀下去,否则逼急了土匪,土匪也会对他下杀手,我们的本意是想让他被俘虏,可不是让他命丧此地。”

卫长琴的话音落下,身影一闪,掠进了人群里。

顾珏清跟土匪做的交易是:活捉镇南王,向朝廷索要巨额赎金,这样来钱的方式,比打劫几年赚得都多,铁斧帮的众人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合作。

前提是镇南王必须要活着,镇南王若是死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好处。

土匪们深刻地记住这一点,因此,在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下杀手,他们要利用镇南王来发大财。

可要是镇南王杀红了眼,把他们的弟兄杀掉太多,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气到宰了他。

“相爷,我们回来了。”

顾珏清听着身后响起的声音,转头一看,正是她派出去伪装受害者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负责卖惨,从南面逃向镇南王的队伍,让镇南王意识到土匪在南面出没,并且虚报土匪人数为:二三十人。

同一时,她与铁斧帮众人在北面制造一场虚假的血雨腥风,吸引镇南王的注意力,镇南王已知南面方向只有二三十人,而北面方向人数未知,并且离得近,他脑海中第一反应必然是:谁离得近先救谁,南面离得远,赶过去多半也救不了几个人。

绝大多数人对未知的事情都有探索心理,北面人数未知,镇南王为了以防万一,就有极大的可能性亲自出马,派一半的人去南面,他会觉得万无一失。

一来,他想把未知的危险留给自己,不会留给他的部下。

二来,他对自己有极大的自信,敢于探索未知。

她还记得卫长琴说:“土匪队伍加上我方队伍,六十人左右,镇南王队伍四十人左右,镇南王能以一敌十,他的部下大多也是精兵,四十人的队伍,大概能打铁斧帮百八十人的队伍,唯有分散他的兵力,才能取胜,砍掉他一半的人数,我们稳赢。”

所以,南面方向无人,副将带着二十人去,也只是扑了个空。

计划一敲定,她就让顾久快马加鞭去市场上买鱼线,天色已晚,许多摊子都收摊了,顾久用最快的速度买来了三十捆,她让众人把鱼线编织成线圈,投放在草丛里较为茂盛的地方,只要有人把脚踩了进去,就会牵动另一头,牵线的人只需要一扯,就能把猎物绊倒。

她当然不指望所有的人都中招,估算着三十个圈子至少能套到十个人吧?

果不其然,事情的发展全在预料之中。

她跟土匪有约,尽量留着镇南王队伍所有的人,只能伤不能杀,全部俘虏,这样有更大的概率拿到朝廷的巨额赎金,土匪们为了钱财,自然是都答应了。

接下来,就差俘虏镇南王了。

顾珏清站在原地观看战况。

卫长琴为了不被镇南王认出来,用黑色面巾蒙住了脸,此刻,镇南王被土匪团团围起,喘着粗气,很显然是消耗了太多力气,已经十分疲惫。

他又一次举起了剑。

冷不丁有一道人影掠过头顶,随即他就觉得右肩一沉。

他恼怒地抬头,就看见一只靴子扫了过来,将他手里的剑踢飞,紧接着狠狠一踏他的肩膀,让原本就疲惫的他再也站不稳,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这是他第一次被擒,他几乎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为何不是在战场上倒下?身边至少是千军万马,死得也算大气,他能接受。

倒在一群土匪面前,他几乎要气得去世,而且死不瞑目。

第55章 这样的狗官我见多了

“你们这帮杂碎,老子死后,阴魂一定会来找你们的!你们给老子等……”

卫长琴并没有兴趣听他骂完,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处,把他直接劈晕了。

“这位兄弟真是好身手啊。”土匪中领头的灰衣大汉道,“我们这就拿绳子给他捆起来。”

“用绳子恐怕不行,最好用铁链。”卫长琴悠然道,“镇南王武功gāo qiáng,如果刚才不是你们消耗了他许多力气,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击败他,他一旦恢复力气,很有可能挣脱绳子。”

“有道理,那就用铁链!”灰衣大汉说着,拨开了人群,走到顾珏清的面前,“蔡大人,您一开始说要跟我们交朋友,我还有点不太信,现在我可不怀疑您了,这样吧,只要我们拿到朝廷的赎金,我老徐就交您这个朋友,只要您能带兄弟们发财,兄弟们也乐意给你办事。”

“好说好说。”顾珏清笑眯眯道,“一切照我说的做,准能发财,镇南王挡你财路,挡我官路,此次他被俘虏,害朝廷遭受损失,圣上一定震怒,对咱们来说,这是双赢的局面,咱们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好好好!等我们拿到朝廷给的赎金,一定不会忘了分大人一杯羹。”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官先回去,明日早朝,群臣一定会议论此事,下朝之后本官就来找你们,告诉你们大臣们是怎么商量的。”

“那就有劳大人了,大人走好,我不远送了。”

顾珏清跟土匪头子告辞了之后,便带上了自己的属下,与卫长琴一同乘坐马车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土匪群中有人问灰衣大汉:“大哥,咱们真的要相信这个姓蔡的吗?”

“这样的狗官,我见得多了,不过他也确实有点本事。”黑衣大汉笑道,“他大概是觉得搜刮民脂民膏赚得太少,这才要和我们勾结,挟持镇南王,为的不就是钱嘛?不怕他贪财,就怕他不贪,干咱们这行的,就是需要这样的狗官来合作,最怕遇上清官,给钱都打发不了。”

“大哥说得有理。”

“要是能拿到朝廷的赎金,就把兄弟们都叫上,开个庆功宴,分那姓蔡的三成,第一次合作,不能太小气。”

……

“陛下的意思,只是想让镇南王输,而我却设法让他变得如此落魄,你竟然不反对也不干涉。”

顾珏清说话时,正拿着个小刀削苹果,把苹果皮削成螺旋状,没有断开。

“不愧是刀工一流的神厨,削苹果都比一般人削得好。”卫长琴望着她手上的苹果,问道,“顾相会哪几种刀法?”

“咱们先不聊下厨的事情,我在跟你说正事。”

“苹果分我一半,这么大个你也吃不完。”

“……”

顾珏清看了一眼手上苹果的个头,的确很大。之所以要挑这么大一个,是因为看这个苹果皮的纹路,有很大的概率是甜果。

她切了半个,分给卫长琴。

卫长琴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开始说起正事,“镇南王此人,刚愎自用,十分狂妄。当初本相刚上任那会儿,他也觉得我年纪太轻,乳臭未干,似乎在他眼中,年轻文弱的美男子都是绣花枕头。”

“原来你也被他损过,看来卫相你跟我一样记仇,看你总是笑得如沐春风,本相还以为你多么宽宏大量。”

“顾相,我真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我是个有脾气的人。”

“……”

不是小心眼的人,被镇南王贬低几句,能记仇好几年?

她终于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小心眼找借口了。

以后可以对外称:我不是心眼小,我只是有点儿脾气。

“难怪你很乐意看他落魄。”顾珏清把苹果咬得吭哧响,“咱们把他整成这样,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陛下那边……会不会责怪我们?我们不如就告诉陛下,镇南王被擒的事与我们无关。”

“不用撒谎。”卫长琴道,“跟陛下实话实说,我有更好的解释,让他不会责怪我们,反正我们不会让国库损失一两银子。”

“卫相该不会是想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吧?”顾珏清眸底浮现一丝警惕,“如果你真敢这么做……”

“你为何如此误解本相?在顾相的眼里,我是那样的卑鄙小人吗?”

“我跟你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不是。”卫长琴干脆利落道,“看在鸡翅包饭的份上,本相是不会把责任全推给顾相你的,更何况我家小妹还要找你指点厨艺呢。”

所以目前还不能撕破脸是吧?

看来这姓卫的对于口腹之欲的追求也是很高的。

“既然卫相这么说了,我就信你这一回。”

……

镇南王被铁斧帮俘虏一事,经过一夜的时间,在街头巷尾传开。

起因是当清晨的日光升起时,勤恳劳作的人们出门摆摊做工,忽然就发现在街头许多拐角处张贴的‘赎人告示’。

那是铁斧帮写给朝廷的信,他们没有胆子接近皇宫,就把俘虏镇南王的告示张贴在街上,最繁华热闹的路段几乎是随处可见告示。

铁斧帮开价三百万两,换镇南王以及他带领的二十名将士。

路人们议论纷纷——

“这帮土匪可真是太猖獗了,连镇南王都栽在他们手里,就没人能治治他们吗?”

“也不是没人能治,听说顾相爷收拾了好几十个呢,昨天我就看见顾府的人押着一车犯人,听说就是铁斧帮的人。”

“顾相爷都能降得住土匪,镇南王为何就不行呢?实在令人费解,铁斧帮这么狮子大开口,朝廷会妥协吗?”

街头的百姓们议论不断的同时,太祁宫内的文武百官也在交头接耳。

镇南王成为铁斧帮的俘虏,无疑是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dà bo。

龙椅之上的龙祁世手握成拳抵着额头,眉宇之间浮现烦躁。

“陛下,镇南王虽然犯下错误,毕竟也为吾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微臣认为,我们可以先把镇南王赎回来,再继续打击铁斧帮。”

“陛下,微臣认为,我们不可答应得太爽快,那一帮卑鄙无耻的土匪能让朝廷妥协,显得朝廷全无威风。”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出镇南王,他不仅仅是保卫疆土的将军,也是陛下您的亲叔叔啊。”

龙祁世听着大臣们一人一句,低斥一声,“好了!你们说个没完没了,让朕怎么安静思考?都住口!左右丞相,还有太师,你们可有建议?”

顾珏清就等着被点名,一听到龙祁世询问她,便立即道:“微臣以为,镇南王一定要救,而且,朝廷不能亏一文钱,铁斧帮不应该继续存在,应该全数歼灭。”

“顾相说得好轻松。”顾珏清身后不远处的蔡士常接话道,“救镇南王,灭铁斧帮,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您提出的建议是没错的,但下官想问您,应该如何施行?”

“这两件事的确没有一件是容易的,但是本相既然敢提出来,那就一定有办法能做到。”

“那么请问顾相爷有什么妙计?”

“此乃机密,不是你区区礼部尚书可以过问的。”顾珏清一本正经道,“我的计划,只想告诉卫相和陛下,不可当众宣布,谁知道这朝野上下是否有官员跟铁斧帮勾结?计划一旦泄露,会酿成大错的。”

“顾卿已经有计划了?”龙祁世站起了身,“那就退朝,左右丞相留下,其余人,不得留下。”

皇帝发话,众人即使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能多问,便陆续离开。

等到闲杂人等zou guāng了,龙祁世才沉下脸,冲着顾珏清和卫长琴冷声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朕的确想看到镇南王输,可你们怎么能让他被俘虏?还让朝廷遭受土匪的威胁,传出去不可笑吗?你们……”

“陛下息怒。”卫长琴气定神闲地打断他,“我与顾相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你。”

第56章 本相救你们来了

“为了朕?”龙祁世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拧着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

“自然是为了陛下好,陛下应该听说过——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卫长琴缓缓开口,“镇南王年少时就练了一身好功夫,领兵出征也已经好些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吾国的大功臣,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兵权在手,声名赫赫,又是正统的皇室……”

卫长琴的话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似乎有些犹豫。

顾珏清自然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皇叔的功劳和名声太大,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明君,面对这样的臣子,也许会有一点点的提防,更多的或许是欣慰。

可龙祁世偏偏就是个肚量不大的君王,甚至可以称得上暴戾多疑,对待劳苦功高的皇叔,他可不见得会有多欣慰。

“卫卿的意思是,皇叔会生出野心?皇叔的确是个猛将,可是他在治国方面并无才能……”

“陛下,卫相的意思,并不是说镇南王一定有野心,而是镇南王声名响亮,多年以来受到的夸奖和拥戴太多,导致他十分自负,目中无人,别说是对我和卫相,就算是对陛下您这个九五之尊,他也不太敬重,您说是不是?镇南王他像一个虔诚的臣子吗?”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龙祁世立即冷哼了一声,“不错,朕是看不顺眼他那狂妄自大的模样,他是猛将又如何?是皇叔又如何?朕才是皇帝,他凭什么在朕面前趾高气扬,说朕选了草包当丞相?难道就他眼光好,朕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陛下说得不错,镇南王与陛下,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叔侄,无论何时,他都应该谨记君臣之礼,不该随意质疑陛下。”卫长琴接话道,“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自大,口没遮拦又不知礼数,应该磨一磨他的锐气,让他体会失败的滋味,打压他的威风,让他明白,在他落魄的时候,他还是要指望朝廷拯救他。”

龙祁世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卫卿说得有理,皇叔那么自大,应该得到教训,如果让他剿匪成功,他更要狂妄得无法无天了,他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现在你可还责怪我们?”顾珏清淡淡一笑,“我们当真只是想让镇南王学会谦虚,让他改变他那目中无人的性格,他这次落魄,百姓们也会稍微质疑他的能力,绝对不能让他的风头盖过陛下,这对陛下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龙祁世闻言,唇角斜勾,“你们果然是善于为朕考虑,能明白朕心里在想什么,不错,皇叔的威名在皇城里十分响亮,听说他进城的时候,受到无数百姓拥戴,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啊,皇叔固然杀敌无数,朕也为祁国付出了许多精力,朕受到的拥戴和称赞,难道不应该比他多吗?”

顾珏清接过话,“当然应该比他多。”

“朕刚才对你们的语气不太好,并不是因为怪你们算计皇叔,朕主要是担心,皇叔若救不回来,我祁国损失一名猛将,同时,也显得朝廷无能,助长了那群土匪的威风……”

“陛下放心,微臣是不会给朝廷造成损失的。”顾珏清斩钉截铁道,“若微臣不能救回镇南王,微臣任凭陛下处罚,微臣这次出马,不仅要救回镇南王,还要狠狠打击铁斧帮。”

“看顾卿你这么有信心,朕也就放心了。朕等着你立功,好好嘉奖你。”

“谢陛下信任。此事交给微臣去办就可以,不劳烦卫相再来协助。”

顾珏清此话一出,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顾相是担心本相抢了你的功劳吗?”

“功劳本该就是我的。”顾珏清直言不讳,“起因就是我和镇南王比试,与卫相无关,我十分感激卫相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要自己解决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龙祁世不甚在意道,“顾卿一向不会把事情办砸,尤其是在这样胸有成竹的情况下。你不就是想在皇叔面前展示你的能耐吗?准了。”

皇帝发话,卫长琴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一同离开了太祁宫,卫长琴问顾珏清:“顾相不想让我参与,是不信任我?”

“那是当然了。”顾珏清冲着他莞尔一笑,“本相可不管卫相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对我如此友善,每当我看见你,就只能想到——笑里藏刀这四个字。”

“这就奇了怪了,本相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如沐春风的。”

“那只是你自己认为的罢了。”

“顾相对本相似乎总是有很深的提防。”

“本相对任何人都有提防,并不仅仅是对卫相你。”

顾珏清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开,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算计镇南王,不难,搭救镇南王,同样不难。

她已经能够判断,镇南王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然有些狂妄自大,但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几分气魄的。

即使全军覆没,面对无数敌人,他也能毫不畏惧地拼杀,视死如归。

前任左相是他的恩师,他为了报恩,才要针对自己这个把他恩师取代的新丞相。

如果他们之间的恩怨能够化解……

镇南王也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盟友。

……

是夜,月光皎皎清如水。

山林深处,是一场不多见的热闹景象。

平坦的草地上搭着十分大的帐篷,而左右两侧又有小帐篷陪衬,明huáng sè的火光照亮了帐篷外头的景色,而帐篷之内,丝竹奏乐觥筹交错。

欢笑之声夹杂着偶尔的粗野语言,这是一群野蛮人的狂欢。

铁斧帮全员今日聚集在一起,进行他们生擒镇南王的庆功宴。

而镇南王以及他的部下,被铁链捆成了一团,挤在一个小帐篷里,帐篷外有十人严密看守。

镇南王早已在半个时辰前醒了过来,对于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他万分恼怒,开始思量对策。

这一次,是他太低估了敌人,成为土匪的俘虏,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他自然不愿等着朝廷来营救,他希望以自身能力挣脱困境,可紧紧束缚在他身上的铁链,让他意识到,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想要逃脱几乎没有可能。

“王爷,属下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听他们说,他们向朝廷开价三百万两赎金,让朝廷带着钱来赎回咱们。”

“混账。”镇南王咬牙切齿,“这样的交易一旦成功,简直是个笑话!”

“王爷,我们也知道这是耻辱,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挣脱不开这些铁链,除了等待朝廷的营救,别无他法,陛下应该是不会放弃您的。”

“王爷,只要我们能出去,就有机会报仇。怕只怕,这帮土匪要是不讲信用,收了钱又不放人,对朝廷来说才是真正的巨大损失。”

“只怪这帮土匪太阴险狡诈!我就纳了闷了,这帮糙汉子怎么会想出那样的陷阱来骗我们?我一向认为当土匪的都是没念过书的,玩不来阴谋诡计……”

众将士正议论着,帐篷外边忽然响起‘扑通’几声。

什么情况?

众人十分疑惑,却又迈不开脚。

下一刻,一抹火苗的亮光蓦然闯入了众人的视野,帐篷门被一只白皙素净的手撩开。

面朝帐篷口的将士们愣住了。

那道高挑的身影逆着光,穿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在月光与火光的映衬下,白皙的肌肤罩上了一层朦胧感。

那人开口,声线清朗——

“镇南王,本相救你们来了。”

众将士从未觉得顾相爷的声音如此动听。

今夜的顾相,格外玉树临风。

那高挑的身影后边,似乎有黑压压的一群东西涌动,速度奇快。

“那是……蝙蝠吗?”有人问。

顾珏清道:“蝴蝶而已,不必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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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蝶王兄弟

蝶王在不远的地方用哨声给毒尾蝶下达指令,令毒尾蝶逼近了囚禁着镇南王的帐篷,袭击看守帐篷的土匪,趁着土匪吃痛,顾珏清带着顾久等人逼上来,将几名土匪抹了脖子。

而这样的行动,自然不能做到悄无声息。

土匪们遇到袭击,当即高喊——

“有人偷袭!”

“朝廷派人来偷袭了!”

土匪首领在最大的帐篷之内听见了动静,当即面色一变,站了起来。

其他人脸上的笑容也纷纷凝固。

本该是一场庆功宴,却遭遇了夜袭,让众人感到扫兴而愤怒。

“朝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咱们举办庆功宴的地方!”

“就是!咱们只跟朝廷定下了交赎金的地点,他们没理由知道咱们扎营的地方,是哪个龟孙子泄露出去的?莫非咱们弟兄里面有人背叛,做了朝廷的有狗?”

“会不会是蔡大人泄露出去的?今夜的庆功宴邀请了他,他还未到场。”

“先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跟老子冲出去,把那帮偷袭的混账玩意儿撕了!”土匪头子低喝一声,拎起放在身边的板斧,率先冲出了营帐。

手下们纷纷抄起家伙,紧随其后。

可等他们踏出帐篷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情景——

满目的黑色蝴蝶飞舞,围绕着他们的帐篷转圈,而远处却没有蝴蝶的踪影。

莫非他们这儿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群黑蝴蝶?

正疑惑着,忽然听见黑夜之中传来锐利的哨声,那哨声有些刺耳。

突兀的哨声,加上从未见过的大批黑蝴蝶群,令人不自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众土匪措手不及——

原本还静静飞舞的蝶群蓦地躁动,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示一般,扑向人群!

众rén dà惊,挥舞着双手想要驱赶蝴蝶,只因为众多的蝴蝶太影响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分不清敌人在什么方向。

“好痒!”

“蝴蝶怎么会攻击人?这都是什么蝴蝶!”

“它们身上带刺儿的!”

“这蝴蝶有毒!”

“快!躲进营帐里,把它们隔绝在外面!”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带着属下们回到营帐里。

打开帐篷门的那一瞬间,有些蝴蝶闯入,而涌进帐篷里的人,不可避免地把身上停留着的蝴蝶也带进了帐篷内。

“烧死它们!”土匪头子说道,“它们肯定怕火!”

昆虫都惧怕火苗,只要手持火把,不愁驱赶不了蝴蝶。

土匪头子的想法固然没错,可他并没有想到,被毒尾蝶蛰到的后果有多糟糕。

“好痒……”

“好疼……”

身边已经有人倒在地上,抓挠着被蝴蝶蛰过的地方。

这里没有大夫,没有人为他们止疼治疗。

“怎么会这样?”土匪头子大惊失色,此刻已经对蝴蝶有了极高的警惕,手中举着火把,阻止蝴蝶的靠近。

空气中的哨声,还未消失。

“是蝶王……”有人在地上打滚着,说道,“除了蝶王养的蝴蝶,一般蝴蝶是不会攻击人的。”

“蝶王?”土匪头子皱眉,“有什么办法能克制这群蝴蝶吗?”

“头儿,别忘了镇南王还在我们手上,今夜来偷袭的人肯定是为了救他来的,咱们可以拿他来威胁……”

“晚了!”帐篷外头响起一声冷笑,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掀开了帐篷,大骂道,“你们这帮gou zá zhong!算计本王,囚禁本王,利用本王管朝廷要钱,让本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本王今夜要是不送你们去见阎王,难消心头之恨!”

众土匪惊慌失措。

镇南王这么快得救?!

下一刻,镇南王身后又出现了好几人,是和镇南王一起被俘的将士们,他们竟然扯着帐篷门,把帐篷大力撕开!

帐篷破了,数不清的黑蝴蝶涌了进来,全都涌向土匪们,镇南王等人身上并无蝴蝶停留。

“战况混乱,为了区分敌方和我方,我方人的身上都撒了蝶王给的药粉,专门用来隔绝毒尾蝶,你们这帮混蛋就好好享受吧。”镇南王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众土匪遭受蝶群的折磨。

最厉害的土匪头子也招架不住蝴蝶的攻势,很快身上就被蛰肿了。

“王爷,咱们得留几个活口来审问。”镇南王身旁的将士道,“顾相说了,朝廷之内或许有官员与铁斧帮勾结,咱们正好趁机问一问,若真有这样的败类官员,奏请圣上严惩不贷。”

“本王知道。”

镇南王转身离开了帐篷,走向了不远处吹哨子的那人。

“蝶王,可以让蝶群停止攻击了,那帮土匪已经奄奄一息,逃不掉了,本王得留些活口来审问。”

蝶王闻言,继续吹哨,哨声却转了音,随着哨声在空气中荡开,蝶群陆续飞出了帐篷,在半空中飞舞着集合,随即如同潮水一般退散。

“真是神奇。”镇南王不禁感叹,“你这些蝴蝶,够厉害的,有了它们,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谁也动不了你,是吧?”

蝶王:“……”

从前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可事实却是:他还是被人欺负了。

“当然了!本相交的朋友里,蝶王是最有本事的。”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镇南王转头一看,原来顾珏清一直靠在大树底下乘凉,此刻听见他们的对话,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被人欺负过。”顾珏清说着,拍了一下蝶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今夜要不是有我这兄弟在,我可不能这么顺利地把王爷你救出来。”

此刻面对顾珏清,镇南王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毕竟之前骂人家是绣花枕头,说人家只配去御膳房当总管。

如今受了顾珏清的恩,又怎么好意思再处处针对?不给好脸色倒显得自己忘恩负义了。

“顾相,本王起初还以为,你听到本王被俘虏的消息一定会幸灾乐祸的。”

顾珏清连忙说道:“当然不会,身为左相,要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镇南王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若不救,是朝廷的损失。陛下得知王爷被俘虏,心急如焚,我自告奋勇前来营救,带上我这蝶王兄弟,可保万无一失。”

镇南王闻言,心下有些复杂。

原本十分讨厌这个顾相,恨不得他赶紧下台,如今听顾相这一番话,心情难免有些惆怅。

他为了恩师,记恨顾相,可顾相却不记恨他的针对,前来营救他。

如果顾相是虚情假意,大可表面上答应皇帝,背地里对自己下杀手,回去跟皇帝说镇南王不幸牺牲,皇帝也不会知道真相。

这么一分析,顾相是真的不记恨他,是真心救他才对。

顾相今夜若想杀他,实在容易,让蝴蝶蛰死他也就是了。可顾相偏偏没有,还对他和颜悦色。

“这次,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镇南王道,“顾相爷的心胸,的确比本王宽广。”

“王爷不必这么说,咱们私人的恩怨,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要放一放的,本相关心的不是王爷,而是百姓。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吾国少了一位猛将,位居边疆的百姓们就会担忧他们的安宁,您身上肩负着保卫疆土的责任,是许多人的信仰,冲着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救你。”

顾珏清说得大义凛然,蝶王听得眼角直抽。

不要脸。

这位顾相一定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

蝶王心里明白顾相是什么样的人,却又不能当场拆穿,憋在心里难受得慌,便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们聊,我去方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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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王内心os:谁他妈跟你是兄弟。

第58章 火葬场

他不想再去看顾珏清那一副虚情假意的嘴脸。

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

“我也想去方便一下,王爷,你先去处理那伙土匪,咱们回头再聊。”

顾珏清冲镇南王笑了笑,随即扯过蝶王的袖子就走。

走得远些了,确保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顾珏清从蝶王手里飞快地夺过哨子。

蝶王并不反抗,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一麻袋的蝴蝶在顾珏清的手上。

“小蝶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但你必须给我记着,关于我的任何计划,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要惩罚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蝴蝶。”

蝶王冷眼看她,“我那一麻袋蝴蝶,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先帮你养着,你可以告诉我,它们都喜欢吃什么?你想看望它们,随时都能去看,至于什么时候还给你,那就得看我心情了。”

“毒尾蝶一生只能繁殖一次,喜食各种花的花粉与花蜜。有的蝴蝶活不到繁殖期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死亡,我养蝴蝶养了十年,你们所看到的数量已经是我所拥有的全部蝴蝶数量,大概能攻击上百人的队伍,你必须明白我的蝴蝶有多珍贵,那一麻袋蝴蝶,你要是养不好,我跟你没完。”

“哎呀,这么珍贵,那我真的很担心会越养越少。”顾珏清漫不经心道,“我这个人干什么事情都讲究心情,心情好的话,我就每天都喂,可我要是心情不好,可能就给忘了……”

“不准忘!”

“那就看你表现喽,我又没让你作奸犯科,别每次都跟我大眼瞪小眼,显得你眼睛大?你要是敢在镇南王面前露出什么破绽,别说你的蝴蝶我不养,我连你都不养,饿死你。”

言罢,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留下蝶王站在她的身后,咬牙切齿。

……

“王爷饶命,我们也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艰苦,才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要是日子过得好,谁愿意干打劫这样的缺德事啊,求王爷开恩,绕我们不死。”

破碎的帐篷内,一片求饶声。

镇南王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望着底下奄奄一息求饶的一干人等,冷哼一声,“先回答本王一个问题再来求饶,本王不相信你们这帮粗人的头脑可以俘虏本王,你们老实交代,朝廷中可有官员与你们勾结?”

“有!”面临绝境的土匪们,在这一刻便把自己所知道的老实交代,“我们只知道他姓蔡!关于他的其他讯息,就不知道了。”

“姓蔡?”镇南王蹙起眉头。

朝廷里姓蔡的官员,有两个,一是礼部尚书蔡士常,二是中郎将蔡恒。

“那家伙全名叫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看起来还挺斯文的。王爷,我们还记得他的模样,您把我们带回去之后,我们可以从文武百官里指出这个人!”

“这倒算得上是一个办法。”镇南王道,“也罢,先让你们多活几天,带你们回去指出这个狗官,为朝廷除了这祸害。”

镇南王的话音才落下,帐篷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喊——

“不好了,山林着火了!”

“王爷,咱们快撤!”

镇南王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走出帐篷外边。

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火光弥漫,火势看起来不小,正在向着四周扩散。

镇南王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王爷,咱们快些撤离此地,你别磨蹭,离这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过了溪流,火就烧不着咱们了。”不远处响起顾珏清的声音,“王爷您武功盖世,腿脚也快,下官就不等您了,您快些跟上来!”

顾珏清说着,便带着自己的部下迅速离开。

镇南王手下的将士们推搡着镇南王,“王爷,咱们快点跟上顾相,这林子着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夜风一刮,火势就会迅速蔓延,咱们好不容易脱身,可不能再把自己陷入困境了。”

镇南王原本想带几个活的俘虏回去审问,这大火一烧,他也没时间顾那帮土匪了,当务之急是带着属下们安全撤离。

于是,他大喝一声:“都跑快点,跟上顾相!”

众人脚下的步伐都踩得飞快,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过了溪流,就安全了。

此刻,无人再去顾及身后鬼哭狼嚎的土匪们。

这片林子,将成为铁斧帮众人的葬身之处。

大火燎原,淹没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

“火烧山林,你还真想得出来。”

“本相早就让人观测过这片林子的地形,正是因为这附近渺无人烟,土匪们才会在此安营扎寨,林子周围有数条溪流,有溪流的地方就是火苗的尽头,烧掉这一片林子,不会烧掉整座山,本相把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送给这帮土匪做火葬场,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顾珏清奔跑着,踩过脚下浅浅的溪流,和蝶王时不时说着话。

“你不留土匪的活口,不就是为了死无对证?镇南王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与他们勾结的官员姓蔡,除了这条信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消息了。土匪死光了,你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不是吗?”

蝶王轻哼一声,“那帮土匪见过你,虽然当时你贴胡子乔装了,但也不排除有眼尖的人会认出来,你把祸水东引,嫁祸姓蔡的,把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还让镇南王欠你一个人情。多有趣的结果?一看顾相你就经常干这些杀人灭口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已经趟过的溪流,到了彻底安全的区域。

镇南王还没有追上来,不过也快了。

顾珏清放慢了步伐,脸色如湖水一般寂静。

“难道这帮人死得冤枉吗?若强盗都能得到姑息,这天下还会有多少人守王法。他们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理应付出性命的代价为他们刀下的亡魂陪葬,本相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死光光,只是在他们死前,必须榨取全部的利用价值,再送他们上路。”

蝶王瞥了她一眼,“我突然有些同情那位蔡大人,你下一个想解决的人是他吗?”

“当然不能指望土匪的几句话就让皇帝和镇南王相信,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姓蔡的自己也有嘴巴会狡辩,陛下虽然行事任性,但也不至于糊涂到强盗说跟谁勾结,他就直接给谁定罪,本相只是想给那姓蔡的找点麻烦而已,谁让他平时老针对我?他就是太闲了,得让他忙碌起来,他就没时间来招惹本相了。”

“每一个得罪你的人,你都要把人家往死里欺负,不管是我、还是镇南王、以及姓蔡的,都躲不过你的算计,我真期待,什么时候也能出现一个人把你往死里欺负。”

第59章 顾相的胸怀

“不存在的。”顾珏清道,“一旦有人给我造成危机感,我会先下手为强。”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指不定你也会有落魄的那一天。”

“少乌鸦嘴了你。”顾珏清说话时,听到了身后大批人踩着水花的声音,便知道镇南王等人已经赶上来了。

“行了,别再说话,多说多错。”顾珏清警告了蝶王一句,转头等着镇南王等人。

山林间的火光还在弥漫,趟过溪水的众人在这一刻觉得浑身轻松。

顾珏清冲着镇南王道:“王爷今日应该很累了吧?早点回府歇着。”

“这点累倒是无所谓,令本王感到恼火的是,山林起火烧死了那群土匪,本王原本打算带几个活口回去,把那个跟他们勾结的官员揪出来。”

“也许是住在这林子里的居民一不小心造成的火势,除此之外,本相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顾珏清顿了顿,道,“王爷不必太过恼火,本相的府里还有十几名活着的俘虏,回头可以交给刑部审问。”

相府里的那群俘虏,是另一个县里抓到的,那群人压根就不知道‘蔡大人’这么一hào人物,丢给刑部去审,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她需要灭口的是林子里的那些人。

“虽然那群土匪殒命了,但本王还是问出了一点有用的消息,跟他们勾结的官员姓蔡,据说模样挺斯文。朝廷里只有两个姓蔡的,礼部尚书和中郎将。”

“王爷,土匪的话并不足以说明真相,也许是其他官员借用蔡大人的名义呢?如今死无对证,要是仅凭土匪的几句话,就给姓蔡的定罪,未免有些草率啊。”顾珏清给出了十分合理的说法。

她给蔡士常找麻烦的同时,也要适当说一些‘理性的分析’,让外人无法窥探她的心思。

镇南王道:“顾相说得有理,但,土匪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假的,就算半真半假,姓蔡的也有点嫌疑,必须追查到底。”

“王爷所言甚是,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回府歇息吧。”

“顾相今日也辛苦了,回去早些睡罢。”

两人相互问候几句,便带着各自的部下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

第二日朝会,文武百官齐聚,龙祁世尚未到场,百官便开始议论顾相歼灭铁斧帮一事。

“听闻铁斧帮神出鬼没,擅长制造烟雾来迷惑追兵的视线,这才让官府每次都找不着人,顾相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面对其他大臣的疑问,顾珏清解释道:“本相自然找不到他们,只是带着手下人假扮一支迎亲队伍,把他们引出来,让他们主动来打劫本相,俘虏了大概十几人回府,有人招供出了几个联络点,本相便派人去打探,果真抓到了两个土匪,并以重金收买他们,让他们与本相随时保持联络,只有掌握这个团伙的动向,才能营救王爷。”

“顾相果然有勇有谋。”

“何止有勇有谋,该说年轻有为才是。”

顾珏清听着耳畔奉承赞许的声音,面色依旧没有波澜。

而就在众多夸赞的声音里,有人提出了质疑。

“顾相两次行动都如此顺利,顺利得未免有些蹊跷。那帮土匪明知道有同伙被抓,联络点自然会变动,他们怎么还敢在联络点出现,顾相收买的那两人,现在何处?”

顾珏清转头看着说话之人,“蔡尚书什么意思?本相计划顺利,你却说蹊跷,分明是在怀疑本相话里的真实性。铁斧帮总共有好几个分支,本相拿下了一个,并且迅速进行审问,其他分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难道所有人的消息都要一样灵通吗?有一两个人撤离得慢了,被本相逮住,只能怪他们笨,不仅笨,还贪生怕死,卖友求荣,被本相轻易收买,本相利用他们来完成计划,怎么就不对了?”

“下官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顾相不必动怒。”蔡士常面无表情道,“顾相遗漏了下官的一个问题,那两个被你收买的人……”

“昨夜进鬼门关了。”顾珏清漫不经心道,“昨夜本相救出王爷后,本来想留一些土匪的活口回来细细审问,却遇到山林起火,火势一路蔓延,本相和王爷急忙带领着手下的人撤离,哪管得了土匪死活?”

蔡士常拧起眉头,“好好的林子为何会突然起火?”

“你问本相,本相要去问谁?”

“土匪全都葬身火海,就没有人能够证明顾相你的话了,这是死无对证。”

“蔡尚书。”顾珏清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你敢不敢再放肆一点?你是礼部的尚书,不是刑部的,此类案件轮不到你来过问,就算你是刑部的,在没有得到陛下的批准时,没有权利来审问本相。”

“下官只是心平气和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并没有说顾相你一定在骗人,你何必恼怒?”

“姓蔡的,你应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身后蓦然响起一声冷喝。

蔡士常转过头,便看见镇南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王爷,您说的话是何意?”

“昨夜本王获救之后,审问那些土匪,你猜他们说什么?朝廷之中的确有官员与他们勾结,那位官员,姓蔡。”镇南王脸色冷峻,说话时,目光紧盯着蔡士常的神情。

蔡士常脸上并无心虚,有的只是震惊,“姓蔡?朝野上下姓蔡的有几位?”

“还有中郎将蔡恒,可他是个粗人,一介武夫,脑子不会比文官灵活,不太可能干出勾结土匪的事儿,本王跟他有几分交情,他是没有理由害本王的,更何况土匪口中的蔡大人,是个斯文人……”

“王爷,这一定是诬陷!”蔡士常脸色铁青,“下官对天发誓,绝不敢做危害于朝廷、危害于社稷的事。”

“本王也没说一定就是你干的,可你总归是有嫌疑的。”

“王爷怎能听信几个土匪的话就来质疑下官?下官每日下朝之后,要么就是呆在家里,要么就是找几个友人喝茶下棋,他们都可以为下官作证。”

“那不行,跟你亲近的人难免要袒护你,他们的证词未必能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不心虚,就配合刑部调查吧。”

蔡士常眉头紧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被人构陷,这人还将土匪全部灭口,让他没法跟土匪对质……

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蓦地转头看向顾珏清。

顾珏清冲他微微挑眉。

蔡士常一句话脱口而出,“下官的话没人信,顾相的话照样不能全信,为了公平起见,顾相与下官是不是应该一同接受调查?”

“住口。”镇南王呵斥一声,“你自己有麻烦,还想拖个人跟你做伴?那你也不应该找顾相,顾相身上是有功劳的,而你身上只有嫌疑。”

“可是王爷,众土匪葬身火海死无对证,总得追查一下这场火的起因吧?当时在场的人应该都有纵火嫌疑,就算是顾相也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本王也有嫌疑!”镇南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在场的都有纵火嫌疑,凭什么本王没有,顾相就得有了?你以为谁看不出来你在针对顾相?蔡士常啊蔡士常,昨夜本王说你有嫌疑的时候,你知道顾相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如果听信土匪的话就给你定罪,太草率了,没准你是被陷害的。你看看人家是什么胸怀,再看看你是什么胸怀?顾相在任何时候都有理性的分析,他就算讨厌你,也不会冤枉你。”

第60章 怕本相把你卖了吗(一更)

顾相有胸怀?

蔡士常觉得这大概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镇南王前两天分明看顾相哪都不顺眼,今日却一本正经地帮着顾相说话,想必是记着顾相此次营救他的恩情。

蔡士常心下叹气。

现在还能指望谁帮着自己说话?顾珏清剿匪立下功劳,大家吹捧他都来不及,谁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站出来质疑他。

即使是跟顾珏清关系极差的太师,此刻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就在蔡士常万般无奈之际,龙祁世现身了。

百官立即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再交头接耳。

众人行礼,高呼万岁。

“朕方才过来的时候,你们好像在起争执?”龙祁世悠悠道,“依稀听见皇叔的大嗓门,不知皇叔在跟谁吵?”

“回陛下的话,不是吵架,臣只是在训斥蔡士常……”

镇南王简略地交代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龙祁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蔡士常,你好大的胆子,自己摊上事,哪来的脸去质疑左丞相?你是不是心虚?”

“陛下,臣真的冤枉,臣只是关心山林起火的原因,这才斗胆怀疑了顾相,山林里那帮土匪全军覆没,死无对证,那么,顾相的说辞,就得不到证实。”

龙祁世轻嗤一声,“人都死光了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叫他们活过来作证吗?你要是有本事让他们起死回生,朕给你记头等功。”

蔡士常面如土色,“微臣当然没有这样的本事……”

龙祁世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很显然,他对顾相表示了信任。

有官员陆续站出来表态。

“微臣以为,顾相立下大功劳,理应嘉奖。”

“微臣认为,土匪临死前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完全不信,蔡大人身上还是有点嫌疑的,陛下应该将他停职审查,正所谓清者自清,蔡大人若是两袖清风,应该不怕被查。”

“两位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微臣附议。”

龙祁世听着几人的话,慢条斯理道:“你们说的,也是朕心里想的。左丞相顾珏清,营救镇南王、剿匪有功,赐金银珠玉各一箱,良田百亩,外加异国进贡的上等玉如意一对。礼部尚书蔡士常,暂时停职,接受刑部的审查,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只能在尚书府内zi you活动,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离开自家府邸。”

“谢陛下隆恩。”顾珏清拱手一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蔡士常不敢再为自己辩驳,便默不吭声。

下朝之后,不少官员向顾珏清道贺,并且称赞了一番她的功德,顾珏清一一回以微笑,不难看出她心情很好。

行走之间,余光瞥见一道白影靠近,那人开口,轻描淡写:“顾相,你这次的成功也有本相一份功劳,你可不能忘啊。”

“卫相你是陛下派来协助我的,配合我的计划是你分内之事,你在我这,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这能算是功劳吗?”顾珏清微微挑眉,“你应该去找陛下讨赏才对,而不是跑来告诉我别忘了你的功劳。”

“顾相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卫长琴道,“你我毕竟一同合作过,你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谢。”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声谢谢,本相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重点是,你还想不想要别的?”

“果然被你看出来了,本相不仅仅是想要一声谢谢,还想请顾相你吃一顿饭。”

此话一出,顾珏清有些惊讶,“你请我吃饭?这就奇了怪了,要说谢的人是本相,不应该是由本相来请客吗?怎么反过来由你请客。”

“既然顾相这么说了,那本相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样吧,你先随本相去个地方,那儿有好酒好菜,这一顿本相先请了,下一顿,顾相你请。”

顾珏清心中的疑惑更大,“卫相,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卫长琴道:“你跟我去不就知道了?何必一直问呢?难道怕本相把你卖了?”

顾珏清瞥了他一眼,“看来卫相你是有事要跟我谈?也罢,前面带路吧。”

“顾相果真不怕我卖你。”

“老实说,我真不怕你卖我,只要你能给我找到人傻钱多的富婆,把我卖几次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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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十点前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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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两万岁》:

安暖是一只妖。

刚化形不久的妖。

一场空难事故,她阴差阳错地踏进了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社会,然后……

嗯?

人类也能飞?——飞机。

那个比夜明珠还亮的是啥?——电灯。

初入人世的小妖精为了讨生活,也得找工作。

于是,安暖光荣成为一名外卖小妹,每天兢兢业业上班。

……

众人:哇!外卖大军不愧是个神奇的团队,拳打强盗,脚镇四方,厉害厉害。

安暖在其中,深藏功与名。

直到有一天……

“妖管局?!”

看着面前两只妖,安暖忍不住震惊了,好不容易粘好的三观再度破裂,还有这种操作?

*

这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妖精不经意间踏进二十一世纪新社会,幸福生活、美满和谐的暖心故事。

第61章 真假丞相(二更)

“玩笑话就不多说了,顾相请随我来。”

卫长琴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卫府和顾府的马车,在君悦酒楼外一前一后地停了下来。

顾珏清下了马车,朝着酒楼大堂看了过去,偌大的地盘竟然没有一个客人。

“卫相,你包场了?”顾珏清转头朝着身后的人问道。

“不是包场,这家酒楼是我名下的产业,我邀请客人过来坐,自然就不能有闲杂人等。”

“原来如此。”

“本相想和顾相单独聊聊,能否让你的随从在这楼下大堂等候?”卫长琴淡淡一笑,笑容尽显优雅和善。

顾珏清挑眉,“可以啊。卫相弄得这么神神秘秘,这让本相更加好奇你的目的了。”

她并不担心卫长琴对她不利,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被邀请到他的地盘上,安然无恙地来,自然就得安然无恙地走。

两人踩上阶梯去往二楼,一前一后地进了雅间,在靠窗的桌边落了座。

“顾相,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咱们的一场比武里,你用的那把剑,可真称得上削铁如泥,比武过后我想高价收购,你没有同意。”

卫长琴说话时,拎起了茶壶,给顾珏清先倒了一杯茶,之后才给自己倒上。

顾珏清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想要那把剑?

这件事情属于原主的记忆,她当然不清楚,可卫长琴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有目的。

她在顾府住了也有一段时间,顾相的收藏品全都看过了,上好的刀枪弓剑都有,只是不知道卫长琴说的是哪一把剑。

“今日,本相再请求顾相一回,能否把那宝剑高价转让给我?”

“卫相,你今日邀请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吗?”

“不仅仅是为了说此事,得先说完这件事,才能说下一件事。”

“那就先说下一件事吧。”顾珏清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此事容本相再考虑考虑。”

卫长琴闻言,唇角轻勾,“好,那咱们就来说说下一件事。”

“卫相请说。”

顾珏清悠闲地喝着茶,却没有想到卫长琴下一句话,令她心头一震。

“我想请问你,真正的顾相在哪里?你是如何取代他的?他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顾珏清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糟糕。

她什么时候露馅了?

她的头脑开始迅速运转,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卫长琴刚才问她的问题,搞不好是试探。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当初举办赏金活动,问了许多关于原主的个人讯息,原来的那位顾相,喜欢用鞭子。

卫长琴口中的宝剑……也许并不存在。

果不其然,对面响起了卫长琴的声音——

“本相和顾相比武的时间,不是去年冬天,而是去年秋天。顾相用的兵器不是剑,而是皮鞭。本相也从来没有提出过收购。本相在来之前就猜测,如果你真的是冒牌货,不可能会知道关于顾相的每一件事情,于是便挑一件事情出来试探试探你,你果然不知道啊。”

顾珏清试着平复心情,再次抬头,脸色已经变得镇定,“如果我说,我就是顾珏清本人,只是失忆了呢?”

“这个解释会不会太烂了一点?”卫长琴叹了一口气,“还以为你会直接暴露真面目呢,想不到这一刻你还会继续挣扎否认。”

顾珏清自然明白他不会轻易相信,但是到了这一刻,她必须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顾相。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顾相,假冒朝廷一品大员的罪名落下来,她就没命了。

于是,她再一次认真地开口,“卫长琴我告诉你,我真的是顾珏清,从眉毛到嘴巴,从头到脚,都是顾珏清。”

“你在侮辱本相的智力。”卫长琴脸上毫无波澜,目光却有些微凉,“我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解释,如果你给不出合理的说法,本相就抓你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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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哎呀妈呀,距离约定更新的时间又晚了一个小时,我的错,我明天继续两更

第62章 一口咬定自己失忆(一更)

“你认定我是冒牌的,对吧?那么我想反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我不是顾相,为何我的容颜与体型都和顾相一模一样?”

顾珏清故作镇定,即使心里有些不安宁,表面上也要不慌不忙。

她必须过了卫长琴这一关,才能继续潇洒地做大官。

“容貌是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改变的,至于身形……这个世上体型相似的人太多了,想要假扮一个人,自然就要做到容貌和身形也一样。”

卫长琴注视着顾珏清的脸庞,“你和顾相确实很相似,就连做菜的手艺都一样好,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总会有点不一样的。”

“能不能请卫相说得具体点,哪里不一样?”

“顾相手段冷酷狠辣,人狠话不多,你比起他,多了几分淘气和伶牙俐齿,当别人跟你争辩的时候,你总是下意识要反驳到胜利为止,如果是从前的顾相,他懒得多说,只会暗地里行动,这一点你没有好好学他。”

顾珏清顿时无言。

卫长琴的观察力,甚好。

卫长琴又道:“你们相似的地方也有很多,例如顶尖的厨艺,也许你们都是从同一本菜谱上面学的,你跟他一样聪明狡猾,在面对敌人的挑衅时总能想到办法取胜,在面对陛下的时候巧舌如簧,懂得博取陛下欢心,你能做到这些挺不容易,只要把他会的都学会,你就可以取代他。”

“卫相对本相的了解如此深刻,本相很是感动。”

“你还不承认?故作冷静是没有用的。你身边的人之所以没有怀疑你的身份,是因为你掌握了顾相的许多本领,可你的伪装并不是天衣无缝的,想要在性格方面完全模仿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难事。”

“都说了我失忆了,对于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只有一些残缺的画面,我这脑子记事都记不清楚了,性格稍微有点变化也正常吧?”顾珏清悠悠叹息一声,“你刚才说容貌是可以伪装的?我允许你请一个这方面的高手来检验检验我这张容颜,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望着顾珏清有恃无恐的模样,卫长琴忽然笑了笑,“本相想起来了,有一回跟着陛下出宫野营,顾相下水抓鱼,卷起了袖子,本相看到顾相左手臂的内侧有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

“你又想忽悠我?”不等卫长琴说完,顾珏清便打断了他,“本相手臂上的确有一个小小的胎记,但并不是在左手臂,而是在右手臂才对。”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掀起了右臂的袖子,胳膊朝上翻转,让卫长琴看清她胳膊上的月牙胎记。

这个胎记,她第一次沐浴的时候就看见了。

卫长琴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胎记与伤痕都是可以制造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顾珏清冷笑一声,“你非要抓我去陛下面前,当着陛下的面指出我是冒牌货,对吗?请便。咱们就来打个赌,陛下会恕我无罪,还是给我定死罪?冒充朝廷命官的确是死罪,可失忆是无罪啊,国法里面有针对朝廷命官失忆的刑罚么?好像没有。”

死不承认自己是冒牌,一口咬定自己失忆,皇帝就算怀疑她,看在她厨艺的面子上,也会留给她活路的。

但是……她恐怕无法拥有昔日的风光和权力了。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活着,还要富贵荣华。

可如果被剥夺了相爷的身份,她估计真的要去做御膳房总管,每天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伍了。

她学一手好厨艺,可不是为了做一个忙碌的厨子,一辈子给人烧菜吃!

她不甘心。

想到这里,她目光如箭般射向卫长琴。

卫长琴接收到她的冷眼,轻挑眉头,“生气了?其实你用不着动怒,你死不承认自己是冒牌货,本相也不逼你了。这么说吧,不管你是真是假,总之你不是从前的顾相,就算你是真的顾珏清,你失忆了,也等于是一个全新的你,你如今的日子,过得一定没有比从前的轻松。”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你对顾相的往事都不了解,有一些问题你没法回答,一旦你失忆的事情传出去,背地里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你可能曾经掌握着某些官员的把柄,让他们不得不跟随你,你可能和谁结下仇怨,那人惧怕你的权力一直不敢报复你,可如果这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被他们知道你失忆,你将会麻烦不断,他们会趁机对付你,跟随你的人我刚才吃了三张,可能也会离开你投奔其他人。”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顾珏清面无表情,“只要你不把我失忆的事情散播出去,我就不用担心麻烦接踵而来,现在唯一摆在我面前的难题,就只有你了,卫长琴。你是不是想跟我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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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更**点左右

第63章 一桌难以形容的菜(二更)

“你和我之间没有仇怨,我抓住你的把柄,当然不是为了对付你,我更希望利用这个把柄让你做我的盟友。”卫长琴轻啜了一口茶,淡淡道,“我可以不跟你追究你的身份,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追求的是什么?”

“权利、富贵、地位。”顾珏清毫不犹豫地回答,“本相是个俗人,追求的自然也是这些庸俗的东西,难道卫相的追求与我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追求的东西,比你更复杂些。”卫长琴道,“如果你想要的只是这些,那就好办,在你心里,有比这些更重要的吗?”

“目前没有。我只想守住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这些东西虽然庸俗,却是最实在的,拥有这些,我能够过得如鱼得水。我不介意与任何人合作,只要不损害到我的利益。我这样表达,够不够直接?”

“够了。”卫长琴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本相的要求其实不难,那就是今天开始,本相但凡有需要顾相你帮助的地方,顾相你不得拒绝,反过来,如果顾相你有需要本相帮助的,本相可以拒绝。”

顾珏清皮笑肉不笑道:“卫相所提出的合作,还真是够公平的啊。”

这就是把柄被人捏在手上的感觉,暂时无可奈何。

她是个记仇的人,这笔账先记着,将来肯定要算的。

“本相之所以拉拢顾相,是因为信得过顾相的头脑与能力。”卫长琴说话时,提起茶壶,给两人的茶杯添茶。

“这不叫拉拢,这叫摆布,拉拢一个人,靠的是诚意,而摆布一个人,靠的是威胁。”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门外响起了不少脚步声,下一刻,有人敲门道:“相爷,该用膳了。”

卫长琴道:“进来罢。”

雅间的门被推开,有清秀的婢女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

“这些是酒楼里最热门的八大招牌菜。顾相尝尝,顺便点评一番。”

听着卫长琴的话,顾珏清拿起了筷子,从面前最近的菜开始夹。

即使心情不好,她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可哪知道,第一口茄子吃下去,就让她皱起了眉头,“这么烂的茄子,口感甚差。”

第二口牛肉吃下去,让她直接吐了出来,“这么老的牛肉,让人怎么吃?”

说着,她的筷子伸向了第三道菜。

“鸡肉的味道太淡,咸味只停留在表皮上,里边的肉吃起来,味同嚼蜡。”

“这鸡蛋是忘记放盐了吗?居然还包着一小块蛋壳……这要是不小心弄破了舌头?本相该找谁索要赔偿?”

“这道笋是谁炒的?居然有沙子……是我生平吃过最难吃的笋!卫相,这就是你家酒楼的招牌菜?恕我直言,这些菜全都是垃圾!简直连摆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存心捉弄我,就是这厨子酒喝多了,人傻了,把菜做成这个鬼样子。”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到一桌难以形容的菜,只会使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若是吃到一桌人间美味,烦躁的心情没准还能稍稍缓解。

“真的有这么差吗?”对面响起卫长琴的叹息声,“真是辛苦顾相点评了。”

“就没有一道菜是好吃的吗?”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

顾珏清转头看向门外。

绝色的美人手端着托盘,正缓缓走来,托盘上摆着两个瓦罐。

顾珏清认得出,这是卫长琴的妹妹卫迎莹。

“听说今日大哥要宴请顾相,我便亲手做了一桌菜,想请顾相指教指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糟糕的评价。”

卫迎莹把托盘放了下来,眼帘低垂,显出几分落寞,“我知道自己做的菜不好吃,所以才想好好学,顾相您也曾经答应过,要指点我的,您再尝尝这个鲍鱼汤……”

“不敢尝了。”顾珏清站起了身,淡淡道,“客套话都不用多说了,跟我进厨房,我好好教教你,不过我先声明,作为师父,我是很严格的,做菜不是轻松的事情,如果卫大xiao jie吃不了苦,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卫迎莹闻言,当即喜上眉梢,“顾大人真的愿意亲自教我?”

“当然愿意了。”顾珏清唇角轻扬,“走吧。”

话音落下,朝着门外迈出了脚步。

卫迎莹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厨房,顾珏清瞥了一眼厨房里现有的食材,慢条斯理道:“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杀鱼、杀虾、烧火、洗菜、切菜。”

卫迎莹愣了一下,“我不会杀鱼。”

“学啊,身为卫相的妹妹,连杀生都不会的吗?”

第64章 蓑衣刀法(一更)

“顾大人,如果您是真的愿意教我做菜,我一定会好好学。可如果您是想拿我撒气的话……请恕我不能听从。”卫迎莹柔声道,“虽然我不知道您与大哥谈话的内容,但从您的神情我就能够看出,你们聊得应该不太愉快,对吗?”

望着卫迎莹柔和无害的神态,顾珏清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卫姑娘,本相刚才有些心情烦躁,说话难免不中听,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的确不应该拿一个姑娘撒气,本相与你大哥之间的事,不该迁怒你。”

“顾大人,我身为女儿家,没有资格过问朝堂上的事情,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教导我,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名门千金,学完了诗词歌赋,就学琴棋书画,这些我虽然都会了,却都不是我喜欢的,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是做菜。”

“卫姑娘这样的窈窕淑女,竟然喜欢厨房这油烟之地。”

“因为家母做菜很好吃,家母总说,她十分厌倦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喜欢平凡的快乐,平凡的烟火,一家人团团圆圆,每日三餐坐在一起,边吃着她做的菜边谈笑,能这样过完一生就很快活了。”

卫迎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几分伤感,“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我只希望能像家母一样,做一个厨艺顶好的女子,向她学习,每当我想起她……”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想说的我都懂,卫姑娘,我相信你将来也会成为像你母亲那样的好女子!咱们可以开始做菜了。”

顾珏清生怕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多愁善感梨花带雨,念叨着思念父母等等,然后自己作为一个‘爷们’,还得去哄。

不如赶紧打断她,让她干正事。

想起卫长琴平时一副友善无害的模样,内心却是黑不溜秋的,这卫迎莹看起来温温柔柔,八成也是一朵假白莲花。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绝不相信卫迎莹是纯真的闺阁千金。

“顾大人,我刚才有点啰嗦了,失礼。现在我应该干什么?”

“杀鱼杀虾的事情我来就行了,你只要把菜切好,不过,这切菜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乱切成块就行了,你先切一条茄子给我看看。”

顾珏清说着,从菜篮子里捡了个漂亮的茄子,放入水桶里清洗了两下,递给了卫迎莹,“合格的厨子需要好的刀功,我要求你把这个茄子切薄,但不能切断,说得直白点,就是在这根茄子上切口子,每一刀下来,都要留着一点儿,不能斩断,能不能做到?”

“我试试。”卫迎莹笑着接过茄子,“我虽然做菜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刀功还不错。”

“是吗?那就好。”

而接下来,顾珏清也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刀功还不错’。

的确还不错……

就是慢,很慢,慢到她切一条茄子的时间都够人吃一碗饭了。

“卫姑娘,你能不能稍微快一点点?”

“我怕切到手……”

“你可以把手拿得离刀远点。”

“可是如果我不把茄子按紧了,我怕切得不好看。”

“你只要按着茄子的尾端它就不会跑的。”顾珏清叹了一口气,“你这速度不行,跟蜗牛似的,我先给你示范一遍,你看好了。”

说着,从她手中拿过了菜刀,望着案板上的茄子,手起刀落。

菜刀到了她的手上,无比灵活,一起一放的间隔不过眨眼,每一刀下去,都能在茄子身上切割薄片,每一下都极好地控制力度,不会斩断。

她的速度、力度、几乎是维持在一个点上,没有变化。

整条茄子切下来,也就喝两三口茶的时间。

卫迎莹有些瞠目结舌,“顾大人,你这刀功……”

“蓑衣刀法。”顾珏清切完了茄子,菜刀拿在手上打了个转,“切好的食材状如蓑衣,造型特别,下锅煮能够更加入味。”

“好厉害啊。”

“卫姑娘,你刀法的基本功太差,想学做菜,你得先练练切菜,今日你只能负责给我打下手了,你先把我做菜的过程看一遍。”

“好……”

半个时辰之后。

卫迎莹望着眼前的两道菜,目光晶亮,“顾大人,您真的好了不得。”

“虾仁山药脆春卷,黄焖茄子烧蹄筋,尝尝。”

“好!”卫迎莹伸出手,青葱玉指捏了一个春卷放入口中,咬出一声脆响。

“真好吃。”卫迎莹眉目间流露出欢喜之色,“比家母做的春卷还要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咱们全吃光。”顾珏清说着,也拿了个春卷吃,在口中咬得吭嗤响。

卫迎莹道:“咱们一人再吃三个,给大哥留三个。”

“用不着给他留。”顾珏清道,“本相只想与卫姑娘共享美食。”

“这……”

“如果你现在去找他来,我就把这一盘全都吃光,等你们回来就没了,卫姑娘自己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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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姑娘: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抛弃大哥啊

第65章 心情不美妙(二更)

卫迎莹望着那盘春卷,想了一会儿,道:“顾大人做的菜,自然要尊重顾大人的意思,您既然不愿意分享给大哥,那就不分。”

“卫姑娘果然是明事理的人。”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本相决定给你个奖励,你可以指定几道你特别想学的菜,本相教到你会了为止。”

“真的吗?那能不能请顾相教我十种不同馅的春卷?这春卷的馅究竟要怎么组合才好吃?”

“这个不成问题,改天你准备好几十种食材,我可以当场包给你看,我会告诉你应该怎样组合,你若记不住,就拿本子写下来。”

“多谢顾大人,你可真是个好人。”卫迎莹莞尔一笑,“顾大人也算是我半个师父了,改日我一定要给大人准备一份谢礼。”

“卫姑娘这夸奖我可受不起,本相只是在兑现自己曾经的诺言罢了,礼就不必送了。”

“我将大人当朋友,大人对我却疏离冷淡,是因为我哥哥的原因吗?”

卫迎莹轻轻叹了一口气,“大人,我大哥他并不是恶人,我相信您也不是,你们只是习惯了对他人保持警惕,习惯了考虑自己的利益,因为你们的身份非同寻常,俗话说高处不胜寒,拥有权力就意味着要处处小心警惕,小女子虽然不懂朝政,但还是懂一点人情世故的。”

顾珏清挑了挑眉,“卫姑娘真是心思灵巧。”

“我知道顾大人在想什么,如果我不是卫相的妹妹,只纯粹是一个仰慕顾大人的女子,顾大人或许会愿意跟我交朋友,可我偏偏是卫相的妹妹,这层身份会让您对我产生警惕,不管我多么诚心想与您为友,您都不会信的。”

“卫姑娘说对了。”顾珏清淡淡一笑,“因为你是卫相的妹妹,本相一定会与你保持距离。”

“我一心想学做菜,顾相你是厨神,我对你产生敬佩有什么不可以吗?你与我大哥同朝为官,或许存在竞争,但你们之间的矛盾,与我何干?不管你们怎么吵怎么闹,请不要牵连到我,我就是如此任性。这话就算是当着大哥的面我也敢说。”

“这么看来,你确实任性啊。”顾珏清挑眉,“你文静的外表下,竟有一颗洒脱的心,可惜你这份洒脱注定不能被人理解,我与你大哥做不了朋友,你跟他又是血脉至亲,你让我怎么信得过你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懒得说了。”

卫迎莹似乎是有些恼了,转过身朝着门外走,才走出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端走了灶台上的那盘春卷,再次走向门外,头也不回。

顾珏清:“……”

小姑娘家的,说生气就生气。

她还指望自己去哄她不成?

自己若真是个男人,见到那样的绝色女子生气,估计会秉持着风度上去安慰两句。

可假男人终究没有绅士风度,懒得去安慰。

顾珏清觉得继续再呆厨房里也没意思,反正跟卫长琴已经谈完了,索性离开了酒楼,回自己府里去。

这一整天下来心情都不太美妙,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卫长琴质疑,便觉得有些郁闷。

被顾雨荷暗害的时候,她不郁闷。

被太师嘲笑的时候,她也不郁闷。

被镇南王针对的时候,她仍然不郁闷。

一直以来,对待明里暗里的敌人,她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因为这些人并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这就意味着她的地位稳。

可卫长琴看出了她和曾经的顾相不同,稍微一试探她就露出了破绽,这让她不得不产生危机感。

目前为止,只有这厮怀疑了她,其他人都不曾怀疑。

哪怕是跟顾相最亲近的顾雨荷、顾久、顾桃紫,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卫长琴这厮实在不简单,只要他在,自己的未来,将会受到无数次的威胁,那种被人握住把柄就得妥协的感觉,很不好。

除非——

卫长琴从这个世上消失。

想到这里,顾珏清眸底冷光闪烁。

成王败寇,她必须把可能存在的隐患,消灭。

才这么想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桃紫的声音传了进来——

“爷,门外有个女子披着大斗篷,让人看不清长相,她说,只要转告您‘春卷’两个字,您就会见她。”

春卷……

卫迎莹?

顾珏清挑了挑眉。

来得正好。

这朵小白莲花,也有利用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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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斗智斗勇不等于虐喔,不要担心我会狗血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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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医至尊,却终是逃不过一场背叛,身死,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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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撕白莲,脚踩渣渣,且看谁敢多说一句!

只是,随着傲娇小萌宝一天天的长大,墨卿染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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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撩与被撩,攻与fǎn gong的故事,且看腹黑邪魅受如何翻身强力大总攻!

第66章 想请顾相收留

“把她带进来。”顾珏清道。

片刻之后,房门再一次被敲响,“爷,人带来了。”

“嗯,让她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迈了进来。

黑色的大斗篷,帽檐极大,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也难怪顾桃紫说看不清长相。

“卫姑娘,深夜打扮成这样,来本相的地盘所为何事?”

“无处可去,想请顾相收留。”

卫迎莹掀开了帽檐,露出被遮住的美丽面庞,“我遇上了出生以来最大的难题,这关系着我的终身大事,万般无奈之下,我从家中跑了出来,厚颜请求顾相帮我,当然了,我不会在您这里白吃白住,我带了许多盘缠,就当做食宿费了,可好?”

“什么问题如此严重?”顾珏清面上浮现出好奇,“关系着你的终身大事?莫非你被逼婚?”

“我的堂姐卫贵妃似乎快要失去陛下的恩宠,陛下如今更喜欢李贵妃,李贵妃的恩宠助长了李家的威风,这就使得李太尉多次对我叔父冷嘲热讽,叔父在傍晚时分来找我大哥,跟我大哥商量着,要把我送进宫,和堂姐相互扶持,不能让李贵妃一手遮天。”

卫迎莹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我不服气,我们这些名门贵女看似风光无限,却要为了家族的利益作出牺牲,卫贵妃一旦失宠,卫家整个大家族的势力就会被李家打压,我哥哥虽然深得陛下信赖,也比不过李贵妃给陛下吹一阵枕边风的。”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一定要用女人来促进家族的繁华咯?”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这也不奇怪,古往今来,多少大家族都喜欢用这样的手段,但凡是有权势的臣子,都会在后宫里安插势力,因为后宫是皇帝下朝之后一定会去的地方,后宫跟朝堂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家的女儿得宠,哪家就欢庆一堂。”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们怎么能不顾我的意愿呢?谁稀罕后宫那样的地方。顾相,你也有权有势,可你在后宫里没有安插半点儿势力,可见你与其他人不同。你只靠着自己,照样能够活得风生水起。”

顾珏清:“……”

这话还真不好接。

顾相只靠自己混得风生水起?可拉倒吧。

顾相没有在后宫里安插半点儿势力?

是啊,的确没有,做了宠妃李湘水的情夫,还需要安插什么势力……

别家都是把自家或者亲戚的女儿安排进后宫里,原来的那位顾相可不玩这个套路,她直接勾搭上后宫最得宠的女人,还愁混不好?

卫迎莹充满钦佩的话语继续在耳边响起,“顾大人,你不需要靠女人来博取利益,这一点我十分赞赏,你可曾想过,把你的妹妹送进宫里去?”

“从来不曾想过。”顾珏清回答得干脆利落。

就顾雨荷那脑子,可别进宫了,进去能活一个月吗?只怕要给自己丢人的。

卫迎莹可不同,她始终不相信卫迎莹的内心如同表面看上去那般纯真。

至于卫迎莹今夜离家出走的理由……

听起来还是有几分真实的。

没有女子不看重自己的终身大事,卫迎莹不愿意被长辈支配婚姻,也是情有可原。

那些大家族的名门贵女,并不是个个都想入宫做娘娘,更多是因为无奈而听从父母的安排进宫。

“一路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顾珏清悠悠叹息一声,“进宫的确会失去zi you,但以卫姑娘你的绝色容貌,进宫之后艳压李贵妃也并非不可能,到那个时候,也许呼风唤雨的人就是你了,堂堂九五至尊,对你言听计从宠爱有加,那种情景,你就一点儿都不期待吗?”

“不期待。”卫迎莹摇头,“和无数女子去争一个男子的感情,这种日子一点都不好,再说了,红颜会老,我这副容颜也不是永久保存的,也许我能得到的风光日子只有短短几年,我何必为了这几年赔上自己的一生?也许我不够懂事,我不想为家族如此牺牲。”

“那么卫姑娘你向往什么样的日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珏清面上浮现一丝赞赏,“好想法。”

这话她说的是心里话。

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都习惯了男子多情,卫迎莹的想法既新颖又奢侈,但是……她很赞同。

要么就无情,要么就专情,不要多情滥情。

男子多情滥情,伤的是女人心。

“顾大人不觉得我自私吗?”

“不觉得。”

“要是我大哥也像顾大人这般通情达理就好了。”卫迎莹撇了撇嘴,“他虽然没有答应叔父的建议,但也没反对,我如今就怕他跟我提进宫的事情,所以我暂时不想回家了。顾大人,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在你这儿栖身?食宿的费用,我会给的。”

顾珏清问道:“你想躲避,为何不去住客栈呢?”

“大哥一定会派人四处寻找我,这帝都内的酒楼客栈我都不能住,一住进去,大哥派出去的人一查,不就把我给找到了吗?所以我得找一个隐秘之处,我就不信大哥派出去的敢搜顾府。”

“卫姑娘想的果然周到。”顾珏清笑道,“你就不担心本相对你不利吗?”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顾大人不屑于靠女子博取利益,不是吗?”

“是是是,你都这么相信本相了,本相又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等会儿就让下人去给你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先住下来。”

“谢顾大人!我大哥那边……你可千万别泄露消息。”

“放心,绝不泄露。”

……

卫府。

“爷,您就这么放心xiao jie一个人出门吗?”

“让她出门躲几天也好,下回叔父再过来,本相不就有理由拒绝他的建议了吗?他的女儿没本事博得皇宠,与莹莹有什么干系。莹莹在外面总归是不会被人欺负的。”

“那得看遇上什么样的人啊,听xiao jie的意思,她可能会去找顾相。”

“什么?她怎么没跟我说。”卫长琴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微微蹙眉,“姓顾的可没那么好相处……”

“相爷倒也不用太担忧,xiao jie她挺会骗人的。”

“顾相骗人的手段本相见识过了,莹莹只怕是骗不过他,尽快通知她,想玩,得换个地方,别在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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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米粥配咸菜

一夜过去,迎来新的黎明。

这天,顾珏清早起洗漱,出门后从婢女口中得知卫迎莹做了早点。

卫迎莹住在顾府的事,乃是秘密,因此,卫迎莹并不以真面目示人,一出门就拿面纱遮住了脸,谎称自己沈,府里下人便称呼她——沈姑娘。

据她自己说,沈是她母亲的姓氏。

“相爷,这沈姑娘还挺贤惠的,做的包子可香了。”婢女跟在顾珏清的身后,夸赞着。

顾珏清不语。

在没有尝到味道之前,不轻易下定论,卖相与嗅觉不是关键,味觉才是关键的。

顾珏清踏进大堂,就看见卫迎莹坐着在等候,雪白的面纱遮住了鼻梁以下的部位,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一双水盈盈的眼。

她看了过来,目光中流淌着柔和的笑意,“顾大人,吃早点罢。”

顾珏清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米粥。

说是粥吧,也太稠了,都快赶上浆糊了。

处于稀饭和干饭之间,说是稀饭不够稀,说是干饭又不够干。

卫迎莹笑道:“米放多了,水放少了,就煮成这样,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做早饭的事情交给下人就好了。”顾珏清道,“你不用亲自早起做饭。”

“我喜欢做饭,顾相不用跟我客气。”卫迎莹说着,把桌上那盘包子推向她,“这是我花了半个时辰做的包子,您试试,我刚才尝过了,咸度适中。”

“咸度适中?能做到这点算是不容易了。”

顾珏清拿了个包子,一口咬下,当即脸色一变。

卫迎莹说了咸度适中,这倒是实话,可她竟没有想到这馅里肥肉和瘦肉的比例也得有讲究,通常是瘦多肥少,如果全都是瘦肉也无妨,可千万不能是——

肥多油多。

顾珏清猝不及防吃了一口油腻腻的肥肉馅,根本无法咽下去,连忙吐了出来。

再看一眼包子里的馅,简直是肥到流油!

别人家的包子流淌着的是肉汁,她这包子是肉油啊……

“怎么了顾大人?”卫迎莹诧异道,“很难吃吗?是咸了还是淡了?”

“不是咸和淡的问题,是肥肉瘦肉的比例不对,你自己没尝过这包子吗?”顾珏清连忙灌下一口小米粥,这一尝,眉头又拧起来。

煮粥的时候锅底是不是烧了……竟有一股淡淡的焦味。

粘稠的粥,暂时冲淡了口中的肥腻感。

卫迎莹自己也拿了个包子,一口咬下,看了一眼馅,“不会肥呀,瘦肉还挺多的。”

她生怕顾珏清不信,还把馅拿给顾珏清瞧了一眼。

顾珏清看了过去,果真是瘦肉馅。

“我知道了,你做馅的时候不均匀,这就使得有的包子瘦弱多,有的包子肥肉多。”

卫迎莹眨巴了一下眼睛,“顾大人吃不得肥肉?那不如把每个包子都撕开,只挑瘦肉馅的吃?”

“不必了。”顾珏清站起了身,“早上有些没胃口,不吃了,本相要去上朝,姑娘你自便。”

说着,转身迅速离开大堂。

要不是早就知道卫迎莹厨艺不好还喜欢做饭,她几乎都要觉得卫迎莹在故意捉弄自己了。

如果只是无心倒也罢了,要是刻意,她一定会想个办法回敬。

顾久早已备好了马车在府外等候,眼见着顾珏清出来了,便掀开了马车帘子。

顾珏清坐进了马车内,道:“本相还没吃早饭,等会儿马车要经过集市,附近要是有什么好吃的早点,就给我推荐推荐。”

“爷,听说昨夜来府上的那位姑娘给您做了早点,莫非她做的不合胃口?”顾久问道。

“要是合我胃口,我还出来吃吗?”

“也是……那您想吃什么?这附近有一家水晶包子还不错。”

“别提包子。”顾珏清唇角抽了一下,“不要包子,不要肉,越清淡越好,这样吧,你去买米粥咸菜。”

“这么清淡的东西,您平时可是从来都不吃……”

“让你去你就去!”

“……是。”

马车经过一个粥铺停了下来,顾久买了米粥咸菜,顾珏清一路吃粥配咸菜,马车临近宫门时,她也吃完了。

咸菜虽然不太好吃,却有解腻的作用,嘴巴里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

咸菜是腌制品,有些店铺腌制的技术不好,咸菜的口感就差了,今早吃的咸菜虽然解腻,却始终都觉得口咸,口渴。

上朝的时候压根就没水喝,好在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商议,早早便下朝了。

顾珏清下朝便直奔御膳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直接拿水瓢舀着水缸里的清水就喝。

“顾大人您是渴了吗?这里有茶……”边上的一名小太监说道,“还是梅子茶,很解渴的。”

顾珏清立即转头,“拿来。”

小太监给她倒上了一杯梅子茶。

顾珏清喝了一口,道:“这梅子茶不错。”

“这是给李贵妃娘娘煮的,娘娘这两日胃口不好,进食甚少,总管觉得喝这梅子茶也许能开胃,就让我们煮了一大锅,每日早晚给贵妃娘娘送去。”

“娘娘胃口不好?”

“是啊,这两天,御膳房派去送饭的人被罚了好几个,娘娘心情不好,小的们提心吊胆的。”小太监说着,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顾相您厨艺高明,奴才斗胆请求您支个招,怎样才能让娘娘吃得下?”

御膳房里的众人都知道,顾相只为圣上做饭,皇后以及妃子并没有支配相爷的权利,如今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顾珏清略一思索,道,“去采摘些新鲜的菊花来,本相要为陛下以及娘娘们做甜品,做好了之后,分别送去陛下、皇后娘娘、以及两位贵妃娘娘的寝宫里去。”

只为李贵妃一人做,不太合规矩,就怕有心人针对这事,说顾相有意讨好贵妃。

但如果是为了帝后做,顺带记着两位贵妃,那就算是成功避嫌了。

同一份礼,送出去的数量多了,外人也就看不出主人偏向谁。

李贵妃冰雪聪明,一定会明白她的用意。

……

“老爷,最近天热,厨房给您做了清热去火的野菜汤,味道略苦,但是对身体有好处,您尝尝。”

太师府的大堂内,管家笑着为马太师盛了一碗汤。

太师喝了一口,当即蹙眉,冷声道:“你方才说味道略苦,明明是又苦又咸又涩!这么难喝,还端上桌来?”

管家诧异,“不会吧?刘婶还说这野菜汤味道不错呢。”

太师冷哼一声,“这叫不错?你过来尝尝!”

管家闻言,也凑到桌前尝了一口野菜汤,立刻沉下了脸,“刘婶竟然敢糊弄老爷!我这就让人抓她过来问话!”

片刻之后,厨娘刘婶被带了过来。

管家呵斥道:“你这做的是什么汤?这么难喝!还端上桌来给老爷喝,你这汤里是放了多少斤盐?自己尝过没有?”

“咸?不会啊。”刘婶有些迷茫。

“还狡辩。”管家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汤碗递给了她,“自己尝尝!”

刘婶喝了一口,道:“不咸啊,就是有点儿苦了,老爷什么时候口味这么淡了?”

她神情茫然,丝毫不像作假。

太师想到了一个原因,道:“你可别是味觉出现问题了吧?你仔细想想,你今日加盐放的盐量,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我今天的确比平时多加了盐,昨天一袋盐刚好用完了,今天新开了一袋,竟然不怎么咸,奴婢还以为是买盐的下人遇上骗子了,买了劣质的盐,所以尝起来才味道淡,于是就多放了一些……”

管家翻了个白眼,“不是盐的问题,是你自己舌头有问题!咱们府里买的都是正规的官盐,怎么会劣质?一个舌头有问题的厨子,没资格留在我们府里,你应该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了。”

“怎么会这样……”刘婶瘫坐在地上,泫然欲泣,“我的味觉怎么会出现问题呢?难道就因为我前天嘴馋吃了几个野蘑菇……一定是的!老爷,我可能只是吃错东西,所以才味觉错乱,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去治治,我在府里都这么长时间了,求您不要赶我走!”

太师闻言,并没有刁难她,只是问道:“你说,你的味觉失灵,可能是因为吃了几个野蘑菇?那些野蘑菇是哪里采的,还有没有?如果你能再采一些过来,就不赶你走了。”

第68章 菊花冰糕

“那些野蘑菇是昨天摘野菜的时候顺便采的。奴婢也知道野生的东西不能乱吃,但是住在那野菜地附近的孩子说,他们经常吃那些蘑菇,没有毒,奴婢一听,就放心地吃了……”

刘婶一边说着一边抹眼角的泪花,“谁知道这蘑菇这么害人呢。”

“那些住在郊外的人家,许多家境贫苦,只求温饱不求美食,所以他们觉得野蘑菇能够吃饱就是好东西,并不在意它会不会伤害味觉,他们吃多了野生的东西,大概也猜不到味觉失灵是蘑菇造成的。”太师淡淡道,“这种蘑菇应该还有吧?”

“有的,就在城西的郊外,只要在河边逛逛,就很容易能够找到。老爷要这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处的。你去采一篮子回来就是了,但是切记,此事不要声张,采回来之后,赶紧找个大夫,问问大夫,这种野蘑菇具体有什么样的作用?它造成的味觉失灵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能不能根治。”

“是,奴婢这就去。”

刘婶离开了之后,管家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野菜汤,“老爷,我看这些野生的菜啊蘑菇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别吃了,就怕吃出什么问题啊。”

太师悠然道:“野生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有害,也有些是好东西,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能碰到,像刘婶这样因为一时嘴馋而倒霉的人也不少,不过,这次她也算是帮了老夫的忙了。”

管家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就领悟到了意思,“老爷,您要把那些野蘑菇送给何人?”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到那时候你会知道的。”

……

正午时分,明德殿内一片沉寂。

龙祁世卧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听到有脚步声缓缓走近,睁开了眼。

太监总管站在桌边,一转头看见他醒了,连忙行礼。

“陛下被奴才吵醒了吗?奴才把顾大人送来的点心放桌子上,想着等陛下醒了可以吃……”

“朕没睡着。”龙祁世下了榻,“顾卿送了点心来?是什么好东西?”

顾珏清做出来的食物总是能轻易引起他的兴趣,他几步走到了桌边,望着托盘里的东西。

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可以清晰地看见糕点内的菊花花瓣。

糕点旁,是用琉璃杯装着的米白色、类似于羊奶一样的汁,隐约能看见汁里有一颗颗小小圆状物。

“陛下,顾大人说,这是蜂蜜菊花冰糕和冰镇珍珠奶茶,今天这天有点热,顾大人就让人去冰窖里凿了碎冰,放在刚做好的奶茶里,这奶茶就会冰凉爽口,这茶里放的是木薯粉圆,有嚼劲的。”

“顾卿做的糕点可真是赏心悦目。”龙祁世展颜一笑,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称赞道,“不愧是顾卿的手艺啊,从来没有令朕失望过。”

“陛下,您再尝尝这个奶茶。”

“好。”龙祁世端起琉璃杯,饮下一口,霎时有醇香的味道席卷过舌尖,甜度适中,木薯粉圆嚼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冰镇奶茶配着菊花凉糕,在这样的热天里,可谓是一种享受。

皇帝惬意地吃着点心,悠然开口:“顾卿还真是体贴,听说湘水这两天食欲不振,这清凉爽口的点心送过去可真是及时雨。顾卿毕竟是一品大员,平时给朕做美食是应该的,而除了朕之外,没人有权利使唤他去下厨,湘水垂涎于他的手艺,也没好意思开口。”

太监总管闻言,笑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下朝之后,顾大人去御膳房喝水,御膳房里的小太监哀求他,说是贵妃娘娘食欲不好,请求顾大人支个招,顾大人刚好想给陛下做新的甜品,顺便就多做了一些,为了避嫌,还给其他娘娘也送去了,娘娘们可都是沾了陛下您的光啊。”

“顾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朕宠爱李贵妃,只要李贵妃开心,他就是为朕排忧了,同时还得提防有人说闲话,可真是辛苦他了。”

“可不是嘛。”

再说另一边的瑶华宫内,李湘水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望着宫女端上来的精致点心,淡淡问道:“这是御膳房整出来的新花样吗?”

“回娘娘的话,这不是御膳房厨子做的,这是顾大人命人送来的。”

宫女的话,让李湘水顿时精神一振,目光莹亮,“顾大人送来的?”

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便轻咳了一声,道:“顾大人的手艺可是极好的,御膳房那些大厨压根比不上他,如此精致的点心,本宫倒真是有点儿馋了。”

“奴婢也觉得,娘娘一定会有食欲。”宫女笑着,把点心端上前。

李湘水拿了块菊花糕吃,只觉得清甜溢香,细腻柔润,再配一口奶茶,木薯粉圆的口感令人有些难忘。

“顾大人说,菊花糕有清心明目,镇静养神的作用,甜而不腻,娘娘可以多吃一些,再把这奶茶喝了,也会有饱腹感。”

李湘水闻言,目光中笑意渐柔,“顾相的手艺,果然没得挑。”

在下人面前,她只夸奖顾相的手艺,不多夸奖其他。

他的心意,她记住了。

……

顾府的马车从皇宫驶回到府外,顾久替顾珏清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爷,到了。”

顾珏清从马车上跃下,伸了个懒腰,“你去厨房里吩咐一声,本相中午想吃八宝炒饭,一定要厨娘亲自动手。”

“爷,沈姑娘那么喜欢做饭,万一跟厨娘抢着做饭呢?”

“她想做饭就随她,你向厨娘传达本相的命令就成。”

“是。”

顾珏清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毯子,铺在了地面上,随即坐了下来,劈叉展臂。

片刻之后,传来了敲门声,顾桃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爷,太师府的人竟然送请帖过来了。”

“进来。”

顾桃紫推开门之后,愣了一下,“爷,您在干什么?”

为何要坐在地上摆那么奇怪的姿势?莫非是新练了一门什么功夫?

“瑜伽,一种功夫。”顾珏清道,“你别管我,说正事。”

即使女扮男装,她也不会忘记这项塑形美体的健身运动。

顾桃紫言归正传,“太师府送来请帖,太师寿辰,请您前去赴宴。”

第69章 太师寿宴

“太师过寿?”顾珏清挑了一下眉,“那老家伙今年应该六十岁了,想不到啊,他过寿还给本相发请帖,他明明看本相那么不顺眼。”

“送请帖的下人说,但凡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请了,陛下也会到太师府赴宴的,太师毕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老臣。”

“是啊,太师发出来的邀请,群臣们都会给面子的,若是只有本相一个人不给面子,显得本相多不识趣?”顾珏清悠悠道,“请帖拿来。”

顾桃紫递出了请帖。

顾珏清接过,看了一眼。

时间是明日午时,凭着请帖可进太师府。

太师给她发请帖,是纯粹跟她客气一下,还是抱有其他目的?

毕竟三品以上的都请了,要是遗漏了个别人,针对的意味太明显,有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太师也是个狡猾的人物,会不会趁着宴会耍什么花样?也很难说。

总之,她会时刻保持警惕。

“爷,要去的话,属下就得去帮您准备礼品。”

“去,当然要去,不去显得本相没魄力。至于礼品……随意点,挑一棵老山参包起来就行了,反正本相送再好的补品他也不会吃,何必浪费。”

“是。”

……

一晃眼,又是一日过去了。

时值正午,帝都以南的太师府内洋溢着一片热闹的景象。

落英缤纷的庭院里,一张张以紫檀木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淡淡光泽,酒席遍布,伴有悠悠琴曲。

顾珏清踏进府里,立刻就有下人前来迎接。

“顾大人这边请,宴席的位置是按照官阶等级排的,您坐在左手边第一位。”

顾珏清落了座,随意地瞥了一眼四周。

主座上有两个席位,桌子一大一小,大桌给皇帝,太师自个儿坐小桌,以示对君王的尊敬。

在祁国,宴席里如果有十分尊贵的客人,例如长辈或者高官,东道主给贵客摆的桌子得比自己大一圈,表示敬意。

顾珏清看着陆续入席的宾客,除了朝廷上的官员之外,也有一些陌生的脸孔。

一起上朝的官员,她几乎都能叫得出名字,那些陌生的宾客大概就是太师的亲友了。

她注意到了正对面有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哥,面相风流,在一名美婢给他倒酒的时候,他竟然伸手捏了人家的下巴。

在这样公众的场合之下,举止轻佻……也实在是大胆。

太师寿宴,在座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言一行都会注意,像这样完全不在意自身形象的客人,算是有点儿奇葩了。

下一刻,有一名中年妇人走到了那纨绔公子的身旁,似乎是呵斥了他两句,他这才有所收敛。

“大人,您喜欢女儿红还是果子酒?”有婢女端着一个装满酒的托盘,到顾珏清的面前来询问。

“果子酒就好。”顾珏清说着,朝婢女询问道,“对面那个黄衣公子是什么来头?行为实在是轻佻。”

婢女顺着顾珏清的视线看了过去,笑道:“那位啊,是钱大官人家的大公子,他旁边的那位是他母亲,钱家的主母。钱大官人是我们老爷的好友,钱家公子在我们府上确实有些随意,他有点风流,府上的人见怪不怪。”

“原来如此。”

有点随意,有点风流?这话说的也太客气了。

明明是十分随意,十分风流。

钱大官人,皇城里能排上前三的大富豪。

钱家虽然没有人做官,势力和人脉却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朝廷里的高等官员,对钱家人也得有几分客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早已流传千百年,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太师与这样的大富豪结交,两人之间必定也掺杂了利益。

再说那钱大公子,被母亲警告了几句之后,不再对漂亮的婢女动手动脚,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地四处瞟,让顾珏清只能联想到两个字——猎艳。

这男子真是一副花心滥情脑残富二代的模样。

顾珏清收回了视线,懒得再看他。

目前已经入席的宾客数量大约一半,还有一半左右的人尚未到场,作为东道主的太师也还没出现。

顾珏清觉得自己来得有点早,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她是左手边的第一位,左边没人,右边是一名与他不熟的官员,不是她这派的人,搭不上话,她便只能自斟自饮。

而她没想到的是,她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果子酒,一抹青色的衣袍闯入了视线,一道陌生的男音传入了耳中,柔和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顾……顾大人。”

顾珏清抬头,看到的就是一张纯净又标致的少年容颜。

准确地来说,是少年即将步入成年的阶段,十七八的年岁,白白净净,无害中又带有一丝……可爱。

自从见识到卫长琴那样表面温和无害、内心黑不溜秋的人之后,她就再也不想通过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本质了。

就算眼前的少年长得十分面善,她也是一脸冷淡地说道:“你找本相?”

“嗯。”少年点点头,似乎是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在顾珏清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开口道,“顾大人,我……一直十分钦佩您,听说您有一手高明的厨艺,特来请教您,这几道菜……应该怎么做才好吃?”

那少年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摊开,放在顾珏清面前的桌子上,“大人,请您一定仔细看看,好吗?”

少年目光中的期盼之色,让顾珏清没有立刻拒绝,她瞥了一眼少年放在桌上的纸——

香辣肉夹蘑

肥牛杏鲍菇

山药野鸭汤

人参炖老别

蜜汁烧鸡翅

顾珏清道:“肉夹馍的馍写错了,还有这个,老别?是老鳖才对吧?你连字都不会写么?”

少年道:“回大人,我读书少,鳖字太复杂,所以就用别字代替,我知道大人聪明,肯定能看懂,大人您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顾珏清一怔。

少年似乎话里有话,再看他写的菜名,竖着看,每个菜名的最后一个字,连成一句话——

蘑菇汤别翅。

蘑菇汤别吃。

他不是不会写馍字和鳖字,是怕写了之后,他想表达的意思不够明显,这才故意写成错别字……

顾珏清蓦然抬头:“谁让你来请教我的?”

“回大人的话,是我自己想请教您。”

“读书这么少,字都写不好,可见你这个小子也没多聪明,本相看你不太顺眼,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你走吧。”顾珏清说着,把纸揉烂了,扔回给少年。

少年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望着他的背影,唇角轻勾。

这男孩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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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鹿耳野菇汤

能想到用这么别致的办法来提醒她……

这宴席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又是在太师的地盘上,那少年想要为她提供信息的同时,又不想惹上麻烦,便只好装作来请教问题。

她已经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便故意冷语相向,在外人的眼里,只会觉得那少年不受待见,顾相并不想搭理他,除此之外,应该不会多想。

少年说……蘑菇汤别吃,由此可以确定宴席上的蘑菇汤是有问题的。

不,准确来说,是她这一桌的蘑菇汤会有问题,太师只针对她,其他宾客的菜应该都是正常的。

具体会出什么样的问题,这不好猜,下毒应该不至于,别说她这个一品左相了,就算随便一个官员在宴席上中毒而死,太师都很难交代,因此,排除下毒可能性。

那个提醒她的少年……没准会知道内情。

以防万一,除了蘑菇汤之外,其他的东西她也不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续有宾客落座。

作为东道主的太师也很快现身了,在一路的祝寿声中缓缓走向首座。

顾珏清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又有一道雪白的身影缓缓走近,转头一看,正是卫长琴。

卫长琴的坐席,就在她的正对面。

眼见着人来得差不多了,最后姗姗来迟的,是皇帝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今日是太师的寿宴,大家不用太拘礼,坐罢。”

“谢陛下。”

龙祁世坐下后,太师便吩咐下人上菜。

清秀的婢女们游走在庭院里,步伐整齐有序,陆续给每一桌宾客都上了菜。

顾珏清扫了一眼其他人的菜色。

每桌的菜都是一样的,那道蘑菇汤……应该也快上了吧?

“今日是太师的大寿,作为太师的老朋友,我钱某人要第一个敬太师,祝太师延年益寿,事事顺心。”

宾客席中有一人站了起来,四十好几的年岁,是个相貌端正,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顾珏清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妇人,是之前那个风流公子的母亲,而与他们相邻的那一桌,正是那个挑逗漂亮婢女的风流公子哥,和那个给自己传递信息的青衣少年!

风流公子是钱家大少爷,青衣少年和他坐在一起,这就表明了那少年是钱家人。

那两rén dà概是兄弟?

钱家是皇城里有名的富豪家族,与太师交好,钱家的人,竟然来提示自己不要喝宴席上的蘑菇汤,这岂不是……破坏太师的计划。

那个少年的行为可真是耐人寻味。

再说钱大官人祝寿过后,又陆续有许多官员站了起来,各自说了几句祝寿词,给太师敬酒。

“多谢钱兄和诸位同僚的好意。”太师乐呵呵地举起酒杯,回敬了宾客,之后转身向皇帝敬酒。

“老臣感激陛下赏脸前来,老臣知道陛下有偶尔吃野味的习惯,前两天就派人去郊外打猎,打了许多野味回来,今天现杀,老臣请的大厨是皇城内有名的,虽然比不上顾相的手艺,但也是能称之为美味的,陛下尝尝。”

龙祁世闻言,看了一眼桌上的新鲜野味,色香味俱全,确实让人很有食欲,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山鸡肉、野兔肉、鹌鹑肉……每道都十分入味,虽然都是野生的,却没有带一点儿膻味。

“口感不错,味道也不错。”龙祁世评价道,“不输给御膳房啊。”

顾珏清做饭的水准在他这是位居第一的,他自然不觉得有厨子能超越顾珏清,因此,不轻易拿人与顾珏清比,跟御膳房里的大厨比比就行了。

众人正吃着,又有婢女成群地走来,人手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用瓦罐装着的热汤。

顾珏清眼见着婢女把瓦罐搁在了自己的桌子上,朝着瓦罐里瞧了一眼。

少年提示的那一道蘑菇汤,来了。

太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陛下,这道汤可是好东西,鹿耳野菇汤,厨子说这益气补身,是滋补的佳品。陛下,您可以多吃些。”

“是吗?听起来不错。”龙祁世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野菇汤拿到面前。

这汤闻着还真香。

他浅尝了一口,称赞道:“这个不错。”

皇帝一夸奖,众宾客也都被勾起了食欲,正准备喝汤,空气中却忽然响起一声低斥——

“且慢!吃过野山鸡肉的人不能喝这汤。”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顾珏清接收到众人投递过来的视线,一本正经道:“没吃过野山鸡肉的,就放心喝吧。”

“顾相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师发问。

顾珏清道:“诸位可曾听过一个词汇?同食禁忌。就是两样正常的食物,分开来吃没问题,但是不能在同一时间同时吃,比如韭菜和菠菜同食,容易引起腹泻;葱和蜜糖同食,会产生胸闷;野山鸡肉和野菇汤也是同样的道理,你今天吃野鸡,明天吃野菇就没事,但不能在这一顿同时吃。”

“听过类似的说法。”卫长琴接话道,“竹笋不宜与豆腐同食,南瓜不宜与羊肉同食,这些食物不在同一顿吃的还好,一起吃,可能会引起或大或小的身体问题,顾相的话,应该也是有根据的。”

左右丞相共同认定了‘同食禁忌’的说法,这让宾客里的不少人已经开始相信。

“顾卿,野鸡肉跟野菇汤一起吃会怎样?”龙祁世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顾珏清轻叹一口气,“可能会得痔疮,相信我的,就不要因为一时的嘴馋让自己后悔,不相信我的,你们随意,反正我吃过野鸡肉,坚决不喝野菇汤。”

“朕也不喝了!”龙祁世连忙丢下了汤匙,“朕只喝了一口汤,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这两个东西一起吃竟然会得痔疮……

真膈应人。

顾珏清道:“陛下不用惊慌,只是尝了一口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龙祁世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师,语气有些冷硬,“太师!你准备野味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问问大夫有什么禁忌呢?这些东西毕竟不是家常菜,一不小心就会吃出毛病!要不是刚才顾卿提醒,朕就把汤给吃了……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考虑问题如此不周到,真是的。”

第71章 钱家少爷

“陛下息怒,老臣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太师脸色有些铁青,“顾相的说法是否属实,也尚未可知,毕竟只有他一个人提出来……”

“太师是觉得本相敢欺瞒陛下吗?”顾珏清慢条斯理地打断他,“敢问太师大人这辈子进过厨房几次?你晓得各种瓜果蔬菜的功效吗?你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不能吃吗?你一不懂做饭,二不懂医术,犯了错被人指出还不甘心。”

“你……”太师眉头拧得死紧,“老夫可以马上找个大夫来询问,顾相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顾珏清一脸镇定,“同食禁忌,可能产生的隐患是根据个人体质的,我只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性会产生问题,并没有说是绝对的,诸位宾客,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试试,过两天谁得了痔疮,别忘了问太师要医药费,本相就不信,这么多人,就没几个会中招。”

顾珏清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表示不乐意尝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官还是相信顾相的话。”

“不就是一道汤吗?没什么好纠结的,浪费就浪费了,顾大人也是一片好心。”

“我听顾相的,不喝了。”

太师:“……”

“都别吵了,来人,把这野菇汤给朕全撤了!”龙祁世冷声道,“看着这个就没胃口了。”

他心里是相信顾珏清的,他不认为顾珏清会吃饱了撑的跟一道汤过不去,顾珏清既然提出来的,想必是曾经见识过。

太师眼见着龙祁世心情不好,再看此刻的气氛,大多数人都对野菇汤产生了抵触,这么一来,他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的寿宴,本该欢欢喜喜地办,被顾珏清这么一闹,心情真是糟糕极了。

顾珏清莫非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反过来摆了他一道。

太师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又不能对顾珏清恶语相向,免得众宾客觉得他没有气量。

他不再理会顾珏清,而是先安抚皇帝。

“陛下,您就看在老臣今日过寿的份上,消消气可好?老臣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就不提了。”

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朝廷元老,龙祁世见他认错,面色缓和下来,“刚才的事,大家忘了吧,今天是个好日子,该吃吃,该喝喝,让太师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个寿辰。”

龙祁世此话一出,冷寂的场面又一次热闹起来,有些官员陆续站起来向太师敬酒,活跃气氛。

这气氛虽然是活跃起来了,太师的好心情却再也回不来了。

寿宴进行了一个半时辰左右便结束了,龙祁世率先起身离开,众人恭送皇帝之后,也陆续离开。

顾珏清临走前,看了一眼太师所在的方向。

太师也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顾珏清轻扯唇角,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姓顾的八成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拿蘑菇汤大做文章,害得老夫被陛下责怪。”

太师转过身,冲着身后的管家低声道:“去调查一下,从顾相入席开始,有几个人跟他说过话?离顾相座位最近的那几位大人,都去问一问,老夫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是。”

……

“爷,您的心情看上去似乎挺好。”

走出太师府,顾久望着顾珏清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问道,“莫非在宴席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太师寿宴宾客众多,庭院的空间有限,随从就没有了入场的资格,只能在宴席外面走动,顾久并不知道宴席上发生的事。

“让太师吃鳖,算不算有趣?哦对了,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顾珏清道,“今天的宴席上,看见了钱员外一家人,钱员外有两个公子,年纪比较小的那位,帮了本相一个忙,太师的地盘上人多眼杂,我们不方便直接交流,所以,我这心里有几个疑问,还没问他。”

“您说的钱员外,是不是皇城里有名的那位富翁,钱大官人?”

“当然是他,除了他之外,还有哪家姓钱的能有荣幸被太师邀请?奇怪的是,这两家明明交情很好,那少年却要来帮我……可真是令人疑惑。你这几天派人去钱家附近留意一下,要是发现钱家的小少爷出门,就帮本相带个话,告诉他,让他挑个时间和地点,悄悄来和本相见一面,此事要隐秘。”

“是。”

……

次日下午,顾珏清午休醒来之后,得到了顾久的消息,钱家的小少爷约她夜里去珍味楼见面。

派出去的暗卫在钱家的附近徘徊了大半天,总算是等到了那少年出门,那少年出门时还带了个仆人,暗卫便把顾相的邀请写在纸上,只等他们走进了拥挤的人潮里,才找到了机会,趁着人多把纸条塞进了少年的手里,没被仆人看见。

纸条上写:顾相有意与公子见一面,公子可随意选择时间地点写下,写好之后,扔到街角的树边即可,会有一黑衣男子捡起,转达给相爷。

那少年照做了,时间定在戌时,地点是珍味楼二楼。天黑下来之后,顾珏清把身上的华贵衣衫脱下,换了一身寻常布衣,戴上了斗笠,作为随从的顾久也换了一身粗布má yi,做了一副不起眼的打扮。

两人一同去珍味楼,见到那少年的时候,少年也打扮得十分寒酸。

所谓隐秘的见面,就是不引人注目,自然是越不起眼,越没人关注。

“见过顾大人。”

少年问了好,正准备行礼,被顾珏清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小兄弟,不必多礼,坐罢。”

少年坐下,道:“顾大人是不是想问我,那野菇汤究竟有什么问题?我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会提醒您?”

“你会说实话吗?”顾珏清挑了挑眉,“本相跟太师的关系一直很僵,而钱家与太师亲近,按理说,你们钱家是不应该跟本相来往的,更不应该破坏太师的计划。”

“家父与太师关系好,那是他们的事。”

少年垂下眼帘,“我认得太师府上的厨娘,她去十里外的郊区采一种野蘑菇,当时我就在附近钓鱼,那野蘑菇就生长在河边,几年前,我不小心误食了一次,后果就是味觉错乱,吃东西都索然无味,持续了大半年之后,有幸遇上了一个高明的大夫,用金zhēn ci舌才治好,过程无比疼痛,金针扎进舌头里,舌头痛麻了,吃东西只能吃温的,太冷或者太热都不行,一张嘴就疼,大半个月才能好。”

第72章 大人相信我了吗?

“味觉错乱?”顾珏清微讶,“原来那野菇汤有这样的作用。”

味觉错乱,对身体倒是不会造成损害,正常人也就只会觉得十分添堵,可对于厨子来说,味觉错乱是不小的打击。

一个厨子失去对味觉的判断,等同于丢了饭碗。

尤其顾相当初也是靠着一手厨艺博得皇帝好感,皇帝对入口的食物十分挑剔,在皇帝的心中,目前并没有人的厨艺能超越顾相。

皇帝还指望她能经常创造一些新的菜式,让他得到新鲜感。

如果失去正常味觉,她在皇帝面前的优势便少了大半。

太师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顾大人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带大人去河边采摘一些回来,顾大人的手下里,总会有人自愿尝试野菇,毕竟不是致命的东西。吃下后,有一个缓慢的发作时间,大概过去半天以后,味觉就会错乱,咸、辣、苦的东西吃起来都会觉得很淡。”

少年的话再一次响起。

顾珏清道:“难怪太师敢端出来给我吃,敢情是这么回事,吃完之后不会马上发现问题,等我发现自己失去味觉之后,早就已经离开了太师府,就算怀疑到了他的头上,想去找麻烦,也没有证据,他一定会很快把那野菇汤处理掉。到了那个时候,本相就只能吃了哑巴亏,总不能让仵作把本相肚子划开检查蘑菇吧?”

如果太师下的是毒,她回府后毒发身亡,仵作可以通过验尸,开膛,检测出她腹中的食物哪样有毒,查出野菇有毒,太师就脱不了干系。

而活人是检查不了自己肚子里的食物的,这个时代的医学没那么发达。

谋杀一品朝廷命官,一旦被揭发,就算是元老级的臣子也要偿命。所以太师绝不会下毒,他只想让她失去味觉,让她在皇帝面前失去优势,再慢慢对付她。

用心险恶。

“大人是相信我了吗?”少年继续说道,“当时我看见那厨娘采野菇,吃过亏的我自然不能不提醒一下,我特意走过去提醒她,蘑菇不能采,并且告诉她食用蘑菇的后果,她说,她只是想采几朵,回家喂鸡,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顾珏清笑道:“你发现她话里的破绽了?”

“嗯。第一,我提醒她蘑菇有问题,她并没有很吃惊,这就说明她知道这些蘑菇的作用;第二,她好歹是太师府的厨娘,穿着也并不穷苦,何必大老远地来郊外采野蘑菇回去就为了养鸡?鸡饲料到处都有卖,比野生的东西健康得多,她的解释实在是不合理。”

“所以你认定了她说谎。”

“不错。说喂鸡,是敷衍我的,她撒谎,说明她想做的事情见不得光,如果不是喂动物,那就可能是给人吃。我一开始还想,是不是太师府里的厨子们在竞争?她也许是故意想害同行丢掉饭碗。我正好要和家父参加太师的寿宴,便打听了一下,寿宴的掌勺厨师里就有她,寿宴上有一道菜就是野菇汤。”

顾珏清听到这里,接过话,“所以你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你怀疑寿宴上的野菇汤,来自于厨娘采的野蘑菇,野蘑菇数量少,人多根本不够吃,所以,那些野蘑菇应该只是针对个别人,绝不可能是所有的宾客,对么?”

少年点头,“寿宴上的宾客非富即贵,我大胆猜测,一个小小厨娘,没理由这样对付宾客,让宾客失去味觉,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一般人就算失去味觉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有厨子才会对味觉十分在意,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厨艺绝顶、深得陛下宠信的顾相,如果顾相吃了汤……太师应该会很高兴吧?”

顾珏清挑眉,“你的推测能力倒是不错啊。”

十七八的少年,脑袋瓜子里能想这么多……他都还没成年。

通过厨娘的可疑行为推测出太师的目地,并且用奇妙的方法来给她提醒,帮助她的同时不想暴露他自己,事后悄悄来与她见面,讲述来龙去脉……

如果这一切得不到任何好处,他会帮她吗?

答案是不会。

这少年的脑袋不简单,一定有所求。

如果他的理由,只是单纯想做好事,她绝不相信。

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她对人习惯保持警惕,哪怕是帮助过她的人,也不得不防。

“百官之间明争暗斗,我这才斗胆怀疑了太师,顾大人您桌子上的那汤八成有问题,就算有两成的可能性没问题,也要杜绝这样的可能不是吗?不喝,不吃亏,喝了,可能要吃大亏,所以,不喝最好。”

“当然了,就算那东西不是给本相吃的,也让本相明白了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简直就是厨师的天敌,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小心防范。我相信你是真的想帮我,说说你的目的,如果你聪明的同时,又诚实,本相也不吝啬帮你解决你的烦恼。”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顾大人,我的确是有一点儿私心。”

“说。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

“钱司辰,官司的司,良辰的辰。”钱司辰说着,起身朝着顾珏清弯腰一拜,“司辰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亲娘已经不在世,如今钱家主母是大哥的亲生母亲,他们对我不仅是疏离,甚至可以说是孤立,父亲看重大哥而不在意我,大娘在府里一手遮天,我虽然是钱家的小少爷,日子过得却一点都不富裕,将来的家业,或许也没份。”

“你好歹是个少爷,家产都分不到一点儿?”顾珏清挑眉,“你母亲是妾?娘家没势力吗?”

“非也,母亲是正房。”钱司辰道,“如今的主母,曾经是妾。当年家母与家父成亲,是商人家族的联姻,家母喜欢家父,家父却另有心上人,家母不允许家父纳妾,两人关系疏离,好几年,感情都不见好。直到母亲娘家落魄,父亲终于再也不用看她脸色,把安顿在外面的女子接回了家,光明正大娶进门做二房,那女子生下的儿子都五岁了。”

顾珏清翻了个白眼,“妾的儿子都那么大了,正房的肚子就没点儿动静,你父亲存心气你母亲么?”

“应该是的,他们的感情从未好过,母亲发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威胁,也想怀子嗣,她十分努力怀上了我,父亲还是对她不闻不问,就连她生产,父亲都不去探望。”钱司辰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叙述着。

顾珏清望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他心底的无尽恨意。

他要是大吵大闹破口大骂,她反而觉得正常。

可他竟然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这分明就是要跟他爹叫板,他爹站太师那边,他恰恰相反。

这还是个未成年呢……

她忽然可以想象到少年的未来会怎样光辉。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碌碌无为。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顾珏清淡淡一笑,“本相帮你,你准备将来如何报答呢?”

第73章 本相什么都没看清

“相爷给予我帮助,我自当回报。只要是相爷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必当竭尽全力,不让相爷失望。”钱司辰的神情十分认真。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顾珏清淡淡道,“做人嘛,可以奸诈、小气、冷漠、刻薄,但绝不能恩将仇报。本相不管你存在什么样的心思,你必须牢牢记住一句话,本相最恨的就是白眼狼了,对待白眼狼,绝不客气。”

“司辰一定谨记大人的话。”

“能记住就好,目前本相看你还挺顺眼,你可千万不要让本相失望啊。”

“司辰不敢说自己能为大人提供多大的帮助,不做白眼狼,是可以担保的。”

“那就行。”顾珏清悠悠开口,“野蘑菇的事情,本相欠了你一个人情,得还你,说说你需要什么?”

“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我需要……三万两。”

“这有什么好让人笑话的,只会让人觉得你生活不易。”顾珏清道,“令尊乃是皇城里的巨富,在皇城众多富豪里位列前茅,作为他的儿女,按理来说,拥有的财富是不会比本相少的,你却要来找本相寻求资助,可见你在钱家真的碰不到钱。”

作为大富豪的公子,手头资金紧缺,说出来真的蛮不可思议。

“大人不笑话就好。”

“本相可以资助你,不过,今日出门没带那么多钱,你自己挑个隐秘点的地方,本相让人把钱送去给你。”

钱司辰要拿钱去做什么,她并不关心。

这是她该还的人情。

“大人只需要把三万两的银票装在箱子,派人交给这家酒楼的掌柜就行,掌柜乃是我的朋友,会帮我保管好。”

“行。如果你下次还需要钱,或者其他的东西,可以再来找本相,不过,下一次就不是无条件的了,本相可不是做慈善的哦。”

“大人的话,司辰铭记于心。”

“嗯……哦对了,就是你说的那个,会让人失去味觉的野蘑菇,具体长什么样,长在什么地方?你要是空闲的话,帮本相采摘一些如何?野生的蘑菇种类那么多,本相担心派出去的人找不对,你既然不小心吃过,就应该不会认错。”

她对那野蘑菇产生了一点儿兴趣,没准将来还可以派上用场。

钱司辰道:“这个,小事一桩,我这两日就找个时间去采,让人送去顾府。”

“好,小心点,可别让你爹知道你和本相来往,否则你要倒霉的。”

“多谢大人提醒,大人放心,我会谨慎的。”

钱司辰离开了之后,顾珏清转头问身后的顾久,“你觉得这少年怎么样?”

顾久道:“年纪轻轻就会控制情绪,心中存恨,表面也能波澜不惊,比起那些嚣张乖戾的人,这样平静的人反而更厉害些。”

“没错。”顾珏清挑眉道,“如果他是真心实意来投诚,本相不介意多收这么一个帮手,虽然他看起来确实蛮诚心的,但也不得不提防,也许他对本相也只是虚情假意,只是想要借助本相来复仇呢?”

“相爷英明。”

“你和桃紫才是我最相信的人,至于别人,本相可以假装相信,但不会真的相信。”

顾久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露出喜色,“爷……”

“行了,别千恩万谢的。回府。”

“……是。”

……

顾珏清回到了顾府,才跨进大堂里,茶都还没喝上一口,身后便响起清脆的女子声音——

“顾相回来了?来尝尝刚出炉的玉米烙。”

顾珏清转过头,一盘金灿灿的玉米烙便映入了眼帘。

玉米烙饼切成了三角形的形状,摆成一个多角形,倒是赏心悦目,如果忽略饼面上的那一层油……应该会让人有食欲的。

“你做菜一定要放这么多油么?”顾珏清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起了之前那一口油腻腻的肉包,忽然便觉得食欲大减。

要不是卫迎莹那满含期待的目光实在很真诚,她真的怀疑对方在故意恶整自己。

“我一开始油没放够,结果就给糊了,于是第二次尝试的时候就多放了一点油,总比底部烧焦更好吧?”卫迎莹道。

“我最怕油腻了,恐怕不能帮你试菜。”顾珏清说着,转头朝着身后的顾久道,“你来尝尝。”

“啊?”顾久怔了怔,随即退开两步,“爷,属下要去训练暗卫了,他们练功的时候可能会偷懒,属下必须紧紧盯着才行,这就告退。”

说着,转身迅速离开了。

卫迎莹望着顾珏清,眨巴了一下眼眸。

顾珏清微笑着拒绝,“本相……”

“突然想起来有要紧事要去办,对吧?”卫迎莹抢过话,“大哥当初也是找这样的理由。”

“……”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突然想起有要紧事?当这句话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逃避。不想吃,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找借口说有要事,这个理由都快被用烂了,换点新鲜的说法吧。”

卫迎莹说完,也不等顾珏清接话,转身便走开了。

顾珏清无言。

如果卫迎莹真的一心扑在厨艺上,做出的菜却总是被人嫌弃,也算是一种打击。

毕竟跟她不熟,懒得哄。

……

是夜。

顾珏清在自己的屋子里挑灯夜读。

读的是菜谱。

每个月都要给皇帝研究几种新的菜式,原来的顾相留下的那两本菜谱,加一起都有一个茶杯那么厚。

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忽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子叫声——

“啊——”

顾珏清蓦然抬头。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卫迎莹的。

她那边出了什么事?何至于叫得这么恐慌。

毕竟是在自己的府上,听见了就不能不管。

顾珏清迅速起身,打开了房门,去往卫迎莹的卧房。

毕竟现在假扮成男人,她不好直接推开姑娘的卧室,便站在卫迎莹的房门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有蛇!你快进来救我!”

蛇?

若是毒蛇,会出人命。

顾珏清连忙拍开了门,迅速踏进房门里,这一进去,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房间里热气氤氲,曼妙的人影紧靠着浴桶壁,无痛的边缘,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正在缓缓游移。

顾珏清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关门,随即转身,一个箭步冲到浴桶前,徒手抓住蛇的七寸,狠狠往地上一砸,再顺手抄起身旁的椅子,砸在蛇的七寸上,一脚猛力踩上蛇头,用鞋底碾了碾。

有血花印在了地面上,蛇基本失去了攻击性。

顾珏清背对着卫迎莹,“本相刚才什么都没看清。”

“可是……你明明看见了……”

“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卫姑娘你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嘴,不会有人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本相也不会说出去,当然了,如果你想自毁清白,本相不会阻拦,丢脸的是卫相和你。”

第74章 最烦你们这些小姑娘

顾珏清这一刻并不感到窘迫,再漂亮的姑娘对她来说也只是同类。若是换成一个绝色美男出浴,大概会有欣赏的**罢。

然而对卫迎莹来说,这是关乎名节的事情,不能不重视。

忽听门外有大批脚步声过来,不多时,顾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发生何事了?”

“也没什么事。”顾珏清开口,“你们也知道沈姑娘喜欢做饭,方才本相和她在交流厨艺,忽然有条花蛇从窗口跑进来了,她吓得失声尖叫,本相已经把蛇处理了,不用你们管,你们退下。”

门外的众人闻言,心中几乎浮现同样的想法:相爷半夜在沈姑娘的屋子里……交流厨艺?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没准也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不过这毕竟是相爷的私事,他们也只敢稍稍怀疑一下,不敢多问,也许相爷与那姑娘真的没什么呢?

众人转身离开。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顾珏清听见身后有水花响起的声音,应该是卫迎莹跨出了浴桶穿衣服。

“顾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转过来。”

顾珏清翻了个白眼,“放心,就算你叫本相转过去,本相都不会转的。”

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片刻之后,卫迎莹说道:“顾大人,可以转过来了,我穿好了。”

顾珏清这才转过身。

卫迎莹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袍子,袍子较为修身,没有任何luo lu的地方,却很好地勾勒出了腰身。

玉肤细腰,身形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还淌着水滴,有几滴水顽皮地流淌过锁骨,配上她那无辜又清纯动人的样貌,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顾珏清怔了怔。

卫迎莹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态十分诱人犯罪,如果她有意识到这一点,那说明从她尖叫开始,都是一个套路。

清纯无辜的背后,是一个陷阱,诱人跳下去。

美人计?

顾珏清忽然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卫姑娘,你不用担心你的清白,本相府上的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出门总戴着面纱,谁晓得你会是卫家的姑娘?咱们都对今夜的事绝口不提,你意下如何?等你做回卫迎莹,没有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顾大人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卫迎莹朝着顾珏清走近了两步,唇角含笑,“最初欣赏大人,是因为厨艺,如今更加欣赏,是因为品德。”

“卫姑娘谬赞了,本相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不爱占人便宜罢了。”

“不爱占人便宜?”卫迎莹眨巴了一下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黯然了下来,“从小到大,我都听习惯了夸奖,因为家母赐予了这副好看的容貌,无论走在哪里都能引起注目,我便十分有自信,但今夜顾大人的反应,让我不那么有自信了,在你的眼里我仿佛就是一尊木偶,没有任何吸引力,是么?”

顾珏清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道:“难不成你希望我露出禽兽的一面,对你实行非礼,好证明你的魅力?”

“不是这样的。”卫迎莹连忙解释道,“我以为大人至少会有一点儿心动,发乎情,止乎礼,至少会对我表达出兴趣,但又不会太过轻浮……”

顾珏清毫不客气的翻出了白眼,“最烦你们这帮小姑娘了。我正儿八经,你觉得不解风情,我要是轻佻风流,你又会觉得我老不正经,你沐浴时有危险,我冲进来救你,你又觉得被我看了你的肌肤,吃亏了,我要是不冲进来救你,你又觉得我见死不救冷血无情。”

卫迎莹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你们这些小姑娘,每天脑子里那么多的想法,心思又善变又难猜!我们男人是不是一定得把控一个度,才能让你们满意?一旦和你们想象中的表现有些偏差,你们就想开始提建议。”

顾珏清开始对着卫迎莹吐苦水,“我上朝累、做菜累、又要讨陛下开心、又要为他分忧解难、又要提防明里暗里的敌人,隔三差五就冒出一个阴谋针对我,我都已经如此举步艰难,还要再多出几个女人来烦我!”

卫迎莹:“……”

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听着顾珏清的诸多埋怨,她似乎能够想象到他身居高位需要承受多少压力。

他平时云淡风轻,没有展示出半点焦虑,今夜却突然大吐苦水,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时机,来发泄一直以来憋在心中的烦恼。

无论富贵贫贱,每个人都有烦恼,只是有些人随时可以宣泄,有些人却习惯了忍耐与压抑,不想让任何人窥破心思。

她问道:“顾大人把心中的烦恼都说了出来,是不是舒服了许多?”

顾珏清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缓,“方才有些失态了,卫姑娘,抱歉。”

“相爷何必道歉,你本来就没有错。”卫迎莹道,“是我无理取闹了,我不像你那样积累了许多烦恼,不能感同身受。”

“其实我很羡慕卫相,他有一个如此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妹妹,你虽然做菜不好吃,却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不像寻常贵女那样娇生惯养,与你相处起来十分轻松。”

顾珏清顿了顿,叹息一声,“不像我家妹妹,她与你全然相反,她自私自利、不讲道理、总是为了外人与我争吵,对我从来没有一丝体谅和感激……罢了,不说她了,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不管曾经她犯过多大的错,我都释怀了。”

卫迎莹:“……”

这么一对比,她也觉得大哥挺幸运,不像顾相,如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孤寂的心。

“本相今夜的话有点多,时辰也不早了,不打扰卫姑娘你休息了,告辞。”

顾珏清说完,不在多做停留,转身走开。

打开房门,迅速走出去,再顺手关上。

此刻周围无人,她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心情,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小丫头片子,跟她斗,还嫩了点。

……

次日清晨,卫迎莹行走在街市上,照旧蒙着面纱,行走之间,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转头一看,竟是她的贴身丫鬟。

“xiao jie,你都出来了玩好几天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府?”

卫迎莹挑眉,“蒙着脸都被你认出来了。”

“你的发带和头饰,我最熟悉了,再加上身形也符合,自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xiao jie,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相爷说了,你若继续留在顾府,没好处的。”

“可也没坏处啊。”卫迎莹不甚在意道,“至少我有点儿了解顾相了。”

第75章 醉鱼馆大厨(一更)

“了解顾相?”丫鬟的面上显露出迷茫。

卫迎莹道:“外表风光,内心孤寂。他身边没有一个亲属,烦心事也无从诉说。这样的人必然很渴望得到温暖与关怀,在官场上打滚,遇到的都是些唯利是图的人,若是出现一个对他真心的,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他便会十分珍惜,想留住那份美好。”

丫鬟惊讶,“所以xiao jie,你的意思是……”

“我来做那个对他‘真心’的人,获取他的信任。大哥不是觉得他有可用价值么?强行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他不会甘心,没准还会捣乱,倒不如让他自愿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我而留下。”

“xiao jie,你确定你这方法有用么?”

卫迎莹的面纱下展露一抹笑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得尝试一下。”

“我是怕xiao jie被占了便宜。”

“这倒不会,我给过他机会了,他都不把握住机会,经过昨夜的试探,我发现他与大哥都是一样的不近女色,这类人,要么无情,要么专情,绝不多情,甚好。”

……

醉鱼馆是皇城内有名的一家饭馆,拿鱼类做出各式各样的菜色,客似云来。

食客跨进门,空气中浮动的都是浓郁的鱼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今日,这醉鱼馆的二楼被马太师包了下来,只招待他一人。

“老爷,我仔细调查过了,在顾相踏进大门之后,到您的寿宴开始之前,这段时间里,除了跟他问好的几位大人之外,只有四个人跟他说过话。”

“哪四人?”

“其中有三位就是咱们府上的婢女,一个迎接他,一个给他倒酒,一个给他上菜。给他倒酒的吉祥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其余两个话较少,还有就是钱家的小公子跟他说了几句话,我特意询问了坐在顾相隔壁桌的王大人,王大人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钱家公子似乎是想向顾相讨教做菜的事,顾相不但没理他,还不给好脸色呢。”

太师听着管家的汇报,抿了一口酒,“那钱家的小公子也真是不懂事,他的父亲是老夫的朋友,顾珏清怎么可能去搭理他?甩脸色也是正常的,按照你的说法,给顾珏清倒酒的吉祥嫌疑最大了?”

“她的话最多了,很难洗清嫌疑啊……不过这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野菇汤的问题呢?她没理由知道啊。”

“那就得去问问刘婶了。知道野菇汤有问题的,除了你我就是刘婶。”

“我对老爷绝对是忠心耿耿!定是刘婶泄露的,那妇人就是脑瓜子不灵光,蠢钝如猪!也怪我当初招人进来的时候没挑聪明人……”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太师斜睨了管家一眼,“老夫知道你忠心,头一个怀疑的也是刘婶,好好审问清楚,应该能从她那里知道线索,事后也不必留着她了,这样的人没有留下的必要。”

“明白!”

两人聊到此处,忽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便不再继续聊了。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悦耳的女子声音,“太师大人,您点的菜好了。”

“进来。”

房门打开,年轻秀气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菜摆上了餐桌。

“你们这家的菜,做的倒是真香。”太师拿起了筷子,伸向离他最近的一盘鱼片。

“大师大人,我们饭馆里新来了个大厨,手艺可真是极好,这些菜应该会让您满意的。”

“呵,老夫吃过的山珍海味,那可是数不胜数。”

说完话的同时,他把鱼片放进了嘴里,入口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怎么样啊?太师大人?”

“老夫吃过的美味数不胜数,但这是老夫吃过最好吃的鱼片!你们这新来的大厨还挺有本事。”

“是啊,不但菜做得好吃,人还长得好看,本来生意就很好,她一来,这生意更好了,忙都忙不过来,又多招了好几个伙计帮忙。”

太师顿时笑了,“怎么?这大厨是个美丽的女子?多大?”

“年轻姑娘,不超过二十岁吧。”

“老夫要见见这大厨!带过来。”

……

一晃眼,入夜了。

顾珏清正吃着晚饭,顾桃紫带来了一个消息。

“爷,太师府的厨娘zi shā身亡了。”

“知道了。”

对于这事,顾珏清并不感到意外。

太师一定会调查寿宴前跟她说过话的人,再加上整件事的知"qing ren",这些人里面,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

钱司辰给她传递信息的时候,她故意不给好脸色,就是为了帮他解除嫌疑。

至于太师府那几个婢女和厨娘,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厨娘之死,也许是钱司辰灭口,也许是太师迁怒。

但愿那少年不会暴露。

“对了爷,还有一件事……”

“嗯?”

“傍晚的时候,太师带着一名蒙着脸的女子进宫,也不知有何目的。”

------题外话------

⊙_⊙前几天答应大家要加更的~此乃一更,二更可能晚上哦,我要跟同学去聚餐,大家吃完晚饭以后再来看看吧

第75章 醉鱼馆大厨

“了解顾相?”丫鬟的面上显露出迷茫。

卫迎莹道:“外表风光,内心孤寂。他身边没有一个亲属,烦心事也无从诉说。这样的人必然很渴望得到温暖与关怀,在官场上打滚,遇到的都是些唯利是图的人,若是出现一个对他真心的,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他便会十分珍惜,想留住那份美好。”

丫鬟惊讶,“所以xiao jie,你的意思是……”

“我来做那个对他‘真心’的人,获取他的信任。大哥不是觉得他有可用价值么?强行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他不会甘心,没准还会捣乱,倒不如让他自愿站在我们这一边,为了我而留下。”

“xiao jie,你确定你这方法有用么?”

卫迎莹的面纱下展露一抹笑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得尝试一下。”

“我是怕xiao jie被占了便宜。”

“这倒不会,我给过他机会了,他都不把握住机会,经过昨夜的试探,我发现他与大哥都是一样的不近女色,这类人,要么无情,要么专情,绝不多情,甚好。”

……

醉鱼馆是皇城内有名的一家饭馆,拿鱼类做出各式各样的菜色,客似云来。

食客跨进门,空气中浮动的都是浓郁的鱼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今日,这醉鱼馆的二楼被马太师包了下来,只招待他一人。

“老爷,我仔细调查过了,在顾相踏进大门之后,到您的寿宴开始之前,这段时间里,除了跟他问好的几位大人之外,只有四个人跟他近身说过话。”

“哪四人?”

“其中有三位就是咱们府上的婢女,一个迎接他,一个给他倒酒,一个给他上菜。给他倒酒的吉祥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其余两个话较少,还有就是钱家的小公子跟他说了几句话,我特意询问了坐在顾相隔壁桌的王大人,王大人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钱家公子似乎是想向顾相讨教做菜的事,顾相不但没理他,还不给好脸色呢。”

太师听着管家的汇报,抿了一口酒,“那钱家的小公子也真是不懂事,他的父亲是老夫的朋友,顾珏清怎么可能去搭理他?甩脸色也是正常的,按照你的说法,给顾珏清倒酒的吉祥嫌疑最大了?”

“她的话最多了,很难洗清嫌疑啊……不过这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野菇汤的问题呢?她没理由知道啊。”

“那就得去问问刘婶了。知道野菇汤有问题的,除了你我就是刘婶。”

“我对老爷绝对是忠心耿耿!定是刘婶泄露的,那妇人就是脑瓜子不灵光,蠢钝如猪!也怪我当初招人进来的时候没挑聪明人……”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太师斜睨了管家一眼,“老夫知道你忠心,头一个怀疑的也是刘婶,好好审问清楚,应该能从她那里知道线索,事后也不必留着她了,这样的人没有留下的必要。”

“明白!”

两人聊到此处,忽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便不再继续聊了。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悦耳的女子声音,“太师大人,您点的菜好了。”

“进来。”

房门打开,年轻秀气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菜摆上了餐桌。

“你们这家的菜,做的倒是真香。”太师拿起了筷子,伸向离他最近的一盘鱼片。

“大师大人,我们饭馆里新来了个大厨,手艺可真是极好,这些菜应该会让您满意的。”

“呵,老夫吃过的山珍海味,那可是数不胜数。”

说完话的同时,他把鱼片放进了嘴里,入口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怎么样啊?太师大人?”

“老夫吃过的美味数不胜数,但这是老夫吃过最好吃的鱼片!你们这新来的大厨还挺有本事。”

“是啊,不但菜做得好吃,人还长得好看,本来生意就很好,她一来,这生意更好了,忙都忙不过来,又多招了好几个伙计帮忙。”

太师顿时笑了,“怎么?这大厨是个美丽的女子?多大?”

“年轻姑娘,不超过二十岁吧。”

“老夫要见见这大厨!带过来。”

……

一晃眼,入夜了。

顾珏清正吃着晚饭,顾桃紫带来了一个消息。

“爷,太师府的厨娘zi shā身亡了。”

“知道了。”

顾珏清并不感到意外。

太师一定会调查寿宴前跟她说过话的人,再加上整件事的知"qing ren",这些人里面,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

钱司辰给她传递信息的时候,她故意不给好脸色,就是为了帮他解除嫌疑。

至于太师府那几个婢女和厨娘,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厨娘之死,也许是钱司辰灭口,也许是太师迁怒。

“对了爷,还有一件事……”

“嗯?”

“傍晚的时候,太师带着一名蒙着脸的女子进宫,也不知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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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兰嫔

眼见着李湘水凑了过来,顾珏清下意识退开一步。

李湘水唇角的笑意收起,“你很长时间都不找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杀了顾雨荷,你怨恨我?若不是她太过分本宫又怎么会对她下手?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为了情郎可以不要你这个大哥,还有脸拿你的银子一次又一次给她情郎用,一拿就是好几千两,你说要这么个亲人有什么用?她情郎也是巴不得你死的,他们才最该死不是吗?”

顾珏清静默。

虽然顾雨荷的死,是她很乐意看见的,但明面上作为顾雨荷的大哥,不能对妹妹的死无动于衷。

“顾雨荷死了之后,本宫就在猜想,会不会因为她的死,你不再理我了?顾郎,本宫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当你派人把菊花糕和奶茶送来我宫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是惦记我的。对不对?”

李湘水说到这儿,秋水明眸中隐含期盼。

她希望听到顾珏清回答一声“是”。

“你今日特意约我出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顾珏清道,“没有别的要紧事了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让人给我送去点心,是不是惦记着我,关心着我?你若不回答,我就不说正经事了。”

顾珏清撇开了目光,“明知故问。”

李湘水顿时喜上眉梢,“我就知道你不会恨我,那,顾雨荷的事情……”

顾珏清连忙抢过话,“别提她了,以后都不要提,提起她会令我纠结。”

“好好好,不提,再也不提,提起她就让人不开心。”李湘水说着,顺势靠向顾珏清的肩膀。

顾珏清直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明知道我不近女色,碰不得女人。”

李湘水冷哼了一声,“那你还让姓薛的那个臭丫头亲了你一下?你怎么就不知道推开呢?”

“当时太过突然,我也并未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她会有那样的举止呢?”

“那她得逞之后,你怎么不惩罚她?我看你八成也对她有点儿意思了吧?”

“那小丫头跑太快,再说了,她是薛家千金,薛家乃是和钱家齐名的富豪,我在官场上,很有必要结识一些富商,拓展人脉,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以免让人觉得我顾相小肚鸡肠。”

“看在你平时不拈花惹草的份上,本宫就信你这一次,但是你得给我记住了,下不为例,若是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她长得哪有你好看,我提不起兴趣。”顾珏清道,“你可以说正事了。”

李湘水拈酸吃醋起来,眸光里几乎能迸发火花。

在这样的时候,最好是顺着她的话说,快点儿把话题转移开。

李湘水得到了夸奖,脸色当即缓和了过来,笑道:“比本宫漂亮的女子,原本就没几个。好了,说正经的,你知不知道,马太师那个老家伙给陛下送去了一个厨子?”

“厨子?”顾珏清怔了一下,“我只听说,他带了个年轻女子进宫。”

“就是她!不仅是个厨子,也算是个美人坯子。”

提到那个女子,李湘水目光阴沉,“陛下对食物很挑剔,御膳房做的美食总是被他挑毛病,因为你的菜早就养刁他的嘴了,可你毕竟是左丞相,不住在宫里,只能偶尔给他做菜,若有个厨艺能与你比拼的女人出现,还是个年轻漂亮的,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自然是纳为妃嫔,留在后宫里,又能侍寝又会做菜,随叫随到,对陛下来说,是一桩美事。”

“对他而言是美事,对我们而言却是祸事!”李湘水道,“那女厨子虽然不如我貌美,但她会讨陛下开心,她的厨艺,御膳房主厨都是服气的,宫里没有第二个女人像她那么会做饭,想学厨艺的妃嫔多了去,几乎都学得不像样,下厨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她们被油溅一滴都要叫苦连天,不像兰嫔,跟厨房打了十几年交道,道行都快赶上你了。”

“兰嫔?她竟然进宫一天就被册封了。”

“本宫有预感,她还会再往上升的。”李湘水冷声道,“这女子十分谨慎,一点儿都不单纯,吃东西之前,每一样菜都会用银针试毒,所以下毒这一招不好使,我又想着是不是可以在她寝宫里放蛇?却听说她懂武功,那么这个法子又行不通了。”

顾珏清:“……”

李贵妃的性格就是如此狠辣,但凡是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因素,都要扼杀。看谁不顺眼,便想着下手,一下手就不手软。

“顾郎,我不希望有人动摇我的地位,从前我和卫贵妃平分秋色,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她压下去一点儿,又冒出一个劳什子兰嫔,你说气不气人?这女人绝非善类,她的厨艺真的不比你差多少,这么一来,你在陛下面前的优势……恐怕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你先别着急。”顾珏清道,“等我去会一会这个兰嫔,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

傍晚时分,顾珏清吩咐顾久准备马车进宫。

进了宫之后,她便提着一个食盒去见龙祁世。

食盒里装着的是这两天刚琢磨出来的点心都是全新的花样。

龙祁世喜好辣,也喜好甜品。

“顾卿,你带着食盒来,朕就觉得你带来了好东西。”龙祁世原本在看奏折,这一刻直接把奏折合上了,目光注视着顾珏清手上的食盒。

顾珏清笑着把食盒递上前,“都是新鲜的花样,陛下尝尝看。”

龙祁世拿了个鲜花饼吃,咬了一口,笑道:“顾卿做的这个玫瑰花饼,兰嫔今早给朕做过了。”

顾珏清:“……”

那女子知道皇帝喜好甜食,这么快就表现了一番。

虽然早就知道兰嫔的存在,这一刻她还是装作疑惑道:“兰嫔?”

“兰嫔,是朕刚册封不到一天的妃嫔。她在御花园看到玫瑰开得鲜艳,便让人采下了玫瑰,弄碎了花瓣做成鲜花饼,滋味很不错,就是偏甜了一点儿,还是顾卿你做的这个饼符合朕的口味,不过,她最厉害的不是做饼,而是鱼,不同的鱼,能做出各种不同的花样。”

龙祁世的话才落下,顾珏清就听到身后响起清脆的女声。

“陛下过奖了,要论厨艺,恐怕还是顾相更胜一筹,早就听闻顾相大名,不知有没有荣幸跟顾相切磋一下?”

------题外话------

_(:3」∠)_又更新迟了,过几天继续加更,因为qq阅读那边有安排推荐,所以推迟上架

第78章 给你两个选择

顾珏清闻声,转过了头。

那踏进殿内的女子,顶多双十的年华,一身浅绿色宫装,乌黑如墨的秀发梳成了流云髻,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色,额头饱满,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是个美人胚子,但比起李卫两大贵妃,还是逊色一些。

皇帝素来以貌取人,寻常měi nu是瞧不上的,可眼前的这位偏不寻常。

美色不够,厨艺来凑。

拴住了皇帝的胃,她便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顾珏清眼见着她渐渐走近,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她大概也是刚从御膳房里出来。

顾珏清问候道:“兰嫔娘娘。”

“顾相也给陛下带点心来了?”兰嫔看向了桌子上的食盒,抬步走了过去。

她从顾珏清身边经过,顾珏清能够清晰地闻到一阵淡淡花香味。

像是玉兰花的芬芳?

这清新的香味,闻着倒是令人觉得舒坦。

“咦,这么巧,顾大人也做了玫瑰花饼。”兰嫔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食盒放下,朝着皇帝询问道,“陛下,臣妾能不能尝一块?”

“当然可以了,这还用问。”龙祁世不等她伸手,直接拿了一块递给她。

兰嫔笑着接过,咬了一口,称赞道:“顾大人做的花饼,比臣妾做的香。”

“你的也不差。”龙祁世安慰道,“除了顾卿,就属你的厨艺最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兰嫔带过来的食盒,揭开盖的那一瞬间,立即就有一阵香味钻进了鼻子里。

“什么好东西?”

“回陛下的话,是杏仁香露和杏仁酥。”兰嫔说道,“在做甜食这一方面,臣妾或许比不过顾相,因为臣妾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鱼类了,小时候跟着父母打渔,吃多了鱼,就学会了各式各样的烹饪方法,而对于甜食,接触还真不多。”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你对鱼类的烹饪,不一定会输给顾卿是吧?输了甜食,你不服气,你想扳回一局?”

“臣妾的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陛下。”兰嫔撇了撇嘴。

“行,那你们就比试比试。”龙祁世看向顾珏清,笑道,“顾卿应该没什么要紧事罢?兰嫔想和你比一比,这样吧,就拿鱼类做题,鲤鱼、鲈鱼、草鱼,这三种鱼,你们随意烹饪,炒炸煎煮炖都好,做好了之后端上来给朕分别尝尝,朕也很好奇,谁能更胜一筹。”

顾珏清道:“微臣遵旨。”

“陛下,臣妾斗胆问一问您,若是臣妾赢了顾相,有没有奖励呢?”兰嫔娇嗔道。

龙祁世闻言,还真仔细想了想,道:“你若能赢顾卿,就晋升为贵嫔,朕是非常公平的,对于这场比试,朕不会偏向谁,同理,顾卿赢了也有奖励,不过,顾卿这官位是升不上去了,奖励什么好呢……”

顾珏清不语。

果然,只要能让皇帝看得顺眼,步步高升并非难事。

就算兰嫔今天赢不了他,皇帝也会找到其他的时机让兰嫔晋升。

在祁国,嫔往上是贵嫔,再往上是贤良淑德四妃,四妃之位已满,就意味着有人会被降级,四妃离贵妃只差了一级。

也难怪李湘水会有点儿焦灼,新入宫的这位凭借一手好厨艺,步步高升指日可待,若是不犯点儿错误,很快就能晋升。

可不能让兰嫔升上去,威胁到李贵妃的地位。

曾经顾相欺骗利用李贵妃,如今的她说不得实话,便只能选择继续欺骗李贵妃,能为李贵妃做的,大概就是帮她稳固地位。

“顾卿,你若是赢了,你想要什么?”龙祁世的声音传入耳膜。

顾珏清抬头,道:“微臣已经从陛下这儿拿到太多的赏赐了,不需要陛下再给我什么,赢了就赢了呗,哪里需要什么赏赐。”

龙祁世闻言,面带笑意,“顾卿真是懂事,知恩图报,虽然你没有什么要求,朕还是要赏赐,君无戏言嘛,你是一时半刻想不出来对么?无妨,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朕,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朕能办到的就不推辞。”

“谢陛下隆恩,不过……微臣能不能赢还不一定呢。”

“也是,那你们便先去比。”

……

顾珏清与兰嫔一同去御膳房,到了御膳房,便把厨子都给遣退了,只留下两个小太监打杂。

只因两人做菜都必须亲自完成,不能有厨师相助,厨师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两人各自指挥着小太监洗菜、烧水,指挥的同时,都抓了鱼搁在案板上,动作一致地把鱼拍死,开始麻溜地杀鱼。

顾珏清时不时瞄兰嫔的动作,兰嫔也看了她好几次。

从杀鱼的速度来看,顾珏清稍快一些。

兰嫔有些不服气,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顾珏清好心提醒,“娘娘,可不要太急切了,若是不小心把手指给切到了,可谓是得不偿失啊。”

“顾相,也不要太过胸有成竹,要是一得瑟,菜刀脱手了,砸到脚上,哎哟,很难想象会有多么疼……”

顾珏清笑而不语,拿了一条茄子,准备做个茄香鱼。

兰嫔拿的是卷心菜,余光瞥见顾珏清的刀法,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怔然。

这顾相切菜的速度,比杀鱼的速度还快。

“这个刀法……要练很久吧?”

“蓑衣刀法,娘娘没学过?”

“还真没怎么见过,不过,对我而言应该不难,我可以现学。”

做菜好吃,不一定刀法好。

兰嫔自认为厨艺绝顶,但要论刀工,她必须承认输给了顾珏清。

不过也无妨,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学着顾珏清的刀法切菜,试着跟上速度,却由于有些急切,一不留神,划到了手。

“哎呀。”她放下了菜刀,转头朝着两个太监呵斥道,“本宫的手受伤了,还不赶紧去叫太医过来。”

两人闻言,连忙离开厨房去太医院,

周围无人,兰嫔转头看顾珏清,“顾相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输给我,让我升为贵嫔,好处不会少了你的,要么,你就承担一个轻薄妃嫔的罪名。”

第79章 助你晋升

“娘娘的真面目露得可真快。”顾珏清不慌不忙道,“若我不答应让你赢,你是不是就要大喊非礼了?你以为这样的招数就能打压本相吗?那你未免也太低估本相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了。”

“顾相深得陛下宠信,这我知道。可我如今在陛下面前也是有优势的,宫里的娘娘数都数不完,有几个人能做出像样的菜让陛下龙颜大悦?大多都是花瓶罢了,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女在陛下的眼里,远不如我。”

兰嫔说到这儿,莞尔一笑,“顾相,你就让本宫顺顺利利地升上贵嫔可好?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的,即使你输掉了比赛,也还是尊贵的相爷,还是陛下喜欢的臣子,这场比试对你来说没什么要紧的,对我而言却十分重要。你帮本宫,本宫会记着你的。”

顾珏清悠悠道:“如果娘娘的目的只是单纯想要荣华富贵,本相也不是不能帮你,可你的来历,让本相不得不提防啊。你是太师送进宫的,太师和本相之间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本相为何要帮助敌方?这可真是没有好处的事。”

“谁说没好处?我虽然是太师送进宫里来的,但我与他认识也才不到两日。我原本在醉鱼馆当厨子,没想到遇见马太师,会走上一条富贵路,他助我赢得富贵,条件是我得听他的,他的确希望我的厨艺能把你给打压下去,让顾相你在陛下面前的优势有所消减,再慢慢对付你。”

“娘娘的意思,本相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你并不甘心受太师的摆布,你也并不管他与谁为敌,谁能助你步步高升,你便可以跟谁合作,是么?”

“可以这么说,这年头,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呢?顾相你深受陛下器重,没必要为了一场厨艺比试,树立本宫这样的敌人,说句不好听的,这后宫除了我,没有哪个女子能拴住陛下的胃口,你助我高升,我也可以助你,咱们互惠互利。”

二人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下,娴熟地翻炒着锅子里的东西。

顾珏清瞥了一眼兰嫔还在流血的手指,“娘娘方才是故意切到手指,以此作为借口来支走那两个小太监?”

“倒也不是故意的,本宫确实很想学你那一套刀法,有些急切,不小心就伤了手,伤到手的时候,突然想起,可以叫那两个小太监去请太医,这么一来,就可以和顾相你单独聊聊。现在本宫只问你一句话,本宫刚才提出的,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娘娘聪慧过人,就像你说的,本相为了赢一场厨艺比试,给自己多树立一个娘娘这样的敌人,有些不划算。”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本相干脆做一回好人,助你晋升贵嫔。”

“此话当真?”

“当然了。”顾珏清正往锅子里放盐,“这道菜,我把味道做得寡淡一点儿,你做得偏辣一些就可以,陛下刚吃了甜品,辣点儿还能解腻。”

“多谢顾相提醒。”

“不客气。”

顾珏清垂下头,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题外话------

_(:3」∠)_今天从外地回家,赶车十个小时,简直是长途跋涉……只更了这么点儿,7hào开始连续几天加更,群么么。

第80章 你竟然输给她了

“陛下的口味,本相再清楚不过了,喜欢甜,也喜欢辣。他方才吃的杏仁香露和杏仁酥、玫瑰花饼都是甜的,如果本相再做一道甜的菜,就算再好吃,他也会觉得有点儿腻,娘娘,应该能领悟到本相的意思了吧?第二道菜,本相做糖醋鱼。”

“那本宫就做酸辣鱼。”兰嫔笑道,“顾相果然聪明,这么一来,陛下也不会怀疑你故意放水了,你做菜的本领并没有退步,只是刚好不符合他的胃口,输掉比试就很正常了。”

“就是这样。”顾珏清点头,“娘娘晋升之后,可别忘记自己欠我的这个人情。”

“绝不会忘记的,跟顾相合作,可真是愉快。”

忽听厨房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人立即停止了交流,专心各做各的菜。

“娘娘,太医给您请过来了!”小太监拉着一名中年的太医进了厨房,“娘娘,您要不先包扎包扎伤口,再继续做菜?”

“就只差一道菜了,等本宫做完再包扎。”

“可是,娘娘您不疼吗?”

“这是陛下要吃的菜,本宫哪能怠慢?一点疼痛罢了,忍耐片刻就好。”

“陛下要是知道娘娘的这片心意,一定会又高兴又心疼的。”

面对小太监的谄媚,兰嫔并不理会,此刻她心中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已经得罪顾相了。

她心里明白得很,顾相嘴上是答应了助她晋升,被她威胁也并不恼火,从头到尾都不曾变脸,而正是这样气定神闲的态度,才让她有些不自在。

有些时候,不咸不淡的态度,比当场翻脸谩骂更让人有危机感。

因为你并不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她猜测,顾相记仇了,如果事后不能给顾相一个好的回报,即使晋升为贵嫔,也风光不了多久。

明知道会得罪人的事,她还是要做。

因为对她来说,时间真的消耗不起,她不能慢吞吞地往上爬,只要逮着一个能快点儿爬上去的机会,她就要紧紧抓住,哪怕风险很大。

……

“陛下,臣做的是茄香鲈鱼、糖醋鲤鱼、清炖草鱼汤。”

“陛下,臣妾做的是香辣鱼卷、黄焖鲤鱼、酸辣鱼汤。”

龙祁世望着摆在眼前的六道菜,说道:“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啊,你们两个都有顶级的厨艺,朕都有点担心,等会儿分不出上下了。”

龙祁世说着,拿起了筷子,先尝顾珏清的菜。

顾珏清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只见他眉峰微动,蹙眉的弧度不是很大,但也能看出他并不是太满意。

这就对了。

甜的吃多了,再吃糖醋的,可真就没那么好吃了。

龙祁世又把筷子伸向了兰嫔做的菜,吃了一块香辣鱼卷,脸色当即好看了。

香辣的东西能够使甜腻感消退,酸菜鱼汤还有助于开胃。

龙祁世一切的反应,都在顾珏清的意料之中。

喝下几口鱼汤后,龙祁世道:“顾卿,你和兰嫔的这场比试,朕觉得她赢了,朕并非偏爱她,你可别觉得朕有失公平。”

“陛下怎么会有失公平?在微臣的印象里,陛下向来都是公正的,陛下说是娘娘赢了,那就是娘娘赢了,具体是什么原因?微臣洗耳恭听。”

“顾卿,朕就是欣赏你这种坦荡的态度,输得起,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朕现在就告诉你,你为何输。并不是因为你的厨艺退步,而是你没选好菜色,朕刚才吃了一口糖醋鱼,还是从前的味道,可多吃两口就吃不下了,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有点儿腻,你可明白?朕虽然喜欢吃甜的,可总不能持续地吃,甜的吃多了,就要配点儿辣的才好。”

顾珏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微臣知道陛下爱吃甜的,便做了糖醋鱼,竟然没有考虑到陛下今日已经吃了许多甜食,不宜再多吃了。”

“不错。其实在朕的心里,你并没有输给兰嫔,只是这一次比试,兰嫔做的菜确实比你做的更让人有胃口,顾卿放心,朕不会因为这一场比试就低估你的厨艺,你只是思考不周罢了,菜色搭配好了,自然就好吃。”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顾珏清恭谨道。

“嗯。”龙祁世点头,随即转头看了一眼兰嫔,“朕说话算数,晋升你为贵嫔,这就让太监拟旨,再给你添些赏赐。”

兰嫔欣喜道:“谢陛下隆恩!”

“你们做的甜点朕都很喜欢,但是再加上这么多菜,根本吃不完了,朕不该浪费你们的好手艺,就把你们二人做的甜点,分别赐给两位贵妃。”

“巧了,臣妾正打算去探望卫贵妃,卫贵妃的寝宫离我近,臣妾就顺便把这些甜点带过去,贵妃姐姐应该会喜欢的。”

兰嫔说着,便开始收拾自己做的甜食。

顾珏清道:“陛下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微臣告退了。”

“没有了,你去罢。”

顾珏清离开了皇帝的寝宫,慢条斯理地下了阶梯,途经一座假山时,从右边飞来一颗石头,砸在他的脚上。

他转头望向假山口,这一看,额头跳了一下。

假山口站着的粉衣女子,有着艳冠群芳的美貌,却梳着宫女的发式,穿着宫女的衣服。

顾珏清走上前去,“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作为娘娘,不方便跟你多说话,假扮成宫女,总能跟你多说话了吧?这年头宫女勾搭臣子的事也不是没有,旁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还是少做这种事,万一让人给认出来了呢?”

“这天都快黑了,没人走近,又怎么会被认出来?要是有人走近,以你相爷的地位,让他们滚远点不就行了?人家顶多觉得你在跟宫女谈情。”

李湘水说着,伸手揪上顾珏清的衣领子,“我听说你跟那个贱婢比试厨艺,你居然输给她了?她真这么厉害?”

“厉害个大头鬼,投机取巧罢了。你先松开我的衣领子,我给你解释。”

同一时刻,兰嫔已经提着食盒,去卫贵妃的寝宫。

远远地看见了殿门,正走着,就看见那殿门里踏出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

就算天色已经有些灰暗,也能看清那人谪仙般的面貌,如美玉莹光,迈着优雅的步伐行走,清雅绝尘,超凡脱俗。

兰嫔一时有些怔愣。

这白衣美男,风姿卓绝,容颜气质丝毫不亚于顾相。

身为男子,能从贵妃的宫里走出来,应该是贵妃的亲属才对。

宫里有明令,男子轻易不能踏进后宫,除了太医和侍卫,臣子在没有特许的情况下,不能与妃嫔见面,除非是亲属关系,偶尔见见倒是无妨。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卫贵妃的兄弟。

二十出头,容貌出众,姓卫……卫贵妃的堂弟,右丞相卫长琴?

一定是了。

兰嫔的眸底,有亮光闪烁。

这就是卫长琴啊……

第81章 看上了一个宫女?(一更)

眼见着卫长琴走近,她率先问候,“是卫大人吗?”

卫长琴望着眼前的女子,脸色毫无波澜,开口的语气优雅平静,“这位娘娘瞧着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宫的?”

“舒兰宫,兰嫔。”

“原来是新入宫的兰嫔娘娘,看娘娘走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卫贵妃的宫里?”

“正是,本宫带了做好的新鲜糕点,正要去探望贵妃姐姐。一看到你从她的宫里走出来,便猜测你是她的亲属,而卫家最年轻俊美的男子,就是卫相了。”兰嫔唇角挂着淡淡笑意,“听闻卫大人是罕见的美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娘娘过奖,卫某还有些事,告辞。”卫长琴淡淡地说着,跨出了脚步。

兰嫔瞥了一眼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宫人走动,只有远处有几道人影,正是套近乎的大好时机。

于是,她也跨出了一步,却故意扭了脚踝,朝着卫长琴的身上栽倒。

她曾经见过假意摔倒、博取男子怜惜的姑娘,装得不像就显得很拙劣,想要摔得逼真,那就得真摔,受一点儿皮肉之苦不要紧。

她故意没踩稳脚步,就是打算真摔倒,把自身的重量压向卫长琴。

她以为,卫长琴会下意识搀扶她一下,在这样的时刻,搀扶摔倒的女子本就是男子应有的风度。

而卫长琴见她摔倒,反应也十分迅速地——

退开两步。

他退开的同时,兰嫔‘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手里提着的食盒也砸在了地上,盖子都飞了出去,里面的糕点都被震碎了好几块。

卫长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的语气含着关切,“娘娘,要不要紧?本相这就喊人来扶你去看太医。”

兰嫔:“……”

这人竟然不扶,还躲?

她摔倒的时候看得清楚,卫长琴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似乎生怕自己碰到他的一寸衣料。

磨了磨牙,她自己坐了起来,抬头看向卫长琴,“卫相,本宫要是没看错的话,本宫摔倒的时候你给躲开了,如果你伸手扶本宫一把,本宫就不至于摔得这么狼狈了。”

“娘娘摔倒,的确令人同情,可这是在皇宫里,人多嘴杂的,本相要是扶了娘娘你一下,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看见了,大做文章,诬蔑本相和妃嫔暧昧不清举止亲密,到那时候,烦恼的就是你我了。”

“区区一件助人为乐的小事,卫相竟然想得如此复杂。”兰嫔扫了一眼四周,“这附近哪有人看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刚好有太监或者宫女经过呢?在宫里,为人处世还是谨慎些好,娘娘的个性太过率真,容易惹麻烦上身。助人为乐这四个字,放在皇宫里就是多管闲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卫长琴说完,迈开了脚步。

兰嫔转过头,瞪着他的背影。

刚才那段话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仿佛夫子教学生似的。

这一番小小的试探,总算能看出一点儿卫长琴的性格。

不解风情。

……

御花园外的凉亭边上,有秀气的宫女在打扫落叶。

扫地的时间太过无趣,自然就要唠嗑唠嗑。

“我刚才真的很好奇那是哪个宫的宫女,竟然能有荣幸搭上顾相爷,我才准备走近去看,那宫女就退到了假山后面,顾相爷一个冷眼瞪过来,我就不敢上前了,只好扭头走了。”

“这就说明你长得没那宫女漂亮,你要是比她漂亮,能勾搭上顾相的就是你了。”

“我长得明明也不差,顾相怎么就没看上我呢?改天我也要去他面前晃悠一下,我要是能被他看上,就算做妾,也是荣幸啊。”

宫女们嬉笑着,浑然不知身后有一道雪白的影子走近。

“顾相看上了一个宫女?”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正在打扫的几个人齐齐回头。

“卫……卫大人。”

“参见卫大人。”

由于她们聊天的内容不太正经,被听了个正着,难免有几分窘迫。

“你们不必紧张,追求荣华富贵,本就是大多数人正常的**,本相不会笑话你们的,本相只是好奇,顾相看上的宫女是谁。”

他第一反应就是顾珏清放在宫里的眼线,跟顾珏清私下传递消息的。

“回卫大人的话,奴婢真的没看清楚,奴婢也很好奇。”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的事,顾大人应该还没离宫呢。”

“在何处?”

“就在东南方向的鲤鱼湖边,一大片假山那里。”

卫长琴转身便走向宫女指定的方向。

现在去,或许也抓不到正着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一趟,没准会有什么线索。

卫长琴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到了假山的附近,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果然已经不在这里。

他干脆跃到了假山顶上,环顾四周。

天色渐暗,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少了。

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了某一处,花圃的叶子在颤动。

这一刻,是无风的,既然没有风,那一片花圃为什么会动?

自然是有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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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二更八点前哈。

顾相:跟贵妃约会要被抓包了,好紧张

第82章 幽会被抓包(二更)

花圃后的两人还并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已经暴露。

顾珏清原本和假扮成宫女的李湘水在假山边说话,没说上两句就有宫女路过,顾珏清不想引人注意,便扯着李湘水到御花园的花圃后躲避。

李湘水因为兰嫔晋升一事而气愤,顾珏清只能耐心安慰,并且把兰嫔威胁她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那个贱婢竟然敢这样要挟你,这才进宫多久,不要脸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我故意让她赢这一局,并不是因为我怕她,而是因为我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对付她,并且不牵连自身。她想晋升,就让她升一个品级又有何妨?我嘴上同意跟她合作,心里是记仇的,先不跟她撕破脸,降低她的警惕心,就有机会阴她了。”

李湘水冷哼一声,“不能让她得意忘形太久,最好要了她的命,让她再也别蹦哒了。”

顾珏清闻言,挑了挑眉,“在皇宫里,想要让一个奴才消失是简单的事,想要让一个正在得宠的娘娘消失,可不容易啊。就目前看来,兰嫔并不笨,她胆量也不小的,为了上位,可以用尽手段,她似乎是一个挺心急的人,急着往上爬。”

“她并不是绝色的美人,但她给本宫带来的压力可不小,我宁愿她是一个空有绝色美貌的花瓶,也不希望她拥有这样一门好技艺。顾郎你看我连个菜都炒不好,要不是我拥有艳压群芳的容貌,早就让皇帝给打进冷宫了。”

李湘水说到这儿,抚上了自己的脸庞,“上天给了我一副这么好的皮囊,怎么就不给我一手好厨艺呢……”

顾珏清:“……”

谁不知李贵妃自小娇生惯养,一身细皮嫩肉,这么娇气的人,被油溅到一滴都要跳起来的,还想拥有好厨艺……

做梦或许可以实现。

“顾郎,你要不教我几个又简单又好吃的美食,可以避免油烟,做起来不要太麻烦,最好也不会弄脏衣服裙子。”

李湘水搂住了顾珏清的手臂,“你得帮我保住皇帝的恩宠,这样你以后遇上了什么事情,我也方便帮你嘛,我的恩宠要是被人给抢了去,你也好不到哪去的。最好就是赶紧想个办法,把那贱婢给收拾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也别跟我聊了,赶紧回宫去吧。”顾珏清扒拉开她的手,“以后别假扮成小宫女到处跑了,这要是真让人看见了,不好解释。”

“咱们小心谨慎一点不就行了吗?”

“你没别的事了吧?赶紧回去。”

“我挺舍不得你的。”李湘水叹息一声,“我要是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你就好了。”

顾珏清道:“你是贵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理智,别说这么不理智的话了。”

“在别人面前不能说,在你面前还不能说吗?你是我见不得人的情郎这没错,可我对你的喜欢就是比对皇帝多!我讨好他是为了权利,你明白吗?我总感觉你没心没肺,恐怕你心里也没多喜欢我。”

李湘水说完,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顾珏清伸手揉了揉眉心。

自己要是个男人的话,也许不会辜负李湘水吧。

每回感受到李湘水的情意,都想埋怨从前的顾相太过卑鄙。

她如今也不能说出事实,否则李湘水对她的好感荡然无存,转化为仇恨与杀意,那就玩大了。

顾珏清正惆怅着,就听见耳畔风声一紧,像是——

风划过衣玦的声音。

她蓦然回头,就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头顶掠过,身轻如燕,追赶着前方李湘水的背影。

依稀看到了那人的侧颜,再看穿着和身形,她可以确定是卫长琴了。

卫长琴的身手是很好的。

她心道一声不妙。

顾珏清想也不想,去追赶卫长琴。

不能让卫长琴追上李湘水。

卫长琴的速度很快,和李湘水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半丈,李湘水听到身后的动静,心里也是一紧。

被人发现了吗?

“不要回头!”她听见身后响起顾珏清的声音,“快走!”

她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头也不回。

“回来。”卫长琴也不追了,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要是转过头来,还可以好好说话,你若继续跑,本相就要大喊抓贼,把侍卫都引过来。”

李湘水的步伐一停。

“卫相,你这是何必呢?”顾珏清冷声道,“管东管西,老子和一个宫女幽会也要你管。”

------题外话------

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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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辣妻:神秘夫君有点甜》飘絮纷飞

简介:

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孟云舒穿了

从星际战神女汉子穿越到小白菜软包子,附带痴呆夫君一枚

仰天长叹的孟云舒表示很惆怅

面对欺负上门的人,该肿么破?

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女汉子决定:既然不怕死,那就往死里揍!

天底下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

一拳不行,再来一拳,两拳不行,就三拳

一直揍到服为止

……

只是……只是,这个呆子是肿么回事?

她只想收个小弟耶,可没想要个夫君

泥奏凯点!

痴呆夫君勾唇一笑:已盖章,概不退货!

ps:开挂的人生,无需解释

第83章 别让我记恨你(一更)

“顾相看上一个宫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区区一介下人,你若喜欢,跟陛下说一声,陛下会很爽快地赐给你,何必遮遮掩掩?”卫长琴唇角轻扬,“本相只想看一眼罢了,这宫女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能讨顾相的欢心?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跑那么急,一副心虚样,让人不得不怀疑。”

李湘水背对着二人,咬牙切齿。

卫相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如果他坚持要看自己的长相,自己恐怕很难脱身了。

而顾珏清此刻的想法比李湘水更加复杂。

她不确定,卫长琴有没有听见她和李湘水的对话?

也许没听见,只是怀疑那宫女的身份,也许是听见了,等着看她窘迫,笑话她。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她来说都不算轻松。

“卫相,这也没有外人,本相就明说了,我已经有一个把柄落在你手里了,你要是想让我给你办什么事,你就直说,别总是想着找本相的麻烦,这个宫女,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能不能给我这一次的面子?也不至于让我心里记恨你。”

卫长琴挑眉,“说的好像你原先不记恨我似的。”

“原本只有一点点记恨,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这一点点的记恨就会变成非常记恨。”顾珏清面无表情道,“这个宫女,是我放在宫里的眼线,她的身份很隐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希望她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这会让我感到不安,你给我个面子,算我欠你个人情。”

“换做从前,也许本相会给你这个面子,可如今顾相你已经有把柄在本相手里,能够影响到你在陛下面前的优势,说句不好听的话,顾相你已经不是本相的对手了,偶尔还要听从本相的吩咐,本相还需要给你什么面子呢?”

卫长琴的话依旧慢条斯理,却让顾珏清心底一阵恼火。

这个姓卫的,真他娘的难对付了,比太师那个老头子还难摆平。

被他知道自己不是从前的顾相,将来会受到数不清的威胁。

得赶紧想办法处理这个人才行。

幸好,她手上也有一个筹码。

“卫相,听说你家妹妹丢了。”顾珏清的脸上展露一抹轻松的笑容,“本相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现在肯让步,本相可以保证你家小妹无忧无虑,你若一定要为难我,那么本相也不能对你家妹妹太客气,是不是?”

卫长琴目光微凉,“想不到本相这么快也受到你的威胁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就是靠威胁达成的。”顾珏清不咸不淡道,“如果卫相你不在意自家姐妹,你现在就可以喊人过来,我们一起接受侍卫们的围观。”

“罢了,放你一马,希望顾相你也说话算数。”

卫长琴干脆利地给出了答复,转身便走。

顾珏清眼见着他离开了,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向了李湘水。

好险。

要是被人知道贵妃假扮成宫女和顾相见面,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过……就算卫长琴知道了,按照他的性格,也并不会告状,他也许会捏着这个把柄,把李贵妃一起威胁了,让李贵妃也变成他手里的木偶,随他利用,毕竟李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举足轻重。

卫长琴这人,思想复杂,有用的人会留着利用,不会一下子整死。

“湘水,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以后不要没事打扮成小宫女到处走,刚才差点就在卫长琴面前暴露。”

“我知道了,经过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李湘水说着,蹙起眉头,“本宫刚才都不敢出声,就怕被他听出我的声音,本宫也没听明白你们之间的话,就跟打哑谜似的,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他妹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如实交代。”

“太复杂了,一时半刻说不清。”

“什么说不清?你长话短说不就行了吗?我看你是在找借口隐瞒我,不想被我知道。听闻卫相的妹妹养在深闺,见过她的人很少,但关于她的传言却不少,据说美丽动人,清丽脱俗。这是不是真的?你肯定见过她对不对?”

“见过又如何?你这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又觉得我看上他妹妹了?整天疑神疑鬼!”顾珏清难得沉下了脸,“你心眼小也就罢了,能不能多分析分析利弊?我和卫长琴关系这么僵硬,对他妹妹能有什么想法!”

李湘水拧起秀眉,“本宫问问而已,你这么凶干什么?有一句话叫关心则乱,正是因为关心你,才想过问你的事情,换成别人,理他去死啊。”

“好了,我知道了,赶紧回宫!你要是想唠嗑,下回宫外见。”

顾珏清说完,转过了身。

李湘水扯住她的衣袖,“不说旁的了,说正经事,你是不是贪赃枉法或者以权谋私,被卫长琴知道了?这些罪名都不轻的,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也快点找到一个卫长琴的把柄,相互牵制,要么就……”

“杀了他。”顾珏清冷声道,“杀他难,想找他的把柄也难,你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回吧。”

------题外话------

⊙_⊙小顾要对小卫小卫下手了!你们兴奋吗?我很兴奋。

杀呀~~~!

好吧,很难。

小卫:来啊~怕你啊~

第84章 咱们同归于尽吧?(二更)

顾珏清与李湘水分开之后,便回了相府。

才回到大堂坐下,就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顾大人回来了?来尝尝我做的枣泥核桃酥。”

顾珏清听到这声音,有些惊讶。

卫迎莹还没走?

经过御花园里的那件事,卫长琴应该意识到,他妹妹所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安全,离开皇宫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联络他妹妹回卫府。

可卫迎莹仍然留在顾府,莫非她真的不害怕?

还是说……卫长琴真的不知道自己妹妹在顾府,所以联络不到呢?

顾珏清愈发看不懂这对兄妹。

她从来不觉得卫迎莹单纯。

如果她现在把卫迎莹捆起来去威胁卫长琴的话……估计也没什么收获,她自己都有一个大把柄在卫长琴手里,卫长琴一旦跟皇帝告发她不是从前的顾相,她的富贵与地位难保。

卫长琴就仗着这一点,才不担心自己妹妹的安危吗?他以为她不敢得罪他。

呵。

落个把柄在别人手里,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不动卫迎莹也行,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对付他。

“顾大人,您在想什么呢?快来尝尝我做的糕点。”卫迎莹走到她的面前,把端在手里的点心递了出去。

顾珏清面色如常地拿起了一块,放进嘴里,淡淡道:“糖放得有点儿多,甜味太重,下次少放点儿吧。”

……

卫府。

卫长琴坐在湖边的四角凉亭内,给湖里的鱼儿投喂鱼食。

湖里养了些锦鲤,在水池子里zi you欢快地游动。

忽然有脚步声走近。

“相爷,顾府的下人送信过来,请您过目。”

卫长琴转过头,接过信件打开——

明日休沐,诚邀卫相游湖,巳时在城郊落霞湖相见,有要事商量,不见不散。

卫长琴挑了挑眉。

城郊游湖?也不知道那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

次日,顾珏清起了个早,提前半个时辰就在约定的地方等候。

落霞湖畔,一艘小舟,除了她之外,方圆几里都没有半个人影。

等了没多久,便听见一阵马蹄声远远地传来,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远方一匹白马疾驰,马背上,白衣翩跹,随风轻动。

来人还戴了一顶白纱斗笠,策马到了她的面前,这才摘下了斗笠,露出俊美绝俗的容颜。

“今日艳阳高照,衬得卫相愈发俊美无双。”顾珏清悠悠道,“我带了些点心来,咱们一边泛舟一边吃,是不是挺风雅的?”

卫长琴从马背上跃下,“想不到顾相这么有雅致,但是你为何要挑这么荒凉的地方?”

“清静啊,陶冶情操。”

“……”

卫长琴踏上了小舟,由于没有船夫,顾珏清便充当了船夫划船,划了一会儿,放下了船桨,任由船只在湖面上随风轻轻浮动。

她从船舱里拿出了食盒,打开,一盘半球形状的糕点映入了眼帘。

“本相带来的点心,卫相敢不敢吃?”

“有何不敢?”卫长琴淡淡一笑,“不过,要请顾相先吃。”

顾珏清随手拿了一个,正准备吃,卫长琴忽然伸手过来,拿她手上的那一个,掰成了两半,问她,“要哪个?”

顾珏清:“……”

他是不是觉得,有的糕点下了药,有的没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避免中招的办法。

他吃她选中的糕点,并且为了保险起见,还要分着吃。

顾珏清拿了他左手边那个,不咸不淡道:“这些糕点都没下毒,你放心吃,对于我自己也要吃的东西,我怎么会下药?”

“那可不一定呢。”卫长琴笑了笑,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顾相总是会做一些本相从没吃过的东西,这叫什么?”

“莲蓉蛋黄酥。”

“不错。”

卫长琴吃完了半个,又伸手从碟子上随意拿了一个,正准备掰开,顾珏清阻止道:“那是奶黄流心酥,你一掰开,里面的流心馅会漏出来的,浪费。”

卫长琴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流心酥,拿手指戳了戳另一块糕点,“这里面是什么馅?”

“玫瑰蛋黄酥,可以掰。”

卫长琴掰了半个给顾珏清。

顾珏清接了过来,一口咬下。

卫长琴也放心地吃了。

“顾相你不是说,有要紧事跟我商量吗?什么事儿?”

顾珏清慢悠悠地咬着糕点,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卫相,你怕不怕死?”

卫长琴望着她的那抹笑,仿佛透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依旧镇定地回答,“哪有人不怕死的?”

“是啊,人都惧怕死亡,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我早已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顾珏清说话时,站起了身,走到船舱里,蹲下身打开了脚底边的一块木板,从里面取出了个火折子,吹了吹。

霎时,火星子冒了出来。

“卫长琴,你知道这船舱底下是什么吗?是zhà yào。我为什么不在糕点里下毒?因为毒发的时间太痛苦了,我不想忍受,我想痛痛快快地灰飞烟灭,让骨灰zi you飘洒,这些糕点是给我们俩践行的,现在……咱们同归于尽吧?”

------题外话------

⊙_⊙有人能猜到清清的计划吗?

第85章 谁的血?(一更)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卫长琴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顾相,你以为本相是这么好吓唬的?”

顾珏清冷笑,“你当然是不好吓唬的,本相也并没有在吓唬你,卫相你觉得,一个身患绝症、举目无亲的人还有什么好牵挂的?本相并不是没有求生yu wàng,只是无可奈何,当大夫告诉我,我已病入膏肓的时候,我就决定拉上一个人陪葬,卫相,咱们黄泉路上继续做对手罢,到地狱里再分个胜负。”

顾珏清说着,拿火折子的那只手已经伸向了船板底下。

卫长琴站起了身道:“住手,你……”

顾珏清似乎根本不打算听他把话说完,火折子冒出的火星,已经点燃了船板底下的引线。

瞬间有大片火花迸发。

“疯子。”卫长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在火花迸出的同时已经迅速从船头跃起,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下一刻,顾珏清所在的船舱内——

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卫长琴会跳到水底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是正常人会做出的正常反应,本能的求生yu wàng会让他想要跳离这艘船只,扎进水里就有存活的希望,留在船上就是死路一条。

那一瞬间他只想要脱离险境,因为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打赌,赌她在吓唬他。

如果船舱下边真的是huo yào,留下就必死。

她点燃引线的那一刻,卫长琴就会逃,不会多做等待。

她用鞭炮骗他跳水,因为水底下……才是真正的陷阱!

再说卫长琴跳进了水里之后,迅速游了几尺,并没有听见巨大的炸响声。

按理说,huo yàobào zhà的威力不可小看,炸毁整艘船只的同时,水花也会炸得飞起四溅。

然而,这些现象都没有发生。

果然上当了。

顾珏清绝对不会无聊到只想跟他开个玩笑。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忽然觉得脚踝处一紧,扭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弯勾缠住了他的脚!

弯钩上连着线,顺着那条线,他看到了黑色的人影。

不止一个人,有三四个。

他蹙了蹙眉。

一个方向就有三四人,那其他的方向呢?

扫了一眼周围,几乎是前后左右都有黑色人影朝他游来!

脚踝被缠住,让他无法游上岸,暂时被困在水下,还要面临着十几个人的进攻。

原来,这看似荒无人烟的郊外,从一开始就不止他和顾珏清两个人,顾珏清雇佣了许多水手,藏在水底下。

潜伏在水下的人,需要找到有管子的植物,例如竹管或者芦苇,伸到水面上呼吸,如此一来,脑袋不用浮出水面,也就不容易让水上的人发现了。

顾珏清谎称要和他同归于尽,诈他跳水,因为这水底下有太多人等着收拾他了。

这厮可真是——卑鄙呢。

不过话说回来,兵不厌诈,如此卑鄙无耻的顾珏清,倒让他有一种遇到对手的感觉,若是周围的人都像蔡士常与镇南王那样的头脑,也太无趣了。

顾珏清是想擒他,还是杀他呢?

论起真功夫,顾珏清打不过他,打不过,自然就得阴了,自己要是落在顾珏清的手里,也不知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

不过,他现在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

他不会输的。

看着那些渐渐游近的黑衣水手,他转动手上的指环,推出暗扣,藏在指环内的针便冒了出来……

……

顾珏清悠闲地坐在船头,望着水面。

水底下的那些杀手,花了她不少银子呢。

她让顾久去黑市找的杀手,不仅仅是杀手,还必须得是水手,能够在水下施展本领的,她才放心。

原计划是打算叫二三十个,可惜那组织里的水手人数有限,大多都是陆地上跑的,水下功夫好的不多,也就十五六人,全都被她叫上了。

十五六个人在水下,还怕斗不过一个卫长琴?打不死他也憋死他。

人类在水底下憋气的时间有限,一段时间不呼吸到新鲜空气就会十分难受,那些水手只要能拖延卫长琴的时间,让他顺不过气,多呛几口水,他就歇菜了。

如果能抓到活的,就捆起来,成为她的阶下囚,看他有多少利用价值可以榨干。

如果他不幸死在水底下,那就……给他烧纸钱。

卫长琴啊卫长琴,这就是你的命。

是他非要跟她作对,非要惹她不痛快,那厮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又会有谁知道顾相的把柄?

顾珏清承认,自己有时候还是挺狠心的。

在这个世道上生存,不狠不行。

她望着水面,悠悠叹息一声。

那家伙虽然讨厌,好歹也是个人间绝色,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正感慨着,眼前那一片湖绿色的水面,忽然浮出了血色。

顾珏清怔了怔。

谁的血?!

------题外话------

⊙_⊙清清:老卫要死了?哈哈哈……

推荐好友校园甜文《蜜宠365天:校霸,有点甜》颜霸霸

一天,于桑知收到混混同学传话——风哥叫你放学后去北门小树林!

‘风哥’即霍风,是校内大名鼎鼎的恶霸!据说,被他盯上,轻则受欺,重则挨打!

害怕且怂的于桑知最后没办法,只能求助班主任。

于是放学后,班主任提着扫把杀到小树林,找到霍风……一顿胖揍!

班主任:“臭小子!我们班优秀生你也敢警告!欺负到你爸头上,看我不打死你!”

霍风:“误会!我只是想追她!”

班主任:“你凭什么!你个学渣!辣鸡!臭虫!”

霍风:“……”擦,亲爸?



后来,提及那段求爱经历,霍风无比心酸:“我给她备了巧克力,情书。结果她找来我爸,打了我一顿!不说了,心痛!”

第86章 跟你拼了!(二更)

会是卫长琴的血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就发现湖水里的血雾在逐渐增多,扩散……

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出血量,起码也得是好几个人的。

应该就是那些杀手的血了。

这倒也不奇怪,他功夫好,十五六个人被他干掉五六个,算是正常。

她知道他身上藏着武器,比如手上的指环,内藏银针,但是那又怎样?那么多人在水下,他不可能全都解决得完。

那些可都是十分熟悉水性的水手。

算算时间,卫长琴跳下去也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他还能在水下挣扎多久。

望着湖水里飘散的血雾,顾珏清耐心地等待着。

身后忽然响起“哗”的破水声。

她以为是水手从湖里上来了,转过身的那一刻,却让她无比惊诧。

破水而出的,并不是她雇的杀手。

那一袭雪白修长的白影站在船尾,浑身淌着水,漆黑的长发贴在脸颊上,俊美绝俗的容颜依旧像平时那样冷静,不见怒气,看向她的眼神却仿佛射出寒光,如冬日的雪,冰冷得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在昭示一种无声的怒意。

顾珏清握紧了拳头,已经做好了跟他一搏的准备。

为什么……

那么多水手,一个都没上来……

他是怎么做到在水下能杀那么多人?

他的身上没有伤口,湖里的那些血,都是水手们身上流出来的。

“顾相,你这一招倒是不错,可惜,你还是没能解决掉我,既然我上来了,你就要做好倒霉的准备了。”

卫长琴说话时,朝她勾起唇角,脚步移动,眨眼之间就从船尾掠到了船头的位置,速度快到让顾珏清有危机感。

她知道她打不过他,所以才设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可惜,没能困住他。

她失败了,就意味着她会遭到卫长琴的报复。

真他娘的……衰。

面对卫长琴的攻击,她也打起了精神,她以为卫长琴在水下消耗了不少力气,应该不会轻易取胜,可没有想到,卫长琴的出手仍然十分干脆利落,每一下的抵挡都让她觉得有些艰难。

跟他拼了!

她的手迅速袭向卫长琴的脖子,卫长琴一个侧身躲开,她抬脚想把卫长琴踹水里去,卫长琴往后一仰,身躯朝着湖水里倒去,倒下的时候,抓住了顾珏清的衣袖!

于是,卫长琴带着顾珏清,一起落了水。

“哗”

两个人的重量,砸得水花四溅。

顾珏清落水的那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她察觉到脖颈一紧,被一只手扼住。

卫长琴竟然想掐死她?

然而,卫长琴的手并没有收紧,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推出了指环里的针,在顾珏清后背的某个穴位上一刺。

顾珏清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伴随着冰冷的湖水,冷到她牙关都要打颤。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卫长琴的报复,是要杀死她呢,还是留着她继续利用?

但愿是后者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还想活下去……

卫长琴眼见着顾珏清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这才带着她冒出了水面。

方才不过是给顾珏清一个惩罚,在水里受到水流的阻碍,躯体没有在陆地上那么灵活,看得出顾珏清的水下功夫并不比他好。

卫长琴带着顾珏清回到船只上,把她平放在船舱里。

他也有点儿累了,便坐下来,后背靠着船壁休息。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珏清,看到某一处时,他一怔。

顾珏清的脖颈上……有明显的褶皱痕迹。

不止是褶皱,还翘边了。

那是一层假皮贴在脖颈处,受到外力、或者泡在水下的时间长了,就有可能会失去粘性。

有些制作不够精良的人皮面具,遇水或者遇外力,都会翘边,形成明显的痕迹。

顾珏清的脖颈上,为什么要粘这种东西?

卫长琴凑上了前,伸手捏住了那层皮翻起的边缘,缓缓撕开。

才撕到一半,他的神色就浮现出了错愕。

可以撕下来的……喉结。

顾珏清没有喉结,拿了个假的粘。

假喉结,假男人。

这可以说是他近期遇到最让人惊讶的事情了。

他从前还真没有怀疑过,也不曾看出来……

是他的眼睛不够雪亮?

……

顾珏清再一次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缓缓地坐起了身。

船只已经靠岸停了,湖岸上搭着一个火堆,卫长琴正往火堆里添木柴。

一抬头,看见顾珏清醒了,他道:“你我的衣裳都湿了,应该坐下来烤烤火,以免着凉。”

顾珏清闻言,有些茫然。

什么情况?

还以为和卫长琴已经撕破脸了,为何那厮看上去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仿佛之前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还能和颜悦色地说话。

没准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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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告诉我,你们接下来想看我怎么表现?

第87章 你讨厌本相?(一更)

卫长琴把顾珏清防备的样子看在眼里,悠悠道:“顾相在想什么呢?”

“自然是在揣测你的想法了。”顾珏清冷哼了一声,“你我都已经相看两厌了,你何必还要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假惺惺的,根本毫无意义。”

“相看两厌?”卫长琴挑了一下眉毛,“本相似乎没说过讨厌你啊,莫非你讨厌本相?”

“废话。你被人抓住把柄,受到威胁,你会不讨厌那个人吗?老子又不是善男信女,记仇得很。今日邀请你游湖,就是想趁机抓住你,怎料那十几个水手的战斗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弱,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卫相你的性子,打算如何报复本相呢?”

卫长琴闻言,问她:“你只是想抓住本相,而不是想杀了本相吗?”

他认为她是起了杀心的。

“我没想杀你。”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只不过是想抓住你,让你吃些苦头,逼问出你的把柄,让你也尝尝被人威胁的滋味。”

她当然不能承认曾经对他有杀心。

人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总是要为自己争取一点生机的。

“你当真没想杀我?”卫长琴依旧一脸不信,“莫非本相对你来说,也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当然有,卫相机敏过人,要是愿意做本相的军师,本相也不吃亏,咱们一起对付马太师,以及朝廷里其他敌视我们的人,先把这些人解决完,再来解决咱们自己的私人恩怨也不迟,也许长期合作下来,咱们的友谊还能冲淡彼此的怨恨呢?”

顾珏清说得潇洒,语气听起来颇有诚意。

卫长琴自然是不信她,也懒得拆穿了。

他看出她的求生yu wàng了,反正没打算要她的命,又何必跟她耍嘴皮子,她那么能说会道,要是真的扯起来,恐怕没完没了。

仔细想想,她活得也挺不易,身居高位,周遭敌人环伺,遭到亲妹po hài,如今举目无亲,一切都要靠自己扛起来。

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遇到难事,恐怕连个能分忧的人都找不到。

顾珏清的本质与他很相似,外表云淡风轻,内心寒冷如冰,总是对旁人有着很深的防备。

他比她好一点儿,至少还有亲人在世上。

“顾相,你要是不想着凉,可以挪过来烤烤火。”他说道,“这儿离集市还挺远,如果穿着湿衣吹一路的冷风,回到家就有可能病倒。”

顾珏清看他的态度,并不像是想找麻烦,心中越发疑惑。

这厮不可能不记仇,也不知他的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罢了,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了,被威胁又有什么大不了。

顾珏清想要站起来,却觉得浑身虚软无力。

其实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没多少力气,可她没有想到,她连站起来都费劲。

对了,她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卫长琴在她的后背扎了她一下。

他指环里的那根针,肯定下药了。

“你那根针上面到底抹了什么药?为何我觉得四肢无力?”

“那是本相的武器,自然带点功效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你邀请本相游湖,本相心里是有防备的,走之前就在这银针上面抹了毒液,毒液可致使人昏迷,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顾珏清:“……”

她此刻呼吸着新鲜空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顾相你放心,本相有把解药带在身上的,瓶口封得很紧,掉进湖里也没有打湿,你昏迷的时候,就已经给你吃了,所以你现在并没有中毒,只是力气还没有恢复而已,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

顾珏清松了一口气,“本相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多谢卫相不杀之恩?”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船舱门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朝着火堆走过去。

四肢无力,每走一步都很艰辛,仿佛脚下挂着几百斤的石头,这感觉真是很不爽。

终于走近了火堆,由于湖畔边的土地湿润,她一脚没踩稳,脚下打了个滑,整个人就朝着那燃烧的火苗扑了过去。

天!

烧到身上就算了,可别他娘的烧到脸啊!

正在祈祷着,忽然察觉到手腕一紧,被一股力道拉扯着,改变了摔倒的方向。

本该摔在火苗上的,最终却摔在了卫长琴的身上。

卫长琴松开了她的手腕,“本相以德报怨,顾相,你是否无地自容?”

顾珏清赶紧从他身上起开,坐到了旁边去,淡淡道:“多谢。”

坐在火堆边上,周身暖洋洋的,果然是舒坦多了。

卫长琴站起了身,回到船只上,去拿顾珏清带来的那个食盒。

食盒里还有好几块点心,拿来填饱肚子再好不过了。

卫长琴回到火堆边坐下,再次问顾珏清,“真的每个都没有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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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俺去小睡一会儿,同志们吃完晚饭后再来看二更吧

第88章 一起避雨(二更)

“没毒!你要是吃死了,我天打雷劈成不成?”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明知道你多疑,怎么会在吃的东西里下毒?本相自己都要吃的,下什么毒?看在你刚才拉我一把的份上,我告诉你,随便吃,死不了。”

“那就好。”卫长琴淡淡一笑,伸手拿起了一个顶上撒着白芝麻粒的糕点,“本相来尝尝这个奶黄流心酥。”

朝着那糕点咬了一口,瞬间就有清甜而泛着奶香的汁流淌过舌尖,甜而不腻,他便称赞了一句,“这个馅的味道可真不错。”

他吃过不少珍馐美味,但顾珏清做出来的许多东西都是他不曾吃过的。

“本相做的食物,就没被人嫌弃过。”顾珏清也伸手拿了个紫薯馅的,一口咬下。

卫长琴望着其余的糕点,“顶上撒花生粒的是什么馅?”

“栗子馅。”

“撒黑芝麻的呢?”

“豆沙馅。”

“顾相生了一双巧手,能做无数稀奇美食。”卫长琴悠然道,“将来和你共结连理的人,应该很有口福。”

“那是,谁要是做了本相的夫人,自然有享用不完的美食。可惜啊,本相心如磐石,目前为止,还没有特别中意的人。”

卫长琴笑了笑,“成大事者,不沉溺儿女私情。没有意中人也无妨,有感情,便会有牵挂,有弱点。”

顾珏清闻言,倒是挺赞同,“卫相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撇开咱们之间的过节,有时候本相会觉得,听卫相说话,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卫长琴正准备接话,就听得头顶上空有雷声阵阵,抬头一看,天幕乌云密布,是要下雨的征兆。

“天有不测风云。”他道,“若我们现在撤离,在回家的途中没准就被淋一身,还是在船舱内等雨停罢。”

顾珏清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能如此了,我身上的衣服还没烘干,再坐片刻,等雨下来再进船舱。”

她的话才说完,就有雨点落下了。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毛,“这雨才开始下,就有豆大的雨点,想必雨势会来得很快,还是别坐在这了。”

他说着,拿起了地上的食盒,往船舱里走去。

顾珏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点,只好站起了身。

力气还没有恢复,走得依旧很艰难。

卫长琴走到了船只上,转头看了她一眼,“顾相四肢无力,需要本相扶你吗?”

顾珏清道:“不用。”

慢悠悠地挪到了船只上,天幕中又是一声惊雷,果然像卫长琴说的,雨势立刻就加大了。

这是雷阵雨啊。

顾珏清进了船舱,靠着船壁坐了下来。

这船不大,船舱里最多容纳四五人,雨水倾斜着打进船舱里,顾珏清只能继续往里挪,直到雨水淋不到她。

她的肩膀和卫长琴的肩膀,只隔着两三个拳头的距离。

“你我之间,很少像现在这样,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卫长琴道,“你说咱们应该聊些什么来打发时间?聊朝廷大事,还是聊个人的琐事?”

“聊聊你是怎么从水里上来的吧?”顾珏清道,“我知道你的指环里藏针,可我以为,在湖水里受到水流的阻碍,是很难施展身手的,在水里可不会比在陆地上轻松,憋气的时长也有限,我想象不到你怎么在短时间里干掉十几个人,那些都是水下功夫好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上来。”

卫长琴唇角轻扬,“在水里的确行动不便,憋气时间也不长,本相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所有的敌人,如果动作不够快,憋气到了极限,就会呛水。”

卫长琴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琉璃瓶,瓶身呈圆柱形状,体积不大,单手便可以轻易握住。

琉璃瓶内,是一只雪白的手套。

顾珏清问道:“这手套有什么稀奇的么?竟然还要拿个瓶子来装。”

“你仔细一看就知道了。”卫长琴直接把瓶子递给了她。

顾珏清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这么近的距离,能够清晰地看到那手套的质地,像是蚕丝一类制成的,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套表层有无数银芒闪烁,竟然是……刺。

难怪得拿个琉璃瓶子来装,这要是放在身上,非得把自己扎死不可。

“这手套刀枪不入,我戴在手上,你一剑砍过来,我敢徒手来接,如果你的剑不够坚硬,被我捏成碎片都不成问题。”

“……”

卫长琴又道,“那些水手攻击本相的时候,本相就是戴着这个来招呼他们,一出手必见血,我只要抓住对方身体的任何部位,稍微一用力,他就会感受到刺骨般的疼痛,瞬间失去战斗的能力,同时,我又用指环里的银zhēn ci他,对方自然就会昏厥,就等毒发身亡了。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是本相的对手,手套和银针双管齐下,解决起他们又有何难?”

顾珏清道:“不愧是卫相。”

第89章 男子汉大丈夫(一更)

顾珏清望着手套表层镶嵌的尖刺,越看越是喜欢。

这看似柔软的纺织品,刀剑刺不穿,可见丝线质量有多牢固,细看那些小刺都是三角刺,极其锋利。

“竟然刀枪不入……这手套有弱点吗?”她问卫长琴。

卫长琴道:“烈火焚烧,可烧毁。”

“也是,这世上没有几样东西是火的对手。”顾珏清笑道,“卫相,你这手套是哪里来的?”

“怎么?顾相有兴趣?”

“当然了,这么好的东西,本相第一次见。卫相如果有购买渠道,能否说一说?”

“买?”卫长琴低笑一声,“阴阳手套,一黑一白,整个祁国内找不出第二副,要是真有人把手套拿来拍卖,恐怕也落不到顾相你手里,这皇城内比我们财富多的富豪,随口一说都能说出五人以上。”

“一黑一白?还有一只黑的?”顾珏清追问道,“卫相知道另外一只手套的下落吗?”

“不知。”卫长琴从顾珏清手里拿回了琉璃瓶,“看来顾相你是真的很喜欢,如果本相得到消息,会跟你说一声的。”

“当真?”顾珏清一脸狐疑,“我还以为,卫相会想要凑一整副呢。”

“想归想,还是愿意告诉你的,也许将来本相有用得着顾相的地方,会把此物忍痛割爱呢?”

顾珏清没把这话当回事。

他说‘也许’,那就是概率不大。

她可不指望卫长琴会送她什么好东西,能卖给她就不错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顾珏清感到愈发寒冷。

她从来都不是娇气的人,奈何湿衣服穿在身上本来就难受,眼下没有取暖的条件,在雨天里被冷风吹,可真是从头凉到脚。

卫长琴瞥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你冷?”

顾珏清点了点头。

卫长琴叹了一口气:“我也冷。你下次想要算计我,记得挑个好地方,至少四面不透风,头顶不漏雨,以免风吹雨打的,谁都不好受。”

他说话的时候,有雨水从船舱顶上的缝隙里滴答滴答落在船板上。

顾珏清磨了磨牙,“你还有心情埋怨我。”

“你好歹也是个一品大员,不缺银子,可你找了艘这么又破又小的船,空间狭小,顶上有缝,这实在不是个好的栖身之所。”

“本相当时就想着对付你呢,你以为我真是出来游湖享受的,还有心情去挑豪华大船?我来到这河边,见着有个渔夫在打渔,便直接把他这艘买了,本相的计划根本就不用考虑天气因素,要不是因为被你揪进水里打湿了衣裳,也不至于现在受冻。”

“顾相的意思是怪本相了?你若是不设计这么一出阴谋诡计,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情了。”

“卫相你当初要是不威胁本相,本相也就不会设计陷阱对付你了。非要追溯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怪你,谁让你抓着我的把柄得瑟?”

“你我本就是两个阵营的人,本相抓住你的把柄,企图利用你,乃人之常情。”

“是啊,所以本相谋害你也是情理之中。”顾珏清呵呵一笑,“说到底,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要么就是你我都有错,要么就是你我都没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本事大谁就嚣张。”

“唔,有道理。”

“咱们脚下的这条官路,实在太长了,九品芝麻官只是在起点上,一品的大员却未必是终点,无论几品官职,咱们比的就是谁走得更快,走得更远,那些落后脚步的人,就只能望着前面那些人一骑绝尘的背影,呛着现实辛酸的尘土,一边呛着,一边继续走。”

顾珏清说着,垂下了眼。

忽然觉得庆幸,她占了个便宜。

无需从九品芝麻官做起,一睁开眼就是一品左丞相。

有这样的运气,就要牢牢抓紧所有的时机,不能让自己摔下去,躲不过明枪暗箭,便会千疮百孔,沦为平庸。

卫长琴难得认真地注视一个人。

顾珏清的话,的确是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

从他把她从湖里打捞起来,发现她秘密的那一刻,她给他带来的惊讶实在太多了。

小丫头片子,理想倒是真的大。

深谋远虑,gāo zhān远瞩。

虽然她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但已经能够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人不太愉快。

顾珏清要是个男的,自己怎么整他都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她是个丫头,对付起来,总觉得怪别扭的。

他从来不欺负女子,或者应该说是不理睬,他从没见过有女子跨入朝堂,因此,脑海中早已形成了固定思想,能做他对手的,一定是个有本领的七尺男儿。

卫长琴忽然觉得心情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顾珏清没听见他接话,便转过头,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卫相怎么突然安静了?”

“没什么。”卫长琴道,“顾相的话,甚有道理,可见你百折不挠,坚强果敢。”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百折不挠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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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其实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自己都笑出了声……

第90章 假喉结

卫长琴听着她的话,有些想笑,终究忍着没笑出声。

她能面不改色地形容自个儿‘男子汉大丈夫’,可见是真的做男人做久了,随口就能说出一句十分爷们的话。

回想起她平时的言行举止,英气阳刚,还有几分玩世不恭,尤其是和人发生争执的时候,语气凌厉争强好胜,从不给人柔弱感,十分符合男儿的做派。

长相自然算不上阳刚,有一种雌雄莫辨之美,但比她阴柔的男子也多了去了,比如青楼小倌,某些花魁公子娘气又温柔,跟那些小白脸相比,她还真是爷们。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顾珏清就盼着雨停,雨却一直不停。

忽的,雨声里夹杂了马蹄的声音,由远而近。

她听见船舱外边有人在喊相爷,那声音十分耳熟,正是她家管家。

顾珏清出声道:“我在这儿!”

很快,顾桃紫出现在了眼前,左手抱着狐裘披风,右手撑伞,朝着顾珏清说道:“爷,我早就说了要跟着您出来,您就是不让跟,出门这么久都没回去,雨又下这么大,真叫人担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顾珏清从她手上接过了披风,迅速披在了自己身上,从船舱里钻了出去。

顾桃紫把伞凑了过去,为她遮雨。

顾珏清一抬头就看见前边不远处的马车,转头朝着卫长琴问道:“卫相,需不需要本相送你一程?”

卫长琴扬唇一笑,“顾相的好意,本相心领了,可本相舍不得把坐骑丢下,就打算坐在这船舱内,等雨停了再走。”

顾珏清闻言,视线一转,看向不远处树下的那匹白马,白马在树边来回踱步,惬意的在雨水里冲澡,时不时抖着鬃毛。

卫长琴的坐骑,应该是很好的品种。

“既然如此,那本相就先行一步了。”顾珏清说着,问顾桃紫,“马车上还有没有伞?”

一起避雨过后,她发现和卫长琴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保持警惕心的同时,也可以给予那么一点儿帮助,算是同僚之间的客套。

顾桃紫回答道:“还有一把。”

顾珏清道:“那把伞留下给卫相,万一天黑了雨还没停,卫相还可以打着伞牵着马儿走。”

卫长琴挑眉,“多谢顾相关怀。”

“不客气。”

于是,顾珏清给卫长琴留下了一把伞,便坐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顾珏清回到顾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泡个热水澡。

她泡了良久,泡舒服了才走出浴池去穿衣,坐在铜镜前想要整理头发的时候,目光霎时一紧。

她的脖子!

不照镜子还不知道,脖颈处的假皮有点儿翘边了,还有点儿褶皱。

幸好是她自己发现的,而不是被别人发现的。

这个假喉结,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就一直贴着,之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怎么今天就给出问题了。

大概是贴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失去了粘性。

也不知道这假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翘边的……

也许是刚才泡澡的时候,也许是更久之前。

上一次照镜子的时候还没问题,应该就是最近几个时辰出问题了。

桃紫都没有发现,那么应该就是回来之后的事。

不一定……桃紫去接她的时候,带的那件披风是高领披风,披风往肩上一披,把脖子给遮住了,即使假喉结翘边了桃紫也看不到。

这么一想,就有可能是在桃紫找到她之前,那段时间都是跟卫长琴在一起。可依照卫长琴的性格,如果发现了,又是一个大把柄,他完全可以继续威胁她,让她更加难堪才是。

可他提都没提,脸色也没有异常,那就说明他没发现,或者那时候假喉结并没有出问题。

思来想去,除了她自己,别人应该是不知情的。

她松了口气。

祁国没有女子做官的,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轻则革职抄家流放,重则处死。

国法上虽然是这么写的,但龙祁世不一定会处决她,没准看在她厨艺好的份上,贬去御膳房当厨子,或者抽个风收进后宫也极有可能。

此类局面真是一想就觉得脑仁疼,还是做个假男人当大官舒坦。

忽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桃紫的声音传了进来——

“爷,厨房给您煮了姜汤,趁热喝吧。”

“等会儿,我还没洗完,先放门外就好。”

顾珏清没法出去见人,试图用手抚平假喉结翘边的痕迹,然而不管怎么弄,就是没法弄平整。

------题外话------

~说一下更新的事~

不是我小气不愿意多更,看书看多的读者都知道,新书免费期是没有爆更的,要根据网站的推荐流程,日更两三千左右,我要是字数超了,编辑还不肯呢……上架以后自然会多更的。

嫌弃我更新慢,或者弃文威胁我的,我只能当没看见,我并没有一颗钢铁心,我也会心情差,不想看不用告诉我,去更新榜上翻书吧……⊙_⊙

第91章 佳人有约?(一更)

看来,得再换一个新的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早就把顾相的房间翻了个遍,没有备用的假喉结,如果当时有看见,她不可能没印象。

也许应该走一趟黑市,这东西归类于人皮面具一类,黑市里一定有进货渠道。

在买到之前,她只能拿围脖遮一遮了。

现在这时节,差不多入冬了,有些畏寒的人出门戴围脖也并不奇怪。

穿戴整齐后,她打开了房门,发现雨已经停了,顾桃紫正端着姜汤在门外候着。

“爷,你今天淋雨受了寒,要多喝点姜汤驱驱寒,喝了身子就暖和了。”

“嗯。”顾珏清淡淡应了一声,端起那碗姜汤就饮。

喝完姜汤之后,她说道:“我还要出门一趟,让顾久去准备马车。”

顾珏清没有想到的是,踏出顾府,又能遇上卫长琴。

就在她要上马车的时候,余光就瞥见街道边有一抹雪白的影子疾驰而来。

白马,白衣人,瞬间就联想到了卫长琴,转头一看,还真是他。

雨才停不久,半个时辰前他就说过要等雨停了再骑马回府。

从落霞湖畔到卫府,刚好顺路经过顾府,卫长琴看见顾珏清的身影,便勒住了马,“顾相下午落水受凉,回府了还不好好休养,又准备上哪儿去?”

顾珏清淡淡一笑道:“本相的行程,似乎没有必要向卫相汇报。”

卫长琴见到顾珏清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脖颈上的围脖。

他很快有了一个猜测,视线并没有多停留在她脖子上,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

“本相只是好奇,询问了一下,顾相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佳人有约,不得不去。”

“佳人?顾相的红颜知己可还真是多。”

“怎么,卫相你羡慕了?”

“男女之情,毫无乐趣。”卫长琴道,“本相就不多话了,顾相快些去吧,以免让那位佳人等得太久。”

说完之后,他再次策马离去。

卫长琴回到府里,迅速换下了一身湿衣,回想起顾珏清戴着围脖出门的情形,第一反应就是:她利用围脖遮挡假喉结。

如今的这个时节,差不多入冬了,然而,冬天这才刚刚开始,皇城里戴围脖的人极少,有些人十分畏寒,早早就戴了。

顾珏清身上的衣服并不厚实,因此,不是畏寒体质,平时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和病弱完全沾不上关系,所以,她不是因为怕冷才戴的围脖。

如果他没有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秘密,他不会想太多,可他既然知道了,就难免要去分析。

正想着,房门被人敲响,一道清朗的男音传了进来,“长琴,听说你淋得一身湿回来了?开门让我给你把把脉。”

卫长琴道:“在水里游了几下子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让我给你把脉,又不会少块肉!”

卫长琴只能站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年轻男子,一身天蓝色锦服,如墨的发丝用一根蓝色玉带扎起一半,余下的任由微风吹得轻扬而起,他的眉极细长,眼如琉璃,面容俊美而棱角分明。

眼见卫长琴开了门,伸手就搭上卫长琴的脉搏。

“脉息正常,好像没什么事……”蓝衣男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今日出行,吃亏了没?”

“当然没有。”卫长琴略一停顿,问道,“神墨,你不是挺会做人皮面具的么?如果让你做其他部位的东西,会不会难倒你?”

“什么部位?”

“喉结。”

“咦,你要做这个东西干什么?”

“自然不是我要用到的东西,这东西,只有女子扮男装才会用到。你要是会做,就立即去做。”

……

顾珏清乘坐马车到黑市外,朝着顾久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就好,本相很快就出来。”

说着,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黑纱斗笠,戴在了头顶上,这才下了马车,独自走向黑市路口。

黑市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黑暗买卖都有做,许多人做见不得光的买卖时,都不会露脸,于是,在这儿掩盖面容的人十分多,旁人也不会去关注。

顾珏清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几家销售人皮面具的地方,询问关于假喉结的事,一连问了三家,老板都表示,只卖脸部面具,没有其他部位的可卖。

顾珏清顿时有些发愁。

正准备继续打听,就听见隔壁一个小店传来男子的喊叫声。

“客官,您要买什么,来我这儿买啊!人皮面具、假胳膊假腿都有!”

顾珏清闻言,连忙走了过去。

店主是个戴面具的,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瞳仁。

她问:“你说你这什么都有,假喉结有吗?”

“哎哟,多大点儿事儿啊,别说是假喉结了,假胸假命根都有!”

顾珏清:“……”

这个可就厉害了。

第92章 是男是女?(二更)

“你家的东西还真是应有尽有。”顾珏清道,“我只需要假喉结,不过我很好奇,假的胸脯是什么样的?”

假的命根,能够想象得出来,至于假胸……两个加一起,应该有不小的重量,能粘得住吗?

假喉结那么小而轻的东西,长时间都有可能失去粘性,更别提胸脯那样沉甸甸的重量。

“这年头,有女扮男装的姑娘,也有男扮女装的小伙子。”老板解释道,“无论女扮男还是男扮女,都缺东西,女娃缺喉结,男人缺胸脯,想伪装成功,至少得让外人不能看出来,私密处藏在衣服里没人瞧见,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好好做的嘛,所谓的假胸脯,就是一种软胶,手感比起真的人皮,硬了一点点而已,做成两团胸脯,拿丝线穿过,男人绑在身上,再穿个衣服,不就摇身一变成了女人?”

“有意思。”顾珏清笑道,“女扮男装倒是不罕见,姑娘家的在这世道上混容易吃亏,扮成男人会安全一些,至于男扮女装……这世上真会有这么无聊的爷们,扮成姑娘?”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啊?客官不需要大惊小怪,我都见过了。”老板乐呵呵道,“假喉结没有现成的,客官您可以先付定金,三日之后来取,别的东西真的不需要了吗?”

“其他部位的……干脆也卖我一些,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听起来还挺好玩。”顾珏清轻咳了一声,“有个问题我十分关心,假喉结逼真吗?粘性怎样?”

“逼真是基本的要求,您不必担心,从佩戴开始算,有效期大概半年,客官可以多备几个。”

“那就十个,如果我满意的话,会继续来光顾的。”

“好勒,那您三天之后再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价格,商量好之后,顾珏清便离开了。

老板眼见着顾珏清的身影走远了,这才转身走向几步之外的屏风,朝着屏风后的白影问道:“长琴,刚才那个是男是女啊?我戴着面具,他戴着纱笠,我们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听声音,我有点听不出来……”

卫长琴道:“你觉得更像男子还是女子?”

“腰杆很直,个子挺高,胸前一马平川,男人吧?”

卫长琴:“……”

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对面的人又说道,“你让我给他做假喉结,风风火火地赶来黑市租下这个店,跟他做买卖,一开始我以为会是个姑娘,只有姑娘才需要用到假喉结,可见到之后,我又觉得那不像个姑娘,到底是不是姑娘?”

“那就是个爷们。”卫长琴道,“他买假喉结,是给姑娘用的。”

“我就知道那是个爷们!我跟你说,很多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我一眼就识破了。”

卫长琴换了个话题,“三日之内,你能做好十个假喉结吗?”

“能做几个算几个咯。大不了少收他点钱,话说回来,到底是哪个姑娘要买假喉结?你既然想帮人家,为何不直接送过去?还非要跑来这黑市里做生意,莫非是你的意中人?改天一定得拉出来给我看看……”

“你又在胡言乱语。”卫长琴迅速打断对方的话,“她付钱,我们收钱,一场交易罢了,算什么帮忙?”

“可你明明就不缺钱!”

“没有人会嫌钱多的。”

“可你至少提供了帮助嘛,否则她就找不到渠道买了。”

“我将来也需要她的帮助,如今帮她一回,举手之劳罢了。”

“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可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

顾珏清离开了黑市,回到自家的马车上。

没有现成的假喉结,还得等上三天……

戴着围脖,觉得有些闷热,但也只能戴着了。

次日,顾珏清上朝,满朝文武除了她之外,只有年迈的右都御史戴了围脖。

赵御史上了年纪,畏寒,天气稍微凉一点就加衣戴围脖,众人早就已经习惯。

“顾相,今儿这天气也不是很冷,您戴围脖不觉得热么?”有人疑惑地询问顾珏清。

“本相……阿嚏!”顾珏清打了个喷嚏,“昨日不小心落水,受了风寒,大夫嘱咐这两天必须添衣保暖,还得加个围脖,有利于病情早些康复。”

第93章 我像是那种人吗?

“原来如此。顾大人的身手灵活矫健,竟然也会不小心落水?倒真是叫人意外。希望顾大人早日康复。”

“多谢关心。”

为了显示出自己真的病了,顾珏清还咳嗽了两声。

身后一干官员纷纷客套地嘘寒问暖。

顾珏清跟他们随意闲扯了几句,余光瞥见有雪白的人影走动,转头一看,正是卫长琴。

卫长琴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对周围的动静仿佛漠不关心。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皇帝临朝,可当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出现时,皇帝却没有现身。

太监总管身后跟着六名年轻小太监,在他的带领之下,跨进了大殿。

那六名小太监人手一个碟子,碟子上装着精致的点心。

“诸位大人久等了,陛下昨夜身体欠安,没睡好,今日晨起便无精打采,又睡下了,大人们要是有奏折想要递交,交给咱家就好,咱家会呈到陛下面前,对了,这些糕点都是方贵嫔娘娘亲手做的,娘娘体恤诸位大人白跑一趟,一大早就做了这些美味的点心,大人们尝尝吧,没吃早点的,就多吃几块。”

他说着,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们打了个手势,小太监们便端着碟子,走向周围的大臣。

点心都送到面前来了,又是贵嫔亲手做出的,众人都没有拒绝,纷纷伸手去拿。

“这是桂花糕吗?味道还真不错。”

“这玫瑰花饼的味道也很独特。”

“这个点心有花香,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花,甘甜爽口,贵嫔娘娘真是心思灵巧。”

起初吃点心,只是给贵嫔一个面子,许多人吃过之后便都称赞了起来。

顾珏清望着小太监呈到面前的糕点,也伸手拿了一块尝。

众人总管口中的方贵嫔,就是晋升之后的兰嫔。

兰嫔本名方惜玉,不是津城本地人,背景很简单,就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子。

这是她早就打听到的,但她知道,很多时候人的背景都是可以捏造的,有些人如果要刻意隐瞒身世,也能有办法做到滴水不漏,旁人没那么容易查出来。

太师送进宫的这个女子,野心可不小呢。她做的东西的确美味,皇帝又是个好吃鬼,这就已经占了许多妃嫔占不到的优势。

“顾大人,您如何评价这位娘娘的手艺?”

茂姜走到了顾珏清身旁,小声询问。

“还挺不错,跟本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女子入宫才几天,就已经升了一个品级,听说不仅手艺好,性格也十分讨巧,虽然比不上两位贵妃姿容绝色,但胜在能满足陛下的口腹之欲,太师把她送进宫里,摆明了就是想要夺走顾相你在陛下面前的优势。”

顾珏清闻言,挑眉一笑:“你认为她能威胁到本相?”

“顾相身上,有剿匪护驾的大功劳,她自然是没有资格与您相比,可陛下年轻气盛,难免受到她的蛊惑啊。”茂姜的语气有几分忧虑,“这是太师送给陛下的厨子,如果是个男子,倒没什么可愁的,偏偏是个年轻女子,成了陛下的枕边人,就怕她给陛下吹的枕边风会对您不利。”

“放心,本相不会掉以轻心的。咱们就来看看这位贵嫔娘娘能得意多久。”

这女子曾经在御膳房里要挟过她,她可没忘记。

是时候让那女子吃一记教训了。

皇帝不上朝,众人自然打道回府。

顾珏清回到顾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顾桃紫去库房里拿钱司辰送来的野菇。

当初太师想要拿鹿耳野菇汤招待她,被钱司辰破坏了计划,钱司辰告知她食用野菇会出现的问题,她就对这野菇有了兴趣。

能够让人味觉错乱的野生植物,简直就是厨师的天敌。

她特地叫钱司辰采摘一些悄悄送过来,全收进了库房里藏好,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她拿了个盒子,装了一些野菇,心想着要尽快交给李贵妃。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李贵妃见上一面还挺不易,总是得偷偷摸摸,大多时候,都是李贵妃找借口出宫,遮掩了面容来见她,她想主动去找李贵妃就挺麻烦,因为她在宫里没有信任的送信人,别说见李贵妃,就算想见李贵妃的贴身宫女,都不方便。

作为‘男人’,她不能轻易踏足后宫,谁让她在后宫里没亲戚呢?不像卫长琴,见卫贵妃就不难,姐弟关系摆在那里,随便找个理由就是。

顾珏清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如果让卫贵妃给方惜玉送野菇,卫贵妃会同意的吧?

卫贵妃的烦恼与李贵妃是一样的,她甚至比李贵妃更加烦恼,因为她如今的荣宠还比不上李贵妃呢。

不如就试试这个办法。

这么一想,顾珏清立即让顾久去卫府送信,邀请卫长琴去仙味楼用饭。

……

“顾相今日这么有雅兴,在仙味楼设宴款待本相,不得不让人怀疑顾相你的意图啊。”

“卫相你说的这话,像是在质疑本相的人品?”

二人坐在仙味楼雅间靠窗的位置,顾珏清主动拎起酒壶,给卫长琴斟了一杯酒,“难不成,我找你就一定没好事吗?”

卫长琴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事?本相洗耳恭听。”

“肯定是好事。”顾珏清拍了拍桌子角落的锦盒,“卫相想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本相不问,顾相也会说的。”

“这是一种野菇,有一种奇特的功效,它不会致人死亡,只会让人的味觉失去分辨酸甜苦辣咸的能力。”

“所以——食用过后,会失去正常味觉?”卫长琴挑眉,“顾相是准备拿来给谁吃呢?”

“我想给谁吃,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顾珏清单手托腮,“太师送进宫的方惜玉,新晋贵嫔,曾在御膳房里要挟本相,本相不得不报这个仇,除了本相之外,卫相你的堂姐,应该也挺厌恶此女,贵嫔和贵妃只差了两个品级,卫贵妃难道就不担心这个女子压到她头上?本相诚恳地想与卫贵妃合作一次,希望卫相能做个中间人。”

“本相要是没记错的话,顾相你在宫里不是有人吗?既然有人,托那个人去做就是了,何必来找本相,通过本相去联络卫贵妃,这招在兵法里叫做——借刀杀人。你自己的人,你不用,用别人家的,届时东窗事发,你把自己推个干净,卫家不就麻烦了?”

“卫相,切莫误会,我像是那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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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味道怎样?

“对于顾相的品质,本相还真是不敢轻易相信。”卫长琴道,“你在宫里明明就有帮手,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有是有,只是本相不太方便去找她。”顾珏清眉头微蹙,“卫相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并非是想要借刀杀人,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谈合作,本相能够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如果东窗事发,本相也洗不了嫌疑的,怎么会让卫贵妃独自承担风险呢。”

卫长琴似乎半信半疑,“顾相真的不是在忽悠本相?”

“绝对不是忽悠。”顾珏清继续说服他,“你难道希望卫贵妃的位置被方惜玉取代吗?卫贵妃的地位直接影响到卫家的势力,卫相,你好歹也是卫家的人,总该替你的伯父和堂姐着想。不如这样吧,本相把计划告诉你,你转达给卫贵妃,把决定权交给她,问问她愿不愿意合作,她若不愿意,本相不勉强,也不再提。”

她就不信了,卫贵妃会放过打压情敌的机会。

那方惜玉是太师送进宫的人,和卫家的女儿争皇宠,卫家人哪能漠不关心?

“看顾相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胸有成竹。”卫长琴优雅地笑了笑,“那就请顾相说说你的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卫相你把这盒野菇交给卫贵妃,然后告诉她……”

……

一晃眼,时至傍晚。

龙祁世坐在御书房内,看着右手边上放着的一叠奏折,有些心烦意乱。

最近的折子可真多,让他连玩乐的时间都没有。

“陛下是不是累了?”身后的大太监询问道,“陛下要是累了,先歇歇,该用晚膳了。”

龙祁世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奴才这就去传膳。”

太监出了门,只是小片刻的功夫,又跑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道:“陛下,奴才刚走出去,就碰上了顾相府里的人,原来是顾大人下午带着随从们出去打猎,猎了不少野味回来,在庭院里现杀现烤,做了烤肉串,刚烤好的肉串就立马装在食盒里,让人快马加鞭给陛下送过来,确保陛下能吃上热乎的。”

“顾卿可真是有心,快打开看看!”

一听是新鲜野味宰杀做的肉串,龙祁世立马就有了兴趣。

“送肉串的人说,这第一层是野兔肉串、第二层是野羊肉串、第三层是野山鸡肉串。”

“果然是热乎的,够辣,够有味,去,给朕拿一坛上好的陈酿过来。”

龙祁世吃着烤串,配着美酒,只觉得心情舒适,惬意得很。

“陛下,还要传膳吗?”

“用不着了,顾卿做的这些肉串,吃下去就足够饱了。”

虽然是野味,吃起来却没有膻味,由于处理得好,只让人感受到了麻辣爽口,一点儿都不腻,配上美酒,感觉十分妙。

入夜时分,龙祁世又去了方惜玉那里。

本来心里也惦记着李贵妃和卫贵妃,可方惜玉派人来传话说,酿制了一种新的果酒。

美酒、美食,都是龙祁世极为感兴趣的,于是就去见了方惜玉。

他才踏进了方惜玉的寝宫里,卫贵妃那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娘娘,陛下果然又去了她那里。”贴身大宫女冷哼了一声,“那位贵嫔,美貌远不及您。”

“也算是如花似玉,本宫远没有她那样的手艺。”卫贵妃轻描淡写道,“去看看野菇蛋羹的火候。”

一个时辰前,卫长琴送了野菇来,转达了顾珏清的计划。

她惊讶于顾珏清竟然会找她合作,回过神之后,便很快同意了。

方惜玉的风光,的确令许多人心里不安。

卫长琴嘱咐了她一些话,并且把顾珏清写下的一张食谱交给了她,让她按照食谱上的烹饪。

只有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才会引人品尝。

为了不让方惜玉起疑,她得说,这是她专门为陛下准备的。

争宠的妃嫔给皇帝做美食,是为了讨好皇帝,必定是煞费苦心,刚出去的食物不会让人怀疑有问题。

卫长琴说,皇帝是绝对不会吃的,而她本人,也有办法可以避免品尝这道菜。

……

“陛下,臣妾酿的果酒怎么样?”

“非常香醇可口,你果然是心灵手巧啊。”

龙祁世正与方惜玉饮酒谈笑,就有宫女来通报,卫贵妃求见。

“贵妃姐姐来了?快请她进来。”方惜玉朝宫女说着,转头看向龙祁世,“陛下有几天没去贵妃姐姐那里了?”

“的确是有好几天没去看她了,最近几天不都是来陪你吗?难不成你想把朕往她那里赶?”

“贵妃姐姐人好,温柔娴静,臣妾希望陛下能眷顾她……”

“你倒是没野心啊,只是你这话……是真心的吗?只怕是嘴上大方,心里不乐意吧?”龙祁世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腰身。

卫贵妃刚好走进来看见两人亲密的一幕,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朝着龙祁世行了一礼,道:“臣妾似乎是打扰陛下的雅兴了?臣妾最近也在学习厨艺,下午炖了野菇蛋羹,自知厨艺比不上惜玉妹妹,但还是希望陛下能赏脸品尝一下,这是臣妾的心意,臣妾不会久留,很快就会离开。”

“你大老远走过来送点心,朕自然要品尝品尝的……”龙祁世说到这,脸上的笑容忽然停滞,“等会儿,你刚才说,你炖的是什么?”

“野菇蛋羹。”卫贵妃说着,从身后的宫女手上接过瓦罐,端到了龙祁世面前的桌子上,打开了盖子,“堂弟今日来看望臣妾,带了些野菇野菜过来,说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要换换口味,这些野外生长的东西,采回来之后都检验过,是有益无害的,陛下可以放心吃。”

“朕不是担心野生的东西不好,朕知道,你们敢送到朕的面前,就肯定不会有问题,问题是……朕晚上才吃过顾卿送来的肉串,其中就有野山鸡的肉,野山鸡是不能跟野生蘑菇一起吃的。”

“这是为何?”卫贵妃面上浮现出疑惑,“都是无害的食物,怎么就不能一起吃了?”

“同食禁忌,这是卫卿跟顾卿都提过的。”龙祁世道,“这两样东西可以分开吃,但是间隔时间不能太短,不能放在同一天吃,要不然,可能会长痔疮的,这一点你们也要记住了,野生的东西总会有点禁忌。”

“这……臣妾不知道有这样的禁忌。”卫贵妃垂下了头,“怎么会这样子呢。”

“爱妃,朕可不想试验这两样东西一起吃的后果,你过两天再做给朕吃吧,这个野菇蛋羹,你跟惜玉分了吧?别浪费了,惜玉是大厨,让她品尝品尝,给你点评一下,说不定下一次你会做得更好。”

“好,臣妾听陛下的。”卫贵妃让人拿了两个小碗过来,分别盛了两碗,其中一碗递给了方惜玉,“妹妹,你尝尝吧。”

“好,多谢姐姐。”方惜玉接过了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卫贵妃眼见着她吃了下去,问道:“味道怎样?”

第95章 给你介绍姑娘

“味道很不错,只是可惜陛下今日吃不到了。”

这卫贵妃的手艺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过得去。

方惜玉心中如此想着,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当着龙祁世的面,还是夸奖了卫贵妃。

卫贵妃道:“妹妹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说着,自己也拿汤匙舀了一口起来,正准备送到嘴边,殿外却忽然响起了宫女惊慌的喊声——

“娘娘,大事不好了,将军府的人刚才来咱们宫里传消息,说是老夫人病倒了!”

卫贵妃闻言,立即惊得站了起来,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碗,朝着龙祁世说道:“陛下,臣妾的母亲向来身子骨不好,如今病倒了,臣妾要连夜出宫去探望。”

“为人子女,应尽孝道。”龙祁世道,“你去吧,顺便帮朕也带一声问候。”

“多谢陛下。”卫贵妃福了福身,转身迅速走开。

方惜玉望着卫贵妃仓促离去的背影,悠悠叹息了一声,“臣妾很羡慕贵妃姐姐啊,家庭和睦,父母健在,虽然聚少离多,但和家人之间的牵挂与关怀始终都在。”

龙祁世闻言,搂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你从前孤苦伶仃,可现在你锦衣玉食,这日子比从前算是好了许多,你又何必惆怅?”

“臣妾只是忽然有感而发。臣妾虽然没有父母,但是在宫外也有几个朋友彼此照应,如今臣妾麻雀变fèng huáng,宫外的几个朋友却依旧过着苦日子,陛下,能不能准许臣妾出宫两天,拿陛下前几天的赏赐救济一下那几位朋友?”

龙祁世闻言,问道:“你的朋友,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讲情义,朕不反对,可你既然已经做了嫔妃,最好就不要跟宫外那些市井小民来往,折辱了身份。”

“自然都是一些女子了,陛下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臣妾,臣妾跟她们好好道个别,以后就不跟她们来往了,就接济这么一次,也算是兑现曾经有福同享的诺言,陛下您说,好不好嘛?”

龙祁世听着她的娇嗔,应了下来,“好,朕就给你两天时间,把宫外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没事就不要随意出宫了,你要是想交朋友,宫里这么多妃子,还怕找不到?都是名门贵族出身,总比宫外那些好。”

“臣妾遵命。”

……

是夜,月光皎皎。

忠武将军府内,卫贵妃正在给自家父亲沏茶。

“父亲您请放心,女儿的贵妃地位应该是稳固的,即使女儿不争气,会输给其他女子,长琴也会指点女儿如何应付。”

卫将军闻言,疑惑道:“你跟长琴到底商量了什么计划?好端端的要我派个人去宫里,说你母亲病了,你找这么个借口回家是为了什么?”

“我要是不找这个借口,我就倒霉了,当时的情况,我是必须得找个理由离开的。”

“此话怎讲?”

卫贵妃正准备解释,就有下人过来通报,卫长琴来了。

“父亲,长琴过来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好好跟您说说。”

不多时,卫长琴进了大堂,卫贵妃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长琴,我已经按照你的嘱咐做了,还挺顺利,方惜玉明日真的会失去味觉吗?”

卫长琴接过茶水,“到了这一刻,娘娘还在担心我们的计划行不通吗?”

“自家人坐在一起,还叫什么娘娘,这么叫就见外了。”卫贵妃笑道,“这个方惜玉是真的不简单,所以我希望她早日失去优势,话说,李贵妃的性格比我暴躁,方惜玉的出现,对我俩都是个威胁,我以为李贵妃会比我更加沉不住气,没想到她一直这么平静,到头来还是得我出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一旁的卫将军插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方惜玉会失去味觉是怎么回事?”

“陛下对口腹之欲要求甚高,方惜玉仗着这一点,才升到了贵嫔的位置上,如果不设法对付她,她这品级还会继续再往上升,因此,我们得让她失去正常的味觉,身为一个大厨,对酸甜苦辣失去正常的辨识,这还怎么能把菜做好?”卫贵妃笑道,“我亲眼看着她把野菇蛋羹吃下去,如果那野菇真的有效,我们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贵妃便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了卫将军。

“想不到顾珏清会来找你合作,想必他也是沉不住气了,对了,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没有漏洞,可别忘了善后啊,你及时离开了,没有吃那野菇蛋羹,可那剩下的野菇蛋羹,会不会被人查到?”

“父亲请放心,在宫里,无论是三餐还是点心,只要是吃剩的,很快就会被收拾干净,等方惜玉发现自己的味觉有问题,起码也得是明天早上,那些野菇蛋羹,今晚就会进泔水桶里,和各宫的剩饭剩菜一起送到宫外处理掉。”

“那就好。”

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卫长琴就准备起身离开。

“长琴,你可别怪大伯多话,你父母都不在人世了,没有人为你操办终身大事,你也二十几的人了,还不娶妻?你没有相中的姑娘是吧?大伯给你介绍如何?罗尚书家的女儿就不错,要不先见见面?”

卫长琴正准备回绝,卫贵妃又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怎么着也得看一眼再说,父亲给你找的女子,不会差的,这要是换成别人,父亲可从来没有闲心思去说媒,你就去见一见这位姑娘,不喜欢就再换一个,如何?”

卫长琴略一思索,道,“好,那就见见。”

与其听这父女两啰啰嗦嗦,倒不如应下来,总有办法让他们以后再也别提。

另一边的顾府内,庭院飘香。

飘的是烤肉香气。

顾珏清自己搭建了烤架,给一块烤肉刷油,撒佐料。

下午的时候带着护卫们去打猎,到了林子里便在树上乘凉睡觉,睡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就让众人打道回府,把猎物现杀烤肉,做了几十串给皇帝送过去。

猎物不少,隔夜了就不新鲜,因此,晚饭吃了烤肉之后,半夜她又拿剩下的猎物来做夜宵。

自己一个人动手,自然会累,她教顾久和顾桃紫一起来烤。

风儿一吹,烤肉的香气四处飘荡,让过往的下人们咽了咽口水。

顾珏清正准备开吃,看门的护卫来报——

“相爷,刚才有人过来送信,也不留姓名就走了。”

顾珏清接过护卫递来的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略的四个字——

计划成功。

卫贵妃办事果然还算靠谱。

顾珏清把纸条揉烂了扔掉,正准备享用美食,又有下人来报——

“相爷,蝶王在大声嚷嚷,说是您烤肉影响他睡觉了。”

顾珏清道:“你让他把鼻子堵上。”

“属下说了,他不愿意,觉得那样呼吸不畅快。”

“他不愿意,那你就帮他堵上。”

“属下……不敢。”

第96章 有本事就饿死我

“那家伙被铐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老实,本相已经好几日没去看他了,他的脾气还是那么恶劣吗?”

“回相爷的话,他总是嫌弃厨房送过去的饭菜不好吃,每日都要听他骂骂咧咧。”

“啧,明明是阶下囚,却希望得到客人的待遇,不识时务,这就是他的个性。”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把烤架上烤好的大肉块切成了小肉块,再拿竹签串了起来,一串接着一串地放在了碟子上。

起初,把蝶王关在铁笼子里放在大堂,之后蝶王强烈要求给他换个地方,不希望被前来顾府的客人看他笑话。

她同意了,专门让人打扫了一间空房来关他,毕竟之前剿匪事件,他是立下功劳的,这么一点小要求可以满足他。

蝶王换了关押的地方,zi you活动的空间也就扩大了,他左手上的手铐依旧连接着大铁笼子,可笼子门给他打开了,这么一来,他可以走出铁笼,拖着铁链在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走动,可以睡在床上而不是地上。

顾珏清很快就串好了二三十根肉串,命人去酒窖里拿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前去看蝶王。

走到了关押着蝶王的屋子外,顾珏清让看守的人退开两三丈的距离,自己端着肉串拎着酒进屋了。

“小蝶,你说我烤肉影响你睡觉,其实你是馋了吧?”

顾珏清把肉串搁在桌上,“来尝尝吧,刚烤好的肉串,正是食用的最佳时机。”

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酒坛的封口,斟满了两只杯子。

对于顾珏清送到面前的美食,蝶王从来就不客气,伸手拿了一根就吃。

吃刚出炉的烤串,配着上等的女儿红,这滋味也算是令人难忘。

“小蝶,本相真的很好奇你这面具下的容颜。”顾珏清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什么时候愿意摘下面具,给本相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脸上那一大块蝴蝶面具只露出眼睛与嘴巴,让人想象不出,整张脸是什么样。

“等你放我zi you的那一天,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相貌。”蝶王边说边啃着肉块,“这是什么肉?没尝出来。”

顾珏清眸中浮现一丝狡黠,“水沟里抓的老鼠。”

蝶王吃肉的动作顿时凝固了,“你!”

“开玩笑的,不必激动,这些都是护卫们下午打来的猎物,野鸡兔子山羊,现杀现烤的。”

说话时,她也拿了根肉串吃,“本相不会无聊到去水沟里抓耗子。”

“我还以为你真的拿耗子肉来给我吃,你这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蝶王冷哼了一声。

“我这种人?你的语气如此不屑……你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冷血、狡猾、缺德。”蝶王毫不客气地抨击,正准备多骂两句,转念一想,要是把姓顾的惹恼了,大概就没好东西吃了,于是又放缓了语气,“你要是早点把我给放了,以后跟旁人提起你的时候,我还能说几句好话。”

“你以为本相会在意你的评价吗?你只是本相的手下败将,对你还需要有多客气?你刚才的那几句评价也算是正确的,本相做过的缺德事可不止一两件。小蝶我告诉你,如果你只是图口舌之快,喜欢骂我,你随意,但只要你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可能会要你命哦。”

“你这人的心思真是够坏。”蝶王斜倪了她一眼,“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缺德。”

不过,比起伪君子,他更看得起真小人。

顾珏清坏得理直气壮,坏得明明白白,坏得不给自己找借口。

脸上仿佛写着:我就是坏,你能怎么着。

“言归正传,本相今夜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顾珏清抿了一口酒,“本相知道,你武艺gāo qiáng,就算没有蝶群作为辅助,本相也不是你的对手,虽然本相的脑子比你好用,但还是很希望拥有你那样的好身手,所以……”

“你想学我的武功?”蝶王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拒绝,“休想。”

“本相每天会给你亲自送饭,想吃什么你都可以随意点菜,这是九五之尊才能享受到的殊荣。”

“我才不稀罕,难道我不教你,你就会克扣我的一日三餐?我对你来说不是有利用价值吗?有本事你就饿死我试试看。”

“本相自然舍不得饿死你了,一日三餐还是有的,窝头、咸菜、豆干,不会少了你的。”

“说完了吗?说完就请回吧。”

“好,不打扰你休息。”

顾珏清并没有再勉强他,起身就走开了。

走出五六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回到桌边,把那盘没吃完的烤肉端走了。

蝶王:“……”

真希望这姓顾的有一天遭报应。

次日早晨,蝶王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屋子角落里多了一张桌子和一个人。

空气中,有饭菜的香味浮动,还有类似于煎饼特有的一种香气,一大清早的,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他心想:那姓顾的八成做了好吃的早点想来巴结他。

他坐起了身,朝坐在角落的顾珏清说道:“你能不能坐近点?铁链的长度不够,你把桌子摆那里,我够不到早饭。”

“没事啊,这是本相的早点,不是你的。”顾珏清悠然道,“本相只是来陪你吃饭的,从今日开始,一日三餐都陪着你吃,一人一张桌子,每顿饭咱们都能聊聊天,多好。”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有清秀的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搁在了蝶王床前的桌子上。

蝶王下榻看了一眼那托盘上的东西。

两个窝头,一碗咸菜。

再看顾珏清桌上的东西——

热乎的豆浆、抱蛋煎饺、香葱卷饼、椰蓉香糕、元宝馄饨,灌汤小笼包。

被关在顾府的这段日子里,这些早点他之前都陆续吃过,所以都记住了名字。

望着自己桌上的窝头咸菜,他磨了磨牙,“你一顿早饭吃那么多东西,食量堪比猪牛。”

顾珏清道:“本相当然吃不完了,每种吃几口,剩下的,喂猫。”

蝶王自然不愿意开口跟她要东西吃,便拿起自己桌上的窝头咬了一口。

窝头也是新鲜松软的,就是没味道,不好吃。

夹了点咸菜塞在窝头里,一口咬下。

还是没味道?

“这谁做的咸菜?既然是咸菜,怎么没咸味?”

“身为阶下囚,要求怎么还这么多呢?”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官盐涨价了,有点儿贵,你又不是客人,给你的饭菜里自然就不用加糖盐酱醋,省钱。”

“你是一品大员,怎么这样吝啬?”

“你既不是本相的朋友,也不是本相的亲戚,更不是本相的客人,对你大方,有回报吗?”

蝶王一时无言相对,只能在心里暗骂顾珏清混蛋。

……

舒兰宫厨房内,方惜玉正在为龙祁世做早点。

做的是土豆肉末粥,她自己先打了一碗尝味道,可当米粥入口的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寡淡无味。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米粥。

这不可能……

第97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经常下厨的人,能够很好地掌控各种佐料的用量,她明明记得自己有放盐,吃起来怎么就没觉得咸。

她又吃了两口,味道依旧很淡。

按理说,皇宫里的食材是最好的,油盐酱醋也不太会出问题。

不是食材的问题,那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她直接舀了一勺盐塞进嘴里,总算尝到了那么一丁点儿咸味,紧接着又拿了一条辣椒啃,舌尖有些许麻麻的感觉,仅此而已。

这要是换成正常人,干吃盐加辣椒,必然会难受得吐出来,拼命灌水来洗嘴里的味道。

而她,竟然已经对酸甜苦辣失去了基本的辩识……

对于一个大厨来说,吃东西尝不出味道,简直叫人暴跳如雷!

看了一眼锅里的粥,她干脆叫了个宫女进来,“你来尝尝看,本宫做的这个粥味道如何。”

宫女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的注视之下吃了一口,称赞道:“娘娘,很好吃啊。”

“会不会觉得咸了点,或是淡了点?”

“不会偏咸或是偏淡,奴婢认为这个味道足够了。”

“那就好,本宫自己也觉得好吃,只是想多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

方惜玉笑了笑,面色毫无异常。

她暂时还不想让这宫里的人知道她味觉出了问题,想看她笑话的人可不少呢。

昨日得到了皇帝的批准,可以出宫两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味觉治好。

……

今日凉风习习,顾珏清下朝回府之后就带着顾久出门闲逛。

她已经戴了两天的围脖,就指望着天气凉快点,让她可以感觉不到闷热,今日的天气就很让她满意,明天去黑市那家店里取假喉结,就可以摘掉围脖了。

这才刚入冬,大街上就没几个人戴这东西。

正走着,忽听前方不远处响起爆竹声,顾珏清循声望去,似乎是一家新店开张,燃放爆竹吸引过路人的注意力。

烟雾散尽之后,有不少路人陆续进了那家店铺。

顾珏清起初还以为是酒楼饭馆,走近一看,才知是药铺。

“祥瑞药铺,这名字起得可真吉利。”

“爷,你看这边还立了一块牌子。”顾久看着店门边上的牌,念道,“本店新开张,恭迎诸位前来捧场,头三天,凡是买药多于五两的客人,送上好茶叶半斤。”

顾珏清道:“看来这店主也不算小气,这年头好茶叶也不便宜,总比那些酒楼开张送咸鸭蛋的大方多了。”

作为商人,她的中心思想是:要么不送,要么就送点有价值的东西,别整得太磕碜。

“能得顾大人一句夸奖,当真荣幸。”随着一道男音响起,青色的身影从店铺里踏了出来。

顾珏清望着来人,那白净又标致的容颜,纯良无害的气质,可不正是钱家的小公子,钱司辰。

十八少男,稚气将脱,再过两年会更加吸引姑娘。

“这祥瑞药铺,竟是钱家的铺子。”顾珏清问他,“这家店由你来打理吗?”

“我来纠正一下顾大人的说法,这不是钱家的铺子,而是我个人的铺子,我没有找父亲要半文钱。”钱司辰道,“虽然我也是钱家人,但我没有用到钱家的银子,这铺子,自然归属我个人,长辈们无权管理。”

“那是。”顾珏清道,“令尊可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你不依靠他,难得。”

“顾大人又错了。”钱司辰淡淡一笑,“不是我不想依靠家父,而是家父不给我机会,不借银子给我做生意,我就只好找朋友们凑了些银子开店。”

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只能这么说。

实际上他和顾珏清都心知肚明,他开药铺、请大夫,请伙计的钱,真正的来源处是顾府。

当初在太师府提醒顾珏清不能吃野菇,事后顾珏清为了还人情,赠予三万两。

这笔钱就成了他的创业资金。

他对外当然只能说是找朋友们凑来的,等挣了钱之后要挨个还债,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顾珏清正准备说两句鼓励他的话,就有另外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哟,司辰啊,这么快就把药铺给开起来了,母亲特意嘱咐我来看看生意好不好,毕竟你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要是招不来客人,赔本了,丢钱家人的脸不说,你欠的那一屁股债还得帮你还,总不能看着你被人追债追到流落街头。”

顾珏清闻言,瞥了一眼来人。

正是那风流浪荡的钱家长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弟弟新店开张,哥哥却说些不长脑子的风凉话,你这有娘教的比人家从小没娘的更没修养,可见你母亲也是个人才呐。”

顾珏清的话,让钱家大公子转过了头。

原本满腔怒火,在看到顾珏清的那一瞬间,熄了大半。

刚才只顾着嘲笑钱司辰,竟然没有注意到顾相就在旁边,侧对着他。

面对堂堂一品大员,他又怎么好放肆,只能忍着不发作。

“见过顾大人。”他连忙朝顾珏清问候了一声,“顾大人你有所不知,并不是我故意泼他冷水,只是家父觉得他年幼无知……”

“十七八的小伙子了,又不是没断奶,叫哪门子的年幼无知?本相问你,诗词歌赋,你会的比他多吗?琴棋书画,你精通几样?”

她早知道这钱家长子不学无术,钱司辰在钱家虽然倍受冷落,学问和才艺还是有的,跟他大哥这样的纨绔子弟相提并论,都算是委屈他了。

“顾大人,您虽然是大官,但也不能插手我们钱家的家务事啊。”钱家大公子面如土色。

“本相何时插手了?本相只是听你说话觉得不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你对此,很有意见?”

“顾大人误会了,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没办,这就告辞了。”

钱家大公子强挤出一抹笑意,说完之后便马上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望着他灰溜溜的背影,冷嗤了一声,“钱家那么庞大的家业,要是落在这等废物的手里,迟早衰败。”

说着,瞥了一眼钱司辰,“你可想过争夺家产?”

钱司辰摇头,“我只想靠我自己。”

“小伙子,清醒一点,你是富豪之子,不是孤儿乞丐,这钱家的家业,怎么能不肖想一下呢?”顾珏清望着钱司辰,目光中带着探究,“真不想要?”

“顾大人,我很感激你今日为我说话,大人对我的帮助,我铭记于心,我今日开业,有些忙,就不陪大人闲聊了,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钱司辰说着,朝顾珏清拱手鞠了一躬,便转身走进了店铺里。

顾珏清挑了挑眉,也不多说了。

钱司辰才走到柜台处,便有伙计跟他说道:“公子,刚才有个蒙面的姑娘说,有一笔生意要跟您单独聊聊,我们就把她请到雅间去坐了。”

“好。”钱司辰应了一声,让伙计带路。

到了雅间,才推开门,坐在桌边的蒙面女子站了起来,冲他说道:“阿辰,我终于见着你了。”

钱司辰听着这声音,怔了怔,转头吩咐伙计退下,关上了门,这才开口,“玉姐姐,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我去帮你找药啊。不过,我遇到了点麻烦,我现在吃东西吃不出味道了。”

第98章 相亲?(一更)

钱司辰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今早一觉醒来,我突然就失去了正常人的味觉,对于酸甜苦辣的分辨能力已经极差,我就想着过来找你治治,正好赶上你药铺开张,我看你还挺忙的,就坐在这里,等着你空闲了来找我。”

此刻屋子里只有两人,方惜玉便没有了顾忌,摘下面纱。

有一点,她没告诉钱司辰。

之所以在这里等他,是因为她看见了钱司辰和顾珏清站在门口说话,她当然不能让顾珏清看见她。

她和顾珏清之间的那点恩怨,可不想让钱司辰知道。

“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失去味觉。”钱司辰微微蹙眉,走到了桌边坐下,“你昨天一整天都吃了些什么,告诉我。”

“早饭吃了燕窝粥,午饭吃的是白米饭,清炒虾仁、糖醋排骨、鲫鱼汤,晚饭吃了自己做的鸡汤面,还吃了一碗别人送来的野菇蛋羹。”

“野菇蛋羹?”钱司辰目光一紧,“巧了,我知道有一种野菇会让人丧失味觉,是什么人给你吃的?”

方惜玉道:“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而已,她本来是做给她相公吃的,可她相公不想吃,于是,就分了一碗给我吃。”

钱司辰又问:“那她自己有没有吃呢?”

“她自己本来是想吃的,但是突然被人叫走了,因为她母亲生病,她急着去探望母亲,就没有吃,阿辰你觉得……会是她害我吗?”

“你难道就不怀疑她?那碗野菇蛋羹还有没有剩下的?”

“剩下的,被仆人倒进泔水桶里拿去喂猪了。其实我也怀疑她,但是回想起事情的经过,似乎顺理成章,没有疑点,你想,她明明是要端给她相公吃的,她相公不吃,才会轮到我,如果她事先知道那野菇蛋羹有问题,怎么会给自家相公吃?”

“也许她和她相公联合起来算计你呢?”

“不可能的。”方惜玉摇头,“她相公喜欢我,没理由害我。”

钱司辰:“……”

“阿辰,你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去勾引有妇之夫。”方惜玉连忙解释道,“我不喜欢她相公,我只是利用他帮我做一些事情而已,都是他一厢情愿。”

“破坏他人姻缘,是不好的做派。”钱司辰淡淡道,“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女子身上,如果她相公真的对你有意思,排除掉他们联手的可能性,那个女子或许一早就知道她相公不会吃,再提前安排一个人,在关键时候以她母亲生病为借口叫走她,这么一来,只有你一个人吃了那碗野菇蛋羹,她事后毁灭证据,你就没办法找她算账,此女很有心机,你要小心了,也许她看出了你的存在会影响他们夫妻情分,所以教训你。”

方惜玉闻言,陷入了思索。

正因为最初那碗蛋羹是端给皇帝的,她才没有起疑心,她不觉得卫贵妃会乱拿东西给皇帝吃。

卫贵妃会料到皇帝不吃蛋羹吗?

皇帝提到了‘同食禁忌’,说是吃了顾相送去的山鸡肉,所以不敢吃野菇,怕二者同食会引发痔疮……

皇帝拒绝了蛋羹,这就等于无意中配合了卫贵妃。

拒绝的前提,是吃了顾相送的山鸡肉。

所以……皇帝是无意识的配合,而顾相和卫贵妃的母亲,是有意识配合,并且掐准了时间……

可恶!

顾家跟卫家根本没有交情,左右丞相是对手,为了针对她,竟然一个鼻孔出气。

怕她取代贵妃的位置?

“气死我了,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方法对付我。”方惜玉手握成拳,捶了一下桌子,“我平时就已经很小心了,真是怎么防都防不住这些小人。”

“谁让你去介入他人的家庭?那女子算计你也是情有可原,除非她不在意她的相公。”钱司辰面无表情道,“你为何要这么不自重?”

“她那相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左拥右抱美人环绕,她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怪我干什么?”方惜玉咬了咬唇,“我本来就是残花败柳一个,要什么自重?只要能达到目的,勾引有妇之夫又如何?有本事就别被我迷惑,没定力就做我裙下之臣。”

“住口。”钱司辰呵斥一声,“你就不能安分守已吗?”

“我要是安分了,你怎么办?除了我,还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吗?阿辰,你不需要知道我去干了些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味觉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治就治,不能治,我就找别人治。”

钱司辰静默片刻,道:“我尽力。”

她不想说的事情,他依旧会有办法知道。

……

“爷,我似乎记得这条街的街尾处,新开了一家花香楼,咱们要不要去坐坐?”

顾珏清听着顾久的提议,挑眉道:“顾久,你平日看起来正儿八经,想不到也会关注新开的青楼,那里面的姑娘是不是特漂亮?”

“爷……街尾的花香楼是茶楼,街头有一家飘香院,那才是青楼。”

顾珏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记混了。”

既然是新开的茶楼,去坐坐也无妨。

主仆二人走向花香楼,顾珏清没想到,隔着好几丈远,会看见卫长琴的身影。

卫长琴行走的方向,正是她要去的方向。

眼见着他进了花香楼,顾珏清也走了过去,她本来就要去的地方,并不会因为卫长琴的出现而改变。

到了花香楼外,却被伙计告知,今日的花香楼只接待一位贵客,不接待其他客人。

顾珏清的视线越过伙计,瞥了一眼大堂,果真是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三道人影。

卫长琴背对门口,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端庄的xiao jie与一位中年妇人,像是母女。

这样的场面,让顾珏清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词。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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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他重病缠身?(二更)

祁国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大多无权决定自己的婚事,但是在定亲之前,可以在父母的陪同之下,与男方见面说话,有个心理准备。

顾珏清望着那女子含羞带怯的模样,几乎可以分析出她此刻的心理,一定是非常欢喜的。

放眼整个皇城内,想做卫相夫人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有荣幸跟他……相亲。

这八成是亲戚介绍的,不好推辞。

顾珏清忽然有些好奇,便杵在门外看起了好戏。

卫长琴背对着她,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而那母女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卫长琴的身上,并没有看她这边。

她倚靠着门,顾久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朝着伙计说道:“我家相爷只是看看,不进去打扰,你也别出声。”

由于距离不远,顾珏清也能听见里边的谈话。

那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满脸笑意,“卫大人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我们罗家若能与您结亲,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我们家丫头自幼就开始学习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样样精通,卫相可以当场考考她。”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在本相看来,都只是次要的。”卫长琴唇角挂着淡淡的优雅笑意,“本相不需要未来的妻子多么有才艺,也不求她有美若天仙的长相,更不求她有显赫的家世。”

妇人怔住,“容貌、才艺和家世,卫大人你竟然全都不看重,那么你看重什么呢?”

“性格、智慧。”

“这个呀,卫大人你放心,我家丫头十分善解人意,也并不愚钝,从小到大,长辈们都夸她聪明。”

“本相所求的,是一份真挚的感情,同享福与共患难,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离不弃。”

“这是当然的了,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相互陪伴。”妇人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笑容,“卫大人,我家丫头的品性,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可以担保的,你若不信,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

“本相……”卫长琴正要说话,脸色却微微一变,下一刻就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手帕捂住了唇,咳嗽了两声。

妇人询问道:“卫大人,是不是身体有恙?”

卫长琴拿下了捂唇的手帕,“本相的确有病在身,二位见笑了。”

妇人在他拿下手帕的那一刻,清楚地看见了手帕上的一滩血渍,心中一惊。

咳嗽咳出血,而且这出血量还不少,这可绝对不是小病啊。

这卫相虽然容貌脱俗,脸色却少了些红润,有几分苍白,个子高挑挺拔,却有些清瘦。

咳两下就咳出血,这也太不健康了。

他该不会……重病缠身?

难怪,挑选媳妇的要求都不高,还特意强调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平民女子也许会为了他的钱财,前赴后继,图个锦衣玉食,而贵族家的xiao jie向来衣食无忧,可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选夫君,可不只是看家世背景,身强体健也是关键。长相好不能当饭吃,这官虽然做得大,活得不长就没意思了,嫁过去没几年就守寡,多愁人啊。

“罗夫人,本相认为,令爱如花似玉,又端庄得体,是个好女子……”

一听卫长琴夸奖自家女儿,罗夫人连忙抢过话,“卫大人,虽然咱们是卫将军牵线的,但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咱们这次也就只是见个面,至于要不要定亲,咱们两家都得考虑考虑,我家女儿比较羞怯,等我回去之后再和她爹商量一下,可好?”

她就怕卫长琴说出要提亲的话,就抢先说了这么一番话,把他没说完的给堵回去了。

卫长琴听着她的话,笑了笑,“也好。”

罗夫人又说了好几句客套话,随后就拉着罗家姑娘离开了。

罗家姑娘踏出几步,回过头有些不舍地看着卫长琴的背影。

“别看了,回家去!”罗夫人把声音压得十分低,拉着女儿跨出了门槛。

顾珏清早就在母女二人站起来的时候就躲到了一边,直到她们走出门,也没注意到她。

那罗夫rén dà概是觉得卫长琴听不见她说话了,便搂着自家闺女的肩膀,叹息一声,“女儿,这卫相不能嫁,他是个没福气的人,病怏怏,不长寿啊,这官做得再大也没意思。”

顾珏清:“……”

“顾相,看热闹好玩吗?”卫长琴的声音忽然传进了耳中。

顾珏清闻声,转头看他,“你今天的脸色,确实有点儿苍白。”

卫长琴伸出手,给她看了带血的帕子。

顾珏清挑眉,“这血是哪来的?”

“不是血,是染料。”

第100章 本相得先有个夫人(一更)

“染料……”

“一开始就已经涂抹在手帕上,我折叠了好几层,她们自然看不见,咳嗽的时候我把手帕摊开了,再拿下来,故意让她们瞧见手帕上的红色印记,她们当然以为是我咳出来的血。”

顾珏清闻言,低笑了一声,“不喜欢那姑娘,直接说一声就是了,为何要这么欺骗她们?”

“不是欺骗,是试探。”卫长琴道,“本相说,想求得一份真挚的感情,能够同享福共患难,那位夫人口口声声说这是应该的,本相不信她的诚意,随便一试探,她就坐不住了,聊都不愿意多聊就拉着女儿匆匆离去,这和本相预料的结果一样。”

顾珏清漫不经心道:“你装作病秧子,人家姑娘不敢嫁给你也实属正常。”

“不错,这的确合情合理,而她们错就错在,做不到的就不该承诺,既然承诺了就不该当成儿戏,那位夫人嘴上说夫妻之间应该相互扶持,其实内心秉持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只为自己考虑并没有错,然,她不该在言语间把自己说得高尚,一个劲地夸耀自家女儿,把同甘共苦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他的脸上虽然始终秉持着笑意,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只盼着她们早点离开,别浪费他的时间。

而她们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很快就离去了。

“同享福很简单,共患难嘛……”顾珏清想了想,道,“这个是真不太容易,卫相,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做得到吗?”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本相得先有个夫人。”卫长琴道,“嘴上的承诺是没几个人会信的,只有用实际行动证明,才算是不辜负承诺,所以……现在还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行,那本相换个说法。”顾珏清又问道,“就拿刚才的事情举个例子,刚才那对母女怀疑你身患重病,就匆匆离去了,那如果反过来,你看上了那个姑娘,却突然得知她重病缠身,她可能虚弱到连生儿育女都做不到,你会不会选择把她娶进门呢?”

“我不可能看上那个姑娘,一见钟情的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明明不可能看上,又何必考虑娶不娶的问题?”

“我跟你说话太费劲了。”顾珏清斜睨了他一眼,“就不该问你一个这么无聊的问题。”

“因为你人选挑得不对。”卫长琴心平气和道,“如果本相真的很爱慕一个女子,即使她百病缠身,本相也不会放弃。”

“是么?我可真好奇卫相你将来会娶谁做夫人,记得到时候发个喜帖给本相,本相会把你今天说过的话,转达给你夫人。”

“发喜帖应该是很遥远之后的事了,不过,本相生辰宴的请帖,顾相应该很快就会收到。”

“生辰宴?什么时候?”

“明晚。”卫长琴说着,跨出了脚步,“希望顾相到时候可以出席。”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你为何要请我呢?你请我去,我不得花钱送礼?”

“顾相你可以空着手来。”

“那本相多没面子,卫相你若是不介意,我准备个廉价点的礼物可好?”

“随你……”

……

正午时分,艳阳当空照。

明德殿内,龙祁世用过了午膳,正准备小睡一会儿,贴身大太监走上来道:“陛下,刑部尚书陈大人求见。”

“大中午的,他有什么事儿?若没要紧事,别打扰朕休息。”

“陈大人他说,遇上了一个难判的案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夺。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兵部尚书和御史大人一起闹到他那里去了,这两位大人家中的公子,为了一张女子的画像大打出手,结果两败俱伤,两位大人都去陈大人那边告状,希望他能够按照国法给予惩罚,陈大人很为难。”

三人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衔,刑部尚书无论怎么判,都可能得罪一边的人,无奈之下,只能来央求皇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龙祁世皱起眉头,“官家子弟,为了个女人打架,很光彩吗?还有脸把事情闹大,不怕招人笑话?无论造成什么后果,那都是他们自己应该承担的,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来烦朕。”

“陛下,对您来说是鸡毛蒜皮,对他们来说是大事啊,那两位公子伤得可不轻,一个腿折了,一个肋骨断了,都躺在床上下不来地,两位大人都心疼自家儿子,谁也不退让。”

太监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卫家,那两位公子所争执的对象,正是卫大人的妹妹,卫迎莹。”

龙祁世怔了怔,“卫卿的妹妹?她很小的时候,朕见过一次,挺水灵的,那丫头今年应该有十七八了。”

“现在何止是水灵啊,简直是人间绝色。陛下,三年前,咱们皇城里流传着津城双美,正是两位贵妃娘娘,有说李贵妃是第一美人的,也有说卫贵妃的,反正分不出个高低,于是两人就并列为双美,如今,这双美,变成三美了,卫大人的亲妹子,就是三美之一。”

“是吗?”龙祁世挑了一下眉头,“那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有画像吧?拿来给朕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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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继续加更~

第101章 本相可能抱不动(二更)

“画像自然是有的,那两位公子大打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在一场文人墨客的诗画大会上,抢着要卫姑娘的画像,那画师的手也真巧,把神韵都画出来了,陛下您想看画像,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拿。”

“卫卿如同画中谪仙,他的亲妹妹风采定然不差。为了她而大打出手的那两个家伙,大概入不得卫卿的眼,想娶他妹妹,是痴人说梦。”龙祁世冷哼了一声。

那两个纨绔子弟不配抱得美人归,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十分期待看见卫迎莹如今的长相,便催促着贴身太监,“快去拿画像来。”

……

两位贵族公子为了争夺美人画像,大打出手两败俱伤的事,这段时间之内,传遍附近十几条街。

诗画大会上的文人墨客来自皇城各地,亲眼目睹了两人打架的经过,回家之后难免往外说,再加上两人的父亲都是朝廷高阶官员,百姓们便议论得津津乐道。

事关卫家xiao jie,卫家自然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相爷,奴婢已经去打听清楚了,那两位大人都想为自家儿子讨公道,于是就闹到了刑部,刑部还没有给出任何解决方法。那两家人自然都不敢去找xiao jie的麻烦,相爷你说,他们会不会争先恐后地来提亲?”

卫长琴听着婢女的话,陷入了思考。

那两个纨绔子弟来提亲倒是不要紧,他们的父亲官职不比他高,容易回绝。

怕只怕……他们把事情闹得满朝文武皆知,有很大的可能性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兵部、刑部、御史,都是高阶的官员,他们闹事,多的是人想要看热闹,那么就会有很多人好奇,卫家的姑娘究竟有多好,值得两家公子发生那么厉害的争执。

当今皇帝,风流挑剔,喜欢绝色měi nu,后宫环肥燕瘦无数,卫李两大贵妃艳压群芳,莹莹比他们要小个四五岁,单论外貌,差不了多少,但三人气质迥异,莹莹毕竟是青涩少女,两大贵妃在皇帝身边已经呆了好几年,新鲜感随着时间而消失。

所以,莹莹作为新面孔,如果被皇帝看中,对她的喜爱,一定不会少于两个贵妃。

不能让皇帝看见她。

就让她暂且在顾府里躲着吧,也算安全。

……

傍晚时分,日头将落。

相府庭院内,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倚靠着凉亭的栏杆,望着池子里游荡的鱼儿。

忽的,有烤肉香味传进了鼻中。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转过头,面纱下的唇角轻勾,“顾大人。”

一眼就看见顾珏清手上端着的盘子,放着四个饱满的鸡翅。

“紫薯馅、炒饭馅、粉条馅、芋头馅,想要哪个?”

顾珏清把盘子搁在了石桌上,“自己过来挑选吧,你可以把面纱摘下来吃东西,我已经吩咐了顾久,不让下人靠近凉亭附近。”

“多谢顾大人。”卫迎莹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个鸡翅放在碗里,用筷子挑开鸡翅肚一看,是粉条馅的。

她摘下了面纱,一口咬下。

“卫姑娘,本相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顾珏清道,“刚才我收到了一张纸条,是你大哥写的,只有寥寥两行字,他拜托我看好你,他说,你在我这儿住的一切花销,记好帐之后可以管他要钱。”

卫迎莹怔了一下,“这算什么坏消息?大哥知道我在这里,没有把我喊回去,说明他是信任顾大人你的。”

“可拉倒吧,他才不是信任我,谁让我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所以,顾大人你对我好,就没有半点是出于真心的?”

“不要问我这样暧昧的问题。”顾珏清一本正经道,“卫姑娘,本相非常认真地奉劝你一句话,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男人里有很多骗子,信男人不如信自己。”

“顾大人,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也是骗子吗?”

“我是。”顾珏清点头,“我也辜负过女子。哦对了,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就是,陛下已经注意到你了,你不在卫府,倒算是好事一件,你躲在顾府里,平时戴着面纱,谁都不知道你是卫迎莹,你先藏一段时间,陛下要是跟你大哥问起你,你大哥一定会说你离家出走,找不到你。”

卫迎莹惊讶:“我没有跟陛下见过面,他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顾珏清把画像风波简略地跟她说明了。

卫迎莹无言以对。

顾珏清离开之后,她把面纱重新戴上,吩咐顾府的下人拿两坛酒过来。

于是,入夜时分,顾珏清在书房里收到了下人的禀报——

“相爷,那位姑娘在凉亭里喝多了,嚷着要见您,丫鬟们去扶她,她不让扶。”

顾珏清闻言,起身走向凉亭。

她倒要看看那丫头想玩什么把戏。

顾珏清走到凉亭的时候,卫迎莹闭着眼睛趴在栏杆上面。

她一走近,卫迎莹就睁开了眼睛,扒住她的胳膊,“我长得不好看吗?我在你这里住了这么久,你怎么就对我没有半点想法?”

顾珏清望着她,“在我这呆了这么久,就为了引诱我?何必呢?”

说着,拽起她的胳膊,离开凉亭。

卫迎莹走得跌跌撞撞,嘀咕道:“顾大人,我走不动,你抱我好不好?”

“不好,本相可能抱不动。”

第102章 不解风情的人(一更)

其实这话倒不假,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抱另一个女子并不是多简单的事情,除非是生来就力气大的。

“顾大人,我如此纤细,你却说你抱不动我。”卫迎莹的语气有些委屈。

顾珏清没搭理她,一路把她拉扯回她自己的房间去,到了床边,就把她推到了榻上。

卫迎莹跌坐在榻上,有些怔愣地望着眼前的人。

她故作迷茫,实际上却是很清醒的。

顾珏清表面上正儿八经的,似乎不近女色,可眼下的气氛这么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家伙难道就真的不会浮想联翩?

她三番四次地亲近顾珏清,当然不是出于真心的喜欢,她想要的,是顾珏清的臣服。

她指望顾珏清对她动心,臣服于她,之后对她言听计从。

她和大哥,需要一个这样聪明又有能力的帮手。

“卫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顾珏清站直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是真的对本相有意思?”

卫迎莹点了点头。

顾珏清不语,坐到了床沿边上,双手搭上了卫迎莹的肩膀。

卫迎莹眸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鱼儿似乎快要上钩了……

而她没想到的是,顾珏清把她按在了榻上,伸手扯过被子就盖在了她的身上,语重心长道:“女孩子不要拿感情事当儿戏,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目的,至少我能确定,你不是想害我,所以,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做事要权衡利弊,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再回想起你今天的行为,你会觉得曾经的自己特别犯蠢。”

卫迎莹:“……”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我这相府,你可以继续住,但是我请卫大xiao jie你不要对本相动什么歪脑筋,本相心里早就有人了,希望你懂得自重。”

顾珏清说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对了,明天是你大哥的生辰,我会去赴宴,陛下器重他,没准也会亲自前往,所以你最好不要去,如果被陛下看见了你,下次再见面时,本相大概就得尊称你一声娘娘了,你有什么礼物想送给你大哥,可以托本相转交。”

话音落下,她便迈出了脚步。

……

祥瑞药铺的厨房内,明huáng sè的火光跳动。

钱司辰坐在灶台边,左手扶着钵,右手拿着小铁杵不断地捣药。

钵里头混合了十几种药材,全部捣烂混在一起之后,他倒进了烧沸的水里去煮。

“阿辰,这个药能把我的味觉治好吗?”方惜玉望着煮药的炖锅,面上浮现期盼之色。

“应该可以。”

“那就好……这个药会不会很苦啊?要喝几天呢?”

“你以为只是单纯喝苦药就能治好的吗?我告诉你,这不是拿来喝的,这药煮好了之后,把金针放进来浸泡,让金针带上药性,再刺入舌尖……”

“zhēn ci舌头?!”方惜玉吓了一跳,“那不得疼死了?这太可怕了,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钱司辰道:“没有。像你这样的情况,就是需要狠一点才能治好,单纯喝药效果实在太弱,你想治好就得忍着疼。”

“也只能如此了,算我倒霉。”

……

次日上午,顾珏清收到了卫府下人送来的请帖。

傍晚时分,可凭着请帖去卫相府里参加卫相的生辰宴。

顾珏清心想,在去卫府之前,得先去一趟黑市,把她定做的假喉结拿来用。

她戴围脖戴了三天,闷死了!

尤其今天的天气还不怎么凉快,暖阳高照的,待在房间里边还好,太阳晒不到,一出门就会马上感觉到热意。

总算盼到了太阳要落山,顾珏清正准备出门,卫迎莹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找她。

“每年大哥过生辰,我都会亲手做一大桌菜,还有他喜欢吃的桂花糕,虽然没有母亲做的好吃,他还是愿意吃,也就只有在他的生辰和我的生辰那天,他不会嫌我做的东西难吃,平时他就不太给面子。这里边装的就是桂花糕,顾大人请帮我交给他。”

“好。”

两人都十分有默契,不提昨晚的事情,只怕提起来令人觉得尴尬。

“顾大人,以你的手艺,如果你做桂花糕送给大哥,他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也许会吧,但我才不做给他吃。”

“……”

顾珏清把食盒带上了马车,吩咐顾久先去黑市,到了黑市之后,她独自下马车,戴上了纱笠。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了上次交易的那家店,老板依旧戴着面具,就坐在店门口打盹呢。

顾珏清走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那人立刻就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淡漠的声音,从纱笠下传出——

“老板,我来取货。”

……

顾久在马车上等候了没多久,顾珏清便回来了。

他看见顾珏清的手上多了一个包袱,一点儿也不去好奇,只是伸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顾珏清钻进了马车里,道:“去卫府。”

“是。”顾久放下了帘子,继续驾驶马车。

顾珏清扯下了脖子上的围脖,霎时凉快了许多。

总算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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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午加更,接下来,要在长琴的宴会上搞事情

第103章 卫相生辰(二更)

顾珏清进入卫府时,被宴请的宾客已经来了大半。

远远地看见卫长琴在跟宾客说话,她懒得上前去问候了。被婢女领着到最靠前的位置上坐下,一路上有各大官员来跟她打招呼,她皆是微笑回应。

才坐下来不久,意料中的一位大人物就出现了。

那人一身明huáng sè的锦衣,被宫人们簇拥着走来。

宾客席上的众人起身行礼。

龙祁世道:“众卿免礼,入座吧。”

“陛下亲自前来参加微臣的生辰宴,真乃微臣的荣幸,陛下请上座。”

卫长琴领着龙祁世入座,龙祁世扫了一眼满座的宾客,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便转过头问卫长琴,“卫卿,怎么没有看见你妹妹呢?听说有两家的公子为了她打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吧?朕很好奇,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在画像上已经见过卫迎莹了,今夜便很期待见到她本人。

本人一定会比画像上更为好看。

“陛下,今天是微臣的生辰,按理说微臣的妹妹应该出席,可惜,前些日子我们兄妹二人吵了一架,她气得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府上的下人已经找了好几天了,都没把她找回来,她只是让人送了信回来,说她一切安好,却没说自己在哪里。”

龙祁世闻言,蹙起了眉头,“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还和妹妹吵架呢?你就不担心她在外面出事吗?”

“微臣是担心,但也无可奈何,她脾气固执,我就算是想跟她认错也找不着人。”

“那你们为何吵架呢?”

“她做饭实在太难吃了。”卫长琴叹息道,“明明做不好,又偏偏喜欢做,手艺十分糟糕,又总是要塞给微臣吃,炒个蛋能把蛋壳一起炒,做包子的时候,误把带着壳的田螺塞进去,一口咬下去,牙都差点崩坏了,我实在rěn wu kě rěn骂了她几句,她便离家出走。”

“她的厨艺竟然如此惨不忍睹?”

“陛下,确实如此。”

“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自小被人伺候着,又何必样样精通呢?做不好饭,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龙祁世道,“卫卿,姑娘家的流落在外,终究不安全,你最好再加派人手去找,朕会派出宫中侍卫帮你一起找,一定把你妹妹找回来。”

“谢陛下。”卫长琴唇角扬起,“小妹能得陛下如此关怀,真是她的荣幸。”

转身之际,他唇角那抹笑意逐渐变得冰凉。

戌时到来,宴会便开始了。

庭院内彩灯高挂,众宾客谈笑饮酒,卫府的管家领着一帮乐师和舞娘过来。

值得让人注意的是,所有的舞娘脸上都带着白色面具,穿着也比较怪异,不似本国的服装,有几分异域风情。

“陛下、相爷,这些乐师和舞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们要表演的是戎国那边广为流传的舞蹈,面具舞。”

管家的话才落下,就有人接话,“巧了,本公主就是戎国人,来到贵国快一个月了,有些想念自己家乡的舞蹈,这一出表演倒是很让我欢喜啊。”

说话的人,正是已经来到祁国做客一个月的戎国公主元娴。

皇帝给予了她自己挑选夫婿的权利,她起初看中了顾相,却因为顾相是个断袖而放弃,之后挑来挑去也没挑到满意的,皇帝也没催她,她也乐得自在。

皇帝不催,自家的使臣却开始催了,身负联姻的重任,总不能因为贪图玩乐,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

想到这里,她看向顾珏清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怨念。

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喜欢男人?有病!

对于那两个断袖,她心里是鄙夷的,但她并不想泄露出去。

以后还要在这祁国过日子的,得罪左右丞相,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现在要烦恼的是,她到底应该嫁给谁。

就在元娴惆怅的时候,歌舞已经开始了。

面具舞所佩戴的面具,只露出舞娘的一双眼睛,在看不到长相的情况下,众人就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身段上,从她们舞动的身姿来判断谁的舞姿好。

由于是异国的舞蹈,众人都觉得很有新鲜感,连连拍手叫好,有胆大一些的舞娘,直接凑到了宾客的桌前摇摆身姿。

龙祁世和卫长琴并不阻止她们的放肆,默许了她们引诱宾客的行为。

许多舞姬出身卑微,在这种大人物聚集的场合,想要博一博自己的未来,她们也十分有眼力劲,不去接近带着家眷出席的官员,专挑独自赴宴的去you huo。

龙祁世本就风流,悠悠开口道:“众卿家,你们要是有喜欢的,就别扭扭捏捏,领回家收为妾室,卫卿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陛下,她们没有签mài shēn契给卫府,是管家招过来给宴会助兴的。”卫长琴道,“她们想要跟谁,用不着经过我的同意,我不干涉,但,别往我身边凑。”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有两三道身影朝着顾珏清逼近了。

顾珏清望着凑过来的美人们,也没客气,站了起来,拉过一个人的手,啧啧了两声,“姑娘,你这指甲不干净,本相不喜欢。”

说着,推开那个女子,又拉过另外一个,上下瞅了两眼,说道:“你这身板也太干瘪了,手感肯定不好。”

于是又推了开,搂过另外一个,叹息一声,“姑娘,你也太丰满了些,腰比本相还粗点,你这是每顿要吃两三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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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预告:明天的剧情有点高能。

第104章 不会有毒吧?

顾珏清把凑上来的几个美人都嫌弃了一通,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其他的舞姬看她那样挑三拣四,也就不太敢往她身边靠。

顾珏清自斟自饮,心里想着:扮成男人最烦恼的一点,大概就是总有女人往身边凑。

未婚、英俊、官职高的男人,无论放在哪个地方都是香饽饽。就算是已婚、相貌平凡的,只要有资本,就很受姑娘们欢迎。

一个李湘水就够她发愁了,其他姑娘她更是一个都不想亲近,一想到那种桃花朵朵开的场面,就觉得头大。

不远处,卫长琴望着顾珏清,回想起她刚才的言行,觉得有一丝好笑。

故作风流不羁的姿态,和舞姬们拉拉扯扯,不得不说,她学习风流男儿的做派,学得有几分像。

当男人当久了,她会不会连自己是个女的都忘了?

如果她忽然有一天变得像个正常的女子,他大概也会不太习惯罢。

……

宴席进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龙祁世坐不住了,便第一个起身离开。

龙祁世不走,官员们自然不敢先走,他一离开,就有人陆续向卫长琴告辞离去。

顾珏清也走了,然而,她并没有打算立即回家,而是准备去马车里拿卫迎莹准备的礼物。

她来的时候带了两份礼品,分别是她和卫迎莹各自准备的,可她当然不能把两份礼都带下马车,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大家都一份,就她两份,未免有些引人注目,她和卫长琴的交情又不怎样,旁人会疑惑,她为何送两份礼。

她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力,便把卫迎莹准备的桂花糕先留在马车上,等宾客们都走了,再交给卫长琴。

正好她也想和卫长琴聊聊,到底要收留他妹妹到什么时候,他妹妹在顾府的一切开支,都得跟他算。

……

卫长琴回到自己的卧房,点了烛台,关上房门。

正准备宽衣,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相爷,管家让我来给您送热茶。”房门外的女声清脆动听。

卫长琴只以为是府里的婢女,便淡淡道:“进来。”

然而,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并不是婢女,而是一名戴着面具的舞姬。

卫长琴蹙起眉头,“宴席结束,你们为何还留在府里?”

这些舞姬是管家花钱请来跳一场舞的,表演结束之后领了钱就应该离开。

卫长琴望着眼前的女子,眸中浮现冷光。

这女子的声音有那么一丝耳熟,像是曾经听过,却并不是这卫府里的婢女。

“相爷,天色已晚,所以管家恩准我们住上一宿,明日就会离去的。”

那女子说着,已经拎着茶壶走到了桌边,给卫长琴倒上了一杯茶,“相爷……”

她话都还没说完,卫长琴就突然出手,迅速袭向她的脸。

她下意识推开了一步,卫长琴的手指已经准确地扣住了她脸上的面具,毫不客气的扯下来!

面具两端连着丝线绑在脑后,这样硬生生扯下来,难免摩擦到耳朵,卫长琴用的力气不小,足以让对方感受到疼。

“嘶——卫相,你扯个面具这么用力做什么?扯得我耳朵都疼了!”

“贵嫔娘娘可真是好本事啊,连本相的府邸都能混进来,武功应该不错,要不要来切磋切磋。”卫长琴望着眼前的女子,说得慢条斯理。

面具女子走近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因为她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兰花香气,当初方惜玉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也嗅到了这样的香气。

“卫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却要跟我打?你问我是怎么混进相府里的,自然是因为把握了良机,你这相府守卫严密,硬闯是不可能的,平时没什么机会进得来,可今天是你的生辰,管家招府外的舞姬助兴,精挑细选,我还是混进来了,因为我本来就能歌善舞。”

方惜玉轻笑一声,“卫相,我是专门为了你来的,我好不容易才让陛下答应我出宫,我只有两天的时间,冒着风险来见你,正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

“贵嫔娘娘,本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没兴趣听你在这里瞎扯,你要是不说出个正当的理由来,今夜恐怕就离不开相府了。”

“离不开?那正好啊!咱们彻夜长谈,你侬我侬……”

话说到一半,就赶紧闪开了。

卫长琴居然拿茶泼她!

“卫长琴,你还有没有男儿风度了?既然你不好女色,那我就明说了,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男人嘛,追求的无非就是那几样东西,女色、财富、权势、你总该重视权力和地位吧?”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接着说。”

方惜玉以为他感兴趣了,便笑道:“你跟卫贵妃,还有顾相,联手害我失去味觉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别以为我是那么好算计的,我也有帮手。卫李两大贵妃不过就是两个花瓶,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我可是有一技之长的,假以时日,她们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会被我取代,到那个时候,你看谁不顺眼,我就给皇帝吹一吹枕边风,你想先对付谁?太师,还是顾相?”

“你想从本相这里得到什么?”

“金莲藕。只要你愿意给我,咱们以后就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了。”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东西。”卫长琴不紧不慢道,“卫贵妃跟本相都是卫家的人,本相要是跟你同一阵营,岂不就成了胳膊肘往外拐?”

方惜玉翻了个白眼,“你得考虑跟谁结盟对你有利,还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你以为我会输给她吗?她就算有一整个家族为她出谋划策,我也不怕她。”

“喔?谁给你的资本让你说这样的大话?”

“就凭你们害我没害成!”

卫长琴的唇角牵起凉薄的笑意,“上一次没害成,咱们就来试试,这一次,你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相府?”

方惜玉闻言,脸色一冷,“看来你这个人是说不通了。”

姓卫的那么说,不就是想让她殒命此地?

她是悄悄混进来的,若死在卫相府里,不会有人给她建坟立碑。

幸亏她有备而来,否则还真怕交代在这里。

她跨出了脚步,迅速退到门口。

卫长琴自然不会放过她,身影一闪,逼近她身后。

方惜玉的手早就伸进了袖子里,在卫长琴追上来的那一刻,迅速挥洒出一把粉末!

卫长琴以为是mi yào之类的东西,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怎料粉末飞进眼眶里的那一刻,眼前像是被一片纱布蒙住了,不痛不痒,却看不清东西。

这是什么粉末?太奇怪了。

“卫长琴,不配合我,你会后悔的!”方惜玉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赶紧窜上了屋檐离开。

因为右边和前边分别都有人过来了,再不走只怕要被抓住。

从右边赶来的蓝衣男子到了门槛外,连忙询问——

“长琴,怎么回事?这屋子里怎么白茫茫的……我的天!是西域白纱烟!”男子叫唤一声,连忙退后了数步,揉了揉眼睛。

顾珏清提着食盒走过来,疑惑道:“这屋子里怎么跟着火了似的冒白烟……”

“别走过来,赶紧去给我们打桶水来!”蓝衣男子叫唤道,“这烟雾飞进眼睛里,不痛不痒,但是如罩一层白纱,让人什么都看不清,过一会儿散了你再进来,碰上这个烟,得拿水洗眼睛。”

顾珏清闻言,立即后退好几步,没有走进屋里,意识到事态不太简单,便东张西望,看见不远处有下人走动,连忙叫过来去打水。

房门大开,烟雾散得挺快,片刻的功夫,空气似乎就恢复正常。

顾珏清这才走到屋里坐下,悠悠道:“我帮卫姑娘带桂花糕过来,有点渴,不介意我喝杯茶吧?”

说着,从茶盘上拿了个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

“等会儿,先别喝。”卫长琴阻止她。

顾珏清咽下了一口茶,“已经喝了,你很介意我喝你的茶么?我又没用你的杯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这茶可能加了料。”卫长琴道,“这不是下人送来的,是方惜玉。”

顾珏清连忙奔出房门,要去呕。

然而,茶水下肚,吐不出来了。

卫府的下人很快送来了水,卫长琴和蓝衣男子清洗了双眼,总算能看清了。

蓝衣男子走到桌边去检验茶水,片刻之后,叹息一声,“果然加了料。”

顾珏清皱眉:“不会有毒吧?”

“放心,只是媚药,死不了的。”蓝衣男子道,“给你找个女人就好了,卫府这么多婢女,会有人愿意帮助你的。”

顾珏清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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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我说了有点儿高能,有的孩子不纯洁,觉得会滚床单,真滚了那还能叫有点儿高能么,那叫大高能。【笑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05章 他竟然被非礼

蓝衣男子说得轻描淡写,顾珏清听得想翻白眼。

给她找个女人,有毛用!

她问卫长琴,“方惜玉为何会跑到你房里?你这相府里的守卫都是吃素的吗?”

“她是通过管家的筛选进来的,并非偷偷闯入。还记得今夜那些跳面具舞的舞姬吗?她就是其中之一,换成平时,她哪能有机会进来。”

“这疯娘们不但会做菜,还会跳舞?这年头要是不多才多艺还真不敢出来混了。”顾珏清嗤笑了一声,“看来她对卫相你有非分之想。”

“我看她举止轻浮,嬉皮笑脸,她的本性应该就十分放浪,她并不是对本相有非分之想,而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自己的躯体,这和娼妓有什么两样。”

卫长琴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谁让你那么急着喝那壶茶。”

“我总不至于连喝一口水都要疑神疑鬼,那是你房间里的茶,我看到你的杯子是湿的,应该才喝过,就自己另外拿了个杯子喝。”顾珏清磨了磨牙,“宴会上的菜略咸了,我渴得难受。”

说话时,她已经察觉到四肢有些发热,感觉是药劲快上来了。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效果发挥得这么快?

她连忙问卫长琴:“你这相府里,有没有比较干净的水池?”

那种药会使人身上发热,最有效的缓解办法,就是用冷来攻热,跳进冷水里可以有效降温。

“找水池干什么?应该找个姑娘来帮你。”蓝衣男子起初有些疑惑,随即像是猜到了什么,低笑一声,“顾大人,你该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想这么草率地跟女子结合,想不到顾大人如此洁身自好,在下……”

“别说这些没用的!”顾珏清呵斥一声,“水池在哪?”

“我带你去。”卫长琴走到她的身旁,“西南方向的莲池挺干净。”

说着,跨出了脚步。

顾珏清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背后推搡了他一下,“你走快点儿行不行?我热。”

卫长琴:“……”

他并未回答,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许多。

“再快点儿。”顾珏清继续催促,“还有多远?”

卫相府很大,卫长琴要是不给她带路,她自己只怕是找不到。

卫长琴听着她急躁的语气,心想:难得,她也有这么焦虑的时候。

于是,他趁机笑话她:“顾相能否说说现在是何感受?想必从来都没体验过吧?碰上这样的事,确实让人无奈,不如这样如何,本相府上的婢女有几个清秀的,你挑一个。”

他承认,他的确有了想戏弄她的心思。

看她窘迫,看她气到跳脚,也挺有趣的。

“卫长琴……”顾珏清磨牙,“这个时候你还来笑话我,我诅咒你娶不到媳妇!”

说话的时候,她看见不远处的月色下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应该就是莲池了。

她没工夫再跟卫长琴耍嘴皮子,一路狂奔过去。

随着奔跑,躯体似乎越来越热,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流淌过四肢百骇。

要是身边没有人,她没准会扒了自己的衣服在风中裸奔。

可惜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热死也得忍着,不能丢人。

眼见着莲池就快到了,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哪知道运气不佳,踩到了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反应快,用手掌撑住了地面,没有摔个狗啃泥,身子一转就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卫长琴见此,眼角微微抽搐一下,走上前拽起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扯起来,走向了莲池。

媚药会有侵吞意识的作用,据说,在青楼里边,有些新人打死不愿意接客,老鸨就会在她们吃的东西里下这药,药效一上来就浑身发热,神志不清,糊里糊涂就跟嫖客发生了关系,之后就渐渐堕落,接受自己成为娼妓的事实。

顾珏清被卫长琴拽着,想挣脱开他的手,接触到他肌肤的那一瞬间,却觉得……真凉快。

她的身躯太热了,卫长琴的体温和她形成了很好的对比,抓着他的手,竟然不舍得放开。

此刻,理智似乎不占上风了,她索性张开双臂抱住了卫长琴,感慨一声,“凉快。”

夜风吹不散她身上的热意,而卫长琴是正常的体温,被夜风吹得衣裳冰凉,肌肤也冰凉。

对于此刻的顾珏清来说,抱着卫长琴就像抱着一块冰。

卫长琴在她抱上来的那一刻,身子就有些僵了。

怔愣了片刻,回过神,他试图扒开她的手,朝她道:“放开我,莲池到了,你可以下去冲个凉。”

然而,顾珏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抱着他不松手。

她把脸颊贴向了他的脖颈,希望借着他颈部的冰凉,来驱散她脸庞的热意。

卫长琴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十分不适应,伸手就把顾珏清的脸推开。

同时,他心里也有一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

换成从前,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抱他,要是有女子靠他太近,他会排斥,甚至动手。

方惜玉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就很不客气地出手袭击,并且还泼了茶水,只因为他从来都不懂怜香惜玉。

而面对顾珏清的拥抱,他惊讶,不适应,却并没有产生厌恶,反而像一尊木雕似地僵化了。

这是为何呢?

正想着,忽然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温热感,他微微一惊,抬头一看,是顾珏清咬住了他的手指。

他连忙抽回了手,按着顾珏清的肩膀,把她推开了。

顾珏清因为药效的原因,神志有些不清醒,被卫长琴这么一推,便没有站稳,整个人往后一仰,栽进了莲池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顾珏清猝不及防落水,被水呛得咳嗽了一声,在池子里扑腾了起来。

卫长琴蹙眉。

顾珏清懂水性,在清醒的时候,她能在水里游得很畅快,可如果不清醒,没准就会溺水了呢?

他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不想让她淹死在莲池里。

在他心里,她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明知她女扮男装却不拆穿她,想看她努力地假扮男人,混得风生水起,来证明女子并不是软弱的存在。

他真的太少看见这样阳刚又强势的女子。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少了她的存在,也许……会很无趣。

望着莲池里的人,他跨出了两步,纵身跃进了水里。

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拽着她到了岸边,让她用双手趴在岸的边缘,身子还浸泡在池水里。

顾珏清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身上的热意还没有完全退散,便把头也靠在岸边,闭目养神。

媚药有多厉害,她是早就听说过的,但是从来都没中招过,这种感觉真是太他大爷的难受了。

卫长琴眼见她低着头,以为她昏迷了,便凑到她的身旁,想要去查看她的状况。

他伸手捧起了她的脸,叫了一声,“顾相?”

顾珏清蓦地睁开了眼,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脑子里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个念头:真想扒开他的衣裳,拿他降火气。

卫长琴俊美得出尘脱俗,这一刻看他,似乎比平时还更加好看……

鬼使神差地,顾珏清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朝着他的脸庞凑了过去,对着他的唇就贴了上去。

凉凉的,很柔软。

这一次,换卫长琴瞪睛了。

他竟然……被顾珏清非礼?!

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按住了顾珏清的头,按进水池里去!

“看来你的脑子是真的不正常了,敢占本相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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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卫相:本相就是凭实力单身的

第106章 你觉得很耻辱?

骂归骂,他又把顾珏清从水里拽了起来,让她的双手扒着岸的边缘,轻斥道:“你要是抓不稳滑下去,本相就不管你了。”

话音落下,他从莲池里上了岸。

有些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

被人吃了豆腐,心里当然不会高兴,可一想到顾珏清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干这事,似乎……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药效发作,理智不占上风,如果非要跟她计较,显得他太不洒脱。

而且……她清醒了之后也未必会认账,要是在她面前把这事给提起来,只会增添几分尴尬。

倒不如把这事忘了,他不提,她也不提,就当做没有发生。

卫长琴这么一想,心情就稍稍平复了一些,在岸边坐了下来。

他得在这看着顾珏清,以免顾珏清滑落到池子底下。

入冬时节,池水十分寒凉,尤其在夜晚,泡在池子里,伴着夜风,时间一长就能冻得身体打颤。

“阿嚏——”

顾珏清打了个喷嚏,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晰。

寒冷的水,足以冲淡身躯的燥热,身体里的药效在和体温打架,冷风和冷水终究是战胜了药效。

又是一阵夜风拂过,顾珏清一个激灵,朝着岸上的卫长琴道:“冷死我了,快拉我上去!”

她被冻得有些麻木了,行动略僵硬,便朝着卫长琴伸出了手臂,“你就行行好,拉我一把。”

卫长琴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水池里拉上了岸。

顾珏清又打了一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我肯定要着凉了,明天大概得告假不去上朝。”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话,卫长琴都没有接话。

她瞅了一眼卫长琴的表情,他的脸色无喜无怒,没有波澜。

他应该是在介意刚才在水池里发生的那件事吧?

顾珏清依稀记得,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吃了卫长琴的豆腐。

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逃避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法抵赖的,于是,她轻咳了一声,“那个……刚才在莲池里的那件事,抱歉,本相不是故意的,希望卫相你不要对本相产生半点误会,本相在清醒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冒犯你的。”

卫长琴:“……”

他刚才都想好了,没打算提起来,就当没发生过,可她竟然提起来了。

她并没有忘记她在糊涂的时候做了什么事……

可她为何要提起来呢?

卫长琴的沉默,落在顾珏清的眼里就是在生闷气。

她都已经道过歉了,他还在耿耿于怀?

“卫相,咱俩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无奈,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郁闷的表情?既然是个意外,咱们就应该洒脱一点,我知道,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居然亲了个男人,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耻辱?”

“耻辱?”卫长琴开口,语气冰凉,“你觉得很耻辱?”

“废话。两个男的亲在一起,多可笑。”

到了这一刻,她依旧没有忘记她在扮男人。

卫长琴望着她,轻嗤了一声,“那要不要送你几个貌měi nu子?让你亲个够,洗刷你亲了男人的耻辱感。”

“行啊。”顾珏清顺口应了下来,颇有风流男儿的气派,“卫相愿意送,本相自然愿意接受,不过,希望卫相能挑一些上等的货色送来,本相还是挺相信你的眼光的。”

话才刚说完,又是一阵夜风袭来,让她瑟缩了一下脖子。

“不能在这继续吹冷风了。”顾珏清连忙站了起来,“卫相,本相有一个不情之情,这身湿衣贴在身上实在难受,我想在你府上洗个热水澡,要是就这样回顾府,未免太狼狈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卫相不会不同意吧?”

“小事一桩。”卫长琴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顾相是客人,想洗个热水澡这样的小要求,本相怎会不同意。”

“那就多谢卫相了,哦对了,卫相府上应该有还没穿过的新衣服吧?借一套给本相穿穿,改天买一套还给你。”

“……”

顾珏清在卫府洗了个热水澡,穿上了卫长琴借给她的新衣服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坐在回顾府的马车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样式简洁,颜色纯白,布料柔软,摸起来就知道质量极好,可惜……有点儿长。

卫长琴的衣服,自然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穿在她的身上,并不合身。她的个子放在男人堆里属于不出挑的,放在女人堆里才显得高,她跟卫长琴在身高上的差异,何止一点点。

幸亏是在夜里,也就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穿着能拖地的衣服了……

顾珏清回到府里之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着凉了。

她走到卧室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卫迎莹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顾大人,更深露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咦?这件衣服看起来真不合身。”

卫迎莹端着姜汤走近,无意中看见了顾珏清拖在地上的衣摆,有些疑惑。

“今天在卫府里不小心落水了,就借了你大哥的衣服来穿,他的个子确实比我高……这碗姜汤来的可真是时候,谢了。”

顾珏清端过姜汤,连喝几大口,喝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明天真的要病,一碗姜汤也阻止不了,可至少喝下去之后,胃里暖和了许多。

“多谢卫姑娘体贴,早些睡吧。”

“顾大人也早点休息。”

“嗯。”

第二日,顾珏清从榻上醒来,觉得脑袋有些晕乎。

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有点儿烫。

果然……泡在池水里吹冷风,着凉了。

冷气入体不会马上发作,而是隔了一夜发作。

这样的后果在意料之中,所以她昨晚就想好了,今天要告假。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走近,顾桃紫的声音传了进来,“爷,是不是该起来用早膳了?”

“桃紫,你去打盆水来,把毛巾拧湿了给我敷额头,然后,去煎点驱寒的药……”

顾桃紫微微惊诧,推门而入,“爷,你病了?”

眼见着顾珏清脸色不好,她不敢耽搁,连忙叫人打水来,把毛巾拧湿了敷在顾珏清额头上,然后亲自去抓药煎药。

顾珏清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卫迎莹听到她生病的消息,连忙赶过来。

“顾大人,你病了就不要下榻,我来照顾你。”

顾珏清说道:“有这么多下人照顾我,不麻烦你。”

“无妨。”

顾珏清额头上的毛巾敷了良久,卫迎莹把毛巾拿了下来,重新沾湿了再拧。

忽的,有一名婢女踏入房内,说道:“相爷,卫相送来了三位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她们口口声声说,您昨天夜里亲口跟卫相说,想要几个貌měi nu子来服侍……”

顾珏清:“……”

“想要貌měi nu子,还一次要好几个?”卫迎莹瞥了一眼顾珏清,“那我就不留在这里碍您的眼睛了,谁让我长得难看,入不得您的眼。”

话落,把手里的湿毛巾朝顾珏清的脸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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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怎么可能会是女的?

顾珏清的脸被扔过来的毛巾砸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卫迎莹发完脾气之后,甩袖离去。

顾珏清拿下了盖在脸上的毛巾。

还记得在莲池里吃了卫长琴的豆腐,被卫长琴打捞上来之后,她说:亲了男人,对她来说是耻辱。

当时卫长琴是这么回答她的——

“那要不要送你几个貌měi nu子?让你亲个够,洗刷你亲了男人的耻辱感。”

她为了昭示出自己的男儿风流,随口应下。

她以为卫长琴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知道他竟然那么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还真的就送了三个美人过来。

他送这几个女子过来,目的绝对不是单纯的,一想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会在别人的监视当中,就觉得十分不爽。

她的府上,可不能留别家的人,别家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卫迎莹能留下算是一个例外,毕竟她现在是‘失踪人口’,暂时躲在这顾府里面是为了不落到风流皇帝的手里。

听到卫长琴送女人过来,这小妮子表现出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有些在意?

顾珏清心想,或许是伪装得太像了吧。

卫迎莹三番四次想要来接近她,施展出美人计,也许是想让她臣服,希望能够更好地控制她,让她对卫家两兄妹言听计从。

这是她的猜想之一。

可惜了她不是个真汉子,卫迎莹的一切努力,皆是白费。

顾珏清又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顾桃紫煎好了药端过来了。

“爷,大堂里候着的那三位姑娘怎么办?”

提到卫长琴送来的那三个女子,顾珏清就忍不住翻白眼,“那是卫府的人,你觉得本相会允许她们在我身边晃悠吗?你寻个借口把她们打发走,如果她们实在不愿意走,就安排一些活给她们干,例如洗衣扫地,别拿她们当客人看,没准就给气走了呢。”

“是。”

……

正午时分,暖阳和煦。

一道清瘦的人影带着纱笠,走到了卫府门口外,被看门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

护卫打量着眼前的人,纱笠下的脸看不见,看衣着,是个男子。

“这里可是卫相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

护卫的话才刚说完,眼前的人就撩开了斗笠下的黑纱一角,让他看清了脸。

护卫惊诧,“xiao jie?你……”

“不许声张。”卫迎莹放下了手,黑纱又一次落下,遮住了脸,“皇帝在找我,不要让人知道我回来了,带我去见大哥,要是府里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我是大哥的客人。”

看家护院的手下是十分信得过的,至于府里其他仆人和婢女,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她回来。

护卫带着她进府里,此刻正是饭点,卫长琴独自在大堂里用饭。

走到离大堂门槛约摸一丈远的距离时,卫迎莹停了下来,朝着身后的人说道:“你就站在这里放风,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大堂,我和大哥有事商量。”

“是。”

卫迎莹迈开脚步,一踏过门槛,就直接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丢在了饭桌上。

卫长琴抬眼看她,“你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怎么了?在外面受气了吗?”

卫迎莹面无表情道:“你觉得呢?”

“难不成顾相欺负你了?”

“我一次又一次去跟他套近乎,他都对我不冷不热,仿佛我在他眼里,一直就只是客人,他永远都是拿对待客人的态度来对待我,我已经挺烦躁的了,你怎么还去给我添乱?你送几个měi nu给他是什么意思?连我都接近不了顾珏清,你认为那几个庸脂俗粉就能入他的眼?”

“原来你就为了这事不高兴?”

“不然呢?在大哥眼里,我是不是挺无能的?你猜到我没有能力让顾相喜欢我,所以才派别人去做这个事情。”

“你若这么想就错了。”卫长琴道,“那几个女子可不是我要硬塞给她的,是她自己想要的。”

“平时看他也不像个花心的人啊,我投怀送抱,他都不接受的。”卫迎莹的脸色微沉,“真是不明白他的想法了,你送去的那几个女子分明就没我好看。”

从卫迎莹一进来,卫长琴就在观测着她的脸色,到了这一刻,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顾珏清身边出现别的女人,你这么在意吗?”

“我早就说过了,想靠美色来笼络他的心,朝廷上有实力的大臣们当中,就属他比较合我的心意,太师和太尉都是老头子,多看一眼他们的脸都觉得倒胃口,几个将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我也嫌弃,镇南王算倒是比较高大英俊,可他鲁莽,不够精明,顾相跟他们比起来,岂止是好了一星半点,简直是好得太多了。”

卫迎莹说到这,撇了撇嘴,“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势力能够再大一点,离我们的目标愈来愈近,利益不一定留得住人心,但感情是可以的,顾相要是对我有感情,就会听我的。”

“你心里只是这样想的吗?”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你想征服顾珏清,想用感情来kun bǎng她,就只是为了利用她来帮我们做事吗?你在接近她的过程当中,难道就没有对她产生半点儿感情?”

“我……没有啊。”卫迎莹回答得云淡风轻。

“对她没有感情?很好,那我可以放心地告诉你事实了,没有感情就不至于受到打击。”卫长琴淡淡一笑,“你知道顾珏清为何不接受你吗?不是因为她看上了别的女子,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喜欢女子。”

“什么意思?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她也不一定喜欢男人。”卫长琴略一思索,道,“她应该是个很无情的人吧,心里没有任何人。”

“大哥,你能说得简洁一些吗?不要跟我卖关子。”

“说她不喜欢女子,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女子,绝色měi nu在她眼中只是同类而已;说她不喜欢男子,是因为从她女扮男装做官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已经决定了要当一个男人,这是欺君之罪,除非获得皇帝的赦免,否则她不能嫁给任何一个男子,她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不会轻易对男子动情。”

卫迎莹闻言,如遭雷击。

顾相……女子?

“她怎么可能会是女的……她的胸膛……”

卫长琴解释道:“可能胸原本就不大,勒起来就平了,衣服再穿得宽松些就看不出来,喉结也是可以作假的,外表蒙混过去之后,性格方面再阳刚英气一些,就更看不出来了,我没必要拿这事跟你开玩笑。”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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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做活动的币币,今天下午会发放给大家的。

中秋快乐~~上架前就不加更了,反正上架时间快到了。

第208章 浪费感情

“怎么?还是不相信?”卫长琴望着卫迎莹难以置信的模样,淡淡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

“你亲眼所见?”卫迎莹吃了一惊,“你看过她的身躯了吗?”

“不是。”卫长琴道,“她的喉结是假的,女子的咽喉部位没有明显的凸起处,她特意做了一个假的粘上。”

“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想到?”

“坐下来,听我跟你说。前几天她约我去游湖泛舟,设了个陷阱,她雇了刺客,让刺客藏在水里准备对付我……”

卫长琴把游湖遇刺当天的情况,跟卫迎莹叙述了一番。

由不得卫迎莹不信了。

“这几天,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你这件事,顾府的防守还算不错,我们的人想要偷偷潜入跟你取得联系并不容易,除非你出门才方便告诉你,可最近几日你都没出门,这消息就没法传到你的耳朵里。况且,你在她的府上也算安全,不管她是男是女对你都没有威胁,就算晚个几天知道也不要紧。”

“……”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我要早知道她是女的,还费那个劲干什么?”卫迎莹有些气恼,“我在她眼里大概就像个笑话,当真是浪费我的感情!”

“你刚才不是还说对她没感情吗?”卫长琴低笑一声,“这会儿说出心里话了是吧?你肯定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现在死心还来得及。”

卫迎莹没好气道:“她都变成女人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你笑什么笑,觉得我很可笑么?”

“你说错了,她不是变成女人,她本来就是。”卫长琴纠正她的说法,“我不是觉得你可笑,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好笑,要是不赶紧提醒你,只怕你对她的喜欢会与日俱增,最终难以接受她是女子的事实。”

“……”

“莹莹,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

“我们知道了顾相最大的秘密,凭这一点,我们已经占了上风,她如果还想要她的权力地位,就不会跟我们为敌,你不是想拉拢她吗?那就不要把她逼得太急,这个秘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切记,要守口如瓶。”

……

一晃眼,到了傍晚时分。

顾珏清的精神已经比白天好了许多,吃了药睡一觉之后,额头也不烫了,便掀开被子下榻行走。

在床上躺久了,四肢也会发软的。

一走出屋子,守在门外的下人便问道:“相爷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还真有点饿了,你去告诉厨子,本相今晚要吃……”

话才说到一半,余光就看见一道人影奔跑过来,朝她喊道:“相爷,刚才卫府的下人送信过来了。”

说着,朝顾珏清递出信封。

顾珏清接过信封,拆开一看,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信上的内容是——

速来翡翠轩,有要事相商,若不来,就把你的秘密散播出去。

顾珏清心想,这信上的‘秘密’,指的应该就是她‘失忆’。

卫长琴怀疑她不是真正的顾相,至少他在心里确定了,她跟从前的顾相不一样。

除了这个秘密之外,总不会有其他秘密了吧?

这人还真是可恶,约她出去就约她出去,何必还要在后面加上一句威胁,后面那半句话,看着就叫人心烦。

翡翠轩,是皇城里一家比较有名的茶楼。

“相爷,您刚才说,您想吃点什么?”下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吃饭了,立刻准备马车,本相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

“相爷,翡翠轩到了。”

“嗯。”

顾珏清在马车里应了一声,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就跳下。

“本相和人聊重要的事情,你不用跟着上去,在这马车上等着就行。”

她朝护卫吩咐完了之后,便踏进了翡翠轩。

翡翠轩的大堂空荡荡的,柜台后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迎接她,“见过顾大人,顾大人请上二楼第一间。”

顾珏清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走上了楼梯。

到了雅间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一阵饭香味迎面扑来,让她怔了怔。

雅间正中央,摆了一桌珍馐美味,身穿水蓝色衣裙的绝代佳人就坐在正对面,冲她优雅地笑。

卫迎莹?

“见到我,很惊讶吗?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这桌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就赏脸品尝一下吧,可别浪费了我的心意。”

卫迎莹说着,站起了身走向顾珏清,拉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我知道,我的手艺没有你好,可这些菜我学了很久,尝尝吧。”

她亲自给顾珏清盛了一碗鱼汤,端到顾珏清的面前。

顾珏清被扑面而来的辛辣味呛得差点打喷嚏。

她能够接受辣,但是这碗鱼汤显然辣得有些夸张,汤面上浮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油,还真让人有点不太敢尝。

可卫迎莹既然端过来了,她自然是伸手接过,放在了桌上,朝卫迎莹询问道:“那封信是你写的吗?关于我的‘秘密’,你大哥告诉你了?”

“大哥的确说过,他有你的把柄,可他压根就没告诉我那个把柄是什么。我只是想跟你幽会,又怕被你拒绝,才写了那样的信把你忽悠过来,我猜,你看了信之后一定会过来,你以为是大哥约你,不敢不来。”

“你年纪轻轻,蛮有心机。”

卫迎莹闻言,撇了撇嘴,“顾郎,跟你的大智慧比起来,我这只是小聪明。”

一声顾郎,让顾珏清眼角一抽。

卫迎莹回到了饭桌对面坐下。

顾珏清抬头看卫迎莹,却发现卫迎莹的腮帮子似乎在动,只是小幅度地动,不像是咀嚼东西,像是含着糖果。

“你在吃糖?”

“嗯,还挺好吃,你要不要?我这还有。”

“不用……”顾珏清才开口,眼前的场景却晃了晃。

这一刻,她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脑袋有些昏沉。

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今天都睡了大半天,怎么可能会突然犯困?

从进入房间,到此刻,什么都还没有吃,就不能说是食物有问题。

顾珏清扶了扶额头,瞥了一眼周围。

角落里的小茶桌上,摆着一个香炉,有淡淡的烟雾从香炉里袅袅升起……

她问卫迎莹,“香炉里面点的是什么?”

“子夜mi hun xiāng。”卫迎莹唇角轻勾,张开口,让顾珏清看清了她嘴里含着的药丸,“我含的不是糖果,是mi hun xiāng的解药,我一直含着,就不会受mi hun xiāng的影响了。”

顾珏清蓦然想起,鱼汤辣味重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掩盖焚香的味道,让她在察觉不到mi hun xiāng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地吸入鼻中,直达肺腑。

“可真有你的啊。”顾珏清冷笑了一声,手握成拳,让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用疼痛的感觉来迫使自己清醒一些,一个箭步冲到卫迎莹的面前,出手就准备袭击。

卫迎莹迅速后退几步,朝着屋外喊道:“师兄,快进来帮我!”

一边说着,一边左躲右闪,不敢让顾珏清抓住她。

房门啪的一声被人拍开,一道蓝色的人影窜了进来,如飞鸟般灵活,冲到顾珏清的面前,一出手就扣住了顾珏清的肩膀。

顾珏清认出了蓝衣男子,在卫府见过,这家伙似乎和卫长琴关系匪浅。

她受mi hun xiāng的影响,动作有些迟钝,没来得及反击,就被蓝衣男子一个手刀劈晕。

“莹莹,你这么费心思抓住顾相,该不会是想趁着他昏迷了吃他豆腐?他清醒的时候不接受你,晕过去了可就没法反抗了。”

“别把我想成那德行!”卫迎莹没好气道,“你去把大哥叫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得让他来。”

卫迎莹把男子打发走了,蹲到了顾珏清的身旁,视线锁定在顾珏清的咽喉处,伸出手指,戳了戳顾珏清的喉结。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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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楚寒睁开眼就看到亲娘吊死在头顶。

屠夫爹为治病救妻欠下gāo li dài,不愿卖儿做娈童,砍了人,偿了命。

长兄卷走保命家底,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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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弟妹,救大姐,养奶奶,富全家!

假儿子顾九郎,翻手为金,覆手为银!

第109章 你受什么刺激了?(加更)

比起真的喉结,这假的似乎更软了一点儿?

听大哥说,这喉结还是师兄做的。

可师兄根本就没看出顾相是女子。

以师兄和大哥的慧眼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她了。

她的手游移到了顾珏清的胸膛上,也试探般地戳了戳。

没有男子的胸膛那么硬!

虽然这胸膛看起来是有点平了,从触感上来说,还是比男子的胸膛柔软。

卫迎莹再次动手,拨开了顾珏清的外衣衣领,又拨开了中衣,果然看见胸膛上缠着一圈白布,看样子缠得还挺紧。

每天都这么缠着,想必很不舒服。

也许,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睡觉时,趁着周边无人,才敢解开白布释放一下吧……

……

“神墨,你跟着莹莹去胡闹,竟然没有和我打声招呼。”

卫长琴的语气淡淡,转头撩开了马车的窗帘,望着街道边的景象。

就快到翡翠轩了。

他收回了手,窗帘重新落下。

“我以为莹莹喜欢那顾相,把他迷晕了,想要趁机对他做点什么,我又怎么会阻止呢?我担心莹莹不是对手,才特意跟过去帮她的,只要是莹莹看上的男人,不管她想用什么办法得到,我都得成全她,赞成她。”

“你还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师兄啊。”卫长琴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强人所难的事情,也能被你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长琴啊,不只是她,我对你也是一样好的,你要是看上哪个女子,能摆平的最好,摆不平的我来帮你,只要一碗春风得意汤,就能够成全你的好事。”

“……”

春风得意汤,也是一种媚药。

马车很快在翡翠轩外停了下来,卫长琴一下车,就看到了顾府的马车。

顾府的护卫,正靠在马车边上打盹。

卫长琴踏进了翡翠轩,上了二楼,推开第一间的房门时,却只看见卫迎莹,并未看见顾珏清。

“莹莹,你究竟想干什么?”

卫迎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卫长琴身后的人,“师兄,我和大哥要单独聊聊,你去楼下等着我们,可好?”

“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连我都不能听……”

神墨嘴上抱怨着,人却已经转过身,干脆利落地迈出了脚步。

卫长琴眼见着他下了楼,转头看卫迎莹,“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想干什么?”

“我和师兄一起策划,给顾珏清设了个陷阱,我知道,有师兄在,就不会失败。这大白天的,把顾相带回卫府不太方便,所以只好让你过来一趟,大哥你问我想要干什么,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真是个女子,我现在彻底相信了,还是个奇女子。敢于扮男人做大官,长得好,人也聪明,甚至连厨艺都是顶级的,在认识她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有女人能够在这个世道混得这么风生水起,大哥你说实话,你欣赏她吗?喜欢她吗?”

卫长琴略一思索,道:“欣赏是有的,喜欢还谈不上。”

“你不喜欢她?那就只能怪她倒霉了。”卫迎莹悠悠开口,“她欺骗了我的感情,我本来还想着,如果大哥你喜欢她,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记仇了,可你说了不喜欢,那么,我就用不着对她客气了,我要报复她。”

“她欺骗了你的感情?这叫什么话,分明是你自己送上门去的。”卫长琴蹙眉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那你还关心她做甚?”

“你别在这胡闹了,回答我的问题。”

“我把她关在隔壁房间了,我在她身上浪费了时间、精力、感情,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所以我想狠狠地教训她,比如拿鞭子狠狠地鞭笞她……”

“你何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卫长琴打断她的话,“把人放了。”

“大哥这是心疼了。”卫迎莹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允许我这样对她,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玩笑话罢了,你不用当真,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你的态度。”

“你……”

“有些事情,总要经过试探才会得到答案,大哥你对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别不承认。她要是能做我嫂子也好,以后一定会向着我们的。”

卫长琴怔了怔,没有说话,起身走向隔壁房间。

推开房门,就看见顾珏清静静地躺在榻上。

“她中了子夜mi hun xiāng,没这么快醒。”身后响起卫迎莹的声音。

“感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不要总想着通过感情来kun bǎng一个人的忠心,人心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卫长琴淡淡道,“解药拿来。”

卫迎莹默不吭声地给出了解药。

卫长琴走到榻边,把解药塞进顾珏清的口中。

药丸在嘴里含一会儿,就会醒了。

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会不会暴跳如雷……

片刻的时间过去,顾珏清悠悠转醒,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况,眸光一冷。

她被卫迎莹给算计了,也不知道卫迎莹对昏迷的她干了什么。

她的身份暴露了吗?

想到这,顾珏清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卫长琴坐在榻前。

顾珏清开口,语气带上了十足的烦躁与愤怒。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自从遇上你们姓卫的一家人,老子就没安逸过!”

话音落下的同时,朝着卫长琴的头挥出一拳!

卫长琴原本可以躲开,可当拳头接近的那一刻,竟然没躲。

他的额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真疼啊……

罢了,给她出气也好。

顾珏清有些惊讶,“你怎么没躲?”

卫长琴捂着额头,“消气了吗?”

“消气个屁!你给我解释清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mi hun xiāng?以后能别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吗?”

卫长琴道:“莹莹喜欢你,想趁你昏迷,占你便宜,幸好我及时赶到阻止了她,这才保住了你的清白。”

顾珏清松了一口气。

幸好,女子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她看向门口卫迎莹,冷笑,“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知廉耻,不懂自重,本相还真不敢让你在顾府继续住下去,限你两天之内收拾东西离开。”

卫迎莹:“……”

“卫长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非常讨厌自己被人算计,你们兄妹太可恶,我已经对你们无比厌倦,你不要以为自己手上有我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

“以后不会了。”卫长琴突然打断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用你的任何把柄来威胁你做任何事情,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各不相干,互不侵犯。”

顾珏清怔了怔,随即蹙眉,“骗鬼呢?你要有这么好心,猪都能上树了。”

“我的话就这么不值得信?”

“如果你对一个人非常的讨厌和防备,他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卫长琴静默片刻,起身走到了门口,“不管你信不信,话我已经放出来了,我做出的承诺,从不食言。”

说着,伸手从卫迎莹的头发上拿下一根发簪,“我可以对你起誓,如果今后再拿你的把柄要挟你做任何事情,有如此簪。”

话落,手指微微施力,拗断了簪子。

“为什么?”顾珏清从惊讶中回过神,“怎么会突然想要放过我?”

卫长琴把断簪摔在了地上,“你不是说,你很讨厌我吗?我手上有你的把柄,所以你总是惶恐不安,甚至,你希望我从这个世上消失吧?”

顾珏清:“……”

为何,从卫长琴的话中听出一丝落寞。

从她醒过来开始,他就很反常。

莫非是她说的话ci ji到他了?

这个人……不可能这么玻璃心啊。

想到这,她忍不住问卫长琴:“你受什么ci ji了?”

------题外话------

==今天书院有点抽,页面总是崩溃,我也很无奈。

忍不住要解释一句,卫家兄妹身上其实背负着仇恨,妹妹年纪小比较不懂事,男主把女主身份告诉她,是不想让自己亲妹妹喜欢一个女人,这没什么不对,换成我,我也不想自己的兄弟姐妹变成同性恋。

第111章 谁亲了老子!(一更,求首订)

龙祁世兴致勃勃地拉着顾珏清下了马车,在太监和侍卫们的簇拥之下,踏进了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是个景致极好的地方,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亭台楼阁,以及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

不远处,有几十道曼妙的人影蜂拥而来。

顾珏清扫了一眼涌上来的女子们。

都是浓眉大眼的美人,个个都有着异域的长相,身穿露脐长裙,luo lu一截水蛇般的腰肢,手腕和脚腕上都佩戴着红绳串起的小铃铛,行走之间,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叮铃——”

仿佛轻快的乐声,昭示着她们的青春活力。

一大群美人当中,还真有那么两三个金发碧眼的。

对于看多了本地měi nu的男人而言,这样的异域风情,当真是很有新鲜感。

为首的女子是众人里年纪最大的,约莫四十上下,风情万种,领着身后的年轻měi nu们走到龙祁世的面前跪下。

“参见陛下!民妇是温泉山庄老板娘,金牡丹。陛下的到来,可真是让我这小地方蓬荜生辉,今后这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真会说话,有赏。”龙祁世扫了一眼众美人,笑道,“姿色果然还不错,比起本国的女子,另有一番味道。”

像两大贵妃那样美貌的女子太少了,他来宫外玩,就不一定非要追求绝色měi nu,只要能让他觉得有新鲜感,足矣。

这些异域的美人,在皇宫里是没有的。

“陛下,但凡是来这里的客人,都会体验温泉按摩,泡在温泉水里,享受美人们端茶递水捏肩捶背,是何等的惬意呀?民妇手下的这些美人们,会许多种不同的按摩手法,总有一种手法能让陛下您满意,您平时批奏折一定很累,泡一泡温泉,有利于活动经络,消除疲惫,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一定很好。”

老板娘金牡丹长了一张巧嘴,把泡温泉的好处说了不少,龙祁世听得心动,跨出了脚步,“朕本来就想泡温泉,有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好,试试就知道了,今夜朕心情好,你们要招待的不止朕一个人,还有朕的爱卿以及朕带过来的侍卫们。”

同行的八名侍卫们一听,连忙受宠若惊地谢恩。

今夜跟着陛下出来这一趟,实在是太值了。

顾珏清则是叹了一口气。

男人呐,果然都是喜欢享受的,这些侍卫们平时看起来正儿八经,不苟言笑,来这种找乐子的地方玩,立刻就欢快起来了。

也许是顾珏清表现得不像其他人那么兴奋,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了她缺乏兴致,便凑上来问道:“这位大人贵姓啊?”

“顾。”

“哟,您就是左丞相顾大人吧?久仰大名,顾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没关系,泡一泡温泉,享受美人们的伺候,再糟糕的心情都会好转起来的。”

老板娘说着,立即伸手招了两个美人过来,“你们把顾大人伺候好了,要是顾大人不满意,我就罚你们。”

两个美人一听,立即一左一右地抓上顾珏清的胳膊。

“顾大人,跟我们来。”

“顾大人,我们给您挑个大点的池子,您喜欢什么程度的水温?喜欢吃什么水果?喝什么酒?”

顾珏清正准备挣脱她们的手,就听前方的龙祁世朝她说道——

“顾卿,你来朕隔壁的池子吧,位置也挺大的。”

顾珏清的额头跳了跳,抬头望向前方。

龙祁世的脚边,是一个宽敞的温泉池子,而距离那个温泉池子几尺的地方,是另外一个差不多大的温泉池子。

一人占一个池子,中间隔着的那块地方刚好可以摆放美酒水果,一边吃,一边享受美人的伺候,还能一边聊天,对于男人们来说,真是快活。

顾珏清为了躲避泡澡,早就已经想好了借口。

“陛下,微臣都快饿死了。”顾珏清叹了一口气,“陛下您来顾府时,微臣正准备吩咐厨房做饭菜,可一听到您来了,就把吃饭的事情给忘了,此刻才想起来,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腹中空空如也,实在难受。”

“你竟没吃晚饭?那你想吃什么?现在就让她们去做给你吃。”

“陛下,空腹不宜泡澡,这个说法不知道您听过没有?空腹的时候,人的精神不够饱满,在这样的情况下泡澡可能会引发头晕,并且对胃也十分不健康,陛下您吃过晚饭了吗?”

顾珏清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呈现出了关切之色。

“泡个澡还有这么多讲究?朕只听说过,吃太撑不能泡澡。”

“太撑、或者饥饿都不行,陛下您一定要记住,时刻保重龙体,不要疏忽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朕记住了,朕今天出宫之前用过晚膳了。”

“那陛下您还吃得下吗?微臣想要做一些炸鸡来吃。”

“炸鸡是什么玩意儿?”龙祁世被顾珏清的话勾起了兴趣,“之前好像没听你提起过?是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么?”

“回陛下,和黄金虾球,有异曲同工之妙,选一只嫩点的鸡来做,口感会十分好,酥脆爽口,让人回味无穷。”

“朕半个时辰前就吃过晚饭了,可听你这么一说,又想吃了。”

“陛下,不只是你想吃,微臣自己也很想吃,微臣饿啊,现在就去做来吃可好?不会让陛下等太久的,陛下您先下温泉去泡着,让美人给您捏捏肩,捶捶背,接着就等着享用美食。”

“好,顾卿你去做吧。”龙祁世同意了顾珏清的提议,转头吩咐美人为他宽衣。

泡温泉,只需穿亵裤。

顾珏清可不想观赏他泡澡,转过身,暗暗松了一口气。

果然,一提起好吃的,皇帝就来兴趣了。

利用做美食来躲避泡澡,等皇帝泡得舒服了,再把吃的端过去给他,然后……想一些别的娱乐节目来逗他高兴。

总之,她能不tuo yi泡澡就是最幸运的事了。

顾珏清吩咐伙计带她去厨房,温泉山庄里没有养鸡,就让人去街上现买几只回来。

买杀好的鸡回来、去骨、剁成块、在肉块上面划口子,再用调好的酱料腌制。

生火、热油、把腌制的鸡块放在木薯粉里滚动,一块块扔下油锅炸。

很快,便有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这一头顾珏清悠闲地炸鸡块,另一头,卫长琴已经见到了龙祁世。

“卫卿啊,你今夜上哪去了?朕去你的府上找你,都没见着你的人影。”

“微臣被朋友拉着去饮了几杯酒,回府后,一听管家说陛下来找微臣,微臣就过来了。”

卫长琴一边说话一边扫视着周围,并没有发现顾珏清的人影,便问龙祁世,“陛下,您只邀请了微臣一人来吗?”

“当然不是了,朕也有叫上顾卿一起来,有好玩的,怎么能把他给遗漏?要是只带你不带他,显得朕偏心。”

“那,顾相此刻在何处呢?微臣一进来就没看见他。”

“他做吃的去了,他说他都快饿死了,空着肚子不能泡澡,否则会对胃不好,所以他得先吃东西。”

“顾相的说法,我曾在长辈那里听过,是正确的。”卫长琴淡淡一笑,“微臣真是沾了陛下的光,又有口福了。”

他急着赶过来想给她解围,她却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办法。

她一定是刻意谈起了美食,引起皇帝的兴趣,皇帝的食欲一上来,她便可以去下厨,不用被叫着一起泡温泉了。

如果她无事可干,龙祁世一定会叫着她下水泡澡。

她的计划,还真是明智得很。

“卫卿,泡在这池水里,真是太舒服了。”龙祁世倚靠在温泉池的边缘,身后有美人帮他捏着双肩捶背,另一位美人给他递上酒杯。

龙祁世抿了一口酒,朝卫长琴指了指隔壁的水池,“卫卿,你也下来体验一把,真是不错。”

卫长琴正要想借口推辞,就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陛下久等了。”

卫长琴转过了头,就看见顾珏清带着一名伙计走来,伙计端着托盘,上面有三个盘子一个小碗,盘子用来装刚出炉的炸鸡块,小碗用来装调味用的酱料。

顾珏清走近了,朝着龙祁世道:“陛下,尝尝这新鲜出炉的炸鸡块,微臣配的是甜辣酱,陛下应该会喜欢这个口味,拿鸡块蘸着这个酱吃,味道会很好。这竹签是用来叉着肉吃的,以免把手弄得油腻。”

“是吗?端上来给朕尝尝。”

龙祁世按照顾珏清说的,拿了根竹签叉着炸鸡块,蘸着酱料吃,鸡肉一入口,就止不住称赞,“好吃!不愧是顾卿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觉得有点儿烫嘴了,你们俩也别愣着,一起吃。”

顾珏清在厨房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不少,腹中早就没有了饥饿感。

出于客套,想叫卫长琴也来尝尝,一转头却发现卫长琴走开了。

他去哪?

只见他走向了老板娘金牡丹,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金牡丹一开口就没停下来,脸上堆着笑意,滔滔不绝地说着。

顾珏清想,大概又是在介绍泡温泉的诸多好处了。

如果皇帝再次邀请她下去泡温泉,她就要以肚子疼为理由,去茅房了。

此刻,龙祁世正靠在温泉壁,吃东西吃得不亦乐乎。

卫长琴很快就走了回来,连同老板娘金牡丹一起带了过来。

“陛下,微臣刚才听说,这温泉山庄之所以生意好,并不仅仅是因为泡温泉舒服,还有不少玩法,有一种玩法叫——迷宫猎艳,听起来很有意思,陛下应该会感兴趣的。”

龙祁世好奇问道:“迷宫猎艳?怎么玩?”

金牡丹接过话,“回陛下的话,这个,是我们山庄里特别受欢迎的一种玩法,南面有一座大房子,就是专门为了这个游戏而建的,房子里面做了许多弯弯曲曲的通道,用一堵堵墙隔开,人在里面走,会觉得道路九曲十八弯,一不留神还会撞到墙,所以,在里面行走必须小心。”

“那猎艳又是什么意思?”

“猎艳,就是在里面捕捉美人,进去玩的客人都要用黑色眼罩蒙上眼睛,这眼罩缠得紧,打结的手法是我们山庄里面特有的,客人们自己很难解开,让客人们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美人,是挺有难度的,每次我们会放十个美人进去,客人们要是能抓到一个,当天吃喝玩乐的费用就半价,能抓到两个,就不收钱了。”

金牡丹的话音落下,顾珏清低笑了一声,“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以免单为诱饵,让客人们都去玩,玩这个又得花银子,被派进去的美人应该是经过训练,身法灵活,不会那么容易被客人抓住,客人抓不到人,就无缘半价、免单。

但是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玩,即使知道有难度,也图个新鲜,有趣。

顾珏清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和金牡丹进行生意上的合作,给自己多多积累财富。

“顾大人过奖了,不知道两位大人和陛下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听起来确实有点意思。”龙祁世从没玩过,便来了兴趣,“这样吧,朕和两位爱卿一起去迷宫猎艳,你放十个姑娘进去,看看谁能捉到的姑娘多,朕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有多灵活,没被抓到的,通通有赏。”

此话一出,周围的异域美人们脸上都浮现雀跃的神色。

“朕泡够了。”龙祁世在温泉池里伸了个懒腰,“这温泉按摩确实舒服,朕可以在皇宫里也弄这么个地方。金牡丹,你挑几个按摩技术最好的姑娘,朕给她们赎身,带回皇宫里去。”

“好勒!陛下,要起身更衣吗?”

“嗯。”龙祁世淡淡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人,“两位爱卿,你们都还没体验这温泉有多舒服,朕可以等你们一会儿。”

卫长琴淡笑着拒绝,“陛下恕罪,微臣自小就不喜欢被人贴身伺候,更不喜欢在人面前宽衣解带,平时在家中沐浴,身边也不会有人看着,要泡温泉的话,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泡着。”

“不就是泡个澡?堂堂七尺男儿,泡个澡还怕被人看了去?只有姑娘才怕被人看吧?卫卿你的这些习惯,在朕听起来就像个姑娘似的。”

“莫非陛下怀疑微臣不是男儿身?”卫长琴依旧维持着唇角的笑意,“如果陛下实在怀疑,微臣可以接受检验。”

“朕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男人和女人的外表差别那么明显,是男是女,从胸膛就能看出来了,还检验个什么。”龙祁世笑道,“姑娘家可没法长这么高。”

顾珏清听着两个人的话,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想用卫长琴那样的理由,只不过她下意识觉得有风险。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龙祁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卫长琴是真男子,所以能够十分坦然地说,愿意接受检验。

她就不能像他那么坦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皇帝真的抽了风,质疑她的性别……

说白了还是她心虚了点。

没人怀疑她,只是她怕被人怀疑罢了。

“陛下,卫相如此羞涩,咱们就别取笑他了。咱们去玩迷宫猎艳吧?微臣刚才吃的有点撑了,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多走几步消化消化。”

“好,走罢。”

泡温泉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不管龙祁世想玩什么游戏,她都可以奉陪。

三人在金牡丹的带领之下,去了‘迷宫’。

金牡丹让伙计拿来了三个黑色眼罩,给三人分别戴上。

顾珏清感受到眼周的肌肤被眼罩紧紧扣着,有些不舒服。

“需要绑这么紧吗?”

龙祁世也埋怨了一句,“勒这么紧,朕不舒服。”

“陛下恕罪,每个进来玩的人都得绑这么紧,就怕客人没自觉会偷看,绑紧了客人就没办法扒下来,只有我们的伙计能解开,要是绑松了,有些客人为了取胜而不顾游戏规则,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当然了,陛下是天子,一定不屑于偷看,这就给您弄松一点。”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戴一会儿也就习惯了,不用弄松,否则对两位爱卿也不公平。”

卫长琴把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有些微微惊讶。

听老板娘的语气,这里的游戏似乎是绝对公平的,但……他眼睛上绑着的这一条,可一点儿都不紧。他觉得他轻易就可以扒开。

也不知是谁给他绑的,莫非是新来的伙计?手法不够娴熟。

戴好了眼罩之后,三人就进入了迷宫当中。

由于眼前一片漆黑,走路就只能靠着摸索。

被放进来的姑娘们,手腕脚腕上都挂着铃铛链子,铃铛发出的声音可以向客人们提示她们所在的方位。

卫长琴才拐了两个弯,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女子逼近他的身后,小声说道:“卫大人,你的眼罩是我给你绑的,你可以偷看,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卫长琴心道一声,原来如此。

是有人故意放水。

“卫大人,不瞒您说,奴家对您仰慕已久,奴家这么帮您,您肯定不会输给顾相……”

“出去。”卫长琴慢条斯理地打断她,“不是想让本相赢吗?那就自己出去,说自己被本相抓住了。”

身后的女子见他态度冷淡,撇了撇嘴,“卫大人……”

“再不出去,本相就告诉陛下,你破坏规则。”

“别别别,奴家这就走,卫大人可千万不要说。”

身后的女子咬了咬唇,转身离开了。

还以为会得到夸奖呢,太不解风情了……

卫长琴把女子赶走了之后,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

“哎哟!”

是顾珏清的声音。

她突然叫唤一声,是撞到头了吗?

这迷宫之内四处都是围墙,一不留神撞到头也正常。

卫长琴抬手扒开了眼罩,望着周围。

条条通道纵横交错,时不时能听见铃铛声,似乎跟他只隔着一堵墙。

即使只是一墙之隔,也要绕半天的路吧?

顾珏清的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

他朝前走,绕过了几道墙,果真就看见了顾珏清。

顾珏清伸手在揉肩膀,似乎是肩膀碰壁了。

而他的走近,也让顾珏清听见了。

“你们这些姑娘,一个个还挺灵活的啊。”顾珏清说道,“进来玩的客人,恐怕没几个抓得住你们,想免单还真是难呢。”

卫长琴:“……”

她以为走近的是那些姑娘。

既然如此,他就不开口说话了。

他一步步走向顾珏清。

顾珏清忽然朝着他一抓!

他退一步,避开。

顾珏清听着脚步声,判断着方位,继续抓。

他继续躲,让她碰不到一块衣角。

来来回回好几次,他的心情莫名感到愉悦。

顾珏清靠着墙壁,微微喘气,“你们这些小姑娘也太厉害了,是练家子吗?这么快的速度……”

卫长琴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望着她微张的唇,有一瞬间,脑海中飞快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把脸凑上前,薄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下子就撤离了。

顾珏清愣了。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就跑。

跑出几步,听见顾珏清嘹亮的声线传来——

“谁亲的老子!你们这温泉山庄的姑娘怎么还非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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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一更六千字,还有二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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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十个嫌疑人(二更)

顾珏清想要把眼罩扯下来看清究竟是什么人,奈何这眼罩实在是绑得太紧,绳结在后脑勺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若强行扒开眼罩有些困难,还会把自己的肌肤给弄疼。

那人把她轻薄了之后就给跑了,也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想要揪出来,只怕没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这游戏是玩不下去了,她没有心情再玩。

“来人!”她低喝一声,“人在哪里?给本相过来,把眼罩给解了!”

有距离比较近的姑娘绕过了一堵墙,循着声音过来了。

“顾大人,您不玩了吗?”

“不玩了,你现在立刻给本相把眼罩解开。”

“是……”

女子走到了顾珏清的身后,帮她拆眼罩的绳结。

卫长琴已经绕过了好几堵墙,顾珏清说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这迷宫里的通道太多了,帮顾珏清拆眼罩的那个姑娘并没有跟他遇上。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顾珏清也不会知道,是他轻薄了她。

他事先并没有任何预谋,只是临时起意。唇与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怎么会突然想要偷亲她呢……

那个想法在脑海里,几乎是一闪而过的,他当时只是心想,她蒙着眼,他能看着她,她却看不到他,机会难得,亲一下子,也不会被知道的吧?

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过生辰的那个夜晚,在卫府的莲池里,她没有经过他的同意,非礼了他。

所以他这一次……算是找她讨回来了。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不敢停留太久,转身跑的那一瞬间,心情是有些喜悦的,也有一些慌张。

不太想让她知道。

女扮男装是她的秘密,他不会拆穿,否则怕是又要惹怒她。

她如今根本就不相信他,也不待见他。

……

再说另一边,顾珏清拿下了眼罩之后,冷着脸问眼前的女子:“你们这的姑娘,会主动轻薄客人吗?”

女子愣了一下,“轻薄客人?顾大人,您这说法不对,通常都是客人们对我们动手动脚。”

“难道你们不会对客人投怀送抱?”

“这……有是有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本相可没同意让你们轻薄!趁本相眼睛被蒙住,就上来偷亲,亲完就跑了,本相要是不退出这个游戏,还不知道要被你们非礼多少次。”顾珏清冷哼了一声,“本相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顾大人您消消气,听我说,我们这温泉山庄不是妓院,这里的姑娘不签mài shēn契,也不用被逼着接客,想不想跟客人亲热全凭自己高兴,我们并不像青楼女子那样放荡,这么多人当中,也就只有那么个别胆大妄为的,但是也有良家女子,绝对不会都跑来冒犯您……”

“反正本相刚才就是被人冒犯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珏清冷着脸出了迷宫,把老板娘叫到了面前,问道她:“你放进去的十个姑娘,哪个平时最轻浮?哦对了,不但轻浮,还很灵活,本相怎么抓都抓不住,反倒被非礼了。那姑娘竟然有胆子亲我,亲完就溜了,本相不知道是哪个,你得帮助本相把这个人找出来。”

老板娘愣住了,“这……顾大人,真是对不住啊,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啊,想要从十个姑娘里面找出非礼您的那个,叫我怎么找呢……”

“把那些姑娘们全集合在一起。”顾珏清道,“本相被非礼的时候,她们分别在哪个角落?有没有人能够作证?只要能拿得出不在场证明,就可以进行排除,剩下的再来慢慢筛选。”

“那就听大人您的,不过,您能不能别这么着急?陛下还在里面玩呢……”

老板娘才提到龙祁世,龙祁世就已经从迷宫里出来了,身后跟着卫长琴。

两人的眼罩都已经拿了下来。

“朕刚才抓住了一个姑娘,就忽然听见顾卿的喊叫声,由于隔得远,没太听清楚,朕觉得有些疑惑,后来听其他的姑娘说,顾卿生气了,不玩了。”

龙祁世说到这,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顾珏清,“听说你被姑娘非礼了?顾卿啊,男子汉大丈夫,被姑娘亲个一两下有什么要紧的?这些女子,不管哪一个,长相都是过得去的,也不至于让人膈应啊?”

顾珏清面上浮现无奈之色,“陛下,关键不在于姑娘是美是丑,微臣一向洁身自好,不能接受被人轻薄,也许微臣偶尔也会不正经,但微臣的骨子里,还是很正经的。”

“这就有点古板了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轻薄了,还是想开一点吧。”龙祁世不甚在意道,“顾卿你忘记了吗?慈善大会上,薛家姑娘也亲了你一下,事后给你付了千两黄金,从那日之后,你也得了一个千金郎的外hào。”

“陛下,能不提这件事吗?这对微臣来说一点都不光荣。”

“朕觉得挺有趣啊,这说明你受欢迎,女人缘好,很容易走桃花运,这是多少男子想求都求不来的。你还觉得不甘心是不是?那这样,朕赏你千两黄金,替轻薄你的那个人付钱。”

龙祁世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周围的人,“朕告诉你们,顾卿的身价是很高的,想要占他便宜,至少也得有黄金千两,没钱就别凑上来惹人嫌。”

顾珏清:“……”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天子,她真想对着他照头一棍子!

说风凉话,拿她寻开心呢?

可她没有忘记对方是皇帝,即使心里再怎么不爽,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

“陛下。”她叹了一口气,“不要这样取笑微臣了,微臣不能接受一次又一次被姑娘非礼,就算她们人人手上都有千两黄金又如何?微臣是堂堂一品大员,哪里是有钱就能随便轻薄的?微臣自己丢脸也就罢了,不能给朝廷丢脸。”

龙祁世又一次开口,不再取笑她了,“所以你还是非要找出那个人对吗?不是朕不愿意为你做主,而是没人愿意承认,总共十个嫌疑人,谁趁着你蒙眼睛轻薄你?压根就没人看见,那个人不主动承认,你就找不出来。”

“微臣可以试试,请陛下给微臣一点儿时间。”

“行,你准备怎么找?”

“先让那十个姑娘集合。”

在顾珏清的要求之下,十位姑娘站成了一排。

顾珏清从左往右依次观察每个人的神态,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没有任何人的脸上出现心虚或者紧张。

如此看来,那个人一定很会强装镇定。

那个人的身法很灵活,脚步也很轻盈……

等等!

那个人靠近的时候,她只听到了脚步声,并没有听到响铃铛的声音。

她的眼神扫过姑娘们手腕脚腕上的铃铛链子,这才突然想起来,身上带着这些东西,靠近的时候是会响的。

在迷宫里蒙眼睛抓人太有难度,如果没有一点儿声音提醒,客人们完全没有头绪,就会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觉得玩不下去。

顾珏清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女子身上。

她身上没有戴铃铛链子!

顾珏清走到了她的面前,“是你,对不对?”

那女子被顾珏清审视着,有些呆愣。

顾大人怎么就怀疑到她身上了?

“顾大人,奴家没有非礼你,绝对没有,奴家是第一个从迷宫里出来的,你被轻薄的时候,奴家早就被卫大人抓住了,一旦被抓住就要离开迷宫,我人都不在里面,又怎么能够非礼到您?”

女子说着,看向了卫长琴,“卫大人,您可得为我作证啊。”

卫长琴道:“的确如此。”

这个女子,正是给他绑眼罩的那个。

故意绑松了,本意是想讨好他,让他能够赢,却被他两句话赶出去了。

如果没有这个女子的帮忙,他也不会偷亲顾珏清了。

“那个人靠近我的时候,没有铃铛声,你身上也没有挂铃铛,本相自然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

顾珏清本来以为找到‘犯人’了,怀疑却被推翻,顿时又没了头绪。

“本来是要戴铃铛链子的,奴家粗心大意,给忘记戴了。”

女子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连忙说道,“顾大人,这件事情也许是有预谋的,那个人八成仰慕顾大人许久,想要悄悄靠近您,所以,她在靠近您的时候,应该是故意摘掉了身上的铃铛,成功之后又戴了回去,说不定还想嫁祸给我呢!幸好我早就出来了,否则真是没法申辩了。”

顾珏清:“……”

偷亲她,还事先预谋?

一开始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但仔细一想,也有可能啊。

那姑娘未免也太狡猾了。

嫌疑犯从十个,变成了九个。

剩下的姑娘也连忙站出来给自己开脱。

“顾大人,您在喊叫的时候,我跟春花一起在陛下的身边,我们都可以互相为对方作证。”

“没错,顾大人,我们也是没有嫌疑的。”

“顾大人,我仰慕的不是您,而是陛下,这个理由可以吗?”

“顾大人,我仰慕的是卫相,所以,不可能非礼您的。”

“顾大人,我一点都不灵活,行动很迟钝的,您说的那个人很灵活,那就一定不是我!”

顾珏清听着众人给出的理由,毫无头绪。

除了两个有不在场证明的,一个出局的,剩下那七个人,理由不够充分。

所以,应该还在这七个人当中。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有窃笑声。

转头一看,是卫长琴在笑。

“有那么好笑?”顾珏清面无表情,“换成是你,你就笑不出来了。”

这家伙就是喜欢幸灾乐祸。

“行了顾卿,找不出来就算了,这根本就没法找,此事就别再计较了吧?以后你别玩这个游戏就是了,免得又给那个人机会。”龙祁世的话里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很显然,他当成一场笑话看的。

“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不计较了。”

纵然心里不爽,也是无可奈何。

为何总有姑娘想来非礼她?

总之,再也不要玩迷宫猎艳的游戏了。

“朕有些犯困,该回宫去歇息了。顾卿,你依旧搭乘朕的马车,回宫的路上,有顺路经过顾府。”

“谢陛下。”

……

顾珏清回到顾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

顾桃紫端了一碗银耳羹上来,“爷,您回来了。”

“嗯。”顾珏清接过了银耳羹。

“爷,就在您跟着陛下离开以后,那位姑娘也收拾东西走了,临走之前托我带句话给您,说是多谢您这段日子的收留。”

顾珏清吃着莲子羹,悠悠道:“随她吧。”

“对了爷,还有一件事情。”

“嗯?”

“就在一个时辰前,薛家的下人送来了请柬,十月十那天,薛家要办一场竞拍宴会,邀请皇城各地的达官贵人,请柬上面写着,给您安排的是贵客的席位,第一排。”

竞拍宴,是商人界zi you买卖的活动,在宴会上把值钱的东西展示出来,感兴趣的人争相竞价,价高者得。

去看看也好。

“本相知道了。”

……

一夜转瞬即逝。

次日清晨,顾珏清没有早起。

今天是休沐日,不早朝。

等她起来洗漱时,端水盆的婢女告诉她,薛家大xiao jie在府外求见。

薛家大xiao jie……

不就是那位在慈善大会上亲了她的额头,并且支付黄金千两的女土豪。

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人都来了,总得见一见,毕竟薛家是皇城内的巨富,在官场上的人也得给三分薄面。

“把她请进大堂,本相吃了早点之后就去见她。”

“是。”

大概一刻钟之后,顾珏清去了大堂,见薛凰月。

薛凰月今日没有戴面纱,顾珏清总算能把她的面容看得仔细。

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姑娘,果然都是水灵灵的。

柳黛般的眉毛,杏子般的眼眸,唇上抹着淡红色的口脂,眉眼间很有神采,给人活力而张扬的感觉。

一身浅红色衣裙,袖口紧束,虽然是富豪的女儿,身上却没有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首饰,打扮十分简洁,却又不失贵气。

她的身上一共就三样饰品。

头顶的珍珠发钗,耳朵上的红玉耳坠,手腕上的黑珠子手链,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流光闪烁。

这身上随便一样东西,没准都能买几家酒楼。

“薛姑娘。”顾珏清率先开口问候,“有何贵干?”

“贵干?”薛凰月双手环胸,悠然道,“的确有一件挺贵的事情要来干。”

“你们薛家的请柬,本相已经收到了……”

“我要说的不是拍卖宴的事。”薛凰月打断她的话,“而是我跟你之间的事。”

顾珏清闻言,不再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顾相,您是不是真的贵人多忘事啊?”

薛凰月的脸庞露出一抹不愉快,“三年之期就快到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想赖账了?莫非你在记恨慈善大会上我轻薄你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如果你还不起钱,就得用你的人来还,也许你命中注定会是我薛家的女婿,我只不过是提前占了一下未来相公的便宜而已。”

顾珏清闻言,心中惊讶。

还不起钱,就用人来还……

这薛家大xiao jie竟然是她的债主?

从前的顾相欠下的债,如今要她来还了。

她继承了顾相的地位、财富、当然也要包括债务。

只是不知道这笔债是大还是小。

顾珏清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问薛凰月,“薛姑娘……”

“你当初借钱的时候,管我叫月妹妹。”

薛凰月斜睨着他,“那一年我十五岁,你还没做相爷,是个三品御史,可没现在这么神气,三年之期,就差一个月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我说借就借了,你这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感激我吗?为了你的面子着想,这事我谁都没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要么还钱,要么来薛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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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

六点三更

第113章 债主上门(三更)

薛凰月说着,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在顾珏清的面前抖开。

“顾相,你看清楚,这是咱们三年前立下的字据,上面有你的签字和手印,你是没法抵赖的。”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顾珏清看到了字据上面的白纸黑字,接受了自己欠下巨额债款的事实。

一百五十……万两?

没错,一百五十后面的确有个万字。

二品以下的官员,不贪赃枉法,不做生意,是根本不可能有这个积蓄的。

正一品官员里,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也是屈指可数。

曾经的顾相竟然欠下了这么大笔的债务,不知这笔钱是拿去做什么用的。

“薛姑娘你不必担心,本相欠下的银子,是不会赖账的。这期限不是还没到吗?”顾珏清的神情一片镇定,看似悠闲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今天十月初一,距离十月三十,还有刚好一个月,只要在规定期限之前还清,就不算耍赖吧?”

“当然不算耍赖,我只不过是担心,顾大人你目前手上的积蓄有多少呢?还完这笔银子之后,还能有剩下的吗?”

薛凰月伸手摩痧着下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如果大人您的手头特别宽裕,应该早就把钱还上了,或者先还个一半也行啊,拖到现在只剩一个月,不得不让我猜测,您是不是手上缺钱呢?”

“缺不缺钱,就不劳烦薛姑娘关心了。”

她近期最大的开销,应该就是给钱司辰的那一笔,三万两银子的酬谢。

当初钱司辰在太师府上提醒她不能吃野菇,让她躲过太师的算计,事后,他诉说了自己的困难,身为富豪公子却不受宠,用不了家里的钱,需要三万两银子,她想也没多想就给了。

三五万两,不算什么。

三五十万两,那就值得重视了。

而一百五十万两……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笔,真是让她没心理准备。

从升为左相到现在,最多不过三年,皇帝的赏赐全都算在一起,是不小的数目,加上本身高官厚禄,算得上是大富大贵,可要是一下子掏出一百多万两还清债务,也很内伤。

“我早就听家父说过了,你们官场上的人权力大,可要论财力,还是远远比不上我们商人。”前方响起薛凰月的笑声,“我们薛家只要谈成一笔大生意,利润也能赶得上你们一年的俸禄,或许还不止呢。顾大人,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炫耀我的家底有多丰厚,只是在提醒你,你有权,我有钱,权和钱的结合,算不算得上门当户对?”

顾珏清淡淡一笑,“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薛凰月那番钱和权结合的高见,反映了如今的世态。

高官娶商女,一方图财,一方图权,也称得上是强强联手,谁也不比谁差。

金钱、权力、人脉……集齐这些条件,日子风生水起。

前提她得是个男人才行。

当初在慈善大会上被薛凰月轻薄,她还以为是那小姑娘不懂事,被她的容貌风采迷惑了……

原来曾经的顾相跟薛凰月之间,真是有一笔账要算的。

一笔巨款,掏出来都肉疼。

“母亲总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许多男人飞黄腾达以后,就会忘了曾经帮助自己的女人,你应该不是那种男人吧?”薛凰月单手托腮,望着对面的顾珏清,“还记得我三年前说过的话吗?还不起钱不要紧,来我薛家提亲,多带些聘礼过来,我的嫁妆会是你聘礼的十倍,娶我的好处太多了,金山银山搬进门。”

“本相会还钱给你的。”顾珏清一句话,把薛凰月抛出的you huo全堵了回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之后,咱们就各不相欠了。”

“你还是要选择还钱?行!我等着。”薛凰月冷哼了一声,走向大堂外,“你要是不还我钱,又不娶我,我就把顾相你欠钱的事儿到处说,让你丢人!”

薛凰月离开了之后,顾珏清让人去把顾桃紫叫来。

平时顾府里的日常开支,以及她名下几家店铺的入账和出账,都是身为管家的顾桃紫在记录。

顾桃紫每隔半个月就会把账本送到她手上,让她过目。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缺钱两字不会挂钩,也就没太仔细去算自己有多少积蓄。

她必须要知道,曾经的顾相把这一笔债款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做生意呢,还是干什么大事……

年仅十五岁的薛家千金愿意借她这么多,还不算利息,也真算得上是一个好脾气的债主了。

顾珏清只等候了片刻,顾桃紫便过来了。

“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桃紫,府里的账务都是由你来管的,你告诉本相,本相有多少积蓄呢?桌椅板凳古董花瓶这类的摆设不用算,只算金银珠宝。”

顾桃紫道:“府里的金银,大概有八十万两。再加上爷您名下的十几家店铺利润,每家都有好几万两。有些值钱的东西,属下估算不出价格。”

顾珏清闻言,暗叹一口气。

如果没有那笔债务,她的生活能够一直有滋有味。

“桃紫,如果本相要从家当里拿出一百五十万两,能不能拿得出来?”

顾桃紫吃了一惊,“爷,您一下子要用这么多钱?”

“不,我只是问问。”

“把珠宝玉器全都变卖,铺子再转让几家,应该是可以凑到的。”

顾珏清陷入了思索。

变卖珠宝转让店铺……要是走到这一步,未免也太穷困了。

当大官没几年,能凑到这些积蓄其实不算少,但是在薛家的眼里,她算是个qiong rén。

别说皇城的巨富薛家,即使跟一些贪官污吏比起来,她也比不过。

还记得上辈子读过的史书里提到:清朝年间,国库的收入每年大约七千万两白银,可其中有一位人尽皆知的大贪官和珅,被抄家时,算出的家产清单,高达几亿两白银。

他名下有房屋几千间,田地几千倾,银铺和当铺加在一起有上百家,绫罗绸缎上万匹,金元宝银元宝,让人数到手抽筋。

贪贿的钱财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由此可见,做一名贪官污吏,收获是难以估量的。

然而她并不想遗臭万年,不求流芳百世,但求不被唾骂就成。

身为一品左相,要是想从底下官员那里捞油水,或者与一些黑心商人勾结,来钱也不是难事。

可她不做guān shāng gou jié那档事。

她不是个善人,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不考虑。

做生意倒是可以,得找合作伙伴。

距离还钱期限还有一个月,她要在一个月之内凑齐欠款,可不能让那薛家姑娘满大街说,顾相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

“桃紫,近三年来,我有没有过特别大的开销呢?”顾珏清询问顾桃紫,“你是管账的,记钱的事情肯定比我清楚,我最大的开销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桃紫闻言,走到大堂外边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此刻无人走近大堂,这才回到顾珏清的身旁,小声道:“爷,您忘了吗?最大的开销自然是买凶杀人了,前户部尚书、前刑部尚书、前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前左翼前锋营统领……杀这些人花的钱,都够堆成一座土丘了。”

顾珏清克制住眼角抽筋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波澜不惊。

顾相的手上,有这么多条人命。

从薛凰月那边借来的银子,用来诛杀朝廷上的绊脚石、眼中钉。

难怪现任户部尚书每回见到她都眉开眼笑的,八成就是顾相提拔的。

以及现任太常寺卿茂姜,无论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无条件附和。

顾相这边的一部分势力,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上来的。

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如果都是买凶消耗掉的,那还真是……没利润。

应该只有少数一部分钱拿去做生意了。

难不成要跟她底下的势力开口借钱?

拉不下脸。

顾相在他们的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如果问他们借钱,那不就太接地气了么?

她不想让那些官员知道她缺钱的事。

“桃紫,你是本相非常信任的人,不瞒你说,本相是有点缺钱,但不愿意放下面子,向自己底下的势力要钱。”

“爷,您需要多少银子?属下和顾久这里也还有一点积蓄。”

“你们那点积蓄在我看来,根本不够解决问题,我需要很多的钱。”顾珏清略一思索,问道,“这年头,有什么职业是来钱最快的?”

顾桃紫想了想,灵光一闪,“刺客!”

“刺客?”顾珏清的思绪豁然开朗,“咱们府里不就关着一个吗?”

“爷的意思是……”

“如今看蝶王,越看越觉得可爱。”

刺客这门职业,高风险高回报。

顶级的刺客,手上的积蓄可不会比大官少。

顾桃紫道:“蝶王昨天晚上又在骂人,说咱们nuè dài他,从早到晚,一日三餐都是窝头咸菜,连块肉都没有,他要吃肉。”

顾珏清笑而不语。

蝶王那个家伙,永远都没有身为阶下囚该有的觉悟。

明明就是个犯人,却想要拥有客人般的待遇。

关了这么多天,依旧桀骜不驯的。

之前是想要跟他学武功来着,她提出了一些足够you huo的条件,可蝶王并不买账,铁了心的就是不愿意教她。

于是,他的一日三餐就被换成了窝头咸菜。

以前刚来的时候,还能有个三菜一汤,如今连白米饭都成了奢望。

谁让他曾经要杀她?她自然不会拿他当客人对待。

“让他吃了几天的窝窝头,他的精神状态一定不太好,这时候要是给他吃肉,对他来说应该就是绝顶美味了。”

顾珏清说着,低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大堂,走向厨房。

本来打算烤肉串,可经过水缸边的时候,看到水缸里有几条活鱼在游动,便又临时决定,烤鱼。

……

宽敞简洁的房屋内,戴着蝴蝶面具的男子趴在桌上啃窝头。

早饭是两个窝头,吃了一个之后,剩下一个不想吃,临近中午有些饿,又不得不拿起来啃。

天天都是窝头窝头,这东西绝对会成为他人生当中最讨厌的食物!

姓顾的不给肉吃,他绝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

啃完了窝头,他走到榻上躺下,缓缓闭上了眼。

实在没事可干,便只能睡觉。

但愿等会儿做梦,能像昨夜一样,梦到烤肉和烧鸡。

才这么想着,他就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窜进鼻翼里。

他动了动鼻子。

他都还没入睡,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入梦乡。

不是梦?

房门外忽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门就被人踹了开,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哟,睡了吗?大中午的睡觉,夜里还能睡得着吗?”

是那个混账顾相的声音。

蝶王并不想主动跟她打招呼,索性就躺在榻上不起来了。

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烤肉的香味也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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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

第114章 拿钱赎身(一更)

蝶王磨了磨牙。

这姓顾的,半夜带好吃的过来,八成是想要勾引他的食欲,勾引到之后又不给吃,存心想让他难受,让他服软?

既然如此,何必跟他说话,没有意义。

在顾府里关了这么久,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他已经不那么容易就被顾珏清气到了。

他的脾气依旧差,却赶不上从前那样暴躁了。

“小蝶,听说你想吃肉,本相带了烤鱼过来,你怎么还躺在榻上不起来?”

顾珏清已经走到了榻边,把手里的一根烤鱼伸到了蝶王的头顶上。

蝶王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望着眼前那被烤得卷曲的鱼皮,从鱼身上切开的缝能够看清里头bái nèn的鱼肉……

他咽了一下口水。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咬住那条鱼!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生怕顾珏清把手给缩回去,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着眼前那条鱼张口就咬!

从他行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不管顾珏清给不给,他都要抢。

而顾珏清并没有收回手,依旧举着叉鱼用的竹竿,问蝶王:“你都不觉得烫吗?”

她的话音才落下,蝶王就已经松开了口,蹦下了床榻,两个箭步跑到了桌子边,倒了一杯茶灌进嘴里。

“烫死了烫死了……”

茶是凉的,可以缓解舌头和嘴皮被烤鱼烫到的微微疼痛感。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窘迫。

就为了吃条鱼,丝毫没有考虑那鱼身上的问题,张嘴就咬,把自己烫着了,让顾珏清看了笑话。

“小蝶,你实在没必要这么猴急的,我总共烤了两条鱼,一开始就打算分你一条,你又何必抢?”身后响起了顾珏清的叹息声。

蝶王有些懊恼,一转头看见顾珏清把烤鱼又递了过来,便一声不吭地接下了。

由于刚才被烫着了,接下来他便吃得小心翼翼,吹了吹之后才敢咬下。

鱼肉入口的那一瞬间,心中便产生了满足感。

这烤鱼酥脆爽口,香嫩又带着微微的麻辣,让人吃了第一口之后,就舍不得放下,还想再接着吃下一口。

顾珏清这人虽然讨厌,手艺还真是没得挑。

烤鱼要趁热吃,一边吹着一边吃,就是口感最好的时候,放久了,鱼皮就没有那么酥脆。

顾珏清拿着自己手上的那根烤鱼,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怎么样小蝶,味道还不错吧?”

蝶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来你真是太久没吃肉了,一条鱼都能让你吃得这么津津有味。”顾珏清笑道,“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刺客,山珍海味想必已经吃过无数。”

蝶王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又想要嘲笑我落魄了吗?身为朝廷的一品大员,你真是无聊透顶,闲着没事就来奚落我,你就没有正事可干了吗?”

“咱们祁国乃是泱泱大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没那么多烦心事让本相操心,本相常常跟在陛下身后玩乐,你觉得本相能有多忙碌?”

“昏君佞臣。”

蝶王只说了这四个字,剩下的那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下去。

其实他还想说一句: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但是转念一想,身为顾珏清的阶下囚,吃着顾珏清给的东西,还是得注意一下言辞,有些想法不能说出口。

祁国虽是大国,但皇帝风流贪玩,不勤勉,终日沉溺吃喝玩乐,偶尔还会做出荒唐事,这些话文武百官不敢说,江湖上的人却敢说。

一个昏庸又不务正业的君主,他的风光究竟能维持多久?

左右丞相不是什么良臣,那马太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官职最大的几人个个都居心叵测,这朝廷还真是乱。

他虽然不是朝廷里的人,却并不代表完全不知朝廷里的事。

顾珏清听着他说出‘昏君佞臣’这四字,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甚至波澜不惊,“小蝶,说话不要总是含着刺,很不讨人喜欢的,本相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是来找你心平气和聊天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蝶王斜睨着她,“你送烤鱼来给我吃,不可能是毫无条件的。”

“本相……”

“如果你还是想让我教你武功,那就别说话了,我不同意,你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今天不是要跟你说学武功的事,只是想来跟你打听一下刺客界的行情。”顾珏清一本正经道,“刺杀这一行,就是刀口舔血,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所以一旦得手,就会有很高的回报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刺杀不同身份的人,需要付出多少的酬劳?”

“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感兴趣了。”蝶王心中有了猜测,问道,“你该不会是想买凶杀人?”

“别管我要杀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好好回答,晚上还有肉吃。”

蝶王翻了个白眼,“价格都是不固定的,有高有低,普通平民的身价很低,像那种几乎不会失手的任务,所得到的酬劳十分低微,可能吃几天饭,喝几坛酒就没了,身份稍微高一点,难度大一点的任务,拿到的酬劳挥霍个几年是有的,而难度极大,风险极高的任务,一旦成功,拿到的酬劳可能够花一辈子,死了就自认倒霉,活着回来可能就金盆洗手。”

顾珏清挑了挑眉,“你完成过风险极高的任务吗?”

“当然。”蝶王悠然道,“许多人眼中风险很高的任务,在我看来,也就一般。”

“可你还是栽在我手上了啊。”顾珏清笑道,“刺杀本相属于风险高的吧?”

蝶王一时语塞,没接过话,瞪了顾珏清一眼。

“要不是本相心胸宽广,你在被捕捉的那一天就应该见阎王了,绝对不可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你不得不承认,本相要杀你还是很容易的。”

“行了,知道你了不起!我有生以来,也就只在你顾相手上这么憋屈,但愿你不要有落魄的那一天,否则我一定第一个嘲笑你!”

“会有那么一天吗?”顾珏清笑道,“言归正传,作为刺客里的大佬,你平时应该很难被请动吧?刺客应该也有身价的,对不对?”

“当然,名声响亮的刺客,大多身价高,信誉好,失手的可能性较小,刺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与其花大把的钱去聘请一些三流杀手,换来一次又一次失手,还不如就干脆点果断点,聘请名声响亮的,一次便成功。”

“当初聘请你来杀我的那位雇主,似乎是出价十万两黄金吧?真是有钱。”

“这么大的数目,的确很让我心动,若不是想要拿到这笔钱,我也就不会把自己搭进来了。”蝶王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你若要问我雇主是谁,就只能回答你三个字——不知道。”

“不问这个,其实我自己依稀也能猜到,在朝廷里,能出得起这个钱来买我命的,应该不多,一只手数得过来。话说小蝶你身价这么高,像我这样分量的大人物,刺杀过几个?”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应该是说不出来吧?也许本相是你刺杀的第一个大人物,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就失败了,唉,真是可怜又倒霉。”

“姓顾的,别看不起老子!刺杀大人物的单子我也接过不少,在你这里栽了跟头实属运气不好!”蝶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恶声道,“我承认,你的头脑的确是灵活了点,比我狡猾,这才让我失手了,但如果只拼武力,再来两个你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刺杀过的大人物并不是个个都像你这般阴险,好几个都是在十招之内就落败了!”

蝶王这番话,只想证明自己的武力gāo qiáng,是个经验丰富并且极少失手的刺客。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顾珏清竟然笑着对他说——

“刺杀过好几个大人物是吧?还都成功了是吧?那么小蝶你一定获得了十分丰厚的酬劳,这好几次的丰厚酬劳堆在一起,绝对是不小的数目,你应该很有钱吧?百万两家当,是肯定有的对不对?”

蝶王怔了怔。

这姓顾的,到底什么意思?

一开始问他刺客的行情,之后又嘲笑他能力不高,现在又开始打听他的家底了。

望着顾珏清唇角的那抹笑意,蝶王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珏清问他,是否有上百万两的家当。

这个问题问出来,绝对不只是好奇而已。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顾珏清跟他在聊天的过程中,想方设法套他的话,从他的言语和神态,来推测他的积蓄?

如果顾珏清直接问他身上有多少银子,他一定不会说实话的。

明知道顾珏清不会杀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银子交出去?

可惜……

他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挣钱多的信息给透露出去了。

“小蝶啊……”

顾珏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十分和善。

蝶王不等她把话说完,连忙道:“我没钱,你可不要问我借钱,我的积蓄早就让我给挥霍光了。”

“是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都挥霍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近两年最大的花销是多少钱?花在什么方面?”

“关你什么事。”

“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挥霍咯,你说谎的本领真的很差,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本相从你的言语和神态就可以判断出来,你不可能没有积蓄。”

蝶王磨牙,“你是想抢钱?”

“非也。”顾珏清笑眯眯道,“本相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你用钱来换取你的zi you,可好?”

此话一出,蝶王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拿钱替自己赎身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具体情况我得跟你说清楚,免得回头你又要说我坑你了。”

顾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相思考了很久,老把你关在顾府里,你会很难受的,可要是把你给放了呢,你又会回来寻仇,你这脑子虽然没有比我灵活,但那些毒尾蝶是真厉害啊,本相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要跟你提出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事关zi you,蝶王感到万分的好奇与喜悦。

但好奇和喜悦的同时,也有警惕。

顾珏清是不会无条件放人的,只怕提出的条件会很苛刻。

果然——

“这第一个条件呢,就是你要留下一半的毒尾蝶,让本相帮你养,本相会找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把这些蝴蝶养好,如果你敢来找本相寻仇,你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你辛苦养的蝴蝶,若本相死在你手上,就会有人一把火烧光蝴蝶,把它们留下的灰带给你。”

蝶王冷眼看她,“就算你帮我养蝴蝶,对我来说也是损失,你这么提防我,根本就不会让我见到蝴蝶,我总是见不到它们,这跟它们死了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其实本相这么做,只是想跟你交朋友,本相一直都很欣赏你桀骜不驯的性格,本相知道,你心里怨恨我,等哪天不怨恨了,蝴蝶就全都还给你。”顾珏清叹息了一声,“朝廷里的朋友不值得信任,那些对本相好的官员,都是图利益,本相想交朝廷以外的朋友,不受利益kun bǎng的朋友,真难。”

蝶王轻哼道:“像你这样阴险的小人,谁敢跟你做朋友。”

“错了,我对朋友不会这么阴险的,可你现在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怨恨我、甚至想杀我的人,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蝶王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顾珏清继续说道:“第二个条件,留下一百万两银子。如果这两个条件你都答应,随时可以走人,之前给你吃了毒,在你走之前会把解药给你。”

“我没那么多银子!”蝶王没好气道,“一开口就要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正在抢呢。”顾珏清笑道,“从你这抢。但其实也不算抢,放你zi you的条件而已,谁让你当初要杀我?我记仇了。”

“那你还说要跟我交朋友!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记仇只记一次,只要你把条件答应了,我就不记仇了,咱俩之间的怨恨没了,不就可以发展友谊了吗?等将来咱们成了真正的朋友,本相或许会把钱还给你呢。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你就继续当阶下囚吧。”

“我……真没这么多钱。”蝶王的态度缓和了下来,“虽然曾经杀了几个大人物,全加在一起也没有你的身价高,我平时吃喝玩乐花钱也狠,就算把积蓄掏空,也拿不出这个钱。”

“是吗?”顾珏清眸中有笑意闪烁,“那就八十万两,不能再少了。”

“我还是没有。”蝶王道,“四十万两,行不行?”

“这个真的太少了,不行。”顾珏清的语气斩钉截铁,“六十万两,不准再讨价还价,这已经是本相的底线了。”

“五十万两。”蝶王磨了磨牙,“我全部的积蓄,五十几万两银子,我自己只留几万两来花,你别再往上加价了好吗?”

顾珏清的脸上似有犹豫,“还是少了点……”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只打算拿到这个数目。

她猜测,蝶王的积蓄可能不止百万两。

蝶王当然不会承认,他只会一口咬定自己没多少钱。

她也没打算从他这边拿太多,之所以一开口就要百万两,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讨价还价。

不管她要多少,他都会砍价。

那就让他砍价,她适当做出让步,这一来一回的,最终稳定在五十万两应该就不是难事了。

“顾相,再多的钱我可就真拿不出来了。”蝶王淡淡道,“这笔钱给你之后,我会很穷困,但我已经不介意了,只要能得到zi you就好,你既然想跟我做朋友,就不要让我太为难。”

顾珏清悠悠叹息一声,“好吧,就让你占这一次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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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二更~

小蝶:俺zi you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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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本都市甜宠文,书名《甜妻驯夫记》,作者:su rén洋

简介:【金融巨鳄vs漫画家】林茶,京市大学金融系高材生,微博粉丝80万的漫画大神,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汉子,是个喜欢算计人的小狐狸。

秦陌殇,难得一见的投资天才,投行公司的大老板,据说貌如潘安,但是心狠手辣,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是个经常算计人的大狐狸。

小狐狸遇见大狐狸,鹿死谁手不好确定。

但是,漫画圈的人吐槽,她们的茶叶蛋大大画风突变,经常在漫画里秀恩爱撒狗粮,虐死一众单身狗。

金融圈的人吐槽,他们的天才投手靠不住了,因为他最近投资了一个又一个零食品牌,据说就因为他老婆喜欢吃。

小狐狸遇见大狐狸,携手坑人好个算计。

第115章 生意伙伴(二更)

“我怎么就占便宜了,获利的不都是你吗?!”蝶王的语气里有几分气恼。

“不想跟你吵,既然咱们说定了,那就来签字画押,立下字据,你要切记,得到zi you之后不要想着复仇,本相也会记住,照顾好你那些宝贝蝴蝶。”

顾珏清说着,便起身出门,让下人拿来了纸笔,把两人之间协议的内容都写了下来。

白纸黑字为证,签下名字,按下手印,便算是生效了。

“你的哨子还给你。”顾珏清从衣袖里掏出了蝶王用来召唤蝴蝶的口哨,递给了他,“把蝴蝶召唤过来,分一半给我,然后再去把银子拿来,换你的解药,之后你就彻底zi you了,不要想着耍赖哦,否则你走不出顾府的。”

蝶王接过了口哨,冷哼一声。

顾珏清此人阴险狡诈,防备心甚高,想在他面前耍赖,恐怕不容易。

没准这家伙还留了一些后招。

眼下,先离开顾府这个鬼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就当是花钱消灾。

反正他也没多心疼。

……

傍晚时分,日头将落。

顾珏清坐在自己的卧房里,翘着二郎腿,数着眼前的一箱银票。

面额千两的银票,总共是五百张,五十万两正好。

现在即使不用变卖珠宝转让店铺,也能够还清薛凰月那边的债款了。

可是,还清了之后,顾府还是穷。

顾府这么多下人,数十家店铺那么多伙计,都要发月钱。

所以,一个月之内,最好有一笔高收入来维持她的开销。

她需要找一个优秀的商人来合伙做生意。

皇城之内最大的两家富商,就是薛家和钱家,然而薛家大xiao jie是不会帮她的,那丫头应该就指望她还不上钱,然后去薛家提亲。

十五六岁,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吧?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许多都不太懂事,容易被男人的外表以及花言巧语迷惑,薛凰月当年十五岁,对顾相有好感,才这么舍得出钱,如今三年都快过去了,这姑娘并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唉。

李贵妃那边,无法坦白,薛凰月这边,同样无法说出真相。

不过,这二者之间的本质还是差很多。李贵妃为人太过狠辣,对顾相太执着,久居深宫,手上染了无数鲜血。而薛凰月看起来就单纯很多,顽皮的同时,也有几分洒脱,绝对不会比李贵妃难缠。

商人的女儿比起官家千金zi you得多,她们可以四处走南闯北做生意,不用被束缚在闺阁里,所以,更容易养成洒脱的性格。

她想交那么一两个洒脱的朋友,可以把酒言欢,不用事事牵扯到利益,人生哪能总被算计充斥着。

“爷,就这么把蝶王给放了吗?”耳畔响起了顾桃紫的声音,“属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咱们关了他这么久,他一定有满肚子的怨恨,就算您留下了他一半的蝴蝶作为筹码,他也不一定就安分。”

“放心吧桃紫,他算计不到我的。”顾珏清淡淡一笑,“我这绝对不是放虎归山,蝶王在我心里,算不上虎,顶多算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吧。”

望着顾珏清云淡风轻的模样,顾桃紫也稍稍放了心,“爷,您之前说缺钱,现在有了蝶王的这一笔,够了吗?”

“不够,绝对不够。”顾珏清把银票整理好了,放回盒子里,“本相的官虽然大,这财富还真不算多,这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应该还会有很多,我们不能没有银子。”

“爷想要银子,其实也不难。多少人想求着你办事呢,只要您愿意提拔几个人,那些人应该愿意出银子的。”

顾珏清摇头,“靠着收贿赂来拿钱的方法,不能用。”

“可您以前也收过啊。”顾桃紫说道,“您现在不想收了,是担心被人抓住把柄吗?”

“是啊。这种把柄一旦被人抓住,我这名声保不住还是次要的,头上这顶乌纱帽可能都戴不住了。人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本相需要的是长期的收益,还是做生意好。”

薛家那边,不好合作,钱家那边,更是不可能合作。

钱大官人是跟马太师一派的。

就目前看来,能想到比较好的合作伙伴,就是‘君心醉’温泉山庄的老板娘金牡丹。

温泉山庄那块地段,是个好地段。

温泉山庄的隔壁,似乎是一个挺大的园子。

“桃紫,准备马车,本相要去一趟温泉山庄。”

“是。”

……

“哟!顾大人您昨天来,今天又来了,真是民妇的荣幸。快里边请,今天您是想泡温泉呢,还是想体验我们这边的许多玩法?”

顾珏清才踏进温泉山庄,老板娘金牡丹就十分热络地上来招呼。

顾珏清瞥了一眼周围。

一个词形容:热闹。

非常热闹。

昨tiān huáng帝都过来玩了,这个消息一散播出去,达官贵人们便会纷纷慕名前来,体验皇帝玩过的地方有多好玩。

这个地方的客流量,真的很不错呢。

“老板娘,本相今天不是过来玩的,是来跟你做生意的。”

“生意?”老板娘愣了一下,“顾大人,您也经商吗?”

“很奇怪吗?”

“民妇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像顾大人这样大富大贵的人物,怎么会屈尊降贵来找我做生意?这皇城里有挺多有名的大商人……”

“本相找人合作,不看名声,只看本事,你这温泉山庄是皇城内极有特色的一个地方,最大的亮点,除了这些异域风情的女伙计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游戏,这些东西可以勾起客人们想玩的yu wàng,尤其昨天陛下过来之后,你这里的生意只会更好,未来的几个月,都呈上坡趋势,利润只增不降,本相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有有,民妇真是感到意外,顾大人也懂这么多……”

“本相不是个自命清高的人,谁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呢?但是赚银子的手段必须光明对不对?本相不做中饱私囊的事情,想要银子就得经商,想要经商就得找靠谱的合伙人,有潜力的经营方式,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合作。”

顾珏清的话落在金牡丹的耳朵里,听得她甚是舒心。

顾相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她看起来靠谱,她的经营十分有潜力,温泉山庄前途大好。

“谢相爷夸奖,能入相爷的眼,民妇深感荣幸。”老板娘挥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今天刚见到相爷,只觉得您俊美无双,今日再见您,才知道您竟然是这么一个有智慧的人物。”

“难道昨天本相留给你的印象是没有智慧吗?”

“当然不是喽,只不过今天您表现出来的智慧,比民妇想象的还要高深许多!”

“你可真是会说话,三寸不烂之舌,这也正是本相所欣赏的一点。”

“民妇惶恐,相爷才是真正让我欣赏。”

顾珏清眼中有笑意浮动。

她跟金牡丹的对话,应该称得上是——商业互吹。

“本相不喜欢卖关子,就直说了,你这温泉山庄隔壁有一个园子,是干什么用的?本相准备买下来,打造帝都内最特殊的游乐场所,和你的温泉山庄强强联手,所有的利润,五五开,总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这边有这么多异域风情的美人,分一半过去招揽生意。”

“隔壁的园子是个梨树园,园子的主人与我还算熟悉,不过他今天出门探亲了,明天就会回来,相爷要是想买他的园子,等他一回来我就跟他说。”

“好,那你记得帮本相去沟通沟通,价格好商量。”

“一定一定。相爷你买他的园子,是打算怎么布置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顾珏清望着金牡丹眼中好奇的光芒,笑道,“本相可以先跟你说一部分,你的温泉山庄,是温泉和各种玩法的结合,本相要建造的乐园,是赌场和一些娱乐项目的结合,这赌场也和外面的赌场不一样,除了投骰子买大小、斗蟋蟀、牌九以外,还有一些你们没听过的赌法,口述你大概听不懂,回头可以派人送些图纸过来给你看。”

顾珏清说着,从宽大的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本相这里,有个乐园的设计图,你看,这块区域是吉祥赌场,这块区域是烧烤酒池,这块区域……这个就比较有意思了,幽灵鬼屋。你没听说过吧?我来给你讲讲……”

从顾珏清掏出图纸的那一刻,金牡丹就已经十分认真在听她的每一个字,越听越是惊奇。

赌场、饭馆、温泉、再加上各种新奇的娱乐玩法,全都集齐在同一个地方……

那一定会是皇城里最特殊的地方。

就算是那些最有名的青楼楚馆,茶楼酒楼,也不会比这个地方更能吸引人了。

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yu wàng。

一定要跟这位顾大人合作。

不过……能不能合作并不是她说了算的,还是得先问过公子的意思,若公子不愿意合作,她就算是再有兴趣,也只能含泪拒绝。

希望公子不会拒绝顾相这样的合伙人。

“顾大人,您真是奇才,民妇有兴趣,很有兴趣,不过,这温泉山庄并不是民妇一个人的产业,民妇还有其他合伙的朋友,民妇不能擅自做决定……”

“无妨,与人合作需要有耐心,总得给人考虑的期限,两天的时间,够不够?两天之内,你考虑好,哦对了,隔壁的园子,记得要帮本相去问。”

“好勒,这个一定会记住的,两天之内给您答复。”

……

与温泉山庄相邻的梨树园内,一派寂静。

紫藤花架打造的长椅上,一道青色的身影侧卧着,闭目养神。

忽听前边有脚步声响起,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道艳红色的人影越走越近,到了他面前,朝他鞠了一躬,“公子,我有件事情要跟您说。”

钱司辰淡淡道:“什么事?”

“刚才顾相来温泉山庄了,他说,他想跟咱们合作。”

金牡丹说着,朝着钱司辰伸出了手,手上握着的图纸,正是顾珏清交给她的乐园设计图。

“顾相?要和温泉山庄合作?”

钱司辰微讶,伸手接过了金牡丹递来的图纸。

“公子,顾相把他的想法都跟我说了,我真觉得不错,他说,想要把您这梨树园给买下来,他要改造成帝都里绝无仅有的乐园,与温泉山庄合并,咱们这边的伙计,得分一半过去。”

钱司辰望着眼前的图纸,也来了兴趣。

“早知顾相聪明,没想到还懂经商,如果他把这个乐园建到别的地方去,和温泉山庄就属于竞争,而不是合作了。”

“咱们温泉山庄现在生意正好,他想蹭我们的客源,但是,看他这张图纸,真的蛮有意思,这以后谁蹭谁的客源还不知道呢,公子,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同意。”钱司辰弯唇一笑,“图上画的这些东西,我也想玩。”

第116章 她的乐园(一更)

“那……您的这个梨园,就要转让给顾相了?”

“嗯,转让给他,我自己再换个地方住就是了。我很好奇他会把这里打造成什么样。”

“那我明天就去回复顾相,跟他谈合作的事儿。对了公子,今天咱们庄里的厨子去河边钓鱼,抓了两只很大的野生螃蟹,那螃蟹的个头,是一般螃蟹比不上的,说是抓回来要给公子你吃,公子要是想吃,现在就可以现杀现做。”

钱司辰问道:“有多大只?”

“比两个手掌加起来还大呢!”

“这么大只?”钱司辰微微惊讶,随即道,“太大了,这都晚上了,还是不吃,省的太撑睡不着觉,先养着吧,等我想吃了再杀。”

“好勒。”

“近段时间,我在皇城热闹的地段开了两家药铺,雇佣伙计和进货费了不少时间,温泉山庄的账本都没空看,不过我也能猜到,这两天的生意应该极好吧?”

“当然了。公子您想,陛下都来山庄里玩了,这生意还能不好吗?今天来的客人,是近一个月里最多的,利润也能比以往翻上一倍,来的人有jiu chéng都会泡温泉,有五成以上都会去玩迷宫猎艳。”

“唔……看来这个游戏确实很吸引人。”

“多亏了公子聪明,想出这样的玩法。”金牡丹说到这里,掩唇轻笑,“说到迷宫猎艳,我就想起了昨天顾相在迷宫里被人轻薄的事,咱们手底下的那些丫头也真是够大胆的,趁着顾相眼睛被蒙住,偷亲了他,亲完就跑了,可把他给气的,说是以后再也不玩了。”

钱司辰闻言,也笑了,“谁这么大胆,有问出来吗?”

金牡丹摇头道:“那些丫头没有一个愿意承认的,就连我也问不出来,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呢。”

“从前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啊,都是客人们喜欢动手动脚的,咱们手底下的人,跟客人们几乎都是逢场作戏,她们表面笑脸相迎,心里却没把客人当回事。”

钱司辰略一思索,又道,“在顾相看不见的情况下轻薄他,又不敢站出来,大概是真的爱慕他,却没有勇气表ming xin意,你回头再去问问,到底是谁,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欢顾相,我可以帮着去试探试探顾相的态度,送到顾府里去服侍顾相。”

如果他的人能进顾府,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

一夜过去。

第二日,天刚朦朦亮,顾珏清起床穿衣洗漱,吃过早点后便去上朝。

早朝上,一名大臣站出来向皇帝上报,皇城附近一个小镇上有灾情,他说得十分详细,皇帝听着听着竟然打起了瞌睡。

顾珏清就站在最前边,望着龙椅上昏昏欲睡的皇帝,翻了个白眼。

这位陛下命好,继承先帝打下来的锦绣江山,有这个福气却一点儿不知道努力,其他小国的君主勤勉又勤俭,花费数年还不一定能带国家走上富裕,他倒好,统治一个富裕的国度,终日沉溺玩乐,每天早朝就这么个把时辰,还不打起精神,莫非是……

昨天晚上玩乐,玩得太迟了?

“陛下?”站出来的大臣说完了一大串之后,没有听到龙祁世的回复,便又提高声线喊了一声,“陛下!”

龙祁世的瞌睡虫顿时被惊跑,睁开眼睛,望着底下的文武百官,轻咳了一声,“朕昨天夜里看奏折,看得太迟,今早有些精神不振,诸位爱卿多多担待。”

“陛下要注意保重龙体才是,微臣刚才说的那些,陛下听到了多少?”

“朕……听了一半,朕现在觉得有点儿头疼。”龙祁世作势伸手扶了扶额头,“赈灾的事情,谁愿意去办?”

顾珏清静默。

她可不去,最近要忙着挣钱还债,积攒家财,这一去说不定就要耽误好些天的时间。

才这么想着,皇帝就点到她的名了。

“顾卿,你跟户部尚书一起去,相互监督,把事情赶紧办好就回来,办好了朕再赏赐你们。”

顾珏清:“……”

皇帝每回的打赏其实并不小气,可她如今是身背巨债的人,那些打赏对她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个理由推辞。

卫长琴也是站在最前边的,把她的犹豫看在眼里。

皇帝派下来的这个任务其实一点儿都不难,为何她没有立即答应呢?

赈灾,是拿朝廷的银子派发给灾民,这个任务随便派给哪个官员,都不会有人觉得难,也就出去几天的功夫,回来之后还有赏赐。

一件不吃亏也不费劲的事情。

她犹豫,莫非是近期有要紧事,不能离开帝都?

“陛下,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微臣来做吧。”他朝着龙椅上的皇帝说道,“这个镇子,是外祖母的家乡,微臣年少的时候也呆过一段时间,来到皇城之后,就许多年没有回去了,微臣有些怀念,想故地重游,顺便看看那边的一些亲戚们是否安好。”

龙祁世闻言,也并没有多想,随口答应,“行,卫卿想去,就让你去。”

顾相去还是卫相去,在他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谁想去就让谁。

他只想赶紧散朝了,回寝宫睡觉。

卫长琴拿下了任务,顾珏清松了一口气。

刚才正想着借口呢,没料到卫长琴会跳出来接过任务。

说来也巧,他在那个镇子上竟然还有亲戚,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必也不会接任务了。

真是无意中帮了她的忙了。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陆续离开大殿。

顾珏清望着前方茂姜的背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茂姜回过头,“顾大人。”

“过几天,本相要在温泉山庄的隔壁建一个乐园,你集齐一些官员去给本相捧场。”顾珏清悠悠道,“有好吃的,好玩的,本相肯定要带你们体验一下子,到场的达官贵人越多越好,第一天开张绝对不能冷清,这关系到本相的脸面问题,你明白吗?”

她忽然想到,她不能管自己底下的官员借钱,但可以让他们去花钱。

朝廷里想要讨好顾相的人不少,总会有人舍得砸钱,去她开的店给她捧场,就是给她面子。

在她的地盘上消费,就算砸再多的钱,也跟行贿扯不上边,只能算是她的——利润。

从正规渠道获取的钱财,可比收受贿赂好太多了。

他们都不会知道她缺钱。

他们只会以为她好面子。

那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她不需要向任何人透露她缺钱的事儿。

“下官明白了,顾大人的面子,自然是很大的。”茂姜笑道,“您何时开张?我集齐一些官员,一同去。”

“本相希望,前来捧场的达官贵人,不会少于五十个,多拉些人来给本相撑场面,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们都发大红包。”

到过年那时候,她早就不愁钱了。

“是,大人你就算不给下官好处,下官也会带人去撑场面的,没准当天去的达官贵人会有很多,都不需要刻意叫过去。”

“那就最好不过了。”顾珏清笑道,“不管怎么样,本相一定会给你发个大红包的。”

……

从皇宫回到了顾府,顾珏清才下了马车,看门的护卫便走上前来说道:“相爷,刚才有个人过来说,您想买的那个园子今天就可以交易,需要麻烦您亲自过去一趟。”

“好。”顾珏清的脚都还没踏进顾府,就又转身回了马车上,“去温泉山庄。”

马车到了温泉山庄外边停下,顾珏清才下了马车,就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异域女郎上来迎接。

“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请去大堂用茶,我们马上就去叫老板娘来。”

顾珏清被两个女子带去了客堂,没等多久,老板娘金牡丹便出现了。

她的脚步才跨过大堂,就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纸,笑道:“顾大人,这是梨园的地契,如果您确定要买下来,付了钱签字画押就行,咱们可以谈合作的事情了。”

顾珏清接过了地契,“梨园的主人为何不来呢?”

“他有事情又出去了,他说,这个园子他早就想卖了,因为他手上十分缺钱,我一跟他说大人你想买,他立马就同意转手了,他把地契交给了我,让我帮他办这个事情。”

“这样啊。”顾珏清抿了一口茶,“拿笔墨来,本相这就签字按手印。”

“好勒。”

梨园的交易成功之后,顾珏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板娘,本相前两次过来,都没能好好逛逛你这个温泉山庄,今日要好好看看,四处走一走,熟悉熟悉地形,毕竟你我以后要合作了,本相希望能对每一个地方都熟悉。”

“没问题,我可以陪顾大人逛,逛完温泉山庄之后,再去看看隔壁的梨园,顾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尽管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金牡丹便带着顾珏清,在整个温泉山庄里四处走。

逛完了前院逛后院,每一条走廊都走过了,在经过厨房的时候,顾珏清闻到了一阵香味。

看看天色,差不多也快中午了。

“厨房里是在做午饭吗?还挺香的。”顾珏清说着,踏进了厨房里。

“顾大人,您中午想吃些什么?跟厨子说,让厨子给您做……”

“我去,这么大的螃蟹!”顾珏清一声呼喊,打断了金牡丹的话。

只因为他喵到了厨房角落里的水盆。

水盆里,有两只体积不可小瞧的大螃蟹。

这么大块头的螃蟹,平时还真没怎么见到啊……

市场上的普通螃蟹,好几只加在一起,也就只能顶眼前的这一只。

“顾大人,这是厨子昨天去钓鱼的时候抓到的,说来也是运气好,他经常去那条河钓鱼,从前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螃蟹,昨天就让他给遇到了,还一遇到就是两只,他就带了回来,说是要给他怀孕的媳妇补身子……”

顾珏清盯着螃蟹的模样,让金牡丹猜测着她的心思。

这顾相一直看着这两只大螃蟹,该不会是垂涎了吧……

这是厨子要送给公子吃的。

公子作为温泉山庄幕后真正的主人,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带上公子的姓名。

她就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想要提醒顾相,这螃蟹是有人要的。

“这螃蟹是哪个厨子抓来的?本相要问问他,愿不愿意高价转让给本相,他媳妇怀孕了,想要吃补品,顾府多得是,回头送一些给她,这螃蟹孕妇是不能吃的,螃蟹属于寒性食物,吃多了可能会引发宫寒,影响孕妇健康,别以为螃蟹是什么大补的东西,给怀孕的人吃东西要极为慎重。”

金牡丹:“……”

这顾相懂的还真多,她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顾相还跟她分析起来了。

这大螃蟹太难得了,她私心想要留给公子吃,可如果顾相一定要吃,也不好不给面子。

“既然顾大人这么喜欢吃螃蟹,那民妇……”

“不是我要吃,这大螃蟹另有作用。”顾珏清说道,“好好养着,十天半个月过去肯定还能活着,等到乐园开张的那一天,就把这个大螃蟹亮出来给客人们看,皇城里的达官贵人那么多,应该也没几个人吃过这么大的野螃蟹,拿这螃蟹做出一份美味,作为噱头,让达官贵人们竞价,许多人对于稀有的东西,会抱有一丝占有欲,这年头,有钱没地方花的人多了去。”

金牡丹怔了怔,“顾大人,吃的东西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就算是这么罕见的大螃蟹……也卖不到太高的价格吧?”

“那就得看是谁掌勺了。”顾珏清笑道,“你随便拉个普通的厨子去,自然没人买账,你要是拉个御厨过去,就会有人买账,如果是本相亲自掌勺,他们买的就不是螃蟹了,可是我顾相的手艺,当今陛下曾夸赞本相是厨神,你认为本相的手艺会不值钱吗?”

“顾大人竟然要亲自掌勺?”

“那是,自己家的地盘开张,本相愿意亲自掌勺,这要换成是别人家的,费那个劲干嘛?本相这次就是要卖出皇城里史无前例的天价螃蟹,你就拭目以待罢。”

“听顾相这么一说,民妇十分期待开张当天的盛况。”

“要不了多久了,最好十天之内就开张。梨园那地方够大,里面总该有几栋房子吧?稍微改造一下就好,本相可以多聘请一些人日夜赶工,很快就能开张了,你作为本相的合作伙伴,也别忘了对外多宣传宣传。”

“是是是,一定帮您宣扬,那咱们现在看看园子去?”

“嗯。”

……

一晃眼,七八日的时间过去了。

卫长琴从闹灾荒的镇子回来,经过了一个十分热闹的路段,隔着马车的窗帘,依稀听见外头百姓的几句交谈声——

“温泉山庄隔壁的园子要开张了,前一百位客人,吃喝玩乐只需要半价。”

“听起来还挺you huo人的。”

“唉,你别以为能让你占到什么便宜,这是顾大人的地盘,能便宜到哪去?多半是给达官贵人们玩乐的地方。”

“也是啊……”

“其实,进去看看也好。”

卫长琴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就看见街道边上一堆人围在一起,都看着墙上贴的告示。

“停车。”卫长琴朝着马车外的车夫道,“去看看那告示是怎么回事?”

温泉山庄隔壁的园子要开张?

他离开皇城好几天了,这皇城里有什么最新消息,他也不知道。

之前上朝的时候,皇帝点了顾珏清去处理赈灾的事情,顾珏清略有犹豫,他猜测她近期有要紧事,可能抽不开身,便主动找个借口,接了任务。

刚才听百姓说,她买了温泉山庄隔壁的园子,那边可是很好的地段。

她最近在忙于生意吗?

很快地,马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相爷,告示上面写,顾相把温泉山庄隔壁的梨园,改成了一座乐园,明天就要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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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左右二更

第117章 客似云来(二更)

“明天何时开张?”

“午时。”

“回府罢。”卫长琴淡淡道,“明日午时再来看看。”

……

是夜,顾相府内灯火通明。

顾珏清入睡前,顾桃紫给她端了一碗银耳羹过来。

“爷,把这个吃了再睡吧?”

“好。”顾珏清端过了银耳羹,尝了一口,说道,“桃紫,以后不要放太多糖,大晚上吃甜的很容易发福。”

“爷太瘦了,再胖一点儿也不要紧的。”

“那我还是选择瘦着,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去吧。”

“是……对了,您不是说想要积攒银子吗?明日乐园开张,您有没有邀请陛下呢?”

“没有。”顾珏清说道,“我在陛下面前从来就没提这个事。”

“这是为何?属下觉得,陛下要是去了,那一定是全场最富裕的人,陛下很舍得花钱,肯定比一般的达官贵人出手阔绰,尤其这乐园还是您开的……”

“就是因为他身份太尊贵了,所以才不好邀请他来。”

顾珏清给出了解释,“你想想,陛下之前去温泉山庄玩,老板娘压根就不接待其他的客人,这就是为了彰显九五之尊的威仪,不管他去什么地方玩,他都得是焦点,他放不下他的身份,如果本相邀请陛下过来玩,那乐园就只能为他一个人开放,也许他会带几个臣子,而民间的那些富人就没法进来了,有陛下在的地方,大家都不能放开玩。”

龙祁世何等富裕,高兴起来一掷千金都是正常的。

但她不能为了接待他一个人,就放弃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以及民间的富人。

他一来就跟一尊大佛似的,谁都得捧着他,迁就他,看他脸色,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竞价的东西更不敢跟他抢,要是稍微惹他不高兴,大家都别想玩了。

因此,皇帝不能请来。

幸好皇帝久居深宫,乐园开张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传进他耳朵里,否则他肯定想来凑热闹了。

她不邀请他来,也许他会不满意。

而她早已想好了理由。

等这几天把银子赚够了,找个时间,把乐园单独为他开放,不收他半文钱,他铁定满意。

没准一高兴,又有多多的打赏。

“爷果然英明,是属下愚钝了。”

“你并不愚钝,只是考虑事情还不够周到,本相知道,你是希望陛下给我砸钱,但是你得明白,陛下再怎么有钱,也不会比上百的富人加起来有钱,这皇城里最有钱的凑那么几个,挥霍的银子就不会输给陛下了,权衡利弊,这两天就不请陛下过来。”

“那陛下迟早会知道的,会不会怪罪起来?”

顾珏清慢条斯理道:“陛下要是真生气了,本相也会有办法让他消气。”

……

第二日上午,顾珏清乘坐马车去温泉山庄。

总算是迎来了乐园开张的日子。

金牡丹已经带着那群异域女郎帮她宣传好些天了,今天一开张,大概就会有许多客人从温泉山庄涌到乐园。

由于跟金牡丹达成了合作关系,就算温泉山庄的客人全跑去隔壁的乐园,对于金牡丹来说也是不损失的,她能够收获乐园的利润,自然就会希望乐园越来越好。

这也是当初为何要跟她合作的原因。

一荣俱荣。

若不合并,只是竞争关系,老板娘难免会捣乱,眼红起来背地里搞些对乐园不利的小动作,也是有可能的。

合作关系一旦建立,她就会变得非常热心,乐于宣传,甚至愿意分出自己一半的伙计招待客人,归根结底就为了那两字:挣钱。

她给乐园起的名字十分简洁,清乐园。

原来的大门太小了,被她拆掉,改造成了拱桥式的大铁门,以免客人挤得难受。

“爷,前边有好多马车。”顾久的声音传了进来,“好几十辆。”

顾珏清闻言,掀开了马车窗帘,把头探了出去。

乖乖,乐园外堵满了马车。

不止是乐园,温泉山庄外边也停了不少,想必是乐园这边太拥挤,有些马车就拐方向去温泉山庄了。

“停车罢。”顾珏清说道,“桃紫,你去通知老板娘,我已经到了,让她把手底下那些měi nu们全都叫上,准备迎接客人。顾久,你吩咐护卫们去开大门,放炮仗。”

“是。”

清乐园外边,最靠前的一辆豪华马车的车帘子被掀开,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钻了出来,望着眼前的大拱门。

“开这么个乐园,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

薛凰月的嘀咕声,被身后的丫鬟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好奇问道:“xiao jie,这是顾大人的地盘,许多人都会冲着他的面子来,你看这么多马车,顾大人今天应该能有不少利润。”

“那也不一定。”薛凰月道,“赌场的盈利是不固定的,没有人知道会赚多还是赚少,至于吃的东西,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一份饭菜,几十两银子就够贵了,就算是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千百两也够了吧?至于那个什么幽灵鬼宅,听着就不好玩,玩一次也贵不到哪去。”

薛凰月心里数着,达官贵人,就算一百个人,每个人吃最贵的东西,人均一千两,不也就十万两银子?扣掉成本,还得再少个几万。

至于赌场,她还就不信一个赌场天天都能盈利超过万两,这东西都是看运气的,偶尔也有亏损的时候。

算多点吧,顾相这个园子一天挣个十万两,一个月勉强算个三十万两,扣除成本,以及发给伙计们的月钱……

离一百五十万两的债务,还差得多。

顾相自己本来的积蓄会有多少?这个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大家都是图新鲜,冲着顾相的名气来的,这前几天玩的人肯定多,之后可就不一定了,要是不够好玩,大家也不会总来花冤枉钱。

距离还钱的期限,还剩二十日。

其实她私心希望他还不上这笔银子。

可她又不想刻意去破坏他的生意,这种事情一旦做了,被传出去,薛家的名声必然受损。

薛凰月有些发愁。

只能求老天保佑顾相挣不了太多钱了。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之中,清乐园的大门敞开了。

空气中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昭示着新店开张的喜庆。

顾珏清让人在最宽敞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台子,摆上了一张藤椅和桌子。

金牡丹带着异域女郎们招呼客人。

乐园最中央的位置,搭建了一个大圆形水池,高度并不深,一脚踩进去也就只到膝盖。

有人好奇地探头一看,只见那池中无水,堆满了酒坛。

“这么多酒?”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佳酿。”老板娘解释道,“等会儿,顾大人就会把这些酒全开了,倒在这个池子里,今日是开张的第一天,酒水不收任何银子。”

“没错。”顾珏清经过酒池,应了一声,“这些可都是陛下赏给本相的美酒,宫廷里面的酒,皆是好酒,为了答谢诸位的捧场,酒水免费,想喝的就尽管喝。”

她之所以这么大方,自然是因为——

这些美酒压根就不用她掏钱。

做了三年相爷,皇帝总共赏了美酒几十坛,但凡是逢年过节,美酒都不会少。

从前的顾相又不是酒鬼,这么多坛子酒没喝完,平时也不太经常设宴,这些美酒全都屯了下来,放在地下的酒窖里。

这些也全都是钱呐。

皇帝御赐的酒,当然不能往外卖,显得她多缺钱似的。

不卖,拿来请客,开张第一天,送给这些富人们品尝,让他们知道她有多大方。

而她这一举止,也的确惹来了不少人的赞叹。

“顾大人可真是太大方了,在下喝过美酒无数,这宫廷里面的酒还真的没福气尝。”

“宫廷里的酿酒师手艺一定好!顾大人愿意把美酒与我们分享,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啊。”

“我平生乐趣不多,饮酒乃是最大的喜好,我等会儿要是多喝了一点,希望诸位不要笑话。”

“没事,尽管喝。”顾珏清笑道,“就算所有人把这一池酒全喝光,也无妨,本相既然决定了要请客,谁喝多都不介意,但是不能耍酒疯。”

“这个自然是不会了,顾大人如此慷慨,真是令人钦佩啊。”

顾珏清听多了漂亮话,心中自然没有波澜,转头吩咐金牡丹,“让人把这些美酒全都拆封,倒进酒池里。”

“是。”

顾珏清扫了一眼周围,热闹的程度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这年头,嗜酒的人不少。

不要钱的宫廷美酒,哪会不吸引人?

美酒不要钱,其他吃的东西可就要钱了,这些客人们应该也不会介意掏钱。

接下来,螃蟹就是主角了。

顾珏清走向厨房,中途竟然看见了卫长琴。

有不少达官贵人围在卫长琴身旁,跟他问候。

由于距离离得近,卫长琴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就看见了顾珏清。

“顾相今天应该很忙吧?”卫长琴道,“新店开张如此热闹,必定会有好的收益。”

“承您吉言了。”

自从卫长琴承诺过不再以任何把柄威胁她,她对卫长琴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不再像原先那样冷淡,而是笑脸相迎。

不过,虽然是笑,笑容里却是客套。

只是出于礼仪般的笑容,依旧让人觉得有一种疏离之感。

“这个地段很好,再加上与生意红火的温泉山庄合并,另外,顾相你也有自己的人脉,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只会盈利,不会亏损。”

顾珏清道:“其实,地段和人脉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还是好不好玩,就算没有人脉,也不是热闹的地段,只要里面的东西够有趣,足够吸引人,也不愁没有客人。”

“本相觉得,挺有意思。”

“你都能给出这样的评价,那应该就没问题了。”顾珏清悠悠道,“你自己慢慢逛吧,本相要忙着去煮螃蟹。”

“煮螃蟹?”卫长琴面有疑惑,“以你的身份,这种事情还要劳烦你亲自动手吗?你手底下有这么多伙计,你竟然还打算亲自招待客人。”

“本相才不亲自招待他们呢,顶多就是打个招呼罢了,本相之所以要亲自掌勺做这个螃蟹,是拿来竞价的,价高者得,你心里会不会在想,一只螃蟹,能有多稀奇?本相不介意告诉你,那螃蟹有……这么大。”

顾珏清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都没吃过这么大的,肯定肉多,蟹黄也多,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大王蟹。”

卫长琴:“……”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大王蟹。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应该很不一般,就冲那螃蟹的大个头,以及她的手艺,竞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顾相,能否透露一下,你打算以多少价格作为底价?”

“八千八百八十八两吧。”

“太便宜了。”卫长琴道,“前边再加个万。”

“八万?开什么玩笑,一开始就定这价格,谁吃啊,当然要先从少的价格开始。”

第118章 吉祥赌场(一更)

“本相绝不是在说笑。”卫长琴的脸上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顾相觉得八万两底价太高了么?本相倒是觉得,这个价格还不算什么。”

“卫相,你这话的意思是在展示自己的富裕么?那么你觉得今日到场的这些富豪,真的能够接受一开始就如此高的底价?”

八万两一只的螃蟹,真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了。

她计划中,底价八千两,这个价格已经不便宜,这大螃蟹就算再怎么罕见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关键是她顾相的身价和手艺,对得起这个银子。

八千两,不算谦虚,但也不算傲慢。

八万两,岂不就傲慢了?

有些富豪们喜欢摆阔绰,明明知道东西没那么值钱,却要为了自己的脸面,花高价把东西买下,炫耀自己的家财有多么丰厚,享受着其他人赞叹的目光。

她抓住了这些富人的虚荣心理,才想以天价大王蟹为噱头,让他们争先恐后地来竞价。

最终价格抬到几万两银子不足为奇,但也不能想得太美,把期望定得太高。

“他们能不能接受这个价格,本相不知道,也不关心。”卫长琴轻描淡写道,“本相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本相掏得起这个价格,顾相觉得这个价太猖狂了么?其实,只要有人愿意出银子,就不算猖狂,如果全场无一人喊价,那才是笑柄,顾相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你的意思是……你想花这个钱来买?”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卫相不是在寻我开心吧?”

八万两吃一只螃蟹。

并且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而不是她去忽悠他。

这是为何呢?

就算他极其喜欢吃螃蟹,也用不着一开口就这么高的价。

有钱没地方花么。

“本相不喜欢胡乱开玩笑,尤其你今日第一天开张,在这样的场合开玩笑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本相说了要买,那就是要买,让你把价格抬高一些,是希望可以少一些人与我竞价,八千两银子,太多人出得起,届时他们争先恐后,太过吵闹,本相担心自己这边竞价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这……”

有一点卫长琴说得没错。

现场的人数众多,若是有钱人太多,争先恐后的喊价,总会有一些人的声音被淹没,这种场面的确是不大好控制。

所以他希望能少一大半喊价的人,落个耳根清净,看样子他对那只螃蟹,势在必得。

“那好,抬高底价。”顾珏清道,“卫相言出必行,这一点本相还是相信的,不过本相心中有一个疑惑,你为何对这只大螃蟹这么执着呢?”

“因为没见过这么大的,所以想要得到,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卫长琴淡淡一笑,“顾相,你可以去厨房了。”

顾珏清转身走开。

和卫长琴几句话的交谈,让她得到了一个讯息。

他……

很有钱吧?

起码比她富裕许多。

也不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干些贪赃枉法的事,虽然他表面看起来真的十分和善,内在与外表却不搭。

不过,她也不能太恶意揣测就是了。

他有没有收受贿赂,滥用职权,关她何事。

别碍着她就行了。

眼见着顾珏清离去,卫长琴也转过了身,目光在人群当中搜索。

很快,就看见了与他一起来的人。

那家伙正在赌场边打转。

卫长琴走了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神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长琴,我现在没时间去,等会儿再说,你看看他们这个象棋。”

神墨的眼睛盯着前方的棋盘,“那一男一女在下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棋局,我看半天了,总算看清楚了游戏规则,那姑娘是温泉山庄的伙计,负责坐镇,她那边有三种赌注可以选择,分为初中高级,分别是一百两,五百两与一千两,客人可以zi you选择下什么等级的赌注,输了就掏钱,赢了就拿钱。”

“听起来的确有趣,你想玩是么?帮我一个忙,搬了之后就随你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这么好,什么忙?”

“用你的轻功火速回一趟卫府,取钱来。”

“取钱?”神墨有些疑惑,“你今天来的时候不是带了十万两吗?随你怎么吃喝玩乐,应该也够了。”

“不够。”卫长琴道,“你即刻回府再去管家那里取钱,取完了再回来下棋。”

“……”

在卫长琴不容商量的要求之下,神墨迅速离开了清乐园。

卫长琴这才把目光放在前方的棋盘上。

卒、炮、马、车、相、将、士。

马走日,象走田,士与将被拘束在方格之内。

炮攻击其他的棋子,需要炮架。

卒一旦往前,不能回头。

将军一死,满盘皆输。

这种棋局……有意思。

那坐镇的年轻姑娘显然很熟悉游戏规则,忽然抬头对着眼前的客人微微一笑,“客官,你的将死了,很遗憾,你的一千两,输了。”

“我已经连输两盘了,我就不信这第三盘还会输!”那人冷哼了一声,“再来一局,赌一千两银子!”

卫长琴望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

其实,再往前两个回合,客人是可以用马杀将的。

可惜这个客人的眼神实在是太不好了,没看清楚,竟然就让那姑娘躲过去。

棋局边上,写着两行大字——

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

围观客人若给予任何提示,将被赌场纳入黑名单一个月,在一个月之内不能参与赌场内的任何玩法。

难怪周围这么多人,一个都不敢出声提示。

等棋局结束之后,才有人对那客人说:老兄,你刚才差点就赢了,可惜你眼神不好,走错一步满盘输。

他这么一提醒,客人更加不甘心,发誓下一句一定要赢回。

赌徒心理。

新的一局又开始了,卫长琴已经没有兴趣看,转身去别的地方逛。

不是高手下棋,没什么可看。

逛了其他地方,他才发现这赌场里的玩法真是多。

不但多,还十分新鲜。

象棋、军棋、五子棋。

投壶、麻将、斗地主。

逛了一圈,回到象棋所在的位置,神墨已经回来了。

他把手中的一大摞银票塞给卫长琴,随即转身观看此刻的棋局。

这一盘棋,依旧以客人落败而告终。

“哎呀客官,您又输了。”坐镇的姑娘摇着扇子,笑道,“还来么?”

“你这都连输几盘了,别玩了。”

“就是,这姑娘这么厉害,你还跟人家玩什么,玩几盘输几盘。”

客人被周围看戏的人数落着,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神墨立即占座,“我来,姑娘,你先请。”

那姑娘掩唇一笑,开始摆棋盘。

从老板娘和顾相谈合作的那一天开始,顾相就训练她们熟悉赌场里的这些玩法,一天十二个时辰,她们至少有六个时辰以上泡在赌场里。

连续七天,顾相挑选出了最聪明的六个女郎坐镇。

如果女郎们输了,就换老板娘上。

新的棋局开始了。

女郎一开始还十分漫不经心,下到中途的时候,已经开始神色专注。

她望向对面的人,目光中带着一丝佩服。

下了这么多场,应该就这位客人最聪明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

“将军。”神墨笑道,“姑娘,你无路可退,承让了。”

女郎笑道:“公子,你很厉害。”

“姑娘过奖了。”

“你们这儿,客人能不能与客人下?”卫长琴突然出声。

女郎回答道:“可以的,不过这是在咱们顾相的地盘,用的是顾相的棋子,所以,赢钱的客人,要分两成的利润给我们赌场。”

“没问题。”卫长琴说道,“我来与这位公子下棋。”

“我才不跟你下。”神墨干脆利落地拒绝,“我刚赢的一千两银子,都还没捂热呢,不想这么快就输出去。”

“还没下呢,你就认输?”

“我跟你对弈就没赢过,下什么棋都容易输,不跟你玩,我还是继续去跟这些坐镇的姑娘们玩。”

神墨离开了座位,蹿到了别的地方去。

……

“二饼。”

“发财。”

“碰!”

“你怎么老碰我?你都碰我两回了。”

“你自己手气不好,还嫌本xiao jie碰你太多了是不是?告诉你,我就快胡了。”薛凰月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轻哼一声,“你今天真的不适合来赌,几局下来了手气都这么差,你应该去洗洗手,或者拜拜佛。”

“你还嘲笑我了是不是,我咒你接下来几盘手气都差!”

“你敢咒我?我乃薛家大xiao jie,你家做什么生意的?”

“嘁,你一个商人的女儿跟我神气什么?我姐姐是贵妃,李贵妃!你爹见到我姐姐都得行大礼,而我呢,我见你爹都不用行礼,你说我们俩谁大?”

李步丁翘起二郎腿,朝着对面的薛凰月翻白眼。

“你……”

“两位,这是顾相的地盘,请你们尊重顾相。”茂姜的手滑过眼前的一排麻将,“上了赌桌,就别管什么贵妃的弟弟,大富翁的女儿,咱们都是赌徒罢了,能不能赢不看身份,只看手气……红中。”

薛凰月冷哼一声,扔出一只,“三万。”

与他们同桌的温泉山庄异域měi nu,从始至终并不参与他们的吵闹,慢条斯理道了一句:“胡了,谢了,薛大xiao jie。”

“……”

又输一千两。

她今天在顾相的赌场,已经输了一万两整。

明明私心不希望他赢,却还是忍不住钻进他的赌场,把每一种玩法全都玩了一遍过去。

这一玩,都快一个时辰了。

输到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而且……这些玩法没有出老千的诀窍,不像其他的赌场,有些黑心的庄家为了赢钱,会在骰子里面灌水银。

她相信今天赌场坐镇的这些女郎,没有一个是出老千的。

赌场今天的收益……

赚翻了。

来的全是达官贵人与纨绔子弟,其中不乏有好赌的人,半个时辰之内输掉上千两银子都是正常的。

忽的,空气中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声——

“诸位,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难得一见的至尊大王蟹,比两个手掌加起来还要大许多,这大王蟹可不是普通螃蟹能比拟的,你们过来瞧瞧它的个头就知道!”

喊话的正是温泉山庄老板娘。

众人听着她的吆喝声,一个接一个地凑了上去。

薛凰月也起了身。

什么至尊大王蟹……吃了这么多年的山珍海味就没听过有这种螃蟹。

刚好她手上的这一局赌局结束了,可以去看看那大王蟹长什么样。

“呀,个头真的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蟹。”

“这么一大只吃下去,不用吃饭都管饱了。”

老板娘听着周围众人惊讶的声音,笑道:“这一只,只是给诸位看的,还有一只正在顾相的手上烹饪呢,顾相说了,第一天开张,他想亲自掌勺,做好之后,诸位竞价,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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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依旧三点左右

第119章 天价蟹黄面(二更)

“顾大人亲自掌勺?那可真是太让人期待了,不知顾大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顾大人堂堂一品官,今日愿意与我等平民同乐,并慷慨赠送美酒,这份爽朗和豪气令人敬佩,我今日喝了酒池里不少美酒,顾大人做的这一份大王蟹,我是一定要争的!”

金牡丹望着说话的二人,眸底笑意浮动,脸上更是笑魇如花,“快来了,诸位再等一等,顾大人就快来了。”

刚才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两位,是顾相进厨房时,让顾府管家安排的,专门负责烘托气氛的……

托儿?

“有这么一种人,你只要给他好处,他就会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指定的场所怂恿并且引诱其他的人进行消费,有他们在,场面就不会太冷,找几个这样的人,对我们是有利的,最好说话大声点,口气大点,激发其他富人们竞价的yu wàng,再适当做出退让,满足富人们的虚荣心。”

这是顾相的原话。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之中,顾珏清终于出现了。

她一步步走上台子,身后跟着端托盘的顾桃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桃紫的手上。

那是一个比脸还大的瓷盆,上边有盖子,旁边还有个小瓦罐紧挨着瓷盆。

顾桃紫把托盘搁在了桌上,揭开了盖。

霎时,一阵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围在最前边的客人们都闻到了,后面的虽然闻不到,却也能听见前面的人在赞叹——

“如此香浓啊。”

“真是太香了,令人太有食欲了。”

“诸位,这个,就是本次竞拍的菜,至尊蟹黄面。至于旁边这个小瓦罐里的,是赠品,蟹肉饼。”顾桃紫朗声道,“本次竞价,没有底价,你们认为顾相的手艺值多少银子,就出多少银子,我们顾相谦虚,不想为自己的手艺定价,全凭大家高兴。”

此话一出,气氛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没有底价,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

那么,要报上怎样的价格才算合适呢?

报少了,不给面子,报多了,舍不得掏那个银子。

顾珏清把众人思虑的模样看在眼中,心里暗笑。

这个主意,是在厨房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

卫长琴已经表示了愿意出银子,让她把价格往高了抬。可她并不想给人太傲气的感觉,干脆就让他们自个决定。

她安排了两个托儿,喊高价,但不能比卫长琴高。

反正这至尊蟹黄面价格能往高走,她就高兴。

“顾大人的手艺,在下早有耳闻,在下愿意出价三万两银子!”人群中的托儿高声喊道,“在下并不是特别喜欢吃螃蟹,但是很想交顾大人这样的朋友。”

周围众人一阵哗然。

一开口就是这个价格,接下来竞价的人自然不能往低了喊。

换作平时,有人愿意花三万两银子买一道菜,那必然是脑子不正常,即使钱多也不能这样挥霍。

可今日这道菜很特别,有些人或许不是冲着菜去的,而是想趁此机会巴结顾相,出高价买顾相的菜,顾相一高兴,就有助于自己将来的仕途。

“三万两算什么?五万两!”

这一次开口喊价的,是李家公子。

顾珏清望向人群中的年轻公子,轻挑眉头。

李贵妃的亲弟弟,早知他是纨绔子弟,却不知道他出手这么阔绰。

不过想想也是,贵妃的家族势力庞大,她的父亲是两朝元老,积蓄甚多,李家有人做官,也有人经商,富裕程度令人不可小瞧。

然而,李步丁的做法,还是让她嗅到了败家子的味道。

要是花他自己的钱,倒还没什么,可他游手好闲根本不懂经商,这挥霍的都是家里的钱,不懂得挣钱的艰辛,自然就不心疼了。

李步丁曾经和李贵妃一同在顾府里吃过饭,也是她亲自掌勺,从那时候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她的手艺十分认可。

今天在场这么多人,应该只有他和卫长琴是单纯为了吃螃蟹花银子的吧……

其他人要么就是想结交顾相,要么就是为了满足虚荣心理。

同一时,卫长琴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旁的人,“你声音大,跟他们喊价,先出八万两,之后,无论别人喊多少价格,你都往上加一千两。”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螃蟹?”

“叫你喊你就喊。”

“……”

“这位公子出价五万两,还有没有多的?”金牡丹挥舞着手帕,“要是没有多的……”

“八万。”一声清朗的男音从众宾客当中传出。

众人齐齐看向那说话之人。

那俊美的男子就坐在卫相旁边,看样子似乎是卫相的朋友?

出手这么阔绰,必定也是一位富豪。

“你怎么一下子往上加这么多?”李步丁瞪了他一眼,“八万五!”

“八万六。”

“八万七。”

“八万八千八百八……要不就这样吧,多吉利。”神墨慢条斯理道,“这位公子,你是喊不过我的。”

“我就不信我喊不过你。本公子乃是李贵妃弟弟,会吃不起一只螃蟹吗?”

神墨听对方开始搬出身份压人,不甚在意道:“本公子乃是卫相的师兄。”

李步丁冷哼一声,“那你官居几品?”

“这位公子,你到底是想吃螃蟹还是想攀比?论身份,你我都没有官职在身;论财富,你我应该都不缺钱;论人脉,你有贵妃姐姐,我有卫相师弟,贵妃一品,卫相也是一品。”

“可是卫相见了贵妃也得鞠躬行礼!”

“那你见了卫相不也得鞠躬行礼吗?”

“我……”

“我什么我?这一场竞价拼的是财力而不是地位,我想与你公平竞争,你却把家族地位搬出来,炫耀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你姐姐是贵妃,你父亲是高官,跟你吃螃蟹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借着家里人的名声横行霸道,不觉得滑稽么?别人不敢说你,我可不怕你,你想告状就尽管去,本公子的人脉还不止一个卫相,怕你不成?”

“好,你有种!”李步丁气笑了,“八万八千两是吧?我……十万两!”

“十万一千两。”

“十一万两。”

“十一万一千。”

李步丁气得脸红脖子粗,“十五万两!”

“不管你出多少钱,我都要比你多个一千两。”神墨漫不经心道,“你有本事就喊个二十万两啊。”

“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一千。”

“好!我不要了!”李步丁双手环胸,“二十万两一千,你去吃吧。”

神墨:“……”

这小子后面好像是故意的。

一口气把价格提上去,想让自己花冤枉钱。

那小子喊到二十万两,但应该根本就没打算出那个钱,因为他猜到,自己一定还会与他争。

所以,自己加完一千两之后,那小子立马接一句:不要了。

二十万两的天价螃蟹。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真是他娘的贵到姥姥家去了。

“长琴,二十万两……”

“无妨。”卫长琴的脸色没有波澜,“买都买了,不要心疼银子。”

台子上的金牡丹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二十万两一千,不会有人再加价了吧?”

众人静默。

这一场竞价,都快跟吵架差不多了,就那两个人一来一回地喊,别人根本就插不上话。

这样的结果,是顾珏清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二十万两的天价蟹黄面。

超出预想的太多了,真是不得不让人欢喜。

卫长琴的那位师兄,应该是替卫长琴在喊价。

看得出,卫长琴丝毫不想泄露自己的财富,因此,他本人并不参与喊价,由他的师兄来喊,落在外人的眼中,只会觉得他师兄是个富人。

财不外露,没有虚荣心理,所以……

他真的只是为了单纯吃螃蟹么。

“既然无人加价,那么我宣布,至尊蟹黄面就归了这位公子,公子,您要是没带这么多钱也无妨,我们的伙计可以跟您去您的家里取钱。”

金牡丹的话音落下,神墨接过话,“我有钱,我今日来,正好带了这么多钱,加上刚才在赌场赢的一千两,足够付这蟹黄面的钱了。”

顾珏清说道:“这位公子砸下这么多银子买本相的菜,本相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这样吧,除了赌场不给你免费之外,今日你在这乐园内吃喝玩乐的费用,全免了。”

“哎呀,顾大人可真是慷慨,那在下就多谢大人了,这蟹黄面太大份了,在下一个人也吃不完,准备和卫相一起分着吃,顾大人,可否给我们准备一个安静的屋子,让我们好好品尝大人的手艺。”

“雅间早就准备好了。”顾珏清道,“桃紫,你带他们二位去。”

……

“这么贵的蟹黄面和蟹肉饼,我是真不好意思吃啊。”

雅致整洁的雅间里,神墨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美味,食欲早就被勾上来了,可一想到那二十万两花的压根不是自己的钱,就没好意思拿筷子。

“本来也没准备分你吃。”卫长琴悠悠道,“你又没掏钱,你若想吃也不是不行,一碗二十万两,一半十万两,你出一半的银子……”

“不不不,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吃不起。”

卫长琴笑了笑,“你帮我去叫顾相过来。”

“叫他来做甚?”

“我有事情想要跟她商量,朝廷里的事情,你不会有兴趣的,总之你帮我叫她来就行。”

神墨闻言,也没有多问,转身就离开了雅间。

片刻之后,雅间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卫长琴没有回头都知道是谁。

“卫相叫本相过来,有何贵干?”身后响起了顾珏清的声音。

“太多了,吃不完。”卫长琴淡淡道,“一起吃吧。”

顾珏清微讶,“你吃不完,不是还有你那位师兄吗?”

“他不喜欢吃螃蟹。”

“是么?”顾珏清问道,“那你为何一定要叫本相过来呢?”

“除了师兄之外,本相没有真心朋友,找不到可以一起吃饭的人,只好请顾相过来了,顾相你曾经是我最尊敬的对手,一起吃个饭,就当是本相看得起你,你吃不吃?这蟹黄面和蟹肉饼实在是太香了。”

“你想交朋友还怕没有吗?只是你自己不想结交罢了。”

顾珏清说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桌上本来就准备了两副碗筷,神墨没有动过,顾珏清便拿勺子给自己盛了。

盛了一小半,留了一大半给卫长琴,“我不饿,吃这些足够了。”

毕竟卫长琴是花了大价钱的,她没好意思给自己多盛。

卫长琴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了瓦罐,看了一眼里面的蟹肉饼。

两个。

夹了一个给顾珏清,“我既然请你来吃,就绝对不会小气,二十万两对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的。”

顾珏清:“……”

果然他不缺钱,只是从来不喜欢露财气。

“原来你也会为了口腹之欲花这么多银子。”

“我说了,我只是很稀罕这只大王蟹而已。”

“……”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面,配着热乎乎的蟹肉饼。

卫长琴吃得慢条斯理。

真的……很好吃。

……

“你这个败家子,你把你老子的脸都给丢尽了你!”

李家祠堂内,李太尉手拿一根戒尺,对着眼前的年轻公子喝道:“你给我跪下!”

李步丁一声不吭地跪下。

“整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也就罢了!还在外边给我丢人现眼!花大价钱摆阔也就算了,你还非要把你老子和你姐姐都抬出来给你撑场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有多可笑?他们不会觉得你多厉害,只会觉得你是纨绔子弟,难成大器!”

李太尉话音落下,手中的戒尺狠狠抽打在李步丁的背上。

李步丁闷哼一声。

“我还指望你也平步青云,指望你光宗耀祖!结果你倒好,一点出息都没有,就你这样的德性,给你什么官你都做不好!总在外面给我闯祸,交了一大堆的狐朋狗友,你就不能多跟一些有学问有出息的官家子弟结交吗?你看看你那帮朋友都是什么东西,跟你一样的纨绔。”

说着,手中的戒尺又要落下。

“住手!”祠堂外响起一声女子的低喝,“不准打了。”

李湘水跨过了门槛,快步走到李太尉的面前,夺下他手中的戒尺,“父亲,当初我不想做妃嫔,你逼着我进宫,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当上了贵妃,你能不能放过弟弟?他不想进官场,你也要逼着他去,你越是逼他,他越是纨绔,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让他游手好闲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不就好了?”

“你给我住口,怎么能说这么没出息的话?为父的朋友们,都比不上为父的丰功伟绩,可他们的儿子一个个都很有出息。”

“也没见得多有出息。”李湘水嗤笑一声,“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个个嘴脸也虚伪得很,我还是喜欢我弟弟这样的坦荡,就算他是纨绔子弟,我也不嫌弃。”

“你们想气死我是不是?湘水,你听着,我就是要他进官场!只要他肯努力,不用从那些芝麻小官做起,有咱们帮他,他……”

“父亲,你说的话我都不想听。”李湘水面无表情道,“本宫今日回来,是来探望病中的母亲,不是来听父亲你训斥的,父亲你要是再对本宫大呼小喝,本宫就要摆贵妃娘娘的架子了。”

“你!”李太尉气得吹胡子瞪眼。

李湘水依旧面无表情。

李太尉终究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李湘水望着手中的戒尺,顺手丢向李太尉所在的方向。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冷笑了一声,随即蹲下身,抚摸着李步丁的头发。

“弟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还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不像我,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你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你想装得怎么荒唐,怎么可笑,都没关系的。我得不到zi you,但我至少还有权力,和父亲叫板,他也不能奈我何。”

第120章 藏不住的秘密(一更)

“最懂我的,果然就只有姐姐你了。”李步丁开口,语气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声线平静得很,“父亲究竟什么时候能死心呢,我只希望我在他眼中是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

“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就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李湘水叹息了一声,“你一点儿都不笨,若真想念书,哪会念不好?记性明明很好,就是不愿意看书,悟性明明挺高,却总要装作愚钝,一出家门就吊儿郎当,看似沉溺吃喝玩乐……都只是想和父亲作对罢了,你和我当年一样,就是想要跟他反着来,不顺着他。”

“母亲总说,父亲自从做官了之后,对她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体贴了,总是忙于和官员们打交道,就连她生病也只是去偶尔探望,以前没做官的时候,他明明就不是这样,他以前多么善解人意,多么照顾母亲?可惜那个父亲再也回不来了,我是他的儿子,却不想走跟他一样的路。”

“当然不能像他那样利欲熏心,又死要面子,是他生的就活该被他随意支配吗?他总是想要摆布我们的人生,并且不给我们拒绝的余地,如今姐姐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乖巧的女儿,对他这个父亲,不必畏惧,更不必言听计从。”

李湘水说着,把李步丁从地上扶起来,“父亲的手劲大,你被他抽,肯定会有伤痕的,也不知道出血了没有,回房上药去。”

姐弟二人离开了祠堂,李湘水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脱下了李步丁的上衣,背后果真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李湘水看得生气,“他每hui jiào训人都要动粗,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这么重的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他下次要是再这样,你给我骂回去,把姐姐搬出来压他,姐姐除了是李家的女儿,还是皇帝的女人,他敢怎么样?有本事连我一起抽。”

大夫给李步丁上完药之后便离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李家姐弟二人。

李步丁整理好衣服,说道:“顾相在温泉山庄的隔壁开了一家乐园,里面还挺好玩的,有赌场、有美食、有美人,我今天去玩花了不少银子,光是在赌场玩就输了上万两。”

李湘水怔了一下,“你是因为在他的地盘挥霍太多了,才被父亲打吗?”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罢了,主要原因还是我太猖狂了,我与人争吵,语气蛮横,那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他数落我,笑我是个纨绔子弟,不止他一个人笑我,许多人都在笑,但我不介意,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也好,让他知道,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做不了官。”

“在外面嚣张点也无妨,反正姐姐是贵妃,宁可让人觉得你纨绔,也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姐姐想不想去顾相的地盘上玩?”李步丁忽然问了一句,“母亲生病,你回来探亲,难不成从早到晚都要窝在府里不出门吗?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在宫里太闷了,我带你去顾相开的乐园玩,可好?”

“好啊。”李湘水笑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我总是拿家里的钱出去挥霍,浪费了不少银子,但是从今以后,应该不会浪费了。”

“何出此言?你不是总想扮玩绔子弟吗?”

“我还是要继续做纨绔子弟,但银子不会再浪费了。”李步丁说道,“花在别的地方是浪费,花在顾相的地盘上就不算浪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顾相是自己人不是吗?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以后应该都把银子拿到他的地盘上吃喝玩乐。”

李湘水脸色微变,“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在,你用不着跟我否认。”李步丁冲她浅笑,“你了解我,难道我就不了解你吗?你的秘密在别人那边能藏得住,在我这边藏不住,不过姐姐你放心,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李湘水回过神来,轻呼出一口气,“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些惊讶。”

“我很早之前就怀疑了,还记得上次他踹了我一脚,我跑到你那里去告状,正常情况下,你并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错,哪怕我错了,你也会帮着我,姐姐你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十分护短,可你竟然放过了顾相,并且和颜悦色。”

“原来你那么早就起疑心了……”

“我并不相信你会那么容易被他说服,之后,你回家了几次,我看你戴着面纱出门了,悄悄跟踪你,你去了珍味楼,我在楼外等着,就看见顾相进去了。”

李步丁说到这,笑了笑,“姐姐果然长了一颗豹子胆,什么都敢干,与那些乖巧听话、任凭父母摆布的贵女不同。”

“你不觉得姐姐很无耻吗?”

“不觉得。”李步丁摇头,“但愿他对你是真心的。”

“至少我能确定他是怜惜我的,他身边一直也没有其他的女人,所以他不是个滥"qing ren"。当年我被父亲逼得离家出走,如果不是他供我吃喝,我现在就不能坐在这跟你说话,他告诉我,好死不如赖活着,zi you重要,可命也很重要,如果命运注定我会失去zi you,那就拿其他的东西来弥补,比如权利和荣耀。”

她做不了一个zi you自在的人,那么她就要全天下女人最渴望的高位,帝王的宠爱。

她有这样的资本。

她不满足于做宠妃,帝王的恩宠如镜花水月,她还是要追寻另一份感情。

顾珏清,对她有恩,她有钱有权,那么想方设法把他捧高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帮他踢了好几块绊脚石,让他的官路能够走得顺利一点。

她知道,她跟他没法在一起。

可她还是接受不了他将来娶妻生子。

她帮他做了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要求回报?凭什么让别人拥有他,为他生儿育女,跟他组成家庭。

不过幸好……他重利益,不重女色。

她可以给他很多的利益,其他女人哪比得上她有用。

她在他心里一定是有分量的。

“只要他对你不是虚情假意就好。”李步丁说道,“姐姐也切莫陷得太深。”

“不会的。”

“你说的不会,是指他不会虚情假意,还是指你不会陷得太深?”

“都不会。”

“……”

……

“顾大人,这二十万两的天价蟹黄面,是不是特别好吃?”

“怎么,你也馋了吗?”

顾珏清和金牡丹在厨房后院说着话。

剩下一只大王蟹,还在水盆里爬。

“顾大人误会了,我不是馋,我只是在想,剩下的这一只要如何处理,是不是依旧能卖个好价钱?”

“同样的招式用一次就够了,用第二次就没那么引人注目。”顾珏清说道,“这只螃蟹不可能再拿来竞价了,按照本相的身价,总不能一直靠卖手艺来挣钱,卖一次,可以说是为了新店开张而庆祝,多卖几次,这身价就掉价了。”

“顾大人说得是,以大人您的身份,哪能随便做菜去卖,除了陛下之外,没几个人能有福气吃您做的菜,那这只螃蟹,您就留着自己享用罢,毕竟您也是花了上千两买的……”

“送你吧。”

顾珏清忽然抛出的一句话,让老板娘直接吓了一跳。

“大人您说什么?”

“本相说,送你。”顾珏清慢条斯理道,“这螃蟹本来就是你们温泉山庄的厨子抓的,本相应该感谢他能抓到这么大的螃蟹来作为卖点,回头要给他一些打赏,至于你……你比较辛苦,这几天你的热心,本相看在眼里,本相知道,你也是希望乐园愈来愈好,本相毕竟是朝廷的官员,没有时间天天做生意,总要有人帮忙看着,你善于经营,本相也信得过你,这以后你也得多多照看清乐园,毕竟这里面也有你的利润。”

顾珏清自认为对人还是赏罚分明的。

她对金牡丹豪气,金牡丹作为一个生意人,也一定会抓住她这个合作伙伴,维持长期合作关系。

这以后清乐园要是出个什么状况,金牡丹也会帮忙想法子解决。

“顾大人,您可真是看得起我。”

“本相说的是心里话,这几天你确实辛苦,这只螃蟹就送你吃,虽然本相不会亲自下厨,还是能够把做法告诉你的,不难。”

“顾大人如此感慨,民妇受宠若惊。”

金牡丹心里十分欢喜。

顾相把大王蟹送给她,这下可好了,她可以拿去给公子享用了。

虽说大王蟹本身值不了太多银子,值钱的是顾相的手艺与面子,可这螃蟹毕竟也是罕见的蟹中巨无霸,很轻易就能勾起人食用的yu wàng。

公子一定会喜欢吃。

……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龙祁世正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品尝着点心,就听见有宫女来报——

“陛下,蔡大人来谢恩了。”

龙祁世淡淡道:“让他进来。”

礼部尚书蔡士常,由于之前跟铁斧帮扯上了关系,被停职禁足在自己的尚书府里。

虽然是有嫌疑在身,但并没有证据直接指明蔡士常与土匪勾结,土匪言语中提到“蔡大人”,并不能因此直接定罪。

被诬陷,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于是,蔡士常除了不能离开自己家,并没有受到其他的惩罚,照样吃好喝好,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他只能安分的在家等候,等着皇帝最终的处理。

许多天都不能踏出家门一步,是十分难受的,即使有吃有喝也让人觉得无比沉闷和憋屈。

好在,刑部最终给出的审查结果是——

他与土匪,并没有勾结的痕迹。

蔡府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翻了好几遍,所有的家财清算过后,并没有发现来路不明的钱财。

完全符合一个尚书应有的积蓄范围。

说白了就是:钱不多。

不做生意,不贪赃枉法,不与土匪勾结,只拿着每年的俸禄,平时也没拿到多少赏赐,这么一来,积蓄自然就不算多了。

龙祁世听到结果之后,便下令,解除蔡士常的禁足,恢复职位。

六部尚书,就属他家财最少。

他的亲属们也全都审问检查过,没藏多少钱,要真是与土匪勾结,哪能不富裕呢?

“微臣谢陛下恢复微臣的职位,陛下明察秋豪,没有冤枉了微臣。”

“你那点财产,放在朕眼里就是穷。”龙祁世不咸不淡道,“朕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你是清白的呢?也不知道你是遭谁陷害了,那群土匪葬身火海死无对证,这陷害你的人也查不出来了,白关了你这么多天,你就当自己倒霉。”

“是。”蔡士常顿了顿,道,“微臣一得到zi you,就想来找陛下谢恩,微臣还怕陛下不在宫里,特意命人去顾相新开的乐园里找了一遍,没找着陛下,就知道陛下一定是在宫里了。”

“你说什么?”龙祁世疑惑道,“什么乐园?跟顾卿有什么关系?”

“陛下难道不知道,顾相开了一家十分有趣的乐园?”

第121章 偷菜贼(二更)

“朕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什么时候开张的?”

“似乎就是今日开张,客似云来,那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由于那个地方离微臣的府邸不远,微臣消息自然就比较灵通。听到街坊邻居提起,那园子里有赌场,又有美酒美食,今天大概是整个帝都里汇聚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了。”

“真这么好玩?”龙祁世的声音冷了下来,“今日开张,他竟然不跟朕说一声。”

他一直以为顾珏清是很了解他的。

身为皇帝,久居深宫,他常常都想往宫外跑,宫外热闹,总比皇宫里有意思。

宫里虽然也人多,全都被礼仪规矩束缚着,肃穆又清冷,天天走来走去,看的就是那么些脸孔,这个他生活了数年的地方,在他看来特别没意思。

他享受着帝王的尊荣,同时又不愿意总被束缚在皇宫里。

做人上人的同时,不甘放弃玩乐。

“微臣以为陛下应该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陛下平日里处理政务,十分劳累,不该总是闷在宫里,偶尔也应该去宫外找乐子解解闷,顾相身为陛下看重的臣子,更应该体恤陛下才对。他弄了这么一个好玩的地方,却没有带陛下去解闷,未免有些不懂事了。”

蔡士常的话音落下,龙祁世呵斥了一声——

“用你在这儿多话吗?顾相即使有不对的地方,也轮不到你来指责,他几品你几品?说话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微臣绝对不是故意要在顾相背后说三道四,微臣敢摸着良心起誓,是为了陛下着想,这才斗胆指责了顾相,陛下对顾相好,顾相就应该对陛下更好不是吗?”

蔡士常面无表情道,“微臣也不怕陛下责罚,微臣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微臣虽然没多大的本事,但微臣心里是关心陛下您的。”

“行了,用不着你在这多话,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啊?你平时跟顾相就不和睦,逮着了机会就想说他不对,想让朕对他产生不满。”

“微臣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朕不想听你说话了,滚回去。”龙祁世烦躁地一挥衣袖。

“是,臣告退。”

蔡士常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他心里很明白,陛下嘴上在斥责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认同他的说法。

如果陛下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就不会只是骂他几句叫他滚了,应该会另有惩罚才对。

他被关在自己府上这么多天,憋屈了这么久,如今得到zi you,当然就要逮着机会,对顾相进行小小的报复。

伴君如伴虎,深得陛下信任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这肩膀上的压力总会比其他rén dà一点。

……

夜幕降临,顾珏清从清乐园回到了顾府,回到大堂坐下,伸了个懒腰。

今天过得可真是太充实了。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就一阵轻松愉悦。

开张第一天的生意,比预想中的还要好许多,光是那一碗天价蟹黄面就已经让人很意外,赌场的利润,还没清点完,但已经超出预期的目标了。

欠薛家的那笔债款,在规定期限到达之前必定能够还清,自己这边应该也能剩不少。

“爷,您晚饭想要吃什么?”

“我想想啊,宫爆鸡丁……”

顾珏清正和顾桃紫说着话,就听见大堂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相爷,陛下驾到!”

顾珏清闻言,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远远地,就看见一道明huáng sè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来,顾珏清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

问候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龙祁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直接越过她走进大堂。

顾珏清背对着龙祁世,很快就猜测到了原因。

皇帝似乎是对她不满。

要是在平时,龙祁世驾临府上,她去行礼,龙祁世一定会满脸笑意地说:顾卿不必多礼。

龙祁世的心情好坏几乎全都表现在脸上了,他身为帝王,从来都不怨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把喜怒哀乐都展示出来,他喜的时候,无论说什么,你都得顺着他的话说,他笑你也得跟着笑,让他能够一直维持着好心情。

他怒的时候,无论说什么,你还是得顺着他,非但不能跟他唱反调,还得千方百计去哄,决不能反驳他。

总之,照顾好他的心情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他是对是错……

管不了,也不能管。

他今夜之所以心情坏,会不会与乐园开张的事情有关。

很有可能呢。

想到这里,顾珏清连忙转身也进了大堂,吩咐了顾桃紫去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过来,这才走到了龙祁世面前,故作疑惑地询问——

“陛下,您是不是心情不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告诉微臣。”

龙祁世望着她脸上的好奇之色,又冷哼了一声,“朕的心情为什么不好,你猜不到吗?”

“微臣愚钝。”

“从前没觉得你愚钝,这次真觉得你愚钝了!顾珏清,朕以为你很了解朕,朕也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了,朕经常都会觉得很无聊,你遇上什么好玩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朕,你嘴上应的好听,心里根本就没把朕的话当回事。朕之前遇上好玩的事情,不也叫上你了吗?朕不但叫你去了,连你吃喝玩乐的费用也都包了,你扪心自问,朕够不够看重你?”

“陛下对微臣当然是极好,微臣三生有幸。”

“那你为何没把朕放在第一位?你建造乐园,从来就没跟朕提起一个字,你做生意朕不反对,朕甚至可以在你的地盘上多砸点钱,可是有这么好玩的事,你却一点都没想到朕,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挣钱?朕都闷死了,你都没想到带朕去解闷吗?”

“陛下觉得自己被微臣忽略了吗?”

“难道不是?”

“不是。”顾珏清理直气壮道,“文武百官当中,许多人背后都有强大的家族,微臣没有,甚至举目无亲,微臣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还多亏了陛下的赏识。微臣对您始终怀着深深的感激与敬意,有什么好事都不可能把您忘了,陛下觉得微臣满脑子只顾挣钱没想起您?关于清乐园开张一事,之所以不说,只是为了给陛下一个惊喜罢了。”

“惊喜?”龙祁世半信半疑,“什么惊喜?”

“清乐园开张,引来了客人无数,虽然里面好玩的东西有很多,但微臣不确定会不会存在问题,总要让人先试玩过之后,听取大家的意见,把不足之处适当改造。微臣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既然费尽心思和精力打造一个娱乐场地,就不希望它存在任何问题,它开张才一天,有些玩法都还不够完善,微臣希望花这几天的时间,尽量做到完美无缺。”

顾珏清说得慢条斯理,脸色一片坦荡,“今天那么多客人,对于微臣来说,只是试验品,从他们体验过后的反应来看乐园是否达到完美?更何况,他们有什么资格与陛下凑在一起玩,微臣若邀请陛下去玩,就不会有闲杂人等在场,只会对陛下开放。”

龙祁世怔了怔,“这样吗……原来他们都只是试验品。”

“微臣特意跟伙计们说了,客人们若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提出来,伙计们都会记下来,交给微臣过目,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这个乐园会越来越完善,成为皇城里最完美的销金窟,到时候陛下想来玩,随时都可以来,伙计们会提前做好准备,把其他客人们都拒之门外。”

“这么说来,顾卿可谓是用心良苦,朕还以为你完全没想起朕。”

“微臣分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陛下,想方设法要让您高兴满意。”

“朕错怪你了。”

“无妨,陛下对微臣有任何不满之处大可明说,微臣不希望引起陛下任何的误会。”

“没有不满,朕从来都觉得你很好,每回不开心的时候,你总会想方设法来让朕开心,在宫外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也总是站在朕的身边,仔细一想,你没有哪里不好。”

龙祁世说到这里,目光中浮现一丝追忆,“只是觉得顾卿你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朕又说不上来。”

“微臣……有变过吗?”顾珏清眨了一下眼睛。

皇帝跟顾相,还是很熟悉的。

她跟从前的顾相,终究是不一样的。

皇帝会意识到顾相有些变化,倒也正常。但他绝对不可能想到,躯体还是同一个躯体,住的却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

“朕近段时间觉得,你对朕似乎比从前冷淡了一些,从前的顾卿十分活泼。”

“微臣现在也还是很活泼啊。”顾珏清略一思索,说道,“可能现在的微臣比从前沉稳了那么一点点。”

从前的顾相在皇帝面前,存在感一定极其强烈,并且极度谄媚讨好。而她的谄媚应该与正常人也不一样,有些人献媚的嘴脸一看就能看出来了,这就很招人烦。而有些人的奉承讨好却不着痕迹,能够令人不反感的讨好,才是一个成功的小人。

“或许是朕想多了,你还是你。”龙祁世笑道,“朕没吃晚膳就过来了。”

“微臣也还没有吃呢,陛下想吃些什么?微臣这就去厨房做。”

“朕想想啊。上次那个富贵虾球,鱼香茄子、还有翠竹报春、三鲜蛋饺、肥牛杏鲍菇、红烧狮子头……”

……

“相爷,菜洗好了,虾也烧好了,饺子也包好了。”

“行了,这就可以了,没你们什么事了。”

顾府厨房内,顾珏清翻炒着锅里的牛肉。

叫厨娘把食材全都准备好,她十分麻溜地烧菜,很快,肥牛杏鲍菇出炉了。

用盘子把菜盛好,放到了身后干净的桌子上,又迅速进行下一道菜,富贵虾球。

一口锅在炸虾球的时候,另一口锅在烧茄子,炸虾球需要时间,无需翻炒,她一边炒着茄子,一边看虾球的火候,两不耽误。

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两道菜齐齐出炉。

下一个,红烧狮子头。

焖狮子头的空档,她在盘子上摆翠竹报春的造型。

有些口渴,她转过身要去茶壶里倒水喝,这么一转身,却愣了一下。

桌子上的菜少了!

盘子并没有少,但是每道菜都少了一点……

八个虾球少了两个,鱼香茄子最上面少了一部分,肥牛杏鲍菇少了点儿菇。

她的记性可是很好的,才烧好的菜,菜量少了不会看不出来。

尤其虾球的数量从八个变成六个,瞎子才看不出来。

可是她刚才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她的相府里,有走路无声的高手吗?

不会的。

就算是顾久和顾桃紫这两个功夫好的,走路也会有点动静,不可能逃得过她的耳朵。

能够蹑手蹑脚、让她察觉不到的,必然是高手。

这么一来,她要担心的就不是菜少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安危了。

“来人!”顾珏清到厨房外呵斥一声,“全府戒备,抓偷菜贼。”

“相爷,出什么事儿了?”

附近的厨娘离她最近,听到她的喊声就连忙跑了过来。

“相府里进贼了。”顾珏清的脸色有些沉,“本相才烧好的几道菜,被人偷吃了。”

“不会吧?”厨娘瞪大了眼,“咱们府里的护卫可不少啊,怎么会让贼给闯进来……”

“如果是武功gāo qiáng的贼,不一定进不来,总之,把本相的话带给护卫们,在这府里四处搜查,大堂外一定要加派人手,保护陛下的安危。”

“是,我这就去。”

厨娘急匆匆地离开。

顾珏清转身回到了厨房,走到桌边的时候,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菜又少了!

就刚才她跟厨娘说话的功夫,贼又偷吃了。

刚才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厨房,所以——

从她发现菜少的那一刻,到此刻,那贼从未离开过厨房!

顾府的厨房虽然宽敞,但能cáng rén的地方还真没几个。

有两个装米面和干货的大柜子,想要躲藏进去,不可能做到无声。

打开柜子,便会听见柜门摩擦的声音。

所以,那个贼躲藏的地方应该是……

顾珏清迅速看向头顶。

横梁上方,一道人影侧卧,垂下了一部分的衣袍,还有几缕头发。

顾珏清立刻走到灶台边上,手拿抹布,握上了锅的手柄。

这个贼要是敢下来对她不利,她就立马把这锅里的东西泼上去。

烫不死他。

“你是自己滚下来,还是本相请你下来。”

顾珏清冷笑了一声,“你说,本相拿这锅里热腾腾的汤汁招待你可好?”

“可以啊。”房梁上的那人说话了,声音竟然有些耳熟,“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你把这锅东西也给我吃吧。”

“本相的意思不是要请你吃,是要泼你。”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想这声音究竟是哪个人。

她能记住的声音,应该是不陌生的人,但这一刻还并没有对hào入座。

“别泼!多浪费啊,我自己下来可以了吧?”

横梁上的那人说着,一个翻身,便跃了下来。

他落地的那一刻,顾珏清总算是看清了。

“蝶王……”顾珏清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鬼鬼祟祟进本相的顾府,有何企图?”

“我没什么企图啊,我就是……闻着香味进来的。”

蝶王说完之后,望着顾珏清一脸不信的模样,声线顿时高了几分,“你别不信!我虽然是杀手,却不是窃贼,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屑于做,你若不信,就把你的钱财翻出来检查检查,看有没少?”

“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屑于做?那么偷菜不是偷吗?只有偷钱才算偷吗?”

“不就吃你几口菜吗?这怎么能算作贼。”

“不问自取即是贼。”顾珏清道,“吐出来,本相就不说你盗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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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国庆节快乐~

第122章 朝堂上的争辩(一更)

“离开顾府之后,是不是特别怀念本相的手艺?其实,你要是真那么想吃,用不着偷。”顾珏清说到这里,挑了一下眉毛,“你是拉不下脸来找本相讨东西吃吧?所以宁可用偷吃这一招,你不得不承认,你虽然讨厌本相这个人,却很喜欢本相的手艺。”

“你的手艺,有什么了不起的。”蝶王冷哼了一声,“我方才只不过是刚好路过顾府,你这厨房里的香味都飘到墙外边去了,我刚好有些饿,就溜进来吃点儿东西……”

“刚好路过,又刚好饿了?这附近又不是没有饭馆,你又不是没钱,为何不去饭馆吃,偏就要来本相的府里吃?分明就是怀念本相做的菜,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认,找那么多借口作甚?”

“认就认!”蝶王语气不善,“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十分讨厌,可偏偏你的手艺又好到没话说!你除了手艺好,再也没有其他值得夸奖的,可就算你做菜好吃,我也还是讨厌你。”

“随你怎么讨厌吧。”顾珏清不甚在意,“你又不能保我前程似锦,你看我顺眼或者不顺眼,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蝶王瞄了一眼锅里的东西,“那是狮子头吗?”

“是,但你没有口福。这可是本相烧给皇帝吃的,难不成你要跟皇帝抢东西吃?本相劝你还是快点离开此地,顾府里的护卫已经出动了。”

“当皇帝就是好啊,你这么猖狂的人都得去讨好他。”蝶王的目光一转,落在那一盘肥牛杏鲍菇上面,“这盘被我吃得好像有点难看了,端出去都显得有些寒碜,拿这个招待皇帝不太合适吧?还不如给我呢,反正你们还有这么多菜吃。”

“拿去拿去!”顾珏清翻了个白眼,“本相今天没空搭理你,你别在这妨碍我了,我还得赶着去讨好陛下,不能让他久等。”

“你这个狗官,把阿谀奉承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我还不想跟你多说呢。”蝶王嗤笑了一声,端走了那盘肥牛杏鲍菇,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有饭吗?你总不至于刚好就煮两个人的份量吧?”

菜可以煮得刚好够吃,但是米饭……通常只会剩下,几乎不会出现不够吃的情况。

“那里。”顾珏清伸手一指。

蝶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走到那锅米饭前,直接用勺子铲了两勺,盖在了肥牛杏鲍菇上面。

之后,拿了双筷子,迅速离开了厨房。

顾珏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蝶王……以后大概也离不开她做的菜了。

就跟龙祁世一样,一段时间不吃她做的菜,就会想念得慌,一定要吃到了才舒服。

无忧粉可真是个好东西。

肥牛杏鲍菇、三鲜蛋饺、翠竹报春、鱼香茄子、富贵虾球、红烧狮子头,六道菜里面,三道菜正常,三道菜下料。

皇帝每道菜都会吃,而她,只会吃不下料的三道菜。

而蝶王端走的那一盘,刚好就是下过料的。

他可真是会挑菜吃。

顾珏清让人把菜全端进大堂,摆上了饭桌。

“顾卿,朕刚才听说你这府里进贼了?”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一定会让人保护好您的安危。幸好那只是个贼,而不是刺客,刚才那贼进了厨房,偷吃了一盘菜,微臣已经跟他动过手了,他被微臣打伤,跑了。就算让他逃出了顾府,他也没胆再回来。”

龙祁世闻言,笑道:“顾卿的手艺竟然能把贼吸引到厨房里去。”

“那贼大概是想偷取财物,闻到饭香味感到饥肠辘辘,这才跑到厨房去了,肥牛杏鲍菇被他糟蹋,微臣就只好扔掉,怕陛下久等,所以就先上了这五道菜,如果陛下还想再吃别的菜……”

“不必了,这些菜也够了,朕想吃的菜太多了,你要是全做出来摆上桌,朕的肚子就该撑坏了,所以,不用再去做了,吃饭。”

“是。”

……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大殿,对于回归朝堂的礼部尚书蔡士常,许多人都送上了问候。

“蔡大人,我早就说过了,清者自清,您没做过的事情,谁也赖不到您的头顶上。”

“那些土匪故意报上蔡大人的名hào,陷蔡大人于不忠不仁,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不是吗……哟,顾大人到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顾珏清从大殿之外走进,在经过他们的身旁时,脚下的步子停顿住,转头看了一眼蔡士常。

“蔡大人,这段时间在府内修身养性,整张脸似乎圆润了一些啊,看来您在禁足期间,也是过得有滋有味的。”

蔡士常最终会被释放,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没有真的勾结土匪,也就没有罪证,刑部查过之后无法立罪,等待着他的自然就是释放。

她当初为了教训镇南王,让镇南王陷入危机之后再去营救,同时又剿灭铁斧帮,这算是她的大计划,而她在完成大计划的期间,顺便陷害了一下蔡士常。

她不觉得蔡士常会因此获得多么严厉的惩罚,她只是实在看他太烦了,想让他消失一段时间,他被停职禁足的期间,看不见他的人,听不见他的声音,就觉得耳根清净多了。

“下官没有获得任何罪名就被释放了,顾大人是不是很失望呢?”蔡士常淡淡道。

“蔡大人何出此言?”

“顾大人看下官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概希望这礼部尚书的位置能换个人来坐。”

蔡士常说得不客气,顾珏清回答得也不客气,“是啊,就像你希望左丞相的位置换个人来坐一样,咱们互相诅咒呗,看谁先把谁咒下台。”

蔡士常怔了怔,没料到顾珏清说话如此直接,回过神之后,冷哼了一声,“下官行得正,坐得端,即使被小人陷害也无所畏惧,陛下明察秋豪,总会明白下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相知道,qiong rén嘛!穷到跟土匪勾结的可能性都没有。”顾珏清笑道,“若不是刑部尚书清点了蔡大人你的家产,本相都不知道你是六部尚书里最穷困的一个。”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都很看重钱,没有钱财在手上,就交不到几个有头有脸的朋友。

蔡士常虽然洗脱了与土匪勾结的嫌疑,但经过刑部这么一查,满朝文武几乎都知道了他手上没几个钱。

蔡士常绝非贪财之人,只是一张嘴巴太惹人厌。

“你……”蔡士常望着顾珏清,冷笑,“下官当然不像顾大人这样会敛财,建了一座销金窟,开张第一天就卖出一碗天价蟹黄面,二十万两银子,简直闻所未闻。”

“就算卖到再高的价又如何?本相是做正经买卖,赚的又不是黑心钱,那些达官贵人舍得花银子,又不是本相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花钱。”

“表面看上去做的是正经生意,焉知正经生意的背后一定是干干净净的呢?”蔡士常反驳道,“那些达官贵人们,在顾相的地盘上花钱,花的银子多了,央求顾相给他们帮点什么忙,顾相也不一定会拒绝吧?毕竟顾相地位尊贵,手握职权,有时候给人行个方便……”

“你的意思是,本相借着做生意来掩饰自己收受贿赂?”

用经商掩饰行贿的官员,并不是没有的。

有些官员经商,其实没挣到太多银子,只是把收受贿赂的银子记在了商铺的利润上,这么一来,要是哪天被人抓住把柄参了一本,皇帝命人去清点家产,家财丰厚的可以说自己是做正经生意得来的银子。

做假账本也不是很难,刑部的人不一定有耐心每一笔账都去盘查。

有些人靠着做假账本就能侥幸躲过。

蔡士常怀疑她来钱的渠道不正规,大概是觉得许多达官贵人在清乐园砸钱是变相的贿赂她。

“顾大人是否行得正坐得端,您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当然有数,本相还真不怕你的质疑。”

“这几日,下官一直在家里苦思冥想,要上一道折子给陛下,说的就是官员经商一事,奏折已经写好了,只等着陛下过目,希望顾相不会因此而记恨下官。”

蔡士常的话音落下,顾珏清还没接过话,就听见大殿外响起太监尖锐的声音——

“陛下到!”

众人立即站回各自的位置上,行礼高呼万岁。

龙祁世走到龙椅边坐下,懒洋洋地望着底下的众官员。

太监总管高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蔡士常站了出来,手呈奏折,“这份奏折臣写得十分认真,请陛下过目。”

太监总管去蔡士常那儿接过了奏折,回到龙祁世身旁,递交给了龙祁世。

龙祁世看了奏折,眉头微蹙,“蔡士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提倡做官不得经商?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矛盾?祁国自开国以来,不曾反对官员经商。”

顾珏清听着龙祁世的话,眉头也跟着蹙起来。

她上辈子读过的历史中提到,古时大多朝代不同意官员经商,不只是官员本人,连同妻子与子女也不得经商,汉朝与明朝对官商之间的关系打压比较严重,到了清朝就比较宽松,能够实现官商分利。

她如今所在的这个祁国,并不xiàn zhi官员从商,当初听到这事的时候,心里就乐了。

哪知道蔡士常会写出——反对官员从商的奏折。

“陛下,咱们的邻国,天域国,从新君上任开始,便反对官员从商。朝廷官员不该与民争利,否则难以避免会出现**、guān shāng gou jié、以生意掩饰贿赂等等黑心行为,朝廷的官员食朝廷的俸禄,朝廷并不刻薄,为官者应该懂知足。”

“这邻国的国君管得还真宽。”龙祁世悠悠道,“可是朕不想管,有些官员全家上下人口众多,想做点生意,多赚点银子让家人们富足,有何不可?只有高官才享厚禄,低阶与中阶官员俸禄不够用,不做生意,难不成得省吃俭用吗?”

“陛下,朝廷官员有权利与人脉,经商的优势比普通商人高太多,官员太过富裕,对陛下来说也并非好事,就拿顾相的清乐园举例子,每日利润高到有些过分,这一年到头挣那么多银子,要不了几个年头,这财富大概都能养得起满朝文武了,陛下您想,要是一品大员们个个都效仿顾相,几年之后他们的财力联合起来比您还要富有……陛下,您能想象那样的情形吗?”

“这……”

龙祁世一时接不上话。

身为君主,不能接受臣子比自己更加富有。

国库每年的收入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目,他从前并不觉得满朝文武当中会有谁的财富让他忌惮。

可如今,顾珏清的那块地盘,日进数十万两银子,短短几天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一直保持极高的利润,几个月、几年过去之后,他会拥有多少财产呢?

蔡士常的话,在提醒他,需打压顾相的经商手段。

------题外话------

⊙_⊙

蔡大人:贫穷令我悲哀,嫉妒使我丑陋。

第123章 专程来夸本相的吗?(二更)

“陛下,微臣需要替自己解释一番。”顾珏清开口道,“微臣承认,新开张的那块地盘,这两日收益颇多,主要原因在于两个字,新奇。达官贵人们去捧场,大多是图个新鲜,但他们不可能每天都觉得新鲜,每天都想去花钱,这新鲜劲一过,乐园利润就会大大降低,这两日的收益,并不能作为将来每日收益的参考。”

“顾相与微臣想到一块去了。”顾珏清身后不远的茂姜附议道,“陛下,许多名人开店,头几天利润大多很好,客人们都是冲着店主的名气去的,顾相乃是名人,有些人想要趁此机会结交顾相,自然就要去给顾相捧场,可是据微臣所知,顾相并没有与客人们有太多来往,顾相没空搭理那些人,那些人往后也不一定会去捧场花钱,这就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利润,清乐园将来的收益,放在陛下的眼里应该也是不足挂齿,陛下无需担心顾相家财过多。”

“顾相经营有高招,即使不与那些达官贵人们打交道,他们也会冲着清乐园好玩而去花钱的。”

蔡士常淡淡道,“顾相可别不爱听,下官跟您举个例,假如您开了一家药铺,里面有全城最好的大夫,下官跟您平时不太和睦,但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去看病了。同理,那些达官贵人们本就贪玩,即使顾相不屑与他们打交道,他们也依旧会大肆花钱去玩,清乐园的高收益是注定的,顾相您身为臣子,应该照顾陛下的心情才是,您有高官厚禄,还要挣这么多银子,财路越走越宽,不得不让旁人质疑您的忠心。”

“蔡尚书所言,是有道理的。”有人开口附议。

顾珏清转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太师。

呵。

太师这老家伙,与大富豪钱员外关系甚好,即使他不经营任何产业,需要花钱的时候,那钱大官人也会乐意帮忙。

帝都两大巨富,钱家与薛家。

祁国国法中,并没有提到做官不能经商或是经商不能做官,但每一任帝王都极有默契,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观点——

家财万贯,不得为官。

拥有泼天的富贵就不能进入官场。

皇家人认为商人的本质是不纯正的,满身铜臭没有内涵,比不上那些书香门第与贵族世家,商人太重利,总把金钱放在第一位,这样的人不适合踏进官场,朝廷也不接纳。

所以薛家和钱家的亲属当中,还真就没一个做官的。

不管是否有才能,都被朝廷直接否决。

朝廷喜欢接纳天生的贵族与书香世家的子弟来做官,哪怕家境贫寒饱读诗书的人,也比满身铜臭的商人更适合踏进官场。

而做官之后发展一些小生意,朝廷似乎就不管了,只因官员们的主旨依旧是为朝廷效力,经商只是次要。

“为官者不该太看重钱财,为官者不该与民争利争业。”太师慢条斯理道,“尤其身为一品大员,俸禄高,还常有陛下的赏赐,即使不做任何生意,生活也能过得十分富足,微臣提议,本朝可以效仿邻国的制度,为官者不要从商。”

“为官者不该与民争利争业?那好,本相就先不提出反驳,免得某些人以为本相见钱眼开,本相只想问问其他大臣们的意见,你们是否都同意蔡书所提出来的——为官不商论?要是大家都同意,本相就无话可说了,少数服从多数。”顾珏清面色镇静,没有丝毫恼怒。

乐园开张那会儿,哪能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她为了偿还薛家的巨额债款,也为了给自己积攒家财,建造了一个稀奇的娱乐场,吸引无数达官贵人,她早知道朝廷里会有人眼红,却没想到他们会提出——为官不商论。

祁国皇室非常富有,她以为皇帝不会在意臣子做生意,更何况当今皇帝贪图玩乐,对于治理国家没有那么上心,自己又是他比较喜欢的臣子,他非但不会反对,还会来捧场才是。

本来,一切都应该很顺利。

可她的生意终究还是做太大了,太张扬了。

蔡士常和马太师都想实行为官不商,这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反对,因为他们推崇的这一建议会影响太多人的利益。

但是赞同的声音也不会少,因为这朝廷之中,有不少人都是不富裕的,他们难免会对高阶的官员们产生仇富心理。

怀有羡慕嫉妒恨这种心理的人,无论放在哪个地方,都不少见。

“你们说的好像都有点道理,朕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皇帝似乎也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便朝着底下的众人问道,“你们都说说,对于蔡尚书的建议是否赞同?”

“微臣赞同!满朝文武大多都是尽心尽力的好官,但也难免有那么一些为了钱财会犯糊涂的,高阶官员如果为了财富触犯国法,受苦受难的不都是百姓吗?为官者越富,百姓越穷。”

“陛下,咱们朝廷所要想的,应该是如何让qiong rén们不愁吃穿,而不是让那些富人们越来越富,富到流油,为官者更应该秉持着知足常乐的美德。”

“蔡尚书所提出来的,微臣也附议。”

在一大群附议的声音当中,顾珏清也听到了许多强烈反对的声音,虽然有些人的理由听起好笑,但也让人反驳不了——

“陛下,微臣不太赞同,微臣家中妻妾成群,要是不做点生意,微臣只怕是会养不起家啊,并非微臣贪图财富,微臣只是希望全家人能够不愁吃穿足矣,如果生意不让做了,微臣是不是得休掉几个妾室?”

“陛下,微臣家中子女众多,三男三女,微臣给他们请文师傅武师傅,请的全是人才,这些可都是不小的开销,微臣希望儿子们长大了之后也能报效朝廷,自然就要加以培养,做生意得来的钱不多,全都花到子女们身上去了。”

“我们祁国国法,已经十分完善,根本不必修改,何必要效仿邻国的为官不商?邻国根本比不上我国的富裕繁荣,他们的国法,也比不上咱们的国法好。”

龙祁世听着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听得都有些头大。

朝堂之上很久没有争成这样了。

原本觉得蔡士常说的有道理,可那些反对的声音似乎也有道理,于是他的心绪开始摇摆不定,也不知道该听哪一方的建议。

顾珏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盘算着,她这将来的经商路恐怕不太好走。

朝堂之上,俨然是一场大型辩论赛。

正方推崇为官不商,反方觉得二者没有矛盾。

正方口口声声说:为官者不得看重金钱,需知足常乐。

反方义正言辞说:不挣钱,朝廷的俸禄不够养全家。

特别有些rén qi妾成群子女成群,一大家子人如果就靠着一个人的俸禄,那真得省着花钱。

省钱的日子可是不太好受的。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龙祁世一挥衣袖,“你们一个人一句话,朕感觉自己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集市上,为官者,的确不该把钱看得太重,可要是完全杜绝官员做生意,那些妻妾子女成群的怎么办?难不成这还得要求他们不许三妻四妾,不许多生子女?”

男子三妻四妾子女成群,放在哪个地方都不能管。

娶多少媳妇生多少孩子,都是个人的zi you,只要养得起,不怕妻妾子女多。

可若是切断了生意路,等于是断了财路,挣不了钱,那还如何养家呢?

可要是不管他们的生意,他们把生意越做越大,要是哪天富得流油,对自己这个皇帝不满了……

龙祁世忽然发现自己的思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从前可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啊。

不得不说,蔡士常提出的建议让人心烦,但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珏清是众多官员里,经商手段比较高明的一个,此事关系着他的利益,不能问他的意见。

而太师已经表明了意见,赞同蔡士常。

如今,就剩下一个人没问意见了。

龙祁世连忙把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人。

“卫卿,对待此事你有何看法?”

卫长琴保持沉默太久,忽然被点到了名,抬头冲着龙祁世淡淡一笑,“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微臣既不富裕也不贫穷,无论陛下做出何种决定,微臣都欣然接受。”

所有人都认为左右丞相之间不和睦,他当然不能在朝堂之上公然支持顾相。

即使他希望她的利益不会受损,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人起疑心。

他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任何人窥破,于是,他在表面上的反应就是:保持中立。

他的回答在龙祁世看来,就跟没回答一样。

“卫卿,你就不能提出一点你自己的看法吗?”

“回陛下的话,微臣享有高官厚禄,无妻妾也无子女,平时花销不大,家财不多也不少,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不会对微臣产生任何影响,微臣实在很难站在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若站在其他人的利益考虑问题,微臣认为他们说得都有道理。”

“朕也觉得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所以,朕有些难以决断。朕现在就希望有人能给朕分析,权衡利弊,究竟哪一边的说法更合理?”

“陛下何必今天就急着做决定呢?”卫长琴悠悠道,“陛下想不通,慢慢想就是了,没有人逼着陛下要立刻做出决定,修改国法毕竟不是小事,靠着朝堂上争论一通就能修改,未免也太草率了,顾相那块地盘再怎么挣钱,十天半个月的也翻不了天,陛下再花个十天半月来想,也无妨。”

“也是,朕何必太急着思考。”龙祁世道,“朕觉得有些乏了,今天就议到这吧,多给朕几天的时间让朕想想,明后两天不上早朝,散了吧!”

他现在只想回寝宫去补个觉,不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

卫长琴的话落在顾珏清的耳朵里,可谓顺耳。

再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挺好。

至少她还能保证这段时间的收益,至于以后的利润……

再想其他的法子。

如果上天注定她做官就挣不到大钱,她也不去纠结,她虽然也喜欢银子,却不至于为了银子而引发皇帝猜忌,破坏原本和睦的君臣关系。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们陆续离开。

顾珏清一个抬头,看见卫长琴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心想:还是这家伙精明,财不外露。

就连吃天价的螃蟹,都不亲自出马竞价,让师兄帮忙喊价,给外人一种他的师兄非常富裕的错觉。

所以,他可以在皇帝面前那么坦然的说——

微臣既不富裕也不穷。

没人知道他花钱吃了天价螃蟹,只以为是他那师兄吃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也没听说过他经营哪家非常火热的产业。

那么他的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真想找他好好讨教讨教这个问题。

眼下这个情况,显然不是讨教的良好时机,人多眼杂的。

还是晚些,亲自去他府上拜访。

……

是夜。

华丽的马车在卫府门前停下。

驾驶马车的年轻男子转头朝着马车里的人说道:“爷,到卫府了。”

“嗯。去跟卫家的护卫说,本相有事求见卫相。”

顾久跃下了马车,向卫府的护卫说明了来意。

他没想到的是,卫家的护卫直接给他让开了路,“我家相爷说了,如果是顾大人拜访,无需通报,直接领大人前去见他。”

顾久微讶。

卫相竟然猜到他家相爷要过来拜访?

马车内的顾珏清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便掀开帘子跃下了马车。

卫家护卫朝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顾大人,请。”

“好。”

顾珏清并不感到很惊讶,迈出了脚步。

卫长琴应该是猜到,她想攒钱。

被卫府的人带着去了大堂,远远地就看见大堂里坐着一道雪白的身影,那人坐得十分笔直,修长的手拎着一个紫砂茶壶,正在缓缓地倒茶。

等顾珏清踏进大堂的时候,卫长琴刚好倒上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朝着顾珏清的方向推了过去。

“卫相还真是精明,都猜到本相会过来了。”

“顾相坐罢。”

顾珏清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闻着空气中的茶香味,伸手去拿桌上那杯茶。

抿了一口,挺香。

“卫相,本相就不跟你卖关子了,本相经营乐园的方式,还行吧?原本觉得可以保持长期的利润,但是如今看来,这清乐园不一定开得下去,如果陛下最终采纳了蔡士常的意见,本相也许就得把这块地盘卖给商人,之后就做不了生意了,也怪本相行事太张扬,太惹人注目了,不像卫相你,内敛。”

“顾相今夜过来,是专程来夸本相的吗?”

“额……其实,本相今夜过来,是想要向你讨教一个问题的。”顾珏清试探般地问道,“你不可能不经商吧?但是没听说过你有经营什么火热的产业,卫相能否给本相推荐几个不那么招摇,比较含蓄的挣钱法子?清乐园那样的经营方式太招摇了,没瞎的人都看得出利润高。”

她如今想要寻求低调,不要招人眼红最好了。

“顾相你觉得,本相会告诉你吗?”卫长琴云淡风轻道,“你并没有把本相当成是你的朋友。”

言外之意:你都不拿我当朋友看待了,我没有义务帮助你。

“卫相如果愿意告诉我,我也很乐意给卫相一些利益,我这个人是不小气的。”

顾珏清自然明白,以她和卫长琴这种不像敌人,又不像朋友的关系,卫长琴并没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

她既然问了,就不可能白问,总要给对方一些好处。

“利益?你是说银子吗?”卫长琴道,“你觉得本相是想要钱?”

“不谈钱,那你想谈什么呢?”

第124章 你果然缺钱(一更)

“谈钱真的有些庸俗了。”卫长琴淡淡道,“咱们可以谈一些不那么庸俗的东西。”

“比如?”

“友谊。”

“……”

听着他说出那两个字,顾珏清心里是有些不太信的。

卫长琴此人,给她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说好听点,精明。说得难听点,奸滑。

和他这样不老实的人发展友谊,总得警惕着哪一天被算计。

“本相之前对顾相你不够坦诚,多有得罪,换来了你的埋怨,如今真诚地想要与你交友,你都已经不信了。本相知道,三言两语很难打消你的警惕心,本相也并不指望你会一下子相信,来日方长,顾相总会看到本相的诚意。”

卫长琴的语气颇为认真。

顾珏清道:“卫相如果有什么需要本相帮忙的地方,可以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你我之间完全可以实现互帮互助,互惠互利。”

“顾相的言行举止,总是透着一股商人的气息。”卫长琴轻叹一口气,“本相对你和颜悦色,并不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也不是想利用你做什么事,本相只是……太寂寞,太缺少朋友,想和本相交朋友的人很多,可本相只想结交像顾相这样的聪明人。”

顾珏清谦虚道:“在卫相面前,本相不敢说自己是个聪明人。”

“在你眼中,我应该是一个小人。”卫长琴望着顾珏清,忽然笑了,笑容中透着一股无奈的意味,“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心里藏着很大的秘密,憋着难受,却又不能找人倾诉,一旦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可能会危害到自身,只能把秘密死守,不敢轻易吐露,即使遇到有好感的人,也不敢说出口。”

“这种感觉……我能够体会。”顾珏清顿了顿,说道,“我的情况跟你应该差不多,你有秘密,我同样也有。你不敢找人吐露,我也不敢,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我也不会。哪怕是对我好的人,我也不知道是否值得我信任。”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自己,别人进不来,她也不曾对旁人敞开心扉。

卫长琴与她的性格,有几点是挺接近的。

这就是他想要跟她交朋友的原因?

可即使做了朋友,又能做到彼此信任吗?

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很难弥补。

如果他从来不曾算计过她,有一天突然找她说这些话,她大概会觉得:此人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人解闷,交交朋友也无妨。

可偏偏他跟她之间曾经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事,如今他稍微对她好点,她心里想的是:此人莫非有什么不单纯的企图?

或许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她宁可做个多疑又记仇的小人,也不愿意做个傻乎乎的君子。

“顾相,你我都不是单纯的人。”卫长琴说到这儿,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道,“可本相还是想尝试着,交你这个朋友,试着信任你,也被你信任,你很孤独,你需要有人陪你解解闷。”

顾珏清怔了怔。

他寂寞,她孤单。

如果……他们之间能够彼此真诚对待,应该会给生活增添一些乐趣罢?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不会轻易被人说服。

“卫相的建议是不错。多一个朋友,自然比多一个敌人好,但是……本相习惯对人警惕了。”

“我明白。”卫长琴说到这里,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他这话问出来,顾珏清没有很快接话。

说真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财产状况。

她当然缺钱,很缺。可即使再缺钱,也不找手底下的官员借钱,不找李贵妃这个老相好求助,甚至不请求薛凰月宽限还钱期限。

在手底下的官员面前,她要面子。在李贵妃面前,她压根就拉不下那个脸。在债主的面前,她更不想放低姿态。

钱的事情,她很想自己解决,不求人。

从蝶王那边拿到的一笔钱,也不是求来的,是蝶王为他自己付的“赎身钱”。

“你的沉默已经说明答案了,你果然缺钱。”

顾珏清只是静默了小片刻,卫长琴便已经下了结论,“我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问的,看你最近在挣钱方面挺花心思,就随意猜测了一下,想不到真是这样。放心,我不会笑话你,也不会说出去,谁还没个急用钱的时候呢。你一整年的俸禄,加上陛下给的赏赐,算起来并不少,可你还是急用钱,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你不得不凑一大笔钱。”

“全让你猜对了,我压根就用不着说。”顾珏清又低头饮了一口茶,“的确有突fā qing况,具体是什么情况,本相可就不方便透露了。”

“你不方便透露的事情,本相肯定不会追问,但是本相很好奇,顾相你需要多少银子?”卫长琴问道,“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本相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私事,只是想知道具体的数额,没准可以帮得上忙呢?你不用说你拿钱是去做什么,你只需要说,离你要凑的目标还差多少?”

顾珏清道:“至少五十万两银子。”

他既然不问她要钱做什么,只是问她数目,告诉他也无妨。

“五十万两就够了吗?”

“应该够了,本相自己手上已经攒了不少,其实本来可以万无一失的,要不是蔡士常提出为官不商的建议,本相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凑不到钱。”

那姓蔡的要是能晚一两个月提出这个建议也好,偏偏清乐园才刚开张两天,她都还没把银子赚过瘾……

那姓蔡的一定是跟她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这五十万两,本相给你。”卫长琴的声音从前边响起,“本相不太缺银子,因此,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问题,既然你有需要,本相就可以给你伸出援手,这笔银子借给你是无条件的。”

顾珏清有些意外,随即挑眉,“卫相这么爽快就借给本相五十万两?竟还是无条件的?那好,你给的期限是多长时间?利息呢?”

“无还钱期限,无利息。”卫长琴悠悠道,“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好,本相不催债,本相知道,以顾相你的性格,不会不还。”

其实还不还钱都好。

银子到她那儿,即使拿不回来,他也并不心疼那些钱。

但他要是一开口就说:这钱你可以不用还。按照顾珏清的性格,非但不会谢他,还会觉得他在施舍她,由此而产生不满。

顾珏清心高气傲,白送她钱,她不会接受,借她钱,她反而比较乐意。

他不能给她一种……刻意炫耀财富的错觉。

“卫相竟然连个还钱期限都不定,看来你很信得过本想的挣钱能力,你大概觉得本相不会把还钱的事拖太久,是么?”

卫长琴听着她的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那咱们就立下借据,签字画押吧。”

“不用。”卫长琴道,“本相对你的信誉,没有任何质疑,无需用借据来证明。”

要是写下借条,没准她将来会担心:他把她欠他钱的事泄露出去,让她没面子。

干脆就不要那玩意儿了。

“卫相你是真不怕本相赖账啊?借据是唯一能够证明债务的东西,借据都不写,要是本相不想还你这个钱,你连告状都没地方告。”

“本相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不会质疑顾相的信誉,既然想交朋友,就不会把钱财看得太重。”

“好,就冲你这话,这钱我一定得还给你!哪怕将来咱们闹矛盾了,这笔账我也绝不耍赖,一两银子都不会少给的。”顾珏清笑道,“从前不知卫相是个如此慷慨的人啊。”

卫长琴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个人情本相记下了,以后还钱的时候,兴许多还一些给你当利息。”

“这个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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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三点后出

第125章 幽灵鬼宅(二更)

“对了,一开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比较含蓄的挣钱法子,都有哪些?本相也很想效仿卫相你,闷不吭声地挣钱。”

卫长琴道:“本相的确有不招摇的挣钱方式,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因为这关乎着本相的私事,所以……”

“不方便说?那好,我不问了。”顾珏清不甚在意道,“卫相肯无条件借款给本相,本相该谢你。”

“不必言谢,本相即刻让人去取银票过来。”

顾珏清喝了两杯茶的时间,卫府的人拎着一个盒子过来了。

卫长琴伸手将盒子打开,展示里头的银票,“顾相,清点一下数额吧。”

“不必了,我相信卫相手底下的人,不会连数钱都数错。”顾珏清盖上了盒子,“卫相若没有其他要紧事,本相先行告辞。”

“顾相慢走。”

顾珏清起了身,打开了掩着的门,踏出大堂外时,才发现地面一片湿润。

原来这外边在下雨。

雨势还不大,刚才和卫长琴说话时大堂的门是掩上的,坐在里面就没听见。

“顾大人,这外边下着雨呢。”从走廊经过的卫府婢女说了一句,“刚才还只是毛毛细雨,走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是豆大的雨点了,您从这里走到府外的时间,雨势应该还会加大。”

顾珏清望着雨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上汇聚成了小小的水流。

这是——雷阵雨?

卫长琴从大堂内走了出来,轻描淡写道:“顾相,时辰也不算太晚,不如就在卫府多坐一会儿,看这雨势,只会越来越大,等雨势逐渐小了再走也不迟。”

“好吧,那就多打扰卫相片刻。”

就在二人说话时,迎面一阵强劲大风刮来,把雨水斜刮着,吹到了两人的脸上。

卫长琴扯着顾珏清后退一步,避开了再次吹来的雨水。

两人不得不回到大堂内坐下。

卫长琴让人上了一壶热茶。

“天气有些凉,顾相多喝几杯热茶暖暖身。”

“多谢。”

这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杯茶下腹,雨势小了,顾珏清再次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卫长琴道了一声:“等等,外头天凉,系上披风。”

说话时,已经拿着一件雪白的披风走向了顾珏清的身后。

还不等顾珏清回头,那披风就已经到了她的肩膀上。

顾珏清察觉到双肩一沉,下一刻,卫长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帮她系上披风的带子。

“多谢,我自己系上就可以……”

还不等她的话说完,卫长琴已经给她系好了。

顾珏清抬眸,撞进他那双如星辰般好看的眸子里,那双眼睛里似乎流淌着淡淡的柔和笑意,让人生不出半点防备之心。

君子如玉,温和谦雅。

很快,她就因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产生了一丝恶寒。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就是借她个披风吗?跟君子不君子的扯不上关系。

应该只是出于客套或者礼貌。

即使他给人的感觉再如沐春风,他也终究不是个君子。

“多谢卫相,在下告辞,不必相送。”

顾珏清拢了拢披风,转身迅速离开。

回到了马车上,伸手触摸着身上的那件披风,质地柔软,手感甚好。

马车外边风声作响,如果没有这件披风,她大概真的会冷。

卫长琴……

真想跟她交朋友?

看他今夜的言行举止,不像惺惺作态。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时间一长就知道他是不是装模作样了。

……

次日,顾珏清睡到了很晚才起来。

龙祁世免朝两天,这两天她都可以清闲了。

欠薛家的债款已经凑齐,随时都可以还上,这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今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清乐园的进账情况。

蔡士常的提议一旦被通过,乐园这条财路就算是断了,那么在它断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能捞多少捞多少。

顾珏清命令顾久准备马车,去往乐园。

今天乐园里的伙计们在推荐最后一个已经完善的项目:幽灵鬼宅。

顾名思义,是一个会产生各类灵异现象的地方,当然了,都是伙计们伪造出来的现象,利用各类乐器营造出凄凉或者瘆人的旋律,来烘托恐怖气氛。

再配上阴森幽暗的环境,神出鬼没的精怪,白衣长发的女子……

想想就觉得ci ji。

“幽灵鬼宅,帝都里罕见的练胆玩法,自认为胆大的人可以进来一试!胆小鬼勿入,若受到任何惊吓而发病,本乐园不负责。”

“幽灵鬼宅第一关,恐怖回廊。交五两银子即可入场,路口总共五条岔道,每条岔道可进两人,一次入场最多不超过十人,每人可领一根火折子用于照明。”

“若玩到中途无法承受,想要退出,请大声喊叫——南无阿弥陀佛。一切恐怖现象将立即退散,我们的伙计会把客人们带出来。”

伙计们把规则介绍得十分详细,好奇心大的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围了上来。

“这鬼宅,又不是真的凶宅,有什么好怕的?里面大概都是装神弄鬼的人,想吓唬人哪有那么容易呀?”

“就是,我们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哪能被假象糊弄呢?”

伙计们听着众人质疑的声音,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客官们若是不信,进去试试就知道了,有哪位英雄豪杰想进去体验?”

“我来!”

“我也来试试!”

为了成为伙计口中的‘英雄豪杰’,许多男子们纷纷表示要入内一试,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女子也站了出来。

“在这我要提醒一下各位,姑娘家的,最好带个人一同进去,请勿独自体验,鬼宅里面的伙计们,特别会吓人的呢。”

女子们闻言,便开始找人结伴。

十个人很快便凑齐。

伙计给每个人都发了火折子,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打开了大门。

大门里头一片阴森冷清。

十位客人陆续进去。

伙计即刻关上了大门,朝着眼前的客人们:“诸位,接下来就让我们听听,这里面会传出什么声音。”

众人闻言,便不再交头接耳。

片刻之后。

“啊——”

“啊啊啊——”

鬼宅里传出喊叫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女声里混着男声。

鬼宅外的客人们哗然。

“里面真有那么吓人吗?”

“人吓人,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听这些声音不像装的啊。”

“嘁。”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冷哼,男子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不屑,“进去的都是些胆小鬼罢了,平日里大概都觉得自己是英雄豪杰,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人吓人都能被吓成这个样子,若不进去玩一次,大概认识不到自个儿有多胆小。”

伙计望向说话的那人。

黑白相间的锦衣,脸带银色面具。

“这位爷,您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您也应该进去试试。”

面具男子淡淡道:“小孩玩的游戏,值不值得花爷五两银子呢。”

他的话音才落下,身后传来了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

“小蝶,你这喜欢吹牛逼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这乐园里要是有牛都能被你吹死了。”

蝶王眉头微蹙,转过了身。

几尺之外,黑色的高挑人影站立,那人双手环胸,冲他挑了挑眉,“是男人吗?是男人就和本相进去玩,你觉得这是小孩玩的,值不了五两银子是吗?那好,不收你银子,本相请你玩一回,咱们来下个赌注可好?如果你能通关,以后你来这清乐园吃喝玩乐一概不收钱,这个权限可以维持到清乐园倒闭。”

“此话当真?”

“当真。但如果,你连第一关恐怖回廊都过不了,你以后来这吃喝玩乐,得付双倍的钱。如何?”

“赌就赌。”蝶王应得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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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后,三更。

第126章 恐怖回廊(三更)

“行,等里头的人出来了,咱们就进去。”顾珏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本相很期待与你一起体验。”

蝶王不紧不慢道:“我就不信装神弄鬼能把我吓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自行幻想。

鬼宅,大概就是黑乎乎的地方,时不时蹦出一两个扮鬼的人。

那些人的装束,应该就是披头散发,在脸上乱画血迹,达到吓唬人的目的。

一般人或许见个血会被吓着,尤其是姑娘家,而他不同于一般人,手染鲜血无数,没理由会害怕那些用血制造出的恐怖假象。

没过多久,鬼宅的大门被打开,第一批进去的人已经出来了两个。

其中有一个竟然已经昏厥,是被另一个人扶出来的。

“呵……是有点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吃不消,半途而废了。”

清醒的那人说着,扶着昏迷的那人走开了。

“竟然会有人被吓晕。”蝶王嘀咕了一声,“胆小如鼠。”

“先别笑话人家。”顾珏清淡淡地回了一句,“等你自己通过了之后再来嘲讽别人吧,本相去上一趟茅房,过会儿就回来。”

顾珏清说是去上茅房,其实并没有真去,而是走到了一个蝶王看不见的地方,叫来了一名伙计。

“相爷有何吩咐?”

“你从鬼宅的后门进去,告诉鬼宅里面的伙计们,本相要带一位朋友进去玩,启用最高难度的吓人模式,所有能用上的机关全部用上,只要能把本相这位朋友吓唬住,事后有赏。”

“是,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幽灵鬼宅里的玩法,并不是每回都重复的。

鬼宅里设置了许多机关暗格,难度也分了高低,对待刚开始进鬼宅里体验的客人,自然是先启用最简单的吓人方式,没有把所有的机关都用上,这是为了防止胆大的客人觉得不过瘾,他们可以再提高难度,多启用几个机关。

相爷既然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他的朋友,他们就得竭尽全力了。

顾珏清回到鬼宅外边,之前的十个客人已经全出来了。

十个人当中,坚持最久的那一位拍了拍胸脯,“确实很不一般,有些吓人,尤其最后突然冒出来的那位绣花鞋姑娘……竟然没脸,当时我就没忍住吓出声了,那姑娘却在笑……”

周围的一些客人们听着他的形容,有些跃跃欲试。

“我也要玩一次!”

“算我一个。”

就在客人们交钱期间,顾珏清已经带着蝶王走进了大门。

伙计交给二人两个火折子。

二人吹了火折子,用来照明前方黑漆漆的路。

“前边总共有五条岔道,你要选哪一条?”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恐怖回廊,其实就是许多弯曲的道路与房间组成的,五组人从不同的岔道进去,绕来绕去,还是极有可能偶遇的。”

“随意吧。”蝶王指了指第一个岔口,“从这进去吧。”

“好。”顾珏清笑了笑,踏出了脚步。

火折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二人连续走了几步,空气都异常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走过前方的拐角,前边是一条长长的路。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而整齐童声。

“睡吧,睡吧,请不要再彷徨……”

“睡吧,睡吧,忘掉所有悲伤……”

童声中有叠音,悠远绵长。

慢条斯理的歌唱声,伴随着一阵尖锐而拉长的旋律,听在人的耳朵里,竟然有一点儿刺耳。

“别哭,别怕,让我带你回家……”

“当歌声响起的时候,睡吧,睡吧,睡吧……”

“这旋律能不能给停了?我听得耳朵难受。”蝶王朝着身旁的顾珏清埋怨道,“这唱的都是什……”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脚下踩着的地方塌了一塌!

他连忙低下头,用火折子照明脚下。

一只血手从地砖探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手指细嫩,血淋淋的指甲上血迹鲜红。

“装神弄鬼!别拉我的脚!”

他用另一只zi you的脚,朝着那只手一踩!

那只手迅速地缩了回去。

蝶王生怕再被偷袭,迅速往前走出了几步。

“吱呀”一声,左面的房门突然开了,却只开了一条缝,门缝里探出一只绣花鞋,紧接着是一条白皙的小腿……

蝶王冷哼一声,伸手就抓上了那只脚。

装神弄鬼吓唬他的人,拎出来打一顿就是了。

他稍稍一使劲,本来想把人给拉出来,哪知道轻而易举地就拉出了一条大腿。

“噗嗤”一声,猩红的液体从门内撒了出来,洒到了他的身上。

他迅速后退,却也没有躲开,再看手里,一截人腿。

触感竟然那般真实……

他连忙丢开。

顾珏清总不至于为了挣钱,真把人的大腿砍下来吧?肯定是假的。

他懒得去跟一只断腿较劲。

“睡吧,睡吧,请不要再彷徨……”

“别咿咿呀呀的唱了,烦死人了!”

蝶王低喝了一声,转头想要跟顾珏清说话,却发现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顾珏清?”他喊了一声,“你在哪?难不成你也想要来吓我了?顾珏清你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依旧是慢悠悠的诡异曲调以及听到厌烦的童声。

他踹开了眼前的房门,便看见一名穿红衣的女子被一条白绫悬挂在横梁上,那女子的头发极长,几乎都要垂到地面。

乍一看还真给吓了一下子,但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便不再留恋,转头便要走。

“公子,救我……”

身后响起女子啜泣声。

蝶王压根就不想去理,只想快些结束这段路程,全程走完应该就算过关了。

顾珏清不陪着他也无妨,他自己走。

一直朝前,又出现了一道红木门,上边全是带血的手印,形成两个大字——画皮。

他正打算推开门,就听见头顶上空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下意识抬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张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容颜。

只有头颅没有身躯,唇角却是挂着笑容的,只差一点儿距离就可以亲上了他了!

他瞪大了眼,一脚踢飞了那颗头颅。

“哗”

猩红的液体洒了一身。

“顾珏清!出去以后赔我衣服!你搞的这些东西,你……啊!”

话没说完又觉得脚被人给扯住,脚下踩着的地砖整块塌陷,似乎就要掉到一个陷阱里,他下意识就扒住了陷阱的边缘。

脚下有人在扯他。

他低头一看,披头散发血盆大口的女子正叼着一个火折子,带血的双手扯着他的双脚,冲他笑得灿烂。

一边笑,眼眶子里一边渗出血红的液体。

“滚啊!”他大骂一声,用力踢开了那个女子。

总算挣开了那人,重新爬回了地面上,快速推开了眼前的红木门。

还没等他喘口气,一抬眼就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

一名女子背对着她,坐在铜镜前,肌肤胜雪,后背luo lu,此刻她的双手正反扣着背后的皮肤,左右开弓,把后背上的皮缓缓扒开,露出一片血淋淋的骨肉。

蝶王瞪大了眼睛。

那女的在干什么?

女子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打扰,缓缓回过了头……

这一回头,蝶王被吓得直接后退三步!

那女子的五官竟然是颠倒的!

他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错觉。

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那就是一张倒过来的容颜,安在雪白的脖子上,保持着给自己剥皮的动作。

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顾珏清!你太恶心了你!等我出去,我……”

未说完的话,被头顶上砸落的东西打断。

他低头一看,是来自人身上的残肢断臂。

他又想骂人了。

可紧接着,头顶上空又有东西落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胳膊大腿还有头颅,他左躲右闪,那些东西依旧陆续掉下,时不时就砸中他的肩膀和后脑勺。

他得离开这个地方!

他转身想逃,却觉得脚下一紧,又被一股力道扣住了脚踝,拖着他渐渐往下沉。

他拼命想要踩,却发现这次拖着他的不是人手,而是铁链,不管怎么踩也是徒劳。

头顶上仿佛在下尸块雨。

他眼见着那些残肢断臂漫过他的腰,胃里一阵翻涌,脸色煞白。

“姓顾的!你在哪里?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没有任何人理会他,回应他的只有女子的诡异笑声,以及不曾间断的童声曲调。

不远处,传来阵阵高昂的尖叫声,使得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的身子还在渐渐往下沉。

他声嘶力竭地朝着空气喊——

“顾珏清!我认输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题外话------

⊙_⊙

小顾:其实,下沉到一定的程度就不会再沉了,可以爬出去的,被淹没是不存在的。

小蝶:算了,不坚持了。

第127章 小蝶,帮忙(一更)

“小蝶,现在明白吹牛的后果了吧?”身后响起顾珏清慢条斯理的嗓音,“游戏规则中有一条是,若玩到中途想要退出,请大声喊叫——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快放开我!”

“行,既然你认输了……”顾珏清笑了一声,高声说道,“伙计们,机关都给我停了!本相的朋友说他不想玩了,你们不必再继续吓他。”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蝶王的身躯停止了下沉。

脚下原本有一股力道紧紧地拽着他,此刻也消失了。

顾珏清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悠悠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血是假的,残肢断臂也是假的,画皮女妖是比较高明的障眼法,总之,刚才把你吓到的所有画面,都是本相手底下的伙计们精心布局,他们挺辛苦的呢,你不要责怪他们。”

这‘鬼宅’底下设了一个地下室,伙计们在地下室里面把天花板割了几块,做了小门,可以容纳一只手伸出去。

把手伸进红色颜料里染红了手,从地下室天花板伸出,就可以直接探到回廊的地面上,听着脚步声,判断客人与自己的距离,估算着距离差不多就可以伸出手抓住客人的脚踝。

这招拿来吓唬姑娘,姑娘们大多都会尖叫。

蝶王从门口抽出的断腿,是上等硅胶做的假肢,黑市里售卖的人皮面具也是用的这种材质。

她当初去黑市里买假喉结的时候,顺便买了不少假胳膊假腿,甚至假胸。

画皮女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男伙计,佩戴的便是假胸,从胸脯直接延伸到后背的‘人皮’,佩戴之前,就用红色染料把后背涂得红艳艳,接近于鲜血的颜色,之后等染料干得差不多了,把假皮戴上,只等客人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扒下那层假皮囊,露出背面的红染料。

伙计们对于这些伪装手段心知肚明,然而客人们不懂这里头的奥秘,明知是假,依旧被吓得魂飞魄散。

画皮女妖这一环节,十个人里面至少也能吓到bā jiu个。

尤其是他一边扒皮,一边回头,让客人看他那张五官颠倒的容貌……

只是把一张画好的人皮面具反过来佩戴而已。

鬼宅里用到的所有道具,她可都是花了重金做的,一定要求精细,不可粗糙,一旦粗糙,显露出伪装痕迹就不好玩了。

蝶王已经从一大堆的‘残肢断臂’里跳了出来,冲着顾珏清骂骂咧咧——

“你戏耍人还真有几下子!弄些这么恶心的东西来膈应我,好好的衣服都给我弄脏了,全是血!”

“那又不是真的鲜血,很容易洗掉的,用皂角粉多过两遍水就行。”

“弄这么脏还洗什么洗?这衣服我不要了。”蝶王磨了磨牙,“脚下踩着的地砖为何会下沉?如果我刚才不认输,这些残肢断臂是不是就要把我掩埋了!你这分明就是在逼我认输。”

“掩埋你?想多了,若真的把你掩埋,那就是不合理的设计了,这里面虽然有些环节让人很难挣脱,但都不会把人囚住,你刚才就算不认输,你也不会被这些东西埋了,你脚下的地砖,只会往下沉三尺到四尺之间,差不多到你的胸膛处,机关就停止了,你完全可以自己爬出来的,可惜啊,你没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蝶王:“……”

如果刚才再多坚持那么一小会儿,等机关停了,他便不用认输了……

罢了罢了,认输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此刻再去懊悔也没什么意思。

“小蝶,我这鬼宅的设计可是很良心的,只会对人的精神造成惊吓,不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在这里面你不会受伤,你要克服的就只是那些惊悚画面而已。你还记得自己进来之前是怎么说的吗?想想你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一种自打嘴巴的感觉?”

蝶王闻言,瞪了她一眼。

他进来之前说——

被吓到的都是胆小鬼,想装英雄豪杰却没有自知之明。

小孩玩的游戏,不值得花五两银子。

“现在你还敢说是小孩玩的游戏吗?你堂堂七尺男儿都克服不了。”顾珏清的笑声传进耳中,“小蝶,看来你还是很怕鬼的嘛。”

“我哪里怕?我刚才认输只是担心自己被埋了。”

“不埋你就不怕了是吗?那要不继续吧?让本相看看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友情提醒一下,刚才的画皮女妖,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这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五脏六腑满天飞的也有,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顾珏清说着,拽着蝶王便要走。

蝶王试图挣脱她的手,“我不……不去!要……要去你自己去。”

顾珏清回头,“哟?你都紧张到结巴了,看来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谁……谁被吓到了?”蝶王连忙反驳,开口却发现自己说话仍然不利索。

顾珏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取笑他的机会。

“你你……你被吓到了!你看看你……你都结……结巴了你。”

“你……你别……别学我说话!”

“那……那咱们还……去去……去不去?”

顾珏清继续学着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学着学着,却觉得舌头都有些不好使了。

“我、要、离、开、这!”蝶王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好,本相知道你认输了,不逗你了,走吧。”顾珏清推搡着他往回走,“机关都已经停了,这一路上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冒出来,放心走吧。”

蝶王松了一口气,一想到不用再看那些东西,脑海中的紧张感便退散了。

“顾珏清,那个画皮女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再次开口说话,语气已经恢复了顺畅。

“那是个小伙子扮的,并不是姑娘。”

“竟然是男人?”蝶王感到诧异,“他那障眼法到底怎么用的?”

“这个可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机密。不少人都想问本相这幽灵鬼宅是怎么布置的,本相若是解答了,对自己不利,他们得到方法就立马开店去,然后来和本相抢生意,你说,本相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不说就不说。”

两人离开了幽灵鬼宅,见到日光的那一刻,蝶王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真的不太适应鬼宅里的阴森氛围。

“你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顾珏清又损了他一句,“你可是刺客啊,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了,居然也会怕那些东西?”

“我杀人一向干脆利落,不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手起刀落就完事了,你那鬼宅里的残肢断臂剥皮抽筋也太恶心了,我虽然是杀手,但不代表我喜欢恶心人……”

他想起自己差点被‘尸块雨’掩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虽然都是假的……

身临其境的时候,依然觉得恐怖阴森,想要飞快逃离。

这应该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了。

是他爱干净。

“本来就是考验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嘛。”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别忘了咱俩打赌的事情啊,以后你来这里吃喝玩乐,付双倍的银子。”

“我没忘。”蝶王没好气道,“大不了我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顾珏清不甚在意,“赌场里那么多新鲜玩法,乐园里这么多异域美人,还有烧烤等美食美酒,你要是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本相无话可说。”

蝶王冷嗤一声,没有接话。

“啊——”

“强盗!”

南面方向忽然传来许多喊叫声,顿时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南面赌场一片喧哗,许多客人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外跑,人群当中,竟然有人拔刀挥舞。

顾珏清脸色一沉,连忙走了过去。

敢来她的地盘上砸场子!

走近了,她才知道,有一些身穿布衣的强盗装作赌徒进了赌场,眼见着客人们在赌桌上大把地下注,便抽刀捣乱了。

客人们一哄而散,强盗们干脆利落地搜刮赌桌上的金银。

“来人!”顾珏清呵斥一声,“把这帮强盗给本相拿下!是死是活无所谓。”

清乐园的护卫们匆匆赶来,与强盗们打在了一起。

客人们早就跑远了,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颇为震惊。

强盗大多出没在荒郊野外,不敢在qing tiān bái ri里打劫商铺。今天这伙强盗,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抢劫,他们莫非不知道这是朝廷命官的地盘?一旦被逮住,性命都难保。

只见那伙强盗行动都很灵活,几个眨眼的功夫,清乐园的护卫都被砍伤了好几个。

有两名强盗的身影已经越过了护卫们,提着刀直逼顾珏清。

顾珏清眉峰一蹙。

这些人果然不是单纯的强盗,应该说是——刺客。

不只捣乱,还想着来行刺她。

此刻她的手上没有兵器,面对劈来的大刀,只能先选择躲闪。

不远处的顾久眼见着顾珏清身陷危险之中,作为随行护卫,很快便冲了上来,用长剑挑开了强盗的刀。

他的功夫比护卫们高出许多,一人能打好几个,和强盗交手了片刻,他发觉这伙强盗武力都不弱。

他费了不少的劲砍伤了两个,顾珏清趁着强盗摔倒,迅速弯腰夺过强盗手上的刀,刀尖向下,朝着强盗的腹部猛力一扎!

“本相乃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些人对本相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本相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得罪我顾珏清是什么下场!”

顾珏清放完了狠话之后,转身走到蝶王的身旁,“小蝶,帮个忙。”

蝶王轻哼了一声,“关我屁事,你自己放了狠话,有本事你自己解决。”

“不会让你白帮。”顾珏清淡淡道,“今天打的那个赌不算了,双倍收费取消。”

“不够。”蝶王慢条斯理道,“我的出场费用可是很贵的呢,你把我之前赎身的银子还给我呗。”

顾珏清冷嗤一声,“休想。”

“不同意是吧?那我走了。”蝶王转过了身,“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去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何必多管闲事?”

“你还记得你当初刚来顾府,本相招待你的第一顿饭吗?”

身后传来顾珏清云淡风轻的声音,“无骨鸡、红焖蹄、佛跳墙、凤尾虾、浓汤大拼盘、南瓜海鲜盏。这些东西,你这辈子都不想吃了是吗?”

蝶王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你以为我是那么轻易就被食物you huo的吗?”

“金姜银丝年糕蟹、烧汁牛排拌小葱,荷香脆玉八宝鸭、金沙飞舞富贵虾、蟹黄一品花胶肚,再加这些可以吗?”

蝶王转过身,“你到底还会做多少东西?”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如果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那就请走吧。”

蝶王陷入了犹豫。

如果就这么答应了,会不会显得他太好说话了?

------题外话------

_(:3」∠)_写着写着居然就给睡着了,今天更新迟了点,但是还会二更的。五点后吧。

第128章 我招你惹你了?(二更)

可若是不答应,惹恼了顾珏清,以后大概真的再也吃不到那些美味。

他一直不太想当着顾珏清的面承认,喜欢他的手艺。

然而他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就是——

很喜欢顾珏清的菜。

离开了顾府之后,顾珏清的手艺总是让他惦记。

如今顾珏清想让他帮忙,打算做那么多的菜来酬谢他,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亏。

那些个强盗在他眼里真算不上什么,他根本就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要吹哨子,让他的蝴蝶来解决即可。

“你能不能快点考虑?”顾珏清的催促声传进耳朵里,“愿不愿意直接给个准话,别磨磨蹭蹭的!”

“再加两条烤鱼!”蝶王说道,“就上次在你府里吃的那种,别放太多辣。”

“没问题。”顾珏清爽快地应下,“只要你能给我解决问题,刚才说好的这些菜,一道都不会少。”

“呵,简单的事儿。”

蝶王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从衣袖里翻出了哨子,含在口中,吹响了召唤毒尾蝶的旋律。

顾珏清立即转头吩咐伙计们,“把客人们都驱逐到乐园外,跟他们说,为了他们的安全起见,不要留在乐园之内,他们今天的亏损,本相会让人统计好,晚些把钱退还给他们。”

被强盗这么一闹,客人们吃喝玩乐到一半就得走,不尽兴,心里自然就会不满意。把钱退回给他们,他们所有的不满就都得吞回肚子里去。

之所以要把客人们全驱逐出去,主要还是为了不想给他们看见毒尾蝶的厉害。

毒尾蝶杀人不留情,百姓们甚少见到血腥的场面,为了防止他们受到惊吓,更是为了不让他们四处宣扬,不让他们看见自然是最好。

蝶王那厮是出来玩的,应该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出现引发恐慌。他平时戴着面具在人群里晃悠,旁人并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杀手,可要是把蝶群召唤出来,就成了他身份的象征,听说过蝶王的人很轻易就能把他给认出来。

园子内的刀光剑影还在继续。

蝶王的哨声吹了不久,顾珏清便看见远处有黑压压的一团朝着这边涌过来了。

蝶王的哨声转了个音,用哨声命令蝶群涌到了强盗们的头顶上空。

顾珏清喊了一声:“所有护卫听着,立刻撤离!”

蝶群一旦群起而攻,难免也会伤到自己人,只有把自己人和敌人隔开,才能确保自己这边的人不受伤。

顾珏清的一声令下,让护卫们纷纷不再恋战,掉头便跑。

强盗们起初还有些疑惑,对方为何不打了?直到看见头顶上空的蝶群,有rén dà叫了一声——

“黑蝶群?不会是毒尾蝶吧?”

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见到同一种颜色的蝴蝶凑在一起飞舞的场面,眼前的黑蝶群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毒尾蝶杀人的传说。

传闻,顶尖的刺客蝶王饲养能杀人的蝴蝶,蝶群一旦出动必有人死。

黑压压的蝶群如同乌云,令强盗们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压抑。

蝶王的哨声开始出现停顿,吹一会儿停一会儿啊,声调时而高,时而低,随着这样间歇性的哨声,漫天黑蝴蝶无一例外,全都涌向了强盗。

它们停留在强盗们身上的各个部位,用尖锐的尾端进行攻击。

一阵哀嚎声响彻空气中。

强盗们身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炎流脓,片刻的时间过去,便都一个个倒下了。

早已退远了的护卫们发出一阵惊叹声——

“真厉害啊。”

“这种蝴蝶平时可没有机会见到,也不知该怎么养。”

“除了蝶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驯养蝴蝶的方法。”

蝶王把周遭的赞叹声听在耳朵里,不予理会。

这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蝶王,也不会有哪个杀手像他这般威风的。

顾珏清望着打滚哀嚎的强盗们,冷声问道:“谁让你们来捣乱的?只要有人愿意把你们背后的主使者说出来,本相就饶过他,如果没有人愿意说,你们很快就会死,并且死状极其难看。”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顾珏清脚边趴着的一人哀求道,“我们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我们只是太缺钱了,想养家糊口,这才做出了糊涂事,我们知道您这地盘上日进斗金,一时猪油蒙了心,就起了打劫的念头……”

“你当本相是傻子吗!”顾珏清一脚踩上他的背,“普通强盗是吧?若只是单纯抢劫,抢完就该跑了,为何还要提着刀来砍本相呢?你们分明就是前来刺杀本相,顺便抢劫,就算披上强盗的皮,也变不了刺客的本质!”

她岂是那么好忽悠的,会连强盗和刺客都看不出来?

强盗与刺客都爱钱,不同的在于,强盗不敢惹官府,强盗见到官兵,跑都来不及,而刺客的胆子比强盗大得多,管你是什么王侯将相,都敢上来砍。

“说不说实话!”顾珏清脚下再次用力,把那人踩得又呕出了一口血,“究竟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不……不知道。”脚下踩着的那人有气无力道,“我们是真不知道,雇主没有暴露身份,给了十万两定金,事成之后再补二十万两,求相爷高抬贵手,我们可以把银子都给您……”

“高抬贵手?笑话。若本相对你们高抬贵手,其他杀手团伙知道了该怎么想?他们会觉得顾相太好说话了,即使刺杀失败被捕,也不会有性命危险,只要交了钱就能够被释放,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会有多少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刺杀本相呢?一旦成功就是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不成功也不会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珏清说着,转头吩咐顾久,“将这些刺客全部处决,一个不留,尸首挂于城门,晾三天三夜,晾完了之后全扔去乱葬岗,本相就是要昭告所有的人,刺杀失败的下场是怎样的。”

顾久应了一声是。

顾珏清转身走开,经过蝶王身边时,说了一句——

“本相刚才报的那些菜名你都记住了吗?”

她在想,若是蝶王记不住菜名,她就可以偷个懒少做两道菜了。

蝶王道:“无骨鸡,红焖蹄,佛跳墙,凤尾虾,浓汤大拼盘,南瓜海鲜盏,什么什么年糕蟹、什么牛排拌小葱,什么香八宝鸭,什么富贵虾,还有蟹黄什么什么,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外加两根烤鱼。”

顾珏清:“……”

名字太长没记住?关键是菜名里重点的东西全记住了。

她可别想偷懒了。

“行,本相说话算数。”

“我今天就要吃到,刚好我饿了。”蝶王说道,“你不要拖拖拉拉的过几天才做,最好马上去做,我今天若是吃不到这些东西,你以后就不要指望我再帮你任何忙。”

顾珏清白了他一眼,“行了,本相知道了,会给你做的,你先去大堂候着吧!”

“你不会让我等太久了吧?”蝶王道,“我这个人不是特别有耐心的。”

“本相做菜一向很麻利,做一道就可以给你上一道,一道接一道。”

“是吗?那很好,快去快去。这应该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了吧?除了我和皇帝,旁人还有这待遇吗?”

顾珏清没搭理他,越过他便走了。

看把他给得意的。

……

清乐园厨房内,一阵翻炒声作响。

顾珏清搁下了手里的锅铲,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小琉璃瓶,琉璃瓶里的白色粉末快要见底了。

从前只有龙祁世一个人吃,一瓶可以用很久,如今多了一个蝶王,这无忧粉消耗得就比较快了。

总共五小瓶,已经用了一小瓶,一瓶给两人用,大概用不到一个月。

她给顾久和顾桃紫每人一小包,让他们四处去打听这粉末的成分,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这东西究竟应该怎么配,有无购买渠道,她不知道。

罂粟会令人上瘾,对人体不利,而这粉末比罂粟好,令人上瘾,却不危害性命。

龙祁世至少吃了两三年,也没见他有什么事。

先用着吧,她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打听。

撒了点粉末在汤汁里,用锅铲拌了拌,令粉末和汤底融为一体。

没过多长时间,一道香喷喷的无骨鸡出炉了。

接下来还有那么多菜,干脆在虾和蟹里面也放一点儿。

“来人。”顾珏清朝厨房外喊了一声。

喊来了伙计,让他把刚出炉的无骨鸡端去大堂,接着下一道菜:红焖猪蹄。

半个时辰后——

蝶王坐在大堂里,望着桌子上的八道菜,筷子轮着夹了一遍过去,由于怕吃得太撑,他干脆连米饭都不打了,就只顾着吃菜,配着上好的女儿红,格外惬意。

忽听大堂外有脚步声响起,他头也不抬,继续吃菜,似乎并不关心过来的人是谁。

他以为来人不是顾珏清就是伙计,却没想到,传进耳朵里的是一道清润又有点耳熟的男子声音。

“蝶王?”

蝶王抬头看了看来人,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我还以为是谁来的呢,原来是卫大人。”

门外的那人一身雪白锦衣不染纤尘,丰神如玉,可不正是卫长琴。

他和卫长琴只见过几次面,对此人无甚好感。

此人看似友善无害,阴险程度绝对不会低于顾珏清。

“本相是来看顾相的,听说有人来这清乐园砸场子,还意图行刺顾相?”

“是啊,不过你来晚了没帮上什么忙。”蝶王边吃边说道,“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厉害的,早就让我的蝴蝶弄死了。”

“蝶王竟然出手相助了?”

“怎么?你觉得很令人惊讶吗?其实我原本不想帮顾相的,他与我非亲非故,我并没有必要出手,可她请求我帮忙,并且提出做美食来酬谢,我这个人呢,偶尔也是有点善心的,于是就同意……”

“你不必为自己的好吃找借口了。”卫长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杀人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只要一吹哨声,你最好的帮手就会来为你清扫障碍,你无需劳累,就可以获得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挺划算。”

“是又怎么样?民以食为天。”蝶王说着,扒开了一只大螃蟹,“顾相这个人是不怎么样,手艺还是挺不错的,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了。”

“如果你要这么评价她的话,那你就更加一无是处了。”卫长琴道,“你除了有蝶群为你披荆斩棘,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本事,你脑子没她好,地位没她高,权势没她大、人脉没她多,做饭恐怕更加不会,这么一对比,你全身上下只能透出两个字:平庸。没有蝶群,你就什么都不是。离了蝶群,你根本活不下去。”

“姓卫的,我招你惹你了?你没事跑来骂我干什么?”

第129章 本相没有骂人(一更)

“你无需激动,本相并非是在骂你。”

面对蝶王的恼怒,卫长琴气定神闲道,“只是在跟你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你看不清现实,所以本相在提醒你,莫要仗着自己拥有蝶群就总是看不起人,你鄙夷的是一个你根本就斗不过的人,嚣张的态度只会显得你更加可笑而已。”

“我用不着你在这提醒我!”蝶王瞪着他,“你说我平庸?我哪里平庸?即使没有蝶群我也绝不平庸。”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卫长琴淡淡道,“你的脾气比你的本事还大,你问本相你哪里平庸?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本相的问题,你方才说顾相除了做菜好吃,一无是处。那么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何时赢过她?你在她面前从来就没赢过,你看不起她的同时,也看不起你自己。”

“她太过狡猾,若单打独斗,她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

“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在许多情况下脑力比武力好用,本相可以理解你,脑力不够,便强调自己武力高,来达到自欺欺人的目的。”

“你住口!”

“你说不过本相,便要本相住口?可惜你不是皇帝,我不听你的,恕我直言,每回见到你,我都会想起一种动物,那就是驴。”

“我看你是想打架了是吧?”

蝶王把手里没吃完的螃蟹甩回盘子上,站起了身,对卫长琴怒目而视,俨然一副想要动手的姿态。

顾珏清刚好端着八宝鸭过来,一踏进门槛就对上了蝶王不善的目光,她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瞥了一眼卫长琴的侧脸。

卫长琴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蝶王戴着面具,虽然看不清容颜,却能从他的眼神与紧抿着唇线轻易看出他此刻躁动的情绪。

顾珏清连忙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小蝶你这剑拔弩张的姿态,是想跟人打架么?你戴着面具呢,你的情绪比卫相这没戴面具的都更容易看出来,你说你戴这面具有什么用?摘了算了。”

他那面具只露出眼睛跟嘴巴,这两个部位还是蛮好看的,由此可见,整张脸应该也会属于俊俏的。

可惜他从来都不把面具摘下来。

“我的俊脸是不会露出来给你看的。”蝶王冷冷地说了一句,目光直视卫长琴,“这个人从一进门就开始骂我,我已经想跟他动手了,回头若是不小心砸坏了你的桌椅板凳花草树木,请你找这姓卫的要赔偿,是他先挑事的。”

“这是我的地盘,不准打架斗殴。”顾珏清蹙起了眉头,“他骂你什么了?”

“他骂我太多了,说我像驴!”

“本相没有骂人。”卫长琴否认蝶王的说法,“本相只是一个喜欢说实话的人罢了。说一个人脾气大可用驴脾气来形容,说一个人脑子不好,可用驴脑子来形容。而蝶王十分巧合地把这两点都做到了,本相说他像驴,又有何不对?”

顾珏清听着他这话,很想笑。

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但很显然,此刻不是能笑的时候。

“卫相,蝶王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客人,请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客气些。”顾珏清隐忍住笑意,慢条斯理道,“在本相的地盘上,就得给本相几分面子,不得争吵,不得动手,挑事者是要被赶出去的。”

“那就把他赶出去。”蝶王接过话,“我还没吃饱,不想跟人动手。”

说着,再次坐了下来,继续抓起那只吃了一半的螃蟹,“别以为是朝廷命官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又不在官场上混的,没必要怕你们。”

“本相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找麻烦的。”卫长琴朝着顾珏清解释道,“本相一时兴起,想来这里玩玩,却听见顾相被行刺的消息,想前来看看顾相是否安好,一进来就碰见了蝶王,他措辞不当,本相自然要纠正了。顾相大概不知道,他说你一无是处。”

顾珏清瞥了一眼蝶王,“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你怎么就这么信他的话呢?”蝶王啃下一条螃蟹腿,指着卫长琴道,“这个人只不过是看起来斯文,实则假仁假义道貌岸然,嘴巴还坏,你们都是做官的,地位还都差不多,他怎么可能真的关心你?他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想要博取你的信任,你要是真信了他,将来肯定栽在他手上!官场那些事,我这个不做官的人都清楚,你还能不清楚吗?”

在他眼中,卫长琴比顾珏清虚伪得多。

顾珏清坏得理直气壮,卫长琴却是表里不一。

卫长琴注视着蝶王,目光清凉,语气却没有波澜,“本相对顾相,不是假仁假义。”

“谁信啊?”蝶王轻嗤了一声,似乎觉得可笑,“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做官,你这么说还能有几分可信度,可偏偏做的是大官,自然是利益至上,别跟我谈真诚了,太虚伪。”

卫长琴这次连接话都懒得接了。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聊不到一起去的人,解释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被他误解又如何?随他去。

“吃你的吧,别把你自以为的理论当成真理。”

顾珏清忽然便有了一种感觉。

蝶王似乎总是把人心想得太坏。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身边总有个别真诚的人。

她不禁好奇问道:“蝶王,你身边从来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不需要。”蝶王道,“我有蝶群就够了,毒尾蝶才是到死都不会背叛我的,它们比人有用,虽然不会洗衣做饭,但能够为我披荆斩棘,这就够了。”

顾珏清:“……”

会有这种心理的人,jiu chéng九是受过伤害的人。

也许经历过欺骗与背叛,被喜欢的人、亲人或是朋友伤害。

她虽然有些好奇,但她不会直接问出来。

关于人心的这个话题,总是会把气氛弄得僵硬,应该把这话题越过去了。

“小蝶,这么多菜,再加上两只烤鱼,你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

“吃不完我留着下顿吃。”不等顾珏清把话说完,蝶王抢过了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邀请卫相一同入席,他也是客人对不对?你想招待他,自己另外招待,这一桌子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就连你也不许吃。”

顾珏清:“……”

这驴脾气。

“行,都是你的,你一个人吃,没人跟你抢。”顾珏清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朝着卫长琴说道,“劳烦卫相稍等片刻,本相再去烤两条鱼过来。”

“本相突然登门,还要劳烦卫相招待,有些不大好意思,本相帮你吧。”

“也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大堂,只留下蝶王一人在大吃大喝。

……

“关于今日行刺你的那批人,你有线索吗?”

“毫无线索,但,怀疑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

“太师?”

“他肯定是嫌疑人之一,但我也没证据说是他,反正不管今天这事跟他有没有关系,都改变不了我对他的讨厌。”

“也是。”

顾珏清与卫长琴坐于厨房外边,人手一只鱼,用竹竿子插着,放在搭好的烤架上边,时不时翻转着鱼身。

“蝶王本来是你的阶下囚,却被你给释放了,此人心眼挺小,不可能不记仇,即使你手上有筹码牵制着他,也要多多留心,他终究不是个好驾驭的人。”

“这一点就不劳卫相担心了。”顾珏清边说着,边往鱼身上撒佐料,“他很讨厌我,但他不会伤害我,原因我就不方便说了。”

“本相不会刨根究底。”卫长琴顿了顿,道,“顾相这个乐园,是不是人手不够?本相指的不是伙计,而是护卫,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该再发生了,顾相若是有需要,本相那边可以派几个高手过来,卫府里人太多了……”

顾珏清笑着打断,“多谢卫相的好意,顾府里的人其实也不少的,本相之前是没料到那些歹人胆会这么大,今夜回去就准备调派一点人手过来,卫相你的护卫,还是继续留在你家看家护院吧。”

卫长琴淡淡一笑,不语。

她果然还是有着很高的防备心。

“话说,你今天跟蝶王发生争吵,是因为他说我坏话?”

“我没有跟他吵。”卫长琴道,“我的语气从始至终都不像是在跟人吵架。”

顾珏清笑道:“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啊,你连骂人都不带情绪的,骂得云淡风轻,不像蝶王,他的脾气骂起人来就是泼妇骂街。本相在此,感谢卫相对我的维护了。”

“顾相一直都是我尊敬的对手,本相自然不能容许其他人把你贬的一文不值。”

“我猜到是这么个原因,以后,本相要是遇见有人贬低卫相你的,也帮你骂回去。”

顾珏清说完,抬高了竹竿,“好了,鱼熟了,可以吃了,吹一吹,稍微凉了再吃,别直接一口咬下,刚烤好的鱼虽然香,一不留神还是会烫破了嘴皮子,蝶王之前就是因为太贪吃了,嘴里烫了两个泡。”

“这个家伙,吃了你不少东西。”卫长琴声线清凉,“除了陛下,就属他最有口福。”

“这不挺好的嘛?贪嘴的人更容易驾驭,额,本相的意思绝不是在说陛下好驾驭,本相给陛下做美食,自然是讨好他尊敬他,给蝶王嘛,意义就不一样了,本相想控制他,卫相可别觉得我对陛下不敬。”

卫长琴:“……”

她跟他关注的重点,经常不一样。

她尊不尊敬皇帝,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蝶王运气够好。

……

卫长琴吃完鱼之后便离开了。

顾珏清回到大堂,不见蝶王的人影,只看见桌子上的残羹剩菜。

咦?

这么多菜,他怎么可能吃得完?

她还以为他吃不完,真打算留到下一顿。

顾珏清正疑惑着,有一名异域女郎提着桶进来了。

女郎走到桌边去收拾菜盘子。

顾珏清问她:“知不知道蝶王去哪里了?”

“回相爷的话,他说他吃撑了,想去街上散散心。”

“他真能吃完这么多?”

“不是的,他每盘菜吃了一半左右,实在吃不下了,他就把所有的肉全夹在了一起,端到后院去喂猫了,他说,后院那几只小猫太瘦了,让我们平时多喂点吃的给它们,喂完猫之后,他便走了。”

顾珏清:“……”

他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美食,愿意跟猫分享。

还嫌猫瘦,要让人特意去喂肥。

他对动物,可比对人好太多了。

顾珏清转身离开了大堂。

路过酒池时,看见顾久和护卫们围在一起烤肉,便把顾久叫到了身前来。

“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很想知道蝶王的身世。”顾珏清道,“你派人去帮我打听打听,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在成为顶尖的刺客之前,他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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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我码字很慢,二更大概六点吧~

第130章 抓住她(二更)

“据属下所知,蝶王成名很早,并且喜欢独来独往,不与人合伙行动。”顾久说道,“他应该没有父母亲属,干杀手这一行的,大多都是孤儿,无牵无挂,从小受杀手组织培养,能成名的人寥寥无几。”

“本相知道,他应该是和本相一样,举目无亲,让你去打听他,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经历。若实在打听不到,就算了。”

“是。”

“今日客人们的损失,都统计好了没有?”

由于强盗捣乱,她命人把客人们全驱逐了出去,客人们吃喝玩乐到一半都不尽兴,她放出话,要把今天客人们的开销全退回。

饭钱、酒钱、以及强盗们捣乱的时候,未结束的赌局押注。已经输过的钱自然不退。

“刚才就看见桃紫在记账,应该统计得差不多了……她来了。”

就在二人交流时,顾桃紫已经捧着账本过来了。

“爷,今日客人们的损失都已经算好了,我们需要退回的饭钱酒钱,加上未结束的赌局押注,总计六千多两银子。”

“还好,算不上什么大钱。”顾珏清道,“你现在就可以去安排,把钱退回给客人们了。”

“是。对了爷,我们才把赌场给收拾好,李家那位公子又来玩了,也不知他今天受了什么ci ji,玩到现在半个多时辰,输了好几万两,还不收手。每局押注一千两,似乎是玩上瘾了,照他这么个玩法,吉祥赌场今天的进账,都能去外面买几个赌场了。”

“他玩这么疯?”顾珏清怔了怔,“这小子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一局百两也就罢了,一千两还能玩十局呢,一天下来给他玩个百来局最多输个一万两,可如果按照一局千两的玩法……”

一晚上输个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

他老爹一整年的俸禄给他输干净了,回去能不挨抽吗?

若换成别人,顾珏清还真不想管,可偏偏是李贵妃的弟弟。

她终究是欠着李贵妃人情的,连带着也不想看李家损失太多。

李步丁这个败家子,实在是太能挥霍了。

“爷,这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顾桃紫笑道,“那些纨绔子弟怎么败家,与我们无关,他们即使输到身无分文,那也是自找的。”

顾珏清没有回答。

她和李贵妃的关系,就连顾久和顾桃紫都不知情的。

她似乎也没有资格去管教李步丁。

罢了,回头去跟李贵妃说,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弟弟,可别把李家的财产全拿来败了。

与此同时,赌场内——

“啊?又输了,再来再来,这次我还押注一千两。”

李步丁说着,颇为豪气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银票。

坐在对面的女郎说道:“公子,您确定还要继续吗?”

赌场开张到现在,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输了又输,依旧每局都玩那么大,关键不在于押得多,而在于他压根就不熟练。

真正的赌徒,都是挺会玩的,对于各类玩法熟练了,才敢于一掷千金。

可这李家公子表现得就像个赌场新手,似乎对任何玩法都不熟悉,还偏偏就要玩大的,玩得孜孜不倦。

说好听点叫财大气粗,说难听点叫人傻钱多。

她看对方年纪轻轻,心想,他大概是不懂事,按照这么个输法,回家之后能不挨骂吗?

“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李步丁悠悠道,“你是怕本公子没钱吗?告诉你,本公子有的是钱。”

“您这些钱要是拿去吃喝玩乐,都够玩很久,拿来赌场一晚上就输干净了,公子,您可真是豪气啊。”

“那当然了。家父是太尉,家姐是贵妃,本公子要是不豪气一点,不得给他们丢人吗?本公子输得起,开心就行。”

“……”

堂堂李太尉家竟然出了这么个傻儿子。

李步丁可不管对面的女郎是怎么想的,他今夜过来玩,就是为了完成姐姐交代的任务。

来清乐园之前,姐姐就交给了他一盒银票,并且交代他——

“今夜,把这些钱拿去赌场玩,给我全部输光。”

“姐姐,这里面可是二十万两,你让我一晚上输完?你还不如留给我慢慢吃喝玩乐。”

“你想吃喝玩乐,有得是机会,顾相的这个园子,很有可能开不了多久了,马太师那个老杂毛,以及蔡士常,推出了一个劳什子‘为官不商论’,说是做官不可与民争利争业,为官者不可看重钱财,陛下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了,如果清乐园将来不再属于顾相产业,我希望,在这之前,他能多攒一些银子,起码这几天的收益还是属于他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想啊,吃吃喝喝花不了多少银子,最快的花钱方法自然就是赌钱了,反正你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个纨绔子弟,你也决定了要当一个纨绔子弟,那就用姐姐给你的这些钱,好好地去挥霍。”

“姐姐你的积蓄可真不少啊,话说回来,你为何不直接把钱给他?”

“顾相身居高位,心高气傲,又不是吃软饭的,你直接送他钱,他还不想要呢,去他的地盘上花钱就不一样了,送钱跟花钱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我久居深宫,陛下每个月给我那么多的赏赐,有什么用?我只能偶尔借着探亲的理由出宫,花不了太多的银子,顾相跟我可不一样,他积累财富有利于拓展人脉。”

“我明白了,姐姐放心,我会把这些银子花完。”

思绪回笼,他望着眼前的棋局,继续胡乱下棋。

顾相……真有那么好吗?

姐姐那么为他着想,想给他银子,还得考虑他的脸面,也不知在他心里能占多少分量。

他并不知道,顾珏清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看着他和坐镇的女郎下象棋。

看了有一会儿,顾珏清的眼角有些抽搐。

这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不带脑子下棋的吗?

她真的不太相信,李湘水的弟弟会笨到这个地步。

笨就算了,输个几盘也该知道自己不适合玩了,仍然一局接着一局,乐此不疲地烧钱。

这已经不属于笨的范围了,应该是脑子抽风。

顾珏清看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纨绔子弟,不等于蠢。

李步丁的做派,跟蠢驴有什么区别?

也不对。

听闻李太尉是个火爆脾气,儿子只有李步丁这么一个,他为人精明,没理由会教出蠢钝的儿子。

长女做了贵妃,他应该深感欣慰,会花更多的精力在小儿子身上才对,不应该把他纵容成这样,如此挥霍无度,李家就算有金山银山都不够消耗的。

顾珏清思来想去,不禁有了一个猜测。

这小子是真的笨吗?

之前听他说话,吐字清楚,逻辑清晰,虽然嚣张跋扈,但并不让人觉得是个智障。

心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他是——不肯用功,立志要做游手好闲的闲人吗?

他若是装笨……

原因何在?

父亲与姐姐都是聪明人,地位崇高,他只要肯用功,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将来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不算难题。

莫非有什么苦衷。

正想着,却觉得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一看,身后的女子身穿桃红色裙装,脸上戴着淡粉色的面纱,虽然看不清容颜,眉眼却不陌生。

她望着他,眉眼含笑弯起,“顾相,有空聊聊吗?”

这个声音——

李湘水。

她戴着面纱在这乐园里晃悠,显然是不愿意被人给认出来。

顾珏清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清乐园实在是太有名气了,我好奇,所以过来看看。”李湘水悠悠道,“这个地方不太清静,咱们换个清净的地方说话可好?”

“跟我来。”顾珏清转身便走。

李湘水跟上她的步伐。

顾珏清把她带到一间雅致的房屋里,说道:“这里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李湘水关上了房门,摘掉面纱,笑着凑到顾珏清的身旁,抱住她的手臂,“几天不见,有没有想念本宫?”

顾珏清只是询问道:“你是跟你弟弟一起来的,对吗?”

“是啊,本宫的母亲病了,本宫跟陛下请示回家三天,探望母亲,可我并不想一天到晚都关在府里,就让我弟弟带我出来走走,我把脸遮起来到处晃悠也没人知道我是谁,我特意嘱咐他了,不要叫我姐姐,只要我不暴露身份,就可以放心地来与你见面。”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在赌场输了多少钱?你好好管管他。”顾珏清一本正经道,“身为李家的公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可他平日的作风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嚣张跋扈,总把父亲和姐姐挂嘴巴,炫耀着他的靠山有多大,他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落在旁人的眼里,都觉得他可笑,没出息。”

“你也觉得他很可笑,很没出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正因为他是你的弟弟,我才不希望看见他被人耻笑,你知不知道他一晚上能赌输几万两银子?你这么聪明,怎么能放任他那么荒唐?”

“顾郎,你还是挺关心他的嘛,是因为爱屋及乌吗?”李湘水轻笑了一声,“你没有看不起他就好了。”

“你还笑得出来?他在外面丢人现眼,对你们李家的名声不好。”

“无所谓。”李湘水不甚在意道,“名声?面子?为了这些东西,我一辈子的zi you都已经搭进去了,父亲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逼我进宫伺候皇帝,他倒是高兴了,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他还觉得我不识抬举,他觉得能伺候皇帝是天大的荣幸,可笑!他以为我多稀罕皇帝!”

“你小点声。”顾珏清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虽然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你也不要太过放肆了,万一声音太大,让人给听见……”

顾珏清话还没说完,便停顿了。

她听见了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她连忙去开门,探头出去,看见了走廊上一道仓皇离去的背影。

从穿着可以看出,是乐园里的měi nu伙计,来自于温泉山庄,金牡丹的手下。

“糟了,湘水你声音太大了!”

顾珏清跨出了房门。

“我……一提到我爹,我就生气,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走近……”

她说话的期间,顾珏清早就已经追出去了。

顾珏清腿脚很快,前边的女子跑得也快,似乎是拼尽全力在跑,不敢回头。

顾珏清不敢怠慢,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那女郎还在拼命奔跑,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一道人影挡住了她。

“咦,你们一追一跑的在干什么?”

蝶王突然出现,那女子也并不停顿,拐了个方向继续跑。

顾珏清呵斥一声——

“小蝶,抓住她!”

“你让我抓我就抓?我做甚听你的?”蝶王慢条斯理道,“顾相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想霸王硬上弓,人家不从,你就要追?啧啧,实在是禽兽。要真是这样,我非但不抓她,我还要帮着她逃跑……”

“闭上你的嘴!”顾珏清骂着,继续追赶那逃脱的女子。

第131章 你是女的!(一更)

那女子始终不曾回头,似乎担心被顾珏清认出来而遭到灭口。

她的腿脚并没有比顾珏清快,顾珏清就快要追上她了,却有一道轻盈的影子比顾珏清更快,速度超过了顾珏清,修长的手扣住了那女子的肩膀。

“啊——”

那女子惊呼一声,被一股力道拽着往回扯,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跌倒了。

抓她的人正是蝶王,论武功和速度,顾珏清胜不过蝶王。

“你们一个追一个跑的究竟在干什么?我是真好奇啊,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蝶王居高临下地望着女子,问道,“顾相是想对你做什么呢?看你跑得这么慌张,该不会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担心被他灭口吧?你可以把这个把柄告诉我,我来保你的安危。”

女子听闻此话,一句话脱口而出,“真的吗?”

“不准开口!”顾珏清已经跑上前来,出声威胁道,“你若敢开口,本相绝不会让你活着,不要相信蝶王,他根本就保不住你,本相的地位和权势都比他大,你应该听本相的话。”

她此刻看清了女子的长相,不算眼熟,但也依稀记得,金牡丹的手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被这个女子知道了顾相和贵妃的‘私情’,就不能让她活着了。

顾珏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坐在相爷这个位置上,手上注定是要沾血的,心里不愿伤及无辜,现实却要逼着她杀人灭口。

她不能心软,更不能相信外人。

她和贵妃的事情一旦被外人知道,不管那人再怎么保证,在她们看来都是无用的。

身居高位者,有几个人是手上干净的?都不愿意为了外人而牺牲自己的安危和利益。

她多希望这个女子今天没有走近她的屋子。

不杀了她,也没法回去跟湘水交代。

但是此刻有蝶王在捣乱,想从蝶王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恐怕不容易,她只能先忽悠这个女子,不要说出来。

“你别听顾相的,你有他的把柄,他是一定会杀你的。”蝶王又朝着那女子开口,“我讨厌顾相,所以我一定会跟顾相作对,他想杀你,我就偏要保你,你把秘密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对你下手。”

那女子闻言,面上浮现犹豫之色。

蝶王正想继续说服她,余光就瞥见顾珏清一脚踢了过来,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顾珏清趁机冲上前,伸手就要袭击那个女子。

蝶王反应很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顾珏清的胳膊往后扯。

“你休想杀人灭口!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有什么把柄。”

蝶王记恨顾珏清许久了,此刻有一个知道把柄的机会,自然就不会放过。

那女子原本就很担心自己的安危,此刻已经知晓了顾珏清的意图,便吓得喊叫出声——

“救命啊!救命——”

“蝶王,你这个混账王八蛋!”顾珏清心中愤怒,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蝶王的脸。

蝶王用手掌接下了她的拳头,另一只手迅速抬起,袭击顾珏清的咽喉处!

他此刻还真想掐住顾珏清的脖子,听他求饶,来报之前的囚禁之仇。

而顾珏清的反应也不慢,眼见着他的手袭击自己的喉咙,连忙把头往后一仰——

蝶王的指尖与她的咽喉擦过,由于蝶王用了不小的劲,这一出手虽然没掐住顾珏清,却从她的咽喉处刮下了一物。

顾珏清瞪大了眼。

艹!

蝶王这厮,用指甲硬生生刮下了她的假喉结!

这他娘的……

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咽喉处有点泛疼,毕竟那假喉结还是有粘性的,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刮下来,她的肌肤不可能毫无感觉。

而蝶王望着自己指尖的东西,也有些愣住了。

这是……

顾珏清此刻也没空理他,趁着他fā lèng,连忙去追那个逃跑的女子。

此处位于后院,人比较少,这女子一旦跑出后院,到了人多的地方,那可就不好抓了。

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那女子来个鱼死网破,要是情急之下直接把顾相和贵妃的私情大声喊出来,那就——

麻烦大了。

而顾珏清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蝶王回过神来之后,几乎是用势如闪电般的速度再次超过了她,两个眨眼的功夫就抓住了那个女子。

“救命啊——呃!”

那女子被蝶王扼住了喉咙,想继续呼救,却已经喊不出声了。

她拍打着蝶王的手臂,然而她的那点力气对于蝶王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蝶王此刻的注意力也并不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顾珏清——

“这是从你脖子上刮下来的。你……你是个女的吗?”

会用假喉结的人,不会是男人。

成年男子的喉结十分突出,是男性的特征之一,而女子的咽喉处,大多不突出。

眼神好的人,看咽喉就可以分辨出男女。

正常情况下,人都不会无故盯着别人的咽喉去看,顾珏清用假喉结来伪装男性的特点,可谓高明。

他曾经也见过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些穿着高领的衣服就蒙混过去,可惜举手投足间的女子娇态怎么也改变不了,女扮男装扮得不好,落在许多人眼里就成了娘娘腔,眼力好的直接就能识破了。

可是顾珏清……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是瞎了吗?

或者是出现幻觉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蝶王有些怔愣,“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顾珏清磨牙,“我说我是男的,你信吗?”

“若是个男的,为什么要用到这东西?”蝶王脸上流露出不信,“你要真是个男的,就把上衣脱了。”

“你都不信,还他娘的问什么问!”顾珏清的怒意再次飙升,“你这是在逼我连你一起杀!”

这混账。

他手上抓着的那个女子,一下子知道了她两个秘密。

那女子大概一时也很难接受,明明偷听了顾相和贵妃的私情,怎么顾相一转眼又变成个女的?

“你杀我干什么啊?是你自己不小心暴露的。”蝶王撇了撇嘴,“这也要怪到我的头上……”

二人说话间,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有人来了,赶紧走。”

蝶王心知,是女子的喊叫声把人引来的。

在他拿到假喉结的那一刻,他是懵的,回过神来之后,他并没有多想,就把逃跑的女子给逮住了。

他很少看见顾珏清这么紧张。

此刻情况紧急,容不得再多想了,他朝着手里的女子说了句——

“你真倒霉,给你个痛快吧。”

言罢,扬起了手,内力运于掌心,朝着女子的背部打了一掌。

女子即刻喷出一口鲜血,身躯轰然倒塌,当场毙命。

顾珏清:“……”

真有点弄不明白蝶王的心思了。

刚才还要跟她作对,现在又反过来帮她,前后思想变化,仿佛就在一念之间。

“赶紧走,被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蝶王说着,拽上了顾珏清的胳膊便跑。

蝶王的腿脚很快,顾珏清都有点跟不上。

绕过了两座假山,顾珏清道:“行了别跑了,够远了。”

说着,甩开了蝶王的手,冲他怒目而视。

蝶王一抬头,对上她凶恶的眼神,也沉下了脸,“你瞪我干什么?我刚才帮了你,你明明该谢我的。”

“我谢你姥姥。”顾珏清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了老子的秘密……”

“你怎么开口姥姥闭口老子的?女人不能这么粗鲁的。”蝶王望着她,此刻仍旧没有完全消化事实,“我还是不敢相信,女人不该是你这样的,虽然你长得挺白净,但你不娘气啊。”

祁国皇城的确风水好,养出了不少水灵灵的美男。

卫长琴的外貌就极为出众,白净又标致。

秀气的男人,实在不少见,但只要阳刚英气,就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顾珏清的性情,可比青楼里的那些小白脸要阳刚得多了。

她似乎颠覆了他对女子的认知。

回想起顾珏清气恼无比的样子,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她的身份暴露,所以她焦虑,她甚至想杀人。

“你别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着我。”他迎视着她的目光,下意识说道,“我又不会往外说,我连个把酒言欢的朋友都没有,我跟谁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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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三点二更~

第132章 帮你保守秘密(二更)

顾珏清冷笑了一声,冲他伸出手,“拿来!”

蝶王看了一眼手里的假喉结,并没有马上递出去,而是在想: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

顾珏清见他没有反应,迅速跨出了两步,从蝶王手中夺过了假喉结。

这东西被强行刮下来,接触空气那么久,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粘性。

先将就着用,回去后换个新的,幸好她那里还有存货。

“原来你每时每刻都要戴着这个东西。”蝶王双手环胸,悠闲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这算是欺君之罪吧?隐瞒真实性别,女扮男装入朝堂,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你说,哪有女人做官的道理?你这身份要是暴露了,会不会是死罪?”

自古以来,只有男子才能走仕途,女子都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

“怎么?你想去皇帝面前告发我吗?”顾珏清语气冰凉,“你刚才还说自己没有朋友,不会跟人说这事。”

蝶王接过话,“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告发你了?我只是问你,要是你不小心在皇帝面前暴露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的高官厚禄都是他给的,他怎么会允许自己一直活在欺骗当中?”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她紧张的样子,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痛快。

她之前把他欺负得狠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吓唬她,看她褪去张狂的模样,变得慌张无措,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这一刻,又想到自己之前做阶下囚的日子,心里有不甘心,但更多的,还是惊奇。

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被女人欺负过。

被男人算计、囚禁、嘲笑,他心里会产生耻辱感,也许因为是同类的原因,他不甘心自己输。

可对方突然变成了女的,他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应该记女人的仇吗?

正所谓同类相斥,异性相吸,受同类欺负无法忍受,可换成异性之后,似乎不由自主会产生些许谦让。

他一贯觉得男人是不应该欺负女人的,欺负女人的男人,不是真汉子。

“就算真的被皇帝知道,我也并不觉得是死路一条。”

顾珏清并没有表现出蝶王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冷静下来了,“当今皇帝,又不是圣明的贤主,他有两大爱好,爱美人和爱美食,本相虽然没有两大贵妃的绝色美貌,好歹也有个厨神的外hào,我还至于担心自己被赐死吗?顶多被削了相爷的官职,贬去御膳房里当厨师。”

蝶王闻言,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他说道,“只是没有女人味而已。”

顾珏清斜睨了他一眼,“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女娇娥,我从前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蝶王在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把她的脸看出一朵花来。

顾珏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看!”

“我以前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你。”蝶王说道,“我现在很认真地在看你,眼睛鼻子嘴巴都挺好看,就是这眼神太凌厉了,你仔细看过姑娘的眼神没?都是柔情似水,仿佛水波荡漾,可是你这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还有你这个子啊,是不是有点高了?你看看你这乐园里的女伙计们,都很小鸟依人的。”

“关我何事?”顾珏清不咸不淡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只恨自己生了一副女子的躯壳,却装着一颗汉子的心。”

“你不能这么想,这样你会越来越男人的。你现在已经不像个女人了,穿上女装估计也是不男不女,你难道想做男人做一辈子吗?”

“我先过足当大官的瘾再说。”顾珏清道,“我享受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感觉,不用跟一群娘们争芳斗艳,有何不好?”

“你是我见过野心最大的女人了。”

“凭什么男人的野心可以得到实现,而女人的志向就成了野心?你是看不起女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看不起女人了?我只是觉得你很异常,在我的认知里,女人都是弱小的。”

“是吗?”顾珏清冷笑道,“你可真是目光短浅,天真无邪。你不怎么跟女人打交道,所以你并不知道,女人狠起来,根本就没男人什么事。”

“我现在知道了。”蝶王笑了笑,“是你让我知道的。”

顾珏清不语。

“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想杀人灭口的原因?”蝶王回想起之前那个女子仓皇逃跑的模样,就知道顾珏清另有秘密。

顾珏清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啊。

“你已经知道了我一个秘密,我怎么能允许你再知道我其他的秘密?”

顾珏清的语气平静无波澜,“很多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最好,我可以容忍你总是跟我叫板,对我大不敬,甚至骂我狗官、小人,但我不能容忍你抓住我的把柄,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你平时多么欠抽,我都可以不在意,因为这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前途,可如果你的存在对我不利……”

“你希望我消失?”蝶王面具下的眉头蹙起,随即冷哼了一声,“你打不过我,杀不了我,当初作为你的阶下囚,你没杀了我,现在想杀我就有点太迟了。”

“你以为我很喜欢杀人吗?在今天之前,我可没有对你起过杀心。”

“如果我发誓不说出去,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可你不是一直都在记恨我吗?现在你掌握了我这么大的秘密,你只要逃出这里,把秘密宣扬出去,我就完蛋了。”

“这么做对我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蝶王顿了顿,道,“你囚禁我许久,但并未nuè dài过我,我照样有吃有喝,谈不上什么仇恨,只是心里不甘心罢了,如果我出去告发你,除了得到一时的痛快,还能得到什么?我干脆抓住你这个把柄,蹭吃蹭喝,岂不更好?我不用挣钱,都可以过得滋润了。”

顾珏清闻言,心中轻松下来了。

其实,她刚才已经意识到蝶王态度的转变了,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他的想法。

她明白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

男子对女子,往往比对待男子更多一些宽容与谦让。

尤其是对于一些自傲的男子们来说,他们就喜欢跟同类争个高低,不屑于跟女子较劲。

既然如此……

她就先不发愁了。

“我暂且相信你吧,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顾珏清转过了身,迈出脚步,“我很少相信别人,如果你是个讲信用的人,我会敬佩你的。”

“我当然是个讲信用的人。”蝶王语气笃定,“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了,可不要再被第三个人知道你的秘密,否则……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顾珏清静默。

一路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屋,李湘水已经戴好了面纱,坐在桌边等待着她。

眼见着她回来,李湘水连忙站起了身,这一次,不再鲁莽地开口,而是先到房门外左顾右盼,确保无人靠近,这才说话。

“顾郎,偷听的那个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放心。”顾珏清淡淡道,“你今天太不冷静了,你要记住这个教训,我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一让人听见就得杀人灭口。我们守好秘密,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也是对旁人的性命负责。”

“顾郎,对不住,是我不够冷静。”李湘水叹了一口气,“只要一想起父亲,我就不冷静,你知道,从前的我也是天真单纯,不会害人,是他亲手把我推向人间炼狱,是我最亲的人,把我逼成一个毒妇。如果我能选择我想要的生活,我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第一次害人的时候我也会哭,可我如今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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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六点后三更哈

第133章 她怕蛇吗?(三更)

顾珏清听出了她话中的愁绪,也叹息道:“所以,你就怂恿你弟弟尽情玩乐,不思进取,就为了报复你父亲吗?”

李湘水摇了摇头,“我弟弟的纨绔并不是我怂恿的,他真的不想做官,他和我一样爱zi you。父亲总想摆布我们的人生,从前我没有资本跟他叫板,可如今我是贵妃,他已经无权再打骂我,我甚至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告诉他:不要再去干涉我弟弟的将来。”

“难怪你弟弟那样嚣张跋扈,有你的纵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你们父亲作对,他始终维持着纨绔子弟的姿态,朝廷就不可能接纳他成为官员。”

姐姐和父亲的势力再大又如何?李步丁本人不求上进,就封不了官。

“母亲总说,权利容易抹杀人性的单纯与良善,想要官运亨通,就不可能干干净净,在飞黄腾达的同时,人的性情会改变,就好比我父亲,他从前对我母亲百般好,可他官做大了,心变了,与母亲就渐渐疏离了,就连母亲在病中,他都不能常陪伴,顾郎,你说权力有多可怕?如果将来我出事,你会对我不管不顾吗?”

“这个问题你从前就问过我了,不论你在什么时候问我,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顾珏清斩钉截铁道,“我始终记得自己欠着你的人情,如果你有难处,我不会冷眼旁观。”

“幸好你和父亲不一样,你不像他那样薄情寡义。”李湘水垂下眼帘,“从小到大,我都喜欢听说书的讲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旁人的插足,我也想嫁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我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德行,对他,从来不曾抱有一丝期待,如果我做的不是贵妃,是丞相夫人,那该多好?可惜啊,我终究决定不了婚姻大事……”

顾珏清静默。

一听李贵妃跟她谈情字,她就头疼。

“顾郎,我很怀念从前的自己,还没进宫的时候,没有烦恼,无忧无虑。我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你,可我们的缘分太浅了……”

“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顾珏清道,“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

“顾郎是不是嫌我烦了?”

“不是。不忍心看你发愁罢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抱怨而已,放心,我都是当贵妃的人了,怎么可能会脆弱呢。”李湘水起了身,眉眼间已经不再有愁绪,似乎把心情给收拾好了。

“顾郎,我先走了,今天不小心害了你们乐园里的女伙计,只怪我声音大,以后,我会尽量杜绝这种情况再发生,免得平白增添人命。”

“嗯。”

李湘水才离开没多久,顾桃紫便出现了,带来了女伙计死亡的消息。

“爷,金老板手下的一名女伙计,那人给杀了,就在这回廊的尽头,咱们这乐园里,怕是闯进什么歹人了。”

“什么?”顾珏清脸上浮现出惊讶,“怎么死的?”

“口吐鲜血,没有外伤,但是背后有明显的掌印,来自于内功高手的致命一击,应该是一掌毙命的。”顾桃紫道,“能够把人一掌毙命的掌力,真的不容小看,咱们乐园里这么多护卫,他们也做不到一掌就把人拍死,顾久倒是可以做到,可他今天晚上就没来过后院,命案发生的时候,他在酒池。”

“这应该不是咱们自己人干的。”顾珏清略一思索,道,“死去的那个伙计,生前有没有跟谁闹过矛盾呢?”

“属下一开始也猜测,可能是与人结怨,遭人寻仇,问了其他女伙计,她们都说死者在生前并没跟谁结下仇恨,顶多就是和其他人小吵小闹几句,压根就不至于要人命的。”

“那肯定就不是咱们园子里的人干的。”顾珏清说道,“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没有。”顾桃紫摇头,“咱们这乐园里,人多眼杂的,并不是守卫很森严的地方,凶手杀了人之后就迅速离开,很难查得到。死者在死前,大声呼救了两声,不远处刚好有几个人听见了,闻声赶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个姑娘,还有没有家人?”

“这个属下不知道,爷问这个要做什么呢?”

“金牡丹的这些伙计们,个个心灵手巧,她们毕竟也帮着咱们乐园做事,有人死了,咱们不能没点表示。作为老板,要晓得体恤手底下的人,死者葬礼的费用,就从乐园利润里扣吧,如果她有家人在,给她的家人送一笔银两作为抚恤。”

“是。”顾桃紫应了下来,“爷这样的做派,一定会让金老板感谢的。”

顾珏清不语。

要守秘密,便得凡事小心谨慎,既对自己负责,也对他人性命负责。

……

夜凉如水。

蝶王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之上,单手拎着一个小酒坛。

忽听街角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蛇啊!”

那女子叫完之后,立即有男音接过话——

“娘子莫怕,这蛇被拔掉了牙齿,不咬人的,是我买回来玩的,吓吓朋友们。”

“你这人真是的!这种东西也拿来玩,吓死人了,你不知道姑娘家最怕蛇了吗?拿远点!”

听着那对夫妇的对话,蝶王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女子都怕蛇?

那么顾珏清她……怕蛇吗?

她看到蛇,会尖叫吗?

第134章 椒盐蛇肉(一更)

就算扮成了男人,骨子里总该有几分女人的柔弱吧?总不会由内而外,由皮到骨都像个男的。

也许……可以试探试探?

……

次日,顾珏清起得晚,离开卧房的时候,已经是日头高照。

今日不上朝,又是清闲的一天。

“相爷,厨娘问您中午想吃些什么?”

顾珏清听着婢女的问话,略一思索,回答道:“做个八宝炒饭,再配个鱼片汤。”

“是。”

顾珏清坐在大堂边等着饭菜上桌,期间,有婢女给她沏了一壶茶和果盘。

顾珏清正喝着茶,就有护卫进来禀报,“爷,蝶王求见。”

“求见?竟然不是直接闯进来,难得有礼貌。”顾珏清慢条斯理道,“让他进来罢。哦对了,吩咐厨房,把炒饭和鱼片汤多做一点。”

蝶王掐着饭点的时候过来,没准是来蹭吃蹭喝的呢?

顾珏清并不知道的是,蝶王被下人一路领过来,趁着下人不注意的时候,放下了肩上背着的包袱,把包袱打开,朝着旁边的花圃一甩——

三条蛇,全都甩了出来,落在花圃里爬行。

把蛇放出来之后,他又把空包袱重新背回肩上。

“相爷,蝶王来了。”

大堂里的顾珏清抬头瞅了一眼来人,淡淡道:“这个时辰过来,是来蹭饭的吗?”

蝶王道:“没错,就是来蹭饭的。”

主要目的是来放蛇,顺便蹭饭。

“你背着包袱过来,是给本相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吗?”

“不是,这包袱只是空的,我带出来,是因为等会儿要去集市上买些东西,所以特意带出来装东西的。”

“原来如此,坐罢。”顾珏清把茶壶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倒。”

她的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大堂外边响起两道惊慌的女子声音。

“啊!”

“蛇!有蛇!”

顾珏清听见动静便站起了身,朝着大堂外边走去。

蝶王自然是好奇地跟了出去。

顾珏清跨出了门槛,就看见前方的花圃边竟然有三条个头不小的蛇在盘旋,把经过的婢女给吓着了,她们一边呼喊着一边躲得老远。

顾珏清微微蹙眉,“这相府又不是长在山林里,竟然会一下子出现三条蛇,没理由。”

从她跨出门槛,蝶王便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情绪,并没有看出半分惊慌或畏惧。

他找的这几条蛇,可都不算小啊,怕太小了吓不到顾珏清,特意挑了大一点的,还怕一条不够,带了三条来。

“爷,出什么事了?”不远处练剑的顾久听见婢女的喊声,便迅速赶来,眼见着地上的三条蛇在爬行,立即举起了剑。

“慢着!顾久你可别乱砍,第一刀下去,先砍七寸,第二刀再剁下蛇头。”顾珏清说着,看向那两名被惊吓的婢女,“你们去叫管家过来查验一下,这三条蛇是否有毒?若无毒,可以放心食用了,瞧这个头还不小呢,应该挺有肉的。”

蝶王:“……”

她真的一点都没有被吓到。

顾久已经按照顾珏清说的,对着三条蛇砍了七寸又剁头,蛇刚死的时候尾部还会动,过了一会儿便完全一动不动了。

顾桃紫很快就过来了,用银针检验了蛇血,冲着顾珏清笑道:“爷,这几条蛇应该都只是普通的蛇,个头挺大,但无任何毒性。”

“好极了。蛇肉好吃,蛇胆也是好东西呢,把这几条拾起来,拿去厨房用清水洗干净,本相等会儿吃完午饭就去处理,这蛇肉可以拿来烧烤、油炸、以及做羹汤,回头你们都有份。”

顾珏清吩咐完了之后,又回到大堂里坐下。

喝下两杯茶,下人们就把饭菜送来了。

热乎乎的八宝炒饭和鱼片汤。

蝶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心想:味道是还行,但比起顾珏清的手艺,还是差了。

顾珏清厨艺甚好,但她身为相爷,总要让人伺候的,一日三餐没必要亲自动手来做。

他来这顾府蹭饭,蹭的也只是厨娘的手艺而已。

不过……等会儿顾珏清要处理蛇肉,总会有他的份吧?

“顾珏清,我问你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珏清打断,“做客人,要晓得尊重主人,称呼不要太过随意,更何况本相是堂堂一品大员,你多次连名带姓地称呼,实在是不合礼法。”

“行,顾大人。我问你,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蝶王此话一出,顾珏清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为何要问本相这种问题?”

“只是心里好奇罢了。”蝶王看似随意地说道,“顾相胆大,蛇在你眼中都是食物,可见你……”

“那三条蛇就是你带进来的对吧?”顾珏清飞快地问出一句话,“你问本相有没有害怕的东西,本相若说有,你下次就会带着来吓唬本相了?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无聊的一个人,把蛇带来相府,就为了给本相试胆?”

她从前还真没看出来,蝶王是这样一个有恶趣味的人。

顾桃紫说了,三条都不是毒蛇,那么即使被咬,也不会有事。所以,蝶王把蛇带进来不是为了害人,只是为了吓唬人,来满足他古怪的恶趣味。

“不是我带进来的!”蝶王连忙否认,“你说我带蛇进来,有什么证据?”

“证据?有些事情随便一推理就能想出来了,还要什么证据?本相此处又不是偏僻的山林,进来一条蛇也就罢了,一下子来了三条,难不成本相府里有什么吸引蛇的东西?这蛇不是自己进来的,是被人带进来的,你没来之前,没有蛇,你来了没多久,蛇便出现了,你还想抵赖?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承认了又有何妨?”

“行了,我承认了,就是我带进来的。”蝶王低下头吃饭,不去看顾珏清的脸色。

他猜测顾珏清大概要翻他白眼,对他流露出不屑了。

“以后别干这些无聊的事情,本相不担心被吓,不要吓了我府上这些丫鬟们。”

“我之前被你欺负了那么久,吓唬你一两次,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害怕什么吗?”顾珏清的语气慢条斯理,“我告诉你,我怕什么,我怕穷。财富是人人都向往的东西,qiong rén需要钱,富人需要钱,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需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对于本相来说,最能够让我恐惧的东西……就是穷、没地位、没出息。蛇虫鼠蚁豺狼虎豹算什么?没钱没地位,这辈子日子都不好过。”

蝶王:“……”

怕穷?

所有人都怕吧,这不能算是一个弱点。

高贵如天子,卑微如贫民,谁都怕穷。

他也怕啊。

不过幸好他不穷,他甚至比顾珏清预想得还要富有。

“蝶王。”

“嗯?”

“能否告知本相,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二十有七。”

“二十七了啊?你知道本相多大吗?二十一。你比本相足足大了六岁,你的心智却比本相要少了六岁不止!二十七的外表下,有着十岁少年的童真童趣。你还真是个挺可爱的人呐。”

蝶王听出了顾珏清话语中的嘲讽,面具下的眉头皱起,“你说我心智低?”

“你本来就幼稚。”顾珏清说道,“你看似凶恶,人人都觉得蝶王不好惹,但是在本相的眼里,你做的事情就没几件是成熟的。幽灵鬼宅里的事情还记不记得?用你的脑子想想,能设计出这种地方的人,胆子能小吗?本相的胆子比你都大!想来发掘我的弱点,你省省吧!等你什么时候把幽灵鬼宅玩通关了,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蝶王被训得脸色铁青。

她说他幼稚。

那么如果,他把幽灵鬼宅过关了,是不是就不幼稚了?

顾珏清曾说过,鬼宅里的一切都是假象。

死人、鲜血、鬼怪……全是障眼法。

若他坚信着这一点,硬着头皮闯过去,他还怕过不了关?

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再去闯一闯那地方。

“等着瞧吧。”他嘴里含着饭,冷哼一声,“迟早让你知道我有多威风。”

顾珏清懒得接话。

光会说,却做不到,只会显得更加幼稚而已。

与蝶王这样的人相处,还真是无需担心被他算计。

心思不够复杂,情绪能被轻易看破,还桀骜不驯。

总比跟官场上的那些人打交道来得轻松。

这一顿饭,顾珏清只吃了个五分饱,便离开大堂去厨房。

留着点肚子吃蛇肉。

蛇肉的做法有很多,她也真的很久没吃过了。

她吩咐下人们生火,架油锅,摆好烤架,端出炖锅。

蛇已经被下人们清洗得干净,整条切开之后,保留蛇胆,其余的内脏与蛇尾丢弃。

蛇胆是蛇身上的宝,可用于入药,市场上卖得还不便宜。

顾珏清挽起了衣袖,亲自操刀把蛇肉剁成块。

剁蛇的过程中,她已经想好要做哪些菜了。

“来人,把炭火点起来。”

“马上去买只新鲜宰杀的鸡回来,去骨以后剁成块,放到炖锅里去,加上枸杞和山药一起炖。”

“把辣椒给我切成碎末,端过来。”

……

“爷,这蛇肉闻起来可真香啊……”

“那是自然,三大条,就咱们几个人也吃不完,平时看门的那几个护卫挺辛苦,每个人也分几块。”

“好。”

顾桃紫端着两盘热腾腾的椒盐蛇肉走向府外,犒劳看门的护卫们。

护卫们十分雀跃,连连夸赞相爷。

“相爷可真是太好了。”

“能尝到相爷的手艺,真是三生有幸。”

“从前也吃过蛇肉,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蛇肉。”

众人正聊着,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了过来,在府门外停下。

车夫掀开了帘子,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从马车内出来。

那人白衣翩跹,袖口与衣领处的祥云刺绣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高贵而不失雅致。

顾桃紫看清了他的容颜,上前问候:“见过卫大人。卫大人是来找我们相爷的吗?”

“嗯,劳烦管家去通报一声。”卫长琴说着,忽然嗅到空气中的一股香味。

像是——烤肉的味道?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口,就看见护卫们每人手上都拿着肉块在啃。

这个时辰,是饭点。

“你们府上的护卫竟然如此忙碌,到了饭点,也没有换一批人过来轮岗?”

“卫大人误会了,我们顾府怎么会让护卫们吃饭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早就已经吃过饭了,他们现在吃的,只不过是相爷一时兴起烤的蛇肉。”

“蛇肉?你们相爷又在府里做吃的?”

“可不是,今天府里闯进了三条蛇,个头都不小,都无毒。相爷就把蛇抓来杀了煮,做了不少菜,让我带两盘肉来打赏一下看门的弟兄们。”

“顾府闯入三条蛇?”卫长琴挑眉,“蛇大多出没在偏僻的山林,府里一下子出现三条,应该是有人带进去的才对,你们都不好好查查?蛇能带进来,蝎子蜈蚣等毒物也都有可能带进来,这会威胁到你们主子的安危,如果不是你们顾府的防守有问题,就是你们的人中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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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写文不快,有时候更新晚了点,但基本也不会晚太多的哈,二更你们等吃了晚饭再来看吧~

第135章 想怎么报答本相?(二更)

“卫大人,我们顾府的防守并不松懈,关于放蛇的事情,其实就是蝶王跟我们相爷开了个玩笑。我刚才顺口提起蛇的事情,没想到卫大人您会一下子考虑到我们相爷的安危,我在这里替相爷谢过卫大人的关心。”

顾桃紫此话一出,卫长琴眉峰微蹙。

蝶王。

最近老听见跟这厮有关的事情。

“他开玩笑的方式竟然是放蛇,这玩笑开得还真是无聊至极。本相想要问一问管家,最近你们相爷与蝶王,是否来往密切?蝶王似乎总在顾相身旁转悠,莫非他们交情深厚?”

“交情深厚肯定是谈不上的,我们相爷与蝶王,其实也不太熟悉的,只是这蝶王性格顽劣,脾气古怪,来找相爷,似乎是为了蹭吃蹭喝。”

顾桃紫回答问题的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疑惑。

这卫相对于自家相爷,关心似乎不少?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家相爷其实跟谁都不亲,不管是蝶王还是卫相,只不过是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心里还是有很多提防的。

这卫相的关心,想必也只是表面功夫吧。

为官之道,虚情假意少不了。

“管家,本相这次来找顾相,是有一件正经事要谈,请你去通报一声。”卫长琴再次开口,已经不提蝶王了。

关于蝶王这个人,他应该亲自去问顾珏清。

“卫相稍候片刻,我速速去禀报。”

顾桃紫转身迅速回到了厨房,见到顾珏清的时候,顾珏清正在揭炖锅的盖子,使得厨房内的躺香味更加浓郁了些。

“爷,卫相来了,说是有一件正经事情要跟您谈。”

“让他进来吧。来得还真是时候啊,我这龙凤汤都好了,这可是上等的滋补药膳。”

卫长琴既然来了,便是客人,自然也能分上一碗。

“呵,又是那个心黑嘴毒的笑面虎。”蝶王坐在石凳上吃着椒盐蛇肉,冷嗤了一声,“对于那个卫相,我可真是没有半分好感。”

“就没听说过你对谁有好感,你仿佛对每个人的评价都不怎么样。”顾珏清悠然道,“人家卫相也不需要你对他有好感。”

“顾珏清,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卫长琴这种人最是应该远离的,他在我心里还不如你呢,你这个人虽然坏,却称不上虚伪,他就不一样了,摆着一张和善无辜的脸,心却是黑的。我宁可和那些表面嚣张的人来往,也不想理会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你不想理他,你觉得他很想理你吗?卫长琴的智慧不会输给我,你在我这里就是个幼稚鬼,在他那里也是同样的。”

“我不想再听到幼稚这两个字了。”蝶王的语气冷了几分,“我是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人心。”

“等你哪天比本相聪明了,再来教本相怎么做事,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蝶王不语,狠狠咬了一口蛇肉。

卫长琴被带过来时,就看见厨房外的桌子上摆了一桌热乎的菜。

蝶王坐在石凳边啃蛇肉,仿佛没看见他。

他也并不打算主动理会蝶王,走到厨房门口,冲着厨房内盛汤的顾珏清打招呼,“顾相,本相大老远就闻见香味了。”

“卫相来得还真是时候,今天宰杀了三条蛇,你也有口福尝尝了。”

“顾相会的做法还真是多啊。”

“椒盐蛇肉、红烧蛇块、酥炸蛇盒、香辣蛇丝、荷香蛇丸、菜心蛇片、还有蛇羹,和龙凤汤。这龙凤汤就是蛇炖鸡,上好的药膳,卫相,你自己过来盛吧。”

“顾相不愧是厨神,心灵手巧。”

卫长琴走到了炖锅前,望着锅子里热腾腾又香浓的汤,拿了个碗来盛。

无论何时,她做的东西总是能很轻易就勾起人的食欲。

端着汤,走到门口的石桌边坐下,他道:“顾相,本相要跟你说的正经事,关系到你的财富,最好不要有人旁听。”

顾珏清瞥了一眼周围。

不远处,厨娘带着几个婢女在择菜,按照正常说话的分贝,隔着这段距离,她们是听不到的。

那,需要回避的,就只有正在旁边吃东西的蝶王了。

蝶王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冲着卫长琴冷哼一声,“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就喜欢拐弯抹角的呢?嘴上说着不要有人旁听,其实就是想赶我走。”

卫长琴淡淡道:“本相如果是你,就不继续留在这里妨碍别人说话,去他人家中做客,可不能一点礼数都不懂。”

“蝶王,你先回避吧,本相能够理解卫相的谨慎,你不是朝廷里的人,对于朝廷里的事情,还是不要太好奇了,你可以把每个菜都夹走一些,端到别的地方去吃。”

顾珏清作为主人,蝶王自然是要给面子的,便起身,每盘菜都夹了一些到碗里,端着碗走远了些。

“现在没有人旁听了,你可以说了。”顾珏清舀了一勺龙凤汤,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喝。

“你如今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你名下的清乐园。清乐园应该是不会倒闭的,但很有可能易主。”

卫长琴优雅地喝着汤,语调也十分悠然,“陛下一旦通过蔡士常所提出的建议,众多官员无法经商,那么,官员名下大大小小的店铺应该如何处理?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转让给皇家经营。第二,直接关门大吉,把所有货物变卖。”

“转让给皇家经营,倒是很有可能。”顾珏清道,“皇室子弟,是每一片国土上最尊贵的家族,皇家人享受一切至高利益,为官不商论一旦通过,皇室的成员们或许要开始低价收购官员们的店铺了。你想,官员们不被允许做生意,这是很大的一笔损失,把店铺转让给皇家,当然不敢开高价,只能低价走,让皇家人捡了便宜,也总比赔光好。”

皇室子弟,社会蛀虫。

一位皇室的王爷,即使没有做出任何贡献,一年能拿到手的俸禄,也比有贡献的一品文官多。

“真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也不会放任皇室成员们肆无忌惮地收购官员店铺,总会给出xiàn zhi,比如,每一位皇家人最多只能收购一两位官员的铺子,顾相你想想,你那块地盘,会有多少人垂涎呢?”

“那还用问?陛下的几位皇叔们,除了镇南王之外,就没几个为朝廷尽心的,有两位老王爷堪称闲云野鹤,年纪一大把还是喜欢玩乐,对本相那块地盘肯定有兴趣。”

“有兴趣也轮不到他们来收购。本相有一个建议,顾相大可一试。”

卫长琴说着,拿筷子夹了个蛇丸到碗里,“如果你终究留不下这个铺子,不必考虑卖给谁,直接送给陛下吧,你没听错,就是送,什么都不要向陛下讨,明天在早朝上你就可以提出来,清乐园从今往后一切利润归国库所有。”

顾珏清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蔡士常不是总在强调,为官者不能看重金钱吗?那便依了他的意思,不看重钱,送给陛下的铺子盈利越高,越是能表忠心,你当场提出来把清乐园送给陛下,蔡士常八成回不过神,他猜不到你会如此忍痛割爱,你直接把清乐园的地契和账本交给陛下,陛下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心里除了惊讶就是欣慰,说不定一高兴,直接拒绝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一心想着应该怎么止损,却差点忘了,龙祁世是个任性的皇帝,许多决定不一定考虑朝廷的利益,只顾着自己一时开心,很多时候,喜怒哀乐都在一念之间。

比起关心江山社稷,他更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哄他开心。

文武百官当中,总有几位文官开口闭口都是社稷大义,有板有眼,即便是忠臣,龙祁世也不一定给好脸色。

而对于能够满足他嗜好的人,即使没作出多少贡献,他也乐意亲近。

因为他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自私君主。

对妃嫔,只看美貌与厨艺,再怎么才华横溢贤良淑德,没有绝色美貌或者绝顶厨艺就入不得眼。

对臣子,只看是否绝对服从于他,是否说话能讨他开心,面对几位忠心耿耿、却总是与他意见不合的老臣,不愿亲近。

她和卫长琴,够不着忠臣的门槛,他们时常眼见着他犯错,却不指出来,明知道他不对,也不反驳他,在他眼里,无条件支持他的才算忠诚。

他从来不懂忠言逆耳的道理。

所以,卫长琴提议直接把清乐园送给他,他肯定欢乐得很。

他一高兴,给她的赏赐没准都能弥补她的亏损。

“看顾相的神情,应该是理解本相的意思了。蔡士常提出的建议刚好关系到了皇家的利益,帝王不会允许臣子太过富裕,所以陛下会考虑他的提议,而朝堂上的辩论声太多,陛下一时拿不定主意,就会放弃做选择,继续拖着,拖到能想明白了为止。如果你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直接表忠心,把清乐园这份大礼送给他,他的心必然就要偏向你了,蔡士常再怎么大义凛然,陛下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卫相所言,本相完全赞同。”顾珏清点头道,“之前没想到这个法子,因为前段时间我真的太需要钱了,我考虑着应该如何攒钱,把我需要的那一笔攒够,如今那一笔银子攒够了,我就想,再发掘几个不招摇的挣钱法子。其实,从陛下那里拿赏赐,也是一个法子。”

按照皇帝的性格,如果收下了清乐园,肯定也会给她一笔丰厚的赏赐。

送给皇帝,她不亏了。

其他官员,做绸缎生意,珠宝生意,以及茶楼酒馆等铺子,这些全送给皇帝他还不一定看得上。

皇帝穿的是最好的绸缎,吃的是最好的东西,冕冠上的珠子、拇指上的玉扳指、靴子上的翠玉等装饰品也都是最昂贵最上等的,所以他真的不缺身外之物,他缺的是乐趣。

清乐园送给他就送给他吧。

“卫相,多谢你的提点了。”顾珏清冲着卫长琴莞尔一笑,“你如此为本相的前途提供计策,本相应该如何报答你呢?”

卫长琴望着她的笑颜,回以一笑:“顾相想如何报答本相呢?”

“如果陛下真的给了我非常丰厚的赏赐,本相愿意分三成给卫相,如果陛下拒收乐园,直接把乐园还给我,我就抽乐园三个月的利润给你,怎样?”

“你每次酬谢我,就只会提钱。”卫长琴低下头吃蛇羹,“你就不能想点其他有意思的谢礼。”

“本相一直觉得送钱是最简单粗暴的,也最能表示诚意的。这样吧,你容我想想,看看明天早朝过后的结果,要是结果让我满意,我先拿一桌好菜招待你,你想要什么谢礼其实大可直接说,本相懒得猜。”

第136章 以心相交,方能久远(一更)

“本相希望得到的并不是身外之物。顾相喜欢送钱,这的确很实在,可本相不大需要。本相帮你出这个主意,是想让你明白,我如果不把顾相你当成朋友看待,就不会帮你了。”

卫长琴说着,又舀了一个丸子吃下,“这蛇肉做的丸子,味道真是不错,在顾相这里总是能吃到从前不曾吃过的花样。明日早朝过后,如果你得到满意的结果,不必花心思准备什么谢礼了,亲自做一桌菜请我吃就足够。”

“看来卫相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本相做朋友,不图回报啊。”

“顾相的眼神里似乎透着怀疑?本相知道你谨慎,不怪你起疑。本相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若要交友,必然得带着诚心。”卫长琴淡淡一笑,“以金相交,金耗则忘;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唯以心相交,方得久远。”

顾珏清微怔,脸色很快又恢复如常,“这就是你不收钱的原因?是希望你我之间的朋友之谊,不与金钱扯上关系。”

“不错,但愿顾相能记住这一点,以后可别再提送钱做谢礼的事,你就算是随便做几个菜,也比送银子更有意义些。”

“卫相的意思,本相明白了。本相之前的想法是庸俗了些,让你见笑了。”

“不见笑,看出你是个大方的人了。”卫长琴唇角轻扬,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顾珏清,“听说你这府里突然冒出来的三条蛇,是蝶王带进来的?此人实在不懂规矩,毫无礼仪,脾气不行,有辱斯文。顾相还是不要跟这样的人经常来往。”

“这家伙之前被本相欺负了一段时间,心里总是有点不甘心的,带了蛇进来只是想要吓唬本相,并不是要害人,这蛇没有毒性,即使被咬也没什么事,所以……本相不跟他计较了,他那么幼稚的人,本相比他稳重,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顾珏清云淡风轻的一段话,被卫长琴捕捉到了两个关键的字眼,“幼稚?原来那厮在你眼里是个幼稚的人。”

听到顾珏清如此评价蝶王,卫长琴觉得好笑。

“你别看他平时挺凶恶,他的心智是真的不太成熟,咱们年纪都比他小了几岁,做事情可比他周到多了。本相跟他认识到现在,都是他吃亏多,跟他来往也没什么坏处,他总不会把他的傻气传染给我。”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随即问道:“他多大年纪?”

“二十七了。”

“这年纪的确是不小了,比本相都要大了三岁,顾相觉得,本相比起他是不是沉稳许多?”

“这不废话么?卫相何必拿自己跟他比?你们二人的精明程度相差何止一点点。”

“顾相这话,是在夸奖本相吧?”

“自然是。”

不过,有句话她没说出来,是为了给卫长琴留点面子。

蝶王的优异之处在于,足够真实,他的心思很好揣测,一旦混熟了,相处起来会很轻松。

而卫长琴……就算混熟了,心思恐怕也不是那么好猜的。

和一个比她精明的人交朋友,她总得有防备之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聊天较少,大多时间都在吃东西。

卫长琴吃够了,便起身说道:“多谢顾相的款待,本相不留下来打扰你了,告辞。”

“卫相慢走,本相就不送了。”

“不必相送。”卫长琴转身离开了。

坐在远处的蝶王虽然没有听见这边的谈话,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眼见着卫长琴走了,便端着碗走了回来。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聊了还挺久的。”

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叫你回避,就是没打算让你知道。都是朝廷里的事情,你何必管?你又不是朝廷里的人,别那么大好奇心。”

“可我刚才明明听他提到,你们要聊的事情和你的财富有关。”

蝶王问出口的同时,心里在想:这两人都是一品的官员,提到钱的事情,就要他回避,莫非是合谋着贪赃枉法?

他才这么想着,顾珏清的话就传进了耳朵里——

“你心里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觉得左右丞相狼狈为恶,私下讨论应该如何敛财,如何做成功的贪官?”

蝶王连忙否认,“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你心里大概就是这么想的。”顾珏清冷笑道,“本相告诉你,本相来钱的渠道很正规,清乐园有多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月的利润加起来,是一笔不容小看的财富,本相何必冒着险再去贪一些不该贪的?脑子又没让驴踢,为了捞油水就丢掉乌纱帽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我顾珏清的身上。”

“行,我就不瞎怀疑了。”蝶王忽然冲她笑了笑,“顾珏清,你最近是不是缺钱?我之前被你囚禁了那么久,你突然放过我,就是想从我这里拿一笔赎身的银子吧?你一个相爷,锦衣玉食的,突然缺钱,是不是想要干什么大事?如果你真那么缺钱,我可以帮……”

“不缺。”顾珏清直接打断他的话,“无须你帮助,你哪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她哪有什么大事可以干的?无非就是为了还前顾相欠的那笔债而已。

薛家的那一笔,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不起钱就拿人还。即使堂堂相爷也别想赖账。

如今钱凑齐了,随时都能还,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援手。

蝶王听着她干脆果断的回绝,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

次日早朝,顾珏清精神抖擞地站在左列之首。

龙祁世现身时,是打着哈欠走上龙椅的。

众人行礼高呼万岁。

龙祁世懒洋洋地道了一声:“免礼。”

“陛下眉宇间似乎有困倦之色,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太师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关切。”

蔡士常很快接过话,“陛下这两日,想必都在思考微臣的提议,脑力费多了这才疲倦,微臣心疼陛下,但还是想多嘴问一句: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这才两天时间,你急什么?”龙祁世抬眼看他,语气淡淡,“这可是修改国法的大事,你觉得两天时间足够朕考虑吗?你所提的建议,虽然有利于皇家,却不利于官员,朕可不能自私地只想着皇家,而不考虑臣子们的感受,朕还纠结着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做出决定了。

蔡士常叹了一口气。

两天的时间不够陛下考虑,再给他十天八天,他能考虑出个结果吗?

他总觉得陛下不愿意费那个脑力,似乎在等着旁人指点迷津。

他依稀可以猜测到,今天大概又会像上次那样,同意者与反对者展开激烈辩论,最终依旧不了了之。

只因为有决定权的皇帝始终不曾发话。

“陛下,微臣这两天回去想了想,微臣认为……”

顾珏清刻意停顿了一下,引发众人的好奇心。

龙祁世连忙问道:“认为什么?蔡士常的提议妥当还是不妥当?”

“很妥当。”顾珏清微微一笑,“蔡尚书主张,为官不经商,这是为了皇家考虑,他考虑的不是个人利益,也并不为了针对谁,他所担忧的是,高阶官员滥用职权与人脉敛财,最终家财万贯,可能会对朝廷不利。陛下您想,如果一个人既是高官,又有高明的经商手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积累财富,最终比皇家子弟还要富裕,似乎不妥。皇族,乃是最高贵的群体,身为朝廷官员,风头怎么能盖过皇家呢?”

顾珏清此话一出,蔡士常愣住了。

顾相说这一番话……是他完全没料到的。

他以为,事关顾相的利益,顾相若反对,显得重利,若赞同,等于放弃了乐园那一块香饽饽,所以顾相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保持静默,静观其变。

顾相为何突然站在自己这边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顾珏清又继续说道:“微臣享有高官厚禄,除了每年俸禄,逢年过节还有衣粮、马匹、田地等补帖,又有陛下时常恩赏,微臣的积蓄用来维持开销,已经绰绰有余。身为一品大员,应该以身作则,微臣不应该把心思花到做生意上面去,只怕底下的人会效仿。为官者,以朝廷为重,以财富为轻,所以微臣决定,从今往后放弃经商,微臣新盖的那座乐园,就当是给陛下的一份大礼,地契微臣都带来了,请陛下笑纳。”

顾珏清说着,已经从衣袖口袋里摸出了清乐园的地契,朝着龙祁世做递交姿态。

龙祁世有些没回过神。

顾珏清竟然如此看轻钱财吗?

“公公,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地契。”顾珏清朝着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说道。

太监总管迈开了步子,走到顾珏清身前,正打算接过,被龙祁世制止了。

“慢着。顾卿,这块地盘花了你不少心血啊,就算朕真的要修改法制,也不会让你们把买卖赔光,你们可以变卖所有货物,不再经营就是了,或者转让给皇族,总要让你们最后再拿一笔止损。”

“送给陛下的东西怎么能算是损失呢?”顾珏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微臣官拜左相,哪里会怕没钱花?钱,够花就成,不用多。树大招风,微臣也不想因为财富过多而被人质疑品德。从今往后,只打算拿朝廷的俸禄和陛下的赏赐,至于其他地方的钱,何必去想?微臣能有今天的风光全拜陛下所赐,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让陛下为难,微臣这块地盘送给陛下,一切利润归国库所有。陛下想要派谁打理这块地盘,想怎么处置,全凭陛下高兴。”

龙祁世怔住:“这……”

“顾相所言,在理。”卫长琴附议道,“陛下,微臣既不穷酸也不富裕,名下有两家绸缎庄,过几日是大皇子七岁的生辰,微臣就把这两个地盘,送给大皇子做生辰礼物好了。”

蔡士常好不容易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太师。

太师低垂着眼睑,似乎在沉思。

蔡士常开口道:“两位相爷如此支持微臣的提议,微臣感激不尽。”

“顾相与卫相此举,真是给我们其余人做表率了。”向来支持顾珏清的茂姜说道,“既然两位相爷都有了表示,那微臣也愿意把铺子里的货物全部变卖,不再经营,得来的银子上交国库,以表对陛下的忠心。”

说完这话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蔡士常,“蔡大人,我们都已经有了表示,你作为提议之人,是不是也该为国库做点儿贡献?”

“我……”蔡士常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说道,“我不善经营,只拿朝廷的俸禄……”

“那就是没东西可献了?”顾珏清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我们的确该体谅一下蔡尚书,他是最清白、最看轻钱财的官员了。”

“陛下,我虽是武将,没有他们文官脑子灵活,可左思右想,觉得这事不对啊。”向来很少说话的镇南王开口了,“蔡士常的提议,看似为了皇家考虑,会不会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不善经营,可别是嫉妒其他人的财富吧?他想利用陛下为皇家考虑的这颗心,让其他人失去财富,显得他不那么穷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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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快马加鞭继续写二更,晚饭前大概还是出不来的,嘿嘿

第137章 赏赐(二更)

“王爷,下官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蔡士常连忙反驳道,“下官真是一心为了朝廷考虑的,微臣也是因为无意中听说了邻国的制度,觉得做官不经商,更能昭示官员的清廉、朝廷的好风气。”

“不做生意就是清廉了吗?本王真是不知道,这做生意跟不清廉是怎么扯上边的?”

镇南王冷哼了一声,“为官者只要对朝廷尽心尽力,不贪赃枉法,不剥削百姓,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便是美德了。做官又不是做圣人,我们祁国皇室富裕,怎么会不允许官员们挣点银子贴补家用?陛下,我们皇族还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祁国皇族的先祖,曾在大战四方的时候收获一处宝藏,是个积累无数金银珍宝的地下石窟,便命大军把财宝搬回帝都,壮大皇族财力,但凡皇室成员皆能分到一笔赏赐,皇族成员瓜分了五成,剩余五成填充国库,由国君支配。

因此,祁国皇族的富裕人尽皆知,祁国皇帝的财力能占大半。

正因皇族富裕,国君便鼓舞百姓们经商,官员也被允许经商。

而与祁国相邻的天域国,实行为官不商制度,约束官员财力,重视皇族利益。

“王爷,下官真的只是为皇族着想,为百姓着想,这才顾不上朝廷官员的利益,我等乃是皇权的捍卫者,应懂知足常乐,不能妄想着财富凌驾于皇族之上。”

蔡士常本以为,他所提出的建议对皇家有利,能够得到皇家人的赞赏与支持,却没有想到,镇南王身为皇家人,会跳出来反驳他,并且质疑他的用心。

“蔡士常,如果这个提议不是你提出来的,而是顾相或者卫相提出来的,本王会觉得比较真诚。”

镇南王心直口快道,“你平时就跟顾相不大和睦,顾相的富裕遭到你的眼红,再加上你不善于经商,怕惹来其他官员们的笑话,干脆就找个理由让大家都不用做生意。你别怪本王说话不好听,你如何证明你是一心一意为了陛下着想?左右丞相都已经表态了,他们放弃经营店铺,把名下的产业送给陛下和皇子作为礼物,来证明他们绝无二心。他们才是真正轻视钱财的,可你呢?你无法证明你的诚意。”

“王爷,下官没有多少财产,下官有的只是一颗真心。”

“得了,本王懒得跟你争。”镇南王白了他一眼,抬头朝着龙祁世道,“陛下,咱们皇家人有风度,也有足够的财富,更有威武的军队。微臣并不认为这朝廷里有谁能靠着做生意就翻天的,若真有大肆敛财图谋不轨的人,一经发现,直接处死,也能起到威慑众人的作用,实在没必要断他们财路啊。左右丞相如此干脆利落地献出自己的产业,都已经表明了对陛下的心意,陛下对他们真的可以放心了。”

“皇叔所言甚是。”龙祁世总算出声了,“你们刚才在议论的时候,朕想了很多,左右丞相生怕朕对他们有半点怀疑,用自断财路的方式来表达心意,朕甚是欣慰。顾卿能够面色无愧地说出——以朝廷为重,以财富为轻,从今往后放弃经商的话,足见他心胸坦荡,毫不自私,他是一心为了朕考虑的。”

龙祁世说到这,视线落在顾珏清手里的地契上面,“顾卿,你送的这份大礼,朕心领了,地契就收回去吧,朕不占你这么大的便宜。”

“陛下,不是您占了臣的便宜,陛下待微臣不薄,这份礼物就当做是谢礼,陛下还是不要推辞了,您收下这份礼,微臣也就不会受到任何的质疑。”

“谁敢质疑你!不就是多挣了点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翻天了不成?朕明知道你的忠诚,就不会封了你的财路,朕懂得明辨是非,赏罚分明。你今天的举止让朕很高兴,朕也不能小气,朕收下你这份礼,再把它作为赏赐,赏给你,你要记住这是朕赏你的,因为你绝无二心,所以该赏。”

听闻龙祁世的话,顾珏清面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微臣感激陛下的信任。”

“对朕好的人,朕都知道。刚才就几个人率先站出来表真心,其他人都保持静默,八成在犹豫着应不应该把产业上交?朕能够理解,有些人手头比较紧,不舍得交,朕不怪罪。人嘛,总会有点儿私心,只要你们对朕忠心耿耿,朕不介意你们挣大钱,但要是有谁因为钱而犯错,那朕可就不宽恕了,你们明白吗?”

龙祁世的话音落下,众人齐声道——

“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记住就好,别嘴上说着记住,离开大殿就给忘了。关于蔡士常的提议,朕认为,还是不通过……”

龙祁世的话音还未落下,有两名年迈的文官接连给出了建议。

“陛下,约束官员们的财富其实没什么不好,真正忠于您的人,是不会在意被约束的,陛下还是慎重考虑吧?”

“陛下,您可以制止官员们经商,提一提官员们的俸禄,这么一来,官员们照样也能丰衣足食。”

龙祁世脸上流露出不耐烦,“你们烦不烦?朕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对朕忠心不二,朕的心胸也是很宽广的!你们看看左右丞相,他们一心为朕,朕何必对他们诸多管束?你们这些不会挣钱的人,就是想让那些会挣钱的人跟你们一样寒酸吗?还让朕提高你们的俸禄?想都别想,每年的俸禄不变,不够花就自己去挣!”

说话的两位文官,刚好就是只拿俸禄不经商的,在龙祁世眼中,就成了目的不单纯。

“陛下,微臣绝对不是为了提高俸禄才这么说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朕不爱听,有本事就像左右丞相那样付出实际行动,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想听你们忽悠。”

“陛下息怒。”卫长琴站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人虽然古板了些,但平日里作风正派,应该不是出于私心,微臣倒是有一个提议,陛下可以考虑考虑。”

龙祁世的脸色有所缓和,“卫卿你说。”

“陛下宽宏大量,不约束我们经商,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微臣的提议是——从今往后,边疆军队的军饷,还有闹旱灾和水灾地区的赈灾银,国库出一半即可,百官凑一半,挣得多就多捐,挣得少就少捐,如此可以确保公平,也实现了百官的价值,救济百姓与养活军队,都有文武百官的一份功劳。”

“这个好。”顾珏清附和道,“我等既然决定了要报效朝廷,就不能只守着自己的财富,捐一些给朝廷用,十分合情合理。”

卫长琴的话,正好可以堵住那些老臣的嘴。

算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老臣们跟皇帝闹得不愉快,总是喜欢劝说皇帝,偏偏皇帝又不爱听他们说话,既然他们总想着报效朝廷,那就让挣多钱的人多掏点钱给朝廷用,算是给了老臣们面子,他们为了让皇帝消气,八成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卫卿的这个建议,听起来很不错。”龙祁世舒展了眉头,朝着刚才说话的两个老臣问道,“这下你们总没意见了吧?要是再唠唠叨叨的,朕就要把你们赶出去了。”

“微臣没有意见了。”

“卫相所言,微臣赞同。”

“没意见就好,那就按卫卿说的办。”龙祁世悠悠道,“右相卫长琴,谏言有功,德才兼备,深得朕心,赏黄金万两,贡品玉如意一对;左相顾珏清,深明大义,奉公守法,赐黄金五千两,贡品珍珠一盒;太常寺卿茂姜,你也廉洁奉公,赏黄金千两。”

三人齐齐拱手谢恩。

“谢陛下恩典。”

“这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朕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龙祁世起了身,“退朝罢。”

“臣等恭送陛下。”

龙祁世离开以后,众人也都散开了。

蔡士常瞥了一眼顾珏清所在的方向。

顾珏清接收到他的视线,冲他挑了一下眉头。

蔡士常回想起今日朝堂上的状况,觉得心中郁结,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前边不远处,太师缓缓走动,蔡士常小跑几步追了上去,小声说道:“太师,今日朝堂之上,左右丞相还真是有默契得很,仿佛站在同一阵营,他们从前分明不和睦,怎么今天跟唱戏似的,一个人接一句,和谐得很。”

太师冷冷道:“事关利益,暂时的和平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以为他们真是清廉之人吗?他们这是变着法在守自己的财富,这一招以退为进,分明就是算准了陛下会被打动,陛下一高兴,就不在乎了。”

“实在是太狡猾了,非但没亏,又得了一笔赏赐,陛下怎么就那么信他们的话?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的险恶用心?”

太师脚下的步伐一顿,瞥了一眼蔡士常,“险恶用心?在陛下眼里,你比较像用心险恶的那个人。你没多少家财,想提这种建议,也应该找个富裕的官员,商量好之后再由他去提,你没听见镇南王说的话吗?他觉得你穷酸,你的提议看似合理,实则为了掩饰你对富裕官员的嫉妒。”

“下官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跟老夫解释有什么用?别说是陛下了,就连老夫都不太相信你的诚意。”

他有钱大官人这个随时愿意掏钱的朋友,不愁没钱用,自然就不在乎能不能经营店铺了。

而顾相没有他这样的人脉,所以他希望顾相挣不到银子,最好清乐园能被钱家收购,不再属于顾相产业。

可惜啊……陛下还是被说服了。

“太师,也许下官是有那么点私心,但并不妨碍下官为了皇族考虑,陛下这样放任顾相经营,顾相会越来越富裕的。”

“要怪,只怪你的话没说服力。如果你像顾珏清那样伶牙俐齿,在朝堂上你就不至于那么憋屈了,被好几个人笑话你穷酸,心里的感觉如何?你该去学学怎么做生意了。”

“下官……会学的。”

……

“爷,这一趟早朝可真是赚到了啊,您半点没亏,陛下还赏了黄金和珍珠,这珍珠还是贡品呢,比寻常的珍珠色泽更好看,手感也好。”

顾府内,顾桃紫望着盒子里的五颗珍珠,忍不住赞叹。

“你若喜欢,送一颗给你。”

“谢谢爷!”顾桃紫笑道,“爷果然特别会哄陛下开心,真是厉害。”

“这一次,可不是我哄的呢。”顾珏清单手托腮,“是有人指点我的,那家伙确实聪明,以退为进,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了,我答应过他,要是赚到了,得请客的,桃紫啊,你让人去街上买新鲜的活虾活鱼回来,本相晚些要招待客人。”

第138章 杀心(一更)

傍晚时分,卫长琴坐在自己府中的凉亭内喂鱼,有护卫走上前,递出了一份请柬。

“相爷,这是顾府送来的请帖,顾相设宴邀请您前去。”

卫长琴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唇角轻勾,“准备马车。去顾府。”

……

顾府厨房内,顾珏清还在忙活着。

八道菜已经出炉盖上了,再做两道,菜就差不多齐了,太多也吃不完。

第九道菜即将出锅的时候,下人来报:“相爷,卫相已经来了,正在大堂内等候。”

顾珏清说道:“先给他上茶,让他再等一会儿,就快好了。”

说话时,揭开了锅盖,一阵带着微辣的肉香味扑鼻而来,闻着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这辣子鸡丁,真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做菜能把自己给馋到,她觉得自己的道行真是足够高超了。

翻炒片刻,便可出炉了。

最后一道,烧大虾。

……

“卫相,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您尝尝。”

大堂之内,顾桃紫给卫长琴上了茶,“我们相爷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应该在做最后一道菜了。”

卫长琴端起茶盏,才喝了两口,就听见大堂外传来成群的脚步声。

“卫相应该没等多久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珏清的身影出现在大堂之外,她抬脚跨过了门槛,身后跟着一群婢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婢女们把盘子全摆上了桌,揭开了盖。

霎时,饭菜香味浮动在空气中。

“红烧螃蟹、玉带虾仁、梅菜扣肉、花揽桂鱼、香酥焖肉、辣子鸡丁、抓炒对虾、三鲜鱼翅、拔丝芋头、鱼香茄煲。”

顾珏清报着菜名,在桌边坐下,“卫相,请。”

“顾相,只有你我二人,用不着做这么多的菜,要是把顾相你给累着了,本相心里会过意不去。”

“十个菜而已,能累得到哪去?卫相帮了本相的大忙,若是不做一桌丰盛的,倒显得本相小气。卫相,动筷子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卫长琴淡淡一笑,拿起了筷子,目光扫过满桌的菜,每盘都让人极有食欲,便先夹离自己最近的菜。

咬下一只虾仁,入口的肉质鲜嫩,麻辣中带着一丝丝甜,实在是很下饭。

桂鱼鲜美,入口即化。

辣子鸡丁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顾相会的的菜式繁多,似乎让人永远都吃不腻味,这一点让本相深感佩服。”

“卫相过奖了。”顾珏清笑了笑,“对了,本相今日路过集市,无意中看见寻找你妹妹的告示,还到处贴着呢,陛下对你家小妹似乎还没死心?”

“她有地方藏,应该不会被陛下发现。前两日我们见了面,提起你,她感到十分窘迫,她说……她曾经对你十分爱慕,却因为犯了错遭到你的冷眼,想想觉得有些丢人,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能够释怀就好,看在卫相你帮助我的面子上,过去的不愉快,我可以忘记。你妹妹一定能够找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人。”

卫长琴低笑一声,“顾相放心,她对你应该不会再有非分之想,她大概也不敢面对你。”

“言重了,本相不会跟小姑娘计较的。本相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跟卫相能够一直如此和睦。”

“这也是本相所希望的。”

“本相带来了上好的桃花酿,特别的醇香甘甜,干一杯?”顾珏清说着,拍了一下身边的酒坛子。

卫长琴点头微笑,“好。”

顾珏清才撕开了酒坛封口,听得有人来报:“相爷,蝶王来了,说是您经常请他吃饭,今天他也请您一回,他去街口新开的一家鸭肉店买了麻辣鸭脖子,想与您一同品尝。”

顾珏清闻言,说道:“本相正招待客人呢,没空理会他,你跟他说,明日中午过后再来吧。”

卫长琴与蝶王相互嫌弃,这两个人自然不能凑在一起。

既然宴请卫长琴,她就不会放蝶王进来凑热闹,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是,属下这就去打发他走。”

通报的人离去之后,卫长琴问道:“顾相与蝶王之间的来往似乎挺密切?”

“那厮就是喜欢蹭吃蹭喝,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

“蹭吃蹭喝,没正经事可谈,次数多了难道不会觉得烦?”卫长琴淡淡道,“本相想不通,这个家伙对你来说能有什么大用处?他不讲礼仪,行为蛮横,你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人时时来打扰你?”

卫长琴说到这里,试探般地问了一句,“如果他不是对你有什么大用处的话,那就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才会给他好脸色?”

顾珏清没料到卫长琴的心思如此敏锐,抬头看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来不及收回。

“看顾相的神情,本相似乎没有猜错。”卫长琴咬了一口虾仁,轻描淡写道,“被人抓住了把柄,你这心里难道就不会不安吗?你觉得那个家伙很值得信任,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在猜测着,蝶王究竟知道了顾珏清的什么秘密?

他当然不能直接问顾珏清,问出来显得多余。

他知道顾珏清两个秘密:她不是真正的顾相,以及女扮男装。

这第二个秘密,他不曾说开,在顾珏清面前依旧装不知道,只是不想让她心烦而已。

蝶王知道的秘密,和他知道的秘密,是否一样呢?

顾珏清身上究竟有几个秘密?

不管怎么说,被别人知道总归不好。

“蝶王不是朝廷里的人,与我没有利益上的牵扯,所以他没理由来害我。他从前与我有点私人恩怨,他说,即使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他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何必为了图一时的痛快,放弃更好的利益?这利益指的就是蹭吃蹭喝,他图的是口腹之欲。”

“所以你为了封他的口,还得管他吃喝?麻烦。”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最省事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杀人灭口?”

“他不是喜欢蹭吃蹭喝吗?顾相只要下个决心,在他的饭菜里……”

“本相还不想做到这一步。”顾珏清打断卫长琴的话,“对于我能够掌控的人,我何必急着取他性命?再说了,他能使唤蝶群,总有帮得上忙的时候。”

“所以……顾相是觉得他有价值,所以才不忍心下杀手?本相还以为,顾相把他当成值得信任的好朋友了。”

“卫相多虑了,想和本相做朋友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珏清面无表情道,“本相只对敌人心狠,你和蝶王都有我的把柄,可本相却没有把你们归于敌人那一类,卫相你明知道我不是从前的顾相了,如果你把这事宣扬出去,传进陛下的耳朵里,他一定会质疑我的身份,这么一分析,你跟蝶王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隐患,不是吗?如果我狠下心杀他,也就有可能狠下心杀你了。你应该庆幸,本相没有那么坏的心眼。”

“你竟拿我与他相提并论。”卫长琴放下了筷子,“本相曾经立过誓言,不拿你的任何把柄要挟你,难道在顾相的眼中,本相的誓言完全不值得信吗?蝶王可曾对你起誓过?抓住你的把柄蹭吃蹭喝,你倒还真有耐心招待他。”

“卫相言重了,你的誓言,我是相信的。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想在官场上找个真心朋友是真不容易,本相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官场上的朋友,交一两个江湖上的朋友也好……”

“既然顾相有自己的考量,本相就不多话了。”卫长琴垂下了眼,“吃饭吧。”

顾珏清闻言,不再说话了。

卫长琴建议她除掉蝶王,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还是出于对蝶王的厌恶?

难不成……他和蝶王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恩怨吗?

“卫相,你和那家伙之间……”

“不要提他。”卫长琴夹着一只虾仁送入口中,“影响吃饭的心情。”

顾珏清:“……”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恩怨了。

他既然不想提,她也就不多问了。

“卫相,我看你一直在吃虾,别的菜还没怎么动,换一盘吃吧。”顾珏清随意地道了一句,“看来你很喜欢吃虾,下次请客的时候,本相多上几盘虾仁的不同做法。”

“好啊。”

……

饭后,卫长琴告辞离开。

踏出顾府,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马车。

“相爷,回去吗?”车夫上前来询问。

卫长琴说道:“酒足饭饱,想要走走,不想坐马车了,你把马车驾驶回府,本相独自散散心,不必跟着了。”

“是。”

卫长琴走在街道边上漫步,余光瞥见有不明物体朝着脑袋打过来,后退一步便避开了。

那物体落了地,他仔细一看那物体,是啃完的骨头。还是鸭脖子部位的骨头。

卫长琴朝着空气慢条斯理地说道:“蝶王对本相有什么不满,直接站出来说就是了,何必在背后偷袭呢?你以为你能打得中?”

话音落下,听见身后有衣衫飞扬的声音。

他转过身,望着对面落下的人影,淡淡一笑:“顾相为了招待本相,把你拒之门外,你心里不高兴,就要拿本相出气?”

蝶王冷哼了一声,“笑面虎,别冲着我笑了行不行?我可不是皇城里那些无知少女,你端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也骗不了我。你说实话,你和顾珏清走那么近,到底有什么企图?你是右丞相,她是左丞相,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你肯定没安好心,想算计她。”

“你的推测根本毫无依据。你说一山不容二虎?呵,本相和顾相不算是虎,朝堂之上只有一匹老虎,就是龙椅上的那位,在皇帝陛下面前,谁敢把自己比作虎?本相和顾相可不敢自比老虎,顶多就是跟在老虎背后的两只狐狸而已,你连打比方都打不好,看来是真没念过几年书啊。”

蝶王被奚落,心中恼怒,朝着卫长琴呵斥道:“别跟我耍嘴皮子,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心思那么重,让人看着就烦。”

“你看我如此不顺眼,是因为我跟顾相走太近了吗?”卫长琴装作疑惑道,“你看上去似乎挺关心顾相?你觉得本相虚情假意,那么你对顾相就是真心实意的吗?”

“起码比你真心实意,她管我吃喝,我肯定要管她死活,她和你这种没安好心的人打交道,我不放心,她要是出个什么事,谁管我的饭吃?”

“鼎鼎有名的刺客,连个饭都吃不起?你缺多少银子,本相可以借给你,你就不用去顾相那里蹭饭了,白吃白喝,不觉得自己没皮没脸吗。”

“我不缺银子,我就是想吃顾府的饭,碍着你什么事了?”

“本相与顾相交情好,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卫长琴淡淡道,“瞧你那个样子,倒像是心上人被抢了似的,大家都是男子,就属你最小肚鸡肠。”

卫长琴的话,让蝶王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心上人?

不可能吧。

他刚才是不是表现得有些失态?可千万不要被卫长琴这头狐狸怀疑到什么。

“我……把顾珏清当兄弟,对她的关心,那是发自肺腑,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最讲义气,哪像你们这些官场上的人,利欲熏心,虚情假意!”

他的语速有些偏快,卫长琴听在耳中,目光微凉。

他似乎从蝶王的话中听出了心虚,这个家伙还真是一点都经不起试探。

蝶王……竟然也知道了顾珏清最大的秘密。

若非如此,对待顾珏清的态度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按照蝶王脾气火爆的性格,顾珏清要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就是他报囚禁之仇的最好机会。

可他没有半点想要报仇的态度,反而对顾珏清有些维护,并且常常去府上蹭吃蹭喝。

他一定是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才会化解了他心里的怨恨。

男人被男人欺负,觉得耻辱。

男人被女人欺负,稍微想开点,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太过计较反而显得小气。

“蝶王,其实你不用太提防着本相的。”卫长琴又是温和一笑,“本相和你一样,都抓住了顾相的把柄,但是都不会往外说,本相更是不会拿着把柄要挟她。”

“你也有她的把柄?”蝶王惊讶道,“她没跟我说过。”

“你与她非亲非故,她凭什么告诉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她把柄的?”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本相的。”卫长琴挑眉,“你可要管住你这张嘴,别给泄露出去了。”

“等会儿,你知道的是哪个把柄?”蝶王蹙起眉头,“你知道的,跟我知道的,是同一个秘密吗?”

卫长琴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顾相才能解答了。要不然咱们说出来,看看是不是同一个秘密?”

“那行,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凭什么我先说啊?我说完你要是不说怎么办?”

“这个问题本相也很担忧,万一本相说完之后,你耍赖了怎么办?”卫长琴略一思索,道,“罢了,咱们还是不要探究顾相的秘密了,都别说了。”

蝶王:“……”

这个姓卫的,实在是太他大爷的欠揍了。

“本相还有事,又不跟你在这多说了。”卫长琴转过了身,“如果你实在好奇本相知道了顾相什么秘密,就自己去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蝶王对着卫长琴的背影怒目而视。

这姓卫的,跟他提秘密做什么?引发了他的好奇心,又不给他解答,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说了。

这大街上的不好动手,否则真想让毒尾蝶蛰死这姓卫的。

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尝尝蝶群的厉害。

卫长琴背对着蝶王行走,唇角的笑意消逝,眸中寒光闪烁。

回到卫府,他走向了南面的院子。

庭院里,一袭蓝色的身影正在捣药,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看了一眼,笑道:“长琴,你的眼神如此不善,出什么事了?”

卫长琴道:“我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你去安排一下。”

第139章 鹿死谁手(二更)

“怎么样?这麻辣鸭脖子味道还不错吧?我知道你挺能吃辣的,就给你带了一些。”

顾府的庭院之内,蝶王与顾珏清在石桌边面对面坐着,两人手上都捏着一截鸭脖子。

“不错。”顾珏清吃着,觉得口中有些麻了,便倒了一杯酒来喝。

“顾珏清,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问。”

“我在来之前,碰到卫长琴了,你也知道,我看他不大顺眼,就彼此冷嘲热讽了几句,他说,他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并且也帮你保守一个秘密,而我也是知道你秘密的,那么……我知道的秘密和他知道的秘密,是不是同一个秘密?”

此话一出,顾珏清眉头蹙起,“你们怎么会聊起这个话题?你没说漏嘴吧?”

“没有,绝对没有。”蝶王连忙说道,“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说漏嘴的人,你怕我说漏嘴?那么也就是说,他知道的,跟我知道的,不是同一件事了?”

“不是。”顾珏清面无表情道,“你们两个人所知道的秘密,是不一样的,但是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蝶王听着她这话,莫名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他不知道你是女……咳,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吧,我机灵着呢。”

顾珏清:“……”

他机灵?

还真是够有自信的。

顾珏清并不想打击他,便敷衍道:“对,你机灵,你只要半个字都不泄露出去,就对得起机灵这两个字。卫长琴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可能是想套你的话。”

“他怎么可能套到我的话?我对他提防着呢。”

“你们两个八成是想互相套话吧?”顾珏清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害我,就不要总想打听我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只会让我越烦。”

“你也觉得他很烦是吧?简单啊,斩草除根。”蝶王提议道,“听我的,不要跟那些大官做朋友,这官场上的人,大多唯利是图,十有bā jiu是不讲义气的,不像我这样的坦荡,这样的直爽。”

“十有bā jiu是不讲义气的,那还有十之一二是讲义气的呢。”顾珏清淡淡道,“卫长琴没准就是那十之一二。”

“他?不可能,那种笑面虎怎么能靠得住?你不对付他,就是给你自己留隐患。”

“所以你觉得最好的办法是除掉他吗?”

“当然。让你的秘密随着他的尸首一同埋葬。这样一来,你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你们二位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顾珏清笑道,“他也是这么跟我提议的,除掉你,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你要听他的话吗!”蝶王的声线即刻拔高,“我就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只是蹭饭而已,如果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要引起你的杀心,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我也没说要杀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只是好奇你们二位究竟是哪来的仇怨,我这个被知道秘密的人都不急着杀人灭口,你们这两个掌握秘密的人却想除掉对方,既然如此,何不决斗?”

蝶王愣了愣,随即道:“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如果你没有蝶群,你有把握赢他吗?”

“这我不知道,可我既然拥有蝶群,和人打的时候自然就要用上。”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他,他是朝廷命官,伤害朝廷命官,你会变成通缉犯的,你想体会被官兵全城通缉的感觉吗?卫相若受伤,皇帝不会饶你,你若受伤,有几个人愿意管你的?无论你是输还是赢,都不划算,你还是省省吧。”

“……”

是夜。

卫长琴离开了卫府,坐上自家马车。车夫驾驶着马车,一路往北行驶。

而就在马车驶出之后,有一道人影追随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那影子十分轻盈灵活,和马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马车内的卫长琴此刻转身面对着车壁,通过车板上事先打好的小孔观测着马车外的情景。

有一道身轻如燕的人影,在房檐上健步如飞地跟踪着马车。

他唇角轻扬,转身掀开了马车帘子,朝着驾驶马车的人说道:“神墨,我猜测得果然没错,他跟过来了。”

白天的时候,他故意在蝶王面前提起顾珏清的把柄,试探蝶王的态度,蝶王表现出对顾珏清的关切,当时他就猜测着,蝶王大概会对他起杀心。

他想除掉蝶王,蝶王也想除掉他。

很显然,蝶王知道顾珏清的真实身份之后,心中的埋怨转变为兴趣,他本人可能还不愿意承认,但他无意中泄露的情绪,已经表明了他真实的想法。

蝶王对顾珏清,八成是动了心。

蝶王想杀他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帮顾珏清除掉隐患吧?这其中大概还带有一些嫉妒?

他能够体会这种心情。

因为他也不愿意看见顾珏清和蝶王有过多来往。他与蝶王,注定相看两厌。

他也十分怀疑,蝶王是否能守得住顾珏清的秘密?毕竟不够聪明,一不留神给泄露出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你为何会突然想要杀他?”神墨万分好奇,“都没听说过你跟他有什么恩怨,你今天跟我说想要他的性命,又不说原因。我是真不想猜,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总之他招惹我了,至于具体原因,我不想说给旁人听。”

“可我不是外人啊。你难道连我都不放心么?我陪伴在你身边多年,守着你最大的秘密,可以称得上是鞍前马后了,上哪找像我这么好的师兄?你竟然对我都提防。”神墨叹了一口气,“我可从来没隐瞒你什么事呢。”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在替另一个人保守秘密罢了。”卫长琴说道,“如果是关于我自己的秘密,自然不用瞒着你,别人的秘密你就没必要知道了,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神墨挑了挑眉,“那我就不多问了,别人的事情的确跟我无关。”

“驾驶速度再快一些,就要到那个山洞了。”

“已经很快了,别催了。”

马车此刻行驶的路段,已经是郊外了。

前边不远的地方,便是他们设好的陷阱了。

一个让人有进无出的陷阱。

想杀蝶王不易,但也并非太难,他最大的优势是蝶群,没有了蝶群的蝶王,就像跛了脚的老虎,虽然依旧凶狠,却提不起多大气势了。

关于蝶群,卫长琴想到了两个克制方法。

一是用烟雾来干扰,让毒尾蝶分辨不清方向。

二是隔绝,毒尾蝶即使再厉害,也进不了密闭的空间,它们可没有穿墙的本事。

同一时刻,一直跟踪着马车的蝶王从衣袖里掏出了用来召唤蝶群的哨子。

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若能刺杀卫长琴成功,压根就没几个人看见,卫长琴之死就会变成悬案了。

这么一来,他不用担心变成朝廷的通缉犯。

白天在大街上不敢明着动手,这夜里在郊外,他可就不用顾忌什么。

从他决定刺杀卫长琴开始,他便在卫府的附近蹲着,想着什么时候等卫长琴出门,找个好的时机刺杀,人少才方便他动手。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他等来了刺杀的好时机,卫长琴这厮半夜出门,虽然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但只要马车经过清冷的路段,他就高兴。

正准备吹口哨,就看见那马车在山洞外停了下来,从山洞内走出一名纤细的蒙面女子。

下一刻,原本乌黑的山洞内有了火光。

蝶王的哨子拿到了唇边,没有吹。

其实他还挺好奇,卫长琴这厮半夜出门想干什么?

夜里到偏僻的地方与人会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他去一探究竟,没准还能抓到卫长琴的把柄。

不过,卫长琴都要死了,还抓他把柄做什么?直接让蝴蝶蛰死他得了,管他有什么秘密。

如此想着,他把哨子含进嘴里,吹响了哨声——

第140章 活不下去了吗?(一更)

嘹亮的哨声,仿佛要穿透夜空。

山洞里的人自然听得见外边的哨声。

“这铁网,做得倒是不错。”

卫长琴望着眼前用铁丝编织的巨大铁网,唇角轻扬。

这铁网,是打铁铺子里的铁匠们花了三个时辰迅速赶制出来的,就为了晚上能够派上用场。

整张铁网的尺寸,是按照整个石洞的长宽高,做到正好,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上,铁网正中央设计了一个小门,能够让人进出。

关上门,普通人靠蛮力都很难撞开,更别说是小小的蝴蝶。

“铁匠说了,这铁网兴许防不住猛兽,防蛇鼠实在是小菜一碟。”神墨笑了笑,手握成拳在铁网上捶打了两下,“瞧瞧,多结实。”

这张铁网就立在石洞的正中央,将石洞切割成了两个空间,所有人都站在铁网后边,等待着蝶群进攻。

“蝶王若是死了,还真是可惜了那些蝴蝶。也不知道蝶群今后该何去何从,没人能够驾驭它们了。”

说话的蒙面女子,正是卫迎莹。

自打皇帝看中她的相貌,她便不愿意现身人前,从顾府离开之后,落脚点就是这个石洞了。

这个石洞,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

今夜就要成为蝶王的葬身之处了。

石洞外的哨声还在响,众人隐约能够听见昆虫扑扇着翅膀的声音,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卫长琴抬眸看向石洞之外,黑压压的蝶群已经蜂拥而来。

石洞内的火光暗淡,配上黑色蝶群飞舞的画面,在黑夜中,更衬托出了几分阴森。

三人站在铁网后,眼见着蝴蝶飞到了面前,与他们只隔着一层铁网的距离。

蝶群飞不进铁网,便只能在半空中翩翩飞舞,若单单只看蝴蝶飞舞的画面,还是挺好看的。

可一旦联想起毒尾蝶杀人的画面,再看眼前的蝴蝶,就觉得丝毫不可爱了。

再说石洞之外的蝶王,眼见着自己的蝶群飞进石洞里了,便缓缓走近石洞,猜测着接下来石洞里会响起哀嚎声了。

被毒尾蝶蛰到的部位,一定会又痛又痒,让人难以忍受地叫喊出声。

可当他走到石洞口,看清里面的情形时,脸色顿时就铁青了。

“姓卫的,真有你的啊……”蝶王冷笑一声,“你早就准备了铁网在这等着呢?看来你是知道我要除掉你了,我刚才在半路上还想着,你大半夜出来是为了什么,你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对吗?”

蝶王说到这,心中已经起了警惕,左顾右盼,心想着附近会不会有埋伏在等着他?

如果突然冒出一堆人来,他也来得及使唤蝴蝶帮他对付敌人。

然,周围并没有异样,除了铁网后面站着的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卫长琴可不像是只防不攻的人啊。

他正疑惑着,就听卫长琴说道:“原来本相在你心里竟是如此神机妙算?真是多谢你高看本相了,可惜,我并不知道你在跟踪我,是蝶群出现了之后我才知道的。”

“你没料到我会来刺杀你?那这防蝴蝶的铁网是怎么回事?”

“这铁网,原本不是用来防蝴蝶的,而是用来防豺狼虎豹等野兽。毕竟这个洞穴是本相朋友的长期落脚点,住在这里,总要打理。有了这个铁网,不会被野兽攻击,也可以防蛇鼠来打扰。哪知道今夜你会来?这铁网刚好挡了蝴蝶了。”

卫长琴说着,叹息了一声,“想不到啊,你竟然对我起了杀心。”

蝶王扬起了唇角,“我果然还是太高看你了。”

看到铁网的那一瞬间,他以为卫长琴提前做好了准备,设下了埋伏。

可是到了此刻,周围都还没有出现可疑人影,若有人暗中埋伏,早该跳出来了吧?

再看卫长琴此刻蹙起的眉头,显然是毫无准备的。

蝶王的心情顿时大好,笑道:“姓卫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够取了我的性命?你的蝴蝶攻不进来,我何必怕你?”卫长琴面上不见半点惊慌,“咱们可以就这么耗下去,本相不出去,等到明天一早,卫府的人见不到本相的踪影,就会出来寻找,本相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你以为躲在里面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蝶王的目光落在了铁网上,“我把这铁网给破开,你照样跑不了。”

“你不可能破得开。”卫长琴身旁的神墨抬起了手,给蝶王展示着手上的钥匙,“这铁网的材质极好,连野兽都能防得住,只有我手上这把钥匙能打开,就凭你一个人,也想破开铁网?别想了,你没有那样的本事。”

“我没有本事破开?”蝶王跨出了脚步,“那就让我试试,这铁网究竟有多牢固。”

在没有得到尝试结果之前,他不会相信对方的话。

“蝶王,其实你不用做得这么绝。”卫长琴淡淡道,“如果被顾相知道你要杀我……”

“你害怕了是不是?死到临头想要跟我说好话。你别白费劲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至于顾相那边,我装糊涂不就好了?如果你的阴魂可以托梦给她,告诉她真相,也算你有本事了。”

蝶王说着,已经走近了铁网。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跨出的步伐会突然踩了个空!

脚下原本正常的地面,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一块,让他瞬间悬空坠落——

而他落下之后,地面空掉的那一块又被迅速填补。

“这下可好了,他的这帮蝴蝶派不上用场了。”神墨笑道,“咱们下去看看吧,看他如何一败涂地。”

话音落下,便转身走向了山洞尽头的石壁。

石壁上镶嵌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神墨伸手握住了一块长着huáng sè纹理的半圆石块,朝右拧了三圈。

而站在他左边的卫长琴,握住了石壁上另一块白色纹理方形石块,向里按压——

“笃”

类似于机关触动的声音响起,与山壁合为一体的石门缓缓向上升起,出现了一条窄而长的阶梯。

这条密道阶梯,能够容纳两人并排行走。

卫长琴与神墨并列走在前头,卫迎莹跟在二人的身后。

神墨吹了个火折子用于照明,“我设的双重机关不错吧?不知情的外人无法po jiě,更不可能误触。”

单一的机关,偶尔会被有运气的人误触,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性发生,便要造双重机关,让这条通道永远无法向外人打开。

蜿蜒的阶梯,直通地下宫殿。

此时此刻,蝶王正被十道红色人影围住。

“卫长琴,你还真他娘的是属狐狸的!”

在山洞里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铁网上,不曾想到脚底下会踩了个空。

落地的那一刻,还不等他站起来,四面八方的红色人影就凑了过来,人手一把刀。

这些人,身穿红衣,头系红绳,衣裳的胸口处都绣一个“血”字。

“你们是血衣教的人?”蝶王拧起了眉头,观察着四周。

想不到地底下会藏着一个这么大的地方。

不仅大,还十分干净。墙壁悬挂火把,使得整座地下宫殿被明huáng sè的光辉笼罩。

他的视线扫过正前方时,愣住了。

那是什么?!

大概两丈之外的地方,有着如同祠堂一样的布置,巨大的暗红色方桌上,列着整整齐齐的牌位,一层又一层,如同阶梯般往上垒,多到看一眼都数不清数量。

还不等他细看,包围他的人已经提着刀砍过来了。

他顿时也没有心情再去顾其他,忙着左右躲闪。

红衣人们不依不饶,互相交换着眼色,仿佛极有默契,四个人守着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其余六个人负责攻击,无论把蝶王逼到哪个方向,都会有人等着给他一刀。

蝶王好不容易从一个人手上夺到了兵器,冷不丁背后一疼,被刀尖划破了衣裳,割到了皮肉。

他咬了咬牙,反手就是一刀。

那个人也不躲,挥刀与他的刀相互碰撞在一起,其余的人趁此机会再次逼近。

蝶王察觉到危机,不再恋战,立马撤回了刀躲闪到一边。

血衣教,是祁国有名的杀手组织之一。

混黑道上的都知道,如今名声最响亮的两大杀手团伙,黄泉教与血衣教。

两个组织的区别在于,黄泉教教徒众多,数量达到几百人,而血衣教教徒全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黄泉教一个堂主手下的人多。

可就是这么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团伙,实力都并不逊色黄泉教,几乎个个都是好手,并且在行动的时候十分团结,作战方法多种多样,利用眼神或者口hào便可以达成默契,这一点是许多组织都做不到的。

蝶王不禁替自己捏了把汗。

他自己也是从杀手这条路一路走出来的,从最普通的杀手,到最有名的刺客。

他能够判断血衣教杀手的水平,是一流的。

如果此刻有蝶群作为辅助,他根本不用担忧。

可不管他再怎么吹哨,蝶群也不会穿破石壁进来救他。

夕日卫长琴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

“你除了有蝶群为你披荆斩棘,没有其他本事,离了蝶群,你根本活不下去。”

卫长琴在用事实告诉他,没有蝶群,他就活不下去吗?

他真的活不下去吗?

手臂上又传来一阵刺痛,身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他真的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在被蝶群保护,他仗着蝶群,便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无人敢惹。

他从来不曾担心自己会陷入困境,因为蝶群永远不会背叛他。

可如果蝶群有心无力,与他隔着厚厚的石壁,他还能指望谁来给他当救兵?

卫长琴连血衣教都请过来了,可见——真的不给他半点生路。

不远处,卫长琴等人站着,看蝶王在困境中挣扎。

他身上已经有好几道伤痕,把衣衫染得鲜红。

他的行动也越来越不敏捷。

他再次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把大刀,这一次倒是没受伤,却被刀尖给挑开了脸上的蝴蝶面具,差一点就刮到他的脸了。

他隐藏了许久的容貌,终究是展示在人前了。

这一刻他也实在没心情管自己的脸,只想管自己的命。

明知道可能躲不过这一劫,也要挣扎挣扎。

观战的三人望着他的容貌,齐齐错愕。

蝶王平日里凶恶蛮横,却生了一张阴柔秀气的面孔,乌黑浓密的眉,月牙般的眸,鼻梁挺而小巧,这样柔和的五官,实在没有半点儿凶相。

而令人惊讶的,并不只是他那张与性格不符合的脸,而是他额头的正中心,印着一个小小的火焰图形。

这样显眼的标记,无法让人不注意。

而就在三人怔愣的时候,蝶王的身躯已经软倒,半跪在了地上,眼见着一把刀就要刺向他的背部,卫迎莹大喊出声——

“住手!都住手!不能杀他!”

然而动手的那名刺客用力过猛,听到卫迎莹的喊叫声,一时有点收不回来。

好在,卫长琴早已拔下了头顶上固定发冠用的簪子,朝着蝶王背后的那把刀打去——

“叮”的一声,簪子携带的力度把刀给打偏了,刺客捅了个空,一个趔趄摔倒。

卫长琴身侧的神墨松了一口气,此刻已经回过了神,转头问卫长琴:“你知道蝶王今年几岁吗?”

第141章 他的身世(二更)

“二十七岁。”

“你确定是二十七吗?”

“从顾相那里听说的,应该错不了。”

卫长琴还记得,之前跟顾珏清调侃蝶王,顾珏清说蝶王年纪不小心智却不高,还特意提到了年龄。

“如果年纪没错,那我们就没认错人,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他就要死在我们面前了。”

神墨说着,已经迈出了脚步,走向伤痕累累的蝶王。

蝶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由于身上伤口太多,已经体力不支,精神不济。

等神墨走近他的时候,他已经疲惫得昏厥过去了。

神墨蹲下了身,给他把脉。

还好,死不了,都是一些皮肉伤。

止完血,处理好伤口,休养一段时间应该也就好了。

“副教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后有人询问道,“不是说要杀了他吗?怎么又突然不想杀了?”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们提起过?如果你们看见一个眉心长着火焰胎记的男子,一定要来告诉我。”神墨解释道,“蝶王一直都戴着面具,我没认出来,刚才面具掉了,看清了脸,才认出来。幸好面具掉了,否则就要铸成大错了。”

“原来这就是副教主的亲戚?我真对不住您,我刚才在他背后,没看清他的脸,险些就成了您的仇人了……”

“我刚才在他的旁边,也没仔细瞧他的脸,还请副教主恕罪。”

“我站在他对面,我看见了,可我反应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副教主要找的人……”

神墨听着教众们的道歉,无奈一笑,“大家别往心里去,这事怪不得你们,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把你们安排在这的,也不对,更应该怪蝶王这小子,要是早把脸给露出来就好了。算来也有二十几年没见,要不是他这眉心的胎记还在,我也真认不出来了。好了,今天的事辛苦大家,现在没事了,都散了吧。”

血衣教众人们离开了之后,昏迷的蝶王被转移到了地宫内一间干净的屋子里。

这地下宫殿有一大半空间做成了祠堂,剩余的空间分隔成了三个屋。

“真的就差那么一点,这小子的小命就没了,长琴,幸好你的反应够快。”

神墨坐在床沿边,望着蝶王眉心的胎记,用手指去搓了搓。

是真的胎记,与皮肉长在一起的。

“怎么?你依旧不敢确定吗?”卫长琴的声音响起,“他这个人没多少心眼,没有必要去伪造一个胎记,他要是诚心想做假,又怎么会戴面具遮住脸?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也没想过拿下面具,说明他对我们的身份毫不知情。再算算年龄,他应该就是姨母的儿子。”

“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找到他,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跟他重逢。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样的重逢还是很惊险的。”卫长琴说道,“差点就把自己人给杀了。”

二人说话间,卫迎莹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了。

神墨接过了拧湿的毛巾,帮蝶王清洗伤口、上药。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卫迎莹望着蝶王,嘀咕道,“也不知道姨母现在怎么样了,姨母怎么会允许他变成一个杀手?我还以为,他们应该会一起过平静的日子,与世无争。”

“他们过的,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好。”卫长琴略一思索,说道,“记忆中,姨母脾气温和,不喜欢与人争,你们再看蝶王的脾气,凶恶又嚣张,这不像是姨母会教出来的孩子。也许……姨母已经不在人世,并且应该很早就不在了,没有人管束蝶王,他才会变成这个性子。”

“你们的母亲和他母亲,到死都没能再见上一面,实在是遗憾。”神墨叹息一声,“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们母子过的是平静的日子,我们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用去打搅他们。可你们看蝶王,他的名声是靠杀人堆起来的,既然他的手已经沾了这么多血……我们的计划就可以让他一同参与了。”

“还不能告诉他。”卫长琴反对道,“我有点信不过他的头脑,怕他会坏了大事,他性格莽撞,心眼不多,太轻易就能被人看穿情绪了,在他学会沉稳之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太多事情了。”

“也是,那就等他醒了问问他,看他对自己的身世究竟了解多少。”

“应该是了解甚少,也有可能丝毫不了解。按照他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不得带着蝶群直接去寻仇了,姨母或许隐瞒了他很多,大概是希望他与世无争,不要冒险复仇。”

“你说的是有道理。”神墨给蝶王擦好了药,站起了身,“这郊外有不少补气血的草药,我去采一些回来煎给他喝。”

……

蝶王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身上许多地方在疼。

胸口疼、背疼、腿疼、胳膊疼……

他真的很久没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卫长琴,都是那个狗东西……

他一定要找卫长琴报仇!

不过话说回来,在失去知觉前,他被那么多血衣教的杀手包围,那些人都要取他性命,那他现在……

究竟是死是活?

若是死了,还有机会去人间找卫长琴复仇吗?

不对,听说死去的人是没有痛觉,可他现在浑身都疼。

他还活着?

会是谁救了他?

卫长琴不可能放过他,救他的人能够从卫长琴手上抢人,也算是挺有本事的。

这一刻除了疼之外,他还觉得渴。

“水……”

他嘀咕了一声。

身边似乎有人听见了他的声音,递了一只水杯到他的嘴边。

他下意识张开了口,让杯子里的凉水缓缓流进喉中,滋润着干涩的喉管。

下一刻,清凉缓慢的男子嗓音传进耳中——

“还要水吗?”

“好,再来一杯。”蝶王应了一声,眼睛已经全睁开了。

刚才跟他说话的人,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他缓缓转过了头,就看见一个瓷杯映入了眼帘。

拿着杯子的那只手,指节白皙又修长。

顺着那白皙的手腕往上看——

一张无比俊美、却让他无比厌恶的容颜闯入眼帘。

卫长琴!

“混账!”他大骂一声,“我要杀了你!”

他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就疼得龇牙咧嘴。

“你现在有力气杀我吗?”卫长琴不咸不淡道,“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总共有十一道,想把这些伤口养好至少也得一个月以上,想好好活动筋骨至少也得过个十天八天的,我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底气说要杀我。”

“你——”蝶王的眉头拧得死紧,抬眸扫了一眼周围,“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囚在这里,是不是想威胁我?你绝对不可能好心放过我。”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囚禁了。

当初刺杀顾珏清失败,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阶下囚。

今夜刺杀卫长琴失败,也把自己给赔进来了,不知卫长琴会怎样折磨他。

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刺杀人都频频失败,在顾珏清那边好不容易脱离了阶下囚的身份,转眼又被卫长琴给囚住了。

更糟糕的是……

这卫长琴还比不上顾珏清人好,顾珏清至少管吃管喝,伙食还不赖。

“我怎么就不能好心放过你了?”卫长琴淡淡一笑,“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就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要放过我了?”蝶王脸上写着狐疑,“我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想干什么就直说,我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

“本相不是要糊弄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

“你母亲贵姓?”

蝶王怔了一下子,似乎没想到卫长琴会问这个问题。

“我母亲的姓氏关你什么事?”

“这个问题很重要,对你对我都重要。”卫长琴的脸上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成分,“她是不是姓沈?”

“你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又为何要说这个问题对你对我都重要?”蝶王的心情已经从愤怒转变为疑惑。

虽然他对卫长琴很有敌意,可从他醒过来到这一刻,他感受不到卫长琴的敌意。

卫长琴之前分明就是想杀他的。

“我原本没打算放过你,可是你眉心的火焰胎记,让我想起我的表兄。”卫长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母亲是不是姓沈?是个美貌的女子,温柔娴静,她的脾气应该跟你完全相反,她今年四十有五了吧?”

蝶王愣住。

卫长琴跟他……表兄弟?

这个事情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别fā lèng,赶紧回答我。”卫长琴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耳中,“若不是你在打架的过程中掉落了面具,让我看见了你眉心的胎记,你现在大概真的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你不要怀疑本相居心不良,欺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放过你,是因为你我之间的血脉关系,你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是亲姐妹。”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蝶王的语气有些沉闷,“她从来不说她姓什么,她倒是提起过,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杳无音讯。”

“她连姓什么都不告诉你?那她总得有个名字吧?”

卫长琴心道:蝶王果真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姨母有心隐瞒,不想让蝶王涉险复仇罢了。

“她的名字,忘忧。”蝶王说道,“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从我懂事以来,我们就没有亲戚,我也没有父亲。父亲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不知道。”

“那你母亲现在……”

“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她临终之前,我再次向她追问起我的身世,她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告诉我:要好好活着,不要与人结仇。你刚才说得不错,她的确是个温和的女子,但是在我看来,她就是懦弱!她不敢告诉我,她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她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她带着秘密离开我,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追寻我想知道的。”

“所以,你看不起她的懦弱,不听她的话,你不愿意像她一样懦弱,就活成了现在这般嚣张的模样?”

“我不是想要跟她作对,只是不想让人看低我罢了。我去了杀手训练营,从一个新人开始混,我这脾气虽然不太好,习武天赋却挺好,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我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成为赫赫有名的蝶王,可惜我母亲看不到我这样的成就。”

“幸好没看到。”卫长琴道,“看到也该气病了。”

“做一个威风的人有什么不好的?”蝶王说到这,忽然问卫长琴,“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如果知道,就告诉我。”

“告诉你,你想怎样?”

“当然是杀了他。”

“哦。”卫长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142章 我想去顾府(一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蝶王的视线锁定卫长琴的脸庞,似乎想判断他说话是否真实,“你是知道我身世的,对不对?你连我母亲的姓氏都知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是谁。”

“我所了解的,仅仅只有你的母亲而已。”卫长琴面不改色道,“你比我还要早出生三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与我娘就已经分离了,关于你娘的事情,我也就只能从我娘嘴里知道而已,她们姐妹感情好,乃是双生姐妹,但是长相不大一样,性格也不同,一个性格软些,一个冷酷些。”

“双生姐妹?那么谁是姐姐?”

“你的母亲,早半个时辰。”

“如此说来,我应该称呼你的母亲一声二姨。”蝶王道,“二姨的性格更冷酷些?我倒真希望我母亲也是这种性格,这么一来,她就不会懦弱地一直隐瞒着我的身世。”

“她都已经不在世了,你就不要再怪她。”

“我想知道那个抛妻弃子的混蛋究竟是谁?让我知道,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卫长琴听着蝶王阴狠的语气,心道一句:没告诉他还真是对的,否则他一定会沉不住气,直接就去寻仇。

“卫长琴,有个问题我挺纳闷。我从山洞坠落到地下宫殿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许多牌位,我应该没眼花吧,那些都是谁的牌位?这个地下宫殿是你建造的吗?若要供奉自家先祖,放在自己家里供奉不就好了,何必要在郊外建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我个人的秘密,我拒绝回答。”卫长琴淡淡道,“虽然你我之间有血脉关系,可我并不想向你交代我的事情,所以就请你不要多问,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蝶王闻言,“嘁”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药来喽。”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蓝色的人影踏了进来,携带了一阵的药香。

“快把这药给喝了,有助于伤口的愈合。”神墨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蝶王,“我出去这段时间,你们聊了些什么?一笑泯恩仇了么?”

“哪有什么恩仇?之前只不过是相看两厌罢了,如今看在血脉关系的份上,自然就不会针锋相对。”卫长琴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蝶王,“以后还会想杀我吗?”

蝶王冷哼了一声,“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我错了一样,你明明也对我有杀心,我身上这么多伤痕,还不足以让你消气吗?”

“你若不来行刺本相,你也不会吃亏,我设了陷阱等你来跳,你想杀我自然就会中计了,这也算是自找的。”

“你们俩别争了,算起来你们都没错。成王败寇,聪明点的就赢,笨点的就输呗,哪有什么对与错。”神墨说得云淡风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蝶王,你得记住,你本来孤身一人,现在有亲戚了,别动不动就跟他置气。还有长琴你也是,别仗着自己聪明点就欺负他……”

“你说这话分明就是在笑话我。”蝶王脸色微沉,“你一直在强调他比我聪明。”

神墨轻咳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就该向他学习,我也希望你能学聪明点,这没什么不对吧?”

“你对我们这么关心,你是我们什么亲戚?”

“我是沈家养子,被你们外祖父收养,你们二人的母亲不是我亲姐姐。按照辈分,其实你们应该叫我舅舅的,但是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刻意强调自己长辈的身份,长辈与晚辈那些礼仪太烦了,我跟长琴,都师从他的外祖父,他叫我一声师兄也是合理的。”

“被外祖父收养?你的年纪看起来跟我们相差无几,却要做我们的舅舅,这也太不合理,外祖父应该收养你为孙子才对,而不是养子吧?”蝶王说着,喝了一口药,“真苦。”

若说是外祖父的老来子,叫一声舅舅也应该。

可既然是收养的,年纪差不多,却成了他的晚辈,身份上矮了一截,想想觉得有点不甘心。

“你觉得我跟你们的年龄相差无几?”神墨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的年纪……四打头的。”

蝶王差点被药汁给呛到。

眼前这俊朗又年轻的蓝衣男子,年过四十?!

“我的年纪确实比你们大一轮不止,你不用大惊小怪,我医术高明,懂得该如何驻颜。”神墨说话时,打量着蝶王的脸,“你这张脸看起也挺嫩,如果你希望四十以后也像我这般年轻,可以来向我讨教驻颜之法。”

“……”

喝过了药之后,卫长琴拿了一条黑布来,要蒙蝶王的眼睛。

“这个地下宫殿里的秘密不能让你知道,蒙上你的眼睛再把你带出去,之后我们会把宫殿锁好,你找不到入口,即使找到你也打不开,所以,不要想着来探究。”

“就算让我知道又怎样?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

卫长琴懒得回答他,直接把他的眼睛给蒙上,让神墨把他扛出地宫,一路扛到山洞外的马车上。

神墨道:“蝶群还在那山洞里飞来飞去的,你赶紧把它们遣散了。”

蝶王靠在马车壁上,含着哨子,吹响了遣散蝴蝶的音律。

他在马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

“你是想自己找家客栈住呢?还是暂住长琴的府上?”

蝶王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去顾府。”

“为何要去顾相那里?”

“去她那里住得安心些。”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住卫府难道就不安心了?顾相是外人,长琴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你是不是记恨他之前要杀你的事情?你也想杀他,没理由怪他。”

“我不是记恨这个,只是我依旧没想好应该如何跟他相处。还是跟顾相在一起轻松些。”

蝶王说这话的时候,卫长琴已经关好了地宫的门,回到马车边,把蝶王的话听在耳中,立即反对道——

“不要去顾府,就去卫府。”

蝶王不满,“你怎能擅自更改我做出的决定?”

“顾府没有像神墨这么好的大夫,让你留在卫府里,更有利于你的伤势愈合,不是吗?”

“养这些伤还不容易吗?不就是擦药跟喝药?把外敷的药给我,我每天自己涂,再把口服的药方写给我,我会每天按时喝,这么一来,我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你为何就一定要去别人家里?总是去打扰人家,白吃白喝的,你以为人家不会觉得烦吗?”卫长琴试图劝说他,“我跟顾相不一样,从今以后,你在我府上白吃白喝,我不会嫌你烦。母亲临终前就说过,如果我有生之年能够遇到姨母和她的孩子,我必须善待他们,保他们衣食无忧,这是最起码的。”

“卫府的饭没有顾府的好吃。”蝶王给出了理由,“我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挑食……”

“卫府的厨子,怎么就比不上顾府的厨子了?”卫长琴面无表情,“你要是喜欢顾府的厨子,我就去跟顾相商量,咱们两家把厨子给换一换,或者直接把顾府的厨子让给我,这么一来你就能吃到你想吃的了,顾相应该会同意的。”

“你别去找她说这个事情。”蝶王道,“顾府里最好的厨子是顾相,你能把她聘到卫府里吗?”

“痴心妄想。”卫长琴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可以随便使唤顾相?你想去顾府,是留恋顾相的手艺吗?她谈谈相爷,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何必每天都自己动手做饭?她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会自己做。”

“偶尔能吃到也好啊。”

“你就为了几顿饭,就要亲近她,疏远我?”卫长琴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你果然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我把你当成亲戚看待,是不是有些可笑了?你大概一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戚,就连我想管你吃住,你都觉得不屑。”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屑了?”蝶王拧起了眉头,“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突然有了亲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没说过不认。”

“既然认了,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卫府里还有很多空房间,你自己去选一间喜欢的吧。”

“……”

“长琴说得没错。”驾驶着马车的神墨附和道,“你要是有什么事麻烦我们,我们不嫌你烦,可顾相是外人啊,跟你非亲非故的,你总是去蹭吃蹭喝的像什么样子?人家心里觉得你烦,给你面子不说出来而已。自从莹莹被皇帝看中,躲在外面之后,这卫府就清冷了许多,有了你的加入,应该能热闹点。”

“行吧。”蝶王道,“那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常去顾府蹭吃蹭喝……顾珏清真的会嫌他烦吗?

若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能空手去了。

……

一晃眼,三日的时间过去。

这一天,十月十,正是薛家举办竞拍宴的日子。竞拍宴的场地就设在薛府庭院,宾客们凭着请帖陆续进府。

顾珏清一进府,就被下人领到了第一排的席位坐下。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抬眼观察着薛府的布局。

薛家不愧是巨富,这庭院一眼望去,气派的程度丝毫不输给相府。亭台楼阁与花圃假山看上去都焕然一新,可见下人们平时对府里的建筑都仔细保养着,无论经过多少个年头,都不想让这些景物看起来陈旧。

仆人们长相个个端正,婢女们也皆是眉清目秀。

“顾相。”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就知道会在这遇见你。”

顾珏清不回头都知道是谁,笑着说道:“本相也猜到,这第一排的贵客里肯定会有卫相。”

卫长琴坐在了与她相邻的位置上,“薛家人脉甚广,朝廷的一品大员几乎都会邀请,能到场的都坐贵客席位,你我的位置自然是靠前的。”

二人正说着话,薛家大xiao jie薛凰月现身了。

她搀扶着一名zhong nián měi fu坐在了主位上,那妇人风韵犹存,眉眼间却不太有精神,倒像是身体不适,却依然要出来问候客人。

“母亲,你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还有多少人没到齐。”

顾珏清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客人来了应该有八jiu chéng,只剩少数的坐席上是空着的。

“钱夫人,钱大公子,这边请。”

又有一对母子被下人领着坐上了第一排的贵客席,正是钱大官人的夫人和长子。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钱家的小公子,钱司辰。

分明是一家人,却不走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钱家小公子遭受排挤。

“我们老爷今天实在不得闲,来不了。”钱家主母朝着婢女说完,转头帮钱家大公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你今天穿得好像不够多啊,小心着凉。”

“母亲不用担心,我精神好着呢。”钱大公子说着,瞥了一眼跟上来的钱司辰,“不像二弟,他才是真着凉了,生着病还非要出来,给人看他这病殃殃又没精神的样子,自己生病也就罢了,不要把病气传染给别人才好。”

“钱大公子的意思是,生病的人就不配参加这宴会了是吧?”顾珏清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前方的薛家夫人,“薛夫人你听听,客人在你的地盘上,却瞧不起你。本相一入席,就看见夫人脸色不好,应该也是在病中吧?在病中的人应该得到慰问,而不是讽刺,薛夫人,像钱大公子这样无礼的客人,要不要留,你自己看着办。”

薛夫人瞥了一眼钱大公子,“公子既然这么怕被病气传染,不如离开?免得伤了您的贵体。”

第143章 顾相的缺陷(二更)

“薛夫人误会了,我绝不是有意要对您无礼的。我只不过是训了一下我家二弟,不知为何到了顾相的眼里,就成了我无礼?”

钱大公子并不想冒犯顾珏清,便只能抑制着心中的怒火,解释道,“我并不知道薛夫人也在病中,没有半点针对夫人的意思。”

“钱大公子,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顾珏清慢条斯理道,“你讽刺你的二弟,不就是因为他病弱吗?薛夫人生病,你不敢有意见,怎么到了你二弟这里,你就有意见了?你这差别待遇,落在我们这些外人的眼里,就是一个不称职的兄长。身为长子,不关心幼弟,完全拿他当外人看,这就是钱家的家教吗?”

钱大公子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跟二弟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二弟在家里不受宠的事情,外人都是知道的,他平时笑话二弟可没人管,毕竟他是长子,又是钱家主母亲生,谁会为了一个不受待见的二少爷来跟他这个大少爷过不去?

可顾相偏偏就是要替那小子说话。

多管闲事……

“顾相,我们钱家的家务事,就不劳您关心了。”钱家主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冷,“司祥说话的确有些不妥当,但这是出于他对司辰的关心,司辰得了风寒,脸色这么差劲,司祥只是希望司辰能够在家好好休息,司辰不听,非要出门,司祥不太高兴,说话就重了点,还请大家不要见笑。”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顾珏清淡淡一笑,“看来是本相误会了,质疑了大公子的教养,大公子你以后说话也要注意点分寸才是,别招人误会,把你的好心当成了恶意,再传出去,形成恶霸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钱司祥……

看他那副死相,几乎可以判断未来没什么出息了。

他母亲倒是挺能胡扯,能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愧是能当主母的人。

她之所以帮着钱司辰说话,是因为相中这一支潜力股。她心中认为,钱司辰将来会有作为。

“多谢顾相提醒,我往后说话一定注意分寸。”钱司祥对着顾珏清强行挤出一抹笑颜。

薛夫人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看钱家那对母子不大顺眼,可作为商人,总要给同行几分脸面,将来免不了有生意上的来往。

“母亲,宾客们应该全到齐了,有几位抽不出时间来的,也都派下人来说了。”

薛凰月在薛夫人的身旁说着,目光扫过最前排的顾珏清,心想:也不知他把债款凑齐了没有。

她一直履行着和他的约定,没有告诉第三个人,哪怕是跟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说。

“既然人齐了,便可以上菜了。叫你父亲出来招待客人。”

“父亲在检查竞拍的货物,管家已经去叫他了。”

薛凰月凑到了薛夫人的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线小声说道:“母亲,你觉得顾相怎么样?”

薛夫人转头看她,面上有笑意,“不止一次听你提起顾相了,就真那么喜欢他?”

“我觉得他挺好的呀,就想问问母亲的意思。”

“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作风也挺正派。刚才那没修养的钱家长子欺负他弟弟的时候,顾相开口讽刺了几句,讽刺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钱家长子都不敢顶撞,我观察的顾相的神态,毫不凶恶,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才是年轻人当中的翘楚啊。”

薛凰月听着母亲夸奖顾珏清,笑道:“您的意思,就是在说我眼光不错了?”

“月儿的眼光自然不错,只是不知道,顾相愿不愿意跟我们家结亲?其实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他有权势,咱们家财万贯,他需要花钱的时候咱们帮得上忙,咱们遇见麻烦事的时候,以他的地位,也能够帮咱们挡。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啊。”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嫁给他不算高攀,他娶我也不亏,是吧?他长得俊美,我也不差。”

“你这丫头,还真是敢说。”薛夫人忍俊不禁,“女大不中留啊,也罢,母亲就帮你当这个媒人,虽然你的性子向来直爽,这种男婚女嫁的大事,你一个姑娘家的主动提也不太合适,就让我这个长辈来提,等会儿我先跟顾相谈谈,试探试探他的态度。”

薛夫人说到这,看了一眼卫长琴,“其实卫相也不错啊,翩翩君子,看上去比顾相还要文静,听说卫相也很讨陛下喜欢,地位与人脉,丝毫不比顾相差。”

薛凰月应了一声,“哎呀,卫相怎么样就不关我事了,我是先看上顾相的,这别人再好,我也懒得看了,否则岂不是成了多情?人不就该一心一意的吗?”

“这么说也没错。”薛夫人点了点头,“那就依你。”

母女二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在卫长琴的眼中。

他虽然听不见那两人说了什么,却能够注意到,那母女二人的视线频频落在顾珏清身上,尤其薛凰月,眉眼间的雀跃之色藏都藏不住,看样子分明就像是——择婿?

顾珏清这个假男人,做得可真是太成功了。

卫长琴碰了一下顾珏清的手臂,“你的桃花运又来了。”

“什么桃花运?”顾珏清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卫长琴说的大概是薛凰月?

全场除了薛凰月之外,目前还不知道谁对他有明显的好感。

“薛家大xiao jie在和她的母亲窃窃私语,眼神总落在你身上,她们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卫长琴端起了酒杯,“薛家xiao jie看上了你,在征求她母亲的意见,而她母亲显然对你没有意见,本相要是没猜错的话,薛夫人很快就会来试探你的意思。”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干一杯?”

顾珏清抽了一下唇角,端起酒杯,和卫长琴碰了杯。

“顾相的眼光很挑剔,本相是知道的。”卫长琴悠悠道,“你是否会像拒绝我妹妹一样,拒绝薛家xiao jie?”

“会的。”

“文静体贴的你不喜欢,直爽活泼的你也不喜欢,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呢?”

“本相还没遇到合适的。”顾珏清说道,“还年轻着呢,娶媳妇的事情不着急,卫相你比我大三岁,你都还没娶,我急什么?”

“这个理由,拿到薛家xiao jie那里恐怕不太好使。如果你告诉她,你还年轻,不想这么快谈婚论嫁,她不一定会死心,反而有可能对你说:愿意再多等你几年,等到你想谈婚论嫁了为止。这么一来,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你必须想一个十分合理的借口,快刀斩乱麻。”

“本相暂时还想不出来,卫相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也许本相可以帮你说服她死心。”卫长琴笑道,“顾相你相信我的能耐吗?”

“你打算怎么编?跟她说我心有所属么?回头她追问起本相心上人是谁?何时成婚?你又该怎么回答?”

“这一招不大好用。”卫长琴道,“你让本相再帮你想想吧。”

“可以,卫相你慢慢想,若是你可以帮我解决了这一朵桃花,我再请你吃顿好的,你随意点菜,只要本相能做得出来就行。”

“好,一言为定。”

宴会进行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作为东道主的薛大官人便让管家主持竞拍。

竞拍的物品,都是各类奇异的珠宝玉器。

顾珏清对那些东西原本不大有兴趣,但是突然想起,前顾相有一个嗜好,喜欢收集形状美丽的宝石。

她便延续着这个嗜好,高价竞拍了两块宝石,分别是五星形状与月牙形状的蓝宝石。

“传闻顾相喜欢形状奇特的宝石,如今看来,是真的啊。”

“顾相眼光好,那两块宝石的确是上品。”

“我家中收藏着一颗鱼形宝石,顾相若是喜欢,我愿意赠予顾相,只为了跟顾相交个朋友。”说话之人一身的珠光宝气,一看就是哪个财主家的公子。

顾珏清淡淡道:“多谢这位公子了,朝廷命官不得随意接受他人的赠予,本相若有喜欢的东西,自己出钱买就是了,哦对了,本相的收藏品里已经有鱼形宝石了。”

“花形的,你有吗?本相府里有一颗。”卫长琴凑了过来,用酒杯挡住了唇,低语道,“你若没有,卖给你。”

“好啊,多少钱?”

“一文钱。”

“卫相真喜欢说笑。”

“不是你说的吗?朝廷命官不能随意收礼,若有喜欢的东西,你自己出钱买。我这不就是卖给你了吗?一个铜板也是钱,只要花了钱,就相当于买卖,不算私相授受。”

顾珏清:“……”

这一文钱花了跟没花有什么区别。

“顾相,咱们是朋友,我便宜点卖给你,也是应该的。”

“那就多谢卫相了,跟卫相交朋友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卫长琴为了交友,还真是够大方。

竞拍宴结束之后,宾客们陆续离场,顾珏清喝下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就看见薛家的下人过来了。

“顾相,我们夫人邀请您去后院谈话。”

顾珏清心道一句:还真让卫长琴给说对了,这么快就来试探她的态度。

不过人家既然邀请了,总得去一趟。

顾珏清起身道:“带路吧。”

顾珏清跟随着下人离开了,卫长琴却并没有离去,而是走向了不远处凉亭里的薛凰月。

薛凰月正在喂鱼,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问候道:“卫相,有什么事吗?”

“薛姑娘,本相要跟你说一件十分正经的事,希望薛姑娘能够听进去,不要觉得本相是在说笑。”

“卫相说得如此严肃,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你对顾相是否有好感?并且到了想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卫相问这个做什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对顾相的情意,会造成她的困扰。”卫长琴一本正经道,“你大概不知道顾相的身体存在怎样的缺陷,顾相表面上神采奕奕,内心其实有些自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却又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因为有些事情太难以启齿,他放不下作为一个男儿的尊严。”

“缺陷?什么缺陷?”薛凰月拧起眉头,“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挺严重?卫相你与顾相交情很好吗?怎会对他如此了解?”

“因为我妹妹曾经也像你一样,钟情顾相。”卫长琴叹息一声,“你们都有美丽的容貌与良好的家世,顾相不喜欢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不够好,而是因为他无法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卫长琴说着,瞥了一眼四周,仿佛十分警惕,确认无人靠近,这才对薛凰月说道:“顾相至今没有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并不是因为清心寡欲,而是因为她无法对女子有yu wàng,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即使绝色měi nu在她面前百般you huo,她也……不能做什么。”

薛凰月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不举之症?

“我妹妹曾经也与你一样,想要成为他的夫人,直到他一夜喝醉,向我妹妹吐露了真相,我们才知道,他的内心竟是如此苦不堪言,本相不忍心看他纠结,也不忍心看你有太多期盼,这才告诉你真相,请你务必守住秘密,给顾相留些尊严。本相信得过你薛大xiao jie的人品,这才不隐瞒你,也算是解救你,不是吗?”

第144章 败坏本相的名声(一更)

“不……我不相信。”薛凰月紧盯着卫长琴的脸庞,“我曾听说,左右丞相不和睦,卫相你是担心顾家跟我薛家结亲之后,人脉更多财富更广,把你给比下去,你不甘心输给顾相,所以你要破坏他的姻缘。”

“薛姑娘,你这分明是在自欺欺人。”

卫长琴的神情没有波澜,“你不敢相信,一味逃避现实,甚至丑化本相的品行,只为了欺骗你自己。本相既然敢告诉你事实,就不怕你去找顾相求证,只是想奉劝你,不要执迷不悟,给顾相留个体面。本相的妹妹知道真相之后,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薛姑娘你呢?是打算拿自己的青春去赌,还是学我妹妹,放弃顾相?”

“这……”薛凰月半天回不过神来,“这种病难道就没得治吗?他如今也还年轻,一定还会有希望的。”

“顾相这病是天生就带的,并不是哪一天突然来临的,也就是说,顾相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子,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嫁给顾相就意味着要失去做母亲的权利,薛姑娘,你难道愿意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来赌奇迹的发生吗?”

“我喜欢他岂止一天两天,你说放弃就放弃,哪有那么容易?”薛凰月的指节紧扣着凉亭护栏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泄露出她内心的焦虑不安,“老天为何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让我遇见喜欢的人,却要让他有缺陷……”

她很想冲到顾珏清面前去问,卫长琴所言是否真实?可又怕问出来会伤了顾珏清的自尊心。

卫长琴是悄悄告诉她的,她应该选择保密才对,不能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有损顾珏清的颜面。

“薛姑娘,本相告诉你这个残酷的真相,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你若真的跟了顾相,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孩子了。”卫长琴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耳中,“本相可以拿自己的荣华富贵起誓,顾相给不了你孩子,嫁给顾相,就意味着放弃生儿育女,一个不完整的家,你真的想要吗?”

薛凰月不语。

无法生儿育女,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一个不完整的家,有什么意义呢?

做顾相夫人,就是注定要守活寡。

“人活着,却无法延绵子嗣,看不到儿女承欢膝下,那还有什么乐趣。”薛凰月的目光黯然下来,“我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双亲考虑,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嫁给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男子,等于不孝。”

“嗯。薛姑娘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父母健在,不要叫他们失望,现在放弃,一点儿都不晚。”

“那顾相将来打算怎么办?如今还年轻,没人怀疑他身体有问题,再过些年,他要是还没有妻儿……”

“顾相自然会娶一个愿意保守秘密的女子作为掩护。这年头缺钱的人多了去,用守活寡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怎会没有?薛姑娘你家财万贯,用不着受这个苦。而关于子嗣的问题,可以私下去认一个来养,总之,顾相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成为笑柄。”

“我知道了。”薛凰月趴在护栏上,低垂着头。

“薛姑娘心情低落,大概想一个人静一静,本相就不打搅你了,告辞。”

卫长琴说完,转身离开了凉亭。

薛凰月心情郁闷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会儿顾相似乎在跟母亲谈话?

她连忙站起了身,也离开了凉亭。

同一时,另一边的庭院里——

“相爷,当真就不再考虑考虑我们家月儿了吗?”

薛家夫人望着顾珏清,面上挂着遗憾。

刚才试探顾相的态度,顾相表现得对月儿毫无兴趣,并且给出理由:他钟情别的女子,想要迎娶的就只有那位心上人,其他的女子再好也不想考虑。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再去纠缠,省得惹人烦。

“母亲!”不远处响起清脆的女音,薛夫人转头望去,正是自家女儿。

薛凰月跑上前来,说道:“母亲,顾相与我不合适,咱们还是不要再提两家婚事了。”

薛夫人怔了怔,“你为何突然这么说呢?是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

薛凰月道:“顾相是怎么跟您说的?”

“顾相说,他有心上人了,虽然还没有娶到那位姑娘,可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那位姑娘要是过门,一定是正妻的位子,月儿啊,你是绝对不可能做小的,你将来嫁人,也只能做正室。我和你父亲不会允许你做妾室。”

“那是当然!我只能做正室,并且不会允许我的相公纳妾室,想让我做小,门都没有。”

薛凰月自然知道顾珏清不会说出真正的理由,既然顾珏清编了这个借口,她干脆就帮顾珏清圆了谎言。

“母亲,我刚才也从卫相那里听说了这事,思虑再三,还是认为我薛家的脸面和名声重要,婚嫁乃是大事,我绝不会委曲求全的,顾相心里有人,您就不用再与他多说了。”

“好,既然月儿这么说了,为娘也没有意见了。”薛夫人看向了顾珏清,笑道,“顾相爷,民妇冒昧地向您提起婚事,还请您谅解。”

“薛夫人不必道歉,你没有错。薛姑娘善解人意,将来必定能寻得良人,姻缘美满。”顾珏清起了身,“本相府里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告辞。”

“相爷慢走,恕不远送。”

顾珏清转身离开,心想:卫长琴还真是挺会说服人的。

她和卫长琴事先并没有串好话,可薛凰月刚才却帮着他圆谎,那么卫长琴给薛凰月的理由究竟是怎样的?

回头得去问清楚了。

才这么想着,一抬头就看见卫长琴站在前边的花圃边上,顾珏清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走上前去。

“卫相,本相还以为你已经先回府去了。”

“这是走出薛府的必经之路,本相站在这里赏花,就是在等待着顾相过来。”卫长琴转头,冲她淡淡一笑,“薛家xiao jie这朵桃花,已经被本相这一阵清风给吹远了,顾相不必担心她会落在你身上。”

“那我真得谢谢您了,不过本相真好奇,您给她吹的是什么风?”

“是……”卫长琴抬眸扫了一下四周,总有下人走动,便压低了声音,凑到顾珏清的耳边低语。

顾珏清听着耳畔的话,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哭笑不得。

卫长琴给薛凰月的理由竟然是——顾相身体有缺陷,得了不举之症,无法绵延子嗣。

“卫相,你确定不是在败坏本相的名声吗?”

作为‘男人’,不举之症,不孕不育,是雷区之一。她此刻自然要表现出气恼,“你就不能编其他的谎言吗?这个谎言也太伤本相的尊严了。”

“只有薛家xiao jie一个人这么认为,你怕什么?总不会让别人知道了去。先骗着,让她对你死心了,等将来她觅得良人,成亲生子,那时候再让她知道真相也没关系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就完全不在意你了。”

“卫相能想出这样的谎话,也是难得。”

“编谎话是要看人的,薛家姑娘作为薛家的长女,她在意薛家的名声和利益,在意父母的感受,在意婚姻的美满,正是因为在意的东西太多了,一旦知道你完全无法达到她的要求,她对你就不会有留恋,你明白吗?”

“明白。如果她不死心,对她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让她趁早死心了也好,她可以把目光放在旁人的身上,本相也就轻松了。”

“顾相这么想就对了,本相可不是趁机要败坏你名声,薛家姑娘是个思虑周全的人,她虽然放弃了你,可照样会顾着你的面子,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要是将来哪一天真的被无意泄露了,本相来给你善后就是了。”卫长琴说话时,看见风卷着一片落叶,吹到了顾珏清的头顶上,没有多想,便伸出了手。

顾珏清下意识退开了一步。

她一向不大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

卫长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收了回来,“顾相,你的发冠上掉了一片落叶,本相只是想给你拿掉而已。”

“哦?多谢提醒。”顾珏清抬高了手,从发冠上摸索到了那片叶子,丢开了,“没什么事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嗯。”

两人并肩而行,齐齐走向府外,踏出大门的门槛时,顾珏清看见自家马车边上,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一袭青衣,修长又纤瘦,俊秀的脸孔上有几分羸弱,这是钱家的那位小公子。

他站得笔直,等顾珏清走近时,朝着顾珏清鞠了一躬,“多谢顾大人今日替我说话,兄长嘲笑我是病秧子,其他人只是看戏,并不出声,只有顾大人你心怀正义,讽刺了大哥。”

“心怀正义倒是称不上,本相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只是你那大哥的嘴脸看上去实在惹人厌,本相听他说话觉得烦,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钱家的势力,他们自然不敢出声,而本相除了敬畏皇帝陛下之外,还没怕过谁。”

“不管怎么说,顾大人都算是帮了我,以后我大哥在人前说话应该会注意分寸,不至于总是笑话我了。”

钱司辰说话时,还伴随了两声咳嗽。

他连忙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捂住了唇,“我的风寒还未痊愈,不敢靠顾大人太近。”

说话时,还向后退了两步。

“你这少年也蛮懂事的,起码在人前礼数周到,这才是名门公子的风范,不管你的内心究竟如何想,你能够做到不把情绪流露于面上,也称得上稳重二字。本相很期待你将来有作为,届时也可以稍稍回报本相对你的优待。”

顾珏清说到这里,笑了笑,转头吩咐顾久取来马车上的狐裘披风。

“这披风的料子乃是御赐,质地好,保暖的效果也好,本相把这披风赠你了,否则还真怕这冷风一吹你就倒了。”

钱司辰怔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接下了披风。

“多谢顾大人的馈赠,对我好的人不多,顾大人算是一个,我会记着顾大人的好,希望将来能有资格与顾大人做朋友。”

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披风系在了身上,又朝着顾珏清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转头看卫长琴,“卫相啊,你看这少年怎么样?将来能不能有出息?”

“喜怒不形于色,不卑不亢,还算不错。”卫长琴淡淡道,“比你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有智慧。”

“那是自然的,这可是我看上的千里马啊。”顾珏清道,“本相有一种预感,他是能给我带来利益的。那是一只柔弱,但不缺心机的小绵羊,本相给他一点儿馈赠只是举手之劳,等到将来他有作为,他会报复那些曾经伤害他的人,也会感念那些在他脆弱时帮助他的人。”

“是么?你就不怕你帮助的是一头狼?”

第145章 求不得(二更)

“就算那是一头狼,也无妨。”顾珏清笑道,“只要不来咬本相,管他是什么豺狼虎豹。”

说着,十分友好地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还没有谢过卫相呢,帮本相劝了薛家姑娘死心,虽然编得离谱了些,终究是帮了本相的忙,卫相回家之后,好好想想要吃些什么,下次把菜名报给本相,本相设宴款待你。”

卫长琴闻言,优雅一笑,“好。”

“本相回府去了,明日早朝再会。”

“顾相慢走。”

……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太祁宫。

自从前几天‘为官不商’风波过去之后,朝堂上就没什么大事可值得议论,龙祁世乐得清闲,又开始寻思着怎么找乐子。

“顾卿,你的清乐园最近生意如何了?”

被龙祁世点名提问,顾珏清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清乐园开张头几天的热潮过去了,利润自然减少了许多,但是托陛下的福,生意依旧很好。只会盈利,不会亏损。”

“生意好,说明顾卿有本事。”龙祁世道,“开张至今,朕都还没去玩过。”

“乐园里的乐趣,陛下自然应该去体验一下,您看这样如何?微臣下朝回府之后,就吩咐下去,清乐园明日歇业,不接待客人,只为陛下开放,陛下想怎么玩,想带谁去,都好。”

“好!朕也是这样的想法。”龙祁世面上有了笑容,“明日咱们就君臣同乐,三品以上的官员都随朕去!”

此话一出,三品以上的官员齐声谢恩。

顾珏清下朝回府之后,吩咐顾桃紫,“等会儿去跟金牡丹说一声,乐园和温泉山庄明日歇业,要招待皇帝和三品以上的大臣们,闲杂人等不要入内。”

“是。”

“还有一点很重要。”顾珏清道,“陛下的玩心很大,赌场那些玩法几乎都会玩,记得提醒伙计们,跟陛下玩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尽量多输,但也不能盘盘输,否则就太明显了,玩个十局,起码要让陛下赢个七八局,而面对其他大臣们,就不用太客气了。”

“明白。”

“还有。关于幽灵鬼宅,对待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吓人程度来招待。本相等会儿会写一份名单,上面的名字,是平时会讨好本相的官员,以及本相看得比较顺眼的,对待这些人,用初级难度招待便好,至于名单以外的人……随便伙计们怎么吓他们都好,如果陛下有兴趣玩,把最吓人的那些东西都给我收起来,例如画皮女妖和尸块雨,这些不要出现。”

“是,属下全记住了。”

“嗯,去办吧。”

……

次日上午,许多华丽马车在清乐园外边停下。

其中有两辆马车的车顶四角悬挂金珠,金huáng sè的帘子上绣双龙戏珠,正是皇家的马车。

车帘子掀开,两名绝色美人率先出来,正是常伴皇帝左右的两大贵妃,就连出行都与皇帝坐在一起。

皇帝从马车里出来,落地之后,朝着二人道:“你们都在宫里闷得太久了,除了偶尔回家省亲之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宫里,今日就带你们出来玩玩,听说里边可有趣了。”

“陛下可真好,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我们。”

“顾相的地盘,一定很不俗。”

三人说话间,另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身着鹅huáng sè衣裙的女子走了下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秀美淡雅,下了马车之后,朝着马车内说道:“桓儿,下来吧。”

“来了。”清脆的童音响起,一个小脑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

男童被车夫搀扶下了马车,便牵住了黄衣女子的手,“母后,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不好玩,等会儿就知道了。”

黄衣女子说着,牵着男童走向了龙祁世。

其他马车上也陆续有人走下来,全都凑到了龙祁世的身旁,望着眼前的大拱门,交谈了起来。

“这就是顾相的乐园啊,果真很大,我早就听说了,却一直没空来瞧瞧。”

“我已经来过许多趟了,这里面好吃的好玩的可不少呢,尤其那个吉祥赌场,那些女伙计都跟人精似的,想赢她们可不容易。”

“里面的烤肉特别好吃,他们那个酱汁十分独特,在别的店里吃不到,可惜呀,拿不到配方,顾相的配方是不会轻易说给外人听的。”

“幽灵鬼宅有趣得很,但是奉劝各位一句呀,如果不是胆子特别大的,可别进去,会吓得鬼哭狼嚎。”

就在众人议论期间,顾珏清已经带着众多伙计们从乐园里出来迎客了。

“微臣见过陛下……”

“行了,都别行礼了,这是在宫外不必太讲究,顾卿,前边带路吧,都给朕介绍介绍,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多着呢,陛下里面请。”

顾珏清先领着众人去了烧烤木屋,年轻貌美的异域女郎们正在忙着烤各类动物的肉。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还有大皇子,微臣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烤肉宴席,请你们先入内享用。至于诸位同僚们,本相并不知道你们的喜好是什么,这里的鸡鸭猪马牛羊肉全都是新鲜宰杀并且处理干净的,你们想吃,可自己动手,也可叫伙计们帮忙。”

顾珏清并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些官员们,领着帝后到了最大的圆桌边坐下,便吩咐伙计们把她亲自做的烤肉宴摆上。

“陛下喜欢吃辣,这桌上有一半的菜色都是带辣的。李贵妃娘娘喜欢偏甜的,这两盘牛羊肉微臣浇了酸甜汁。卫贵妃娘娘只吃瘦肉,不吃肥肉,这两盘里脊肉您应该会喜欢,还有这几盘去了皮的肉串也都适合您。皇后娘娘口味淡,喜欢吃素,微臣给您准备了烤豆腐、烤白菜以及烤土豆。”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李贵妃笑道:“顾大人可真是有心,每个人的喜好都顾到了。”

“这烤肉闻着可真香。”卫贵妃说道,“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本宫原本是不太爱吃肉的。”皇后的语气虽然平淡,言语中也带上了夸赞,“但是看着顾大人这一桌烤肉宴,难得有了想要吃肉的心情。”

三个人说话时,龙祁世已经拿着肉串吃上了,“都别愣着了,你们也吃,少说也有七八天没吃顾卿做的饭了,还真是想念得很。”

“陛下与娘娘们慢用,微臣去招呼一下其他的同僚们。”

顾珏清说着,转身走开了。

不远处,太师挑着几根肉串交给伙计去烤,瞥了一眼身旁的蔡士常,见他闷闷不乐,说道:“刚才顾相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吧?学着点,想要得到陛下的看重,首先得投其所好,闲着没事就多了解陛下的喜好,顾相不但会巴结陛下,还会讨娘娘们的欢心,这朝堂跟后宫之间也是有联系的,若能奉承到宠妃,你犯个错,她们还能给你美言几句。”

“除了阿谀奉承,献媚讨好,就没旁的法子了吗?”

蔡士常有些忿忿不平,“为何陛下就是看不到我的才华与忠诚?我身为礼部尚书,自认为平时也算尽忠职守,即使不善经营,也不曾贪过一两银子。顾相生了商人的头脑,能说会道,凭借一手好厨艺和一张巧嘴就哄得陛下心花怒放,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作为臣子的本分,就是个恭维主上的小人罢了。陛下亲小人而远贤臣,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自命清高。”太师冷哼了一声,“谁是贤臣,谁是小人,岂是你说了算的?若想前程似锦,你就得学会恭维君王,像你这样孤芳自赏,在老夫眼里只是愚昧无知,以为凭借着才华和忠诚就能够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了吗?像你一样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陛下欣赏过谁,你若一直秉持着这样的思想,你这辈子都很难得到陛下看重,礼部尚书的位置还能坐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蔡士常叹了一口气,“太师大人,您别这么说。陛下对您也是挺看重的,您并不像顾相那样献媚,因为您是元老,您都看过这么多的人和事了,下官只想请您指点迷津。”

“还有一个法子。”太师淡淡道,“卫相就比顾相内敛得多,温文尔雅,也并不嚣张,你或许可以试着与卫相交好。卫相的地位稳固,与卫贵妃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自己家族里边要是能出个宠妃,也算有益处,可惜这样的益处太难得了,你们蔡家,大概也没有上上等的美人能献给陛下。”

“这个……确实没有。”蔡士常说着,瞥了一眼不远处柳树下的雪白人影,“卫相虽然没有顾相那么嚣张可恶,也是个不好亲近的人,看起来温和,却似乎对谁都很疏离,想和他打交道也是不容易。”

“你在后宫里没有亲戚,在朝堂上的朋友也甚少,又不懂得恭维奉承,你还期盼自己能混多好?”太师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上面那三点,你究竟能做到哪一点?”

“太师,下官知道自己的条件的确不够有优势,难道想得到陛下的器重,就非得像顾珏清那样吗?”

“没别的法子了。老夫倒是希望你能够取代顾相的位置,可是看你如今的能耐,还真是没指望了啊……”

“下官不信自己会一直这样平庸下去,下官会试着努力的。”

……

“卫大人,这些是民女刚烤好的肉串,您要不要尝一点。”

“卫大人,这是民女自己酿的酒,您要不要喝一点?”

“卫大人,要不要吃些糕点,这些都是西域那边的点心,味道可好了……”

柳树之下,卫长琴望着眼前热情的众女郎们,悠然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了,本相不太饿,你们不必忙着来招待本相,还有那么多大人们在等着你们去招待。”

“那些大人们,有人去招待的,乐园里多得是伙计招待他们呢。”说话的女子笑嘻嘻道,“卫大人,您真的不尝尝我的手艺吗?您就尝一下嘛……”

“本相再说一遍,不饿,不劳你们费心。”

卫长琴的语气依旧平静,目光中却携带了一丝清凉,“本相不喜欢吵闹。”

说着,便转过了身,走到了鲤鱼湖边上,注视着湖里游动的鱼儿。

女郎们讨了个没趣,便只好离开。

“还以为卫大人很好说话呢,如今看起来,还没咱们顾大人好说话。”

“真不知道鱼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比我们好看吗?”

“就是……不解风情。”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前头响起一声问话,女郎们抬头一看,正是顾珏清。

被卫长琴冲淡的热情,在这一刻又涌上来了。

“顾大人!您要不要来尝尝我的手艺?”

顾珏清望着递到眼前的肉串,伸手接下咬了一口,说道:“还不错,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焦了。”

“顾大人,您都吃了她的烤肉了,也喝一点我的酒吧。”

顾珏清望着递到眼前的酒,也接下了。

“顾大人,我的糕点您也必须尝尝!”

说话的女郎从盘子里捏起了一块,递到了顾珏清的嘴边。

“好好好,本相来者不拒。”

顾珏清张口咬下,敷衍道:“你们都心灵手巧。”

“还是顾大人体贴人。”

“就知道我们顾大人好相处,不像卫大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亲手做的东西,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冷淡了呢。”

顾珏清闻言,笑道:“多大点事啊,不值得郁闷。他不理你们,你们也别理他不就行了?多的是人愿意理你们。好了,你们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女郎们走开之后,顾珏清走向了鲤鱼湖边的卫长琴。

“卫相,我听我的伙计们说,她们热情对你,换来的却是你的漠视?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她们都围着你转,那是因为欣赏你,换成其他大人,她们还不一定乐意凑上去呢。”

“顾相可曾听过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她们关注我,我却漠视她们,而我也关注着某个人,得到的也只是忽略,这尘世间的男女关系,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纵使我被无数měi nu环绕,我所求的,也只不过是心里那个人能够注意到我。”

“你居然也有求不得的时候?这可真是激起我的好奇心了。”顾珏清笑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卫长琴望着她,面无表情,“我求不得,你觉得很开心吗?是不是很好笑?”

“不要误会,我没有这样的意思。”顾珏清连忙解释道,“本相不是幸灾乐祸的人,你……是不是失恋了?”

卫长琴:“……”

“卫相要是心里不开心,就直说,你若想要借酒浇愁,本相可以陪你喝上几杯。”

“失恋,是指失去恋情?”

“是这个意思。”

“本相的情况,比失恋还要糟糕一些。”卫长琴道,“从来都不曾得到过,更别提失去了。”

“原来是没追到手的妹子啊。”顾珏清略一思索,道,“那她是不是喜欢别人呢?”

“应该没有,在我的认知里,她很薄情,似乎没有把谁放在心上过。”

“这听起来还蛮有个性的啊。”顾珏清道,“这样的女子,她一定特别理智,不容易被哄骗,卫相看上这样的人,这情路想必很难走啊。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别和我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了。”卫长琴打断她,“如果顾相不能给我支招,干脆就闭嘴吧。”

“卫相,别不高兴。不就是追不到姑娘么?本相劝你移情别恋,你不爱听。那就劝你……死缠烂打一阵子吧,看看她的态度是否有转变。”

“本相还不曾把心意说出口。”卫长琴道,“她应该还不知道。”

“你都没说出口啊?那你在这跟我惆怅个什么劲!你都还没被拒绝,有什么好郁闷的?”顾珏清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暗恋,劝你还是把话说明白,指不定人家心里也悄悄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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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更新晚了,大姨妈来拜访了,身子略感不适

第146章 顾大人,我喜欢你(一更)

“悄悄喜欢着我?”卫长琴有些失笑,“绝无可能。”

顾珏清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无奈的意味,问道:“为何觉得不可能?两情相悦,却又不敢说出口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的,你心里有她,却不说,她心里有你,也未必会说,卫相你作为男子,难道不应该先说出口吗?你还指望女方先说?”

“如果她对本相真的有那么一丝喜欢,本相都敢先她一步表ming xin意。”卫长琴的语气带着笃定,“可本相真没看出来她有那个意思。”

“这样啊。”顾珏清挑了挑眉头,“也难怪你不愿意说出口了,怕被拒绝?”

“咱们还是不聊这个事情了。”卫长琴道,“本相觉得这儿有些吵闹,想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呆着。”

“那正好,本相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去个地方。”顾珏清转过了身,“你随我来。”

卫长琴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多问,抬步跟了上去。

顾珏清带着他到了烧烤木屋的后边,说道:“这个后门,是木屋小厨房的,大家平时烤肉都在木屋外边的几个烤架上,小厨房的用途不大,这里挺清静,来看看,本相给卫相你准备了好东西。”

顾珏清说着,走到了灶台边,揭开了两个锅的锅盖。

立即就有一阵肉香味溢了出来。

卫长琴望着锅盖里的东西,竟然是——虾仁。

“上次本相设宴款待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一直在吃虾仁,今日本相给陛下和娘娘们做菜的时候,看见厨房里有好多活虾活蟹,就顺便给你做了两道。分别是椒盐虾和酸甜虾,做下酒菜正合适呢。”

顾珏清把虾盛了出来,敲了敲灶台上的一小坛酒,“配上这个荔枝酒,味道一定妙不可言。”

“顾相还记得我喜欢吃虾仁。”卫长琴的唇角轻扬。

“那是,本相的记性可好了。”顾珏清从壁橱里拿出了两只杯子,斟满了两杯酒,“卫相最近帮了本相好几个忙,口头上的感谢肯定是不够的,你又不喜欢金银等俗物,本相便按照卫相的喜好做点儿下酒菜来谢你。”

顾珏清说着,把筷子递给了卫长琴。

“顾相有心了。”卫长琴接过了筷子,夹虾仁吃。

“味道如何?”

“甚好。顾相做的菜,我从来不曾嫌弃过。”

“卫相不用跟我说客套话,你要是觉得有哪里不足,咸了或是淡了,大可提意见,本相下次做的时候就会知道改良了。”

“不是客套话。”卫长琴说道,“句句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卫相就多吃点。”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边传来女子的喊声——

“顾大人!”

“顾大人您在哪?”

“伙计们在外面叫我,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卫相,你自己先吃着,本相失陪了。”

顾珏清说着,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出了小厨房。

卫长琴眼见着她离去,继续低下头,吃虾仁。

一只又一只。

他打算全吃光,半点儿都不剩。

顾珏清离开厨房之后,望着不远处喊她的伙计们,出声道:“本相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女郎们看见了她,连忙跑到了她的面前,“顾大人,您刚才去哪里了?大皇子正到处找您呢。”

“大皇子找本相有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诶,大皇子就在那里,您自己去问他吧。”一名伙计说着,指向了顾珏清的身后。

顾珏清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朝她走来,那男童长得粉雕玉琢,穿着深蓝色的锦衣,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清秀女子。

那清秀的女子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秀珠。

大皇子龙锦桓,是帝后长子,眉眼像极了皇帝,听闻他聪明伶俐,挺讨皇帝的喜欢,再过些日子便要七岁了,按理说可以被封为太子,可皇帝至今还没有下册封的命令。

只因为,祁国皇家的规矩是,立储君,立贤不立长。

当今皇帝称不上贤明,却能够封了太子坐上龙椅,乃是因为先帝子嗣单薄,有两个聪慧出色的皇子英年早逝,剩下的皇子们才学和武艺都差不多,龙祁世身为皇后的亲生儿子,自然更占优势。

龙祁世这一辈的兄弟们,活着的都是些懒散的,几乎不过问朝政,而死去的……都是出色的。

这可不正是说明了皇子们夺储的艰辛。

皇家的亲兄弟之间,还真是没多少亲情可言,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更亲近,对待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只有表面上的兄弟情谊,私底下起杀心的都不足为奇。

当今皇帝目前的子女只有三个,除了皇后生的长子,还有两位不受宠妃嫔所生的二公主与三皇子,皆是五岁。

两大贵妃进宫不过两三年,还不曾诞下子嗣。

卫贵妃怀过一次,却不幸流产。这其中的故事……又很耐人寻味了。

顾珏清不禁在想:在朝堂上混,还是比在后宫舒坦多了,不用担心怀了孕被暗地里的黑手打胎,这后宫里怀了孕的妃子哪个不提心吊胆的,一不留神就是一尸两命,能平安生下来的算是福气。

“顾大人,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半天了。”龙锦桓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说道,“我很喜欢吃你做的羊肉串,可惜桌子上的羊肉串都被吃光了,你能再给我做几串吗?不要辣,要撒点儿酸甜汁。”

“大皇子喜欢吃酸甜的酱汁?”

“是呀,可好吃了,我吃了不少呢。”

“好,微臣知道了,这就给您做。”

顾珏清说话时,心里在想:这酸甜汁李贵妃也喜欢吃,本来以为别人不喜欢吃,就只准备了两盘,哪知道大皇子喜欢,大皇子说吃了不少,那么……李贵妃应该就没吃多少了。

李贵妃心眼小,也不知会不会跟孩子计较。

毕竟是皇后的孩子,皇后跟贵妃……不会互相包容的。

“顾大人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大皇子身后的宫女说道,“殿下说了,御膳房从来就没做过这么好吃的肉串。”

“能让殿下满意,是微臣的福气。”顾珏清笑道,“不过,烤肉串没那么快的,殿下你还得等我一会儿。”

“没关系,我先去花园里看小猫,顾大人你做好了端过去给我。”

“好。殿下说要去看小猫?我这花园里养的小猫虽然温顺,却挺怕生的,殿下你不要伸手去抓,万一被小猫给挠了,微臣可担待不起。”

“顾大人放心,有奴婢看着呢。”宫女说道,“大皇子想看,就让他看看,奴婢不会让他去抓猫。”

“那就好,你可要看紧了。”顾珏清叮嘱完之后,转身回到木屋去烤肉。

烤羊肉串花不了多长的时间,顾珏清把肉烤好之后,从竹签上全摘了下来,用盘子装好,带上叉子,走向花园。

花园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只有花圃、秋千、和一个鱼湖,平时比较清静,小猫们喜欢在花丛嬉戏,或是躺在美人蕉下面睡觉,或是蹲在鱼湖边上,看湖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垂涎欲滴的同时,又不敢下水去捞。

龙锦桓此刻正蹲在花圃边上,贴身宫女秀珠时刻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走近,伴随着一阵肉香味,他还以为是顾珏清来了,十分高兴地转过头,可当他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不是他预想中的顾大人,而是他不喜欢的李贵妃娘娘。

李贵妃身后跟着的贴身宫女,手上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肉串,主仆二人正朝着他走来。

曾听闻,妖姬就是穿得花里胡哨、长得美若天仙、迷得君王颠三倒四而忽略正宫娘娘的坏女人。

李贵妃就像极了书里的妖姬,一举一动都惹他生厌。

父皇为什么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大皇子,今天在饭桌上看见你喜欢吃羊肉串,本宫就命人再去烤了几串,听乐园的伙计说,你在花园里看小猫,本宫就给你送过来了。”

李湘水说着,从盘子里拿起了一根羊肉串,递给了龙锦桓,“刚烤好的,可香了呢。”

“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龙锦桓身后的秀珠开口说道,“我们殿下已经让顾大人做了肉串,殿下喜欢顾大人的手艺,您这盘应该不是顾大人做的吧?”

“虽然不是顾大人做的,也是顾大人手下的伙计们做的。”李湘水淡淡道,“味道也算不错,本宫特意过来一趟,是出于好心,大皇子要拒绝本宫吗?”

“我可不敢吃你给的东西。”龙锦桓语气不善,“母后说了,除了她寝宫里的东西,和父皇给的东西,我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本宫是贵妃,要叫皇后一声姐姐,本宫也算是大皇子你的长辈呀,不是外人。”李湘水悠悠道,“本宫给你的食物,你不放心,那本宫吃给你看。”

李湘水说着,咬了一口肉串,“你看,这肉串本宫都吃了,你也可以放心吃了吧?”

“反正我就是不吃你给的东西。”龙锦桓冷哼了一声,“你手上的这串没问题,我怎么知道别的肉串有没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本宫会害你?!”李湘水的脸色微微一沉,“好啊,皇后就是这么教导大皇子的,小小年纪如此心胸狭隘,质疑长辈,把本宫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本宫要去陛下那里告状,让陛下给本宫做主。”

她猜到自己会被拒绝,此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个理由能去皇帝面前抱怨皇后,让皇帝训斥皇后,身为一guo zhi mu的心眼有多小。

皇后管理六宫,应胸怀宽广,心胸狭隘教子无方就是错。

“你凭什么去父皇那里告状?”龙锦桓大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还要强迫我喜欢你吗?还敢说自己好心,你这分明是虚伪。你身为贵妃,对我母后大不敬,整天穿得像只花蝴蝶似的,你觉得很好看吗?”

“花蝴蝶?”李湘水蹙眉,“陛下还就是喜欢本宫这只花蝴蝶了,你母后不得宠,就不自己找找原因吗?光在那里嫉妒本宫有什么意思?”

“谁嫉妒你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妾!”龙锦桓骂道,“你眼里有妻妾之分吗?太傅说,妻为大,妾为小,你一个妾室,永远别想爬到正室头上!更何况你还生不出皇子!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李湘水闻言,眸底寒光一闪。

这小子……

“参见贵妃娘娘。”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贵妃娘娘怎么也过来了?还与大皇子殿下发生了争吵。”

李湘水转头望着来人,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顾大人,你刚才听见了吧?大皇子是怎么骂我的?你记下来,回头到了陛下那边,帮本宫作证,本宫要请陛下主持公道。”

“顾大人,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吗?”龙锦桓走到顾珏清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袖,“顾大人,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对不对?顾大人,我特别喜欢你,你可千万不要帮着贵妃娘娘胡说八道啊。”

顾珏清:“……”

第147章 皇后心思(二更)

这大皇子还真是人小鬼大。

现场总共就五人,大皇子与其贴身宫女,李贵妃与其贴身宫女,再加上一个她。

在外人眼中,顾相与皇后、贵妃非亲非故,她无论帮着谁说话都不会有勾结后宫的嫌疑,皇帝对她信任,只会以为她是实话实说。

大皇子骂了李贵妃,过足了嘴瘾之后就想赖账,声称自己什么都没说过,而李贵妃气急败坏,想去找皇帝告状,便需要一个证人。她自己的贴身婢女为她作证也是无效,她只能找外人作证。

李贵妃自然希望她能帮着作证。

可她若是真的站在李贵妃这一边,便算是得罪大皇子与皇后了。

皇后虽不得宠,母族王家的势力却不可小看,乃是兵马大元帅长女,朝廷的武官不少,要数兵马大元帅实力最雄厚。

皇帝即使不大喜欢皇后,也要给王家几分脸面。

李贵妃的家族虽然势大,在王家面前也不敢造次,然,李贵妃心高气傲,又仗着美貌深受皇帝宠爱,在王皇后面前,总是不愿意退让。

“顾大人,你刚才不可能没有听见吧?大皇子说不喜欢本宫也就罢了,还骂本宫穿得花哨、虚伪、笑话本宫生不出皇子来,大皇子这些言辞,哪一句像是有修养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皇后娘娘把他教导得如此顽劣不堪,这么骂本宫,本宫绝不受这样的委屈,顾大人,一会儿到了陛下面前,你会实话实说吧?”

“我根本就没有骂过你,不许你到父皇面前去告状。”龙锦桓对李湘水的态度依旧十分不善,“我是父皇亲生的,父皇就算喜欢你,也不会怀疑我,我劝你不要去自找不痛快,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欺负我和母后的。”

“本宫哪里欺负过你!都是你在那儿一个劲地骂。”李湘水冷笑一声,“顾大人,大皇子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骂了人不认账,还要把错推到本宫的头上,你现在就跟本宫去陛下面前,替本宫作证,走。”

“不准去!”龙锦桓的小脸皱了起来,死死地拽着顾珏清的衣袖,“顾大人,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我刚才说话可能有点不好听,李贵妃娘娘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能与我计较?顾大人,你会帮我的对吧?你若站在我这边,我一定记着你的好,如果你帮贵妃娘娘说话,那你就是恶人,你自己考虑清楚。”

“微臣自然相信大皇子的话。”

顾珏清的话一出,毫不意外地看见李湘水铁青了脸色,却还是继续说道,“大皇子殿下刚才只是说了不喜欢贵妃娘娘而已,他年纪尚小,童言无忌,贵妃娘娘,还是不要往心里去了吧?”

“你——”李湘水气笑了,“好啊,本宫还以为顾大人是个明事理的,想不到,顾大人如此怕事,看着本宫被欺负也不愿意说句公道话。”

“根本就没人欺负你,你就别在那里装可怜咯。”大皇子朝着李湘水做了个鬼脸,“你现在可以去父皇那里告状了,顾大人是不会帮你作证的。”

“大皇子殿下,通过你的言行举止,本宫算是看清了皇后娘娘的为人,可真叫本宫失望,还有顾大人你,也让本宫失望。”李湘水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甩袖离去。

顾珏清都能够猜到,李贵妃那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有多紧。

顾珏清叹息了一声。

得罪李贵妃,回头再去哄就是了,她知道李贵妃就算生气也不会太记恨。

可若是得罪皇后,她的敌人就又要多一个王家。

她是文官,大元帅是武官,平日里也没什么利益纠纷,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文官有文官的斗争,武将有武将的恩怨,只要互相不招惹,也能安宁。

若是帮了李贵妃,极有可能被皇后敌视,可不能给人一种她站在李贵妃阵营的错觉。

她明智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李贵妃那边,晚些去解释,她从来都不想伤害李贵妃,也绝对不会帮着后宫里的任何势力来对付李贵妃。

她只是先保全自己而已。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全自己,再管旁人。

“顾大人,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龙锦桓清脆的笑声传进耳朵里,“你刚才要是帮李贵妃,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殿下,你刚才确实有点冲动了。”龙锦桓身后的秀珠出声道,“得亏了顾大人站在咱们这边,顾大人若是不帮着咱们,李贵妃去陛下那里告状,陛下一定会责怪皇后娘娘,没准你也得挨骂。”

“大不了也就是挨几句骂,怕什么?我是父皇的长子,我不能让任何人小看了我,如果我在人前不硬气,母后也会被小瞧。”龙锦桓轻哼了一声,“我就是要给母后争脸,而且我说的也没有错,贵妃再怎么讨父皇的喜欢,也是妾室,我就是要警告她,别妄想着爬到母后的头上。”

“她毕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李家的势力也不可小看,大皇子殿下,您下次还是不要与她有正面冲突,您若实在不喜欢贵妃娘娘,别搭理她就是了,何必与她争吵呢?”

顾珏清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劝完大皇子之后,又看向他身后的秀珠,“皇后娘娘让你跟着大皇子,是信任你,你得了娘娘的信任,办事更应该尽心,大皇子说错话,应该劝着点,你不劝他,他骂起人来收不住,这要是被旁人听见了,传出去多不好?这会有损皇后娘娘的品德。”

“顾大人说得是,奴婢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不会再让殿下如此冲动。其实,殿下确实也需要发泄了,陛下真的许久不去看望皇后娘娘,殿下心疼娘娘,看见李贵妃就来气,这才忍不住说了几句,幸亏顾大人是帮着我们说话的。顾大人……想必也觉得皇后娘娘不容易吧?”

顾珏清听出了秀珠话里试探的意味。

作为皇后身边的宫女,说话也是要有点本事的,她分明就是在暗指自己偏向皇后一点,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帮着皇后,帮着大皇子。

“皇后娘娘的确不容易。”顾珏清轻叹了一声,“陛下长久不去看望娘娘,的确是不体贴。”

“我多想给母后争气,让母后高兴。”龙锦桓眼巴巴地望着顾珏清,“顾大人,父皇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在父皇面前能够说得上话,那么你能不能劝父皇多关心关心我们呢?”

“皇后娘娘是陛下的正妻,殿下你是陛下的长子,陛下怎么会不关心你们呢?”

“可是父皇对两位贵妃娘娘的关心,比对我们还多。”龙锦桓冷哼了一声,“她们又没有生下皇子,顾大人你说,她们凭什么得到父皇那么多的关心?”

顾珏清静默。

龙锦桓的话看似无心,却似乎在提醒着她:两位贵妃眼下虽然得宠,却没有儿子可以依靠,皇后虽然不比她们貌美,也是正室,又生了长子,地位是难以撼动的。

龙锦桓跟她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今天对她算是态度极好,先是夸她的手艺好,嚷着要吃她做的东西,又是说她人好,喜欢她,这不明摆着来拉拢她?

早知道皇室子弟早熟,却没想到,大皇子才六七岁,都知道要拉拢人心。

这应该也不是他想到的,是皇后告诉他,要和顾大人多亲近亲近吧?

“顾大人,奴婢知道,您没有亲戚在后宫里,我们皇后娘娘说,您是个聪明人,看起来也好相处,您又那么了解陛下,也难怪如今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可惜,您是个挺孤独的人,也没几个亲戚,跟卫大人虽然平起平坐,却还是比他少了一项优势,他有家族势力,堂姐做了贵妃,以后他要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也能够仰仗家族来帮他,可是您呢?您难道就不希望后宫里能有个帮手,这后宫跟朝堂之间也是有必然联系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本相明白了。”顾珏清淡淡一笑,“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选择本相做盟友,可本相这个人是不爱惹事的,后宫女子之间的斗争,本相并不想掺和。”

“顾大人,您今日已经小小地得罪了李贵妃,贵妃娘娘她不是好惹的,说不定会找个机会教训您,您真的不考虑结交一个强大的帮手吗?我们皇后娘娘也不需要您做太多事情,只是希望……朝堂上谈起立储大事的时候,您能够帮助我们殿下说话,我们殿下虽然年纪小,却懂知恩图报,您好好想想?”

顾珏清不语,似乎陷入了思考。

“顾大人,我现在还小,也做不了什么事,可我记性好,你帮了我,我会一直记得,等我将来长大了,我就有能力回报你了。”龙锦桓朝顾珏清咧嘴笑道,“我看顾大人一直都很顺眼。”

“殿下如此说,微臣还真是受宠若惊。”顾珏清唇角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如果有机会能够帮助殿下,我会试着帮的。”

说着,把手里的那盘烤肉递了出去,“殿下如果还想吃什么,记得再跟微臣说一声。”

“谢谢顾大人。”

“殿下客气了。”顾珏清说着,视线一转落在了秀珠的身上,“皇后娘娘的意思,本相都明白,请你转告娘娘,本相会考虑考虑的。”

“好。今日的事情还是要多谢顾大人了。”

“不客气。”

顾珏清离开了花园之后,便装作四处闲逛,实则在寻找李贵妃的踪影。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那一抹桃红色的身影,眼见着那抹身影进了幽灵鬼宅,抽了一下唇角。

李贵妃是心情不好,要去鬼宅里面寻求ci ji吗?

不过这样也好,幽灵鬼宅里头有几间屋子,只有机关和恐怖人偶,并没有真人存在,能够有机会说悄悄话。

她自己设计的宅子,她当然知道有几个隐秘的地方。

顾珏清特意绕开了前门,从后门进了幽灵鬼宅。

鬼宅里面扮妖魔鬼怪的伙计们看见她,纷纷问候。

“大人怎么也进来玩了?”

“大人是不是又来特意交代,要狠狠吓唬哪位客人?”

“你们守好你们的岗位就成了。”顾珏清悠悠道,“本相进来,是打算亲自吓唬人的。”

“大人,您该不会是想进来吓唬蔡大人吧?我听说了,这蔡大人特别不识好歹,在您面前说话总是不好听,我们大伙商量着,吓晕他去。”

蔡士常也进来了?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既然伙计们误会了,那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吧。

“没错,本相就是看蔡大人不顺眼。”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本相等着看他被晕着抬出去。”

说完之后,他便一路走向入口的方向。

李湘水这才刚进来,应该还没通过前面几个屋子。

好在这里边有几个路段是黑漆漆的,她只要不吭声,遇见其他人也不一定会被认出来。

路过了一个拐角,就听见前边有说话声。

“蔡大人,这地方是真的有点吓人啊……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

“都是些假象而已,何必太慌……”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取代,“脚下有东西在抓我,快点帮我踩!”

紧接着就是一阵跺脚声。

顾珏清心里笑了一声,迅速从两人身旁经过,半点都不停留。

“诶,我刚才看见有一道人影过去了!不知道是谁……”

蔡士常身边的官员说了一句,“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我都没看清脸。”

“肯定是装神弄鬼的,不必理会。”蔡士常道,“这是在考验我们的胆量,我们可万万不能被吓着。”

顾珏清早已走远了,忽听不远处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啊!”

正是李湘水的声音。

顾珏清连忙循着声音跑去,绕过了一个拐角,就看见前边一道纤细的人影一直在跺脚,很显然,是被地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脚,吓着了。

她狠狠跺了两下脚,地里的那只手收回去了。

顾珏清连忙跑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大胆!”

李湘水没看清人,还以为是扮妖怪的伙计来抓自己,立刻就摆起了贵妃的架子。

“是我。”顾珏清低声说道,“跟我来。”

“顾……”李湘水听出了她的声音,正准备唤她,却想起在花园里的事情,便冷哼了一声。

她来了脾气,想要挣脱顾珏清的手,顾珏清又低声说道:“别闹,这里光线不好,不容易让人发现,在外面我没法跟你解释,随我来。”

李湘水没再甩开她的手。

顾珏清带着她进了一间屋子,打开房门,昏暗的灯火跳跃着,墙角摆了一排的恐怖人偶。

李湘水差点叫出声,却被顾珏清捂住了口,“别怕,全都是假的,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咱们说话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顾珏清说着,栓上了门。

鬼宅里房屋许多间,就这么一间推不进来,应该也没人会在意。

外头没有任何脚步声,此时应该是无人经过。

顾珏清这才说道:“刚才的事情别生气,我没有向着你,一来,是为了不得罪皇后,二来,也是为了帮你。”

李湘水冷嗤一声,“皇后有什么好怕的?就那样的姿色,永远入不了陛下的眼,他们王家了不起,难道我们李家就怕他们?”

“她毕竟是正宫,又有长子,她目前的地位还是难以撼动的。你听我说,我今日向着大皇子,皇后必定以为我偏向他们,她觉得我在后宫没有势力,这才想着拉拢我,劝陛下立大皇子为太子。既然她误以为我向着她,那就让她这么误会好了,等我抓住她的把柄,我会告诉你。若她想对你不利,被我知道,她的计划就无法实施,这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

李湘水闻言,怔了怔,随即道:“原来你故意向着大皇子,是做给他们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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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砸场子的卫相(一更)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怕了他们,要做缩头乌龟吗?当时的情况,是要我在你和大皇子之间做选择,我若是帮着你一起告状,皇后会视我为敌,寻思着来报复我,她的背后是王家,不能小看。我只能选择帮着大皇子说话,让他们误以为我把你给得罪了,他们心里还会开心呢,而实际上你只是生我的气而已,你不会因此记恨我、害我。”

李湘水听她这么一解释,郁闷的心情霎时消散了。

“你心里向着我,我自然不会记恨你的,可你要是倒戈了,我就真记恨你了!顾郎,不管我心里怎么喜欢你,我都有底线,你若背弃我,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背弃你,也不想糊弄你。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我是一个受得住you huo的人,如果有天大的利益摆在我眼前,却要我去害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无法做到,我迈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我虽然不是善人,却也坏得不够彻底,遇到麻烦事,我会先考虑自身的安危,明哲保身乃人之常情,等我自己的危机度过,我才有精力关心旁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湘水低语道,“你想说,你不会因为皇后的you huo而对不住我,不管她给你多少好处,都买不着你的良心。”

“就是这个意思。”顾珏清轻呼出一口气,“你不误解我就好,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我帮不了你,那一定是因为我连自己都顾不了,不可能是为了别人给出的利益而出卖良心。”

“好,我记住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今天的事情你没做错,是我太莽撞了。”

“记住就好了。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给大皇子送烤肉呢?那烤肉……究竟有没有问题?”

“我自己都吃了,能有什么问题?给他送烤肉,是因为我看出了他对我的讨厌,这才故意去找骂,他骂了我,我就可以委屈地去陛下面前诉苦,让陛下惩罚皇后母子,陛下若知道我受委屈,对皇后肯定没好脸色。”

顾珏清挑眉,“原来如此,我的出现当真是搅局了。”

“皇后乃一guo zhi mu,陛下没事也不会骂她,得有个理由才行,教子无方算不算一个挨罚的理由?我本来都打定主意要他们吃瘪了,你却跳出来要帮大皇子,让我告状告不成,你若不出现,我就直接憋几滴眼泪去陛下那里哭,可你帮大皇子作证,我就不好闹了。”

李湘水说到这,悠悠叹息道,“不过还好,我这状虽然告不成,也没亏,至少让他们误以为你向着他们了,要是他们将来跟你说点什么秘密,咱们也能趁机搞垮他们。”

“你不生气就好。”顾珏清说话时,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起,便立即噤了声。

李湘水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同样沉默了。

“陛下,这里边确实还挺阴森的,也不知会不会突然蹦出什么吓人的妖怪……”

说话之人嗓音尖细,正是平日里紧跟着皇帝的太监总管。

皇帝果然也没耐住好奇心,带人进来逛了。

“朕之前听说了,这里边的一切都是假象。朕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容易被吓着。”龙祁世的语气云淡风轻,“听说还有人被这里头的假象给吓晕的,实在是胆小如鼠。”

“那是。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别说是假的妖魔鬼怪,即便是真的妖魔鬼怪,也不敢近陛下的身。”

“别在这说漂亮话了,你去给朕探探路,听说这里边有不少机关,能避开就好了。”

“是。陛下您看,这有个门,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顾珏清听着外边的说话声,紧接着,眼前的大门就被人拍了拍。

李湘水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抓住了顾珏清的胳膊。

顾珏清倒是镇定,她并不觉得外边的人会跟这一间屋子较劲。

果然,那拍门的太监说道:“陛下,这间屋子推不进去,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里边。”

说着,又敲了敲房门,喊道:“里边有人没?”

无人应答。

龙祁世不甚在意道:“推不进去便罢了,又不是只有这一间,往前走,去看看别的屋子。”

“是。”那太监应了一声,走开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离开,李湘水松了一口气。

“看把你给紧张的。”顾珏清低笑了一声,“他们是进来玩的,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间推不开的屋子上,这一条恐怖回廊,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了。”

“可真有你的,弄了这么个阴森的地方,那地下伸出来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吓我一跳。”

“有人藏在地下室里,吓唬经过的客人罢了。咱们得分开了,不能再继续呆一起,你若害怕,就紧跟在陛下的身后,我特意嘱咐了这里边的伙计,要照顾陛下,最可怕的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了,以免吓坏了陛下,被他责骂。”

“好,那我先走了。”

李湘水走到了门后,把耳朵贴着门仔细聆听着外边的声音。

没有听见脚步声,只依稀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她打开了房门,迅速溜了出去。

昏暗的烛火光芒映出前方的两道人影,其中有一人手上拿着拂尘,正是太监总管。

李湘水连忙朝着那两人跑了过去,跑到中途又察觉脚下一紧,一个趔趄,身躯不稳便栽倒在地。

她惊呼了一声。

又是地下伸出来的手!

龙祁世听见身后的声音,觉得耳熟,转过头一看,一道纤细的身影趴在地上。

那人朝他喊道:“陛下,是你吗?”

“爱妃?”龙祁世走上前去扶她,“你怎么会在朕的后面呢?朕进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你。”

“陛下,这幽灵鬼宅里好几个岔口,路线四通八达,臣妾都迷路了,没想到拐个弯就看见陛下,真好。”李湘水说着,抓住了龙祁世的胳膊,“臣妾听说这里边挺有趣的,便也想来寻求一下ci ji,果然很阴森,臣妾都有点怕了,此刻看见陛下,又觉得不那么怕了。”

“爱妃不必惊慌,都是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臣妾胆子不大,哪比得上陛下英勇。”

“那你就紧跟在朕的身边,咱们一起逛逛。”

“好。”李湘水轻笑一声,与龙祁世继续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前头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鬼啊——”

“别过来别过来!”

“啊——”

李湘水抓着龙祁世的力度紧了紧,“他们是遇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了吗?叫得这般大声。”

“听起来像是蔡大人的声音呢。”太监总管说道,“菜大人进来之前似乎还说,都是些装神弄鬼的障眼法,不值得大惊小怪呢。”

“他说大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龙祁世冷哼了一声,“看看去。”

前边的嚎叫声还在继续。

龙祁世等人拐了个弯,就看见蔡士常和一名官员连滚带爬跑出了一间屋子。

“蔡士常!”龙祁世喊了一声,“你看见什么东西了?过来跟朕说。”

龙祁世喊完之后,只见蔡士常身后的屋子里跑出了一道人影,借着昏暗的灯光,依稀看到那人五官颠倒,格外畸形诡异。

龙祁世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刚才看见的是错觉么?

还不等他再细看,那人已经跑了,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他跑什么?

按理说,应该是‘鬼’把人吓跑,而不是人的到来让‘鬼’吓跑。

龙祁世此时自然还想不到,这是顾珏清对他的格外关照。

距离较近的几间房屋内,伙计们在窃窃私语。

“皇帝陛下来了,顾大人可说了,只能对陛下进行最轻度的吓唬。”

“顾大人还说了,要使劲吓唬蔡大人的,那现在蔡大人和陛下在一起,可真是便宜他了……”

“无论如何,照顾陛下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龙祁世此刻已经镇定了心神,在臣子和妃嫔们的面前,不愿意泄露出惊慌之色。

虽然刚才那张颠倒的五官的确是让他吃了一惊。

可那人已经跑了,看不见了,便不去想。

“陛下,微臣刚才差点踩进一个陷阱里,幸好爬出来了,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眼珠子发红的红衣女鬼……”

“陛下,他看见的那都不算什么,微臣看见的才叫可怕。”蔡士常喘着气说道,“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铜镜前,自己剥自己身上的皮肉,整个背后血淋淋的一片,微臣还没回过神来,她就转过头,整张脸都是倒过来的,嘴巴在上眼睛在下,还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还有……”

“别说了!”李湘水呵斥一声,“自己被吓着了也就罢了,还说得那么详细作甚?陛下,咱们别跟他一起走,臣妾不想一路听他的鬼哭狼嚎,只想跟陛下一起走,陛下断然不会像他那样一惊一乍。”

顾珏清刚才跟她说了,皇帝是受到格外关照的。

而蔡士常……想也知道,这里边的伙计捉弄他不会客气。

“爱妃说得是,咱们不跟他一起走,咱们往左。”龙祁世说着,带着李湘水迈开了脚步,“蔡士常,你自己往右,不许跟着朕。”

“是……”

几人身后不远处,顾珏清在暗中偷着笑。

画皮女妖那一关,最适合给那些说大话的人体验了。

吓唬完蔡士常之后,听见皇帝来了,就赶紧跑了,没让皇帝瞧见剥皮的那一幕。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肩膀让人拍了一下。

顾珏清转过头,险些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容貌白皙绝俗,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泛着猩红,有暗红色的液体自眼角流出,形成两道血痕。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抬手到了嘴边,一口咬下自己的手指,咬得嘎吱响……

顾珏清的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卫相……”

“这个滴眼睛的药水倒是神奇,大红色,入眼湿润,毫无感觉,是怎么配的?”卫长琴说着,继续吃手上的断指,“这人手还挺好吃的,是我从一个女鬼手上抢来的。”

顾珏清:“……”

那人手是年糕做的,味道其实还不错。

卫长琴刚才正是把年糕人手藏在自己衣袖里,吃的时候,便给人一种在吃自己手指的错觉。

顾珏清望着他猩红的眼眶,“你这药水,是红衣女鬼那里抢的吧?”

“嗯。”卫长琴把人手的最后一个指头咬下,“先是从红衣女鬼身上抢了药水,试着往自己眼睛里滴了滴,没什么感觉,就多滴了两滴,正好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把身后的鬼吓了一跳,趁机抢了她的年糕人手。想不到这幽灵鬼宅里面还有不少吃的,都跟我说说,还有谁那边有吃的?”

顾珏清眼皮子一跳,“你是来砸场子的。”

早知卫长琴胆大,不容易唬住,她从没想过邀请他来这里玩。

“顾相,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点东西吃,可我不确定哪些能吃。”

第149章 富贵险中求(二更)

“卫相,这个幽灵鬼宅不太适合你玩,你还是出去罢。”顾珏清冲他礼仪般地笑了笑,“不要欺负本相的伙计。”

“顾相这种赶客的行为可不太好。”卫长琴说着,把年糕做的人手掰成了两半。

指头全都吃完了,剩下手掌,掰开以后还能看到里边的花生粒杏仁馅。

他分了半个手掌给顾珏清,“顾相要不要吃点?”

顾珏清顺手接过,咬了一口。

还挺香的。

卫长琴说道:“这馅里面若是能再加点栗子,吃起来会更香。”

顾珏清翻了个白眼,“卫相,你见过画皮女妖了吗?”

“画皮女妖是什么样的?”

“长着一张五官颠倒的容颜,自己剥自己的皮肉。”

“哦?这是怎么做到的?”卫长琴似乎来了兴致,“顾相可否带我去见见这画皮女妖?我近距离看看,没准能琢磨出这障眼法是如何形成的。”

顾珏清略一思索,道:“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咱们出去玩,卫相是不是饿了?咱们再出去吃点烤肉。”

吓唬不了卫长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他在这里面捣乱,把伙计给整一遍过去。

“烤肉?顾相要亲自动手烤么?顾相烤的可比伙计们烤的好吃,你若是愿意动手,咱们现在就出去。”

“小事一桩,走吧。”顾珏清应得爽快,转身便走向了入口。

卫长琴挑了挑眉头,跟上。

……

乐园的前院热闹非凡,后院的花园鸟语花香,只有寥寥几道人影。

“顾相的这个花园的确有点意思,陛下玩得不亦乐乎。”

马太师在前院吃饱喝足了,觉得有些吵嚷,便与一名亲近自己的官员四处走走,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着。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后院的花园,除了鸟啼之外,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猫叫。

“他总是有能耐能够让陛下龙颜大悦,虽然他与太师您都是一品的官衔,但是在下官的心里,他是远远比不上太师对朝廷的尽心尽力,您是两朝的元老,他当上相爷也只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妄想着能够压到您的头上,平时跟您说话也极为不客气,说得好听点,那叫年轻气盛,说得难听点,那叫嚣张跋扈,不懂礼数。”

与太师一起说话的官员,约莫四十上下的年岁,是个三品的参将。

太师听着他的讨好,淡淡一笑,“受到陛下宠信的官员,心性难免会有几分高,毕竟风光的时间长了。”

“就算风光,也不能对您这个元老不敬,要我说,向着他的那些年轻官员都是目光短浅。”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前边不远处响起女子的哭喊声——

“牡丹姐,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请您不要赶我走!”

“前边好像有什么情况,看看去。”太师说着,踏出了脚步。

花园里边树木诸多,走过了几个花圃,便看见前边不远处的回廊上,一名年轻的异域女郎趴在地上抹眼泪,她面前站着的女子装扮妖娆风情万种,正是温泉山庄的老板娘金牡丹,顾相爷的合伙人。

“du juān啊,我平时夸你手脚麻利,说你做事细心,想不到,你把心思花到偷窃上面来了,可真是叫我失望,你说,我平时有亏待过你吗?要不要把众姐妹叫来问问,我给你们的待遇算不上好?年初的时候我还给涨了一次月钱,我还不厚道吗?”

金牡丹双手叉腰,朝着眼前的女郎呵斥道,“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说!偷东西就是不行!这可是在顾相爷的地盘上,他不会容忍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伙计。”

“牡丹姐,请你不要告诉顾大人,也不要把众姐妹叫过来看我笑话,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女郎抓着金牡丹的裙摆,苦苦哀求,“我都跟了您这么久了,您就不能容忍我犯错一回吗?我母亲病重,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一整年挣的都不够用,今日帮顾大人打扫屋子,看见那桌子上摆的玉观音成色好,一定十分值钱,这才一时糊涂……”

“你脑袋真是被门挤了。你就不能找我先借么?再拿你以后的月钱抵上。想解决钱的问题,方法多得是,为何就一定得偷东西?今天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前院那么多达官贵人,你不去招呼,那些可都是有钱的主,伺候好了,不会吝啬打赏,你一门心思就放在顾大人的玉观音上,真是胆大包天。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这事我就不告诉顾大人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伙计了。”

“牡丹姐,求你不要赶我走。”那女郎跪在地上,万般无助之下,给金牡丹磕了头,“牡丹姐,我绝不是因为贪财而偷东西,我真是为了我的母亲,您能不能怜惜一下我,放过我这一回?若下次再犯,我自个儿滚蛋。”

“想要我放过你也行,你自己去求得顾大人的原谅吧。”金牡丹冷冷道,“可别说我冷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么你就自己走,要么,你去顾大人面前认错,顾大人要是原谅你了,你就可以留下,今天之内你给我作出选择。”

言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只留身后的女子趴在地上啜泣。

花圃边上的两人,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这位老板娘还真是个挺严厉的主啊。”太师身旁的参将说道,“顾大人找合伙人的眼光还不错,不管那姑娘怎么哭,这老板娘都不为所动,是个很讲规矩的人。”

“那女子此刻应该很无助。”太师淡淡道,“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去关心她,帮她解决钱的问题,她应该会深受感动的。”

“太师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去做好人?”

“不是咱们,是你。”太师捋了捋胡子,“老夫的岁数可不小了,男女情爱早就看淡了,人家姑娘年纪轻轻的,应该也不太愿意跟老夫,可你不一样,你正值壮年,官居三品,也算是有头有脸,那姑娘肯定愿意跟着你。”

“太师的意思,是要这个女子做卧底?可是她都要被赶出去了……”

“不是要她卧底。”太师的语气一派平静,“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

长廊上,哭泣的女子已经站了起来。

她抹了抹眼泪,一个转身,一方干净的手帕闯入了视线中。

她愣了一下子。

给她递手帕的人,一身锦衣华服,容貌也算端正,还挺面善。

“多谢这位大人。”她接过手帕,擦了擦泪。

“前院有些吵,所以本官才来这个花园里散散心,没想到,温泉山庄那位老板娘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也是个刻薄的,心胸一点儿都不宽广。”陈参将叹息了一声,“百善孝为先,姑娘你的错误,是值得被原谅的。”

女子哽咽道:“想不到被您给看见了,我真是丢脸。”

“孝顺母亲有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犯了个小错误嘛,盗窃是不对,但也得看看原因,本官不觉得你丢人,别哭了。这里容不下你,本官府里容得下你,顾大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敢偷他的东西,他岂能饶你?还是跟着本官吧。”

女郎怔了怔。

对面这位大人是看上她了?

因为美貌?还是孝顺?

正惊讶着,又听对方说道:“你们清乐园的厨房,是不是只有伙计能进去?本官若是想进去,不知道行不行。”

“回大人的话,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尤其今日要招待陛下和诸位大人们,更是马虎不得,您若是有什么很想吃的东西,跟我说就行了,我另外给您做。”

“我不是要去厨房里吃东西,只是想去厨房里放个东西。”陈参将冲着女子微笑,“你能不能帮本官这个忙?若是成了,荣华富贵,奴仆成群的日子等着你,不必再看他人的脸色,更不用伺候人,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

女子闻言,脸色微变。

这么大的you huo摆在眼前,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这位大人不只是看上她了,还想利用她做什么事。

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本官真的挺喜欢你,你要是能成事,就更惹人喜欢了。当然了,我是不会逼你的,想不想做,全凭你自己的意愿,你可以赌一把,也可以选择收拾东西走人。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你想不想冒险?”

“我……”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你做决定,你快些考虑。”

……

“这个是辣椒汁,分成了三个小格子,分别是微辣,中辣与重辣。这个是甜辣汁、这个是酸甜汁、还有这个是玉米浓汤汁,卫相你喜欢什么样的酱料,自己动手刷吧。”

卫长琴站在烤肉摊前,望着顾珏清介绍的那些酱汁,说道:“我若是每种都加一点儿,味道会如何?”

“这个我还真没试过,你可以试试。不过,这么多的酱汁加在一起,味道可能会很古怪,一不留神就变成黑暗料理……意思就是难以下咽。”

“试试罢,吃不下便不要。”

二人正说着话,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了烤肉摊边,朝着顾珏清喊道:“顾大人,我要吃牛肉串,不要辣的,要甜的。”

“好,大皇子您稍等片刻。”

顾珏清朝着龙锦桓笑了笑,看了一眼烤肉摊上边的肉串,刚好就有牛肉。

刷了点酸甜汁,拔去了竹签子,把一块块肉放到了小碗里,递给了龙锦桓,“殿下您小心烫,放一会儿,或者吹一吹再吃,这是没骨头的,可以放心吃。”

龙锦桓端过了小碗,十分高兴地走开了。

“大皇子今天似乎吃了不少东西。”卫长琴道,“他似乎还挺喜欢你的,对着别人他可不会笑那么开心。”

“小孩子难免贪嘴。”顾珏清道,“这烤肉吃多了也容易上火,回头得给他准备点清凉去火的菊花茶。”

再说龙锦桓,端着顾珏清给的小碗,边走边吃,身边突然有人问他,“殿下,顾大人的手艺是不是特别好?”

龙锦桓转头看着来人,“你是谁?”

“回殿下的话,我是这乐园里的伙计,我叫杜娟。”du juān说着,把手上的盘子端到了他面前,“殿下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糕点?”

龙锦桓身后跟着的宫女见此,冷冷道:“你们这些下人的手艺,还敢拿到我们殿下面前来献丑,想哄我们殿下高兴?得有顾大人的那样的手艺才行。”

她只当对面的女郎是想来巴结大皇子讨赏的,这样的人见多了,她便十分不屑。

du juān撇了撇嘴,“殿下,我确实是想哄您开心。”

“我今天只吃顾大人做的东西,不要吃别人做的。”龙锦桓轻哼了一声,“你们做的都没他做的好吃。”

“是,我不该来献丑的。”du juān柔声道,“殿下,您今天似乎吃了不少烤肉了,要不要留着点肚子,吃点儿鱼虾?厨房里还有新鲜的鱼和虾,都是今天刚买回来的,顾大人做的烤鱼和富贵虾球,那可是绝顶美味啊,殿下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是吗?”龙锦桓目光一亮,“还有鱼和虾啊,我今天只顾着吃肉了,我要叫顾大人去做鱼和虾。”

说着,连忙转身跑向烤肉摊前的顾珏清。

“顾大人,我要吃鱼,我要吃虾!”

顾珏清正在烤羊肉,听见龙锦桓的声音,便抬起了头。

这大皇子年纪小,胃口还真不小。

“顾大人,我不想再吃肉了,再吃我就饱了,我要吃你做的烤鱼,还有什么虾球的,我都没吃过呢。刚才听你们一个伙计说,你做的烤鱼也特别好吃。”

对于大皇子提出来的要求,顾珏清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好好好,微臣这就去杀鱼杀虾。”

说着,转头朝卫长琴道:“卫相,你自己慢慢烤吧,本相就不奉陪了。”

“肉烤熟了之后会给你留几串。”卫长琴道,“你先去给大皇子做他想吃的,完事之后,来本相这里吃烤肉。”

“好。”

顾珏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乐园里有好几个厨房,东厨与西厨,东边厨房离赌场近,供应赌场里客人们的饮食,西厨房离烧烤木屋和幽灵鬼楼近,占地也比较宽广。

活鱼活虾都在西厨。

顾珏清进了西厨房,厨房里竟然没人。

人都上哪去了?

正疑惑呢,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女音。

“顾大人,刚才大师还有陈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点了一大桌子菜,食材刚好是西厨房没有的,厨子们都不敢怠慢,跑去东厨房忙碌了。”

顾珏清淡淡道:“原来如此。”

太师地位崇高,有个什么需要的,伙计们一点都不敢耽误。

顾珏清转头看身后的女子,这女子她有点印象,是金牡丹手下的du juān。

“顾大人,我干活很麻利的。”du juān说道,“我知道这边没有人手了,一看您过来,就连忙跟来了,我可以给您打下手,您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做的吗?”

“会杀鱼吧?”

“这个小意思的。”

“那好,先把鱼杀了,处理干净。本相先去做富贵虾球。”

“是。”du juān应了一声,走到水缸边去捉鱼。

顾珏清去另一个水缸边,打捞了一些虾上来,十分干脆利落地杀虾、剥壳,处理完之后,拿了个大碗盛好。

接下来,就是热油锅了。

顾珏清扫了一眼灶台。

油竟然没了?

她的身后,du juān一边挂着鱼鳞,一边看壁橱。

油放在壁橱里。

而壁橱里,除了油之外,还有……

她咬了咬唇。

她真的不想害人……

她的脑海中有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想起了陈大人说的那句话——

“若是成了,荣华富贵,奴仆成群的日子等着你,不必再看他人的脸色,更不用伺候人,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

富贵险中求……

“du juān,油怎么找不到了?难不成用完了吗?”顾珏清的问话传了过来。

“顾大人,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您去壁橱里找一找?”

第150章 顾相中毒(一更)

顾珏清并没有想太多,转身走向壁橱。

她背对着du juān,也就没有看见,du juān伸手从衣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边是雪白的粉末。

du juān迅速把手里刮鱼鳞的刀拿在粉末上反复蹭了两遍。

这包药粉,是陈参将交给她的。

陈参将说了,把这毒药抹于刀锋,划破人的肌肤,便可以把毒素带进体内,最终毒发身亡。

du juān望着手里的菜刀,觉得沉甸甸,仿佛比平时的刀沉了许多。

平时刀拿在手上,是为了干活。今天刀拿在手上,是为了害人。

一旦成功,就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明知是错,也不愿回头。

顾珏清已经走到壁橱前,伸出了手。

du juān握紧了菜刀的手柄。

顾珏清拉开壁橱的门,还没看见油在什么位置,角落里便有长长的物体迅速窜出,直冲向她的脸——

顾珏清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本能地朝着旁边一躲!

遇到危险时,她躯体上的反应往往比大脑更快了几分,这是许多习武之人具备的本能。

站稳之后,她再仔细一看那物体,竟然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

蛇身的颜色越艳丽,蛇便越毒。

她听见du juān惊呼了一声。

“蛇!”du juān吓得站了起来,拎着菜刀退到厨房角落,一副无比惶恐的模样。

“别慌,你站着别动就好。”顾珏清安抚了她一句,顺手就抄起了灶台上的铁锅。

她打算把那条花蛇砸死。

然,花蛇十分灵活,落地之后就钻向柴堆,顾珏清自然不愿意放过它,下定决心要除了它。

别看这毒蛇个头不大,比那些大蛇还要难擒。

她一脚踢开了柴堆,那花蛇又立马朝着她的脚下窜来,她目光一寒,手中的铁锅迅速砸下!

差点砸中蛇尾。

花蛇似乎察觉到了危机,灵活地朝着角落蜿蜒而去。

那正是du juān所站的方向。

du juān的鞋子与裙摆上早就撒上了雄黄,但此刻看见花蛇朝着自己逼近,依旧惊慌失措地喊叫出声。

“啊——”

同一时刻,顾珏清扬起了手,把铁锅狠狠地摔向画蛇。

“哐”的一声,铁锅砸中花蛇的七寸,令花蛇的蛇身僵硬了一下。

顾珏清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在铁锅上,把花蛇压在脚下动弹不得。

“顾……顾大人,您别松开脚,我这就把它的头剁下来……”

du juān说着,迈出了步子,拿着刀的手有些发颤。

顾珏清看出了她的畏惧,朝她伸出了手,“把刀给我,我来剁,你若害怕就站远点。”

“是……”du juān朝顾珏清递出了菜刀。

顾珏清正准备接过,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的手指碰上刀柄的那一瞬间,du juān突然翻转手腕,让原本向下的刀锋朝上,锐利的刀锋瞬间就划破了她的手掌——

顾珏清迅速收回手,手掌已经破了一道口子。

她抬眸望着du juān,目光如寒剑。

“你故意的。”顾珏清吐字冰冷,“本相让你把刀递过来,本该刀背朝上刀锋向下,你翻转刀锋,是要行刺本相!”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倾身向前。

“你别过来!”du juān手握着淬了毒的菜刀,胡乱地挥舞着。

顾珏清一脚踹向她的膝盖,用了不小的力道。

du juān立刻站不稳,跌倒在地,手里的菜刀也落下了。

顾珏清弯腰捡起菜刀,先转身去把花蛇给砍了。

花蛇先前被砸了七寸,行动僵硬,自然逃不过顾珏清的攻击了。

砍完蛇,顾珏清觉得脑袋有些犯晕乎。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菜刀。

只是手掌被划了一下,她就已经感觉脑袋昏沉,可见这菜刀的刀锋抹了毒药,只要被菜刀伤到,毒素就会进入血液里,扩散。

“来人!”此刻她没工夫去理会du juān,也并不想一刀砍死du juān,她要留着du juān的命,查出幕后指使者。

她奔出了厨房,用尽力气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

后院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常常有人经过,她的呼喊声很快引来了两名伙计。

“顾大人,怎么了?”

“快去找大夫,去通知陛下,本相中毒了,快……”顾珏清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

身边的伙计连忙扶住她,“顾大人!您撑着点。”

另一名伙计狂奔去前院。

“du juān……抓住du juān……”顾珏清在失去意识前,低喃道,“抓住她……”

“顾大人!”

伙计把顾珏清的手臂扛在了肩上,高声大喊——

“快来人!顾大人被行刺了!”

呼喊时,他看见厨房内有一道身影跑了出来,正是顾珏清昏迷前念叨的du juān。

“du juān站住!”

他想去抓du juān,又不能把顾珏清丢下,而du juān当然也不听他的,迅速跑开。

她一路跑出了后院,经过一个拐弯时,却险些撞上了闻声赶来的卫长琴。

卫长琴听见顾珏清中毒的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虽然不认识du juān,却看出了她的焦急。

du juān此刻只想着逃离,遇见卫长琴也没吭声,与卫长琴擦肩而过时,却被卫长琴单手扣住了肩膀,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惊慌失措,目光闪躲,是你害的顾大人?”

du juān瞪大了眼,“没,不是我!”

卫长琴不愿听她辩解,一个手刀劈在她的颈部,把她砍晕。

他迅速去往厨房的方向,隔着不远的距离,就看见顾珏清被伙计扛在肩上,正准备背到前院去。

卫长琴连忙上前,看见顾珏清的指尖有血迹,便抓住她的手,翻了过来,看见了她手掌心的伤口。

伤口不大,也就不到一寸,可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呈现黑紫色了。

他握住顾珏清的脉搏,脉息跳动得很慢。

毒素进入血液,便会迅速扩散,必须尽快治疗。

最好的大夫并不在清乐园,而是在卫府。

“放下顾相。”他朝着伙计说道,“本相带着顾相去治疗,你去把走廊上昏迷的女子关押起来。”

“卫大人,大夫就快要来了,您要带顾相去哪里?”

“最好的大夫在本相家里。”

……

龙祁世闻声赶到后院的时候,顾珏清已经被卫长琴带走了。

他和李湘水本来在鬼宅里逛着,突然就听见顾珏清遇到行刺的消息,连忙过来了。

他冲着伙计问道:“顾相呢!”

“启禀陛下,卫大人刚才说了,他府里有个很厉害的大夫,为了顾大人的安危着想,他就先把顾大人带走了,他信不过咱们找的大夫……”

龙祁世蹙起眉头,“顾相的情况严不严重?”

他身后跟着的李湘水此刻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还得强装镇定。

“小的也不知道,顾大人的伤口不大,就在手掌心,可滴出来的血是紫黑色的,顾大人昏迷前说,抓住du juān。”

伙计说着,提起了手上的菜刀,“这是顾大人昏迷前抓着的,刀锋上有血,这刀大概就是凶器。”

“把这刀收好了,拿给大夫检验,还有那个du juān在什么地方?给朕带过来,朕要让人给她严刑逼供!”

“du juān逃跑的时候遇上了卫大人,卫大人觉得她甚是可疑,便给打晕了,她一定就是伤害顾大人的凶手。”

“真是胆大包天。”龙祁世冷哼一声,走向旁边的凉亭,“带过来,晕了也要弄醒。”

“是……”

昏迷着的du juān,很快就被人拖到了龙祁世的面前。

伙计拿了一盆冷水,泼在du juān的身上。

du juān竟没醒。

“用水泼不醒啊?那就拿针来扎。”李湘水面无表情道,“一个贱婢,胆敢谋害朝廷命官,理应承受酷刑,咱们宫里教训奴才,就有针刑,取长针来,十指全都扎上,保证能痛醒。”

龙祁世应道:“好,就这么办,把她扎醒,看她招不招。”

“陛下,也不知道这卫相能不能治得好顾相,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卫府里看看?顾相一旦脱离危险,就立即回来禀报,这样您也能安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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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第151章 喂药(二更)

“爱妃说得是。”龙祁世转头朝着太监总管吩咐道,“传朕的命令,让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们都去卫府,这么多人一起治疗顾相,朕也能安心一些,立刻就去,不得耽误。”

太监总管应道:“是。”

……

卫府。

雅致的房屋内,顾珏清平躺在榻上,床前两道修长的人影,一站一坐。

“怎么样?这毒能不能解?”

卫长琴望着把脉的神墨,眸底浮现担忧。

“你先别急,我还没确定下来呢。”神墨把完脉之后,开始检查顾珏清手掌上的伤口。

身后的卫长琴催促道:“你快些行不行?”

“我已经很快了,你着什么急?大夫看病的时候是不能催促的,我从不拿人命开玩笑。”

卫长琴只能静默。

片刻之后,神墨得出了结论。

“蛇毒。”他道,“这伤口是刀伤,在刀锋上涂抹蛇毒,和被毒蛇咬,其实没多大区别,只要毒素融进血液里就会扩散,毒发时间为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在这时间里要是治不好,就翘辫子了。”

“该如何治?”

“幸好你把他带回来了,若给一般的大夫治,完全就是耽误时间,或许没等他们议论出个所以然,这顾大人就没气了。”

卫长琴听着他的话,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能治了。

“我自然信得过你的医术。”卫长琴道,“务必把她治好,不会留下任何病根吧?”

“不会。”神墨从医药箱里取出了针包,打开,手指划过一排排银针,选出了两根最长的。

“我能用针灸法把毒排出来,不过……这治疗过程还挺煎熬的,醒来之后,中毒的这只手会又疼又麻,得持续差不多半月的时间,这是唯一的副作用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那,有什么办法能把疼痛减轻?”

“这个不大容易。”神墨打开了一个药罐,把手里的长针扎进了罐子里的膏体,“保命要紧,副作用只是小问题,这顾大人醒来之后应该也不会怨我。”

卫长琴望着他手里的药罐,“你手上这罐药是什么玩意儿?”

神墨把长针抽了出来,“上好的百花解毒膏,很贵的呢,等顾大人醒了之后,我要收医药费的,我不能白治。”

话音落下的同时,锋利的针尖刺入了顾珏清的手掌心。

卫长琴站在一旁观察着顾珏清的脸色,她的面色起初还是平静的,过一会儿就开始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可见她在昏迷当中意识到了疼痛。

卫长琴问道:“解毒过程大概需要多久?”

“小半个时辰总要的,你闲着没事干是吧?拿笔墨来记药方,我念你写,按照药方子去我的药房里抓药,得煎半个时辰,等药煎好,我这针灸疗法也结束了。”

卫长琴闻言,转身去取笔墨。

记下了神墨念的解毒药方,他亲自前去神墨的药房里抓药,再去厨房。

吩咐下人生火,烧热水,把药下了锅,便坐在厨房里等候。

抓药煎药都由他亲自完成,他才放心。

顾珏清今日中毒的事……乃是内奸所为。

那名被他打晕的女伙计,会是谁安排进来的眼线?

正因为是清乐园里的伙计,顾珏清才不会有太多的警惕,若换成外人,也近不了顾珏清的身。

那女子逃跑的时候惊慌失措,被他抓住质问的时候,更是一脸心虚,他当时立刻就能断定,顾珏清中毒的事件跟那女子脱不了干系。

如果那女子是内奸,她做内奸做得也太过失败,连勉强保持冷静都做不到,担惊受怕全表现在脸上,能不被人发现才怪。

或许,是刚做内奸不久,临时被收买也极有可能。

那是金牡丹手下的伙计……

金牡丹是个生意人,言行举止都透着商人的气息,对待钱财也十分的热衷,顾珏清与她合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她的摇钱树,她对顾珏清可谓百般讨好,并没有理由伤害顾珏清。

且,她也不是愚笨的人,她若想害顾珏清,不会找一个那么不冷静的伙计去下手。

这事跟金牡丹八成是没关系的。

嫌疑比较大的,是朝廷里的官员。

那女伙计八成是勾搭上哪个官员,被当成棋子利用了。

不管是谁害的顾珏清,都该死。

卫长琴望着药锅上的热气,目光渐寒。

凶手的事情,自有皇帝让人去查,眼下最重要的,是顾珏清能够醒过来。

……

“痛……”

清乐园后院的凉亭内,响起女子吃痛的叫声。

左手五指,每一指都痛到麻木。

“疼吧?这是宫里的酷刑之一,针刑,一般人还没福气享受到呢,这种刑罚,就适合拿来对付你这样犯下大错的肮脏xià jiàn之人。”

du juān被痛醒时,听见头顶上响起的尖细嗓音,抬头一看,立即就被吓住了。

面前坐着的人,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旁边还坐着贵妃娘娘,给她用刑的正是两个太监。

她没能害死顾珏清,便暴露了。

“你若不想继续受折磨,就赶紧说出真相。”龙祁世冷冷地看着她,“你若不说出实情,朕就把你斩首示众,你的家人全都流放。”

“斩首示众未免也太轻了吧?”李湘水悠悠道,“陛下,斩首只是一刀的事情,她都感觉不到痛苦,依臣妾看,应该乱棍打死,让她能有个感受痛苦的过程,让她知道,每一棍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也能起到警示众人的作用,朝廷命官乃是国之栋梁,谋害栋梁,是对君王不敬。”

“爱妃说得有理。”龙祁世点头道,“那就先拖下去打,不招供,就打到死为止。”

“陛下饶命!贵妃娘娘饶命!”du juān吓得连连磕头,顾不上手指的疼痛,急忙说道,“谋害顾大人,是陈大人的意思!毒蛇是他让我放的,菜刀上的毒药也是他给我的!都是他威逼利诱我做的,否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顾大人。”

“陈大人?”李湘水转头看龙祁世,“今日到场的官员,皆是三品及以上,姓陈的,只有陈胜。”

龙祁世道:“那就把陈胜带过来问话。”

给du juān用刑的太监离开了凉亭,不一会儿,就把陈胜带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陈胜,你看看这个女子。”龙祁世指着du juān道,“这女子招供了,谋害顾卿的事情是你指使她做的,你有什么话说?”

“什么?”陈胜惊讶,转头看了一眼du juān,拧起眉头。

“回陛下的话,微臣认识这女子,这女子不久前在后院里被她的老板娘训斥,说她手脚不干净,给顾大人打扫房间的时候,意图盗窃顾大人的东西,被老板娘抓了个正着,想要把她赶出去,她又哭又求的,说盗窃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微臣见她可怜,上前安慰了几句,哪知道她立即就投怀送抱,想要勾引微臣,微臣没有接纳她,把她推开,骂她不自重,除此之外,微臣没有跟她有过任何来往。”

“不!不是这样的!你竟然敢欺骗陛下!”du juān瞪大了眼睛,“哪里是我勾引你的?分明就是你主动来勾搭我的!是你跟我说,顾大人心眼小,若是知道我偷东西一定不会放过我,你跟我说,这里容不下我,你家容得下我,只要我帮你做事情,你就会把我带回家,让我过好日子。”

“陛下,这女子满口胡言,您千万不要相信她。”陈胜辩解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没做过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承认,微臣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同情,本来想给她打赏点银子的,谁知道她贪得无厌,意图勾引,微臣实在是看不上她,没想到,骂了她几句,会被她如此记恨。”

“陛下,您不能相信陈大人的话!”du juān气得哭了出来,“真的是他指使我做的!我一整天都没离开过清乐园,我怎么能弄得到毒蛇呢?只有外人才能把毒蛇给带进来,况且,我和顾大人无冤无仇,若不是因为被you huo,我也不会一时糊涂去害顾大人的。”

“我和顾大人也没有仇怨,有什么理由去害他!”陈胜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哪里弄来的毒蛇?也许你和顾大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计划败露之后,你还想拉个替死鬼,真是蛇蝎心肠,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陈胜骂完du juān之后,朝着龙祁世恭敬道:“微臣不敢欺君犯上,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把微臣的证人带过来问话。”

龙祁世听着他们二人的争辩,一时也无法判断谁的说法真实,此刻陈胜提出有证人,等于是多了一条线索。

“有证人?你的证人能够证明什么?”

“微臣跟du juān说话的时候,水仙就跟在微臣的身后,水仙是另一位女伙计,貌美又温柔,微臣十分喜欢,所以,微臣今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她待在一起,她可以给微臣作证,在顾大人出事的这段时间里,微臣跟这个du juān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就没说过话了。”

du juān感到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水仙当时明明就不在场!我知道了,你怕东窗事发,所以提前收买了水仙来给你做伪证,你简直卑鄙无耻!”

“放肆!圣上面前岂容你在这喧哗!”陈胜冲着她呵斥一声,又朝着龙祁世恭敬说道,“陛下,为了证明微臣的清白,还是把水仙带过来吧。”

龙祁世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带人。

名唤水仙的女伙计很快就被带了过来,朝着龙祁世行过礼后,看向了du juān,叹息一声:“du juān,咱们在一起做事也这么久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是如此歹毒又卑鄙的人,你偷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起害人的心思呢?简直不可原谅。”

“水仙?名字倒是不错,看起来也清纯无辜。”沉默许久的李湘水发话了,“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水仙抬起了头,“贵妃娘娘,有什么话要问民女的吗?”

“du juān谋害顾大人,声称是受了陈大人的指使。”

“这不可能,陈大人今天老跟我待在一起,他只见了du juān一面,那就是du juān偷东西被老板娘发现的时候,老板娘把她痛骂了一顿,她就趴在走廊上哭,我们一起劝了她几句,她还以为陈大人对她有意思,投怀送抱,好不自重,结果自然是被骂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跟她见面了。”

“水仙,你不能这么冤枉我,他是不是也给了你什么好处?像骗我一样来骗你!”du juān冲到了水仙的面前,抓起她的衣领,“这男人就是个骗子,你不能为了他来诬陷我!他是不是也跟你说,要给你锦衣玉食,要带你过好日子?”

“放开我!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我怎敢说谎?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别狡辩了,请陛下和娘娘明鉴。”

龙祁世望着水仙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蹙了蹙眉。

du juān的模样看起来很委屈。

可水仙的脸上也没有半点心虚。

“水仙,本宫看你倒不像是会骗人的。”李湘水悠悠道,“还是du juān更可疑些。”

水仙连忙说道:“贵妃娘娘英明!民女不敢胡说。”

du juān哭道:“娘娘,我真的没有骗人……”

“本宫相信自己的直觉,水仙你可以退下了,哦对了,刚才陈胜说,顾大人出事的时候,你在做烤鱼给他吃,本宫这会儿有点饿了,听说你手艺不错,你去做一条烤鱼来给本宫吃,不要放辣。”

陈胜错愕,“娘娘……”

李湘水迅速打断他的话,“好了,本宫已经相信你了。本宫现在饿得很,水仙,去做一条烤鱼来,让本宫尝尝你的手艺有多好。”

水仙应道:“是,民女这就去。”

说着,便起了身。

本以为,李贵妃让她退下应该就是没事了,可她没想到,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后脑勺便受到了一击——

是龙祁世把茶杯砸了出去。

“大胆贱婢!竟敢欺骗朕和贵妃!来人,把这贱婢拿下!”

水仙一惊。

下一刻,便有两名太监走到她的身后,把她扣押。

“陈胜从来没说过跟你一起吃烤鱼。”李湘水勾起唇角,“顾大人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本宫根本不知道,本宫刚才只不过是随口试探,如果你真的一直和陈胜在一起,为何不反驳本宫的话?本宫乱说的话,你一点儿都不解释,你以为那是陈胜的说法对么?真是个胆大的贱婢,欺君犯上,乱棍打死都便宜你了!来人,上针刑!双手双脚全都刺上!”

“贵妃娘娘饶命!”水仙跪下磕头,“娘娘,民女不是故意要欺骗您和陛下,是陈大人拿民女全家的性命来要挟民女的!”

李湘水翻了个白眼,看向龙祁世,“陛下,这贱婢胆敢冒犯天子之威,还涉嫌与陈胜一同谋害顾相,臣妾认为,应满门抄斩,您觉得呢?”

……

与此同时,卫府。

卫长琴端着药汁坐在床头,用调羹舀了一勺起来,吹了吹,喂到顾珏清的嘴里。

神墨已经帮顾珏清解完了毒,回他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这碗药再喝下去,顾珏清便可以好起来了。

顾珏清的唇紧抿着,卫长琴给她喂进去的药,有许多都从唇角溢了出来,根本没多少进入口中。

卫长琴望着碗里的药汁,又看了看顾珏清。

“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你喝不下去,我得帮你。”

他低喃了一句,把碗端到嘴边,自己喝了一口药汁,俯下身,贴着顾珏清的唇,把药汁缓缓渡进她的口中。

真苦……

渡完了一口,他看了一眼碗里剩下的药汁。

还有大半碗……

他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但是这碗药汁,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抗拒。

第152章 偷亲(一更)

他低头继续饮着药汁,又一次俯下身,贴着她的唇,缓缓渡药。

用这样的方式喂药,自然就不必担心药汁会溢出来。

重复这样的方法五六遍之后,碗里的药汁已经见底了。

渡完了最后一口,望着她唇角的药渍,他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轻柔地把药渍擦拭掉。

看着她静谧的脸庞,他眸底流连着一派柔和之色。

喜欢着一个人,却又不能说出口的心情……

确实让人惆怅。

她总想死守着自己的秘密,不愿意信任他人,一让人知道,她就会提起更高的戒备心。

他不希望与她渐行渐远。

除了在她面前装作不知情,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对他从来就没有卸下防备,哪怕他帮过她好几次,她对待他,依旧是客套的,没几分真心。

她难道真的就不懂情爱吗?

他在她面前试着提过,悄悄喜欢一个人的事,她的回应让他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卫相,别不高兴。不就是追不到姑娘么?本相劝你移情别恋,你不爱听。那就劝你死缠烂打一阵子吧,看看她的态度是否有转变。”

“本相还不曾把心意说出口。她应该还不知道。”

“你都没说出口啊?那你在这跟我惆怅个什么劲!你都还没被拒绝,有什么好郁闷的?这是暗恋,劝你还是把话说明白,指不定人家心里也悄悄喜欢你呢。”

暗恋……

这个词汇用得算是恰到好处吧。

移情别恋是断然不可能了。

至于死缠烂打……

他得先找个合适的时机表ming xin意才行。

他伸出手,指腹轻抚着她的面容。

平日里,遇上个什么事,他做决定都很快,不喜欢拖泥带水,唯有面对她的这件事情,他还真没有信心直接开口。

他要如何跟她开口?

比如——

顾相,我已经知晓了你女扮男装的秘密,你不必生气,我会守口如瓶,因为我心里有你。

不行。

这么说的话,他几乎可以预见她目露凶光的神情。

要不然——

顾相,本相喜欢你有一段日子了,有些话藏在心里一直没说,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你越来越在意,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这么说似乎也不妥……

在不揭发她身份的情况下,表ming xin意,岂不就说明了他有断袖之癖?

她大概会觉得他是个怪胎吧……

男男之恋,饱受世俗的眼光与争议,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异类。

卫长琴愈发纳闷了。

别的男子有心上人,至少还能说出口,哪怕遭到拒绝,也可以再坚持着。

他面临的情况,太特殊了。

说出口,万一招来顾珏清的敌视呢?

不说出口,一直把话藏在心里,也挺不舒服,万一她哪天喜欢上了别人,他不能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卫长琴望着睡梦中的顾珏清,掐了一把她的脸。

顾珏清,你说我应该如何是好?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不过,有些事,还是可以趁着她昏睡时偷偷干的。

他又一次凑到了她的跟前,覆上了她的唇。

之前喂药的时候贴着她的唇,算不上是占她便宜,这一回才是吻,算是真的占便宜了。

平时也没这样的机会,就只能趁着她不知道的时候偷亲了。

他吻得轻柔,辗转着她的唇瓣,不舍得离去。

在温泉山庄里玩迷宫猎艳的时候,她蒙着眼睛被他偷亲,那一下只不过是蜻蜓点水,他跑都来不及,生怕被她知道。

这一次偷亲,总算不用急着退开了。

片刻之后,他察觉到顾珏清的唇动了动。

他唯恐被发现,急忙坐起了身。

好在,顾珏清并没有清醒过来,只是轻咳了一声,低喃道:“水……”

顾珏清迷迷糊糊之际,觉得嘴里发苦,下意识说话。

“好苦……”

卫长琴连忙站起了身,走到桌边去给她倒水。

她此刻已经有了意识,可以自己喝水了。

回到了床沿边坐下,卫长琴把顾珏清从榻上扶了起来,拿了个枕头给她做垫背,这才把杯子凑到了她的嘴边,稍微倾斜着杯子,让她可以慢慢喝。

顾珏清张开口,不断地喝着水,让嘴里的苦味可以稍稍缓解。

很快就喝完了一整杯。

卫长琴继续去倒水,回来继续喂。

顾珏清喝着喝着,意识渐渐清醒,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醒了?”卫长琴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我这是在哪里?”顾珏清扫了一眼四周,房屋的装潢十分陌生。

“你现在正在卫府。”卫长琴解释道,“你在清乐园里中了蛇毒,我听到了消息,就连忙把你带回府,因为我这府里有最好的大夫,神墨给你解毒的时候说了,这蛇毒,普通大夫还解不了,让他们医治只是耽误时间。”

“神墨?哦,是你的那个师兄……他可真厉害。”顾珏清轻咳了一声,觉得喉咙里还隐隐发苦,“我这嘴里还是觉得好苦,是不是在昏迷的时候你们给我喂了药了?”

“嗯。”卫长琴应道,“刚把药给你灌下去,你就醒了。”

“那我的毒……”

“已经没事了,有他出马,不用担心。”卫长琴站起了身,“本相去给你拿些甜点过来,吃下去之后就不会觉得嘴里苦了。”

说着,便转身出门。

“卫相。”他听见身后传来顾珏清的声音,“真是谢谢你了……”

卫长琴转过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不必客气。”

顾珏清怔了怔。

卫长琴嘴角的那抹笑……不似客套。

似乎柔和又真诚。

平时礼仪般的笑,总让人觉得有疏离感,只是表面的客套罢了,可是刚才这一抹发自内心的笑颜,真让人觉得无比耀眼。

这家伙微微一笑的样子,实在好看。

顾珏清还没回过神来,卫长琴已经出门去了。

顾珏清觉得额头上有点汗,伸手想要去擦,这一动,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左手又痛又麻,五指无力。

她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手掌心里的伤口还在,早就已经止血了,血肉的颜色是正常的。

卫长琴刚才说了,已经解毒,那么,她手痛的原因会不会是……后遗症?

顾珏清目光一寒。

du juān……

她从未亏待过清乐园里的伙计,自认为给她们的月钱不小气,每月还会选取干活最优秀的lun gong行赏。

平日里,伙计们相处很融洽,个个对她眉开眼笑,她对她们,也是拿好态度对待的。

终究不是顾府出来的手下……对她不忠心,也不足为奇。

du juān跟她没有仇怨,也不会有胆子去抓毒蛇,八成就是让人收买,厨房里的陷阱,是收买du juān的人设下的。

毒蛇,还有抹了毒的菜刀,随便一样都能置她于死地。

是马太师,还是其他官员?

只要du juān还活着,这件事情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顾珏清正想着,卫长琴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碟子。

“顾相,只有这个梅花糕了,你想吃什么样的甜点,本相让厨娘立刻去做,这个糕点你先吃两块,去去嘴里的苦味。”

“只要是甜的就可以了。”顾珏清笑了笑,等卫长琴走上前来,伸出右手去拿了块糕点。

“卫相,有个问题,我这左手又疼又麻,是怎么回事?是解毒留下的后遗症吗?”

“不是后遗症,只是副作用罢了。你在昏迷的期间,神墨为了逼出毒素,用了他独特的针灸法,解毒之后,手上的经脉有点损伤了,半个月左右就会好,不必担心。”

顾珏清一听半个月就能好,松了口气。

“卫相,我得当面谢谢他。”顾珏清道,“他给我解毒,得收高价诊金的吧?医术这么好的大夫,应该挺贵……”

“这个不要紧,他可便宜了。”卫长琴说道,“他在我这吃住,我都没收半点儿费用,顾相你是本相的朋友,他医治你,也算是报答本相了,那点儿诊金不必付。”

第153章 全部处死(二更)

“不付诊金?本相这心里过意不去……”

“顾相若真要感谢我们,就等你康复了之后,亲自下厨设宴款待我们,这样也能显出诚意。”

顾珏清听得笑了,“卫相每次帮完本相之后,都只要求本相请客吃饭,除此之外,都不索取其他东西,也太让本相占便宜了吧?”

“顾相的手艺,可不是钱就能买来的。随便一个人花钱请你下厨,你就愿意去做吗?”卫长琴慢条斯理道,“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亲手做出来的菜,自然珍贵得很,本相并不缺身外之物,就是想饱一饱口福。”

“既然卫相都这么说了,本相自然没有意见。等我这左手好了,一定设宴款待你们。”

二人正说着话,卫府的下人过来通报——

“相爷,太医们在大堂已经坐了许久,他们想知道顾大人此刻的情况,有没有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太医们?”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是陛下派来的吗?”

“嗯,陛下派出了太医院里资历最高的太医们过来,他觉得人多更有助于医治你。可就在他们等候的时间里,神墨已经把你治好了。”

“虽然他们没有帮上什么忙,我也得谢过陛下的一番好意。”顾珏清顿了顿,说道,“也不知道清乐园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真想去看看。”

“你才刚刚解完毒,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宜下床走动。”卫长琴道,“本相正打算去一趟清乐园,把你平安的消息带去给陛下,让陛下能够安心,顺便帮你看看,这幕后的主谋是哪位?也许已经让陛下给揪出来了。”

“还得劳烦卫相又跑一趟,多不好意思。”

“无妨,近得很,也没多少路程,再说了,本相闲着,就想去清乐园里面看看好戏,回来再说给你听。”

……

清乐园凉亭之内,一阵哭泣求饶声。

“陛下饶命!娘娘饶命!”

水仙被长zhēn ci穿了双手和双脚,整个身躯都在打颤,说话时连嘴唇都在发抖,“民女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骗陛下和娘娘,民女是受到陈大人的胁迫!求陛下开恩,饶恕民女,民女以后在也不敢了!”

“饶恕你?说得可真轻巧。”李湘水端着茶盏,冷笑一声,“du juān受到you huo,行刺顾相,是死罪,而你们犯的罪过比du juān更加严重,多了一条欺君之罪,一点儿都没把陛下放在眼里,把你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们的家人也要因此受到牵连。”

说着,转头看龙祁世,她的语气立马从冷酷变得娇柔,“陛下,顾相被行刺是大事,您的威严被冒犯更是大事!这些该死的东西,心里根本就没有陛下,这样的人岂能轻饶?就该严惩不贷,让外人看看,天子之威是绝对不容许冒犯的,欺君犯上就得付出代价。”

“爱妃和朕想到一块去了。”龙祁世斜睨了一眼陈胜。

陈胜也被人按在地上,施了针刑。

此刻,他想起自己过来凉亭之前,太师对他说的话——

“这件事情是你办得不够妥当,一个du juān不足以成事,你当时就应该多收买两个,肯定就万无一失。现在这种情况,你就只能冒一冒险,再收买一个伙计帮你做伪证了,若是能过了这一劫,以后要小心行事,要是躲不过这一劫,你可千万不能把老夫给牵扯出来。只要陛下不立刻处死你,老夫就有办法在事后救你出来,可如果陛下一怒之下马上要杀你,老夫也无能为力,但老夫可以保证你全家的性命,反正你的脑袋都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保全老夫,老夫会尽力帮你。”

陈胜咬了咬牙。

如果把太师给牵扯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能够证明太师跟他一起谋害顾相。

他们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即使皇帝怀疑了太师,太师也不会承认,以太师的地位,多得是官员帮他说话。

太师不被牵扯进来,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应该会感激自己保全他的吧?

如果自个儿真的躲不过这一劫,太师也会尽力保住他的全家。

得罪太师,不但自己死,全家也得跟着一起死。

保住太师,也是为了全家人的安危着想。

权衡利弊,他只能自己认了。

“陛下,微臣认罪了!”陈胜趴在地上,由于手脚被zhēn ci得疼痛,说话时喘息急促,“是我……嫉妒顾相,看顾相不顺眼,曾经遭受过顾相的嘲笑,便一直怀恨在心,想着找机会一定要报复他……”

“谋害顾相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吗?”龙祁世询问他。

“是,就是微臣一个人的主意。微臣请求陛下,顾念着君臣之情,只惩罚微臣一个人便好了,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指的是你家人吗?”龙祁世冷哼了一声,“身为朝廷里的官员,就得比平民百姓更加遵守国法,你身上可是两条大罪,谋害一品大员,是死罪,欺骗朕,罪加一等,朝中每一位官员都该牢牢记住,什么样的错误是不该犯的,一旦犯了,就是牵连全家,只有这样的约束,才能够使得官员忠心不二,贵妃刚才说得不错,欺君犯上,就应该付出代价。”

“陛下,臣的家人是无辜的啊!”

“是你害了他们,不是朕害了他们。”龙祁世冷冷道,“传朕的旨意,陈胜卑鄙恶毒,欺君犯上,两条大罪加在一起,罪无可赦!将其抄家,一切财物充入国库,全府上下都关押起来,明日午时处死。”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放过微臣的家人!陛下,微臣死不足惜,微臣只求您免去我家人的死罪!陛下想怎么处罚都行,请陛下留他们一条生路!”

“别嚷嚷了,烦不烦。”李湘水瞥了他一眼,“陛下英明神武,作出的决定岂容更改?谁让你自己要犯下大错的?杀你们也是应该的。你对家人有愧疚是吧?那就到地底下去,向他们好好道歉!都是你的肮脏心肠害了他们,怨不得旁人。”

陈胜闻言,瞪着李湘水,目光怨毒。

“陛下,你看他那眼神!”李湘水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阴沉着脸,“臣妾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他那眼神就像是要把人吃了似的!死到临头都还不知悔改,这人的心怎么就能这么恶毒……”

“究竟是谁恶毒!”陈胜冲着李湘水骂道,“李湘水,你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妇!不劝陛下宽容,反而妖言惑众,怂恿着陛下杀人,你一个后宫妇人,也敢插手朝廷的事!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全家!”

“你放肆!”龙祁世顺手拿起茶杯砸在他的额头上,“贵妃为了朕的威严考虑,哪里是恶毒?贵妃说你犯下两条大罪,哪条冤了你!你果然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还口出狂言大骂贵妃,你就是该死!朕下达的命令绝不收回,来人,拖下去!他要是再吵,就用针把他的嘴也扎了。”

陈胜对龙祁世扔来的茶杯砸得眼冒金星,不等他再说话,两名太监已经把他拖了出去。

陈胜本想再骂,却转念一想,皇帝没有立刻处死他,也许……

还能有希望。

皇帝下令,明日午时才处死他一家,那么太师在此之前,会不会把他们救出来呢?

好在刚才没有对着皇帝破口大骂。

也许他还能指望一下太师。

李湘水眼见着陈胜被拖走了,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爱妃,朕已经让人把他拖走了,眼不见为净,他刚才说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李湘水抬起头,眸底有晶莹的泪光闪烁,“陛下,我真的很恶毒吗?难道我真的应该替他的家人求情吗?我只是觉得他活该,凭什么要帮着他们说话,我不就只是说了一句他们该杀吗?”

“你当然没有错。”龙祁世道,“朕知道,你就是想让朕立威而已,他的话你怎么能往心里去呢?他都是快死的人了,他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想发泄,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你可别听他瞎说。”

他一向最讨厌自己的决定被人反驳。

李湘水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为了他考虑的,他自然不会觉得她有错。

望着李湘水委屈又生气的模样,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在朕的心里,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你比皇后和卫贵妃还要了解朕,你只要向着朕就可以了,别管其他人说什么,明白吗?”

李湘水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嗯。”

龙祁世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水仙和du juān,“这两个女子也该死,都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du juān和水仙哭泣求饶,连连磕头。

龙祁世不为所动,李湘水更是乐意看她们死的。

“陛下,卫大人回来了!”身旁的太监突然说了一声,“您看,他过来了。”

龙祁世抬眸望向前方,雪白修长的人影缓缓走来。

“微臣参见陛下。”

“免了!顾卿的情况怎么样?毒解了吗?”

“托陛下的洪福,顾相已经没事了。”卫长琴淡笑道,“顾相已经清醒了,只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弱,所以不能立刻过来谢恩。”

“没事了就好,身体虚弱就让他好好养着,接下来这几天就不用来上朝了。”

“微臣过来,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陛下,顺便问一问陛下,凶手的事情查得如何了?这两个女子……”

“这个du juān行刺顾卿,已经招供了,毒蛇和毒药,全都是陈胜交给她的,陈胜这个该死的东西,不只暗害顾卿,他还胆敢收买伙计来欺骗朕!完全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这个水仙就是他收买的女子,这些人眼里真是没有王法,朕要处死陈胜的全家,卫卿你觉得,可有不妥?”

“陛下的决定不会有错。”卫长琴淡淡道,“天子的威严,不可冒犯,陛下想如何处置,自然全凭陛下做主。”

“嗯。”龙祁世转头朝着太监吩咐道,“这两个女子可以拉下去行刑了,别留她们在这里鬼哭狼嚎的,听着就烦。”

太监们把痛哭的du juān和水仙拉走了。

“陛下审问陈胜的时候,微臣不在场,微臣就想问一问,关于顾相中毒这件事情,参与者是否只有这三人?”

“是啊,这三个人朕都严惩不贷,尤其陈胜,胆子大得没边了,他收买水仙作伪证,敢这样戏耍朕。”

“陛下英明,连他收买伙计作伪证的事情都查出来了。”

“这个事情啊,还真不是朕的功劳。”龙祁世笑道,“这是贵妃的功劳啊,她两句试探,就让水仙露出了马脚,真是聪明,否则朕还要被他们骗。”

卫长琴闻言,看了一眼李湘水,“贵妃娘娘果真是冰雪聪明。您也算是帮了顾相一个忙,顾相要谢的除了陛下,还有您呢。”

第154章 听说你病了(一更)

“本宫一心为了陛下,陛下关心顾相,本宫自然也得关心。本宫一向信得过自己的直觉,不管是du juān还是水仙看着都不像好东西,最终结果也证明了本宫的直觉很准。”

李湘水说着,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顾相善于经营,聪慧敏锐,但是这选伙计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这都招进来些什么人?贪恋富贵,卖主求荣,真叫人作呕。”

卫长琴道:“贵妃娘娘,这个倒真的不怪顾相。这些伙计并不是顾相招进来的,本来都是温泉山庄的手下,温泉山庄与清乐园是合作关系,这些女伙计都有异域风情,又个个如花似玉,有助于招揽生意。陛下今日严惩du juān和水仙,其他人必定会引以为鉴,不敢再犯此类错误。”

“嗯,这事情就算是完了,卫卿你回府之后告诉顾卿,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之前不用急着上朝,休息个十天八天的不打紧,朕今天玩得还挺尽兴,有些乏了,打算去隔壁泡个温泉,好好睡一觉。”龙祁世说着,起了身,“贵妃,你陪朕一起去。”

“是。”李湘水挽上龙祁世的胳膊,与他一同走出了凉亭。

“恭送陛下,贵妃娘娘。”

眼见着二人离去,卫长琴一路去往厨房。

到了厨房时,看见几个下人在厨房里收拾。

卫长琴走进了厨房,下人上前来行礼,“卫大人怎么来了?”

“那条被顾相砍死的毒蛇在何处?”

“那个啊,扫起来丢进麻袋里,准备扔掉了。”下人说着,指了指厨房角落的麻袋。

卫长琴看了过去,淡淡道:“不用扔了,本相还有用,交给本相处理。”

下人不知道他要那条死去的毒蛇做什么,没敢多问,应了一声,“是。”

……

雅致的客房里,一阵肉香味浮动。

“母后,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烤鱼?虽然不是顾大人做的,吃起来也还行,本来想让顾大人给我做的,他却病了,就只能勉强吃伙计烤的了。”

龙锦桓吃着宫女剃掉刺的烤鱼,用手捏了一块递给软榻上的皇后。

皇后望着他油腻腻的小手,笑了笑,“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你就不怕撑着吗?这个鱼吃完可以歇一歇了。”

“我知道了。母后,顾大人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一定要吃到他做的鱼和虾。”

“这几天肯定是吃不到了,顾大人需要休息,等过些天他痊愈了,再让他给你做。”皇后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宫女,“之前桓儿跟李贵妃发生了争吵,顾大人是向着咱们的对吧?”

“对。”秀珠笑道,“李贵妃恃宠而骄,嚣张狂妄,可她还没生下皇子呢,自然是无法撼动娘娘您的地位,顾大人肯定心里清楚,您才是后宫之主,他向着大皇子,说明他识相啊。”

“既然是个识相的人,咱们也对他好点,年初的时候,陛下赏给了本宫上好的灵芝和人参,你去选两个大的,送到顾府去,就当做是本宫对他的慰问了。”

“是。”秀珠应了一声,随即道,“对了娘娘,奴婢刚才听说,那个伤了顾大人的du juān,把陈大人给招供了出来,陈大人收买了另一个女子水仙作伪证,想要在陛下那里蒙混过关,结果被李贵妃给破坏了,李贵妃三言两语就忽悠他们露出了马脚,您不觉得奇怪吗?大皇子骂李贵妃的时候,顾大人听见了,却不愿意给李贵妃作证,按照李贵妃的性子,应该会记恨的吧?”

“是啊,她的心眼一向很小,得罪过她的人,她必然记仇的。”皇后眉眼间浮现出疑惑,“如果她记仇,她应该很乐意看见顾相受伤,会幸灾乐祸的才对,她怎么会帮着顾相抓出幕后主谋呢……”

“如果她当时不出声,或者给陈大人帮腔,也许陈大人就躲过一劫了呢?事后,她还可以去找陈大人,让陈大人继续针对顾大人,她还可以从中推波助澜,来报复顾大人。可她偏偏要陈大人暴露,这不等于帮助了顾大人吗。娘娘您说,她为何要这么热心呢?难不成她还想拉拢顾大人?”

“这件事情,她确实是帮了顾相……”皇后斟酌了片刻,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本宫知道了。”

“娘娘您猜到什么了?”

“她一定是想在陛下面前卖弄她的聪明。你想,那陈胜不是个聪明人,没能杀了顾相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嫌疑都没办法洗脱,这么快就暴露,脑袋一定不灵光。李贵妃瞧不起他,不屑与他合作,她只想在陛下面前表现,这件事情她也算是有功劳了,陛下对她本来就宠爱有加,现在更觉得她不仅貌美如花,还聪明伶俐。”

“娘娘说得有理。这么一想就解释得通了,她这不是在帮助顾相,是在帮助她自己固宠,她心里记恨顾相,却不会把这心思流露在脸上。”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顾相深得陛下信赖,她在陛下面前,自然是不会表现出对顾相有不满的,她懂得揣摩陛下的心思,费力讨好,所以才会比卫贵妃更加讨陛下喜欢。”

皇后说到这,冷哼了一声,“本宫可学不来她那些下三滥的本事,走着瞧吧,看她能得意多久。”

……

卫府。

厨房内,一阵饭香味浮动,还夹杂着些许药香味。

厨子们正在忙活,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问话。

“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没?”

厨子回过头,望着来人说道:“公子,您想吃什么菜报给我听就行了,只要是这厨房里现有的食材,都可以做。”

门口的人,脸带蝶形面具,身躯高挑挺拔,正是蝶王。

他在卫府已经住了几天。

自打他住下来,卫长琴就承诺了,他在这卫府里享受贵客的礼遇,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直接开口。

卫府里的饭菜也算不错,可是跟顾珏清的手艺比起来……

还是不可能比得上啊。

他觉得,大概很难再碰到一个手艺比得上顾珏清的人了。

“我想吃红烧猪蹄,燕窝鱼翅,糖醋鲤鱼。”蝶王报着菜名,动了动鼻子,“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药味……”

说着,他看向了灶台上的托盘。

四菜一汤,十分清淡,素多荤少。

“卫相今天吃得这么清淡?”他随口问了一句。

厨子接话道:“这不是给咱们相爷吃的饭菜,是给顾大人吃的。”

“顾大人?”蝶王惊讶,“顾大人在这府上?什么时候来的?顾大人来了,就给她吃这么清淡的四菜一汤?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您别误会,不是我们待客不周,相爷说了,顾大人身体抱恙,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吃些清淡的好。这药也是煎给顾大人的,等会儿和饭菜一起送过去。”

厨子说着,去看炉子上的药。

药已经煎好,可以盛出来了。

蝶王追问道:“顾大人为何身体抱恙?严不严重?”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伺候。”

“把顾大人的饭菜交给我吧,我送过去。”蝶王说道,“你把我要吃的菜做了就行。”

另一边,顾珏清倚靠在床榻上,活动着那仍旧有些麻木的左手。

手掌使不上劲的感觉,可真令人不爽。

害她的人,她一定要报复。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走到了房门外,推开了门。

“顾珏清,听说你病了?严不严重啊?你病了为何会在这里?”

顾珏清听着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蝶王?

“你怎么也在这?”顾珏清望着他手上的托盘,“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蝶王走到了桌边,把托盘搁下,问顾珏清:“先喝药还是先吃饭?”

顾珏清道:“先喝药吧。”

蝶王闻言,端起了药走向床榻。

“不用拿过来,放回桌上去。”顾珏清掀开了被子,“本相自己坐下来喝就好。”17

第155章 你会不会写情诗?(二更)

“你不是还病着吗?作甚非要下榻?”蝶王已经走到了床前,把手里的药碗递了出去。

顾珏清见此,只好伸出了右手端药碗,受伤的那只左手拿调羹,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卫长琴说,左手的经脉有点儿受损,总会觉得麻,得半个月左右才能好。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依旧使不上劲,大概连药碗都端不稳。

调羹能拿得起来,却不能盛太多药汁,免得给抖出来了。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抽筋了似的?”蝶王望着她那有些发颤的手指,再联想起厨子说她得病的事情,顿时有了一个猜测,“你生的病,该不会是羊癫疯吧?!”

顾珏清差点被药汁给呛倒。

羊癫疯?

“我哪里像是得了羊癫疯的人?”顾珏清斥道,“本相只是左手麻木了而已,跟羊癫疯没有半点关系。”

蝶王松了一口气,“不是羊癫疯就好,那个病可难治了,你这手好端端的,为何麻木?”

“在清乐园里中了蛇毒,卫相把我带回府里,让他的师兄帮忙解毒,我这只手被针扎了半个时辰,解毒过后手掌麻木,只不过是副作用,过些日子自然会好。”

顾珏清说着,索性不用调羹了,把碗端到嘴边直接喝。

“你的清乐园里跑进了毒蛇?”

“不,本相是被乐园里的伙计暗算的。”顾珏清悠悠道,“到底不是顾府的人,对本相不忠心,毒蛇跑出来的时候,本相还让她站远点,zhi fu毒蛇的时候,让她把刀递过来,谁知道刀锋抹了毒药,接过来的那一瞬间,她把刀柄一转,本相的手掌心就给划伤了……”

“岂有此理。”蝶王听着顾珏清的话,目光倏然凌厉,“那人现在在哪?”

“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没死,也好不到哪去,她已经被拿下了,大概会被皇帝严刑逼供吧,不过一个小角色而已,我真正在意的是主谋,我怀疑是太师那边的人,卫相此刻就在清乐园,也许能把真相带回来。”顾珏清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蹙了蹙眉。

“苦死了。”她把碗放下,下了榻。

“你是病人,应该躺着。”蝶王说道,“我可以把饭菜端过来给你吃。”

“多谢,我觉得自己身体还好。”顾珏清走到了桌边坐下,拿起了筷子。

应该庆幸,当时接菜刀用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换成右手受伤的话,左手吃饭可不太方便。

蝶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望着她那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挺累的?”

“什么?”顾珏清有些没听明白。

“我说……你一个姑娘,不好好在家呆着,跟一班爷们争权夺势,文武百官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些狗官起了害你的心思,你坐在相爷这个位置上太引人注目了,总会有麻烦找上门,你不嫌累吗?”

“为什么要嫌累?”顾珏清淡淡道,“权势富贵自己求的,明枪暗箭再多,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本来就俗不可耐,喜欢钱,喜欢权,不甘平凡,你想劝我安分守己?省省吧。”

“我就不明白做官有什么好了,每天摆着一张虚伪的嘴脸,对外再怎么风光,也得去奉承巴结上级,即使你官居一品,你也得一个劲儿地哄皇帝开心,稍有不慎触怒了他,你就得倒霉,这样的日子久了,你不嫌烦吗?”

“至少目前我还不嫌烦,就不劳你操心了。人各有志,你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呢,就是舍不得我这一品大员的官职,没什么好争执的。”

“其实……你可以考虑跟我一起去浪迹天涯的,zi you自在,何等潇洒?”蝶王试着劝说她,“我们不用巴结奉承任何人,可以随心所欲,要是有谁不长眼惹毛了我们,我就召唤毒尾蝶,蛰死他去。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挺快活的?”

“就算我哪一天不做相爷,想过自在的日子,也不会跟你一起浪迹天涯。”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咱们是什么关系?寻常朋友关系,各有各的路要走……”

“跟我一起怎么就不行了?你做饭给我吃,我可以负责你的安全,咱们结伴而行,有什么不好?你给我当厨子,我和蝶群给你做护卫……”

“你可别是喜欢上本相了吧?”顾珏清一句话冒了出来,“你连未来的日子都构思好了。”

“喜欢?”蝶王愣了一下,随即反驳,“谁……谁喜欢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喜欢吃你做的饭而已。”

“原来如此,那真是本相自作多情了。”顾珏清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本相只是想告诉你,将来和你一起过长久日子的,只会是你媳妇,跟本相没关系,你对未来的想象里面,不应该有本相这个人,不要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对本相念念不忘。”

蝶王:“……”

他对顾珏清念念不忘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她做的饭菜吗?

从前应该是的。

但是如今……

听到她受伤就担忧,知道她被人暗算,就想给她报仇,被她询问是不是喜欢她,他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对顾珏清,是从喜欢菜,到喜欢她这个人吗?

“顾珏清,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能不能跟我说说?”

“长得好看的。”顾珏清脱口而出。

蝶王闻言,抬手,手指扣上了面具的边缘。

“其实我长得还不错,这么久了也没给你看看,今天就让你看看吧……”

说着,便把脸上的蝴蝶面具解下了。

顾珏清没想到他会突然愿意露出真面目,抬头一看。

呀。

二十七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双十年华的脸庞,这张脸庞实在不符合他平时给人那种嚣张狂妄的感觉,偏向阴柔秀气,第一眼竟然觉得十分无害。

绵羊的外表,豹子般的性格。

眉心小小的火焰印记,应该是天生的,独特又显眼。

“如何?英俊不英俊?”蝶王问着,眸中带上期盼之色。

希望得到她一句夸奖。

“还不错。”顾珏清笑道,“没我男装英俊。”

“你……”蝶王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冷哼了一声,“你男装英俊又怎么样?你又不是男的。你刚才说,你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的。”

顾珏清道:“我认识的俊男太多了,你又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最好是个子高挑挺拔、文武双全、文能提笔作情诗,武能霸气打情敌,有财富的话就更好了,还有最要紧的两点,必须对我一心一意,脑子要聪明点别给我拖后腿,要是脚踏两条船,我就打断他的腿。”

“你说的这些,我大部分都能做到。情诗我是写不来了,我能保证自己不是个花心大萝卜,至于财富?呵,我怎么可能没钱。”

“你很有钱是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我记得你当初给自己赎身的时候,跟我讨价还价,最终花了五十万两银子赎身,还跟我说你没钱了……”

“这……我当时要是不装穷,你不得狮子大开口吗?这些陈年旧事就别提了行不行?”

“本相早就猜到你装穷了,懒得拆穿你而已。话说回来,你不是说不喜欢本相吗?还把本相的择偶要求打听得这么清楚作甚?”

“我……”

“本相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对感情亦是如此。”顾珏清低着头吃饭,并不看蝶王的脸色,“咱俩不合适,你对本相没意思就最好,要是有意思,也趁早死了心。”

蝶王顿时无言。

刚才还在想着,也许可以试着跟她表ming xin意?

结果还不等他说出来,她已经拒绝了。

她刚才提出的那些要求,他明明符合了不少。

难道……

她嫌弃他不懂风趣,连情诗都不会写吗?

“对了,你还没解释,你为何会在卫府?”

听着顾珏清的问话,蝶王想了想,说道:“仇家雇了一堆人来杀我,当时情况危急,没想到卫长琴突然出现解救了我,还把我带回来养伤了。”

他当然不能说,他差点被卫长琴给杀了,要不是关键时刻面具脱落认了亲戚,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卫长琴叮嘱过他,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先不要泄露给旁人知道。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做杀手的,仇家不少,就算有亲戚也不能大肆宣扬,免得被仇家找上麻烦。

“你遇到危险,是他救的你?”顾珏清脸上带着明显的狐疑之色,“前几天,你们还针锋相对的,甚至想置对方于死地,怎么突然就一笑泯恩仇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确实发生了一点事……”蝶王说到这里,开始寻思着要编什么样的故事。

“行了,不想解释就别说了,你根本就没有说谎的天赋,别在心里编故事了。”顾珏清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你们不在我面前打打杀杀,我也觉得清静。”

跟蝶王说话的期间,顾珏清已经吃好了饭,拿勺子盛鱼汤喝了。

“你都吃完了,我也该去吃饭了,我让厨子给我做了猪蹄和糖醋鱼,比不上你做的好吃,你现在手不方便也下不了厨了,等你康复了之后,我再去你府上蹭饭。”

蝶王说着,站起了身,把蝴蝶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离开了屋子。

去往厨房的路上,想起顾珏清说的那番话,心情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

“咱俩不合适,你对本相没意思就最好,要是有意思,也趁早死了心。”

不合适……

怎样才算是合适呢?

把她提的那些要求全都达到?

正想着,余光瞥见有雪白的人影走动,他转头一看,可不正是卫长琴?

他连忙走到卫长琴面前去问,“你回来了?知道害顾珏清的人是谁了吗?”

卫长琴脚下的步子一顿,“你去看过顾相了?”

“废话,同一屋檐下,我哪能不知道她的存在?害她的那个伙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被哪个狗官收买的吗?”

“已经查出来了,是个三品的参将,说了你也不认识,皇帝下令,抄家处死。”

“我居然没能凑上热闹……”

“顾相吃过饭了吗?”

“吃了饭,也喝了药了,我还没吃呢,正要去。”蝶王说着,转过了身,才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折返回卫长琴的面前。

卫长琴见此,问他:“还有事?”

“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你做的是文官,应该会写诗吧?”

“为何突然这么问?难道你对诗词歌赋突然有兴趣了?”

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肯定是没兴趣的,不过,我也想附庸风雅一回,我就想问问你,情诗怎么写?你写一首给我看看,不要太难理解的。”

卫长琴闻言,眸底划过一抹思索。

这家伙管他要情诗,莫非……

“你想送情诗给人?谁家的xiao jie?”

“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到底会不会写?”

“你拿我写的情诗送别人,脸皮还真是够薄的。”

“谁说我要照抄了?我就是想看看,模仿一点儿就行了。”17

第156章 给她的诗(一更)

“模仿?那不也等于是抄?”

“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就行了。你要是不愿意帮这个忙,我再去找其他人就是了。”蝶王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看你官居丞相,肚子里肯定是有墨水的,没准随便写几句都是好诗词,情诗对你来说,应该也只是小菜一碟吧?”

“情诗还真不是好写的。”卫长琴笑了笑,“写情,比写风景难得多了,写风景,只要能够让人在脑海里构造出图画便可,而写情意,需要十分用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成诗的。情之一字,太复杂。”

蝶王道:“不用太复杂,只要让人看了能开心就行了。”

“让人看了开心?”卫长琴想了想,道,“通篇都是夸奖,可好?用美好的词汇来赞美,寻常女子看了都会欢喜的。”

“这个好。”蝶王连忙说道,“那就写一首赞美她的诗。即使她不会很满意,也总不至于被她嫌弃。”

“那好吧。”卫长琴应了下来。

“多谢了啊。”蝶王笑道,“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写出来?可别太久啊。”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你先去吃个饭,吃完之后我大概就写出来了。”

“那行,我先去把饭给吃了,你好好写,如果你的情诗真有用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一份谢礼的。”

蝶王说着,转身迈出了脚步。

卫长琴写的东西,再怎么不好,肯定也比他好,毕竟人家读的书都比他多。

蝶王身后,卫长琴望着他的背影,眸光深邃。

转了个身走向书房,中途遇上了打扫的下人,他道:“叫神墨来一趟本相的书房。”

“是。”

卫长琴到了书房,走到书案后,动手磨墨,磨了一会儿,便坐了下来,提起了笔。

笔尖蘸着墨水,在干净的白纸上落笔。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推门而入,伴随着清朗的声音,“你叫我过来有何事啊?”

卫长琴头也不抬,淡淡道:“花蛇的尸体我带回来了,蛇口内应该还有很多毒液,我想让你把毒液提取出来,制成毒药,我留着有用处。对了,晚点陪我去一趟天牢,去看看那位谋害顾相、被抄家诛全家的陈大人。”

神墨疑惑道:“我跟那姓陈的认识吗?你去看他还要带上我?”

“带你去,自然是有用意的。”卫长琴道,“谋害顾相的这件事情,我并不觉得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在他死前,想从他嘴里再了解一些消息。”

“原来你是为了顾相,你对这位顾相是真的不错啊,他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

“对一个人好,就非得冲着好处去吗?”

“这话从你嘴里冒出来,还真是有点奇怪。”神墨挑了一下眉头,“咱们一直就是这种人啊,冲着好处才会对人好,为何要平白无故对人好?这顾相要是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利益,你对他那么好作甚?”

“想多交一个真心朋友,不可以吗?这事你就别多问了,人家顾相说了,等她那只手好了之后,要请咱们吃饭的。旁人请客我都不稀罕,她请客我是最稀罕的,因为她烧的菜是最好吃的,放眼整个皇城,也没有人能比得上。”

“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错啊,顾相素来有厨神的称号,能吃她做的饭菜,也不太容易……你在写什么?”

神墨的注意力落在了卫长琴的笔上。

“你在写诗?这么有闲情逸致。”他走到了卫长琴的身旁,望着那白纸上的诗句,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

“情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写这个,写给谁的?”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又觉得好笑,“这诗句,根本不像是你的水准啊,那姑娘是不是特别没文化,以至于你要写的这么简洁易懂?”

“这当然不是我自己要用的。”卫长琴慢条斯理道,“蝶王请我帮忙写情诗,哄某个女子开心的,我觉得是举手之劳,便答应了下来。”

“你帮他写的?这也太敷衍了吧?再怎么说也是表兄弟,就算之前有点过节,你也不应该再记恨了,他有喜欢的女子,想让你帮忙写情诗,你就好好写嘛,何必这么……”

“怎样?”

“太俗气了,字眼间透着一股油腔滑调,简单易懂,毫无内涵。”

听着神墨给出的评价,卫长琴淡淡道:“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我提醒过蝶王了,写情,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自个儿说了,不用太复杂,只要能让人看了开心就行,通篇都是赞美之词,也许能搏佳人一笑。”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啊……”神墨摇了摇头,“这样的诗,只能哄哄那些读书不多的村妇吧?”

“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如果那个女子真对他有意思,就算写成一摊烂泥,也不会遭到嘲笑,可要是那女子对他没半点意思,就算写得再有意境再有内涵,也是无用。”

“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

二人正说着,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起。

“卫长琴,我要的诗写好了吗?”

人未至,声先至。

卫长琴落下了笔。

蝶王出现在了书房外,踏过了门槛,“饭我已经吃过了,我就想来看看,诗写得怎么样了?”

“好了。”卫长琴拿起眼前的白纸黑字,递给了蝶王,“你自己过来看看,这样写可好?”

蝶王走上前,接过纸拿到眼前看——

孤灯照花影,心扉一线牵。

夜醒慕佳人,辗转难入眠。

恍然乱心田,神女下凡间。

只待乞巧夜,鲜花赠红颜。

“能理解吗?”卫长琴的话传入耳中。

蝶王道:“当然可以理解了,这上边的字我全都认识,通篇的意思也大致明白。”

佳人、神女、红颜……

都是对女子的溢美之词。

“能理解就好。”卫长琴道,“你先前说要给我谢礼的,可别忘了。对了,这诗你不要直接拿去送人,毕竟是我的笔迹,你自己重写一份,用你自己的笔迹,也算是诚意了,至于要不要改?你随意。这首诗简洁易懂,你八成也改不了几个字眼。”

“不改了,就这样吧。我要是成功的话,你以后别在人家面前把我拆穿就行了。这个你能答应我吧?”

“可以。”卫长琴答应得干脆利落,“你用自己的笔迹写一份,把我写的这份烧了,这就是你的诗,不是我的。”

“谢了啊,你这有现成的笔墨是吧?我马上写。”

……

简洁雅致的房屋内,顾珏清倚靠在床头,吃着婢女送来的枣泥酥。

那药喝下去,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吃了两块枣泥酥下去,总算把那股苦味压下去了。

正吃着,突然有人敲门。

“顾珏清,是我。”

顾珏清听出了蝶王的声音,悠悠道:“门没锁,直接推进来就成。”

蝶王推门而入,大步走到了床前,“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说过,你喜欢会写情诗的男子是吧?其实,我也是个风趣的人,你别不相信,你看看我作的这一首。”

蝶王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顾珏清。

顾珏清接了过来,把纸摊平,便说了一句:“这字写得也太难看了。”

“我没有好好学过书法,你别嫌弃了,虽然我这字写的不太好看,胸中也是有点墨水的,你看内容就好。”

“孤灯照花影,心扉一线牵。夜醒慕佳人,辗转难入眠。恍然乱心田,神女下凡间。只待乞巧夜,鲜花赠红颜……”顾珏清眼皮子跳动了一下,“这是你写的吗?”

“怎么了?”

“佳人神女,夸人漂亮呢?还辗转难眠乱了心,这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吗?色令智昏。通篇字眼让人看着就觉得油腔滑调,毫无诚意,意境这么俗,更别提内涵了,你来跟我解释解释,你写这东西,意义何在?”

“这……这怎么就庸俗了呢?”

“怎么就不庸俗了?看得我一阵恶寒。”

------题外话------

⊙w⊙

长琴:哈哈哈哈哈哈。

神墨:我是预言家。

第157章 你不欠我什么(二更)

“整首下来都是夸奖,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如此贬低。”蝶王伸手把纸张夺了回来。

“是你自己要拿来给我看的,我难道就不能点评了吗?你可别怪我说话直,这确实作得不怎样。我就纳了闷了,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诗句呢?酸不溜丢的。”

顾珏清说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诗句的释义是说心上人长得美貌如神女下凡,让诗人魂牵梦绕夜不能寐,反映出诗人见色起意的思春之情……你觉得这样的意境很好?”

蝶王:“……”

原本看着“佳人”“神女”等字眼,觉得意境还算是不错,被顾珏清这么一点评,似乎真的俗气了。

通篇表达了思念美人的心情……的确没有内涵。

这么一来,顾珏清岂不是觉得他这个人也庸俗又可笑?

可这首情诗并不是他写的!顾珏清说的庸俗,无内涵,说的也是卫长琴,而不是他。

“顾珏清,你别误会,其实这诗……”

本想说是出自卫长琴的手,但转念一想,如果说出来了,也没多光彩。

顾珏清要是知道他借别人的情诗来用,又要觉得他胸无点墨,没皮没脸了。

不管说不说出真相,顾珏清都对他没好感。

蝶王顿时觉得无比郁闷。

“这是你从哪里抄来的,是吧?”顾珏清吃着枣泥酥,轻描淡写道,“的确不像是你的风格,你想证明自己是个风趣的人,可你自己又写不出诗句,你就只能去抄一首,或者请人帮忙写。”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何必呢?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了,不要轻易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行了,我过来不是听你唠叨的,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蝶王嗯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纸张揉成了一团,转身离去了。

离开了顾珏清的屋子,便直奔卫长琴的书房。

卫长琴正站在书柜边整理书本,就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的同时,蝶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长琴,你写的东西也太烂了!根本就拿不出手,被人笑话庸俗又没有内涵,你果然只是写来敷衍我的。”

卫长琴转过身,眉眼间露出疑惑之色,“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呢?诗是你让我写的,你自个说了不能太复杂,要有赞美之词,我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写的。”

“我以为你官拜丞相,写出来的东西必定很有内涵,但是……你这写得也太俗气了,害得我被笑话了。”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你被拒绝了吗?你这才离开了多久,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就在卫府里吗?是哪个婢女?”

蝶王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在卫府里,她……离卫府还挺远的,我还没给她看呢。”

“还没给她看,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呢?你都还没有遭到拒绝,就来我这大呼小叫。”

“我刚才路过顾相的屋子,就顺便进去跟她说了几句话,顾相也是个文官,肚子里肯定有墨水,我就想让她点评点评,结果让她嫌弃死了,说我没有内涵。”

卫长琴闻言,转身背对着蝶王,不让他看到自己唇角那抹愉悦的笑意。

他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他当然知道那首情诗入不得顾珏清的眼。

“顾相是个有才华的人,眼光高也是正常的。顾相看不上,不代表你喜欢的那个女子看不上,等你被拒绝过后再来数落我吧。”

蝶王听着他的话,顿时语塞。

卫长琴这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他总不能说:这诗本来就是要送给顾相的。

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记得要守住顾珏清的秘密,就算认了卫长琴这个亲戚,也不能泄露给卫长琴知道。

他甚至有些害怕让卫长琴知道。

因为他想起了顾珏清说的那些择婿条件。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聪明的。

论长相论聪明,他似乎都输给卫长琴了。

幸好,顾珏清没看上卫长琴,八成是因为卫长琴从前得罪过她,两人同朝为官,难免会产生竞争……

“要不要我再帮你写一首很有内涵的?”卫长琴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

“不用了。”蝶王道,“不麻烦你了。”

顾珏清都知道他没多少文采了,就算再拿一首有内涵的情诗去她面前,也是于事无补,她肯定能猜出是别人写的。

不费这个劲了。

“你忙你的吧,我出门去逛逛。”蝶王说着,转身离开了书房。

卫长琴望着蝶王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浮现一抹坚定。

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不希望任何人抢在他之前博得顾珏清的青睐。

一旦有人想要博她欢心,被他知道,他都要破坏。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那个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顾珏清……

他是不会让的。

卫长琴离开了书房,一路走向顾珏清的卧房。

顾珏清依旧在吃枣泥酥,一边吃着,一边翻看下人给她送来的民间书籍。

躺在榻上实在无聊,总要有个消遣。

房门没关,有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顾相,看什么呢?”

顾珏清抬头,冲着来人淡淡一笑,“民间的一些奇闻异录,也有说鬼神的,拿来打发一下时间。”

“原来你喜欢看这些。”卫长琴走近,“你已经躺了大半天了,感觉身体如何?”

“挺好的,力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这左手还没恢复过来,没其他的问题,多谢卫相照料了,晚些我就准备回自己府里去了。”

“天色都快黑了,在这住一晚上也不要紧,何必急赶着回去呢?对了,陛下让我带句话给你,接下来几天你都不必去早朝了,等你完全康复了再去。指使du juān害你的主谋已经找到,是陈胜,已经招供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陛下审问的时候我不在场,并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你说是陈胜?这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吗?有没有牵扯到其他人?”

“没有。”卫长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胜跟你没有仇怨,他一向是亲近太师的,你怀疑此事跟太师有关系。其实本相也这么怀疑,可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陈胜在招供的时候,完全没有提起太师,很显然,即使他面临绝境,他都想保全太师。他把过错全揽在自己的身上了,陛下自然不会怀疑其他人。”

“本相跟陈胜还真的没有起过冲突,要论起冲突的次数,太师和蔡士常是最多的。”顾珏清想了想,说道,“也许……陈胜对付本相只是为了讨好太师呢?就算没有冲突,他也完全有理由害本相的,野心就可以成为理由,他想往上爬,就势必要把别人拉下来。”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不一定要有矛盾做导火索。

即使你不曾得罪我,只要你挡了我的路,或者你太风光碍了我的眼,我就有理由把你拉下来。

“晚些,我打算去试探陈胜的态度。”卫长琴道,“忘了告诉你了,陛下给陈胜定了罪,抄家处死,不只是他一个人死罪,全家人都被牵连了。”

顾珏清微讶,“这不至于吧?虽然我是一品大员,可并不是皇族人,谋害朝廷命官,涉事者全部处死,跟家里人有什么关系?”

谋害皇族,才可能牵连全家。

“因为他不止犯一个罪。除了谋害你之外,他还收买了一个女伙计给他做伪证,想要在陛下面前蒙混过关,这本来就是极有风险的事,要是混过去了,便是逃过一劫,可蒙混不过去,就是罪加一等,多了一条欺君犯上之罪。陛下一狠心,就要灭他全家。”

“原来如此……这厮胆大包天却没有谋略,他家里人可让他给害惨了。”

“说到他暴露的事情,就不得不提起李贵妃了。正是李贵妃让他露出了马脚,他收买的水仙说了慌,却被李贵妃识破,他心里只怕是恨透了李贵妃,李贵妃若是不开口,他或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珏清一怔。

李湘水……一定是帮着她的。

李湘水脾气暴躁,看似是个直性子,实则心眼很多,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她便可以趁机煽风点火,针对陈胜,在皇帝面前,她巧舌如簧,肯定说:臣妾全是为了陛下着想,等等……

李湘水和顾相,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来往的,因此,皇帝不会怀疑她们之间有什么。

这位贵妃娘娘的性格就是爱恨分明,心狠手辣,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尽力维护帮助,而对于自己讨厌的人,恨不得害对方quán jiā si guāng。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帮助了自己的,这人情不能忘记。

“卫相,你刚才说要去看陈胜?”顾珏清道,“我与你一同去吧。”

“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就在这府里歇着吧。此事是因你而起的,陈胜对你肯定早有不满,你若去看望他,他骂你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透露消息给你?而我去就不一样了,我并没有参与此事,他入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想从他嘴里套话,还是有希望的。”

“卫相言之有理,不过……”顾珏清顿了顿,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却要东奔西走,一整天下来都没消停,本相总觉得特别麻烦你……”

“顾相不必这样说。”卫长琴笑着打断她的话,“本相既然认了你这个朋友,帮你的忙也是理所应当的,顾相你别觉得我居心不良就行,从我救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本相对你不是虚情假意,不要老拿疑神疑鬼的态度来对待我,就好了。”

“卫相当然不是虚情假意,本相还不至于眼拙到看不见你的好。”顾珏清道,“若卫相你想对我不利,根本就不必救我,让我毒发身亡就好了,哪怕你救我是有什么图谋,你直接说出来,我也不会生气,这是我欠你的。”

“没有。”卫长琴凝视着她,“你不欠我什么,好朋友之间说什么欠不欠的呢?分那么清楚做甚,倒显得见外了。好了,你休息吧,本相失陪了。”

卫长琴说着,退出了屋子,帮顾珏清拉上了房门。

接下来,他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叫上了神墨。

“大晚上的,天这么凉还要去探监,你看看这外面的风,还不小……”

去天牢的路上,夜风吹动了马车窗帘,神墨把手伸出车窗外,感受到凉意就立即缩回来了,“你怎么就不选择白天去探监呢?”

“陈胜明天中午就要被处死了,等到明天去就太晚了。”卫长琴道,“必须今晚就去,我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消息,哪怕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我也要他把太师拖下水,让太师惹上嫌疑,受人非议。”

神墨闻言,翻了个白眼,“又是为了顾大人?你说你费这个劲做什么呢?就为了吃顾大人一顿饭?”

第158章 饭菜有毒(一更)

卫长琴气定神闲道:“想做朋友就得用心,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忙,索性就帮到底。”

神墨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医药箱,“你让我把这东西带上,是料定了会出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在猜测,陈胜一家人可能会遇险,你想,他们被关在大牢里,如果有人想对他们下毒手,什么办法最简单?”

神墨立即接过话,“买通关系,在牢饭里下毒最简单。”

“不错。”卫长琴道,“所以我要挑在这个时辰去探监,不早也不晚,太早的话,他们的牢饭还没送到,太迟的话怕来不及。”

陈胜一家人是下午的时候被关押,今天的晚饭就是他们的第一顿牢饭。

“你觉得他们会被毒害,所以要带上我去充当好人?”神墨挑了一下眉头,“那万一没人下毒呢?就算你觉得有人要害他们,也有可能下在明天的早饭和午饭里。”

“应该不会。如果陈胜背后真的有主谋,不会允许陈胜活到明天中午被处死,知道为什么吗?做坏事的人,都会很担心被走狗反咬一口,虽然走狗已经承担了一切罪责,但也有可能在临死之前反悔,人都是有求生yu wàng的,求生欲可以打败忠诚,这完全不奇怪。”

神墨闻言,笑了笑,“言之有理。”

“即使我猜错了,我也依旧有办法从他那里套话。旁人不给他下毒,我给他下毒就是了,在他万念俱灰时,再出来做好人,我就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消息。”

“你真阴险。”

“换个词吧,别说阴险,说聪明。”

“……”

天牢重地,是个守卫森严的地方。

“哟,卫大人您怎么来了?”

牢头望着走到眼前的白衣人,哈腰笑道,“您是来探监的吗?”

“陈大人明日就要上路了,本相来送送他。有些话想跟他单独说,不希望有人旁听。”

卫长琴说话间,衣袖下的手轻抬,两指之间夹着一张银票。

“小的明白了,这就带弟兄们出去喝几杯酒再回来,卫大人,您尽量说快点,别聊太久。”

“本相知道你们要值守,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好嘞。”

牢头带着看守陈胜一家人的狱卒离开了。

卫长琴走到牢房外的时候,陈胜全家人已经手拿饭碗在吃饭了。

牢饭十分简陋,白米饭外加两盘素菜,每人分到的菜只有一点。

卫长琴闻到空气中有肉香味浮动,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去,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身上。

那少年手上拿着肉包子在狼吞虎咽。

这肉包子大概是唯一的荤菜了,大人们都会留给孩子吃。

陈胜有一妻三妾,一儿两女。

大家都在闷声吃饭,陈胜似乎没有食欲,歪着头靠在铁栏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妻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爷,卫大人来探监了。”

陈胜抬头看了一眼牢房外边站着的卫长琴,淡淡道:“卫相怎么来了?从我进牢房到现在,您还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本相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陈胜笑了一声,“下官明天才死呢,卫相急什么?你来看我,该不会就是来取笑我的?下官平时跟您也没什么冲突吧?”

“本相很认真在说话,不是在取笑你。都别吃了。”卫长琴朝着吃饭的众人说道,“放下你们手中的饭菜,让本相的大夫来给你们检验一下饭菜是否有毒?”

陈胜一怔,“饭菜怎么会有毒呢?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了,再怎么看我不顺眼,也没必要再下毒了。”

“那可不一定呢。”卫长琴悠然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必隐瞒本相,你谋害顾相这件事情,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吗?没有同伙,没人指使?如果有的话,他可能不敢让你活到明天中午,生怕你临死前反悔,拖他下水。”

“都别吃了,把饭菜放下!”陈胜望着家人,脸上有了焦急之色,“让大夫检查一下饭菜!”

卫长琴的话,让他有些心惊了。

他之所以一个人承担罪名,是因为太师承诺过他,一定会尽力保全他的家人。

他心想,也许太师在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说服陛下放了他的家人呢?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去死,倒没什么。

儿子女儿不能跟着一起死。

太师会言而无信吗?

不管怎么说,检查一下饭菜总是没有害处的。

陈胜的家人们已经放下了碗。

角落里的少年把肉包子啃得只剩下一口,也放下了。

“神墨,快去检查。”

“你们把菜拿近点。”神墨走到了牢房围栏外坐下,打开了医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了针包。

陈胜把饭菜全都推到了围栏边缘。

神墨的指间捏着一根针,伸进了围栏里,把针尖扎在饭菜里片刻,拿出来一看,针尖呈黑色。

“还真的有毒。”神墨抬头看了一眼卫长琴,“被你猜对了。”

“有毒”两个字一出来,众人立刻慌了神。

“老爷,饭菜有毒,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

“老爷,你明明说过我们还有生机的!我不想死!”

女眷们开始哀嚎了。

有人看向神墨,又问了一遍:“你确定饭菜里有毒吗?有没有可能是你检查错了?”

“你看看我这根针,针头都是黑的,如果没毒的话,你怎么解释?”神墨面无表情道,“检验毒素是大夫最基本的本能,如果连这个都会弄错,我就白学了那么多年医术。”

他这一番话,对众人来说无疑是巨大打击。

“爹,怎么会这样?你明明说过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说过我们只是暂时坐牢,不用死的!”

“卫大人刚才说,是你的同伙要害我们,这下毒的人一定就是太师了对不对!他想杀人灭口!”一名年轻的姑娘低吼道,“你就不应该相信他!兔死狗烹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你可把我们害惨了,本来全家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帮太师做事?我没有你这样无能的爹!”

陈胜面如土色。

卫长琴的脸色没有波澜,“令爱已经把真相说出来了,陈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吗?”

“卫相,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陈胜的双手扒着栏杆,朝着卫长琴跪下,“你料到了太师要下毒手,把大夫都带过来了,你是想向我伸出援手的对不对?要不是你出现,我们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请你帮帮我!我没吃牢饭,其他人都吃了,我求你身边的这位大夫救救他们。”

卫长琴转头看了一眼神墨,“什么毒?”

“和顾相中的毒一样,蛇毒。”神墨说道,“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毒发过程。”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会死了?”陈胜的妾室哭泣道,“我不要死!这位大夫,请你救救我!卫大人,你要是能保我的命,我给你做牛做马!”

说话时,她已经觉得有些头脑发昏。

“不是本相不肯帮你们。”卫长琴道,“也不是大夫愿不愿意救的问题,而是他有没有能力的问题。你们这么多人恐怕救不过来。陈大人,你现在后悔了吗?用在你们身上的毒,和用在顾相身上的毒一样,等到明天早晨,狱卒发现你们身亡,大可以对外宣称你是畏罪自尽。因为你在陛下面前扛下了所有的罪,毒药也理应是你的,你死于你自己的毒药,可不就是zi shā吗?拖家带口去往极乐世界,陛下只会这么认为。你们这么一死,谁会替你们做主?”

“卫相,下官已经很后悔了。”陈胜的手握紧了栏杆,“卫相,请这位大夫救人,能救一个算一个,我要马上见陛下!”

“人太多了,来不及救。”神墨道,“我要用针灸逼毒法,治疗过程不能被中断,大夫只有我一个,病人有这么多个,除非我有三头六臂。陈大人,我只能保一个人,你自己做决定吧,你要保谁?”

第159章 救人(二更)

只能保一个。

这句话落在陈胜的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他有两女一子,此刻却要他做出抉择,选出一个就意味着要放弃其他两个。

他的妻妾们已经在耳边吵开了,有人嚷着保女儿,有人嚷着保儿子。

争执期间,她们竟然扭打了起来。

卫长琴冷眼看着牢房里发生的争执。

谁都有求生yu wàng,可没有人能躲得过宿命。

“陈大人,决定权在你手上,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卫长琴提醒着陈胜,“你得快些做出决定了,越是拖延,对你的家人越是不利。”

“卫相。”陈胜仰头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乞求以及坚定,“我想好了,请你救我儿子吧,陈家得延续血脉,他必须活下来。其他人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至于我……我对你还有什么价值?你只管利用就是了。”

“好,本相尊重你的选择。”卫长琴淡淡应了一声,朝着神墨吩咐道,“救人吧。”

对于陈胜会做出的选择,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神墨朝着角落里的少年招了招手,“过来吧。”

少年挪到了围栏边上。

陈胜的妾室们哭成一团,怨声载道。

陈胜安静得一言不发,心中是无尽的懊悔。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保住自己的一条血脉,让陈家不会绝后。

耳畔的哭闹声渐渐小了,毒药发挥了作用,众人并没有力气再谩骂,只能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苟延残喘。

“陛下要处死你全家,应该不会收回成命,他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所以……你别指望他能对你的儿子法外开恩。”卫长琴低声说道。

陈胜苦笑,“那该如何是好?陛下当真就如此狠心吗?就算这位大夫救活了我的儿子,陛下也不一定会赦免他……那我可真的是死不瞑目!卫相,你既然要做好人,为何不好人做到底?想办法把我儿子带出去,你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

“本相的确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你的儿子活下去,但是他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卫长琴顿了顿,道,“让他诈死。”

“诈死?”

“顾相的蛇毒,是本相身边的这位大夫解的,你儿子跟顾相是同样的毒,所以你不用担心毒解不了。而解毒要消耗的时间太长,狱卒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所以,本相的办法是,先给他续命,也就是把毒发的过程延长,他可以比别人多活个把时辰,但是他必须装死,让狱卒以为你的家人们全都中毒身亡,狱卒们会清理尸首,把你的家人们全抬出去,只要全都离开了天牢,想带走你儿子就简单多了。”

天牢重地,想要带走囚犯几乎是没可能的事。

可囚犯一旦变成了尸首,运出去就不会有人看守了。

假死,是金蝉脱壳最好的办法。

“这……”陈胜犹豫了片刻,道,“卫相说话算数吗?”

太师承诺过他,要救他的家人,却没有做到。

非但不救,反而要毒杀他全家。

如今,卫长琴承诺他,要救他的儿子……

没有亲眼看到儿子脱离危险,还真是不敢轻信卫长琴的话,唯恐又被骗一次。

“陈大人信不过本相的为人?觉得本相是在忽悠你?”卫长琴冷眼看他,“你犯的错跟本相没有任何关系,牵连不到本相的身上,你们全家是死是活,对本相都没有任何利益影响,本相有什么必要欺骗你?你若不相信,本相现在离开就是了。”

“别!”陈胜连忙说道,“左右都是个死了,不如相信卫相,卫相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肯定是报不了了,卫相若真能保我儿平安,就让他自己来报你的恩德吧……卫相,你这计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神墨瞥了他一眼,“阎王要人白天死,我能留人到半夜。”

“好,那就多谢二位的恩德了。”陈胜朝着牢房外的二人俯身一拜。

拜完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妾女儿们,眸光里尽是悔恨。

“卫相,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自然是求见陛下。”卫长琴道,“先大声喊叫,把狱卒们都引过来。”

说着,他转头看向神墨。

神墨手拿长针,用针尖在那少年的眉心处扎了一下。

那少年立即晕倒了。

“可以了。”神墨道,“我已经给他暂缓了毒发,体内的毒素不会扩散太快,至少还能再活两个时辰。”

“好。”卫长琴看向了陈胜,“可以叫狱卒过来了。”

……

明德殿内,龙祁世正卧在软榻上吃饭后水果。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宫人从殿外跑了进来。

“陛下,牢房里出事了!”

龙祁世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牢饭里竟然被人下毒了!陈大人一家都被毒了,就陈大人没事,就因为他没食欲,吃不下饭,所以躲过了一劫。”

“什么?”龙祁世眉头紧锁,“天牢重地,有毒的饭菜竟然能被送进去?这是何等的疏忽!”

陈胜犯下大罪死不足惜,他恼的是狱卒办事不力。

毒药都能混进牢房里,这以后要是有重要的犯人被关押,没等审问出来也随随便便让人给毒死了,那案子还怎么了结?

“陛下,陈大人在牢房里哭喊,说是一定要见你一面,他还有事情没交代完,会死不瞑目,他还口口声声说,害他全家的人是……”

太监说到这里,略有些犹豫。

龙祁世追问道:“是谁?”

“他非要说是太师下毒的,还说谋害顾大人的事情,太师也有份……”

“真是胡言乱语。事情败露的时候,朕就问过他有没有同伙,他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现在死到临头了又要临时改口,说太师是同伙,是想多拉一个人下水吗?他这张嘴巴说出的话,根本就没几句能信的!”

龙祁世说到这里,怒气又上来了,“他以为朕那么好骗,骗了第一次还想骗第二次,真是该死。”

“陛下,确实有人在给他们的牢饭里下毒。卫相也在场呢,说是那牢饭里面的毒,和顾大人中的毒是一样的,是毒蛇身上提取出来的毒液,口服能致命,抹在利器上用来伤人,毒素入血液也能致命。”

“卫相怎么也会在场?”

“卫相是去探监的,正巧就赶上他们吃饭的时候,卫相说,关于顾大人被毒害的事情,也许依旧没有水落石出,陛下不如再见陈大人一面,问个清楚?若直接处死了陈大人,有些真相可能就要被掩埋了。”

“既然如此,就把那个混账东西提过来见朕!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样的说法。”

“是。”

……

卫府。

顾珏清坐在庭院中央,望着夜空中的满天繁星。

“顾大人,夜里天气凉,不如早些回屋歇着吧?”身后响起婢女清脆的声音。

“无妨,我穿得够多了,并不觉得冷。”顾珏清手里还拿着汤婆子,转头问身后的婢女,“卫相还没回来是吗?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呢。”

“天气凉,你去厨房熬点姜汤吧,等你们相爷回来了喝,可以暖身子。”

“好,我这就去。”

婢女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还没走出几步,顾珏清又叫住了她。

“等会儿!”

婢女顿住了脚步,“顾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厨房里有没有炭火?”

“自然是有的,一入冬就备了不少炭火。”

“厨房里还有什么食材?青菜香菇鱼虾之类的都有吧?”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顾珏清起身走向厨房。

婢女连忙跟了上去,“顾大人,您有需要什么?跟我们说就行了,用不着自己去动手,我们相爷说了,要好好照料您的。”

“我想要的东西你们弄不来,我还是自己弄吧,你们给我当帮手就行了。”

顾珏清走到了厨房,瞥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

很好,青菜白菜香菇都有,水缸里也有鱼虾。

“本相需要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顾珏清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这么大就行了,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有吧?”

“应该是有的,奴婢可以帮您找找。”

“好,叫厨子来杀鱼,本相要做一个酸汤鱼的汤底,你让人来把炭烧起来,整个端到大堂里去,做好汤底以后,把铁锅直接架上去就行。”

她左手依旧麻木着,有些不太好使,幸好有下人可以使唤,她只要用嘴念叨着就行,事情全让下人去做。

“青菜、白菜、还有香菇,全都要切,但不能切得太碎,香菇对半切就行了,至于菜,个头小的不用切,个头大的也对半切,用盘子盛好以后全端到大堂里,不要急着扔下锅。”

“明白了。”

顾珏清吩咐着下人做好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便坐在大堂里,抱着汤婆子捂手,望着眼前冒热气的铁锅。

锅底下烧着炭火,汤底已经沸腾了,香味在空气中散开,带着微微的辣气,在这样冰冷的夜里,让人觉得极有食欲。

铁锅的周围摆了一圈盘子,各种各样的食材。

“什么味这么香?”熟悉的声音从大堂外传了进来,顾珏清不用抬眼去看都知道是谁。

蝶王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到桌前。

“你又在弄什么吃的东西了?你不是说手不方便吗?”

“我自己没怎么动手,都是吩咐下人们弄的,这个汤底是我做的,反正我伤的只是左手,右手拿锅铲不成问题。”

“真香啊……”蝶王望着铁锅周围的食材,“你这是打算边煮边吃?”

“冬天吃这个多好,把食材拿进锅里去煮,熟了捞起来趁热吃,想吃什么东西就往锅里放,这汤底的味道已经很足了,如果还是觉得太清淡,可以再蘸酱,酱料我也都准备好了,不同程度的辣酱还有蒜醋,可以满足不同人的口味。”

“你想的还真是挺周到的。”蝶王说着,已经拿起了筷子,准备夹食材放进锅里去。

然而,才夹起了一片香菇,就被顾珏清给阻止了。

“你先别动筷子。”顾珏清说道,“卫相他们还没有回来,咱们先吃不太合适,等他们回来了再吃。你晚饭肯定有吃饱吧?既然不饿,就等一等吧。”

“他们出门去了,得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万一这汤越熬越少了呢?”

“那就再往里面添点热水,就算再多熬一两个时辰也不要紧,我这个汤底,重口味,加水冲淡一些也好。”

顾珏清这么一说,蝶王只能放下了筷子。

“你要是坐不住,可以先回屋子里去,等他们回来了,再让人叫你过来一起吃。”顾珏清悠然道,“我就坐在这里看会儿书,等着他们回来,毕竟他们是因为我才去奔波的,我得谢他们。”

第160章 少多管闲事(一更)

“我只知道他们出门去了,却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蝶王好奇道,“你说他们是去为你奔波?”

“是。对我下毒手的是朝廷里的一个三品官,胆子够大,可惜谋略不足,如今面临着死罪,卫相跟我讨论起这件事,觉得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所以想要在他临死之前去探监,从他嘴里套话。”

“那你们究竟还怀疑谁?又是哪个狗官看你不顺眼,想取代你的位置吗?”

“朝廷上的事情,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又不在官场上混。”顾珏清淡然道,“你还是少打听了。”

“你跟我说了又不会吃亏,难不成担心我泄露出去吗?虽然我不是做官的料,我也明白官场上的那些事儿,做大官的容易遭人眼红,一不留神就被人害了。”蝶王说到这里,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有什么要紧事,你都是跟卫长琴聊,不跟我聊。”

“他与我是同僚,跟他混好了,对我没坏处。我与他的地位是平起平坐,从前针锋相对,如今和睦相处,这有什么不好的?朝廷上的事情当然要跟朝廷里的人说,你这个江湖中人……”

“江湖上的人又怎么了?难道你只愿意交朝廷里的朋友,不愿意交黑道上的朋友?”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不轻视黑道上的人。”顾珏清心知蝶王脾气火爆,要是跟他一直争论下去,他也不会退让,索性就放软了语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本相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因为本相习惯了对人保持警惕,所以……很难跟人交心,希望你能理解。”

“那,能不能告诉我,朝廷里还有谁想对付你?”蝶王望着她,语气一派认真,“你可别忘了,我是看刺客这一行的,我可以帮你去刺杀他。”

顾珏清:“……”

刺杀太师?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朝廷里的高官,哪个不是护卫成群的?府邸里也是高手如云。

就算真的要刺杀,也很难做到不留痕迹。

“杀人对我而言,就像切白菜一样。”蝶王道,“谁是你的眼中钉?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永绝后患。”

“杀手这一行,高风险高回报,本相的眼中钉不是平凡人,贸然行刺很容易吃亏。本相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朋友去冒险。做人哪能自私自利到那种地步……”

蝶王不甚在意道:“又不是你逼着我去的,是我自己闲着无聊想去。”

“不能去。”顾珏清的语气转凉,“在你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不要贸然行动,如果你非要这么鲁莽,本相就不理会你了,你要是吃了亏成了人家的阶下囚,可别指望本相去救你。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少多管闲事。”

“不管就不管。”蝶王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你不是还要吃火锅吗?这就走了?”身后响起顾珏清的声音,“你也太容易生气了,跟个姑娘似的使性子,本相可不会哄你的。”

“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闲坐着干等无聊。”蝶王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反正他们也没回来,坐在那里也没得吃,等他们回来了再叫我来吃吧。”

竟敢说他像姑娘……

明明她才是个姑娘。

也许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女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爷们的气息,就连坐姿……

都是翘着腿的。

也许她这样的就应该叫做:不男不女。

……

明德殿。

“陈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账东西,说话总是自相矛盾,如今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龙祁世望着跪在眼前的人,面色冷然。

陈胜身穿囚服,头发蓬乱,可谓狼狈,然,他的神色已经褪去了悲悯。

也许是悲悯到了麻木,只剩下面无表情,双目之中没有一丝恐慌,有的只是冰冷,“陛下,您要杀要剐,微臣都毫无怨言,但是在微臣死前,必须要把真相告知一下。谋害顾相的事情,绝非微臣的主意,微臣的同党是太师。”

“那你当时怎么就不说呢?等到现在才说不觉得迟吗?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的鬼话?”龙祁世冷笑道,“你想指控太师也可以,证据呢?空口白牙就想拉太师下水,你以为朕是那么好忽悠的。”

“陛下,您想想,如果真的只是臣一个人的错,为何我全家都会遭到毒害?就算朝廷里有人再怎么看我不顺眼,我都快死了,何必在我被处决之前毒杀我?往牢饭里面掺毒药,一旦被抓到,这也是一桩罪。天牢里的罪犯自有陛下处置,其他人凭什么处置?我只愿意被陛下处死,不愿意被别人害死!那个想要杀我的人,是担心我临死前出卖他,所以等不到我被处死,就恨不得我立刻去死,这是何等险恶的用心?”

龙祁世闻言,冷酷的脸色有所缓和,“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有人想要害死你,并不能证明那个人就是太师,也许你还掌握了其他人的把柄?如果你一定要拉太师下水,至少也得告诉朕,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这……微臣无能,真没抓到他什么把柄,但微臣可以对天发誓,他确实结党营私,针对顾相。事到如今,罪臣就实话实说了,我之前的确是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想要往上爬,不满于三品官的职位,我奉承巴结太师,想要博取更好的前程,太师对我的态度也算好,我便天真地以为,只要加入他的阵营,为他做事,就能飞黄腾达。”

陈胜说到这里,叹息一声,“罪臣的确是罪该万死,可是罪臣不甘心啊!谋害顾相的主意,是太师出的,他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不自己出马,而是借我的手去害人。”

龙祁世听着他的话,没有出声,只是把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表情上,似乎想判断他是否说谎。

“事情败露之后,他让我冒险收买一个女伙计作伪证,只要能蒙混过去,我这就算是躲过一劫了,他就会对我多多提拔,若是躲不过去,他也会在罪臣死后,照顾好我的家人们,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我不出卖他,是因为我相信他!可谁知道他会杀人灭口呢?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棋子!棋子无用就是废棋,被他毫不犹豫地舍弃!”

陈胜说着,朝龙祁世磕了一个响头,“罪臣欺君犯上,罪无可恕,他同样欺君犯上,谋害同僚,难道就可以被宽恕吗?陛下要是不相信,不如派人再悄悄去查,先查牢饭的来源,找到下毒之人,再顺藤摸瓜。至于罪臣……该怎么样个死法,陛下决定就是。”

龙祁世思虑片刻,冷声道:“朕先留着你的脑袋,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给你个痛快死法,可如果你再欺骗朕,朕……”

龙祁世说到这,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陈胜的妻妾子女都被牢饭给毒了,他也已经生无可恋,还能给出什么样的严厉惩罚?

陈胜接过了话,“若再欺骗陛下,微臣全家下十八层地狱,堕畜牲道。”

“人有没有下辈子都不知道呢,朕最讨厌这种誓言了。”龙祁世冷哼了一声,“不过既然你信这种事,那朕就看在你家里人可怜的份上,好好查一查。”

“陛下英明。罪臣有一建议,您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明着去调查太师,他老谋深算,如果知道您调查他,他肯定不会露出马脚,您只能叫人暗地里查,或者派个细作,混进太师府里去,没准真能找到他什么把柄,看清他的为人,他是忠是奸,陛下迟早明白。”

“这个还用你教?”龙祁世叫来了随身太监,说道,“把卫相带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卫长琴此刻就等候在大殿外头,太监一踏出门槛就看见他了。

“卫大人,陛下有话要问您,请进殿里来。”

第161章 伪君子(二更)

卫长琴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踏进了寝殿。

“参见陛下。”

“卫卿免礼。”龙祁世朝身旁的太监吩咐道,“赐座。”

“谢陛下。”

卫长琴坐下来之后,问道:“陛下叫微臣过来,是要谈顾相中毒一事?”

“不错。听说你今日去探监,还特意带上了一个大夫?牢饭里被人下毒的事情也是你们发现的。卫卿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呢?”

“回陛下的话,微臣之所以带着大夫去探监,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罢了。顾相中毒,是微臣身边的大夫救的,顾相醒来之后对微臣百般感谢,也说了不少心里话,顾相说自己跟陈大人平时没有冲突,就算是她这个左相没了,这位置也轮不到陈大人来坐,陈大人和顾相之间可是差了两个等级,顾相若死,对他没有直接的利益,所以微臣与顾相猜测,想要害死顾相的另有其人。”

龙祁世一听,也觉得有理,“顾卿若是没了,会有人取代他的位置,朕会从二品的文官里面挑人,怎么着也轮不到陈胜。”

“正是。陛下您想,既然顾相与陈胜没有私人仇怨,她的死也不能直接影响到陈胜的利益,那么陈胜为何要害顾相?仅仅只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嫉妒和不甘心,就甘冒大险?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合理,所以微臣有了一个猜测,他应该是被人当棋子使了,他可能是受人胁迫,也可能是想利用顾相的死来讨好某个高官,能被三品官员讨好的,必然是一二品的大员。”

龙祁世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微臣和顾相商量着,如果此事不是陈胜一个人的主意,那幕后的主谋一定挺有手段。陈胜愿意替他卖命,哪怕牵连全家都要保全这个人,会是什么原因?微臣心里实在太好奇了,便想探监,同时微臣也在想,陈胜背后的这位高官,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出来,那么他会不会担心,陈胜在临死之前会突然反悔?这人好不容易把自己撇干净了,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再陷入浑水里?所以……”

“杀了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是吧?”龙祁世接过了话,“想灭牢房里的囚犯,无法做到光明正大地动手,雇人去杀也不可能,天牢守卫森严,最容易得手的办法就是在饭菜里下毒,你正是因为猜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才要带上大夫。”

“陛下英明。可惜微臣还是去晚了一些,等微臣到的时候,陈胜的家人们已经在吃饭了,陈胜没有食欲吃,也就躲过一劫,微臣让大夫检查了牢饭,牢饭里下的毒,和顾相中的蛇毒一样。”

龙祁世微讶,“和顾相的毒一样?”

“陛下,这毒药不是罪臣所拥有的!这也是太师给的。如果罪臣和家人们都被毒死,等狱卒发现我们没气的时候,大概会报告陛下,说我们一家人畏罪自尽!谁让我当初自己承认了毒害顾相,那么旁人理所当然会觉得毒药也是我所拥有的,这样一来,下毒的人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查出来。就算是刑部来查我们的死因,也会对外宣称我是死于自己的毒药……”

龙祁世伸手揉了揉眉心。

“陛下,哪怕陈胜说谎了,有一点肯定是没错的,那就是牢狱里面,有人被收买。”

卫长琴笃定道,“陈胜和家人们身在牢房,还在幻想着会获救,有求生yu wàng的人怎么舍得去死?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自己在牢饭里下毒,可要是他们全死光了,这其中的细节没几个人会去琢磨。刑部遇上这样的案子,难免会犯懒,毕竟他们一家人都是死囚,本来就是被陛下赐死的人,还能指望谁替他们讨公道?提前死了又如何?查案的人未必在意。”

“真是岂有此理。”龙祁世冷声道,“天牢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竟然会有人被收买!这完全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能收买狱卒,想毒谁就毒谁,这的确不是小官能做出来的事。”

“收买狱卒,也是对陛下大不敬之罪,陛下掌握着所有犯人的生杀大权,有人想抢在陛下前面杀人,岂能容他放肆?”卫长琴淡淡道,“此等行为必须严厉惩戒,以正国法。”

“卫卿说得是。”

龙祁世已经被卫长琴说服。

回想起卫长琴说的话,句句有理。

现在就只差找到幕后主谋的罪证了。

“陛下,依微臣看来,陈胜的命先留着,但是对外必须宣称他已死。他若死了,他幕后的人才会放心,觉得自己除了后患,可若是他活着的消息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那人必定会提高警惕,不敢露出任何马脚,这么一来,咱们就不容易抓住把柄。”

“好,就按你说的办。”龙祁世想了想,道,“朕等会让人悄悄带红色染料进来,在陈胜的衣服上制造血迹,再命令贴身伺候的太监把他抬出去,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以为他死亡,把这消息放出去,从此以后世上就没有陈胜这个人了。朕另外找个密室关押他,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陛下这个主意好极了。”卫长琴淡淡一笑。

“朕准备在太师府里安插眼线,卫卿,你手底下的人若能混进去,朕也允许你监视太师府的一举一动,要是有什么异常,你一定要及时汇报给朕听。”

“微臣必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好,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微臣告退。”

……

太师府大堂内,一片灯火通明。

“老爷,陈大人全家都已经身亡了。”

太师正吃着燕窝莲子粥,听着管家的汇报,说道:“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啊老爷,陈大人的家人都吃了牢饭,尸体都被运出天牢埋了,至于陈大人……他倒是没吃饭。”

“那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他在牢狱里大声嚷嚷着,说是您要杀人灭口,然后陛下就把他带去问话了,结果,浑身是血地被人抬出来了,听说是顶撞了陛下,被陛下一剑杀了。”

太师闻言,当即蹙起眉头,“这事怎么能惊动陛下!狱卒是怎么办事的?老夫明明交代过,要是有人不吃牢饭,就强行给他塞进去,一定要确保所有人都吃,怎么能让陈胜有命去见陛下!老夫从头到尾都不想牵扯进来,好不容易说服他在陛下面前保全了老夫,审问的时候没提起老夫一个字,怎么能让他在临死前咬一口!”

他说着,手握成拳,重重砸在了桌上,“这狱卒实在太无能了。”

“老爷,您别生气,这事还真不能怪那狱卒啊。”

管家叹了一口气,“本来咱们是跟他说好的,就算有人不吃饭也得给塞进去,确保他们全都被毒死,可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一家人在吃饭的时候,卫大人偏偏要去探监!他这不是碍事吗?他想探监,谁能阻止得了?结果,这牢饭被下毒的事情就在他面前暴露了,陈大人本来是没有命见到陛下的,卫大人非要拎着他去见陛下,这谁也不能拦啊……”

“卫长琴?”太师的眉头拧得更紧,“真是太多事了,早不探监晚不探监,偏偏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去!他平时跟陈胜根本就没来往,绝对不是去给陈胜送行的,他去看陈胜,摆明了是去套话!这下他肯定怀疑到老夫头上了……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顾相中毒与他何干!顾相死了他一点儿都不亏,他这样多管闲事,这分明就是在跟老夫作对。”

“这确实令人费解,难不成左右丞相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了?”

“不可能。”太师笃定道,“卫相是伪善之人,整天到晚都在做假好人,表面上似乎没针对任何人,也从来不犯事,在陛下面前伶牙俐齿的,陛下说他懂事。简直是太可笑了,他明明就一肚子坏水,不管他表面上看起来跟谁好,都是虚伪至极,伪君子一个。”

“既然他如此虚伪,为何要帮助顾相呢?”

“蠢材,没好处的事情他怎么会干?他这次帮着顾珏清,一定是能够拿到什么利益的,坏了老夫的好事,让陈胜去陛下面前告老夫的状,老夫记着了。”

“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虽然这陈大人去告您的状了,可他真的是死了被人抬出来的。他三番两次地欺骗陛下,陛下哪里还能相信他的话?陛下肯定是听他说话都觉得心烦,不管他再怎么说您,陛下都不会怀疑您。陛下要是真相信他,就不会杀了他了,所以……您还是别太往心里去了,反正他都死了。”

太师的脸色有所缓和,“是啊,反正他都已经死了……老夫只是担心,陛下会不会有点儿怀疑呢?”

“老爷,依我之见,得先把收买的那个狱卒灭口了,反正是个无能之人,留着只会出卖您,赶紧让他死了省事。”

“对,得把他灭口,这件事情你速速去办,明天之前就得给我办好。至于陛下那里……老夫回头看陛下对老夫是什么态度就知道了。”

“是。”

……

卫长琴和神墨回到了府邸,还未走进大堂,就闻到空气中的一阵飘香。

“好香啊,是谁在炖汤?”神墨动了动鼻子,“这大晚上的,刚从外边回来,闻到这样香浓的汤还真是想喝一口。”

两人说话间,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堂,走近了才发现桌上摆了一堆的盘子,有人就坐在桌边等候着他们。

“顾大人,你这是准备了好吃的在等着我们回来呢?”神墨快步走到了桌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材,最终把目光落在桌子中央的那口锅上,“大老远的就闻到香味了,这汤该不会是顾大人您做的吧?”

“不然还能有谁?”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夜里风凉,二位快坐下来吃,食材很多,想吃什么就往锅里放,很容易就熟了,吃一会儿就会觉得通身温暖。”

“你的手不是还没好吗?”卫长琴走了上来,说道,“等你的手痊愈了再做也不迟。”

“等本相的手痊愈了,再做一桌更丰盛的,我这左手受伤,又不影响右手拿锅铲,再说了,下人也帮了我不少忙,二位都别跟我客气了,赶紧坐下来。”

卫长琴笑了笑,坐了下来,“你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一会儿。”顾珏清说着,夹了一大把香菇白菜虾仁放进了锅里,并且让下人去叫蝶王过来。

“卫相,你不是很喜欢吃虾吗?本相让人把水缸里的虾全捞了,这么多酱汁,你看看喜欢哪种的?”

卫长琴听着顾珏清的话,低笑了一声,“顾相,你怎么不问问本相事情办得如何?一进来就招呼我们吃东西。”

“卫相出马,我自然是放心的,就算没办成事情,我也得谢你。”

第162章 月神节(一更)

“顾相不必操心了,有我们出马,哪会办不成事情。”神墨笑着说了一句,同时拿起了勺子,盛了一勺汤起来,“这汤看上去红彤彤的,是不是特别辣?”

“放心,这汤面上的一层红油,也就只是中等辛辣程度,你若实在吃不得辣,厨房里还留了一部分无辣的汤底,把熟了的东西拿在无辣汤底里荡一荡就好了。”

顾珏清说着,吩咐下人去厨房盛无辣的汤。

“顾大人想得可真是周到。”神墨眸带笑意,“把大家的喜好都考虑到了。”

酱料,有各种口味。

就连汤底,都分无辣与中辣。

可见请人吃饭的诚意和用心。

“考虑到所有人的口味是应该的。”顾珏清笑道,“本相和卫相喜欢吃辣,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吃。”

正说着话,蝶王已经被下人带过来了。

他一踏进门槛,就说道——

“幸好我没坐在大堂里等,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等得我都快睡着了。”

说着,已经走到桌边坐了下。

“一个时辰过去了?”卫长琴怔了怔,转头看顾珏清,“你竟等了这么久?为何不先吃?刚才问你等了多久,你说才一会儿。”

顾珏清轻咳了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坐在这儿边等边看书也没什么大不了,本相何必强调自己等了太久?你们大冷天的出门是为了帮我,我坐在大堂又暖和又清闲的,比你们轻松多了,难道我还应该让你们说:抱歉,久等了?”

众人无言。

“别纠结这点小事了,快吃吧。”

顾珏清说着,把卫长琴面前的那碟青菜和自己面前的那碟虾仁交换了一下。

只不过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卫长琴觉得心中一暖。

她一直都记得他喜欢吃什么,特意把那盘虾换到他面前。

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头一次感受到顾珏清的温柔。

她的温柔,几乎不着痕迹,也不喜欢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从来不懂柔声细语,更不懂知书达礼,坐没坐姿,浑身透着阳刚英气,但是……

她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温柔的,让人不易察觉。

卫长琴的唇角不自觉扬起。

蝶王和神墨只顾着往锅里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顾珏清的小动作。

“吃的东西倒是挺多的,就是肉少了点。”蝶王把一些丸子放进了锅里,“多准备些肉片就好了,青菜香菇太多了。”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街上的摊子都收完了,厨房里的肉没剩多少,厨子们把肉做成了肉干和腌肉才能多保存一段时间,新鲜的肉肯定是不能隔夜的,我临时想要搭这个火锅,所以荤菜肯定不多。”顾珏清顿了顿,道,“下次咱们挑个白天的时间吃火锅,让下人去买新鲜的肉回来,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好涮羊肉和肥牛,那可是人间美味啊。”

蝶王正打捞着香菇白菜,听她说牛羊,眼眸亮了亮,“别下次了,干脆就明天后天吧,你的手不方便,我可以来给你帮忙。”

顾珏清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进厨房能干什么,又不会做饭,别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蝶王撇了撇嘴。

“对了,有件事你们可能都没注意到,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月神节。这可是一个好日子啊,咱们在座的这几位,除了蝶王之外,都没有恋人吧?话说回来,你那件事情到底成没成?”

神墨随意地朝蝶王问了一句,喝着下人送来的无辣汤底,感慨道,“好喝,顾大人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而他的问题问出来之后,空气中一片寂静。

祁国的月神节,是恋人们欢庆的一个节日。

恋人、乃至成婚的夫妇,都会在月神节当天去月神庙会上香,祈福姻缘美满。

“我才没有恋人呢。”蝶王嘀咕了一声,“我从来不过节,都别取笑我。”

“你是被拒绝了吗?”神墨挑了一下眉头,“那女子看完情诗后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她不喜欢。”蝶王道,“她觉得没有内涵,写得不好。”

“噗嗤。”神墨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转头朝着卫长琴说道,“我当初就说过了吧?这么写不行,太缺乏美感了,你真的应该给他写一首很有内涵的。”

此话一出,卫长琴瞥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原来那首情诗是出自卫相的手?”顾珏清看向卫长琴,面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蝶王也拿来给本相点评了一下,本相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俗的意境会出自卫相你的手笔,你的水准可不应该是这样的,通篇诗句写得油腔滑调,与你的性格实在不符。”

“本相只不过是按照蝶王的要求在写,他要求内容不要过于复杂,最好是通篇赞美,能够博人开心。他都这么说了,本相自然要尊重他的想法。”卫长琴淡淡一笑,“顾相你觉得,蝶王被拒绝这件事能怪在本相的头上吗?他的姻缘,难道只能用一首情诗来决定吗?”

“当然不能。”顾珏清笑了笑,“情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辅助罢了,若真的是一对有"qing ren",男方送给女方这样的诗,再怎么庸俗,那都是人家的情趣。可若是男方有情,女方无意,写得再怎么精彩绝伦,女子也只会夸一句有文采罢了,世间女子并不是都喜欢饱读诗书的人,情诗不是追求女子的关键,本相只能说,蝶王和那个女子之间,没缘分。”

“顾大人所言甚是。”神墨边吃边道,“看来,今年月神节咱们这一桌都要继续打光棍了,干脆咱们当天四个人继续凑一起吃火锅吧。”

“现在没有缘分,将来有没有缘分还不一定呢。”蝶王冷哼一声,“我这么多年都没拜过一次月神,因为我从来不信姻缘命数,可今年,我偏要去月神庙拜一次,说不定下一个月神节就不是光棍了呢?我曾听人说过,这月神还挺灵验的,究竟灵不灵,拜过了才知道。”

“本相也从来都没拜过,因为懒得去,平时也都不太注重这样的节日。”卫长琴悠悠道,“今年也想去一次了,不如大家一起去拜?”

“你们三个去吧,我不去。”神墨吃得不亦乐乎,说得轻描淡写,“我是最不需要姻缘的人。”

顾珏清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何出此言?”

神墨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顾大人别问。”

“看来你有自己的故事,本相就不问了。”顾珏清耸了一下肩膀,“老实说,我连月神的神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今年还真的想去见识一下了。”

“那咱们三个就一起去。”卫长琴道,“看看这月神究竟能不能显灵。”

“行。”顾珏清点头,“咱们约个时间吧,上午会不会人太多了?我最不喜欢那种人挤人的场合,下午或者傍晚去?”

“那就傍晚时分。”

“好,蝶王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蝶王啃着丸子,“总不能空手去拜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卫长琴道:“添香油钱就好。”

蝶王接话,“那我就多带点银票去,一次烧它一大把,让月神看了开心。”

“你可别是个傻子吧?”顾珏清白了他一眼,“若真要供奉神灵,心意到了就好,哪有人烧一大把银票去供奉的?添香油钱不等于烧钱,你要是带一大把银票去月神面前烧,旁人看着不会觉得你多有诚意,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可能脑子有问题。”

“不准再说我脑子不好,我分明是一片赤诚。”

“一片赤诚,就不该用银票的数量来衡量诚心,真是跟你说不通。你还不如挑个吉利的数字去添香油钱。”

“那也行……”

众人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把食材吃得差不多了。

站起身的那一瞬间,都觉得腹中有点儿撑。

“回屋坐一会儿,就可以准备歇息了。”顾珏清道,“咱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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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王残妻:绝宠妖孽世子妃》,作者:叶锦衣

重生古言,权谋女强,感谢大家支持!

简介:“一个是耳聋目盲的残废娇女,一个是旁人不能靠近的冰山世子,倒是天生一对。”

剜眼断骨,向死而生。

谢七终是从前世囚笼中摆脱出来,却重生成为了耳聋目盲的谢家贵女。

阴森内宅,诡谲朝堂,风云四国,因为她的出现一步步起了变化。

只是,这一次,不管去哪里,她的身上,都带上了世子妃的标签。

旁人都冷笑观之,不能让人靠近的冰山和双目不能视物的残废,一纸婚书下要如何相处。

殊不知——

“娘子,我偷亲你,你为什么能看见?”传说中的冰冷世子抱住了自家世子妃,光明正大地亲了一口。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会耳清目明,如沐春风。”

第163章 咱们义结金兰(二更)

次日上午,众人围在大堂里吃早点,蝶王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便起身说道:“我出门一趟,傍晚时分的约定不变。”

没有人询问他要去做什么,眼见着他离开了,卫长琴冲着顾珏清说道:“顾相,今日天气极好,不如一起去郊外踏青?反正你我二人都是光棍,顾相应该没有佳人相约吧?”

顾珏清道:“当然没有,即使有佳人相约,只要本相不喜欢就不会去赴约。”

“这么说,顾相你是同意了?”

“自然同意。昨天夜里吃火锅吃得太高兴,都忘记问陈胜的事情了,本相知道,卫相一旦出马就会有收获,等会儿去郊外踏青,顺便聊聊这事。”

“好。”卫长琴浅笑,“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

去郊外的路上,卫长琴把昨天夜里出门发生的事情叙述给顾珏清听。

“能让陈胜把太师拖下水,卫相真是高明。陛下还允许你去监督太师,可见他这心里对太师有不满了。”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其实算不上有多公正,对待顺眼的臣子,他总会宽容一些,犯点小错误他可以忽略不计,但太师的过错不小,涉及欺君,越俎代庖,他这手伸得太长,都伸到天牢重地去了,这是犯了帝王的忌讳。”

“马太师是只老狐狸,老奸巨猾的,做坏事也都是借着别人的手,他的计划本来没有错,只怪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力,如果手下人办事妥帖,咱们根本就抓不到他的证据,他真的可以躲过去。”

顾珏清心想,如果陈胜当初行刺她的时候,多安排几个人手,没准就成功了呢?

对于自己地盘上的伙计,她的戒备心确实会少点,尤其那些měi nu伙计平日里对着她大献殷勤,恨不得能够被她看上带回家里,她便觉得伙计们靠近她是为了博得她的青睐,毕竟她是一个挺有魅力的“男人”。

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她身边根本就不缺美人的环绕,中毒那天,du juān特别殷勤地帮她打下手,她并没有起疑心,因为那是她手底下的伙计,对她多热情都是应该的,du juān作为一个员工,想要讨老板的欢心,作为一个女人,想要讨顾相的欢心,再正常不过了。

毒蛇冒出来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怀疑到du juān,因为du juān也害怕,du juān的反应,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伙计,她真的足够关怀了,还特意叫du juān躲远点。

du juān的害怕并不是伪装,一来知道是毒蛇,就算在身上涂了雄黄,也克服不了对毒蛇的恐惧,二来,作为一个平凡人,第一次参与杀人的计划,哪能不恐惧呢?

du juān把菜刀反转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du juān的背叛,幸好她反应够快,一脚把du juān踹得站不起来,急忙出门去呼救。

如果当时行刺她的不止du juān,再来两个人站门口守着袭击她,她肯定完蛋。

这就是陈胜的考虑不周。

陈胜以为,毒蛇和毒药双管齐下,再加一个内奸,就能够除掉顾相?

陈胜漏算了一个可能性。

再毒的东西,总会有克星的。

只要她不是当场丧命,她就有生机,就算是中毒,也能被救。

不过那毒也确实是厉害,要不是神墨……

她这次能躲过一劫,真是得谢卫长琴。

想到这里,她抬头冲着卫长琴笑道:“卫相,本相可是欠了你一个救命之恩,还真有些不好还,虽然救人的是你师兄,可要不是你第一时间就带着我去找他,我会一命呜呼。”

卫长琴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从你醒来到现在,已经谢了好几遍了,用不着一直谢。”

“除了谢之外,本相还欠你一句抱歉。”顾珏清道,“这件事情,真的让我明白,卫相是真对我好的,一直以来我都对你十分提防,就连你提出想要跟我为友,我也觉得你别有所图,帮过我好几次,我依然没有打消怀疑,就因为曾经发生过不愉快,我便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了,用不着说这些客套话了,我知道顾相你心中的谢意和歉意,你犯不着踩低自己来抬高我,你是小人,我就是君子吗?”卫长琴失笑,“都是小人罢了,谁敢说自己是君子,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小人跟小人之间的情谊……可能比君子跟君子之间还要深厚呢。”

“这话我爱听,卫相总算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最初见到你,就觉得你伪善,熟了以后,你就不再装好人了,有什么话都是直言不讳,这样很好。”

“如果不能卸下伪装,就注定无法交心了。”卫长琴顿了顿,道,“我不想和你一直疏离下去,就不想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了,但是在外人眼里,我依旧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伪君子。”

“卫相,我觉得我们……”顾珏清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

“我们怎样?”卫长琴望着她的脸庞,眸底隐隐泛着期待之色。

他的诚意,是不是有点打动她的内心了?

哪怕她对他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好感,他也会觉得愉快。

他可以让那一点点的喜欢,日积月累,积少成多。

他总是期盼着,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情意。

“我们拜个把子可好?”顾珏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天地为鉴,你我义结金兰,从此称兄道弟,你年长我三岁,你是大哥。”

卫长琴目光中的期盼之色刹那间消散。

义结金兰……

称兄道弟……

真是不能指望她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他都在幻想些什么呢?

幻想着她有朝一日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挽着他的胳膊,或者让他背着,抱着,看日出日落,岁月静好。

他觉得自己的幻想症可能有些严重。

她如今有点不男不女,言行举止秉持着豪迈和爷们气息,恐怕真的很难改。

外表改不过来还只是次要的,她究竟会不会喜欢男人?会不会想要有个肩膀依靠?

他对她如此真心实意,换成寻常女子,总会有动容,可她想的却是,可以跟他做兄弟。

做个劳神子的兄弟!

“卫相?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就私下叫你贤兄了,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贤弟。”顾珏清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也知道我举目无亲,你拿我当好朋友看待,我便也想把你当做亲人看待,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要求有点唐突的话……”

“不唐突。”卫长琴深呼吸一口气,“顾相……”

“你可以改口叫贤弟了。”

“贤……我觉得叫顾相叫顺口了,一时也没那么容易改过来,其实称呼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心意,我心中把你当成好朋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卫长琴略一停顿,又道,“在外人面前,咱们还是要秉持着朝廷之间的利益,称呼得客套一些,可不要让外人看出咱们交情深厚,回头给咱们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也是,外人面前还是要故作高深。多的是人觉得左右丞相不和睦,哪怕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在许多人眼里,也只是觉得你在做假好人,觉得你从我这有利可图,官场上的rén dà多都不相信真心,咱们之间交好,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以后谁在你那说我坏话,谁在我这说你坏话,咱们都可以私底下交流。”

“嗯。”

“卫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没有,定是顾相你看错了。”

“可我真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啊,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我的心事,改日再说给你听,如今我还不想说。”

“那好吧,你不说,我便不追问了。”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两人按照和蝶王之间的约定,让车夫把马车行驶到月神庙外等候蝶王。

没过多久,蝶王便出现了。

早上和下午,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此刻日落西山,月神庙确实清静不少。

几乎都是年轻男女成双入对地去祈福,无论是进是出,脸上都带着笑容。

“看看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咱们三个光棍,好像有点显眼?”

顾珏清在庙外站得笔直,望着庙里的那尊神像。

是个手托红绳的男神仙。

“光棍又怎么了?进去吧。”

蝶王率先踏出了脚步,到神像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顾珏清看着他虔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然,神像面前还是要正经一些,不能嬉皮笑脸。

蝶王上香祈祷过后,捐赠了六十六两香油钱。

“六六大顺,大吉大利。”顾珏清道,“我也跟着你添六十六两。”

到了神像面前,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着那些信徒的模样,双手合十。

月神,你若在天有灵,请赐予我一个相貌绝佳智慧过rén dà方体贴又一心一意的有"qing ren"。

这要求会不会有些太高了?

罢了,反正只是许个愿而已,要求高些也没什么。

祈祷过后,她让到了一旁,让卫长琴接上去。

卫长琴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嘴里也不念叨,仿佛是在心中默念。

谁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卫长琴添的香油钱,是九十九两。

三人都祈福完毕,便离开了月神庙。

“你们求的是六六大顺,本相求的是与有"qing ren"长长久久。”

“不管是六六大顺还是长长久久,都是极好的寓意。”顾珏清笑道,“你们不是喜欢吃火锅吗?趁着现在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咱们去街上逛逛,看看还有什么食材可以买,一定会比昨天吃的更加丰盛。”

“先不急着吃火锅了。”蝶王突然说道,“顾珏清,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咱们单独聊聊吧。”

“何事如此神秘?”卫长琴淡淡道,“不能让本相听见吗?”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卫相你还是不要打听了,我只想跟顾相说,你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卫相,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先回去吧。”顾珏清不甚在意道,“反正拜完了月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听听看他有什么事。”

“也罢,你们自己聊吧,我先回去。”卫长琴说着,便走向了马车。

眼见着他离开了,顾珏清问蝶王:“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底有什么事?”

蝶王故作神秘,“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离开干什么去了吗?”

“你都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去布置了一个好地方。”蝶王笑道,“你跟我来你就知道了,是个风景特别好的地方。”

“如果你是想跟我表ming xin意,那就算了吧。”顾珏清漫不经心道,“今日是月神节,有"qing ren"之间约会的日子,咱俩只是寻常朋友,就不约了吧?”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让你去看一下,你至少去看一眼行了吧?”蝶王说着,迈开了步子,“给我个面子,去看看。”

“行,那我就去看看。”

顾珏清心想,看完就赶紧走,绝不多留。

二人身后不远处,卫长琴乘坐的马车正要行驶,车夫就听见马车里传出声音——

“慢着,本相要自己下车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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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琴:求安慰。

第164章 破坏(一更)

“蝶王,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顾珏清跟随着蝶王的步伐,询问道,“有多远?”

“也没多远,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蝶王很快就雇到了一个车夫,让车夫驾驶着马车去城北。

顾珏清心里有些好奇,却没有再追问。

蝶王显然是在卖关子,既然他不透露,她就等着到了目的地再去看。

蝶王一路上都在掀着马车窗帘看风景,到了某一个路段,冲着车夫说道:“就在前面的花田停下就行了。”

花田?

顾珏清心想:总不会是带她来赏花的吧?

下意识觉得蝶王不会那么风雅。

马车停稳之后,二人下了马车。

“顾珏清,跟我来。”

蝶王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欢快,“带你去看好东西。”

顾珏清望着前边不远处绚丽的花田,成片的花朵随着微风摇曳,的确是一个景致特别好的地方。

“你该不会真的只是带我来赏花的吧?”

顾珏清问着,忽然想起了个事儿。

民间有一个习俗,女子对男子有好感,会亲手缝制荷包相赠,男子对女子有好感,则是带上鲜花表ming xin意。

不管是谁先送谁,如果互有好感,接受馈赠的那一方会回礼,没有好感则不回。

难不成……蝶王想趁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给她送花?

正想着呢,就察觉到自己的胳膊一紧,蝶王拽着她往前走,“我的确是带你来赏花的,但是我准备的这个花跟别人的不一样,你保证没有见过。”

“你别扯着我,让我自己走吧。”

“好,你走快点。”

两人踏过花田小路,顾珏清看到前边的花田有一个上坡。

跟着蝶王爬上了坡,到了最高处站定,蝶王原本还满面笑意,往前看的那一瞬间,嘴角的笑意便僵住了——

怎么回事!

他一大早就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无论地势还是风景都让他满意,坡下的那一片花田,有大片的美人蕉和三色堇,他特意买下了这一块地,让花田工人修剪成一个“清”字。

把一大片田野的花修剪成一个字,除了耗费时间与精力之外,还得浪费不少花朵,他花了高价,工人也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结果这一刻……没了。

离开之前,他还站在这个地方,俯视着他让人营造出来的风景。

按照计划,不止要带顾珏清来看花,他还想把蝴蝶都召唤过来,让蝶群围绕着清字翩翩起舞,因为那些花朵上,都撒上了蝶群喜欢的花粉。

这么多年难得风雅了一回,上坡前就在想着,顾珏清说不定也会夸他有内涵了。

之前那首诗太烂,被她说成庸俗。既然要追求内涵,就得学着文人墨客,诗词歌赋这一关他是过不去了,赏花品茶总行吧?

此时此刻,望着底下乱糟糟的一片花田,他心里的一股气窜上了脑门。

修剪好的花朵全被弄得七零八落,花杆上光秃秃的,风卷起地上的残花落叶,倒是衬托出了几分凄凉。

这不是他要的景致!

“这……”身旁响起了顾珏清的声音,“这应该不是你要带我看的。你布置的东西,是不是被人给破坏了?”

“我明明把这一片花田修剪成了你的名字,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还特意叫人看着,结果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找他们算账去!”

蝶王恼怒地转身就走。

顾珏清连忙跟了上去,“有没有可能是别家熊孩子捣乱的?你也别太生气,反正我能想象得出那个画面。”

“想象的跟亲眼所见的能一样吗?我哪能不生气。”

“就算我亲眼看见了你营造出来的风景,也只是送你一声谢谢罢了,你总是这么大动肝火的,影响身体健康。你听好了,我谢谢你。等会见到了工人,好好说话,别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

花田间有几栋小屋,就是工人们居住的地方。

蝶王找到了负责买卖的老板,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花那么多钱让你们修剪花田,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你们给我看好了,你们嘴上也就没问题,结果呢?花田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花田被毁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我看你们是找打……”

“公子,你听我解释。真不是我偷懒!”老板被他凶神恶煞的态度吓得退了几步,“看守花田是我们的职责,可我们也防不住歹徒来袭啊!”

“什么歹徒?”蝶王蹙起眉头,“长什么样子?多少人?”

那花田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只是一道风景罢了,故意破坏花田,能得到什么好处?

“是一群江湖草莽在田野里打架,打着打着,就打到我们看守的那个地方,他们手上都有刀剑,打得那叫一个凶狠,这一打架,就把花朵砍得乱七八糟,我们可不敢上去劝架啊,他们应该也不是故意要来破坏的,只是凑巧路过此地,大打出手,那些花朵都是无辜遭殃……”

老板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公子,对不起,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看管,我们是真的没那个本事看住,之前收您的那些银子,我们退给您吧,没把事情办好,我们也不敢收钱,请您消消气,别拿我们撒气。”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角落柜子里翻出了几张银票,走到蝶王面前,“这是您之前付的钱,您数数看,没少。”

他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再加上退了钱,蝶王纵然再生气,也没有理由动手打人了。

“人家连钱都退给你了,算了吧。”顾珏清朝着蝶王说道,“这笔生意,他们也亏了,况且也确实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只是普通人,遇上江湖草莽打架的事情,自然恨不得躲远,总不能叫人家拿血肉之躯给你看守吧?”

顾珏清说着,拿走了银票,推搡着蝶王往外走,“破坏花田的那群人你肯定找不到了,这事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蝶王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走出了数步,顾珏清脚下的步伐突然一顿,“等会儿,我突然想去个茅房,这花田里面有住人,附近肯定有茅房,我去问问,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蝶王闻言,就地坐下了。

望着身旁迎风飘拂的花杆,想起自己被破坏的那一片花田,他伸手胡乱拍打着眼前的花朵,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不能拿人撒气,拿花撒气还不行吗?

顾珏清原路返回了小屋,走到门口时,就看见花田老板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生意亏本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顾珏清双手环胸,悠悠道,“现在他不在,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究竟是谁破坏了花田?”

老板闻言,愣了一下子,随即说道:“这位公子,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还跟我装傻充愣?”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走进了屋内,“我可不像我朋友那样好忽悠,知道我为何要支开他吗?他脾气暴躁,动辄伤人,如果被他知道你欺骗了他,把你打成残废都算是轻的了。我脾气好,不跟你动手,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是聪明人就说实话,不然,我就把他叫过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板知道装傻也蒙混不过去,叹息了一声,“这位公子,您是如何发现的?”

“那么大一片花田遭到破坏,还得给买家全额退钱,做工人的怎会不心痛?生意人讲究信用,但是像这种情况,卖家根本不用负全责,买卖中途遭到第三方破坏,这是意外,若告上官府,官府会酌情,不让你们承担全部损失。”

顾珏清平静地分析着,“就算你是个好脾气的人,愿意承担所有损失,你的脸上,怎么能够没有伤心难过?在买家面前,你丝毫不为自己争取减免损失,赔钱赔得太干脆利落了,我估算了一下整片花田的成本,起码能占全部花田的一成以上,再加上你们工人辛苦修剪,这对于你们来说,不是一点点亏损,是很大的亏损,你不难过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实际上并没有亏损,对吗?虽然亏了买家的这一笔,但是你从另一个人的手上,拿到了更多的补偿。”

“公子,你……”老板从惊讶中回过了神来,只能承认道,“都给你猜对了,我也不好再狡辩。你说得没错,我赔钱那么干脆,就是想省事儿,另一位公子给了我十倍的钱,让我把花田全都破坏,虽然我不知他为何要怎么做,可那是十倍的银子啊,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口就答应了,你朋友付的钱,我自然是全部退回去了,就算被他打几下,我也能接受。”

顾珏清追问道:“那个让你破坏花田的公子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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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王:宝宝心里苦

第165章 吻(二更)

“那位公子穿着一身黑衣,大概这么高的个子。”老板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相貌还算是端正,也就二十几岁吧。”

听他这么形容,顾珏清自然无法判断是谁,便又询问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这我就没注意看了。这位公子,你可千万别怪我,若是你碰上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不会动心?虽然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但您可以推测。今天是什么日子?月神节啊,你那位朋友之所以花钱修剪花田,想必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想要带着心上人来此地欣赏美景,而故意破坏的那位公子,与你朋友八成就是情敌了。”

顾珏清:“……”

和蝶王是情敌?

那她还真是不晓得应该怀疑谁。

“花田被破坏的时辰,大概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朋友走开后不久,另一个人就找到了我,叫我一定要破坏你朋友精心营造的美景,一开口就说要付十倍钱。我既然收了钱,就得自己编个借口了,想不到公子您的眼睛这么尖,被您看出我的情绪不对,这也是我思虑不周,请公子莫要见怪。”

顾珏清不再搭理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自己跟蝶王说要去茅房的事情,又转过头问老板:“茅房在何处?”

……

离开了屋子,她还真的拐了个方向,特意去了一趟茅房,之后才回到了蝶王的身旁。

一回来就看见蝶王身边七零八落的花朵,使得她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拿花朵撒气呢?”

“你不让我动手打人,那我扯花还不行吗?”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别破坏风景了,走吧。”

说来,这花田的老板也确实不太厚道,蝶王想打人也是有理的。

不过,生意人嘛,无商不奸,对于十倍的价格更加动心,也是人之常情了。

她感到好笑的是,这幕后破坏的人究竟是有多讨厌蝶王,才要做这种事情。花那么多银子,就为了让蝶王气急败坏?

花田老板说,像是情敌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可能性在她这里是被否定的,因为蝶王不会有情敌。

除了蝶王和她之外,哪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蝶王对她的意思?

因此,她的猜测是:破坏的人只是纯粹跟蝶王过不去,那人并不知道蝶王精心布置是为了哄谁开心,只想着破坏就是了,让蝶王心情糟糕,那个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真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

一路上,蝶王都不怎么说话。

回到卫府,天色已经很晚。

顾珏清心想,再住一晚上,明日就应该回自己府里去了。

“顾大人,我们相爷说了,若是您回来了,请去大堂里用饭。”

“好。”顾珏清应了一声。

“你自己去吃吧,我没胃口了。”蝶王朝她说了一句,转身便走开了。

顾珏清见此,也没叫他。

连饭都不吃了,可见他的心情有多郁闷。

走进大堂时,卫长琴和神墨都在,桌子中央摆放着的依旧是火锅,而锅子周围的摆盘比昨天的更加丰盛。

顾珏清望着桌子上的布置,笑道:“今天的食材比昨天还多啊。”

“食材是多了,可惜这汤底不是你做的,厨娘做的汤底比起顾大人做的还是差了些味道。”神墨说着,看了一眼顾珏清的身后,“蝶王没跟你一起回来吗?你们今天去拜月神的时候,我去大街上逛了逛,想起他昨天抱怨肉太少,我今天特意多买了一些肉,让他吃个够。”

“他说心情不好,不想吃。”顾珏清坐了下来。

“他心情为何不好,你们吵架了?他一向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啊。”

“你这么好奇原因,便自己去问他吧。”顾珏清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神墨是卫长琴的师兄,卫长琴对待蝶王的态度算是不冷不热,而神墨对待蝶王,却称得上是关怀了。

是神墨天生就脾气随和呢,还是他和蝶王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跟神墨不熟,这个问题直接问出来或许不太合适。

她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现在不知道,将来没准会知道。

“这个汤底闻起来也很香。”

顾珏清尝了一口,笑道:“比起本相做的汤底,确实差了那么一点味道,但也还算不错。”

“卫府的厨子要是听到顾大人这句夸奖,一定会骄傲的。”

吃饭期间,顾珏清和神墨搭了几句话,卫长琴却从始至终都很安静,不与他搭话,他便一言不发。

“卫相,你也太安静了吧?都不与我们聊天。”

卫长琴闻言,只是冲着她淡淡一笑,“刚才在思考一件事情,你们继续聊,不必管我。”

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想把思考的事情拿出来分享。

“顾大人,咱们不用管他了,他跟蝶王最近都有些奇奇怪怪,偶尔看见他们,都像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蝶王似乎是为情所困,但是从来不说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至于长琴……我猜不出来他有何心事,朝廷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最大的事情,就是本相被人行刺,陈胜家人被毒死在狱中,哪还有什么别的大事。”顾珏清顿了顿,道,“卫相或许也是为情所困,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他心里有人,却还没有跟那个女子说开。”

“这一个两个的都为情所困?”神墨不厚道地笑了,“我就奇了怪了,明明两人条件都不错,情路怎么就如此坎坷呢?蝶王还算是好的了,至少是明着喜欢的,长琴啊,你怎么连他都不如?把事情藏在心里,你也不嫌憋得慌?这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做派。”

卫长琴闻言,难得冷眼看神墨,“与你何干?”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你的长辈,我说的话哪句不是为了你好?明知道今天是月神节,好日子啊,不趁着今天吐露心事,你要等到猴年马月,等到明年的月神节?一直拖拖拉拉下去,你心中的那位佳人只怕是会另觅有情郎。”

卫长琴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之后,便走向了大堂外。

“这就走了?”神墨望着卫长琴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顾大人,我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我明明就是为了他好嘛。”

“你没有不对。”顾珏清道,“卫相既然不愿意说,咱们就不要多问了,免得惹他烦心。”

“顾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我跟长琴相处多年了,他很少有事情瞒着我,并非我多管闲事,而是我真心关怀他,我平时唠叨得多了,他不愿意听,嫌我烦呢。”神墨边吃边叹息,“顾大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就当做是我帮你解毒的报答。”

顾珏清点头,“请说。”

“等会吃完了饭,我去劝蝶王,你去劝长琴可好?”神墨笑了笑,“我收藏了两坛上好的美酒,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喝,今天月神节,本来是好日子,结果他们两个都发愁,那就让他们借酒浇愁。”

“如此简单的要求,本相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你和卫相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劝都没有用,我劝怎么会有用呢?”

“那可不一定啊。你是他新交的好朋友,而我是老朋友,这人嘛,有时候喜新厌旧……”

“友谊自然是越长的越好,哪会存在喜新厌旧呢。”

“顾大人,你就答应我,去跟他谈谈心吧,就当做是我厚颜的要求了,你要是能帮我劝好了长琴,今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大可开口。放眼祁国,你找不到几个像我这样的神医。”

言外之意:我以后还有大用处呢,你得给我面子。

顾珏清低笑了一声,“好,我再吃几口,就去找他聊。”

饭后,神墨取出了两坛酒,递了一坛子给顾珏清,自己则是拿些另一坛,去蝶王的住处。

到了蝶王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谁?”屋里传出蝶王的声音。

神墨道:“是我,开开门。”

“何事?”

“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来陪你喝酒解闷,你不是为情所困吗?可以找我聊聊。”

蝶王给他开了门。

“跟你能有什么好聊的,你又帮不上忙。”

神墨进了屋子里,开了酒,倒上了两杯。

“我这酒的名字叫——解千愁。你尝尝,保证能有效解决你的愁绪。”

“牛吹大了吧?哪有这么神奇的酒。”蝶王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坐了下来,拿起了酒杯。

一杯饮下腹,顿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意识逐渐模糊,还能听见神墨在耳畔说道:“一杯就醉,睡着了就不会发愁了,怎么样?是不是效果很好?”

“……”

眼见着蝶王昏睡过去了,神墨敛起了唇角的笑意,眸光里透露出几分无奈。

他伸出手,抚着蝶王的头发,如同长辈般慈爱。

“你们这帮小辈,还真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睛。”

“抱歉,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她,可我还是私心偏向长琴。”

他的低语从唇间逸了出来,融进风中。

……

“卫相,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

雅致的房屋内,酒香浮动。

“这是从你师兄那边拿的,上好的陈酿,据说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让我拿过来陪你解闷,可见他对你是真的关切啊。”

顾珏清说着,已经倒满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卫长琴面前,“尝尝。”

卫长琴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醇香清冽,饮后舌尖还有一丝甘甜。

“不错。”卫长琴道,“多谢顾相陪我喝酒解闷。”

“就是想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咱们都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把事情藏在心里,你不嫌难受?”

“我的心事,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果然还是上回那件事?”顾珏清略一思索,道,“你说过,你心里有个人,至今你都还没跟她诉说心意。其实我觉得你师兄说得有理,今日月神节,趁着这个好日子,你应该走到她的面前,把你一直以来藏着的话都说出来,别等到下个月神节。”

卫长琴定定地望着她,“也许,你们都是对的。”

顾珏清被他注视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自在。

察觉到耳朵有凉意,她转头看了一眼窗户。

窗户大开着,风都灌进来了。

“我觉得有点冷,先去把窗户关了。”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窗子边,关上了窗户。

而就在下一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覆上了她的手。

顾珏清一怔。

卫长琴把她的手纳入掌心。

她一时都忘了抽回来,任由他握着。

“顾珏清。”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润得像夜里的风,“我心悦你。”

她抬头看他,目光错愕。

一直以来,他的心事竟然是……

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他一低头,覆上她的唇。

他的唇瓣冰凉柔软,唇间带着淡淡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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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墨:我不禁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第166章 就是要轻薄你(一更)

顾珏清总算是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推开卫长琴。

然而,还不等到她有动作,卫长琴似乎就料到了她要躲,比她反应更快地捏住她的肩膀,逼近一步,把她压在窗台上,让她的背抵靠着窗户,无法再退。

他的感情隐忍许久,如今终于说出了口,心情轻松的同时,也在思考着,顾珏清会如何回应?

他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跟她开口。

也许她现在并不喜欢他,但至少有信任,把事情全都说开,也不至于惹来她的敌视。

他总该让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已经很久了。

平日里在她面前一贯秉持着优雅,几乎没有失态过,但是此刻,他只想光明正大地亲吻她,并且不计后果。

哪怕挨打。

顾珏清感受着唇上辗转的温度,起初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后自然是恼怒。

这厮也太过分了!

她的力气比不上卫长琴,左手受伤还没好,只剩右手有力气,没法把他一下子推开。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张口就咬他的唇瓣。

趁着卫长琴有瞬间的吃痛,她右手施力,总算是把他推开。

“你是不是疯了!”她呵斥一声。

卫长琴望着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就是要轻薄你,怎样?”

顾珏清瞪眼。

从没想过卫长琴会说出这样失礼的话。

不等她接过话,卫长琴脚下跨出一步,再次逼近,朝她伸出了双手。

这一刻,他是想拥抱她的。

顾珏清只觉得他又要吃自己豆腐,眉头一皱,火气上来了,抬起手掌朝着他的脸挥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

顾珏清怔了一下子。

卫长琴竟然没躲?按照他正常的反应,是可以躲开的。

她这一巴掌给得挺不客气,卫长琴接下了,白皙的脸庞霎时就泛红了。

卫长琴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挨巴掌。”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我不生气。登徒子的确该打。”

顾珏清气笑了,“这叫什么话?专程上来找打的吗?”

“是。”卫长琴不否认,“想占人便宜,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顾珏清手握成拳,语气不善,“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拳头?”

卫长琴不甚在意,“请便,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珏清冷眼看他,并未动手。

卫长琴也静静地凝视着顾珏清,等着她开口。

顾珏清转身走回到桌边坐下,冷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卫长琴在她的对面坐下,“发现自己喜欢上你吗?”

“本相问的不是这个!”顾珏清没好气道,“问的是——你何时发现我女扮男装?”

之前卫长琴对她极好,她以为他别有所图,之后卫长琴救她性命,她觉得卫长琴待她真诚,是真想跟她做好友的。

现在想来……

她真是迟钝。

卫长琴对她的关切,哪里是友情。

当她提到要跟他拜把子做兄弟的时候,他的反应似乎也有点奇怪,她并没有去深究,只以为他是惊讶。

之后,让他称呼她‘贤弟’,他也叫不出口,宁可叫顾相。

因为这贤弟贤兄的称呼一旦喊顺口了,仿佛就时刻在强调着兄弟情……

而卫长琴心中藏着的,是男女之情。

“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卫长琴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你约我游湖泛舟,想要算计我,结果没成功,反而被我带到水里去,弄晕了。”

“那么早?”顾珏清额头上的筋跳了一下,“那你还能在我面前装糊涂这么久。”

那个时候,她与卫长琴的关系还是挺僵硬的。

之后,卫迎莹使用迷香迷晕了她,她醒过来的时候怒骂卫家兄妹,卫长琴便对她发誓,再也不会拿她的任何把柄要挟她,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而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因为这是你最大的秘密。你若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应该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卫长琴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品着,“我不希望被你敌视,我只想缓解你我之间的僵硬关系,便一直不拆穿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对你说,想和你成为好友,这只是我接近你的第一步罢了。我要博取你的信任,让你对我放心了,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心里话说出来。”

顾珏清静默。

月神节,的确是个诉说爱慕之情的好日子。

况且,今天在饭桌上,她和神墨都在鼓励卫长琴说出来,卫长琴今夜能把心事一吐为快,跟她的劝说大概也有关系。

第一次从卫长琴口中听说他有心上人时,她就在鼓励他了。

当时还觉得纳闷,卫长琴怎会偷偷喜欢着一个人而不敢说呢?他是一品左相,光耀门楣,有这样的资本,怎么能没有自信?

而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从前她不信任他,绝对不容许自己的秘密被他知道。

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够好,他假装不知道,就不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解毒事件过后,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更上一层楼,她不再怀疑他的居心,对他而言,差不多就算是时机成熟了。

现在说出来,就不会招她讨厌了。

“傍晚时分,蝶王带我去欣赏花田,他说,为我营造出了一幅风景,把花田修剪成了我的名字。可是花田被人毁得乱七八糟,他找老板算账,老板编了个借口在他面前蒙混过去,可老板的神情骗不过我的眼睛,趁着蝶王不在,我又去质问老板,总算问出了真相。就在蝶王走后,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毁掉花田……”

“是我派的人。”卫长琴十分干脆地承认,“我猜测,月神节当天他会想法子讨好你,今早他随便吃了几口就出门,我心想大概是去布置好东西了,便叫人悄悄跟上,派出去的人回来后,把他的举动汇报给我听,我便说要毁掉他给你准备的礼物,让手下的人去破坏,但不能留下线索。”

“的确是没留下线索。哪怕我看出来老板在骗人,问出了真相,我也没有怀疑到你头上,因为我不知道蝶王有什么情敌。可你今夜的表现……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你。”

“我就是不想看他讨你开心。”卫长琴唇角轻扬,“你知道我和他为何冰释前嫌吗?其实最初我们都想杀死对方,我知道他对我有杀意,早早就设下了陷阱给他,他想用蝴蝶来杀我,我就让他和蝶群分开,没了蝶群,等于折断了他的臂膀,我本来真的可以杀了他,可他的面具掉了,我认出他眉心的胎记,他是我亲姨母的儿子。”

“你们是表兄弟?”顾珏清微讶,“那为何这么多年都没见呢?”

“上一辈人的恩怨,以后再告诉你。要不是他眉心的胎记,我根本不可能把他认出来。母亲曾嘱咐我,有生之年,若能见到姨母和表兄,一定要善待他们,姨母已经不在,我可以接受蝶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但我不会谦让他。我想要的,如果他也想要,那就看谁抢得过谁了。”

卫长琴说到这,问道:“他为何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有一次打架,不小心被抓掉了假喉结,身份也就因此暴露了。”

“怪不得,他从前明明那么厌恶你,会突然对你大献殷勤。”卫长琴低笑了一声,“他的心思我全都看在眼里,而我的心思他不明白,所以,我能够一直破坏他的计划,而他连破坏的人是谁都怀疑不到。”

“装糊涂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吧?”顾珏清又问,“莹莹和神墨……”

“莹莹知道了,她当初自作主张对你用美人计,我怕她真的喜欢上你,不得不告诉她你是女子,让她死了心。我们保守着秘密,连神墨都隐瞒了,神墨是看着我长大的,可我希望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连他都不说。”

“神墨……看着你长大?”顾珏清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有一种晚辈在说长辈的口吻。

“你都不知道他年纪有多大了,你以为他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吗?他都不止四十了,最擅长装嫩。”

“……”

这个事实说出来还是很让人惊奇的。

神墨的外表,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翩翩公子,看上去是最好说话的。

本来觉得神墨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可她突然想起,今夜吃饭时,卫长琴和蝶王都不在,神墨提议,让她带着酒来劝卫长琴——

“等会吃完了饭,我去劝蝶王,你去劝长琴可好?”

“如此简单的要求,本相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你和卫相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劝都没有用,我劝怎么会有用呢?”

“那可不一定啊。你是他新交的好朋友,而我是老朋友,这人嘛,有时候喜新厌旧……”

“友谊自然是越长的越好,哪会存在喜新厌旧呢。”

“顾大人,你就答应我,去跟他谈谈心吧,就当做是我厚颜的要求了。”

神墨那么坚持地叫她来找卫长琴,一再要求,莫非……

他其实什么都看清了,只是嘴上不说,陪着他们装糊涂而已。

“你知道我在月神面前许的是什么心愿吗?”卫长琴的话再一次传入耳中,“我许的心愿是,希望有一天你的心里会有我,然后……你我可以长久相伴。”

说到许愿,顾珏清想起自己许的愿望

求一个相貌绝佳、智慧过人、大方体贴又一心一意的有"qing ren"。

许下心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卫长琴身上想,如今细想……

卫长琴竟然符合她的择偶要求?

这——

太巧合了。

可她对他,并无非分之想啊。

“卫相,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我不能给予回应,抱歉,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屋歇着去了。”

顾珏清说着,站起了身,走向房门外。

“我不着急。”身后响起卫长琴的声音,慢条斯理,“今夜能够把心事一吐为快,心中已轻松了不少,哪能奢望你一下子就点头答应?我就是要让你明白,以后不要跟我提劳什子兄弟情。”

顾珏清脚下的步子一顿,“我是真的拿你当好朋友看待的。”

“你可以继续拿我当好朋友看待,我们来日方长。”卫长琴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笑意,“时辰确实不早了,回屋以后早点歇息吧,有空的时候,好好想想,你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有"qing ren"?扮男人扮久了,别真把自己当个男的。”

“不劳你提醒,我记得住自己的性别。”

顾珏清说着,跨出了脚步。

“哦对了,有件事情我还是必须要跟你坦白的。”身后又响起卫长琴的声音,“在温泉山庄玩迷宫猎艳的时候,是我偷亲你的,不是女伙计。”

顾珏清正要跨过门槛,听着这话,脚下险些没踩稳。

那一次居然也是他?!

第167章 皇后送礼(二更)

他要是不提,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当时蒙着眼睛,被偷亲之后,她就恼怒地在寻找‘嫌疑人’,只觉得当天进入迷宫的女伙计都有嫌疑,她哪会怀疑到男子身上去?

怪不得她抓不到人!

想到这,她转头朝着卫长琴呵斥道:“你无耻!”

“是有点。”卫长琴丝毫不为自己辩解,“除了你,我不曾对别人无耻。”

“你不是有点无耻,是特别无耻!”

“抱歉。”卫长琴停顿了一下子,又道,“如果你实在生气,本相允许你报复。我偷亲了你,你改天偷亲回来就是了。”

顾珏清这一刻想骂脏话。

望着卫长琴面带笑意的模样,越想越来气,索性不跟他说话,转身拂袖离去。

今日算是真zhèng jiàn识到他的无耻了。

……

次日早晨,顾珏清并不跟卫长琴告辞,便离开了卫府。

在卫府住了两天,按照正常礼仪,应该跟卫长琴道过谢之后再走,可她实在不想看见那张欠抽的脸孔。

顾珏清离开之后,卫府的下人立刻禀报了卫长琴。

“相爷,顾大人走了。”

“知道了。”

“顾大人离开客房以后就直接出府了,竟然也不跟相爷您告个别,这未免……”

“闲话少说,退下。”

他当然知道顾珏清为何不告而别。

昨夜的事情,应该是让她心里挺不爽的。

“神墨!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长廊上,响起蝶王高昂的声音。

卫长琴冲着下人说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下人出去看,蝶王就走进了房内,“卫长琴,你有没有看见神墨?”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你找他有何事?”

“我就想问他昨天晚上是什么意思!他说要陪我喝酒解闷,给我倒了一杯什么酒,一杯下去直接就晕,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现在,这叫哪门子解闷?这明明就是直接给我下mi yào,逼我睡觉。”

卫长琴闻言,微微惊讶。

昨天夜里,蝶王竟然被神墨直接弄晕了?

看蝶王现在的神色,显然是不高兴的。

神墨只是让他睡了个好觉而已,他却不高兴了,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

神墨的行为,误了他的事。

昨天是月神节,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去找顾珏清谈心?

结果,等他醒来的时候,顾珏清都已经离开了。

“神墨是看你太愁了,想让你安心睡觉,有什么不对的吗?”卫长琴看似随意地问道。

“当然不对,他误了我的事!”蝶王磨牙道,“我根本就不想那么早睡觉。”

昨天给顾珏清准备的惊喜泡汤了,回来之后,他连饭都没吃,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去,思考着还有什么能哄人开心的法子。

他心里还有不少话想要对顾珏清说,就算约她去屋顶上喝酒看星星,也比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发闷更好。

结果神墨来了,一杯酒让他直接睡着。

月神节就这么过去了……

这个月神节过得真是没有意义。

“神墨只是一片好心,你不要责怪他。”卫长琴淡淡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情场失意,也不应该过于惆怅,你可以再寻找新的目标。”

“新的目标?你说得简单!”蝶王冷哼一声,“我昨天过的真是糟糕透了,精心布置的风景被人捣乱,害得我连事先想好的心里话都没说出来,本来想趁着气氛好,讨那人欢心的,回来之后我又在想,应该准备个什么礼物补偿?哪知道神墨会带酒过来,让我一杯倒。”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夜饭后没多久的事情。”

卫长琴不语。

饭后没多久……

那时候,他跟顾珏清也正在聊。

而顾珏清带着酒去找他,并不是完全出于主动,而是被神墨叫去的,就连那坛美酒,也是神墨提供的。

神墨自己去找了蝶王,如果只是纯粹想陪蝶王喝酒解闷,不至于让蝶王一杯就倒,神墨一向很乐意跟人把酒言欢,是个有耐心的人。

如果昨夜蝶王没有一杯倒,就还会去找顾珏清。

神墨故意让蝶王睡着,是为了让蝶王不能来打扰他跟顾珏清……

此举,摆明了是偏向他。

“蝶王。”他冲着对面的人开口,语气依旧平静,“不要太过执着,对待感情,太过执着易伤心。不在乎你的人,你也不应该去在乎,总还有别人等着你去眷顾。”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听。”蝶王白了他一眼,“我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我还能再多坚持几次,不劳你们劝说了。”

“既然如此,我不多言了。”卫长琴道,“将来可莫要怪我没劝过你。”

……

午间时分,顾珏清躺在树边的藤椅上晒日光。

冬日里的暖阳,毫不炎热,被晒着只觉得通身温暖,无比惬意。

这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忍不住要多想了。

昨夜卫长琴说的那些话,时不时就在脑海里浮起。

他的表白,真的太突然了。

正想着,就听见耳畔有脚步声响起。

“爷,皇宫里来人了。”说话之人正是顾桃紫。

顾珏清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谁来了?”

顾桃紫道:“是凤仪宫的太监,说是奉了大皇子的命令,特意带上了两根个头大的人参和灵芝过来,大皇子说,很喜欢您做的菜,希望您能早日养好身子,有空的话他会亲自来顾府找您玩。”

顾珏清闻言,淡淡一笑,“把人带过来吧。”

皇后身为一guo zhi mu,给大臣送礼不太合适,而借着皇子的名义,可就不一样了。

大皇子年纪尚小,不懂朝政大事,对于喜欢的臣子,大可直接表态,理由都可以随便找一个。

他身为长子,皇帝总会看重他。

皇后借着大皇子的名义送礼,送得名正言顺。

收下礼物,就意味着偏向皇后阵营,将来要辅佐大皇子,在皇帝立储君的时候,一定要力荐大皇子。

既然如此……

就收呗。

就让旁人以为她向着皇后好了。

接待了凤仪宫来的太监,顾珏清还顺便给了些打赏。

“劳烦公公回去告诉大皇子一声,本相十分感谢他的关怀。”

“好嘞,奴才一定会转达的,奴才告退。”

送走了凤仪宫的人,顾珏清继续晒日光。

傍晚时分,顾桃紫又带来了个消息。

“爷,李家的公子也带着补品来看您了。”顾桃紫道,“他说,他特别喜欢在清乐园里玩,连带着也对您这个乐园主人十分有好感,听说您中毒的事情,想要来慰问一番。您看……”

“不见。”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才接受了皇后那边的礼物,要是再接受李家送来的礼物,那成什么了?左右逢源,摇摆不定。王皇后跟李贵妃水火不容,你又不是不知道,两边礼物都收,只会把两边都得罪。”

顾桃紫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把李家公子打发走。”

……

凤仪宫内,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

“娘娘,顾大人果然是决定要向着我们了,就在咱们送完礼物之后不久,李家的那个公子哥也上门去了,结果连顾大人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把礼物送出去了。”

“贵妃娘娘也真是好笑,顾大人之前摆明了不想帮她,她竟然还想让弟弟再去拉拢一次?结果被拒之门外,只怕是脸都要气绿了吧?一想到她不痛快,奴婢替娘娘您觉得开心。”

皇后听着左右宫女的笑声,悠悠道:“好了,都别笑了,你们高兴得太早了。李家就算拉拢不到顾相,也还是风光的,李贵妃依旧那么得宠,你们有什么好得意忘形的,等她真的失势了再笑吧。”

另一边,李家姐弟坐在御花园凉亭内,李湘水吩咐宫人都退远了。

“姐姐,我今日被顾相拒之门外,这事已经传开了,凤仪宫那边得到消息,只怕是嘴都要笑歪了吧?”李步丁啃着瓜子,轻描淡写道,“卫贵妃有卫相,王皇后有顾相,这样看起来,姐姐你似乎显得有那么点儿孤单呢。”

“让她们笑,让她们觉得本宫势力比她们小,本宫巴不得她们现在得意忘形。”李湘水优雅地品茶,“本宫不急,一点都都不。”

第168章 什么配方?(一更)

“顾相收了皇后送去的礼,拒绝了我的礼,让人觉得他偏向凤仪宫,这样一来,也正好给你们之间的关系打了掩护。不过……”

“不过什么?”

“姐姐你想,你如今正值青春貌美,深得圣宠,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你要考虑一个长远的问题,可不能忘了‘母凭子贵’这四个字,如果膝下能有一个皇子,就算将来你失宠了,也有个依靠。”

李步丁说到这,犹豫了片刻,又道,“王皇后虽然不得宠,毕竟生了长子,陛下子嗣单薄,虽然我国立储奉行的是立贤不立长,可要是大皇子没几个竞争对手,太子之位自然会归他。顾相如今只是假意靠向皇后,我担心的是将来,大皇子如果做了太子,顾相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对皇后的虚情假意,没准会变成真的忠心?”

“不会的。”李湘水斩钉截铁道,“虽然他阴险狡猾,但他不可能恩将仇报,他跟我立过誓言,不会忘了我的好。”

“诺言,并不是人人都会遵守的,这世上多的是背信弃义者,姐姐你觉得,你跟他的私情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吗?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很薄弱,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显得渺小。如今他和大皇子关系好,要是大皇子将来真做了太子,必定会器重顾相的,到那时候,顾相是否会真的忠于他们?”

“他敢!”李湘水低斥一声,“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我看你就是多虑了。”

“那些做大官的,心都黑。”李步丁说道这儿,目光微凉,“咱们的父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人往高处走,走得越高,越容易忘本心,变得薄情寡义,注重利益,再也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

“如果顾相真的背叛我,不用你说,我也会报复他。”

“他要是能坚守自己的阵营,那自然是最好的。姐姐,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先不用操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子嗣问题,如果你也有皇子,就不需要担心顾相倒戈了,让那孩子得到顾相的扶持,对你有利,对他照样有利,这是双赢的事情。”

“子嗣……”李湘水微微蹙眉,“这个还真不是想要就能有的,卫贵妃从前怀过,没能生下来。我呢,怀都没怀过,我现在都有点担心自己的身子是不是有问题了?这事还真不太敢去问太医,万一被检查出是不孕体质可怎么办?你去给我悄悄寻找民间的名医来。”

子嗣问题,根本就不用弟弟提醒,她向来注重。

她进宫三年多,圣宠不衰,侍寝的日子多了去了,可就是没怀上。

可千万别是身体有不孕的毛病。

如今还不怕别人议论这些,要是再过个两三年……

不行,等不了那么久,大皇子都七岁了。

凤仪宫被守得密不透风,她没有机会对皇后母子下手。

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体问题吧。

……

“爷,您的左手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还要进厨房?您应该多休息,想吃什么让厨子做就好了。”

“我开了一坛前段时间酿的米酒来喝,味道甚好,要做成米酒糕来吃,正打算叫大伙过来帮忙做,做好了以后要装成几份,送到皇宫里去给帝后品尝。”

“好,我这就叫人来帮忙。”

顾桃紫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望着眼前的两坛酒,从衣袖中取出了装着无忧粉的小瓶子,往左边的坛子里倒了一些粉末。

这一坛,给皇帝。

顾桃紫很快就带着人手进来了,“相爷,我们要帮您做些什么?”

“你们听本相指挥就好了。这个糕点,分成两组来做,左边这一坛子酒,酒味更浓重一些,给陛下。至于右边这一坛,酒味更淡,给娘娘们,她们不胜酒力,应该不喜欢酒味浓重的糕点。”

“是。”

在顾珏清的吩咐下,婢女们开始做糕点。

顾珏清全程都在监督,期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慢慢品着。

快完工的时候,厨房外响起了奔跑声,有人来报——

“相爷,有一位蓝衣公子求见,说是您的朋友,还给您看过病的。”

顾珏清一听这话,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神墨?

“把他带进来。”

片刻之后,厨房外响起一道清朗的笑声。

“好香醇的酒味,顾大人,能向您讨一杯酒来喝吗?”

果然是神墨。

“当然没问题,别说一杯了,你想要一坛都行。”顾珏清说着,吩咐顾桃紫,“你去酒窖里面再取一坛,送给本相的这位客人。”

神墨已经走到了厨房外,一听这话,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你到底要还是不要?这可是本相自己酿的酒。”

“顾大人亲手酿的?那当然要!我就不跟大人您装客气了。”神墨说着,走到了顾珏清身旁,“在下有事情,想要和大人单独聊聊。”

顾珏清闻言,让下人们全退出去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

“在下就想来问问顾大人……”神墨唇角的笑意敛起,目光之中透出一丝冰凉,“你对蝶王做了什么?”

顾珏清一时有些不明白,“我还能对他做什么?”

“顾大人是要跟我装糊涂吗?”

神墨淡淡道,“或者您贵人多忘事了?那好,我来提醒你。他说,你做的饭菜乃是世间顶级的美味,在认识你之前,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我可以理解他喜欢你的饭菜,毕竟顾大人你有个厨神的称号,但他今天食不下咽,一直在埋怨厨子做的东西不好吃,卫府的厨子,是手艺极好的大厨,连长琴那么挑剔的人也没嫌弃过几句,可蝶王总念叨你做的菜……”

“我想起来了,你不用提醒了。”顾珏清连忙说道,“我险些忘了告诉他一件事,我曾经在他的饭菜里,添加了能导致人上瘾的东西。”

“果然。”神墨面无表情,“我们吃火锅的那次,你没有放那种东西,所以解不了他的瘾。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抱歉,我从前跟他关系不好,我只能这样对他,这是牵制他的一种办法,我跟他的恩怨,你大概还不了解,有段时间他一直做我的阶下囚,总是出言不逊,嚣张狂妄,所以……”

“好,我理解。”神墨并没有再追究原因,只是问道,“你到底加了什么东西?这个你必须告诉我,我得解除他的瘾性,但凡是有依赖性的东西,不可避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他如今对你的态度,你心里应该有数,他不会对你不利。”

“我知道。”顾珏清没打算再隐瞒神墨,从衣袖中取出了装着无忧粉的小瓶,“就是这个东西,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拿小白鼠做实验,每天喂一点点,很久以后它还是活蹦乱跳的,没看出哪里有毛病,所以——应该无毒。”

“那可不一定,有些药物,几个月看不出成效,需要长年累月,乃至三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都有可能。”

神墨接过了白色小瓶,打开瓶塞,闻了一下味道。

无味。

“想不到顾相爷身上会准备这种东西。”神墨悠悠道,“以后吃你做的饭菜,可得格外留神。”

“别这么说,本相不会害你们的。”顾珏清的语气里带着笃定,“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你说话不要带刺儿。”

“既然顾相认了我这个朋友,那就告诉我,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你有没有配方?”

“本相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你是不可多见的神医,给我研究研究这粉末的配方,如果你能再帮我多配一些,那我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神墨:“……”

“本相没骗你,我是真不知道配方,目前只知,它会令人上瘾,食用的间隔时间,大概是十天左右?超过十天吃不到,就会想得慌。这一瓶你带回去琢磨,有结果了请一定要告知我,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17

第169章 能不能戒?(二更)

“好,我若知道配方,一定会告诉你。”神墨把那一小瓶粉末收入怀中,“那我就不打扰顾大人了,多谢顾大人的酒。”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顾珏清给叫住了,“且慢。”

“顾大人还有事吗?”

“神墨,我知道,你是个挺细心的人,我只想问你,关于我跟卫相,还有蝶王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神墨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不多,也就一点儿?”

“这个回答太含糊了,你能否说得具体点?”

“不就是他们都对你有意思么?具体过程我自然是不知道。”

“那……你何时发现的?”

“月神节当天,蝶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你跟长琴也一起去郊外踏青,我当时心里就想啊,你们两个男人出去踏青,没什么好跟的,我应该去跟着蝶王,他肯定是找心上人去了,他实在太神秘了,心上人是谁也不说出来,我这心里就好奇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悄悄跟上他了。”

顾珏清听着神墨叙述到此处,接过了话,“所以,你看到他请人修剪花田了?花田修成了本相的名字,你就猜到蝶王想约的人是本相了,之后,花田被破坏的过程……”

“我也看见了。我在花田里待了大半天,就是为了看蝶王到底约谁过来,而蝶王离开之后,又一个熟人出现了,那是卫府的一名护卫,我当时就心想啊,原来长琴也派人跟出来看了,后来,那人去了老板的住处,等他离开以后,老板就带着一堆工人,把花田给毁了,这么一来不就很明显了吗?长琴派人破坏蝶王的礼物,他们喜欢的便是同一个人。”

神墨说到这,轻叹一声,“当时真觉得不可思议,亏我一直以为自己眼睛很尖呢,竟然没看出顾相你的伪装。难怪长琴总帮你,并且不计较利益,他口口声声说把你当成好友,我差点信以为真。他连我都骗,可见他是真心想要帮你守着秘密,若不是我意外发现,大概会被一直隐瞒下去。”

顾珏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就眼见着蝶王准备的礼物被破坏,完全没有想要阻止的念头吗?”

“如果换成别人想要来破坏,我不会袖手旁观,可偏偏那个人是长琴派来的,我就只能躺在花丛间,静静地看,边看边叹气。”

“你果然是向着卫相的,毕竟你跟他关系好。他都告诉我了,他和蝶王是表兄弟。”

“我也关心蝶王。他们的外公是我养父,也是我的师父,我的辈分比他们高,但是我这人,挺烦长辈跟晚辈之间那些礼仪,不想和他们产生鸿沟,只想和他们打成一片,所以他们拿我当同辈看待,没大没小。长琴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要偏心他。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只把他们当做朋友,不管我帮谁,都无法改变你的选择,能不能博取你的青睐?还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对我来说,男女之情并不是最重要的。”顾珏清一本正经道,“我想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如果我选择卫相,他应该能帮到我很多,但我不能把利益跟感情kun bǎng在一起,如果我选择他只是为了更有利,这种感情太不纯粹了,他应该也不想要。”

“顾大人所言甚是,利益跟感情的确是两码事。”神墨唇角轻扬,“你是个挺明事理的人。我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何都看上你,你确实有魄力,你敢于摆脱世间女子束缚在闺阁里的烦恼,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确实不公平,许多事情男儿能做,却不让女子做,这样的世道维持久了,形成男强女弱的局势,男儿志在四方,女子却只能相夫教子,在长辈的熏陶之下,活得束手束脚,可惜啊,可惜。”

顾珏清一怔。

这一刻,对神墨这个人,忽然又多了一丝钦佩。

蝶王对她虽然好,嘴上却总是念着——

你一个女的不好好在家呆着,混在一帮爷们里,累不累?一个姑娘家的野心还那么大。

卫长琴对她,倒是没有过点评。

而神墨,在替女子觉得惋惜。

“你胸怀坦荡,本相不得不佩服。”顾珏清笑道,“我很少打心里佩服人的。”

“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在那两个家伙面前夸我,否则我会被修理的。”神墨说到这儿,忽然眨了一下眼睛,“顾大人,你可别是看上我了吧?在下知道,自己风度翩翩,为人谦和,成熟稳重,又……”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顾珏清忍俊不禁,“才夸你,就开始不正经地说笑,没错,你确实风度翩翩,高大英俊,但你可别忘了,你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了,看上你?还不如看上卫相呢……”

“什么老男人!”提到年龄的事情,神墨顿时不镇定,“你看我这玉树临风的外表,哪里像四十的?顾大人,我必须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提我的年纪。”

“我了解,你想装嫩嘛,放心吧,本相不会总是强调你的年纪。对了,关于蝶王……他知不知道自己吃过的饭菜里有问题?”

“我意识到你做给他的饭菜有问题,但并没有在他面前说开,如果我能解了他的瘾,这事就算过去了,也不必在他面前说,免得让他心里留下疙瘩……”

“不,这件事情还是得跟他坦白的。”顾珏清道,“既然要做朋友,就得尊重对方,我找个时间去跟他道歉吧,如果你能快点研究出这粉末的成分,并且找到解除药性的方法,让他把这个药给戒了,那时候我再去道歉,他也不至于发太大的火。”

“好,我回去就琢磨,尽量快些给你答复。”

“有劳。”

神墨离去之后,顾珏清又把下人们叫回了厨房,把米酒糕包装好,装进不同的食盒里。

正打算叫人送到宫里去,看门的护卫又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相爷,温泉山庄老板娘派人来传话,说是等会儿温泉山庄又要招待陛下了,她想要请教您,陛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她得提前让厨子准备好。”

“等着,本相写一张菜单给她。”

顾珏清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菜名,提起了装着米酒糕的食盒走向府门外,“既然陛下就在温泉山庄,本相就亲自去给陛下送糕点,备马车。”

……

顾珏清到达温泉山庄的时候,龙祁世已经泡上热乎的温泉了。

不止龙祁世,他还带上了几个大臣。

一人一个温泉池子,每个池子都配上两名异域měi nu。

泡着温泉,享受着美人的按摩,真是好不惬意。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顾卿怎么有空来了?你不是才解毒完没两天吗?朕以为你身体还没痊愈,就没叫上你。”

龙祁世说着,目光看向了顾珏清手上的食盒,“你还专门带东西来了?”

“回陛下的话,微臣解完毒醒过来之后,得知陛下十分关怀微臣,特意派出了太医院内资历最老的太医们前来治疗,并且严惩了幕后主使,微臣心中感激,自然要亲自来陛下面前谢恩。”

“顾卿总是能记着朕的好,朕心甚慰。不过那帮老匹夫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听说,还是卫卿府里的一名大夫治好的。”

“不管太医们有没有帮上忙,这都是陛下的一片好意,微臣铭记于心。”顾珏清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当着龙祁世的面打开。

把装着米酒糕的盘子端了出来,龙祁世清楚地看见她左手手指有些发颤。

龙祁世问道:“你手怎么了?”

“回陛下的话,中毒的时候,伤口在左手,解毒的大夫使用银针逼毒,解完毒后,左手经脉有些受损,觉得麻木,时常伴有疼痛,不过陛下放心,不出半个月就能好,微臣的这双手,还是能够为陛下做出美食的。”

“你这都还没痊愈呢,就想着给朕做好吃的,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龙祁世望着那盘米酒糕,伸长了手臂去拿,“顾卿啊,朕虽然追求口腹之欲,但也不会要求你在病中还给朕做这些,你可以等完全好了之后再做,朕一点儿都不会责怪你的。”

“微臣只是左手有伤,右手还能动,今天心血来潮想做糕点,其实自己没怎么动手,都是吩咐婢女们打下手,做糕点需要用到的米酒,是几个月前就酿好的。”

“好吃。软糯又香甜,还有酒味。”龙祁世吃下了一块糕点,称赞道。

“陛下喜欢就好。”

“顾卿既然来了,就别坐在岸上了,也下池子里泡个澡,浑身舒坦。”

“不行啊陛下,微臣这手是不能碰水的,要等痊愈了之后才能泡澡。”

“这样啊……那你也来吃块糕点。”

“陛下,微臣在养病的期间,必须戒酒,戒辣,戒油腻。”顾珏清叹息了一声,“微臣想吃的美食有很多,可惜要忌口,很多都吃不了。”

“生个病这么多麻烦,真是苦了你了。”

“微臣没事,谢陛下关心。”

龙祁世继续吃着米酒糕,“最糕点是真的不错,这么大一盘朕也吃不完,分几块给其他几位爱卿。”

“陛下,别分。”顾珏清小声说道,“陛下知道这糕点为何如此好吃吗?主要材料就是米酒,这并非普通的农家米酒,酿这酒要用的材料十分珍贵,几个月前,微臣就只酿了两坛子,今天全用上了,这盘糕点可是下了不少本钱的,陛下今天吃不完,就留着明天继续吃,可别分了,这不是随时想吃都能有的,想吃下一次,至少要过两三个月后,新的酒还没酿呢。”

龙祁世一听这话,马上就不想分了。

“朕还以为,随时想吃都能吃……”

“若真的如此简单,微臣也就不会吝啬分给其他人了。酿酒的过程复杂,完了之后又不能马上喝,得存到两三个月,口感才会好。陛下您想,现在天气这么冷,这糕点存个两天没问题,明天想吃的时候,再稍微蒸一蒸,口感跟今天一样好。”

“那就依顾卿的意思,朕自己享用。”

“除了给陛下准备之外,微臣也给娘娘们准备了一些,不过,考虑到她们不胜酒力,给她们的糕点就没有那么醇香的酒味了。”

“朕知道了。晚些带回去分给她们,你的手艺确实也让她们嘴馋,她们必定会高兴的。”

“能让陛下和娘娘们高兴,是微臣的荣幸,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微臣告退了。”

顾珏清离开了温泉山庄,回到顾府。

蝶王长时间没有吃到无忧粉,所以会特别想念,瘾上来了,就对其他的食物没有兴趣。

而皇帝,每个月能吃到好几次,也就不会出现像蝶王一样的问题。

如果真的瘾上来了,却没法解决,就会得厌食症,到那时候,皇帝就会起疑心了。

但愿神墨那里能快点有结果,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无忧粉的配方问题,而是……究竟能不能戒?

第170章 喜讯(一更)

次日上午,顾珏清起了个早,洗漱吃过早点之后,便去上朝。

马车入了宫门,顾珏清下了马车,走向太祁宫。

踏过层层阶梯,到达太祁宫时,已经有大半的臣子们在等候了。

顾珏清一出现,便有许多人上前来问候。

“顾大人,身体如何了?”

“顾大人看起来精神不错,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顾大人这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必定事事顺遂。”

“多谢诸位同僚的关怀。”顾珏清冲着众人笑道,“本相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顾珏清的视线随意扫过大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卫长琴。

卫长琴并没有上前来问候,只是冲她勾了勾嘴角,随即又转过身去,这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没过多久,龙祁世现身了。他一路从大殿之外走向龙椅,眉眼间神采奕奕,似乎心情很愉悦。

龙祁世落座之后,众人行礼。

“众卿平身。”龙祁世道了一句,紧接着看了一眼顾珏清,“顾卿啊,你的身体不是还没痊愈吗?朕批准你多休息几日的。”

顾珏清道:“回陛下的话,微臣行走无障碍,精神也还好,便不好意思呆在家中继续偷懒,今日听朝来了。看陛下的神色,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朕今日,是想要跟你们宣布一个喜讯。”龙祁世道,“朕子嗣单薄,只有两子一女,近两年这宫里也没有孩子降生,如今,方贵嫔有喜了,昨夜太医把出了喜脉,朕又要再多一个孩子了。”

众人闻言,齐声道——

“恭喜陛下!”

顾珏清若有所思。

方贵嫔……

不就是那个太师送进宫的大厨,方惜玉么?

差点就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当初从钱司辰那里拿到了会让人丧失味觉的野菇,设法让方惜玉吃了下去,而她也确实吃下去了,按理说,她会味觉错乱,做不出好吃的菜了。

然而,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方惜玉照样做菜做得好好的,如今竟然还有孕了。

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母凭子贵,方惜玉要是诞下一个皇子,皇帝一高兴,就有极大的可能升她妃位。

如果列入贤良淑德四妃之一,两大贵妃的地位必然要受到威胁了。

两大贵妃虽然有倾城之貌,可没有子嗣是一大问题。

顾珏清觉得有些纳闷。

卫贵妃怀过一次,没能生下来,而李贵妃从来就没怀过,她得宠可不只是一年半载的事,而是至少两三年了。

得宠两三年,一次都没怀过,方惜玉这才进宫没几个月,就传出喜讯了。

卫贵妃没孩子,或许是流产一回伤了身体,没那么容易再怀上,这也是人之常情,不会受到指责,至少她怀过。

而李贵妃那里,要是再传不出喜讯,会有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甚至怀疑她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孩子。

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贵妃……还能风光多久?

必然要受到皇家人的谴责。

就算仗着美色,恩宠也就只有这几年了。

顾珏清寻思着,是不是应该让神墨给李湘水诊断一下?

若能有喜,也就能固宠。能生个皇子更好。

后宫本就是一个看重男丁的地方,生了公主,怕长大以后被送出去联姻,生皇子,是因为有皇位要传承。

李湘水虽然对皇帝无情,但看重权力地位,想维持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子嗣了,即使将来不再得宠,有孩子陪着,总不至于寂寞凄凉。

散朝之后,顾珏清边走边想,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可能性。

她能考虑到的事情,两位贵妃不可能考虑不到,她们会允许方惜玉诞下一个皇子吗?

这孩子有没有福气出生还不知道呢。

正走着,忽听一道清脆的童音传进耳朵里——

“顾大人!”

这声音还挺耳熟。

顾珏清转头一看,正是大皇子龙锦桓。

顾珏清笑道:“殿下,您叫我何事?”

“我昨天晚上吃了一口你做的那个米酒糕,好吃极了,但是母后不让我多吃,说糕点里面有酒,小孩子不能多吃。”龙锦桓撇了撇嘴,“我还记得你欠我的烤鱼呢。”

“微臣也记得自己还欠着殿下的烤鱼。”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烤鱼要现做的才好吃,殿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一趟清乐园,我亲自烤给你吃。”

“好。”龙锦桓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牵着顾珏清的手便走,“你陪我去御花园里逛逛吧。”

顾珏清只能跟着他走了。

她猜测,王皇后可能在御花园里。

龙锦桓拉着他走了一会儿,果真就碰上了皇后,皇后正坐在凉亭里,周围还站着不少宫人。

顾珏清朝着皇后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顾大人不必多礼了,起身吧。”皇后的脸上展露一抹端庄的笑容,“顾大人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微臣解过毒之后,调养了几天,身体已经大好了。”

“顾大人,我送给你的人参还有灵芝,你吃了吗?”龙锦桓在身旁说道,“虽然那些东西吃起来不太好吃,可都是大补的。”

“劳烦殿下挂念,微臣铭记于心,臣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能够回报殿下,就只好做些美食来答谢了。”

龙锦桓闻言,十分高兴,“好,那我等着顾大人的谢礼。”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空气中飘荡着一阵婉转动听的歌声。

也不知是谁在吟唱,那歌声不算远,也不算近,应该就在御花园内。

“那位贵嫔娘娘又在唱歌了。”站在皇后身后的大宫女冷哼一声,“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总是不顾礼仪,随时随地都能唱歌,成何体统?名门贵族出身的女子可不会这样。”

“明知道她上不得台面,还管她做什么。”皇后淡淡道,“这等没有好家世的妃嫔,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不断献媚邀宠,不像两位贵妃家族背景雄厚,翻不起太大浪花的。”

“娘娘说得是。”

“随时放声高歌,这的确有些不合礼法,皇后娘娘您身为六宫之主,还是可以警告一下的。”顾珏清说道。

“此事,本宫跟陛下提过了,陛下说了,随她去,还觉得她那嗓子挺好听的,陛下都这么说了,本宫还能怎么指责她?”

“陛下也就只是图个新鲜罢了,娘娘的确不用太在意。”顾珏清笑道,“娘娘若没有其他事,微臣告退。”

“顾大人慢走。”

顾珏清离开了御花园,回想起皇后的言行。

分明十分讨厌方惜玉,在提到方惜玉的时候,仍旧秉持着端庄和沉稳,就连嫌弃起人来,语气也是平淡的。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不能撒泼、不能放肆、不能任性、必须守礼、谨言、慎行。在御花园里高歌这种行为,稍微得宠的妃嫔能干得出来,皇后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这就是身为后宫典范的压力,不可行差踏错。

宠妃可比皇后轻松多了,不用操心后宫那么多事情,偶尔任性撒泼,皇帝都不计较。

虽然有些同情皇后的不容易,她这心里还是向着李贵妃的。

回到了顾府,才下马车,看门的护卫便上前来禀报——

“相爷,您回来了,有位客人在大堂里恭候多时了,就是那位给您解毒的大夫。”

顾珏清一听这话,连忙加快脚步走向大堂。

神墨昨天来拿走了无忧粉,今天又来,莫非是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顾珏清走到大堂的时候,神墨正在喝茶。

“顾大人回来了?”

“嗯。”顾珏清应了一声,吩咐下人们全都退出去。

大堂里很快就只剩下她跟神墨了。

“神墨,昨天我让你研究的东西……”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事。”神墨一本正经道,“那瓶药粉的成分很复杂,不过,几乎都是我认得的药材,它的确会轻易让人上瘾,对性命无害,可你知道它的副作用有多严重吗?”

“怎样的副作用?”

“此药长期服用,不论男女,都会影响生育能力。女子会极难受孕,而男子就很难让妻子有孕。”

顾珏清错愕,“当真?”17

第171章 不孕不育(二更)

“自然是真的,还能骗你不成?此药带寒性,女子长期食用,寒气入体,在下腹凝滞,容易造成月事紊乱,甚至不来月事,难以生儿育女。而男子长期食用,会……”

神墨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顾珏清接过话道:“会导致不举么?”

“顾大人,你问得未免太过直白。”

神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虽然女扮男装,本质上还是女子,她说出‘不举’这两个字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轻描淡写?

“这个和举不举倒是没关系,关键在于,这药物会造成体液不健康,严重影响男子的生育能力,额……反正……这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得有些含蓄,但我明白了。”

顾珏清低喃道,“大概是前列腺感染,影响jing zi质量,从房事上看不出多大影响,但就是会造成不孕不育。”

不育,不等于不举。

她并不知道,前顾相给皇帝下药的时间长达多久?

顾相上任也就三年左右,卫贵妃是前年有孕,那么就做一个假设,皇帝食用此药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两年左右了。

近两年,他确实没有孩子。

他应该并没有怀疑他自己身体有问题,因为他有过三个子女,所以,他自以为自身健康,他下意识会觉得,近两年没有孩子的原因是妃嫔的问题。

他最经常临幸的就是两位贵妃,而皇后和其他妃嫔那里甚少走动,卫贵妃流过孩子,等于亏损了身体,两年内怀不上也怪不得她,而李贵妃那里从来就没传过喜讯,皇帝是否也猜测过李贵妃身体有毛病?

也许,李贵妃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不止皇帝和李贵妃……

她也猜测过是李贵妃的问题。

说不定后宫之中,有许多人暗地里猜测李贵妃体质不健康,没福气怀上孩子。

有几个人敢去质疑皇帝陛下的生育能力呢?毕竟皇后和其他妃子都给他生过了。

在食用无忧粉之前,他的生育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想不到这无忧粉的副作用竟然这么……

“顾大人,你刚才说……什么线?”神墨的话在耳畔响起。

顾珏清转头看他,笑着说道:“前列腺,是"sheng zhi qi"官的名称,这是我家乡话,你不用在意。”

“这个词汇,我倒是不曾听过。”神墨说着,又问道,“这药,你给蝶王吃过几次了?或者我应该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也就近两个月的事情,他之前不是来行刺我吗?被我抓住囚禁在相府里,我为了将来能够牵制他,就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这个东西,我也没多大恶意,只是希望,能够利用他嘴馋的弱点,让他为我做事情而已,我并不知道这个药会影响生育能力,他也就才吃了两个月,要不要紧?”

要是蝶王被这药害得不育,那还真是不能指望他原谅她了。

“如果只是近两个月,应该不要紧。”神墨道,“这东西吃一两次,并不会成瘾,吃个三五次,大概就会有瘾了,食用的间隔时间,不超过七八天的话,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超过十天就会无比想念,如果继续往后拖延着吃不到,就会对其他的食物失去兴趣。”

顾珏清想了想,说道:“蝶王上一次吃这药的时间,距离今天,大概也有十一二天了。”

“这时间确实偏长了,难怪他那么想念你的菜,是瘾来了,解决不了,他才会食不下咽。”

“唉……”

她总是记着要给皇帝的菜里面加这东西,每隔不到七天,皇帝就能吃到一次,能够让他解馋,他也不会觉得其他东西吃起来索然无味,要是他太长时间吃不到,引发厌食症,可不就糟糕了?

对于皇帝的饮食,她真是半点都不敢怠慢。

她还记得,刚来这个世界,刚成为顾相的那时候,有一回皇帝来她的府上吃东西,她做了满桌的好菜,得到了皇帝这样的评价——

“顾卿,也不知是不是朕的错觉,你的手艺好像退步了。虽然还是挺好吃的,但总觉得不比从前进步,具体少了什么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味道不够足吧。”

不是她做的菜味道不够足。

而是皇帝太长时间没吃无忧粉了。他对那药产生了依赖性,满桌好菜,他吃得不够满足,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正是因为无忧粉的缺失。

之后做的菜里,她加上了无忧粉,再端去给皇帝吃,皇帝吃过了之后,十分开心地说:很好吃,是记忆当中的味道。

这无忧粉的性质,可不就跟毒品类似吗?

她当初还担心这药会有毒,特意找了小白鼠做试验品,浪费了不少,只为了求证这药吃不死人。

就怕皇帝哪一天毒发了,她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而事实证明,无毒,但依旧很缺德。

这药可是毁人子孙啊……也不知道前顾相是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为了能让皇帝钟情于她的手艺,还真是够狠,够大胆。

前顾相可曾想过退路?

皇帝两三年之内没有孩子,可能会觉得是宠妃的身体问题,那就换其他的妃嫔再宠幸,多换几个宠妃,还是生不出孩子的话,能不怀疑到他自己身上去吗?

他总会怀疑饮食有问题的,然后命人一个劲地查,纸就包不住火了。

前顾相留下的这个问题,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而且必须尽快解决。

“神墨,这个药的药瘾,到底要怎么解?蝶王的瘾已经上来了,你得帮他……”

“我已经帮他了。”神墨道,“今天早上,让厨房给他炖了一碗药膳乌鸡汤,然后我就把这个药加进去了,他吃过之后,说今天这个厨子手艺真不错,一碗汤居然能让他开胃。”

顾珏清伸手扶了扶额头,“你明知道这个药的后遗症,你还给他吃啊……”

“才吃了两个月,不要紧的,多吃一次也不会怎样,距离下次瘾上来,至少还有七天以上的时间吧?总得给我时间让我找到解决方法,在找到方法之前,只能给他继续吃来解瘾,不然怎么办?让他厌恶其他的食物,直到饿死吗?这药我是昨天才拿到的,能研究出成分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哪有那么神,一天就想到解决办法。”

“那你能在七天之内找到解决办法吗?”

“但愿我行吧。”神墨叹息一声,“反正你记住,能让人上瘾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即使没毒,也对身体有其他恶劣影响,绝不能随便用。”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顾珏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能快点找到解决之法,让蝶王把这个药给戒了。”

“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对了,吃这个药时间一长,一定会失去生育能力吗?我想知道这个后遗症究竟有多严重,是极难受孕,还是根本就不可能受孕?有没有可能出现奇迹?”

难怀孕,跟不孕,差别还是很大的。

“那就要看吃的时间有多长了,时间越长越糟糕。”神墨道,“像蝶王这样才吃两个月的,情况还不算坏……”

“那如果是两年以上呢?”顾珏清追问道,“男子食用此药,长达两年以上,他的妻妾还有没有可能受孕?”

“不可能了吧。”神墨挑了一下眉头,“两年也太久了,你该不会给某个人吃了两年以上?”

“真的就完全不可能么?没有奇迹?”

“除非他是怪物。”神墨的语气颇为笃定,“我和你说过了,此药的药性会在下腹凝滞,长年累月,导致体液不健康了,受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等我找到解决方法,把这个药给戒了,再把积攒在体内的脏东西排出来,才有可能正常。否则就别想生孩子了。”

“好,我明白了,此事就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为了蝶王,我也得赶紧寻到解决方法。”神墨说到这里,目光中带着好奇,“你还给谁吃了这个药?”

“这个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这人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顾大人不愿意说就罢了。没其他的事了吧,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

神墨离开以后,顾珏清眸底浮现精光。

方惜玉啊方惜玉……

你究竟是假孕呢,还是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了?

方惜玉有喜的消息一出来,龙祁世更不会怀疑他自己身体有毛病了。

后宫众rén dà概都会觉得方惜玉肚子争气,李贵妃肚子不争气。

是时候对付方惜玉了。

……

次日早朝下朝后,顾珏清独自前往太医院。

跨进太医院的大门,立即有人过来问候她。

“顾大人,您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珏清认得眼前的老太医,是太医院里很早的老人,孙太医。

“孙太医,本相就想来问个事情。”

“顾大人请问。”

“给贵嫔娘娘把出喜脉的太医,是哪一位?”

“顾大人,正是老夫。”孙太医捋了捋胡子,“顾大人打听这个做什么呢?”

“这宫里的规矩是:妃嫔有喜了之后,太医要常常去请平安脉,至少要安排两个太医随时照顾的。这以后,贵嫔娘娘的平安脉,也都是您来请吗?”

“除了老夫之外,还有老夫的徒弟,陈太医。顾大人问这个做甚?”

“本相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顾珏清忽然逼近到他的身前,低声说道,“孙太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可以拿性命搏一搏钱财?她根本就没怀孕,你这喜脉是怎么把出来的?”

孙太医闻言,目光一震。

他毕竟也是个资历很老的太医了,这把年纪,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面带疑惑:“顾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跟本相装糊涂是吧?等着。”

顾珏清说着,走向太医院的后院。

她并不确定方惜玉是假孕,但她认为假孕的可能性大。

孙太医能够佯装镇定,陈太医也能吗?

就不信这太医院里一个个都是人精。

今日暖阳高照,后院里有不少太医在晒药材,顾珏清随便一打听,就知道陈太医此刻身在何处。

他正在药房整理药材。

顾珏清快步走向药房。

身后的孙太医跟了上来,“顾大人,您到底要干什么?这太医院里不是您能乱逛的地方……”

顾珏清压根就不理他,大步流星跨进了药房,一眼就看见站在柜子边的年轻太医,走上前就扣住了他的肩膀。

年轻的太医转过头来,面带疑惑,“顾大人,怎么了?”

孙太医也跑了进来,“顾大人……”

“你住口!”顾珏清冲着他呵斥一声,转过头来继续质问陈太医,“你和你师父孙太医,是负责照顾贵嫔娘娘的对吧?你们竟敢帮着她撒谎,知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她能够收买两个太医,本相就不信她能收买整个太医院,要不要请其他的太医再去看看?”

陈太医到底年轻,比不上孙太医稳重,在顾珏清的质问下,背后冒冷汗,很快就承认了,“顾大人,您千万不要声张,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第172章 恐吓太医(一更)

“被逼无奈?”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倒是说说,怎么就被逼无奈了?贵嫔娘娘威胁你们帮她圆谎吗?如果你们不愿意,大可以去陛下那里告发,还怕陛下不能给你们做主吗?”

“顾大人,请您说话小声一些。”孙太医走上前来,语气里带着恳求,“在您的眼里,我们只是小人物,如果您愿意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一定感激。”

此刻药房内就只有三个人,孙太医索性跪了下来,“顾大人,我们当然不敢欺君,可我们有把柄在娘娘的手上。”

“什么把柄?说来听听。”顾珏清悠然道,“你们欺瞒圣上,已经是死罪了,如果还要再欺骗忽悠本相,本相一个不高兴,就直接去陛下那里揭发了你们的罪行。”

“顾大人,我说。”孙太医不再隐瞒,叹息一声道,“顾大人,我们手头紧,所以一时糊涂犯下了错,我们盗窃了药房里名贵的药材,想要偷偷带出宫去卖,结果被贵嫔娘娘逮了个正着。”

“那么刚好就被她抓住了?”顾珏清略一思索,道,“看来,她是盯着太医院很久了,她想要调查太医院里哪些人缺钱,找最缺钱的给她办事。”

欺君的事,没几个人敢做,不差钱的更不会冒险了。

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人,会有‘富贵险中求’的念头。方惜玉想找人帮她圆谎,当然不能随便找,要找符合条件的。

而她运气也不错,不但找到缺钱的太医,还正好抓住人家盗窃药材的把柄,这么一来,犯错的这两人就可以供她随便使唤了。

“盗窃宫中物品,最轻的刑罚也要杖责五十。顾大人,老夫这把年纪,别说打五十个板子,就是二十个板子也吃不消的,为了活命,只好对娘娘言听计从。娘娘说,她敢假怀孕,就已经考虑到了后路,她不会让事情败露,我们也就不会受罚。”

“她若能全身而退,你们自然也就不用脑袋搬家。可她若是败露,你们俩也得跟着一起死。”

“顾大人,这个道理我们自然明白,所以,我们只能赌一赌了。要是不帮她,她抓住我们盗窃药材的现行,可以直接把我们处置了,而帮她的话,还有希望……”

“你们不只是想逃脱盗窃的罪责吧?”顾珏清睥睨着孙太医,“难道没有收她的银子吗?”

“有……”

“就知道,你们这些爱财之人,总是喜欢做些冒险的事情。”

“顾大人,老夫是真的没有办法,家里人生病了,急需用钱治疗……”

“盗窃的人都会用这种理由。”顾珏清慢条斯理地打断,“都没点新鲜的借口吗?盗窃之徒,最多的理由就是:父母重病、妻子重病、孩子重病。你家的情况也是如此吗?如果你的家人身体安康,你却要说这样的谎,不就等于是诅咒吗?本相应该派人去调查一下你的家庭,是否真的有人重病。”

孙太医语塞。

这个顾相,为何总是要刨根究底?他们缺钱的理由就那么重要吗?

陈太医胆子小得多,很快就说出了事实——

“顾大人,其实我们是赌钱输得太多,已经输到还不起债了!我们身为太医,赌到倾家荡产,说出来实在是无比丢脸!就算在宫里当差,输钱也得还,欠债不还,那就得上官府,债主给我们的期限快到了,我们若是还不起钱,就得被告上衙门,我们在太医院的饭碗都保不住。所以我们才会有了偷窃药材的念头。”

“早说实话不就好了,还非得本相恐吓你们。”顾珏清冷笑一声,“贵嫔她敢假怀孕,后边肯定会有善后的办法,你们可知她想到什么样的办法?十月怀胎,这孕肚也许能伪装,可到了生产的时候,这孩子要去哪里变出来?她是不是打算混淆皇室血脉?”

“顾大人,这个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贵嫔娘娘不会告诉我们她有什么后招。”

顾珏清陷入思索。

这方惜玉……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假怀孕都能想得出来。

难不成是皇帝对她腻烦了?她为了博取皇帝的注意力,这才要假装怀孕,从皇帝那里再赢得一丝关心?

不应该。

虽然她没有艳压群芳的美貌,可她有手艺,上次用野菇也没阴到她,不知道她自己上哪里去治好了,做菜依旧是顺顺利利的,皇帝不会这么快就把她给遗忘。

皇帝食用无忧粉的用量和期限都控制得很好,不会突然来了瘾,更不会得厌食症,所以,对于美食他依旧是不会抗拒的,方惜玉的手艺也确实不差,能够博他欢喜。

那么——

方惜玉这么急着假孕,是何原因?

要博更多的恩宠,有必要如此急切吗?这可是极有风险的事情,就算收买了两个太医,想从宫外弄一个孩子进来装成自己生的,谈何容易?

“顾大人,您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如实招来了,您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陈太医的声音传入耳膜中。

“如果本相不想给你们机会的话,也就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了。”顾珏清淡淡道,“本相可以保你们的命,但你们必须对本相言听计从,至于贵嫔娘娘那里……你们依旧继续给她请平安脉,像往常那样,不要露出半点破绽,能做到吗?”

“能!”孙太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只要顾大人能保全我们,我们必定对顾大人言听计从,在娘娘那里,绝对不会提起顾大人,顾大人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一声便好。”

“很好,听话的人总是能活久一点的。”顾珏清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她走出药房之后,陈太医瘫坐在地上,满手冷汗,朝着身旁的人说道:“师父,我们是不是又踏进一个火坑了?这顾大人,是要对付贵嫔娘娘吗?他真的能够保住我们性命吗?”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听他的还能怎么办?贵嫔娘娘只不过是一介后宫妇人,目光短浅,为了博圣宠,连假怀孕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顾大人的心思可比她深多了,至少我看不明白顾大人想干什么,他是天子宠臣,如今又听说他偏向皇后阵营,实在得罪不起,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

“那这贵嫔娘娘……到底会不会倒霉?”

“谁知道?她倒不倒霉跟我们无关,只要顾大人能说话算话,保住你我性命,就得去烧高香了。”

“有件事情我不明白,刚才被吓得也忘记问了,这顾大人是怎么知道她假怀孕的?还特意跑来恐吓我们,这事应该只有咱俩知道才对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

……

顾珏清离开了太医院,途经御花园时,看见有几个宫女在采摘花瓣。

御花园里的花瓣开得鲜艳,有些娘娘会命令宫女采摘回去做成蔻丹,涂在指甲上,让指甲更好看。

这原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当她经过一处花圃时,听到花圃后两个宫女在聊天。

“你们娘娘可真是有福气啊,这才进宫没几个月就有喜了?陛下近两年都没有添个皇子或者公主,他只宠爱两位贵妃娘娘,可李贵妃娘娘的肚子从来都没有动静,还真是比不上你们家主子福气好。”

“我们家主子是有福气。”接话的宫女笑道,“我要保佑我们家娘娘生下一个皇子,这样一来,这妃位就能再升了,陛下对我家主子可是寄予厚望呢。”

“李贵妃娘娘那么得宠,肚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这都进宫多久了……”

顾珏清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朝着花圃后面呵斥一声——

“两个碎嘴的丫鬟,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主子们的事?滚出来!”

花圃后的两人一惊,没想到谈话的内容会被人听了去,连忙从花圃后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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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好主意(二更)

两人看到顾珏清阴沉的脸庞,齐齐下跪认错。

“拜见顾大人!”

“顾大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嘴贱的,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珏清居高临下地望着噤若寒蝉的两人,“本相的耳朵要是没出问题的话,你们刚才是在议论李贵妃娘娘?胆子可真是不小啊,如果你们的话传到贵妃娘娘的耳朵里去,你们觉得……你们会有怎样的下场?”

两人闻言,顿时心急如焚,连连求饶。

“顾大人,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

“求您千万不要告诉贵妃娘娘,她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顾珏清冷声道:“知道得罪不起,还敢说闲话?你们分别是哪个宫里的人?”

“奴婢是翠竹轩,珍嫔娘娘的婢女。”

“奴婢是玉祥宫,方贵嫔的婢女。”

珍嫔?没怎么听说过,多半也是个不得宠的妃嫔,平时应该跟方惜玉有来往。

不管是皇后还是两位贵妃,都瞧不上出身低微的方惜玉,对她轻视鄙夷,自然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她也就只能找些不得宠的妃子说说话了。

顾珏清望着左边的婢女,说道:“你可以走了,以后说话要小心点,不然得罪了哪位主子,舌头可能就没了。”

那婢女如获大赦,“多谢顾大人宽恕。”

说完之后,就不敢多停留,连忙跑了,只剩下另一个婢女还跪着,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咬了咬唇。

“是不是觉得她很不讲义气?本相让她走,她真的立马就走,完全不管你了。”顾珏清悠然开口。

宫女低声道:“顾大人,您把我留下来,是要惩罚我吗?”

“别紧张,先回答本相的问题。你刚才说,你是方贵嫔的婢女?那你平时伺候贵嫔的机会多不多?”

“回大人,我是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之一,伺候她的机会自然很多。”

“这样啊。”顾珏清低笑一声,忽然俯下身来,小声说道,“那你们娘娘假孕的事情,你这个贴身大宫女应该也知道吧?”

顾珏清问出这话之后,宫女的反应和预料中的一样。

先是一惊,紧接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靠近,便又强装镇定道:“顾大人,我们娘娘怀孕自然是真的,您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流言?”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银杏。”

“好名字。”顾珏清笑了笑,“方贵嫔假孕一事,不应该只有她和太医知道,她瞒得过外人,也瞒不过贴身大宫女,你伺候她的时间多,没理由不知道的,等她倒霉的时候,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得跟着一起倒霉,一个也别想跑。”

“顾大人,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本相给你两个选择。”顾珏清道,“第一个选择,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本相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让她想个办法出宫见本相一面,有这么好的筹码握在手上,不用岂不是可惜了吗?第二个选择,回去之后,你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照样伺候她,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她的心腹,而是本相的卧底,等她完蛋之后,本相把你领回顾府,做个妾室。”

银杏闻言,目光一震。

顾珏清看出了她的心动,继续循循善诱,“方惜玉是太师送给陛下的人,太师和本相水火不容,本相当然不会允许方惜玉顺风顺水,如今她假孕的事情都被我知道,你觉得她还有没有胜算?本相告诉你,没有。本相刚才说的两个选择,你随意选,你可以劝她臣服,也可以选择隐瞒她,自己倒戈,你想怎么选?”

银杏一时无言。

顾大人有娘娘的把柄,娘娘没有顾大人的把柄,娘娘输定了。

与其跟着一个随时会自取灭亡的主子,倒不如多替自己打算打算。虽然娘娘对她还不错,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她能离开皇宫,去顾府做个妾室,等同于摆脱了奴才命,她只需要服侍顾大人,不用随时对人卑躬屈膝了。

她正想着,顾珏清却迈开了脚步,“本相要回府了,你自己想清楚。”

常听人说,不要轻易试人心,有些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方惜玉的这个贴身大宫女,会选择马上回宫,跟主子一起想办法呢?还是卖主求荣,迅速倒戈?

“顾大人!”身后响起了银杏的声音,“奴婢想跟着您,效忠您。”

顾珏清回过身,淡淡一笑,“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银杏站起了身,面上没有犹豫,“是,顾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珏清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你们家娘娘做给陛下的食物,你是否能有机会触碰到?”

“这个自然有,我平时也没少端盘子……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您要对付的不是娘娘和太师吗?与陛下的饮食有何关系?”

“这个你不需要问,本相是绝不会害陛下的。你先回去吧,本相有需要你的时候,会派其他的宫人通知你,你等着就好。”

“是。”

顾珏清转身离开时,唇角的笑意敛起。

她想让方惜玉完蛋,实在太简单了。

但,方惜玉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她要让方惜玉活着,发挥最好的作用。

……

银杏回到玉祥宫时,方惜玉正在喝粥。

“娘娘,奴婢今日在御花园里采集花瓣的时候,跟珍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迎春说了几句闲话,被顾大人逮了个正着,真是吓死我了。”

银杏自然不能隐瞒见过顾珏清的事情,毕竟另一个宫女跟她一起见过,回去以后难免要说给她家主子听。

两个娘娘要是哪天遇在一起说话,自家主子可能就会责怪自己没把这事说出来,怀疑顾大人跟自己说了什么私密话。

“你们说了什么闲话?”方惜玉问道,“顾相是不是为难你们了?”

“我们说了李贵妃娘娘的闲话,说她肚子不争气,怀不上龙嗣,当时我们就在花圃后边,没想到顾大人会刚好经过,被他听见了,他还恐吓我们,说要告诉李贵妃娘娘。”

方惜玉蹙眉,“你们的嘴巴怎么就这么闲呢!李贵妃是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现在还不能主动去招惹她,那后来怎么样了?顾相还说什么了?”

“后来,我们跟顾大人求饶,顾大人放过了迎春,把奴婢留下来了,他跟奴婢说,他知道您是太师的人,就算有太师这个靠山,其他娘娘还是会瞧不起您低微的家世,虽然您怀了龙嗣,也别高兴太早,这宫里厉害的人物多了去了,您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还不知道呢,让您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小心栽跟头。”

方惜玉闻言,轻嗤一声,“他对太师不满,还诅咒到我身上来了?这心眼真是够小的。听说他跟大皇子的交情不错,以后应该是会扶持大皇子了,跟皇后结盟,够神气的。”

“娘娘,他会不会真的告诉李贵妃,我们说闲话的事?奴婢真的很担心,奴婢怕自己乱说话,把您连累了。”

“罢了,说都说完了,再后悔也无用,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如果他真的告诉李贵妃,李贵妃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来找麻烦,没准会暗地里动手,想要害龙胎。她愿意动手也好,让我抓住她的把柄,告到陛下面前去。”

……

卫府。

雅致的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正坐在桌边,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神墨头也不抬,淡淡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有空来我的药房里闲逛。”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卫长琴悠然道,“如果你不能找到戒掉无忧粉的办法,蝶王是不是还得继续吃?他要是不吃无忧粉,就会厌食,咱们不能看着他饿死,所以,明知无忧粉的害处,也不能让他断了,但,再这么下去的话,生育能力被破坏,他会断子绝孙。我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趁他现在生育能力还没完全衰退,赶紧给他安排一门亲事,让他娶个贤妻,在生育能力被完全破坏之前,生儿育女。以他的条件,会看上他的女子应该有不少吧?”

第174章 卖主求荣(一更)

“这话听起来像是为了他着想。”神墨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想让蝶王娶个妻子生孩子,这样一来,就不会跟你争抢顾相了是吧?这主意倒是不错,可你觉得,他能听进去吗?”

“如果他不想断子绝孙,就得按我说的办。”卫长琴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顾相对他没有半点情意,这一点他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何必太执着?就应该趁早放手。”

神墨笑道:“顾相对你似乎也没有情意呀,你为何不放手?”

卫长琴瞥了他一眼,“我又没吃无忧粉,我怕什么?我多得是时间跟顾相慢慢耗,娶妻生子这种事,我一点儿都不着急。该急的是蝶王。”

“那也不一定,你应该相信我的医术。无忧粉的确是个难题,但也并非没有希望解决。”

神墨说到这,顿了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关于无忧粉的事情,我之前跟顾相聊过,她只知道此药会上瘾,无毒,从前与蝶王不和睦时给蝶王用上了,并没有考虑到后果,她给蝶王用的时间还不算长,也就两月多,而她给另外一个人食用的时间似乎长达两年以上,她没有告诉我是谁,我也就没追问,不过,我这心里确实好奇,你能猜到是谁吗?”

卫长琴闻言,神色毫无波澜,“用不着猜,我知道是谁。”

不等神墨发问,他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神墨白了他一眼,“你从前有什么事情都不瞒我的,如今隐瞒我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多了。”

“关于顾相的事情,我可不能随便乱说。说了怕她会不高兴,至于其他人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只要我有答案,便会告诉你。”

“其他人的事情我还真不太感兴趣。”神墨冷哼了一声,“我就是对顾相的事感兴趣。毕竟将来有可能是一家人,关心自家人有什么不对?”

卫长琴唇角轻扬,“那也得她愿意告诉你才行,她既然不愿意告诉你,我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你没事就出去,别在这里妨碍我捣弄药材!”

“……”

……

第二日上午早朝时,顾珏清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时不时打个喷嚏。

由于她站在最前头,离龙祁世距离较近,龙祁世自然就要询问——

“顾卿,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回陛下的话,微臣大概是昨天夜里着凉了,一大早就觉得鼻子痒,忍不住在这朝堂上咳嗽打喷嚏,真是让陛下见笑了。”

“既然不舒服,等会散朝之后就去太医院里看看。”

“多谢陛下关心。”

早朝过后,顾珏清去了太医院,陈太医就在前院里晒药材,一下子就看到了顾珏清。

他被顾珏清抓着把柄,便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问候,“顾大人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是啊,本相的嗓子不舒服,劳烦你开一副药。”

“顾大人请稍等,下官这就去配药。”

陈太医一路去了药房,顾珏清便跟了上去。

药房是个清静的地方,最适合说话了。

“陈太医。”

“诶。”

“今天去给贵嫔娘娘请过平安脉了吗?”

“还没呢,贵嫔娘娘起得晚,请平安脉的时间都定在中午了。”

“那好。”顾珏清悠然道,“你们中午去给她请平安脉的时候,给她的贴身大宫女银杏带个话,就说本相在御膳房里等她,让她随便找个借口去一趟御膳房。”

陈太医微微一惊,“顾大人,连银杏都成了您的人了?”

“是啊。很奇怪吗?”顾珏清挑了挑眉,“这皇宫里面的人心,是不能轻易相信的,众人都捧高踩低,身为下人,明知道自家主子快垮了,赶紧找个更好的靠山,这不是常见的事情吗?”

陈太医顿时无言。

“你还太年轻了,你去问问你师父孙太医,他一把年纪,人情世故见得多了,总不会连卖主求荣都没见过吧?”

“是……”

“行了,你也别战战兢兢的了,本相明知道你们不是聪明人,当然不会交给你们太难的任务,让你们做的事情都是简单的,如果连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留你们也无用。”

“下官明白。”

陈太医给顾珏清开了治嗓子的药,顾珏清拿着药包离开了太医院,却并没有马上离宫,而是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的厨子们连忙问候。

“哟,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来御膳房,是又想给陛下准备什么了吗?”

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本相最近又研究了几个新菜式,美味可口又提神醒脑,今日,想给陛下做一个肉末茄子粉丝煲,你们给本相打下手。”

“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好吃。顾大人想怎么做,我们来给您帮忙。”

“本相的左手受伤了,有些事情确实不太方便,得你们帮忙。”顾珏清说着,开始指挥人手。

御膳房里的众人开始忙活。

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一抹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御膳房门口。

“哟,这不是贵嫔娘娘身边的银杏姑娘吗?娘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娘娘说,想吃点儿酸的东西,前几天吃的一道酸甜虾就不错,你们抓紧时间做。”

银杏一边说着,视线扫过御膳房,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灶台边的顾珏清。

顾珏清仿佛没看见她似的,朝着其他人说道:“本相要去一趟茅房,你们别偷懒。”

说着,便走向了御膳房外头。

银杏见此,朝着厨子吩咐了一声,“娘娘要吃的东西,你们可别怠慢,我还要赶着回去伺候娘娘,你们把菜做好了之后就尽快送去。”

说着,便也转身走了。

皇宫里的茅房设在偏僻处,顾珏清一边走着,一边注意着四周。

经过一处假山时,她走到了阴影处停下。

耳畔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银杏很快就追了下来,“顾大人,您让太医给我带话,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你昨天跟本相在御花园见面,回去之后,你们家娘娘没怀疑吧?”

“顾大人放心,还不等娘娘问起,奴婢就主动说了,奴婢说,顾大人诅咒她和她的龙胎,还要把我们悄悄说闲话的事情告诉给李贵妃娘娘,她一听,就抱怨顾大人心眼小,又说要想办法对付李贵妃娘娘,其余的什么都没怀疑。”

“嗯,看来你还挺机灵的。”顾珏清面上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低下头从衣袖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白玉镯子。

银杏愣了一下,“顾大人,这是……”

顾珏清拿起了她的手,把白玉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这是奖励。”

银杏在宫里呆久了,是个识货的,一眼看出镯子价值不菲,连忙说道:“顾大人,这镯子……”

“怎么?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一个宫女如果拥有这么珍贵的手镯,被人看见了,只会觉得这手镯来历不明。”

“那你收起来藏好就是了。”

“奴婢担心让人发现,会不好解释,奴婢很喜欢,但是……还请大人帮忙保管。”银杏说着,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把镯子脱了下来,塞回顾珏清手上。

顾珏清笑着接下,“也好,等你进了顾府,本相多得是机会送你礼物。”

银杏眸底浮现欢喜,垂下了头,“大人,可以说正事了。”

顾珏清把镯子塞回衣袖里,再次伸出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琉璃小瓶,瓶子里装有白色粉末。

“银杏,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收好,本相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得仔仔细细的记住,只要你按本相说的做,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银杏接过了瓶子,“大人,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

“今天这红烧肉的味道可真不错啊,还有这糖醋鱼……”

“如果你吃过顾相做的红烧肉和糖醋鱼,你就会觉得眼前这两道菜很平凡了。”

卫府的大堂里,卫长琴与神墨边吃边聊天,忽听下人来报,顾相求见。

卫长琴道:“请顾相进来,再添一双碗筷。”

第175章 疑难杂症(二更)

顾珏清被人请进大堂时,闻到空气中的饭菜香气,走到桌前一看,笑道:“真是丰盛啊。”

神墨道:“顾相这个时辰过来,应该是还没用过午饭吧?”

“确实还没,所以就厚颜来蹭一顿饭。”顾珏清望着桌子边缘多出来的一副碗筷,道,“这是给本相准备的吧?”

“自然是。”

“怎么没看见蝶王?”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事总喜欢往外跑,大概是觉得在府里呆久了无趣,所以出门去玩了。”卫长琴说着,吩咐周围伺候的下人们全退出去。

等大堂里只剩三人时,他直视顾珏清,“顾相应该不是专门过来吃饭的吧?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你可以说正经事了。”

“知我者,卫相。”顾珏清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慢条斯理道,“你们已经是我能相信的人了,所以,有件事情要和你们商议。”

“能被顾大人信任,在下真是感到十分荣幸。”神墨正啃着一个鸡腿,听着顾珏清的话,一下子就来了好奇心,“看顾大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应该是件大事吧?”

“的确。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你这位神医……还真的不好办。”

“那就让我猜猜。”神墨做思考状,很快便说道,“跟无忧粉有关,是不是?”

顾珏清笑着点头。

神墨道:“我还没琢磨出戒掉无忧粉的办法。”

“这个我知道,放心,我不是来催你的。”顾珏清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影响到我的身家性命。”

“这么严重?”神墨挑眉,“能让顾大人感到危机,这事情想必不简单。”

“嗯。这件事情牵扯到一位十分尊贵的人物。”顾珏清道,“那就是……”

“皇帝陛下。”卫长琴接过了话。

顾珏清闻言,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之色,只是冲着卫长琴笑了笑,“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卫长琴会猜到她给皇帝食用无忧粉,并不奇怪。

她知道,有许多事情,卫长琴都是看破不说破。

“我有一个计划,但是这计划不能太快施行。”顾珏清说着,看向了卫长琴,“关于方惜玉有喜的事情,你怎么看?”

“要么就是与外人有染,要么就是假孕。”

在他得知无忧粉的副作用之后,他就知道方惜玉的龙胎有问题了。

“她是假孕,我已经去太医院证实过了。专门负责在她孕期照料她的两位太医都已经如实相告。”顾珏清顿了顿,道,“她的宫里,我也已经安排了卧底。”

卫长琴接过话,“想要对付一个人,卧底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你必须得保证这个卧底靠得住。”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顾珏清悠然道,“我勾引了她的贴身大宫女。”

卫长琴:“……”

“这种事情你都能干得出来?”神墨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不愧是顾相。”

“假怀孕这么大的把柄都在你手上了,你想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你留着她,还要让那么多眼睛盯着她……”卫长琴仿佛猜到了什么,唇角轻扬,“你想推她出去做替死鬼?”

“有何不好?”顾珏清淡淡道,“她是太师的棋子,棋子都会沦为斗争的牺牲品,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站错了队伍。”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懂。”神墨插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我毕竟没有参与,能不能跟我好好解释?”

“没问题,我这就来跟你解释清楚……”

……

时光迅速,一晃眼就到了十二月。

这一天,龙祁世在御书房里看奏折,忽听有脚步声走近,伴随着一阵肉香味。

“陛下。”来人正是贴身太监,手上端着一盘菜,“顾大人下朝之后,特意给您做了一盘年糕蟹,您上次就夸这个年糕蟹好吃,这两日您没什么食欲,这道菜总能引起您的食欲吧?”

龙祁世看了一眼端上来的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年糕。

闻着确实香,可为何……就是没有食欲呢?

他咬了一口年糕,又放下了筷子。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顾大人做的东西您都吃不下了吗?”太监的语气里带着担忧,“是不是您最近太累了,才会降低了食欲?要不要传太医来看一看?”

“朕没病,朕只是觉得没胃口而已。”

“可是,陛下您以前就算没胃口,顾大人做的饭菜您也能吃得下,现在您却连他做的都不爱吃了,莫非是顾大人的手艺退步了吗?要不陛下您说说,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顾卿的手艺……好像是比以前差了点,又或许,朕已经吃腻了。”龙祁世想了想,道,“朕有点儿想吃惜玉做的芙蓉糕了,可惜,她现在有孕在身,得好好养着,不宜下厨。”

“陛下,这样吧,奴才去玉祥宫里瞧一眼,如果娘娘她闲着没事,奴才就请她做芙蓉糕,娘娘也并不需要从头到尾都自己动手,还可以叫宫女们打下手的,而且,做糕点也不是什么累活,您不用太担心娘娘的身子骨。”

“也好,你去吧。”

贴身太监离开了御书房,没过多久,便去而复返。

“陛下,贵嫔娘娘她身体不适,听她的贴身宫女说,娘娘这两天气色不太好,可能是着凉了,正在床榻上躺着呢,奴才也就没敢叫她做糕点……”

龙祁世蹙眉,“下人们是怎么伺候的?竟然让她在孕期生病,实在无能!传令下去,如果下次再这么照顾不周,让她再病,所有下人都杖责五十大板!”

“是。陛下,那糕点……让御厨去做?”

“算了吧,就御厨那手艺,做出来的味道也不怎么样。这样吧,你再去跑一趟玉祥宫,告诉贵嫔,把她做芙蓉糕的过程写下来,明日早朝过后交给顾相,让顾相照着她写的方法去做,顾相做出来的总会比御厨好。”

“是。”

贴身太监应了一声,又跑出了御书房,去方惜玉的寝宫带话。

方惜玉听了之后,朝着身旁的银杏说道:“银杏,去准备笔墨,本宫念,你写。”

她没想到,皇帝会那么爱吃芙蓉糕。

听说,她做的芙蓉糕和顾相做的桂花糕一起送到了御书房,皇帝把整盘芙蓉糕都吃完了,而顾相的桂花糕,就只吃了两三块。

得知皇帝喜欢这种糕点,她便很经常做,有一回银杏劝她,皇帝要是真这么爱吃,就不能天天做,同一盘糕点,不管多好吃,每天都吃也是会腻的,隔六七八日做一次就好。

她觉得颇有道理,便隔七八日给皇帝送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几日是怎么了,总觉得头昏脑胀,精神匮乏,实在懒得下床走动,更别提下厨做糕点了。

晚个几天再去给皇帝送糕点也不要紧,反正皇帝说了,让她安心养胎,不用总是下厨。

银杏把做糕点的方法写下来之后,交给了龙祁世的贴身太监。

“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奴才告退。”

太监接过了纸张,离开了玉祥宫。

……

次日上午早朝,龙祁世精神不佳,满朝文武都看出他气色不好。

“陛下,您近日有些消瘦,是不是有心事?臣等愿替陛下分忧解难。”

“陛下,若是身体不适,就早日散朝,回寝宫歇息吧。”

“陛下……”

“行了,都别吵了。”龙祁世站起了身,“朕这几天进食颇少,食欲大减,昨天晚上让太医看过了,太医竟然说不出原因,只给朕写了一些开胃菜,朕都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陛下,切勿动怒。”卫长琴出声道,“陛下可还记得,微臣认识一位民间大夫,这位大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遇上过不少疑难杂症,上次还拯救了被毒蛇咬伤的顾相,不如把他召进宫来,给陛下看一看。”

“好,叫他来。都散了吧,顾卿留下。”

散朝之后,龙祁世的贴身太监把一张纸递给了顾珏清,“顾大人,陛下十分喜欢贵嫔娘娘做的芙蓉糕,可惜娘娘怀了龙嗣,这两日又身体不适,不方便下厨,顾大人您手艺好,您来做吧。”

“好。”顾珏清接过了纸张,“请陛下回寝宫里稍等,微臣这就去御膳房。”

顾珏清说着,便离开了大殿。

到了御膳房,花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做芙蓉糕,做好了之后,顾珏清便放在食盒里,带去了龙祁世的寝宫。

“陛下,您要的糕点,微臣给您做好了。”

顾珏清走到了桌边,打开食盒。

龙祁世连忙走上前,低头一看,和方惜玉做出来的糕点外形差不多。

“陛下,您尝尝……”

顾珏清的话音还未落下,龙祁世已经伸手拿了一块,咬下一口。

他只吃了一口,便微微蹙眉,把剩下的大半块扔回了碟子里,“终究不是惜玉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没她做的好吃。顾卿啊,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你的手艺跟从前不能比了。”

顾珏清道:“陛下恕罪,微臣确实是按照娘娘给的方法在做糕点,按理说,味道不会差太多……”

“你就是不如她!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朕从前觉得,你不会输给她,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朕越来越不喜欢顾卿你做的东西,你的手艺非但没有精进,反而不如从前,也许,你已经不愿意在厨艺上面下功夫了。”

“陛下,就算微臣怠慢了别人,也不会怠慢了您……”

“难道朕冤枉你了吗?朕说的是事实。”龙祁世冷声道,“朕也不是要怪你手艺退步,朕是怪你不知错!明明有错还不承认,你回府之后真应该好好反省。”

顾珏清还想再说话,却听宫女进来报——

“陛下,卫相带着大夫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

卫长琴和神墨进殿了,齐声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龙祁世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神墨,“你就是帮顾相解毒的大夫?”

“回陛下的话,正是草民。关于陛下的情况,草民已经听卫大人说了,听闻陛下食欲不振,最近几天进食甚少?”

“不错,你来给朕瞧瞧,朕到底得了什么病?朕从前也很挑食,但从来都不会厌弃食物,不管心情再怎么差,饭菜也能勉强吃下。可是最近,朕明明就没什么烦心事,也不觉得累,就是莫名其妙没食欲,很多从前喜欢吃的,如今也不爱吃了。”

神墨闻言,走上前道:“请陛下伸出手,我来给您把脉。”

龙祁世撩开了右手的袖子,将右手平放在桌上。

卫长琴也走到了桌边,看了一眼食盒里的芙蓉糕,“这是顾相做的糕点吗?看起来很精致。”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也就看着好看了,陛下觉得不好吃。”

“不应该吧?顾相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陛下,微臣能尝尝吗?”

龙祁世道:“尝吧。”

卫长琴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很好吃啊。”卫长琴道,“这糕点香甜松软,甜而不腻。”

神墨开口道:“陛下,您刚才说,莫名其妙就没食欲了,那么,是对所有的东西都没食欲吗?就没什么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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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今天家里有事,更新迟了点

第176章 龙颜大怒(一更)

“想吃的倒是有,就是这个芙蓉糕。”龙祁世瞥了一眼食盒里的糕点,“朕的一位妃子最擅长做这个糕点,可她如今不方便做,顾相做的不合朕心意。”

“陛下,顾相做的这个糕点很是不错,怎么会不合您的心意?”卫长琴道,“微臣记得,顾相的手艺并不会输给贵嫔娘娘。”

“可朕就是不爱吃。”

“陛下,微臣觉得很疑惑。”顾珏清从衣袖里拿出了写有芙蓉糕做法的纸张,“这上面把食材的分量写得清清楚楚,微臣的确是按照上面所写的来做,陛下不满意,很有可能是贵嫔娘娘没写对方法?或许是哪一样食材的分量写错了。”

神墨转头看顾珏清,“顾大人,请给我看看。”

顾珏清把纸递了出去。

神墨看了一下,朝着龙祁世说道:“陛下,这芙蓉糕的做法确实不难,只要是合格的厨子,应该都能做得出来。可陛下对于顾相和娘娘所做的糕点,持有迥异的态度,那么一定是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人犯了错,可能是顾相,也可能是娘娘。草民觉得……”

神墨说着,略一停顿,神情似有犹豫。

龙祁世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草民在想,陛下对于其他的食物没兴趣,唯独喜欢这糕点,究竟是因为这糕点太迎合陛下的口味,还是这糕点本身就有问题?陛下您刚才说娘娘不方便做糕点,那就检查不到了,草民还是先检查一下顾相的糕点吧。”

“本相可不怕接受检查。”顾珏清淡淡道,“你检查吧。”

神墨从碟子上拿了一块糕点,闻了闻,咬了一口。

“顾大人,手艺可真好啊。”

“别废话了,快点儿检查。”

片刻之后——

“陛下,顾大人的这盘糕点,没有问题,还十分可口,您真的就不爱吃吗?他是按照娘娘的方法来做,就算不能做到一模一样,也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甜度适中,口感松软,这上面写的食材多简单啊?顾大人对于食材分量的掌握,应该是没有错的。这面粉和鸡蛋,放太多或者太少都会影响口感,糖的份量就更重要了,太多则过于甜腻,太少味道就淡了,顾大人做得应该刚刚好。”

“你的意思是……给朕常常做糕点的妃子,可能还多放了什么东西,却没有写下来?”

龙祁世此刻心里想的是,方惜玉也许是为了争宠,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糕点的秘方,她只想着她自己能做出来就好,要是别人问她,她可能会修改配方,遗漏掉最重要的东西?

后宫女人的心思,他也明白,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

“陛下英明,草民就是这个意思。那位娘娘做的糕点会让陛下念念不忘,草民斗胆怀疑,糕点里面极有可能加了罂粟等容易致人上瘾的药物,草民走南闯北,知道遥远的西部和北部有古柯、巧茶等植物,这些东西加在饭食里,对人体脑部的经脉会产生些许ci ji作用,诱人上瘾,让人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同样的食物,有添加药物和没添加药物,会给人造成不同的食用感受。”

龙祁世听着神墨的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如果真的是加了这种药物,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会。”神墨斩钉截铁道,“长期服用,必然有损身体,如果娘娘们为了争宠,为了勾住陛下的胃口,就让陛下吃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不顾陛下身体的荒唐举动,不过这些都是草民的猜测,草民不敢冤枉娘娘,娘娘究竟有没有添加这些药物,还得查证过后才知道。”

龙祁世脸色阴沉得厉害。

“陛下请勿动怒。”卫长琴道,“也不一定就是娘娘的错,想要定罪,也得有罪证才行,贵嫔娘娘如今怀有龙嗣,为了陛下的子嗣考虑,不能让她受太多惊吓……”

“来人!”龙祁世低喝一声,“即刻派人去搜查方贵嫔的寝宫,上上下下都要搜,把她暂时软禁在她自己的房屋里,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外出。”

贴身太监领命离去。

“如果真像大夫说的那样,那朕就是错怪顾卿了。”龙祁世看向了顾珏清,“朕确实也觉得有些奇怪,从前,朕最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了,惜玉的手艺虽然好,也不能把你给比下去,不过,你毕竟是臣子,不是御厨,只能偶尔做做菜,而她是后宫嫔妃,伺候朕也是应该的,所以朕能够频繁吃她做的菜,不知从何时开始,朕对她的手艺,竟然比对你的手艺更加喜爱,朕还以为是她厨艺精进,而你的厨艺减退了……”

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已经越发肯定方惜玉给他吃了能诱他上瘾的东西。

为了固宠,她就是要他对她的饭菜念念不忘。

顾珏清是朝中一品大员,就算做菜手艺不好了,他也还有价值,能够为君王分忧,根本不必担心自己混得不好。

而后宫妇人,除了博取君王的欢心,生儿育女,再无其他价值了,失去君王宠爱,就要老死深宫。

方惜玉比顾珏清更有理由在饭菜上面下功夫。

龙祁世想到这里,只觉得无比恼火。

“陛下,微臣不怕被您错怪,陛下对微臣一直信任关照,就算被陛下错怪过一两次,也没什么要紧。微臣如今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顾珏清叹气道,“刚才大夫说了,那些药物会有损健康。”

“大人不必担心,以草民的能力,应该是能够帮陛下调养好身子的。”神墨道,“草民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药物?知道了才能对症下药。”

派去搜查玉祥宫的太监很快便回来了,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躺着一个透明琉璃瓶,里面装有白色粉状物。

“陛下,奴才让人把玉祥宫上下都搜查了一遍,在娘娘的衣柜抽屉里,搜出了这瓶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奴才也不知,这是不是药?问了娘娘,她说她也不知道。”

神墨走上前,“我看看。”

拿过了琉璃瓶,打开瓶盖闻了闻,他蹙眉,“这味道……”

龙祁世连忙问:“是什么东西?能分辨出来吗?”

“不是罂粟、也不是巧茶、古柯。这味道有点熟悉,草民一时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草民想的那种东西?陛下,您不如派人去一趟太医院,请几位出色的太医来一同研究研究,这样更不容易出错。”

“好。”龙祁世转头吩咐贴身太监,“把资历最老的那几个太医叫来。”

“是。”

“你刚才想到了一种什么东西?回答朕。”龙祁世看向神墨,“你不需要顾忌,直说便好,只要你能让朕完全康复,朕重重有赏。”

“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陛下能够康复。”

不多时,太监便把太医们叫来了。

神墨连同几个太医,当场直接议论起瓶子里的白色粉末。

“我行医几十年,竟然辨别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味道十分陌生,我似乎也没有遇见过。”

就在众人感到茫然之际,孙太医开口了。

“这味道,我倒是觉得有点熟悉……”

神墨看向他,“你想到了什么?”

“无忧杉……”

“对!就是这个。”神墨附和道,“南部极寒之地的无忧衫,此树的树汁,可诱人上瘾,陛下的饭食里被人加入了这东西,导致陛下对某些食物念念不忘,从而厌弃了其他食物。”

“这……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孙太医朝着龙祁世跪了下来,“陛下,不知何人给您使用了这东西,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龙祁世眉头蹙得更紧,“很严重吗?很难治吗?”

“长期食用此药,会导致不育。”神墨道,“人吃下去的绝大部分东西,都可以排出体外,但是这药极难排出,会残余在体内,日积月累,凝滞于下腹,致使体液不健康,逐渐丧失生儿育女的能力。陛下,这比罂粟、巧茶等药物,更加xié è。”

“岂有此理!”龙祁世震怒,“她是不要命了吗!敢给朕吃这种东西,简直罪该万死……”

顾珏清道:“陛下,您请先息怒。”

“息什么怒!如此阴毒的妇人,朕要她……”

“那也得等她生完再说。”顾珏清道,“陛下子嗣单薄,总不能舍弃了这个孩子吧?这孩子是一定要的,至于贵嫔本人,生完再处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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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甩完锅,一身轻松17

第177章 陷害(二更)

顾珏清的话,令龙祁世的怒火有些消减。

“顾卿说得对,那毒妇死不足惜,但她腹中的龙胎必须生下来,等她生产完之后再行处置。”

龙祁世说到此处,看向了孙太医,“你们依旧每天都要去给她请平安脉,让她平安生产。”

孙太医脑门后冒着冷汗,只能应道:“是。”

他不明白顾相究竟要做什么。

方贵嫔假孕的事情没有被拆穿,而是被揭发了其他的罪行。

其实那些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他根本就无法辨认,只是按照顾珏清的要求,附和这位民间大夫的话。

他可不敢问顾相究竟有何目的,知道太多可就没命活了。方贵嫔假孕的事被隐瞒下来也好,如此一来,他作为把出喜脉的太医,也就能继续活着。

事到如今,顾相让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陛下,您先静下心来,咱们得聊聊该如何戒掉这个药。”神墨出声道,“陛下上一次吃那位娘娘做的芙蓉糕,是什么时候?”

龙祁世想了想,说道:“大概也有十天以上了。”

“难怪,间隔的时间太长,药物的瘾就上来了,如果服用此药的时间控制得好,陛下不会有所察觉,那些下了药的食物,陛下会觉得格外好吃,而对于其他的食物也并不会讨厌,可如果用药的时间没控制好,超过一定的期限没吃到,陛下的食欲就会大大减退,对正常的食物产生排斥,这种厌食的状况,十分亏损身体啊。”

神墨说到这里,打量着龙祁世的脸色,“陛下您看起来确实不太有精神。”

“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办?”龙祁世知道心急也无用,便尽量使自己静下心来,问道,“你的医术大概比这些资历老的太医还要好,你能帮朕戒掉此药吗?”

“草民一定会尽力,陛下您仔细回想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您特别钟爱那位娘娘做的糕点?草民需要知道,陛下究竟服用了多久。时间越长对身体越不利,时间越短,对身体的损害也就越小。”

“大概是从上个月初开始,她给朕送芙蓉糕,朕第一次吃,就觉得味道十分美妙,后来她就隔三差五地送,有一回她说,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太频繁地吃,否则很容易腻,而且她怀有身孕也不方便下厨,朕觉得有道理,就让她隔七八日做一次,朕吃了许多次都没腻,就连顾相做的桂花糕都不爱吃了,”

“如此看来,陛下您吃这药的时间也不短了。此药控制在七八日一次,不会让人有所察觉,超过十天,厌食的副作用就逐渐显露出来了,那位娘娘大概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她对此药特别了解,前两天就应该为陛下准备糕点了,即使准备,也就不至于被发现。”

“听说她这两日身体不适,精神匮乏,总躺在床上,所以没腾出时间来做,要不是因为这样,朕也不会食欲不振,卫卿也就不会把你请来,只能说做亏心事迟早要暴露。”

龙祁世说到这,眉目间又浮现出忧虑,“朕已经吃了一个多月,对子嗣会有影响吗?”

“这个问题,草民现在还不能回答陛下,虽然草民知道无忧杉的害处,却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病情,请陛下给草民一些时间,草民会竭尽全力,让陛下戒掉此药,并且排出体内的药物残留,上天一定会保佑陛下多添几个子女。”

“行了,别说这些漂亮话了,指望上天垂怜有什么用?朕还不如指望你呢。”

龙祁世坐到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们一起给朕想办法,只要能帮朕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来跟朕讨赏。朕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连顾卿做的东西都没胃口了,昨夜朕勉强自己吃了几口饭菜,一吃下去就想吐,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还得继续吃那个药来解瘾?”

“陛下,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神墨叹息一声,“如果您不吃这个药,您就不能正常进食,这样下去,肠胃可经不起折腾,这样吧,今天您再吃一次,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您接下来七八天都有食欲,您都吃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草民尽量在七日之内想到解决之法。”

龙祁世望着他手上那瓶白色粉末,只能答应下来。

“好,今天再吃一次,你要尽快想办法!”

顾珏清等着他们聊完了,这才开口道:“陛下,微臣想与您单独聊聊。”

龙祁世闻言,道:“顾卿留下,其余人都先退下吧。”

众人闻言,陆续离开。

“顾卿想说什么?”

“陛下,方贵嫔拿如此xié è的药给您服用,实在不可饶恕,但我们还需要考虑到一点,那就是她知不知道此药对生育能力的影响?如果她只以为这药会上瘾,那代表她的心思还不是太深,可如果她明知此药会影响生育,还给陛下吃,那她的心何等阴毒啊?”

顾珏清说到这,长叹一声,“陛下也别怪微臣想得太多,您想想,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手艺产生依赖?是在她有孕之后,也就是说,在她怀孕之前,陛下的身体是很健康的,可她怀了孩子之后,就给陛下吃这样的药,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做了一个阴毒的决定?那就是她产下孩子之后,其他妃嫔再也别想为陛下生儿育女,如此一来,陛下子女太少,有孩子的妃嫔就是有功劳,有了得意的资本,两位贵妃娘娘以后没有子嗣,也就没有了依靠。”

龙祁世目光一震,“她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吗?朕原本觉得,她只是纯粹为了争宠,想让朕依赖她的手艺而已。”

“微臣所言只是猜测,不一定是真相。谁让陛下吃药的时间那么刚好就在她有孕之后呢?她究竟是纯粹争宠,还是别有居心?她原本就不是出生名门贵族家……陛下当初把她收入后宫,可曾查过她的底细?微臣就怕她来历不明。”

她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提醒皇帝方惜玉的背景。

龙祁世闻言,又拧起了眉头,“她的确不是贵族出生,是太师送进宫里来的……”

他忽然觉得,最近的事情都是跟太师有关。

陈胜谋害顾相的事情,牵扯到了太师,如今方惜玉下药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牵扯到太师,可她确实是在太师的引荐下进宫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对太师更加不满。

“陛下,或许您可以去问问贵嫔娘娘。”顾珏清道,“她没准有什么冤屈,也可能是受人指使?您总得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朕的确打算去问问她。”

“那就没微臣什么事了,微臣先行告退。”

……

玉祥宫内,方惜玉坐在床榻上,面色阴沉。

刚才正睡着,就听见屋外一阵喧哗,有杂乱的脚步声在寝宫里四处走动,还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卧房,翻箱倒柜,搜出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粉末。

龙祁世有令,把她软禁在房屋里。

她看到那瓶凭空出现的粉末,就猜测到自己大概惹祸上身了。

那瓶粉末不会无故出现,极有可能是为了诬陷她。

正想着,就有太监敲了敲房门,“娘娘,孙太医又过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让他进来!”

房门打开,孙太医踏了进来。

他到了方惜玉面前,连行礼都忘了,脸色十分难看,压低了说话声,“娘娘,您这一次是真的倒霉了。”

“来得正好,本宫被软禁在这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总该听到风声了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要诬陷本宫?”

“娘娘,您可别怪老夫出卖您,也不知怎么的,您假孕的事情被顾相知道了,他跑来太医院质问我和徒儿,还说要拆穿我们三个人的把戏,我一急,就什么都说了……”

方惜玉大惊,“他怎么知道的?你们收了本宫的银子,还胆敢出卖本宫!”

“娘娘,我们可绝对没有主动出卖您,是顾相知道了实情,跑来威胁我们,我们为了保命,也别无他法。”

“你们……”方惜玉咬牙切齿,“这件事情还没捅出去吧?如果陛下知道了,你就不可能平安出现在本宫面前。”

“娘娘放心,假孕的事情并未暴露,咱们还不至于掉脑袋,顾相显然没打算说,所以,我每天还是可以继续过来给您请平安脉。”

“他果然是想要留着这个把柄来威胁我们,既然他没拆穿,你为何说本宫要倒霉?是不是跟那瓶被搜出去的白色粉末有关?”

“娘娘,那瓶白色粉末大有来头,是害您的罪魁祸首。”

孙太医把皇帝寝宫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了方惜玉听。

方惜玉听得头皮发麻,“他们怎么能这么陷害我呢?这分明就是要我的命!”

给皇帝下药,导致皇帝不育,掉脑袋都是轻的了,这得株连九族。

不过……她没有父母亲戚,就算是诛九族,那也只能诛她一个人。

“娘娘,您暂时还不会死,陛下说了,他的子嗣太少,就算要处置您,也得让您生产完,虽然这孩子是假的,却暂时保住了您的性命,还有我们的性命,顾相留着我们还有用。”

“你这个老匹夫。”方惜玉揪起他的衣领,“是不是你把那瓶药塞在我屋子里的?”

“娘娘,这您可就冤枉老夫了,老夫哪里有机会?老夫每次过来,只能给您把脉,您的衣柜还有抽屉,我能碰得到吗?能有机会接触到衣柜的,除了贴身伺候您的人,还能有谁?”

方惜玉错愕。

是啊,太医怎么能有机会接触她的衣柜。

她的两个贴身大宫女,银杏伺候她最多,也是银杏提醒她,芙蓉糕不能三天两头地送,她才会把时间改为七八日一次,这两天身体不适,就没做了,延迟了送糕点的时间,才会导致皇帝瘾上来了解决不了,导致了厌食,请来了大夫,诊断出芙蓉糕有问题,派人来搜她的寝宫。

她做好的糕点,每次也都是银杏端出去,闲杂人等可没有机会接触到盘子。

那可是她的贴身宫女,她平时待那丫头不薄!几乎没有打骂过。

后宫里这么多苛刻下人的主子,她自认为对手底下的人很不错了。

结果却养出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方惜玉几乎气得发抖。

“娘娘,您还有活路的。”孙太医小声道,“咱们能活着,是因为顾相不拆穿咱们,所以,万万不能把他拖下水,陛下被人下药的这事,他可以撇个干干净净,咱们要是把他带进来,咱们立马就完了,如果陛下审问起来,您应该知道,不能提顾大人,得另外找个替死鬼。”

“你的意思是……”

“太师手上可没有您的把柄,也不知道您假怀孕。您得转移一下的注意力,告诉陛下,您是太师刻意安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效忠于太师,让陛下去找他的麻烦,这样他就会暂时忘记您了,毕竟您还怀着,是吧?”

“顾珏清可真他娘的会陷害人。”方惜玉磨牙道,“我们要是听他的话,事成之后,他杀我们灭口怎么办?”

“咱们要是愿意继续给他办事,应该死不了。娘娘,现在要解决的,是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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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娘娘:玩不过,又不想吃盒饭,怎么办…

第178章 要糖吃(一更)

“银杏?对,不能再留着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明着找不到理由处置她,那就暗地里动手。”

方惜玉目光冷然,“本宫如今被软禁,行动不便,你帮本宫把这个丫头处理掉,你亲自动手也好,托别人动手也好,总之本宫要她消失,事成之后过来领赏。”

孙太医应道:“这个容易,娘娘放心就是。”

“退下吧。”

……

卫府大堂之内,一阵浓郁的药味弥漫。

三人围桌而坐,紫檀木质的方桌上摆着几道珍馐佳肴,和一盘乌青色的植物。

蝶王望着自己面前的那盘菜,不,确切地说,是一盘草,还没开始吃,便有点儿反胃了。

卫长琴望着他铁青的脸色,淡淡道:“不许作呕,想呕的话去门口。”

蝶王面前那盘乌青色的植物,正是能够克制无忧粉瘾性的苦草。

苦草,顾名思义,苦涩无比。味苦而发硬。

“这个东西,生吃的话效果最好,你吃不下,我便允许用沸水煮软了再吃,调味料是绝对不能加的,你就算硬着头皮,也得给我把这一盘菜吃完。”神墨悠悠道,“这也是为了你好,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吃一盘难吃的菜吗?没什么不好克服的。”

“这是菜吗?这明明就是草。我都已经吃了大半个月了。若只是普通的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苦不堪言,可比拟黄连,每次还要吃这么一大盘……”

蝶王的脸色难看极了,“这让我觉得自己比牛马还辛苦,它们吃的草都比我的好吃。”

卫长琴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漫不经心道:“马厩离这里不远,出门右拐,直走,再右拐直走,就能看见了。”

“噗嗤——”

神墨直接笑出了声,“蝶王,你听见没有?你要是想尝尝马儿吃的草料,就按照长琴给你指的路线去,对比一下马吃的草料跟你吃的草有什么不同?说不定真的比你的好吃点。”

蝶王斜睨着他,“你们这是在幸灾乐祸。”

“如果你一辈子都不想戒掉无忧粉,你可以继续任性下去。”神墨道,“我都说了几遍了?这苦草吃下去,能够把体内无忧粉的残留给排出去,良药苦口这个成语你可曾听说过?苦草虽然难以下咽,却是你的救星。”

克制无忧粉的枯草,是半个月前发现的。

而他今日入宫去给皇帝看病,明知道应该怎么治,却不能立刻献上良方。

因为他得假装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症状,做出一副‘这病好难治’的模样。

若是一诊断出来,马上就能治,岂不是显得这病太容易了?

更何况,太医院那么多资历老的太医都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他却能一下子给出治疗方法,便显得太医院平庸无能,显得他太‘神’。

卫长琴和顾珏清商量之后,便决定——

多拖延十天半个月的再给皇帝医治,让皇帝心急如焚,焦虑无比的时候,再告诉他应该如何医治,他的心情便会立刻阴转晴,对于帮他治病的大夫,也就会更多几分感激,加重赏赐。

若是不拖延,太快告诉他治疗方法,他便会觉得事情不严重,不会牢记助他康复的大夫。

至于蝶王这一边,自己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要告诉他治疗方法,让他食用苦草,即使他吃得难受,也得逼着他吃下去。

每天一大盘,必须吃完,不可剩下。

由于每日都吃,他总会觉得嘴里发苦,对于甜食的需求也就更多了,稍微能吃点儿甜的东西,便会满足,不再产生厌食症状。

“相爷,顾相登门拜访。”

婢女的声音忽然在大堂外头响起。

卫长琴道:“请顾相进来。”

蝶王一听顾珏清来了,便不再磨蹭,拿起筷子就夹苦草吃。

被卫长琴和神墨笑话,他觉得没什么,却不想让顾珏清笑话他,谈谈七尺男儿,连苦都不能吃。

于是乎,顾珏清踏进大堂的时候,就看见蝶王大口地吃苦草。

“这苦草可是巨苦,根又硬,你能这么爽快地吃下去,忍常人所不能忍,佩服。”

顾珏清说着,走近了桌边,放下一个食盒。

关于无忧粉的事情,前些日子跟蝶王道过歉了。

蝶王起初十分生气,都不跟她说话了,但也就只维持了两三日,便又主动找她说话了。

他的原话是——

“起初我的确很生气,气得七窍生烟,但后来仔细一想,你这个人,从来不对敌人仁慈,你给我下这药的时候,咱们几乎是敌对的,你想牵制我,也不是错。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关系,人的态度自然也就不同了,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若以后你再来害我,我也不会对你留情。”

后面那句话,在她看来就是废话。

关系差的时候,谁也没必要对谁仁慈。

交情好的时候,许多错误都能得到宽恕。

蝶王这人吧,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对待外人冷漠无情,可对待熟人,是宽容的。

与这样的人交朋友,不用担心遭到背弃,与这样的人为敌,注定要面临险境。

“顾珏清,你要不要尝一口?”

蝶王说着,夹了一根草到顾珏清面前,“你来感受一下,我每日吃苦有多么不容易。”

“我能够理解,就不尝了。”顾珏清干笑一声,从食盒里拿出了两盘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我今日刚做的,你们尝尝。”

蝶王伸手就要拿,却被神墨制止,“吃苦草的时候,不能与其他食物一同吃,你要我提醒你几遍?把苦草吃完,你可以先漱口,一刻钟之后你才能吃其他东西。”

蝶王白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蝶王,我给你准备了个东西,算是给你致歉。”

顾珏清从食盒里拿出了一个纸袋,递给蝶王,“这是我做的鲜奶硬糖,里边总共有三十颗,冬季寒冷干燥,可以存放十天左右的,你不是总觉得嘴巴里发苦吗?要是受不了,就含一颗糖果在嘴巴里,一定能够缓解苦味,不过我得劝你一句,不要太贪恋甜食,每天吃个几颗就好了。”

蝶王眸光一亮,立刻接过了纸袋,“算你还有点良心。”

“你只准备了一袋?”卫长琴的声音从右边响起,“我们的呢?”

顾珏清转过头看他,“你们又不吃苦草,天天山珍海味地吃着,看看人家蝶王吃的是什么,再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你们需要糖吗?”

“我们怎么就不需要了?”神墨也埋怨了一句,“我没吃过奶糖,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怎么就不拿一袋糖来孝敬孝敬我?”

“见者有份。”卫长琴面无表情道,“不要偏心。”

顾珏清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偏心,我只是给他道歉。他天天吃苦草,是因为我给他下了药,我这心里内疚,可不得给点补偿么?”

“你给他道歉,我没有意见。我在意的是,你还没给我道谢。”卫长琴道,“今日我们一起去面圣,若不是我和神墨出马,你怎么能够成功找到替死鬼呢?你记得给蝶王道歉,也不能忘了给我们道谢。”

“我没忘记啊。”顾珏清解释道,“我是打算弄一桌丰盛的菜来款待你们的。”

“不够不够。”神墨道,“我上回帮你解了毒,这次进宫面圣又帮你一次,这两个忙,你得给我两袋糖。”

“我帮你的次数就更多了。”卫长琴略一思索,道,“你缺钱的时候,我借钱给你。你在朝堂上与人争辩,我帮着你说话。你被毒蛇咬伤,我背着你回府医治。我帮你的不止这些,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太多,从过年开始,到年末,你都得给我准备糖吃。”

“不行,你这要求太过了。”蝶王反驳道,“接下来我还要再吃苦草,这包糖肯定不够我吃的,得多准备几包。”

顾珏清:“……”

这帮人到底几岁了?

一群大人在这跟她要糖吃。

第179章 惶恐不安(二更)

“既然你们都想吃糖,我下次会记得多做几袋。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计较数量?下次我给你们平均分。”

顾珏清说着,坐了下来。

卫长琴优雅一笑,“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不用再给我添碗筷。”顾珏清道,“来之前,我得到了个消息,马太师已经被陛下禁足在府里,由此可见,方惜玉果然把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如你所愿,太师被你拉下水了。”

“我让孙太医去给方惜玉支了个招,方惜玉只需要告诉陛下,她是太师安插在后宫里的眼线,效忠于太师,在陛下的饮食里下药是为了固宠,目标是力争上游,斗垮两位贵妃,影响李家和卫家在朝中地位。她只需要这么说,陛下就会把一部分怒火迁移到太师身上,就算不愿完全信方惜玉的话,太师也别想置身事外了。”

“这一回,他确实被你陷害得不轻。”卫长琴道,“这件事的起因,是陛下食欲不振,由我提议,让神墨进宫诊断,神墨与孙太医诊出病因,导致陛下派人去搜查玉祥宫,从方惜玉的抽屉里搜出了药。这么看来,整件事情从始至终,都跟顾相你毫无干系,哪怕你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影响事情的进展。”

“唔……我的确是成了一个局外人,太师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局内人,这么一想,本相的心情实在是太爽了。”

“……”

设计一出阴谋,却能置身事外,这无疑是高明的。

即使皇帝不相信方惜玉,对太师也总会有怀疑,半点也怀疑不到顾珏清的头上去。

毕竟……顾珏清从前给他吃药的时候,用药期限都控制得极好,不会让龙祁世产生有明显的瘾性。

到了方惜玉这里,期限拖得太长,引发厌食的副作用,惹上了嫌疑,再加上搜出了药,可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更有趣的在于,方惜玉冤枉,却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言语之间更不能提起顾珏清。

她若敢提,就让她假孕的事情暴露,皇帝会将她千刀万剐。

她乖乖地背了这个黑锅,拉太师下水,假孕的事情隐瞒下来,至少还能再活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求求顾珏清,需要做什么来保命。

从此以后,顾珏清也并不需要再使用无忧粉了。

此药本来就是飞黄腾达之前开始用,之后一直找不到戒掉的方法,便只能一直继续用,不敢断,如今找人背了黑锅,再光明正大地帮皇帝治好病,算是解决了一桩烦心事。

无忧粉的事若不解决,她就不能放心地出远门,一旦离开帝都,找不到可靠的人给皇帝继续下药,或是一不小心拖延了时日,很容易暴露。

为了避免种种意外的发生,最好的法子就是——

赶紧让皇帝戒掉此药。

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蝶王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

毕竟他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对于二人提起的人名,也不认得。

他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

顾珏清和卫长琴……才是同一类人,他们聊正经事的时候,他压根插不上话。

“太师毕竟是元老级的重臣了,陛下即使对他不满,也不会立刻惩罚,总要亲眼见到罪证才会处置,方惜玉的话能够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便足够了。至于太师能不能躲过这一次……卫相,你觉得他能不能?”

“老狐狸掉进陷阱里,哪能不挣扎?且看着吧。对了,你勾引的那个婢女……”

“方惜玉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之一,听说聪明伶俐,会讨主子开心,因此,方惜玉待她还不错。”顾珏清淡淡道,“当初本相是给了她选择的,她既然选择要卖主求荣,本相就让孙太医把这事跟方惜玉说了,你觉得这宫女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大概是活不过明天了。这样的人也确实不能再用,能卖主求荣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本相许诺过,要带她回顾府做个妾室,但前提是,她得有命去啊。方惜玉要杀她,本相也管不着,反正她不是死在本相手里的。”顾珏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啊,还是干干净净,不沾血的。”

“勾引宫女这种事,你是怎么干出来的?”蝶王这下子听明白了顾珏清的话。

把宫女当作棋子,用完之后就丢,借她主人的手除掉她。

“为什么不能勾引?”顾珏清道,“本相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高官厚禄,必要的时候,用美男计又有何不可?她可以选择不上钩啊,既然要上钩,那本相就必须要好好利用。”

“然后用完就扔,借刀杀人?”

“她不是我杀的,本相的手是干净的。”

“你这明明就是狡辩。”

“不是狡辩,是事实,我确实没杀人。”

蝶王放弃了争辩,“好好好,你没杀人,你没错,不跟你争了。”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跟顾珏清斗嘴是斗不过的。

……

皇帝身体不适,下令免朝三日。

这天上午,玉祥宫里传出消息,贵嫔娘娘贴身宫女银杏,失足落水溺死。

在皇宫里,宫女太监的死亡,几乎不会激起什么水花,很轻易就被人忽略遗忘。

中午时分,孙太医又去给方惜玉请平安脉。

“娘娘,银杏已经处理好了,眼不见为净。”

“嗯。”方惜玉靠在藤椅上,长呼出一口气,“我现在越想越觉得焦虑,我总觉得……顾相不会给我们留生路。”

“娘娘何出此言?”

“银杏的死,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方惜玉闭上了眼,“银杏被顾相收买,顾相把她利用完了,又让你来告诉我,他知道我会一气之下杀了银杏泄愤,而我确实恨银杏这个出卖我的狗东西!所以,我成了顾相手里杀人的刀,顾相知道银杏以后没用了,就不留着她。你说……银杏的今天,会不会是我们的明天?等我们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了,顾相也不会留着我们了。”

“娘娘,您别这么想,银杏只不过是个宫女,用处太少了,咱们无论如何都比她更有用吧?咱们去求顾相,从今往后,以他马首是瞻,他应该会同意留着我们办事。”

“我可不敢相信他,朝廷里这些一品大员,个个心狠手辣,我们都只是棋子,棋子在他们手上,我们如何决定自己的命运?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很糟糕。我本以为有陛下的宠爱就可以顺风顺水,哪知道,顾相会挖一个这么大的坑给我跳。”

“娘娘,您说得老夫都害怕了。”孙太医叹了口气,“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指望谁帮助我们?我们也没有顾相的把柄,如何与之抗衡?”

他身为宫中太医,能够zi you出入宫门,他也想过,跟太医院说不干了,回家养老,但转念一想,他参与了顾相的计划,要是就这么跑了,非但不会安全,可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相哪能允许参与计划的人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还是只能留下来,不能跑,跑了才容易死。

“我现在想的,不是要跟顾相对抗,而是要给自己谋取生路,最好跟他不要再扯上半点关系。”方惜玉说着,从藤椅上站起了身,去柜子上拿笔墨。

“孙太医,本宫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够挽救我们。”

“娘娘有什么法子?”

“我在宫外有一个朋友,事到如今,我也就只能求助他,我被禁足,哪里都去不了,但你是zi you的。你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出宫去找他。”

方惜玉说话时,已经铺好了纸张在写字,“我真的一点都不想麻烦他,可现在我自身难保了,真怕没有命活着见到他,也许他能帮我,你一定要把信交到他的手里,知道吗?”

“好,娘娘要找的是何人?住在什么地方?”

……

“好香啊,爷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刚才似乎看到相爷在切牛肉,做的应该是牛肉。”

顾府庭院内,顾桃紫和顾久原本在切磋剑术,忽然闻到空气中一阵飘香,看到厨房内有烟火气息,就知道顾珏清又在弄吃的了。

片刻之后,一道高挑的人影从厨房里踏了出来,双手各端着一个碟子,“桃紫,顾久,你们二人平时最辛苦,赏你们一人一盘,过来尝尝。”

两人立刻扔下了剑,到了顾珏清面前。

只见那铁盘里躺着一整块的牛肉,上面流淌着乌黑的汁,混合着些许芝麻粒,牛肉边上是一整个鸡蛋,还在冒着热腾腾的气泡,伴有滋滋声响。

不止鸡蛋,还有土豆泥,以及卷曲的面条,面条上流淌的不是黑汁,而是红汁。

“上等黑椒牛排,没吃过吧?来尝尝,吃这东西不要用筷子,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切一块吃一块,我给你们示范一遍。”

顾珏清说着,把盘子搁在了石桌上,用叉子捅上了牛肉边缘,右手拿着带有锯齿的小刀,在牛肉上磨呀磨,轻易就把牛肉切开了。

她把叉子递给了顾久,“尝尝。”

“谢谢爷。”顾久接过叉子吃了一口,眉目间露出满足神色,“爷,这个真的太好吃了,这牛肉可真嫩。”

“好吃就全部吃完,别剩下。”

“爷放心,肯定剩不下来!”

顾珏清笑了笑,转身走回厨房。

顾珏清才踏进了厨房,一道轻快的人影便落在了屋檐上。

顾久与顾桃紫下意识提高了警惕,看清那人时,便又放松了戒备。

脸戴蝶形面具,是蝶王。

如今蝶王在这相府里飞檐走壁,大家都习以为常,护卫都不管了。

在顾府众人的眼里,蝶王就是一位厚颜又脾气差,喜欢上门蹭吃蹭喝的客人。

不过,相爷都不介意,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顾珏清,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也要吃,我天天都在吃苦草,难受死了。”

蝶王说话间,已经踏入了厨房。

厨房里洋溢着一阵肉香味,勾动着人的食欲。

顾珏清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就去树下的桌子边等着吧,牛排就快要煎好了。”

蝶王闻言,便出了厨房。

没过多久,顾珏清又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递了一盘给蝶王,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蝶王问:“筷子呢?”

“不需要用筷子,用刀叉吃,你学着我的吃法。”

顾珏清给他示范了一遍,他便照着学。

“唔,好吃。”

蝶王吃得津津有味。

顾珏清也低下头吃,“蝶王,有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不过总是忘记问,今天想起来了。”

“什么问题?”

“你有名字吗?”顾珏清道,“你作为杀手的代号是蝶王,那你的真名呢?介不介意告诉我?”

蝶王闻言,切牛肉的动作顿了顿。

“本相只是好奇,随口一问。”顾珏清道,“你我既然是朋友,我想知道朋友的真名,也不奇怪吧?你若是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说。”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怕被你笑。”蝶王略有犹豫,随即道,“我母亲是个温和软弱的女子,给我起的名字极其难听,因为她听村里的人说,贱名好养活,名字越土越好,她为了图个吉利,给我起了一个令我无法接受的名字。”

“贱名?”顾珏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串人名,随口就念了出来,“铁柱?狗娃?来福?大牛?二毛?虎子?二柱?阿土……这一类的吗?”

第180章 二傻(一更)

蝶王听着顾珏清报上来的一连串名字,眼皮子跳了跳,“你怎么会知道村里的这些土名字?”

顾珏清面带笑意,“本相虽然不是在村里成长的,但也听说过此类的土名字,本相刚才说的那些名字,有哪个猜中了吗?”

蝶王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吧……”

“我知道你好面子。”顾珏清道,“不想说也无妨。”

“我还是愿意告诉你的,你知道后别往外说。”蝶王说着,扫视了一遍四周,确保无人能靠近听见,这才小声道,“我的原名,二傻。”

顾珏清:“咳!”

“你别呛着。”蝶王又接着道,“我母亲跟我居住的那个村子,小孩子有许多都是以二字打头,二牛二毛二柱之类的,老人们总说贱名好养活,傻人有傻福,于是,我母亲就给我起了个二傻的名字,这个傻字,是她对我的期盼,她希望我能活得憨傻,她说,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傻子。”

顾珏清:“……”

这名字乍一听特别滑稽,但想到这名字具备的含义,就不是那么好笑了。

蝶王的母亲,与卫长琴的母亲是亲姐妹,家世并不平凡,可他的母亲却会带着他流落到小山村,随波逐流取了个贱名,希望他能活得无忧无虑。

成为一个傻子,或许也是她本人的愿望。

他的母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原来的名字,给自己更换了新名叫忘忧,给儿子起名二傻,可见是多么想要忘记掉忧愁。

她必然拥有一个很不愉快的过去,才会想要隐姓埋名,追求平静的田园生活。

可蝶王终究不甘平凡,性格要强,为了更潇洒地生活,加入了刺客培训组织,通过训练成为杀手,豢养杀人蝴蝶,混出了名气。

“蝶王”是他成名的一个代号。

他嫌弃自己原来的贱名,这才一直不愿意说,倒也能理解。

“我还以为你会哈哈大笑呢。”蝶王把顾珏清的平静看在眼里,有些意外,“你不觉得这名字很滑稽吗?”

“我关注的不是这个。”顾珏清道,“通过你和你母亲的名字,我似乎能够感知到她的万千愁绪,也许她特别多愁善感,经历过欺骗或者背叛,这么多年,她和卫相的母亲都失去了联系,你想,什么事情会导致她连亲姐妹都见不上?也许是为了躲避什么灾难?这名字虽然好笑,但是它的意义,并不好笑。”

蝶王怔了怔。

“你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道,“母亲的确总是带着愁绪,性格又软弱,我对于她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从卫长琴那里打听消息,他也不知道,毕竟他的母亲也不在了,我总觉得,我母亲把许多秘密都带进棺材里了。”

顾珏清不语。

蝶王说,卫长琴也不知道过去的事,她其实有些不太信。

卫长琴的年纪比蝶王还要小,可神墨的年纪,比他们大了十几岁,算是她们母亲那一辈的人物,那些被掩埋的秘密,他怎么能不知道?

也许他和卫长琴都知道,却隐瞒了蝶王。

因为蝶王性格鲁莽,发起火来容易失了分寸,他们隐瞒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心里好奇,却没好意思多问,毕竟……这都是他们家的家事。

“咱们不聊这个事情了,再聊下去也没有答案。”蝶王又塞了一口牛肉进嘴里,“你这个牛肉太好吃了,还有没有?我想再来一盘,一盘不够我吃的。”

“你先把这盘吃完再说吧。”

……

珍味楼。

二楼尽头的雅间内,焚香缭绕,有青色的身影侧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忽听门口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敲了房门。

“公子,有一位老伯上门来,说是有一封重要的信件要亲手交给您,希望能见上您一面。”

软榻上的钱司辰缓缓睁开了眼睛,“带过来吧。”

片刻之后,婢女就把人带来了屋里。

孙太医望着眼前的少年,从怀里拿出了信件,“公子,托老夫捎信的那位姓方,老夫希望能单独跟您聊聊。”

钱司辰闻言,立即吩咐婢女退了出去,接过孙太医手上的信件,打开一看,眉头当即蹙起。

这是方惜玉的信,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说,她被顾相陷害,困在宫里难以脱身。

“难怪她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去宫里做娘娘了。”

他说着,看向了对面的孙太医,“您是?”

“我是太医院里当差的太医。娘娘犯了罪被软禁,出不了宫门,我每天都去给她请平安脉,她这才有机会把信交给我。”

“这封信上只是简略地说她被困在宫里,并未仔细说明原因,她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被困住?我可以帮她想办法,但我必须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此事非同小可,牵涉到欺君之罪,公子,您既然是娘娘信得过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不可泄露给旁人。”

“这个还用你提醒吗?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接下来的时间里,孙太医便把事情的始末讲述了一番。

讲述完之后,他观察着钱司辰的神色。

钱司辰的脸色竟没有波澜起伏。

“公子,您能救得了娘娘吗?”

“正在想法子呢。”钱司辰道,“既然话都带到了,你可以离开了,切记,此事再也不可向旁人提起。”

“公子放心,我晓得轻重,那我先告辞了。”

孙太医离开之后,钱司辰把信件折叠起来,收入怀中,随即出了房门。

事到如今……

只有一个最好使的方法了。

……

傍晚时分,顾珏清站在庭院的小亭子边喂鱼。

厨房里有些糕饼没吃完,她便端来了池子边,把糕饼一点一点地掐下来,给鱼儿投食。

忽听有人走近,转头一看,是守门的护卫。

“相爷,钱家的小公子求见。”

“带他过来吧。”

钱司辰被领到了亭子里,朝着顾珏清行礼道:“见过顾大人。”

顾珏清让闲杂人等退下,这才问钱司辰,“说吧,什么事儿?”

“回顾大人的话,我今日过来,是来给一个人求情的。”

“谁?”

“方惜玉。”

钱司辰此话一出,顾珏清掐糕饼的动作顿了顿。

“顾大人,我……”

钱司辰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顾珏清就蓦然回过头来,单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顾珏清神色平静,目光冰凉,“方惜玉是给太师做事的,你帮方惜玉,这不是在跟本相作对吗?你之前的投诚,该不会是虚情假意吧?若不从实招来,本相就捏断你的脖子。”

钱司辰被扣住喉咙,难受地咳嗽了两声,他双手抓着顾珏清的手腕,道:“顾大人,你先听我解释……”

顾珏清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也并没有收紧。

钱司辰没有挣扎,目光之中毫不心虚,“我可以起誓,没做过对不起顾大人的事,方惜玉为太师做事,我跟方惜玉相识,并不代表我与太师之间就有必然的联系,我今日敢来找顾大人,是因为我心怀坦荡,若我图谋不轨,或者跟他们是一伙的,我就应该舍弃了方惜玉,不在您面前露出半点儿马脚才对。”

“别紧张,本相只是试探你一下子。”顾珏清松开了手,淡淡一笑,“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招供,前不久,本相也是这么恐吓太医院的两位太医,他们经不起吓,很快就从实招来了,今日恐吓你,你可别记仇啊。”

“哪敢记仇。”钱司辰轻咳了一声,“我知道顾大人不会胡乱杀人,我没犯错,自然问心无愧。”

“你跟方惜玉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解释不好,本相照样对你不客气。方惜玉当初为了上位,敢来威胁本相帮她,那时候本相就决定了,有机会就要报复她。她如今落魄,是她付出的代价而已。”

“顾大人,她应该不是太师的人。”钱司辰道,“其实她……跟我才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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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王:章节名认真的吗

第181章 求情(二更)

“她与你很熟?”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本相想到了个事,还记不记得,本相让你提供了会破坏味觉的野菇?本相就是把这野菇用到她身上去了,她明明吃下了野菇,却并没有失去味觉,你曾经跟本相提到过,你从前误食了野菇,最后是用金zhēn ci舌治好的,那么,方惜玉没了味觉,应该就是找你帮她了吧?”

“是。”钱司辰道,“我并不知她和顾大人会有恩怨,就像顾大人你之前也没想到是我帮她,当初我问她为何食用野菇?她并没有告诉我实情,我也是今天收到她这封信,才知道她进宫做了妃嫔。”

钱司辰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信件,递给顾珏清,“这是她托人带给我的。”

顾珏清拿过了信件,打开。

“顾大人,世人都有求生欲,她走投无路来求助我,也是人之常情,而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不能见死不救,也不想与顾大人为敌,所以,我便诚心地前来与顾大人谈,猜到您会生气,会质疑我,我还是选择坦诚,也许大人会看在我诚实的份上,答应了我的请求?”

“本相的确喜欢诚实的人,明着说清楚,比暗地里耍花样好得多。”顾珏清把信件揉成一团,“说说你和方惜玉的渊源。”

“她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不地道,但应该都是为了救我。”钱司辰叹息了一声,“顾大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我气色不好,单薄孱弱,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母亲在怀孕期间,曾被人下慢性之毒谋害,虽然及时发现了,让她平安生产,可她服用下去的一部分毒素被胎体吸收,所以,我自幼体弱多病,有体寒之症,五脏六腑也并不似正常人那样健康。”

顾珏清听着他这话,不觉得像是谎言。

钱司辰的孱弱是真的,身强体健的人,脸色可不会像他一样。

“虽然我体弱多病,但并非无药可医,我需要的东西太珍贵了,珍贵到连顾大人你都帮不到我。那就是偏远西部,极热之地才会有的金莲藕,可遇而不可求。方惜玉一直在帮我寻找此药,想报答我当年救命之恩。”

“是吗?目前看来,你的说辞并没有存在不合理的地方。”顾珏清淡淡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本相回头都要去方惜玉那里求证,我知道你们并没有机会串口供,因为你们不能未卜先知,接下来我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

“顾大人请问。”

“方惜玉多大?生辰是什么时候?”

“比我大三岁,生辰三月三。”

“方惜玉喜欢什么颜色?”

“青色,蓝色。”

“方惜玉的口味呢?”

“喜欢甜,能接受辣。”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方惜玉真正的家世背景。”

顾珏清这个问题问出来,钱司辰犹豫了。

“本相可以判断,你们应该很熟,这个问题你最好如实相告,本相都快相信你了,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忽悠。”

“她出身青楼,年纪轻轻,沦落风尘。”钱司辰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她一直把自己的过去当成耻辱,所以我才不想提,她出身穷苦人家,被父母卖给傻子为妻,bèi po拜堂成亲之后,假意顺从傻子,有一回全家人外出郊游,傻子不幸落水溺亡,她没有为婆家生下一儿半女,婆家便不愿意养她,把她卖入青楼。”

顾珏清:“……”

总算明白方惜玉身上的那股妖娆劲是怎么回事了。

bèi po沦落风尘的女子,起初都硬气,但很快就败给了生活的无奈,不顺从老鸨就换取不到温饱,于是逐渐堕落。

“她入了青楼,起初并不听话,被打骂多次,挨了几天饿之后,不得不选择服从,她不愿意自己被太多人糟蹋,于是,便讨好了一位富人,想让富人为她赎身,可那富人惧内,不敢娶青楼女回家做妾,便没有为她赎身,但是给了老鸨不少银子,让她不用再去伺候其他客人,她也就落了个轻松。”

“这么听起来,她是一个识时务的人,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她逃跑的念头从未消失,有一回找到了机会逃亡,被老鸨派人追赶,追赶的人里有几个练家子,她比不上人家的腿力,自然就被抓住,当场就打,我路过的时候,她几乎丢了半条命,好在我身上有一块值钱的玉佩,足够给她赎身,我自然不需要她的伺候,就让她离开了。”

“后面的事,本相几乎能猜到了。”顾珏清笑了笑,“她对你十分感激,所以想要追随你,为奴为婢?”

“不是,顾大人您猜错了。”钱司辰道,“她并没有执意要跟随我,而是哀求我,让我借银子给她,她说,会一辈子记着我这个人情。于是,我把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一箱珠宝,借了一半给她。”

这样的发展,倒是让顾珏清觉得有些意外。

“方惜玉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你也真是够单纯,竟还愿意借给她?”

钱司辰道:“因为她的眼神那么坚定,不像是骗子。可我真没想到,她要了钱之后,竟然会那样做。”

钱司辰说到这,叹息一声,“她呆着的那家青楼,叫百花楼,她拿着钱,上了黄泉教,让黄泉教的刺客们深夜围攻百花楼,屠戮百花楼里所有见过她的人,那一夜,门窗被封死,没有一个人逃出去,百花楼内血流成河。事隔两个月,她又雇人杀了那个被她长期伺候的富人,还有她的婆家人,由于前后买凶时间隔得久,不会有人把这几桩命案想成是一个人所为,这样一来,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做过娼妓。”

顾珏清一怔。

方惜玉为了洗刷曾经的耻辱,把见证过她做娼妓的所有人赶尽杀绝,手段倒也真是狠辣。

她讨好富人,是为了可以不用抛头露面,反正被富人承包了,就不用去招待其他客人,减少在人前露脸的机会,将来要杀的人也就少了。

这女子还没逃出来的时候,就想着要如何掩盖屈辱,杀掉那些人,她便可以麻痹自己,她不是娼妓。

这么一来,她若是能有运气做贵族家的儿媳,查起她的背景,也查不到她曾经呆过青楼,她只需要说自己是孤儿就行。

她明明不是良家妇女,在龙祁世那里却可以蒙混过关。

皇帝的妃嫔,必须验身,没有侍奉过人的才能入宫,她被封为妃嫔的时候,就算收买了验身嬷嬷,侍寝的时候,又要如何不露馅呢?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给蒙混过去了,也算她有能耐。

皇帝和太师,可都不知道她曾经沦落风尘。

“她的确心狠手辣,她想尘封自己的过去,所以她抹杀了那么多的人命,我原本还觉得她可怕,但她对我十分好,她最大的喜好是下厨做饭,所以她努力练习厨艺,去应聘厨子,许多生意火热的酒馆都想招揽她,她费了几年时间,攒到了当初找我借的银子归还我,她还说,想让我好起来。自从脱离了烟花之地,她的生活就被下厨和习武填满了,她说,她愿意一直照顾我,不图回报。”

钱司辰垂下了眼眸,“我所言句句属实,希望顾大人不会向旁人说起这事,她的过去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我本来不愿提起,可若是欺骗您,您不信任我,也就不会放过她,我便只好将一切都告诉您了。”

顾珏清道:“本相还没闲到跟人议论方惜玉的私事,朝堂上的敌人都还没处理完呢,哪有功夫去说小人物的闲话。”

方惜玉几乎买凶杀光了所有知"qing ren",唯一留下的活口,是钱司辰。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心里最美好的白月光。

她为太师做事,进宫服侍皇帝,就是为了钱司辰治病所需要的金莲藕。

金莲藕是在太师府里呢,还是在皇帝那里呢?

果然……

哪怕是作恶多端的人,心中也藏匿着一处美好,一分柔情。

女子真是又狠毒,又柔情的生物。

在某种程度上,方惜玉跟李湘水,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李湘水也是,刁钻狠毒,对顾相却始终怀着几分柔情。

顾珏清突然有点儿同情皇帝陛下。

身边的女人,要么向往权势地位,要么就是别有所图,表面上对他喜笑颜开,心里都想着别人,对于她们来说,他的作用就是给她们带来利益而已?

“你要的金莲藕,在谁那里?”顾珏清问道。

钱司辰摇头,“这个我当真不知,她去做妃嫔也不告诉我的,她明知我会阻止她,所以要瞒着我,可如今她被软禁宫中,她大概是担心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怕她死了我都不知道,所以才要让人捎信给我,我若不能把她救出来,她也算是跟我道别过了。”

“真是想不到,方惜玉也有个知恩图报的优点。”顾珏清慢条斯理道,“你说的话,本相可以信个八分,最起码本相可以判断,方惜玉的身世绝非捏造,本相原本觉得她可恶,如今也觉得她有几分可怜,但你必须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强者不一定就要放过弱者,本相没有宽恕她的义务,我又没欠她的是吧?”

“我当然不敢要求顾大人平白无故就放过她,只是我希望,顾大人能够给予她一条生路,不要把她逼入绝境,如果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尽力帮您。”

“行啊,本相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你想救她,本相可以给你个机会。”顾珏清冲着钱司辰淡淡一笑,“你那个混账爹,跟太师的交情不是挺好的吗?你能不能想个法子瓦解他们的联盟?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你应该也知道,钱家的财力可以支持太师做很多事,本相不希望他们继续交好。”

钱司辰道:“既然这是顾相提出的要求,我就尽力去完成。”

“你在钱家不受待见,你父亲不重视你,继母和兄弟也排斥你刁难你,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可不简单啊,你应得这么干脆……”

“我没有跟顾大人讨价还价的权利。”钱司辰说道,“如果我不能为顾大人带来一点儿利益,顾大人必然会觉得我是个无用的人,如果我能为顾大人做点事,顾大人也许会看在我诚恳的份上,饶了方惜玉。”

“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顾珏清道,“看在你态度如此好的份上,如果你有需要银子或者人手的时候,可以找本相开口,本相还是愿意借给你的。”

“多谢顾大人。”钱司辰拱手,朝着顾珏清拜了一拜,“我回家之后好好想想计策,顾大人若没其他的事情,我失陪了。”

“嗯。”

钱司辰离开之后,顾桃紫端了茶进凉亭里。

“爷,这钱家的小公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感觉风一刮就能倒了,他能给爷办成什么事?”

第182章 长琴落泪(一更)

“可别小瞧他了。”顾珏清不疾不徐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外表人畜无害的,往往比那些嚣张跋扈的更有能耐。”

“相爷说得是。”

一晃眼到了夜里,月光皎皎。

顾珏清手持长剑,在庭院里舞着,忽然听到护卫来报,说是卫府的大夫来了。

神墨夜里来找,想必是有事。

顾珏清并没有停止练剑,只是吩咐把人带进来。

神墨被带到庭院的时候,望着顾珏清轻盈的身影,悠然道:“顾相好雅兴,您这身法倒是飘逸,只是挥剑的力度与速度还有些不足,不像新手,又不像老手。”

顾珏清闻言,一个转身,手里的长剑逼向神墨。

她此举,只是想试探一下神墨的本事。

眼见着手里的剑尖已经逼到了神墨的胸膛前——

神墨不急不躁地抬手,用双指夹住剑尖,剑尖离胸膛处的距离只有一寸,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顾珏清松开了剑柄,“你真行。”

同一时,神墨也松开了手,让那把剑掉在了地上。

“顾相过奖了,我毕竟年长你那么多岁,比你厉害也是应该的。”

“也是啊,作为一个年纪比我大了一倍的老男人,哦不是,lǎo jiāng湖,输给我才是不合理的。”

“我再也不想听到老男人这三个字了。”神墨拉下了脸,“如果顾相还想认我这个朋友,就别再提。”

“好好好,不提,玩笑话而已。”顾珏清笑了笑,走到石桌边坐下,“过来坐吧,你夜间来访,应该不只是为了来找我闲聊。”

“刚才看你练剑,总觉得力度和速度有些欠火候。”神墨道,“顾相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指点你。”

顾珏清一怔。

她的剑法当然不熟练。

听闻,前顾相也是拳脚功夫很好,不善于练剑,这么一来也好,她在院子里练剑,手下的人也不会看出来她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她上辈子练的是西洋剑,西洋剑跟古时的长剑有区别,所以长剑拿在手上,短时间内无法做到挥洒自如,她观察顾久和顾桃紫练剑,看他们训练手下的暗卫,她也记下了一些招式,趁着夜里没人打扰的时候,自己在庭院练习。

自学成才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习武还是得有高人指点才行,今夜神墨说出愿意指点的话,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

不过……

这家伙不会平白无故来教她吧?应该有什么要求。

“能得到你的指点,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顾珏清的话,令神墨挑了一下眉头,“我都还没开口呢,你就知道我要你帮忙了?”

“难不成你今夜专门来看望我,指点我练剑,也是临时大发善心?本相对自己的人品没有这么大的自信,你每回帮我都是看在卫相的面子上,不是吗?”

“既然被顾相看出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神墨单手支着下巴,淡淡一笑,“我想请顾相你去一趟卫府,你跟不跟我去?”

“去卫府,有什么事吗?”

“帮我安慰一个人,也许只有你的安慰才管用。”

……

卫府。

雅致的房屋内,明huáng sè的火光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气。

一袭雪白的身影坐在桌边,面貌丰神如玉,双颊有些微醺,眉眼间笼罩着阴郁之色。

此刻,他正专注地望着手里的一把bi shou。

bi shou的刀柄上,镶嵌着华贵宝石,刀鞘上刻有精美纹理,无比崭新。

这把bi shou被他保存了十几年,十几年过去,如同新打的一样,每年都要换新的皮套来装着,常常擦拭,让它不会蒙上尘埃。

夜深人静时,在无人打搅的地方,望着此物,记忆中的人和事就会浮上心头。

每每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心中的恨意和杀机就会到达顶峰。

不过,他很快就能平静下来,因为时机还不到。

今夜喝了不少的酒,头脑昏沉,却睡不着觉,想起送他bi shou的人,他的指节紧紧扣在bi shou身上,手背上的血管几乎都要暴起。

目光里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有泪珠溢出眼眶。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竟然没经他的同意,就把门给推开了。

“吱呀”一声,房门一开,来人就踏了进来。

卫长琴微微一惊,手指仓促地拂过眼角,有些愠怒地转过身。

刚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撞进来,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

可当他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眸光里的怒火倒是消散了,转化为躲闪。

是她……

没想到她会过来,不能被她瞧出他的悲恸。

顾珏清一进来就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眼见着卫长琴转身之后又仓促地转过头,走上前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竟然借酒浇愁。”

“没有。”卫长琴背对着她,故作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还早,睡不着,来串串门呗。”顾珏清说着,要绕到卫长琴的面前。

可当她走到卫长琴身前时,还没看清他的脸色,他又转了个头,就是不与她对视。

“我说你今夜怎么这么别扭?跟平时的你完全不一样,难不成是脸上画了花了,不让我看?”

顾珏清说着,伸手用力扣上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扳了过来,正对着她。

这才看清了他微红的双目,微醺的双颊。

顾珏清错愕。

他眼角似乎有未干的泪痕,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到他这般模样。

也不知是出什么事了。

正想问,卫长琴却拂开她的手,道:“我今夜心情不好,没空与你聊天,你回去吧。”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下逐客令。”顾珏清眉头微蹙,“本相这个人,有个毛病,就喜欢跟人唱反调,你想叫我走,我就偏偏不想走,你还能拿扫把赶我不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帮了我那么多回,我也帮你一回。”

“与你无关。”卫长琴道,“你也帮不了我。”

“你都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你?”

卫长琴不再接话。

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一丝脆弱,今夜被她看见他的伤心姿态,让他觉得有些窘迫。

“人都有喜怒哀乐的权利,你在外人面前故作云淡风轻也就罢了,在我这样的熟人面前,为何还要掩饰情绪?别说是你我这样的高官,就连皇帝陛下也会哭,也会笑,人要是连喜怒哀乐都没有,那就不是人了。”

顾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话时,看见他手里握着的bi shou,再看那bi shou上的宝石和纹理,不似凡品,心里猜测着,这大概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重要的人送的。

于是,她故意惊诧道:“你是不是想不开?要拿bi shou寻短见?别啊,你要是不在了,我无法接受别人跟我平起平坐,右丞相的候选人可不好找。”

此话一出,卫长琴有些哭笑不得,“谁说我要寻短见了?我可舍不得死。”

“那就好,既然不想死,就别拿着bi shou了,你今夜喝了不少,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捅了,多不划算?放下吧。”

顾珏清说着,便要去拿他手上的bi shou。

卫长琴抓着bi shou的力度并没有松开。

“这bi shou长得还挺好看的,尤其是这上边的宝石,一看就不平凡,给我看看行吗?不会弄坏的。”顾珏清说道,“就看一下,就还给你。”

卫长琴松开了手。

顾珏清这才拿过了bi shou,观察着刀柄上的宝石。

刀柄两面,两颗圆形宝石,一红一蓝,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流光浮动。

“这刀鞘上面的花纹,也好看。”

顾珏清的手指抚过花纹,夸赞道。

忽的,夜风把半掩着的窗户吹开了,霎时就有冷风灌了进来,顾珏清刚好面对着窗口,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卫长琴见此,走向了窗口,去关窗。

顾珏清继续观察着bi shou,抽出了一半。

一个‘佑’字映入了眼帘。

除了字,还有一个半圆形标记,标记中央的图案像一只飞鸟。

顾珏清把标记的模样记在了脑海里。

“啪”的一声,卫长琴关上了窗户。

同一时,顾珏清合上了bi shou。

第183章 不赶你走了(二更)

卫长琴转过身的那一刻,就看到顾珏清在端详着bi shou刀鞘上的纹理,抬头冲他笑了笑:“这刀鞘的材质手感可真好,送你这把bi shou的人,对你应该很有意义吧?你似乎特别宝贝它。”

卫长琴走到她的身前,“这是我儿时,外祖父送给我的礼物,今天是他的生辰,他不在了,我就只能看着此物来缅怀。”

“原来如此,那的确意义非凡。”顾珏清把bi shou还给了他,“我跟你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难过,着实让我有点惊讶,但原因是思念故去的亲人,这也就不奇怪了。”

卫长琴拿着bi shou走到桌边,放回了桌上的皮套里,“今夜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见笑的?”顾珏清望着桌子中央的那坛酒,走上前去,把封口用的塞子塞了回去,“别喝酒了,小心喝多了明早头疼,还是喝点茶吧。”

桌上有茶盘茶具,她拎起了茶壶,沉甸甸的还有茶,便倒了一杯,推到卫长琴的面前。

卫长琴抬眸望着她,“你今夜为何会来此?你一向都是有事才找我,不会无故来找我闲聊。说吧,何事?”

“也没什么事……”

“没事你会来卫府闲逛?”

顾珏清还没想好说辞,卫长琴便又接着道:“该不会是神墨把你叫过来的吧?”

顾珏清:“……”

这可真是一猜一个准。

“我今夜心情不佳,你不请自来,却又说没事,我想了想,大概是神墨把你请过来安慰我的。”

卫长琴顿了一下,又道,“若再有下次,你不必过来,我不需要人安慰。”

顾珏清面色似有不悦,“卫相的意思是,我今夜过来,是我多事了?”

“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让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你在人前一向优雅冷静,几乎不会失态,即便有大事发生,你说话也能轻描淡写,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你想要维持这样的形象,不愿意和人分享你的心事,不是吗?”

顾珏清说完之后,卫长琴并未接过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顾珏清挑了挑眉,“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不愿让人看穿心事,不愿让人看到我难过的模样。”卫长琴淡淡道,“如果你对我感到好奇,我愿意与你分享心事,但前提是——你得喜欢我才行,你若不喜欢我,我又何必事事都告诉你?”

“言之有理。”顾珏清干笑一声,“那你别说了,我不问就是。”

话音落下,卫长琴便飞来一记眼刀,“顾相若没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你今晚给我下两次逐客令了。”顾珏清撇了撇嘴,“既然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向房门外,脚步没有半分停顿,竟是毫不留恋。

卫长琴有些微恼,抬步跟了上去。

顾珏清的脚正要跨过门槛,却察觉到手腕一紧,被卫长琴又拉了回去。

他的力道扯着她,她bèi po转过了身,撞向他的胸膛,就被他拥抱住了。

“我不赶你走就是了。”卫长琴低声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顾珏清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酒香。

卫长琴并不是完全清醒的,至少有两三分的醉意。

顾珏清挣脱开他的怀抱,“看在你今夜心情低落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必须答应我,别再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想到神墨要指点自己练剑的事情,顾珏清便又多了些耐心,“神墨对你可真好,就像爹操心儿子似的,你以后得好好孝敬他。”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卫长琴道,“如果他不给你好处,你未必会来看我吧?”

“他今日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庭院里练剑,他指出我剑法里的不足,并且想要教我,我自然是乐意的,他趁机提出,让我来卫府安慰你,其实,就算他不提出这个好处,我也是会来看望你的。”

“当真?”

“当然了,你以为我这个人只看利益吗?我对朋友,也是蛮重视的。”

卫长琴听到‘朋友’二字,心里划过一丝失落感,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愉快。

顾珏清比他薄情,他知道。

要打动她,并非一朝一夕,得有足够的耐心。

“神墨的剑法虽好,我的也不比他差。”卫长琴道,“我也可以教你,并且会十分认真地教。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舞一套剑法给你看。”

“你有两三分醉意,能舞得好吗?”

顾珏清这话落在卫长琴的耳朵里,仿佛是质疑。

卫长琴立即回到了屋里,取出挂在墙上的剑,走到了庭院中央。

他从剑鞘里抽出长剑,把剑鞘扬手一挥,就准确地扔在了桌上。

夜风拂起他雪白的衣玦与发丝,使得他整个人更显出了几分飘逸。

他忽然跃起,挥出了手里的剑。

剑光挥洒,速度奇快,舞出的剑花如行云流水般,在月色之下,剑光如同点点银芒,仿佛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轻快利落,道道劈空声分外清晰——

实在精彩。

有些动作,顾珏清甚至来不及看明白。

片刻之后,舞剑接近了尾声,卫长琴收剑之时,剑尖朝着边上的一棵梨花树的枝叶一挑——

锋利的剑锋,划过树枝上的朵朵梨花,在半空中散开。

卫长琴手里的剑又挥舞了几下,把空中完整的花朵切割开,霎时,一片片细碎的花瓣在空气中飞舞,威风卷着花瓣,散落在顾珏清的身上。

风卷着梨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卫长琴稳稳地立于树下,冲她莞尔一笑。

顾珏清怔住。

她此刻并不知道,多年以后,她再次回想起卫长琴今日月下舞剑的情形,只觉得他的风姿无人能比,再也没有见过比他舞剑更好看的人了。

“看清楚了吗?”卫长琴开口,声线清润,“就算我有两分醉意,舞剑也比你好看吧?”

顾珏清唇角微微抽了一下,“那是自然。”

他竟取笑她。

“想不想学刚才那一套招式?”卫长琴道,“过来,我现在可以教给你。”

“你是要再舞一遍吗?那你得慢一点,否则我看不清楚。”

“与其让你看着,倒不如我手把手教你。你握着剑,我带着你,用缓慢的动作先练两回。”卫长琴说着,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剑递给了她,“拿着。”

顾珏清能够想象到手把手教的画面,未免有些亲密,便说道,“你能再去拿一把剑过来吗?我跟在你身后练。”

卫长琴听着这话,便知道了她的想法,笑了笑道:“好吧。”

这一夜,两人在庭院里练剑,练了一个多时辰。

临近子时,顾珏清累了,便趴到了桌子边,“今夜就到这里吧。”

卫长琴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时辰不早了,今夜干脆就宿在卫府吧。”

“不用,陛下说要免朝三日,明日不上早朝,可以起得晚一些,我现在回府去也不算太晚。卫相早些休息吧,多谢你教我练剑。”

“不必客气。”卫长琴眼见着她想要离开,便没有再执意挽留。

顾珏清的身影走远了之后,卫长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正是神墨。

“我把顾相叫过来安慰你,你应该不会嫌我多事吧?”神墨挑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有她在,你能高兴点儿,事实证明,我猜想得也没有错,看到你们一起练剑,你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

“我得多谢你的好意。”卫长琴道,“我陪她一起练剑,心情的确是好了点,但我还是要埋怨一句,你把她叫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来跟我提个醒?被她看到我难过的模样,这让我觉得有些窘迫。”

“你有什么好窘迫的?你不就是死要面子么?对待外人,你可以好强,但是在她的面前,不需要太好强,喜怒哀乐都可以与她分享,这样无形之间便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她见到你难过的模样,指不定还会有点儿心疼,总不至于笑话你吧?”

“她能心疼我?你只怕是想多了,她的性格比我们都要凉薄。”

“心疼一个人,未必就得说出口,有时候连自己也不一定能发觉。”神墨望着顾珏清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道,“她是一个极难打动的人,越是难打动的人,动心之后,就会越发重视感情。若有一天,你真的能够打动她,她一定会对你不离不弃,除了背叛和欺骗,没有什么能够干涉到你们。”

卫长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就借你吉言了。”

“现在不难过了吧?好好想想,要如何谢我?”

“你不是总叫我别跟你客气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也不准备谢礼了,时辰不早,该睡觉了。”

“……”

顾珏清回到顾府之后,顾桃紫给她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爷,夜里出门是不是很凉?厨房早就备好了姜茶,喝一碗暖暖身子。”

“嗯,放着吧。”

顾珏清应了一声,取了纸笔,“桃紫,帮我磨墨。”

顾桃紫把姜茶搁在了桌子上,“是。”

顾珏清把纸摊平了,拿毛笔蘸着墨汁,在白纸上画下了脑海中记着的图样。

笔尖勾勒出一个半圆形,半圆的中央画上一只飞鸟的形状。

这是卫长琴那把bi shou刀锋上面刻着的图案。

她此刻还记得很清楚,便要画下来,若不画,将来或许就给忘了。

那把bi shou对卫长琴来说很重要,那么bi shou上面的标记,应该也是有意义的。

她想到了一个事儿,在本国,兵器上面刻标记,代表着兵器归属于某个部门或组织。

比如所有的侍卫,配刀上都刻有山峰的标记。

而皇城禁卫军,佩刀上刻着波浪标记。

如果知道这个标记属于哪个团体……

她没准能打听到,关于那把bi shou的来历。

她也不知道为何,对卫长琴的心事感到好奇,却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刨根究底。

她挺想知道,他因何而难过?可他说了,她要是喜欢他,他才愿意分享给她。

这个确实有点难为她……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一下的,大概是出于对他的感激吧,他帮过她不少。

bi shou上,除了这个标记之外,还刻了一个‘佑’字,卫长琴说,是外祖父所赠送,莫非他外祖父的名字里就带了这个字?

“爷,您这画的是什么呀?”顾桃紫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疑惑。

顾珏清说道:“这是我看到的一个标记,之所以让你旁观,是因为我想让你去打听,黑市里不是有情报组织吗?你带着这幅画,打听一下这个标记的来历,此事需要你亲自去办,不必说给其他人听,有消息了就要立刻过来汇报给我,知道吗?”

第184章 少自作多情(一更)

“明白了,爷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妥。”顾桃紫把纸张折叠起来,收入衣袖里。

“嗯。”顾珏清应了一声,端过了姜汤,“时辰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

顾桃紫离开后,顾珏清喝完了姜汤,便shàng chuáng歇息。

……

一晃眼,**日过去,又到了皇帝食欲不振的时候。

关于方惜玉下药一事,龙祁世只是对外宣称,方惜玉给他的饭食里添加了致瘾的药物,有损身体,至于具体是怎么个损法,他自然不会叫人传播出去。

药物影响生育能力这种事情,他只敢让心腹和几个太医知道,哪敢让满朝文武都知道?

身为帝王,就是得为皇室开枝散叶,要子女多多才好。

册立储君,要挑选有能力的皇子,如果膝下只有一两个皇子,岂不是没得选?帝王多子,是要筛选出最合格的继承人,加以栽培。

所以,哪怕他对方惜玉的行为深恶痛绝,也要留着方惜玉的性命,甚至希望她能产下一个皇子,之后再行处置。

他如今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要戒掉无忧粉,若是戒不掉,将来的日子里不再增添子女,时间长了,满朝文武都会质疑他这个帝王身体有毛病,不能让妃嫔孕育子嗣,岂不成了笑话?

不只是被满朝文武笑话,是要被整个祁国笑话,甚至传播到邻国,让他成为一个大笑柄,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事关他的颜面,使得他无心上朝。

这一日晨起,望着贴身太监送来的精致早点,看起来倒是让人挺有食欲,吃在嘴里,却觉得有些反胃,咽不下去。

“不吃了,拿走!”

“陛下,多多少少还是吃一点吧,不然……”

“没听见朕说的话吗?朕都说不吃了!滚!”

“是。陛下,文武百官都已经在大殿上等齐了……”

“朕身体不适,无心上朝,今日的早朝就免了,去把左右丞相叫过来,让其他人都散了。”

贴身太监只得离去,到太祁殿传口谕。

满朝文武陆续离开,顾珏清与卫长琴被太监领着,去了明德殿。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你们应该知道朕把你们叫来干什么了吧?文武百官这么多人,只有你们二人了解朕的心事。”

顾珏清道:“上次那位大夫说,陛下所服用的致瘾药物,中断的时间一旦超过十天,您就会寝食难安,解不了瘾,开始厌食,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十天过去了,您是不是又吃不下了呢?”

“正是。”龙祁世蹙眉道,“难道朕还得再吃那个药吗?明知道那个药伤身,还得一次又一次地吃,这岂不是会害得身体状况越发糟糕?”

说到这,他看向了卫长琴,“卫卿,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大夫,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在帮朕研究解决之法?眼见十天都过去了,还没给朕一个回复,朕现在不但吃不下,还睡不着。”

“陛下稍安勿躁……”

“怎么稍安勿躁,换成你们,你们能冷静下来?”龙祁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二人,“朕怎么就给忘了,就算这事真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也不会比朕着急,你们家又没王位需要继承,不会有多少人关心你们的子嗣。”

顾珏清差点笑出了声,但还是忍着笑,叹息一声,“我等只是臣子,就算常年没有子嗣,也不会引起过多注意,不像陛下,陛下是天子,全天下都会关注着陛下,陛下的子嗣,文武百官都会跟着操心。”

“你们知道就好,那还不赶紧的给朕想办法?”龙祁世拿手掌拍打着桌子,“这等大事,一日不解决,朕便一日不得安宁,最可气的是,朕还不能把此事诏告天下,广寻名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朕的脸面往哪里搁?你们都是朕的重臣,朕能指望的人实在太少了,就希望你们可以私下寻找名医,为朕分忧。”

“陛下请放心,上次的那位大夫自从离宫之后,整日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研究,微臣早已嘱咐过他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先搁着不管,陛下的事情是头等大事,他若能够帮陛下解决这个问题,陛下定会给他丰厚的嘉奖。”卫长琴说道。

“那是自然!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能行,让他掌管整个太医院都没有问题。”

“陛下,这个还请您三思,太医院里,有资历老的太医掌管着,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民间大夫。”

“朕说可以就可以,如果他不想要这个奖赏,让他自己想好了,要什么只管开口。”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微臣一定会把话带到。”卫长琴顿了顿,道,“还得委屈陛下,再多吃一次无忧粉了。”

皇帝伸手揉着眉心,“朕希望,这是朕最后一次吃无忧粉了。”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顾珏清道,“微臣也会帮您找找寻民间的名医,祝愿陛下早日康复。”

“好了,没别的事儿了,你们都退下吧。”

“微臣告退。”

两人齐齐离开了明德殿。

走远了些,直到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时,顾珏清才开口,“陛下如今已经心急如焚,等下一次瘾上来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帮他治了,要是拖个十天又十天,只怕他的性情会越来越暴烈,最终迁怒你我,因为只有咱们是知道他心事的,所以,不能再消磨他的耐心了。”

“再过七八日,神墨就会为他献良方。”卫长琴道,“陛下如今很迫切想要寻找解决之法,等下一次瘾要上来的时候,他又会开始焦虑不安,神墨在那个时候告诉他,找到了治疗良方,他一定会龙颜大悦,你刚才听到他说的了吗?谁能治好,想要掌管太医院都行。”

“你想让神墨掌管太医院吗?”顾珏清问道,“太医可zi you出入宫门,甚至zi you出入后宫,在皇宫里想办事特别方便,传递消息都可以打着给人看病的旗号。不过——这皇宫里的规矩还是挺多的,时不时就得给人行礼,神墨是个随性zi you的人,他能接受这么多规矩吗?”

“当然不能接受。所以——他可以向陛下提出,免行礼的特权啊。”卫长琴笑了笑,“陛下的病情关系到子嗣,这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能为他分忧,他就看谁顺眼,神墨借此提出一些特权,陛下怎会不答应呢?只要语言表达得巧妙,他也会成为陛下信任的人。”

“你把神墨安排在宫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打算?能跟我说说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再说。”卫长琴道,“他若是能得到陛下的信任,还得多亏了顾相你的功劳,要不是你给陛下制造了这个麻烦,神墨又怎么能够成为解决麻烦的人?你感谢我们帮助你的同时,我们也该感谢你,是你给了我们更加亲近陛下的机会。”

顾珏清望着卫长琴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自信又神秘。

仿佛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这样的他,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不明白他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

不像那天夜里,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拿着外公留下的bi shou,睹物思人,眼眶泛红,独自悲伤。

那样的他,让人觉得陌生,但是更加真实。

说到那把bi shou,上面的那个图案,桃紫已经打听了七八天,还没打听到。

卫长琴转过头,就看见顾珏清在打量着自己,便挑了一下眉头,“看什么呢?你悄悄看着我好一会儿了。”

顾珏清收回了视线,“谁悄悄看你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看的。”

“我的余光看见你在看着我,还看得有点出神,莫非我的侧颜让你着迷了?”

此话一出,顾珏清白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咱们同朝为官,你这张脸总在我眼前晃悠,早就不惊艳了。”

第185章 慧阳长公主(二更)

“总在你眼前晃悠,所以不惊艳了,也就是说,你曾被惊艳过吗?”卫长琴望着她,目光里流淌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次见的时候,自然会有惊艳的感觉。”顾珏清面色坦荡,“看的次数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卫长琴眉梢轻挑,“你的意思是……看腻了?”

“本相只是在提醒卫相,不要太过自恋。”顾珏清望着前边不远处的马车,悠然道,“卫相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咱们就各自打道回府吧。”

卫长琴没有接话。

顾珏清以为他没话说了,便加快了脚步,哪知道,卫长琴又在身后说道——

“珏清,珏是一个好字,珏乃玉中之王,这名字乍一听还不错,但,你有没有觉得,珏清和绝情,听起来差不多?”

顾珏清脚下的步子一顿,翻了个白眼道:“卫相到底是在夸我的名字,还是在嫌弃我的名字?不过仔细一想,你的名字的确起得比本相的好听。”

长琴,长情。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顾相不必放在心上。”卫长琴的语气中带着笑意,“没什么事了,各自回去吧。”

顾珏清坐上马车,回了顾府。

还未走回自己的房间,余光就瞥见一道人影快步走来,顾珏清转头一看,正是顾桃紫。

“爷,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可打听了好久,总算是有眉目了。”

顾珏清闻言,跨出了脚步,“来我屋里说。”

顾桃紫跟着她进了屋。

“说罢,那个标记到底属于哪里。”

“不属于咱们祁国,难怪我打听了老久。”顾桃紫道,“这个标记属于邻国,天域国的一个军队,十几年前这支队伍还在,后来覆灭了,据说是一个千人的精英队,队伍名唤沈家军,这个队伍里的人,兵器上面刻着的标记,跟您画下来的一模一样。”

“千人的精英队,为何会覆灭?”顾珏清追问道,“这个沈家军,在天域国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能够把一支队伍给覆灭的,只有战争。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

被帝王诛杀。

“听说,这支队伍是因为叛乱,被国君给灭了的。事情到现在都已经隔了十几个年头,又不是在咱们本国内发生的事情,本国人知情者甚少,在咱们本国打听,大约也打听不出详细的内容。”

顾桃紫说到这里,有些好奇,“爷认识邻国的人吗?在属下的印象里,您似乎不曾与邻国的人打交道。”

“此事关系着机密,你别多问了,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标记来自于沈家军,你就不用亲自去邻国了,你派手底下的人去一趟邻国吧,本相要知道沈家军的来历,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爷的体恤,属下告退。”

顾桃紫离开之后,顾珏清陷入了思索。

天域国,沈家军。

沈家?!

卫迎莹住在相府里的时候,曾透露过,母亲姓沈。

卫家的主母,与天域国的沈家军,多半就是一家人。

卫长琴手上的那把bi shou,是沈家军的物件,卫长琴也亲口跟她说,那是外祖父送给他的。

那天夜里,他那么难过,是否与沈家军的覆灭有关系?

如果她没有趁他转身的时候打开那把bi shou,看到bi shou上刻着的字与图案,也许就不会发掘到他的秘密了。

那么重要的bi shou他都敢借给她看,可见对她是真的信任,也许……

就算被她给知道了秘密,他也不一定介意吧?

有了沈家军这条线索,她就可以继续往下查,说不准就能查到与卫长琴有关的一段往事。

……

七日之后。

太祁殿内,百官齐聚。

龙祁世坐在龙椅上,望着底下的众人,说道:“昨天夜里,朕收到了邻国皇帝快马加鞭让人送来的一封书信,信上说,邻国太子欲求取我朝长公主,通过联姻,使得两国关系更加友好,朕要是同意,太子就会作为使臣,亲自前来我国接长公主,你们意下如何?”

慧阳长公主,年十九,待字闺中,性情温婉,优雅高贵。

作为皇帝的妹妹,自然是有不少王公大臣对她倾心,她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却没有出嫁,传言她眼光过高,没有合适人选。

众人心里想,在本国,没有她看上的人,邻国的太子与她匹配,总不至于委屈了她,太子亲自前来求娶,嫁过去便是太子正妃,将来的正宫皇后。

“陛下,邻国与我国本就是友好之邦,邻国太子求娶我国长公主,这也算是门当户对,十分相配,公主是金枝玉叶,眼光高,寻常贵族男子她瞧不上,而邻国太子身份尊贵,长公主大概是不会有意见的。”

有臣子站出来说出了想法,其他人也跟着附议。

“邻国此举,是诚心想要和我国交好的,将来他们的太子登上大宝,长公主便位居后位,母仪天下,咱们祁国可是强盛大国,天域国皇族绝不敢亏待长公主。”

“嗯,你们的想法与朕差不多,不过……慧阳她似乎不太乐意,昨天夜里朕去找她,她哭着说,不想远嫁,舍不得母国。”龙祁世说着,看向卫长琴,“卫卿,说说你的想法。”

卫长琴面无表情道:“回陛下的话,既然大家都觉得好,微臣也没有意见。长公主身为皇室的金枝玉叶,一出生便应该意识到,联姻是她难以推卸的责任,她享受着皇家的尊荣,就应该在皇家需要她的时候,承担她应尽的义务,陛下想让她嫁,她便得服从。”

“嗯。”龙祁世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卫长琴的说法,又看向了顾珏清,“顾卿你觉得呢?朕不顾慧阳的意愿,强硬命令她去联姻,是否无情?”

“回陛下的话,两国之间的交情至关重要,联姻的确有助于两国关系更加和睦,陛下重视与邻国的关系,自然就没法再去考虑长公主的心情,身为皇室的公主,面临远嫁自然会有无奈,陛下可以让娘娘们多劝劝她,不必过分苛责。”

“言之有理,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龙祁世站起了身,“今日就给邻国皇帝回信,同意长公主嫁去,退朝吧。”

众人行过礼,陆续离开。

顾珏清与卫长琴并肩而行,淡淡道:“这慧阳长公主要是早一两年嫁人,就没今天这事了,如今,就算是想嫁本国人,也不可能了,听说去年太妃和皇后就有帮着她说媒了,她挑来挑去的就是不满意,现在要远嫁了,再没有她能挑人的机会。”

卫长琴道:“我怎么听你这语气,似乎在替她惋惜呢?”

“皇室公主的责任,对她们来说是一道枷锁,幸运点的,嫁个本国的贵族,能被婆家供奉着,不幸运的,就得远嫁,离开母国,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家人分离……”

“远嫁,也未必不幸,主要还是得看嫁什么人。”卫长琴道,“你看元娴公主就一点都不郁闷,被许给了镇南王,两人性格都活泼,整日打打闹闹,日子也不闷。”

戎国元娴公主,是在上个月和镇南王定下婚约的,听闻,是在一场皇家狩猎比赛上,元娴公主选的马太野,没完全驯服,骑上去没多久就不慎坠马,幸好镇南王就在边上,反应够快,一下子就把人给捞起来了,没摔个狗啃泥。

由于救人救得急,把元娴抱了,皇帝瞧着两人看上去还挺般配,直接赐婚了,明年年初完婚。

“元娴公主活泼,心态乐观、并且独立。可慧阳长公主性格温驯,听说还有点固执,都跟陛下闹起来了,可见……她是真不舍得母国,性子不独立,背井离乡容易吃亏。”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不远处响起清脆的女音——

“公主,公主您慢点跑,别摔了。”

顾珏清闻声,转头去看。

一袭湖绿色的倩影小跑过来,那女子清丽脱俗,五官秀美,十**的年岁。

正是慧阳长公主。

“见过长公主。”顾珏清朝她行礼。

然,她看也没看顾珏清,直接跑到卫长琴的面前,“卫大人,我让你在皇兄面前反对我远嫁,你究竟有没有反对?朝廷里有不少人以你马首是瞻,只要你反对一句,一定会有人顺着你的话说,你……”

“陛下的决定,怎容我反对?”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公主别指望臣了,臣帮不上你什么的。”

“所以你还是赞同的是不是?”长公主冷着脸,“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却……你怎么就不愿意帮我?”

第186章 我的眼里有你(一更)

“公主殿下难道不了解陛下的脾气吗?他决定的事情,有几个人能够反对?”卫长琴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皇室公主没有任性的权利,还望公主顾全大局,服从陛下命令。”

“顾全大局?天域国想与我国联姻,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可为何偏偏要选我去?几位皇叔家里也有女儿,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她们?没准她们当中有人乐意去,而我心有所属,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去远嫁。”

“邻国指定了人选,就是要求娶慧阳长公主,我朝怎能随便换人?”

“难道就不能再商量一下?多几个臣子帮我说话,皇兄也许就会改变主意。”长公主语气不忿,“若我没有心仪的人,我愿意服从皇兄命令,可既然有了,我便不愿意被人主宰婚姻。”

长公主说到这,看向卫长琴的目光中带着恳求,“你若想帮我扭转局面,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能成?难道你就真这么厌烦我吗?”

顾珏清从长公主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丝猫腻。

长公主无视了她的问候,急急忙忙地跟卫长琴说话,神色急切,语气里透着无奈失落,由此可猜测——

长公主心仪之人,八成就是卫相了。

外界都传闻长公主眼高于顶,倾心她的人无数,她却看不上一个。

如今看来,传言有误。

长公主心里有人,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身为公主,她爱惜颜面,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被心上人拒绝,才会对外说,没有看上的人。

她一直待字闺中,大概是还抱有幻想,她有等待的耐心,命运却并不给她太多时间等待。

等着等着,等来了邻国的求娶。

与卫长琴相识这么久,还真没听他提起过长公主一个字,也不知这二人之间有什么渊源。

“长公主,臣知道你心情不佳,但也不要因此失了仪态。”卫长琴依旧气定神闲,“如果您想要改变远嫁的命运,您得自己有本事去争取才行,恳求旁人是没多大效果的,臣并不想因为你,而惹得陛下不愉快。”

长公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顾珏清插不上话,便也不开口,只做旁听者。

慧阳长公主总算是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朝她看了一眼,“顾相……”

“公主别求我。”顾珏清冲她淡淡一笑,“咱俩不熟。”

言外之意:没理由为了你去得罪陛下。

“好,既然二位都不愿意相助,本公主自己想法子,打扰了。”

长公主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大吵大闹,而是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态,转身走开,步伐优雅而不急躁。

宫女连忙跟着她的身后,稍微走远些了,才敢说话,“这卫大人实在是太不通情达理了,公主都放下身段去恳求他了,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点儿都没有想帮公主的意思。”

“他心里没我,所以他不想管我。”长公主低喃道,“我对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回应,明里暗里我都表示过了,每一回,他都只是笑笑,很快就引开了话题,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客套又疏离。也许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的命运如何?他不干涉。”

“奴婢想不通,卫大人怎么就这样铁石心肠?论容貌,论才华,公主都胜过无数贵女,与他很相配,可是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您,乞巧节送去的荷包、月神节送去的双雁图,都给退回来了。您说,他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应该不是……”长公主摇了摇头,“我特意嘱咐了住在卫府附近的几户人家,如果有见到卫相与哪个女子来往频繁,消息应该会送到我这里,你想,那么多双眼睛,要是有女子进出卫府,总会有人瞧见的。”

她当然不会过多干涉卫长琴的私事,她只想知道一点,就是关于他的情感。

平时有没有和哪个女子来往,是否有女子频频进出卫府的大门?

一直以来,得到的消息都让她很欣慰。

除了卫府自家的婢女之外,几乎没有外来女子踏进卫府。

她也曾猜测过,卫长琴会不会看上了他自己府里的婢女?于是有一回,趁着卫家几个婢女上街买菜的时候,她特意叫人花钱去打听,从卫府一个婢女口中得知,卫相从来没有带女人回府过夜,更不可能看上自家的婢女,卫府里有名言规定,下人勾引主子要受棍棒之刑,并赶出府。

他只跟朝廷的官员有来往,身边从未出现过红颜知己。

“卫大人既然没有喜欢的女子,为何就不尝试着接受公主的心意?多少王公大臣倾心于公主,公主看都不看,这卫大人未免有些不识抬举。”

长公主听着宫女的话,蹙了蹙眉,“住口,谁准你指责他?”

她的心情的确很失落,但她并不允许旁人说卫长琴的不是。

“奴婢只是在替公主打抱不平。公主不想远嫁,卫大人又不愿意帮,奴婢替公主心急啊。”

“此事急也无用,容我好好想想吧。”

……

“卫相,与你认识这么久,我还真没听你提起长公主一个字。”

“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咱们跟她都不算熟。”

“我以为她的确是不熟,难道你与她也不熟么?”顾珏清瞥了他一眼,“本相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并没有问题,刚才长公主那般姿态,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思,虽然没有明着说出口,我也能够感受到了。”

“我与长公主之间的渊源……其实很简单。”

卫长琴顿了顿,道,“两年前,陛下领着王公大臣们出宫踏青,长公主和娘娘们也在队伍之中,那一次你我都在,行到中途,遇上歹人行刺,那伙人是前朝的叛党,侍卫们和歹人动起了手,你我二人守在帝后的身边,长公主离我们不远,差点被歹徒的剑给刺伤,幸好我反应快,救下了她,从那次之后,我便能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跟对待旁人不太一样。”

“好狗血的英雄救美。”顾珏清说了一句,“怀春少女就喜欢你这样长得俊又武功好的。”

“是吗?”

“当然,本相曾经听到过一则笑话,我来跟你讲讲。关于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如果男方玉树临风,被救的女子便会说: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可若是男方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姑娘的说法就会变成——大侠的恩德,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来报。可见长得好是多么重要啊。”

“……”

卫长琴静默了片刻,淡淡道:“不能说是英雄救美,只能说是护驾。文武百官臣服于皇族,皇族有难,官员相救,这算是义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百官应该履行守护皇族的责任不是吗?”

“卫相这么说,听起来也挺有道理。”顾珏清挑了挑眉,“可长公主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她大概觉得你是她的英雄吧,你没看见她刚才那眼神吗?落寞中带着失望,失望中透着无奈,无奈中又夹杂着一丝丝哀怨……”

卫长琴慢条斯理地打断她,“顾相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出这么多情绪,也真是不易,本相就没有顾相这么敏锐了,长公主的那双眼睛,普普通通,没什么好看的,本相也就没仔细瞧。”

“普普通通?才不是呢,长公主的眼形是杏眼,大眼睛,水灵水灵的,还挺好看的呢。”

“本相见多了那样的眼睛,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卫长琴说着,脚步加快了几分,挡在了顾珏清的前头。

顾珏清脚步一顿,问道:“怎么了?”

“我在看你的眼睛。”卫长琴道,“比大多数的眼睛好看,你的眼,如星辰大海般深邃,让本相想要探索。”

顾珏清干笑了一声,“没你说的那么好,你这双墨玉般的眼,更好看。”

“嗯,我的眼睛比你的好看。”卫长琴勾了勾唇,“因为我的眼里,有你。”

顾珏清:“……”

不等她反应过来,卫长琴转过身走了。

第187章 心病(二更)

等顾珏清回过神来时,卫长琴已经走出好几尺远了。

这个家伙……

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哄小姑娘的把戏了。

甜言蜜语,也就只对怀春少女管用。

她早就没那个少女心思了。

她胸腔里的这颗心,很成熟。

正走着,远远地看见一道黛蓝色的身影,那人在侍卫的带领之下,越走越近。

是神墨。

顾珏清想起来了,就这两天,龙祁世对无忧粉的瘾,大概又要上来了,如果再让他继续吃无忧粉解瘾,他必然大发雷霆。

上回就跟卫长琴商量过,让神墨掐着要发作的这段时间进宫,无疑是给龙祁世一个‘惊喜’。

“草民见过卫大人,顾大人。”

虽然三人已经很熟,在宫里却不能表现出友好,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

“真是想不到,能在这里偶遇先生。”顾珏清面上故作惊讶,“先生进宫,莫非是想到了要怎样帮陛下治病?”

“正是。”神墨笑道,“草民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让陛下一试。”

“当真?办法能有效吗?”

“有没有效果,试试就知道了,草民能够担保方法对身体无害,即使不能痊愈,也不会有损陛下的健康。”

“既然如此,本相随你一同去。”卫长琴开口了,“本相要亲眼看看,你的方法有没有用。”

顾珏清道:“本相也要去看看。”

“两位大人,草民的这个方法,可不是瞬间就能奏效的,需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不过既然两位大人好奇,那就一同来看看吧。”

三人说着,在宫女的带领之下,一同去明德殿。

……

“陛下,那位民间大夫已经到了。”

明德殿内,龙祁世听着贴身太监汇报的话,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

他一下早朝,就听见侍卫通报的消息,说是之前卫相引荐的那位民间大夫来求见。

他只觉得自己的病有希望了,连忙派人去宫外把那民间大夫接过来。

“对了陛下,那位大夫在来的路上,遇见了顾大人和卫大人,两位大人关心陛下的病,想要一同进来看看那大夫能不能医好。”

“准了,让他们全都进来。”

太监退了出去,把殿外的三人都带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都起来。”龙祁世的目光落在神墨身上,眸底流动着期盼之色,“朕等你等得都快不耐烦了,你可算是来了啊,关于朕的病,有什么办法没有?”

“陛下恕罪,草民久久不来,并不是因为草民懈怠,这些日子以来,草民日夜都把头埋在医书里,走遍咱们皇城郊外的山野田地,总算是找到了个好东西,相信能够对陛下有所帮助。”

“什么好东西?”

龙祁世问的时候,神墨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药箱的第一层。

龙祁世只见那层里装满了乌青色的植物,看上去像是——草?

“这东西能治病吗?”

“回陛下的话,这东西名叫苦草,巨苦无比,堪比黄连,可以克制无忧粉造成的瘾性。”神墨道,“草民上次从宫里回去之后,就重金请人来试药,先是让人吃了几趟无忧粉,每天都吃,很快就上瘾了,接着,给他断了十天的无忧粉,他的瘾上来了,十分难受,草民让他吃这草,吃下去以后,满嘴发苦,但能饱腹,对无忧粉的yu wàng,从强烈变到微弱。”

顾珏清惊讶道:“如此说来,这草就是无忧粉的克星啊。”

神墨点头,“可以这么说,长期使用无忧粉,想要戒掉,也得长期吃苦草。每天都吃,只要不中断,就不会总想着无忧粉,把这草吃一个月下去,无忧粉便能中断一个月,人之所以会对无忧粉上瘾,是味觉对无忧粉产生依赖,用苦草可以把依赖性逐渐冲淡,让味觉失去对无忧粉的记忆,自然就再也不会想吃无忧粉了。”

“那这个苦草,会不会有其他不好的作用?”龙祁世询问道,“究竟要吃多长时间,才能够完全戒掉无忧粉?”

“除了苦之外,无其他副作用,还有助于排出体内无忧粉的残留。安全起见,得吃三个月以上。”神墨说道,“草民今天带来的这些苦草,是上午刚摘的,大概三天的分量,等陛下吃完之后,草民还得再采新的,这苦草也得趁着新鲜吃,采下来三天之内食用最好,生吃比熟吃效果更好,不过……生吃的话,多数人都吃不下去,陛下可以让人拿沸水煮一煮,吃完一盘管饱,不可与其他食物同吃。”

“只要能够治病,没什么不能克服的。”龙祁世一想到病愈之后不用担忧子嗣问题,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从药箱子里抓了一棵苦草。

拿在手上,就觉得挺硬了。

张口咬下的那一瞬间,眼皮子顿时就跳了一下。

他一下子就呸了出来,望着手里剩下的半棵草,“这东西也太苦太硬了吧?还得把这个当饭吃,吃一整盘?吃三个月?”

卫长琴望着他铁青的脸色,也走上前去拿了一棵苦草,张口只咬下了一点儿。

他倒是没有呸出来,眉头却拧成了一团,“这的确是让人难以下咽,陛下素来挑食,让陛下天天吃这个,还真是一项辛苦的任务,吃的时候蘸点儿糖,行不行?”

“绝对不行,别说是吃糖了,吃咸的都不行。无忧粉为何让人上瘾?因为添加在食物里,令食物太过好吃,人才会难以戒掉。这对人来说是一种享受,但是人却要为此付出代价,想要戒除那也得付出代价,治病的过程可不是享受,这得病容易,治病难,是上天安排的道理。”

龙祁世闻言,叹气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治病不是能讨价还价的事,朕就是想问问,这么苦的东西吃一大盘下去,嘴里是不是得难受?该如何缓解?”

“陛下只需要忍耐一刻钟就好,一刻钟过后,就可以喝茶吃甜点了,总之每日一餐苦草必不可少,陛下想要痊愈,就得听草民的。陛下中午先吃一餐试试?保证吃下去之后,不会那么想念无忧粉,吃些甜的就能够满足了,到了晚上一定会有食欲。”

“那行,就依你所言。”龙祁世道,“如果你提供的这个方法能让朕痊愈,朕就赐你黄金千两,让你掌管太医院,如何?”

神墨怔了怔,“这……”

“怎么?觉得这个奖赏不够大吗?”

“当然不是,相反,这个奖赏太大了,草民实在是受之有愧。”

“朕的病,太医院里最有资历的那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你却能治好,这岂不是证明你比他们更有见识?你有如此高超的医术,让你掌管太医院,也不算受之有愧。”

“多谢陛下抬爱,只是草民zi you习惯了,怕被宫里的规矩给束缚,陛下也不用这么快给草民奖赏,等陛下确认草民的方法管用,再奖赏也不迟,草民每隔三天,都会给陛下送来一批新采的苦草。”

“那好,朕等会儿就吩咐宫人用沸水煮苦草,没别的事情了,你们都可以退下了。”

三人向龙祁世行礼告退。

“微臣告退。”

“草民告退。”

三人走出了明德殿,走远了些,神墨悠然问道:“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让人觉得,我特别不想当太医?”

顾珏清笑道:“陛下也许在心里认定了你是个人才,想把你留在皇宫里,这以后要是得了疑难杂症,找你也方便。可你表现出对太医院兴致缺缺的样子,他为了留下你,也许会给你抛出一些you huo的条件,比如赏你一些特权。”

“顾相可真是个聪明人,我想什么都让你给猜到了。”

三人正说着话,忽有一名宫女小跑了过来。

那宫女面容清秀,顾珏清瞧着还有点眼熟。

是了,刚才见过,是跟在慧阳长公主身后的宫女。

“见过顾大人,卫大人。”宫女朝着顾珏清和卫长琴行了礼之后,就不再找他们说话,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神墨身上,“这位大夫,我们长公主身体不适,想请您去给她看看。”

不等神墨接过话,顾珏清便疑惑地说道:“太医院离公主的寝宫似乎不远吧?你还专门来陛下的宫外请大夫,为何要这样舍近求远呢?”

宫女说道:“顾大人,奴婢只是个跑腿的,按照公主的吩咐办事,公主想让这位大夫看,听闻这位民间大夫医术高明,能治太医院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公主高看他,请他前去看病,也没什么不妥吧?”

“既然是长公主的吩咐,草民自然遵从,能为公主看病,也是草民的荣幸。”神墨冲着宫女笑了笑,“前边带路吧。”

“先生请随我来。”

宫女领着神墨走了。

顾珏清与卫长琴对视了一眼。

长公主请神墨过去,绝对不是看病那么简单。

顾珏清道:“咱们来猜猜,长公主想干什么?”

“应该不会刁难神墨,毕竟他们也不认识。”卫长琴想了想,道,“不久前才来找我们说话,看她面色红润,脚步轻快,一点儿也不像病了的模样,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所以是装病?拿生病当借口,才能把神墨给请过去。”顾珏清接过话,“他们俩不认识,长公主没有理由刁难,既然不是刁难,那就是有事相求了?”

“长公主如今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躲避联姻。想要躲避联姻,有三个法子。第一是她死,第二是邻国太子死,这两种情况当然是没可能发生的,那么就剩第三种情况,她可以得个重病,或者怪病,就可以和邻国商量着取消婚约,她可以主动提出,不愿意耽误太子,还能让人觉得她体贴。”卫长琴分析着。

顾珏清挑了挑眉,“她想给自己弄个怪病,太医院的那帮太医肯定不敢帮她,毕竟在宫里呆久了,瞻前顾后,凡事小心谨慎。所以,她可以重金找太医院外的大夫,帮她制造怪病,最好令太医院都治不好,这么一来,就有了合适的理由来躲联姻。整个宫里都知道,有一位厉害的民间大夫,对于医学方面的知识比太医还要渊博,所以,长公主盯上了神墨。”

“应该就是这样了。”

……

神墨被宫女领着去了长公主的住处。

“公主,大夫来了。”

“进来吧。”

宫女推开了房门,朝神墨做着邀请的手势,“先生请进。”

神墨跨过了门槛,抬眼就看见了倚窗站立的美人。

“草民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转过了身,淡淡道:“免礼。”

神墨站起了身,打量着她的脸色,“公主,您面色红润,看上去不像有病,您说身体不适,请问哪里不适?”

“我没病,但我的确身体不适。”长公主道,“我得的是心病,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个忙,你若能帮本公主,这些都是你的。”

说着,她走到了桌边,打开了桌子中央的锦盒。

神墨看了过去。

啧啧……

好多钱。

第188章 我不跟你抢(一更)

“草民愚钝,不明白公主的意思。”神墨注视着那箱子里的珠宝,道,“还请公主明示。”

那里边装的可不是金银,而是比金银更加值钱的玛瑙翡翠明珠等物件,价值比同等数量的黄金要多得多。

长公主出手阔绰,提出的要求想必也不会简单。

“我刚才说了,我得的是心病。”长公主慢条斯理道,“邻国要与我国联姻,皇兄命我远嫁,可我实在不愿意离开母国,满朝文武也没几个敢为我说话的人,他们都支持本公主远嫁,这就是我的心病。”

神墨闻言,面带疑惑,“公主不舍母国,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草民又能帮上公主什么忙呢?”

“你当然可以帮得上。皇兄的怪病我也听说了,妃嫔为了争宠,竟然敢在他的饭菜里下致瘾药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只有你能为皇兄分忧。可见你学识渊博,比那些常年呆在皇城里的太医有本事多了,他们都不曾往外走走,不曾游历山水,自然没你见多识广。你在民间见过的疑难杂症,应该有不少吧?”

“公主过奖了,草民可不敢说大话,公主询问疑难杂症,是有什么目的吗?”

“我想患病。”长公主说道,“有没有哪种疑难杂症很不好治,但不会危害性命的?治病总比得病难,有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得病?”

神墨吃了一惊,“公主何必如此?天底下哪里有人盼着自己得怪病的。”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只要我患了病,就有理由不去联姻,这是让邻国放弃我的唯一办法。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胆子不大,什么事都不敢瞒着皇兄,而且,他们的能力也有限,本公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你比较可靠些,你一定能有办法,制造一种让他们治不好的病。”

“公主,真要这么做吗?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你害怕承担罪名?这个你真不用担心。今日本公主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够向任何人泄露。你不说出去,我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咱们之间的交易?”

长公主说着,拍了拍装着珠宝的箱子,“这些东西,能够让你生活富裕起来,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动心吗?如果你能帮了我这次,以后我还会有需要你的地方,你能够得到的远不止这些。”

神墨的目光落在那箱珠宝上,久久不曾挪开,却似乎仍然有犹豫。

长公主眼见着他心动,心里明白,他是怕事情穿帮了,会受到皇帝处置,所以才不敢干脆地答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么一想,她又说道:“眼见着邻国的队伍就要过来了,我不能给你太多考虑的时间,如果你敢帮,并且能够成功,事成之后本公主会再给你一箱珠宝作为你的酬劳,如果你没胆子帮,那我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只要公主能够保证,事情不泄露出去,草民愿意一试。”神墨似乎下定了决心,“草民的确见过不少疑难杂症,陛下的病对草民来说,也算不上太难,请公主给草民三天的时间,草民一定能够找到对性命无忧的怪病,难住太医院那帮人,除了我能治,旁人都别想治。”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长公主展颜一笑,“你得快点儿,说好三天就三天,可千万别一再拖延,越快越好。”

“请公主放心,草民就算是不吃不睡,也要先解决公主您的问题。”

“那就多谢先生了。”

“公主客气了,能为公主分忧,也是草民的福气。”

“我相信你的能力。”长公主把珠宝盒子盖上,“这些,你先带回去,我刚才承诺了你,事成之后还有酬谢,绝不食言。”

“谢公主!”

……

卫府大堂内,一阵饭菜飘香。

雪白的人影坐在桌边,优雅地喝着汤。

而大堂外,一道蓝色的人影步伐轻快地走动,迈过门槛,到了卫长琴对面坐下,“幸好赶上吃午饭了。”

卫长琴抬眸看他,“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来呢。”

“那长公主根本就没病。”神墨拿起了筷子,“她是想要得病,借此来躲避联姻,她之所以会盯上我,是因为她觉得我比太医院那帮人有本事,让我找寻一种不危害性命的怪病,只要能把太医院难倒,皇帝应该就会另外挑选健康的皇女去联姻,她就能够留在母国了。”

“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吧?”卫长琴笑了笑,“给她下个毒,再按时吃解药延缓毒发,这毒最好能在身体表层产生现象,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有病。”

“你以为我是真想帮她吗?”神墨悠悠道,“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都已经把她的目的告诉我了,我若不帮她,她就有理由杀了我这个知"qing ren",使她的主意不会泄露出去。你想,一个知道你计划、却不愿意给你提供帮助的人,你会放心他活在世上吗?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习惯了主宰普通人的生死,为了计划不被泄露,不会介意多收割一条性命。”

他与慧阳长公主只不过聊了几句,就能看出她不简单了。

直觉告诉他,若拒绝长公主,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算是他恶意揣测,在那种情况下,答应下来,也比不答应更安全。

答应了,便等于被长公主拉下水,她就不会起杀意。

不答应,导致了长公主心情不好,她要杀他这个知"qing ren"泄愤,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不能在宫里直接动手,但她可以让人在宫外下手。

他不怕她起杀意,怕的是引起她的注意力。

他的背景,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大夫而已,就算是给皇帝治好了疑难杂症,也不容易引起大人物的关注。

若引起了长公主的关注,这以后出门在外可能都会有眼睛盯着他。

他可不需要这样的关注,便装出一副热衷于金钱的模样,令长公主认为,他是一个为了钱财敢冒险的人,长公主对他也就放心了。

“你被宫女带走的时候,我和顾相就已经在猜测着长公主的意图了。”卫长琴说道,“事实证明,我们猜测得没错。她会千方百计地躲避远嫁,她需要一个有能力并且可靠的人,所以盯上了你。你当着她的面答应下来,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奇怪了,你们是怎么猜到她心思的?你们跟她熟吗?”

“不熟。”卫长琴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有件事情没告诉你,长公主似乎……对我有意思。”

“难怪了!她是舍不得你,所以才想留在母国,一旦离开,跟你之间的缘分也就断了。这事你怎么没早告诉我呢?”

“对于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又怎会特意提起?谁能想到你跟长公主之间也有交集?如今你既然摊上这个事儿了,也不用焦虑,有钱拿,你就先帮。”

“我自然不焦虑,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议。”神墨的语气里带着感慨,“没想到,长公主也是个重感情的女子,她想得怪病,遭到邻国嫌弃,甚至不介意在得病期间受病痛折磨,因为她对你抱有期待,她或许想要打动你,让你看清她的心意,只要她不远嫁,一切皆有可能。”

“我早就看清她的心意了。”

“那……你心里就没半点想法吗?”

“有。”

“看来你还不算太无情。”神墨挑眉,“是有点令人感动。”

“不是感动,是觉得多余。”卫长琴道,“一厢情愿的人,容易作茧自缚。”

“这句话,我一字不改,也送给你。”神墨冷哼一声,“你自己不也是一厢情愿,作茧自缚?你对顾相有多好,人家顾相看上你了吗?还不如长公主对你好呢,不比不知道,一比较,顾相着实冷血。”

“你觉得长公主好?那你加把劲。”卫长琴道,“我不跟你抢的。”

第189章 公主的计划

“胡说什么呢你?”神墨没好气地道,“我跟你聊长公主,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别拿我打趣。”

“我不拿你打趣,你也别干涉我与顾相之间的事。”卫长琴不疾不徐道,“她虽然没看上我,但也没看上其他人,我与她之间的缘分,还深着呢,至于其他女子,再好也与我无关,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神墨道:“只不过是替你觉得惋惜而已。喜欢你的,你视而不见,不喜欢你的,你视若珍宝。”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情投意合,更多的是一厢情愿,因此,我得等。”

“如此有耐心,值得夸奖。”神墨唇角轻扬,“看着你,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有耐心,但你比我幸运,男未婚女未嫁,有希望凑一对。”

昔日的他,和长琴一样,一厢情愿。

直到今日,他也没后悔过。

“又想起往事了?别总想那些不开心的,吃菜。”卫长琴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着你能有一个跟我完全相反的结果。”神墨淡淡一笑,伸手夹菜。

……

三日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这天上午,神墨采摘了新鲜的苦草带进了宫。

入宫门的时候,明德殿的太监就等在宫门外迎接他,眼见着他走上前来,笑脸相迎道:“先生,陛下说了,您以后进出宫门就不必再让人通报了,这是通行令牌,您收好。”

太监说着,递给了他一块木制的牌子,呈长方形,比巴掌还小点。

神墨接下牌子,说道:“我毕竟不是宫里的太医,陛下准许我zi you入宫,我这心里……”

“高兴吧?平民百姓想要入宫,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想见陛下一面都比登天还难,您作为民间的大夫,能拿到这通行令牌,可见陛下对先生的重视,先生前途无量,要不了多久,大概就能进太医院了。”

做宫里的太医,是无数大夫的梦想。能够结识贵人,拿到高额俸禄。可太医院每年招人的名额都十分有限,不过寥寥几人。

“这个时辰,早朝还没散吧?”神墨询问太监。

“还没呢,先生您可以先去陛下寝宫外候着。”

“陛下最近这几日,都有好好吃药吧?”

“陛下自然记着先生的嘱咐,哪怕这药再苦再难吃,陛下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每天中午一盘白水煮苦草,都没浪费。”

“那就好。”神墨走着走着,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

太监有些疑惑地回头,“先生您怎么不走了?”

“我突然想起了个事儿,三日前,长公主身体不适,让我去给她诊断,我给她开了药,也不知公主现在的情况如何,趁着陛下还没下早朝,我先去给长公主复诊,看过长公主之后,再去拜见陛下。”

“这样啊,那行……公主的寝殿离陛下也不远,我给您领路。”

“多谢公公,我自个儿记得路,你不如先把这些苦草带回陛下的寝宫,要是陛下比我更早到,你也能跟陛下解释解释,免得陛下找不到人。”

“也好。那先生您给长公主看完之后,马上来明德殿。”

“放心,我不会磨蹭的。”

神墨把太监给打发走了,这才去了长公主的寝宫。

“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长公主望着他,眸底泛着期待之色,“上次咱们聊的怪病……”

“草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公主请看。”

神墨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长公主,“公主只需要把这膏药涂抹在肌肤上,立刻就会引起大片红斑,会有点刺痛,外加有点儿痒,公主如果想达到最好的效果,就涂抹在脸上、脖子上、手上,这样一来,旁人一看就知道公主生病了,草民有信心,太医院的太医解不了。”

“那你自己能解吗?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草民自然是可以治好的,要是连草民都解决不了,又怎么敢献给公主用?草民又不嫌自己命太长。”

长公主微微一笑,“那好,我试试。”

她说着,从瓶子里取出了点儿膏体,涂抹在手背上。

等候了片刻,涂抹的区域开始泛红,并且有点发痒。

“此药为何会让人发痒呢?”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我要是涂在脸上,引起红斑,怕是会痒得拿手去抓,把脸给抓花了……有没有能够止痒的办法呢?”

“有的,觉得痒的时候,拿毛巾浸着冰水敷一敷,水一定要冰凉,最好是从冰窖里取冰块泡在水里,用这样的冰水敷脸,就可以缓解发痒,不过现在入冬了,用冰水,大概会挺难受。长公主,这是我目前能找到,对身体伤害最小的方法了,这是一种毒花捣烂成汁做成的药膏,只会对皮肤产生ci ji性,对五脏六腑均无损害,公主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

“这样啊……还算不错了。”长公主突然笑了,“我的脸上要是长了红斑,邻国太子是不是就会嫌弃了?邻国绝对不会愿意娶一个面貌不佳的公主回去,这一招,可以让他们把目光转移到其他皇女的身上去,皇兄再也别想命令我远嫁了。”

说到这,她再次询问神墨,“你确定别人治不好这病吗?万一太医院里有人能治好可怎么办?”

“公主放心吧,这是草民自个儿研究的,您也说了,太医院里的人,常年没有踏出过皇城,有些罕见的植物,他们认不得。就算真的有人能治出来,公主您用点手段,给封口费不就好了吗?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也是。”长公主笑了笑,“辛苦你了,解药呢?一起拿来给本公主,等邻国的人离开以后,本公主就可以‘康复’了。”

“回公主的话,您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我没能把毒药和解药全做出来,解药还得回去继续制作,再给我三五日的时间就行了。”

“三五日?也不知道邻国的人在解药做出来之前,会不会抵达皇城。”长公主微微蹙眉,“我是想,如果解药也一起给我,我就能试试解药管不管用了,毕竟这毒药有损容颜和肌肤,我怕……”

“公主不用担心,草民能够保证做出来的解药管用。如果公主现在不敢用这膏药,可以先等等,说不定在邻国人到来之前,解药能做出来,公主就能两样一起试了,可如果他们来得太早……公主恐怕就等不到解药了。”

“好。”长公主点头道,“你先去制作解药,本公主还是挺相信你的能耐的。”

两人正说着话,有宫女踏过了门槛,朝着长公主道:“公主,早朝已经散了。”

长公主应了一声,“知道了。”

“早朝散了?那草民也得赶紧去看陛下了,公主要是没别的事情,草民告退。”

“去吧。”

神墨离开了之后,长公主也从椅子上起了身,正要走出寝殿,突然又停顿了一下步子,折返到了梳妆台边,望着镜子里的人。

仪容得当,发式也好看。

身后的宫女笑道:“公主,不用再看了,您的装扮已经很好看了。”

“那就好。”长公主怀着喜悦的心情,离开了寝殿。

她步伐轻快,走向臣子们下朝的必经之路。

远远地,看见了左右丞相并肩而行。

卫相从前都是独自行走的,如今跟顾相的关系倒是转好了?经常能见到他们一起走。

不过……朝堂上的交情,表面好不代表真的好,更多的是虚伪客套,表面朋友多了去了,一旦牵扯到利益,说翻脸就能翻脸了。

她走近的时候,顾珏清不经意地转头,就看见了她。

“诶,长公主来了。”顾珏清朝着身旁的人说道,“八成又是来找你的。”

卫长琴:“你怎么就知道是来找我的?”

“除了你还能找谁?要不要打个赌?”

两人说话间,长公主已经上前来了。

“卫大人,借一步说话。”长公主道,“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谈谈。”

“既然二位要谈,我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顾珏清正要迈开脚步,就听卫长琴在身后说道,“顾相,还没到饭点,你赶着回府做什么?在这儿等我。”

第190章 不解风情(一更)

顾珏清本来要走,被卫长琴这么一叫,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卫长琴和长公主走到了一旁。

她大约猜到卫长琴为何要叫她等着了。

让她等着,长公主就不能拉着他聊太久,他只要稍微不耐烦,就可以对长公主说:我与顾相还有要事相商,不敢让顾相等候太久。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那她便等一会儿吧。

长公主和卫长琴走到了一丈之外。

“公主有何事?请说吧。”

“之前我让你劝皇兄改变主意,你不想为了帮我而得罪皇兄,我能够理解。毕竟皇兄说一不二。纵观满朝文武,我竟然找不到几个能够帮我说话的人,我便只好自己想办法。卫相,我问你,如果我得了怪病,就不适合去联姻了,对吧?邻国能够接受一个不健康的公主吗?”

卫长琴闻言,故作疑惑道:“公主是想要装病?这可不一定骗得过太医的眼睛。”

“装病这一招,肯定不太好用,本公主不觉得自己能收买整个太医院为我说谎,因此,得真病才行,而且还得患上罕见的怪病,我已经找到患病的方法了。”

卫长琴讶然,“公主竟然想要故意患病?就不怕有损身体健康吗?”

“不过就是吃点苦,总比远嫁轻松些,这病还会对容颜有些损伤,如此一来,邻国一定会对我不满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卫相你就完全有理由劝说皇兄别让我嫁,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你是出于私心,你能不能帮我多带动一些人劝说?让皇兄考虑我国的颜面,另外挑一位容貌美丽,并且健康的人选去联姻。”

“既然公主都做到了这一步,我也不能不答应了。”

卫长琴顿了顿,又问道,“公主为何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呢?虽然公主是金枝玉叶,但欺骗陛下同样是有罪,这个计划,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就算不泄露给我听,出于大局考虑,我也会让陛下更换人选,毕竟此事涉及皇室颜面,陛下也不会执意要你联姻。”

“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把我的计划往外说。你不帮我,却也没理由害我,不是吗?”长公主莞尔一笑,“你以为我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舍不得母国吗?卫大人,自从两年前你救过我之后,我的脑海里便时时浮现出你的模样……”

“臣身为官员,在危难来临之时守卫皇族,这也是义务,公主不用把这个人情记挂在心上。”

“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我当真以为自己的生命要结束了,要不是你踢开了那把刺向我的剑,我今天就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你让我怎么能不记在心上?这件事情,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如果当初救下公主的不是我,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侍卫,公主还会这样记挂吗?”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也许臣比侍卫高贵了几分,优秀了几分,但不管是侍卫救公主,还是我救公主,都算是‘护驾’,我并不需要公主还这个人情。”

“你……”长公主似乎有些无言以对。

他怎么能拿自己和侍卫比?侍卫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事到如今,卫大人你还需要我表达得多明白?乳娘总是对我说,公主是金枝玉叶,会受到无数人心仪爱慕,公主不需要主动对任何人表明心意,只需要等着男子来示好。我信以为真,一直以来,都没有亲口对你说出心里话,可我命人去给你送了荷包暗示你,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我等着你来找我说话,你却把荷包给退回来了,我就在纳闷着,你究竟懂不懂?”

“我与公主也不算熟悉,不敢随意接受公主的馈赠。”

“荷包跟寻常的礼物不一样!”长公主有些懊恼,“女子送荷包,就是示好的意思,嘴上没有勇气说出来,才要这样暗示你,如果不是对卫大人有好感,我又怎么会送出这样的特殊的礼物?一直以来,我只看到了卫大人有多温润优雅,却没有想到,你如此木讷,不懂风趣。”

“臣的确不解风情,又有些呆板。”卫长琴依旧面无表情道,“真是辜负了公主的心意,公主应该另找一位知情达趣、会解风情的男子,这样一来您就不用懊恼了。”

卫长琴此话一出,长公主的脸色更加不悦,“我费尽心思想要留在母国,千方百计地要躲避联姻,不仅是因为对家乡的不舍,更是因为本地有我牵挂的人,卫大人,你年岁已经不小了,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你身为朝廷的官员,如果能娶到皇族的女子,对你有益而无害,你可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今日放下身段来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不想错过,若是不鼓起勇气,我怕你永远不知道我的想法。”

“臣已经知道了,臣只想告诉公主,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对公主,实在没有半点儿想法,哪怕知道公主你看重感情,臣也不能给予任何回应。”

“现在不能回应,以后说不定就能了呢?只要我们都还在本国,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没尽。我把计划告诉你,是因为我要你知道,我还在等待着你,我不想默默无闻,我想让你看见,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拒绝的话臣已经说过了,公主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实在让人无可奈何。我与顾相还有事情商量,实在不想让顾相等候太久,这就告辞了。看在公主如此辛苦的份上,我最后告诫公主一句,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住进来,再也容不下公主了,公主不要多问,只要知道,我与你无缘,就行了。”

卫长琴说完之后,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

长公主喊道:“你等等!”

卫长琴的脚步没有半分停留。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后那句话是不是真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长公主的问话传进了耳中。

卫长琴不愿理会,走到了顾珏清的身旁道:“没让你等太久吧?咱们可以走了。”

顾珏清临走之前,瞅了一眼长公主的脸色。

“公主那脸色实在是难看,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顾珏清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得罪她了?”

“我觉得我的每一句话都在得罪她。”

“此话怎讲?莫非公主大胆地跟你表白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她现在面临着联姻,有些话在心里憋不住了,吐露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皇室的金枝玉叶,大多傲然,矜持,能够被公主示好,这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我倒觉得不算好事。”卫长琴道,“反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就莫名其妙了?”

“我与长公主真的称不上熟悉,今天这一次谈话,算是认识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从前见面也只是问候罢了。我原本以为,她对我只有一点儿好感,如今看来,她似乎有点儿执着。”

“你觉得奇怪,我倒觉得不奇怪,有个词叫暗恋,默默喜欢着一个人,却不敢说出来,日子久了,喜爱之情会与日俱增。也许对你来说,她连朋友都算不上,就只是人生的一个过客,但对她来说,你是她悄悄喜欢了两年的人。”

顾珏清发出了一声感慨,“这尘世间的男女关系,真的是一塌糊涂,这个喜欢那个,那个喜欢另一个,一群人里面,死活都凑不出一对两情相悦的,大概是掌管姻缘的月神喝醉了,把姻缘线弄得一团乱,整理不过来了。”

“一群人里,凑不出一对两情相悦的?”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只要你看上我了,咱们就能成为这一群人里,幸福美满的一对。”

“你说话小声点儿!被人听见就完蛋了。”

顾珏清说着,目光扫视着四周。

第191章 惊人秘密(二更)

“怎么,你很担心让人听见吗?”卫长琴唇角轻扬,“我倒是觉得,被人听见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传出一段断袖情。”

“你很喜欢被人当成断袖,接受无数异样的眼光吗?”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惹人非议。这样的流言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那得看是跟谁传出流言。”卫长琴不甚在意道,“如果是跟你一起被传成断袖,我还真的不介意,你想一想,左右丞相是皇城有名的俊男,地位不相上下,才华也相差无几,这样的两个人凑成一对,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传出去也许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顾珏清道:“佳话你个头。”

“你怎么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你说的这个可一点都不好笑啊。说正经的,长公主刚才找你,就只是为了诉说心意吗?她是否已经想到了躲避联姻的计策?咱们之前所猜测的……”

“她跟咱们也算是心有灵犀了,她的确是找神墨要了得怪病的方法。”

“她还真的这么做了?为了躲过太医院的检查,她只能真病,而不能装病,那她是否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这个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她自己选择的路。”卫长琴的脸色毫无波澜。

“为了能够不远嫁,她还真是努力。说实话,我还蛮欣赏这种敢于抗争的行为,她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愿意受人摆布,换成是我的话,大概也会绞尽脑汁,摆脱这种命运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各自家的马车,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第二日早朝时,龙祁世对着文武百官宣布了一个消息。

“天域国太子的仪仗队,大概在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够抵达皇城,为了表示出我国对天域国的欢迎,朕必须派出重臣去城门外迎接,方能彰显出诚意,你们认为应该派谁去?”

龙祁世此话一出,有大臣纷纷给出了建议。

“陛下的,镇南王是个不错的人选。”

“镇安王是我朝栋梁,又是陛下的亲皇叔,的确能够彰显出我国的诚意,臣也认为,可以派王爷前去。”

龙祁世看向镇南王,“皇叔,你意下如何?”

“启禀陛下,不是微臣不愿意去,而是微臣腾不出时间去,明日要考核新进的一批士兵,如果去迎接邻国队伍,考核的时间就得换了,微臣觉得,考核士兵也是要紧事,陛下不如另外派两个清闲的一品大员去。迎接邻国使臣,得讲究礼仪,微臣是武将,哪能比得上文官斯文?不如派左右丞相去吧。”

镇南王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接待客人上面,便把这个任务甩给了两位丞相。

他说完之后,立刻有人附议。

“镇南王的提议不错,左右丞相是文官之首,派他们二位去迎接,也算是对邻国十分客气了。”

“既然如此,就派两位爱卿前去。”龙祁世的目光扫过最前排的顾珏清与卫长琴,“两位爱卿,你们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命你们明日傍晚去城门外迎接邻国太子。”

两人齐声应道——

“微臣领旨。”

……

雅致的寝宫内,有身穿湖绿色宫装的女子坐在书案后,提着画笔,在白纸上勾勒出一幅男子画像。

描绘了良久,她放下了笔,仔细地端详着画中人。

在寂静的环境中,总是忍不住多思多想。

此刻,脑海中又响起他昨日说过的话——

臣只想告诉公主,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对公主,实在没有半点儿想法,哪怕知道公主你看重感情,臣也不能给予任何回应。”

“看在公主如此辛苦的份上,我最后告诫公主一句,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住进来,再也容不下公主了,公主不要多问,只要知道,我与你无缘,就行了。”

他的心里有人住进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一直以来,她听到的消息都是:卫相没有与任何女子来往密切。

他没有红颜知己,也没有看上自己府里的婢女,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心上人?

会不会是为了拒绝她而找的借口?

正在思索着,忽然听见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贴身宫女跑上前来,冲着她说道:“公主,刚得到的消息,邻国太子的仪仗队可能明日天黑前就会抵达皇城,陛下派出了左右丞相前去迎接,明天夜里,您大概就会和那位太子见上面了,就算明晚避着不见,后天也躲不过去。您看,那个药……是否这两天就用上?”

长公主微微蹙眉。

那帮人来得这么快……

天域国和祁国相邻,距离本来就近,赶路的速度快一些,几天的时间足够抵达了。

神墨的解药,大概是没这么快制作出来的。

她希望,跟邻国太子初次见面就能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把那瓶有毒的膏药用上,她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她其实信得过那位民间大夫的医术,不一定非得等解药到手了一起试。

“把那瓶膏药拿过来吧。”她朝着贴身宫女吩咐道,“我现在就要涂抹上,晚些的时候,你跑一趟太医院,告诉太医们我病了,让他们来给我诊断,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人能治。”

“是。”

宫女很快拿来了膏药。

长公主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药瓶子里抠出膏药,缓缓涂抹在脸颊上。

不涂太多,只涂一边的脸颊,应该也够了。

涂完了脸颊,便是颈部、手背……

……

顾珏清下朝回到府里,顾桃紫照旧给她端上一碗热汤。

“爷,您前段时间让我派几个人去邻国打听沈家军的事情,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咱们的人把信送回来了,爷如果还想知道些什么,再给他们回信。”

顾桃紫说着,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了信件,递给了顾珏清。

顾珏清接过来一看,信封是崭新的,封口贴着蜡,可见除了写信的人之外,没人打开过。

顾府派出去的人,保密工作向来做得不错。

顾珏清拆开了信件,里面塞了好几张纸,写满了字。

沈家军,二十年前乃是天域国著名精英队,由沈家的家主沈佑之亲手组建,队伍上千人,个个是好手,上下团结,在天域国内,有除暴安良之美名。

顾珏清看到沈家家主的名字时,怔了怔。

沈佑之?

卫长琴的那把匕首上,除了刻有沈家军标记之外,还刻了一个‘佑’字。

那是他外公送给他的礼物。

卫长琴竟是武将世家的后代……

顾珏清接着往下看。

沈佑之除了拥有自己组建的沈家军之外,另外手握朝廷兵权,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帅,官居一品,另有两位兄弟,同样在朝廷内任职武将。

沈佑之膝下两女一子,两位小姐姿容绝色,小公子文武双全,擅医术,传言,此子非亲生子。

沈家二小姐,倾国之貌,才情惊人,于十八岁被钦点为太子正妃,先帝崩逝,太子继位后,顺理成章晋为正宫皇后,治理六宫,膝下一子一女。

沈家大小姐,在妹妹嫁与太子第二年,册封为太子侧妃,太子继位后,晋淑妃。虽晚过门,却比妹妹先有孕,奈何诞下死胎,天域皇以为此女不详,便废为庶人,驱逐出宫,从此,淑妃不知所踪。

顾珏清看到此处,心情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沈家姐妹花,共侍太子,妹妹为皇后,大姐为淑妃……

卫家兄妹,竟是天域国皇后的子女,而那传言中的死胎,是蝶王?

信上说,沈家的大姐虽然晚过门,却比先过门的妹妹早孕育一子,这个孩子的身份,可以断定是蝶王。

卫长琴和蝶王不是表兄弟。

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么说来,天域国即将到来的那位太子……

也是这两人的兄弟了?

顾珏清觉得不可思议。

天域国的皇后,怎么会成了卫家的夫人?

卫家兄妹不应该姓卫,应该随天域国的皇族姓氏,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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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不远处的广场,今天有人摆擂台唱歌,实在太吵了,影响了我码字,所以更新特别迟

第191章 深仇大恨(一更)

顾珏清继续看接下来的内容——

十三年前,沈家军意图叛国作乱,天域皇搜罗到罪证,按兵不动,试图与沈佑之周旋,最终设宴将沈家军尽数毒杀,沈皇后携带一对子女逃亡,从此杳无音讯。

信写到这里便结束了。

顾珏清阅读完信件之后,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闷。

沈家军谋反?

这件事情……她下意识觉得是污蔑。

家中出了一个当皇后的女儿,又掌握着兵权,已经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这样还不知足,意图谋反,无疑是担上骂名,多年来的好名声,岂不是白白积累了吗?

不过许多人大概会觉得……沈佑之野心勃勃,想要谋取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利,也就应了那句俗语: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并不愿意这样揣测沈将军的人品。

也许因为她和卫长琴相处下来,觉得卫长琴并非唯利是图的小人,相反,他更看重情义,利益在感情面前,还是可以放一放的。

卫长琴这样的性格,与家教总应该有关系,看得出他对母亲与外公都是尊敬的,如果沈皇后与沈佑之都是贪恋权位、见利忘义之人,又怎么能教出卫长琴这样的性子?

因此,她猜测沈家军蒙受了冤屈。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觉得庆幸,她是文官,不沾兵权,一向对皇帝讨好奉承,皇帝说什么,她都不去反驳,她懂得明哲保身,懂得获取皇帝的好感,让皇帝看重她,却不忌惮她。

她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但她不贪赃受贿,也就能够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她过得如鱼得水,并且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下去。

文官有文官的好处。

武将威风八面,统率军队,建功立业,却得时时谨记,出风头得有个度才行,名声不宜过分响亮,绝不能让百姓觉得,武将的丰功伟绩胜于皇帝。

仁君也许不会因为臣子的名声太响亮而发怒、猜忌,可要是碰上个心眼小的君主,大概就是面和心不和了。

天域国皇帝与本国皇帝,约莫都属于后者。

卫长琴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脉,却要对异国君主俯首称臣,他心里……甘心吗?

皇后之子,本该是天之骄子,万万人之上。

沈皇后与天域皇,多半也是不和睦的。

沈氏全族受到皇帝的敌视,皇后的处境,可谓如履薄冰,步步艰难,她选择逃出皇宫,逃到异国,倒也是合情合理,至少她能够确保安全。

卫家,或许是她的避风港。

卫长琴在祁国的‘父亲’,是前任右丞相,丞相本不是世袭制的官职,卫长琴是因为受到皇帝赏识,才在老卫相辞职以后,被皇帝提拔为新的右丞相,接管老卫相的职务。

老卫相庇护了沈皇后母子三人,那么他是否知道往事呢?

有些问题,她没法打听到了,除非亲口去问卫长琴。

她现在总算是理解,卫长琴为何那么重视外祖父留下的匕首,又为何会拿着匕首独自悲伤。

他母亲的母族人,有他的外公包括其兄弟,再算上后辈,数不清的母族亲戚参与在沈家军里面,几乎被天域国皇帝屠戮殆尽。

所以……

他与他的亲生父亲,有深仇大恨。

听说过不少为父报仇的故事,到了他这里,却是得去找生父寻仇。

这么一来,对于天域国即将到来的那位太子,他大概也是得当成仇人看待了。即使他不打算迁怒天域皇的子女们,对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好脸色。

难怪……在蝶王面前的时候,他说,不知蝶王的身世,不知蝶王的生父是谁。

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蝶王。

以蝶王那鲁莽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太早知道这些事情。

“桃紫,给天域国那边的探子回信,就说……我想知道关于天域皇跟沈氏皇后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顾桃紫一直站在旁边等候,并没有看到信件的内容,也并未多问,听着顾珏清的吩咐,只应了一声,“是。”

……

是夜,月色凉如水。

龙祁世正在自己的寝宫里用晚膳,忽然有宫人急急忙忙地奔进寝殿内,连开口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焦灼——

“陛下!不好了!”

“怎么这么没规矩呢?跌跌撞撞的,都忘了给陛下行礼。”龙祁世的贴身太监呵斥道,“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奴才知罪。”来人跪了下来,因为奔跑的太过急促,说话带着喘息,“是长公主出事了。”

龙祁世问道:“她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又因为远嫁而想不开,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陛下,长公主这次不是玩把戏,而是真的出毛病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面,出现了红色斑块,那绝对不是画上去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她说又痛又痒,请了好几个太医轮番诊断,竟然没能诊断出原因……”

“什么?”龙祁世顿时拧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为何会长红斑?难不成饮食出了问题?”

“这个应该不会……”太监嘀咕道,“长公主的膳食,都会有下人试吃的,下人都没事,公主又怎么可能出事呢?太医们在猜测着,公主的皮肤可能是接触到了有毒物质,才会引发红斑,跟入口的食物是没多大关系的。”

“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治不了朕的病,也治不了长公主的病,那还养他们来干什么!”

龙祁世拍案而起,“慧阳长公主是我国与天域国的联姻人选,她的容颜有损,岂不是让皇家失了颜面?天域国不会乐意接受一个染了怪病的公主。她是不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故意耍花样?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病,怎么就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把她叫过来,朕要审问她。”

龙祁世的怒火,让太监瑟缩了一下脖子,“长公主怕是不能走过来了,她难受得很,在自己的寝宫里躺着呢,陛下这个时候要把她叫过来,岂不是为难她吗?”

“走不过来就让人抬过来!”

龙祁世发怒着,忽然转念一想,长公主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也是亲皇妹,她正在病中,如果还要让她一路吹风过来,传出去的话,怕是会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不近人情,连自己的皇妹都不关心。

“罢了,朕亲自去一趟,看她搞什么鬼。”

龙祁世怀着不悦的心情,去了长公主的寝宫,他到的时候,太医们也在寝宫内议论着长公主的病情。

皇帝驾临,众人纷纷行礼。

“长公主的病怎么样了?”

龙祁世问着,走到了床榻边,看到长公主的那一瞬间,眼皮子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的一边脸颊上,有不规则形状的红斑,使得她原本美丽的容颜大打折扣。

脖子上也有,区域比脸上的还要大块。

还有那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

“皇兄,请恕臣妹不方便起来行礼了。”长公主望着榻前的龙祁世,面色惆怅,“我很难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染上这样的怪病……我都不敢看自己的脸了。”

她语气里带着落寞与忧愁,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龙祁世问道:“你最近都接触了些什么东西?宫里从来就没有人得过这样的怪病,怎么偏偏就你得了,你跟朕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避免远嫁,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皇兄怎么能这么揣测呢?”长公主惊讶道,“臣妹就算不想远嫁,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身为女子,哪个不爱惜容貌的?皇兄觉得我会为了留在母国而自毁容颜?我这副样子走出去一定会让人笑话的……”

龙祁世闻言,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为了不远嫁,毁了自己的容貌……似乎确实不太值得。

不过,如果她知道治病的方法,而故意不说,也不是没可能的。

想到这里,龙祁世道:“皇妹不用着急,朕找一位神医来给你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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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长琴不会改姓的

第193章 动心你个头(二更)

听龙祁世提到‘神医’,长公主自然明白,指的就是神墨。

把神墨请过来,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愁。

“陛下您说的那位神医,是不是给您治病的那位民间大夫?”伺候长公主的贴身宫女说道,“那位大夫,我们公主也见过了两回,其实公主从前几天开始就身体不适,听说那位大夫医术很高明,便让奴婢请过来了,那位大夫给公主诊断,只说公主是着凉风寒了,我们还以为没多大事,哪知道今天夜里,公主身上就出现红斑了……”

龙祁世听闻此话,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连那位大夫都没能诊断出公主的怪病?只诊断成了普通的风寒?”

“皇兄,你刚才说的神医,莫非就是这一位吗?”躺在榻上的长公主出了声,“也许前几天真的是风寒,这些红斑是今天夜里才出现的,之前没有任何征兆,那位大夫没诊断出来,也怪不得他,皇兄不如再召他进宫一趟,为我仔细诊断。”

长公主说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庞,“臣妹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真的希望能够尽快恢复从前的容貌,否则,再也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龙祁世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道:莫非这怪病真的不是她自己搞出来的?

不管是不是,只要神墨能治,就不会耽误了联姻的事。

想到这里,龙祁世命人出宫去召神墨进宫。

……

神墨给皇帝留下的住址,自然不是卫府,而是离卫府不远的一个小梅园,这是他好几年前买下的地方,有人常年打扫看守。

龙祁世派出的太监找上门,敲了几声房门之后,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

太监说明了来意,中年男子道:“我家主人正在屋子里歇息,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他叫起来。”

说着,便返回了园子里,去后院放出了一只小鹰。

传信的小鹰很快飞到了卫府,落在一处窗台外边。

屋子里的神墨看到了小鹰,走上前,取下小鹰脚上绑着的纸条。

原来是皇帝派人召他进宫。

看来……长公主今天夜里开始实施计划了。

……

神墨这一去,等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返回卫府。

走到大堂的时候,正赶上吃饭,卫长琴已经动筷了。

“回来得刚好,再晚一点菜就要凉了。”卫长琴道。

神墨坐了下来,“昨天夜里去给长公主看病,装模作样地闲扯了一通,说没法治。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自然是听不懂的,但他们也不敢反驳我,因为他们都没见过长公主这病,所以任凭我怎样胡说,也不会有人戳穿。过了子时,有个太监安排我去一个僻静的宫殿睡觉,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等你们下朝了去给皇帝陛下请安,嘘寒问暖了一番,这才回来了。”

“你没能治好长公主,皇帝没有责怪你吧?”

“这个倒没有,毕竟我给他治病是有效的,治不好长公主,他也不能否定我的能力,我只是跟他说,这世间的疑难杂症太多了,没有哪个大夫能做到什么病都会治,长公主的病确实难倒我了,皇帝没辙了,只能让我回来再想想办法,他对我还是蛮信任的。”

神墨说到此处,悠悠叹息一声,“长公主确实不容易,看在她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我就不在皇帝陛下面前戳穿她了,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卫长琴淡淡道:“我对她没有半点儿意思。”

“我知道,我又没让你考虑她,你非要喜欢顾相,我也不拦着你,早就知道你脾气倔了,我要是不尊重你的想法,你是不是就跟我翻脸了?”

卫长琴不语。

神墨无奈一笑,“吃饭吧。哦对了,傍晚时分,你要和顾相一起去迎接孟昊轩是吧?也不知道那个兔崽子现在是什么样了?有一个那样阴毒的生母,他八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见到他的时候,可千万别露出异样来。”

卫长琴道:“当然不会。”

孟昊轩……恐怕是认不出他了。

……

一晃眼,时至傍晚。

卫长琴命人准备马车,出了卫府,先去顾府等候顾珏清。

顾珏清才吃了饭,听说卫长琴来了,便出了门,带上了几名护卫,与卫长琴一同去城门外。

顾珏清包下了城门外的一间酒肆,与卫长琴、护卫们一同坐着等候邻国太子的仪仗队。

等候期间,自然要聊聊天。

顾珏清率先开口,“卫相,我今天上街闲逛的时候,听人提起了老卫相,也就是你的父亲。”

“喔?”卫长琴面上浮现出好奇,“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听人夸他书法很好,文采非凡,是个大才子。”顾珏清笑道,“你的文采跟你父亲比起来,怎样?”

“家父的才华自然是胜于我的。”提起老卫相,卫长琴眉眼间似乎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想不到,家父离世这么些年了,还会有人提起他。”

“毕竟也是个名人嘛,就算故去了,仍然是值得敬佩的才子。”

“人人都说家父有才,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品格。”卫长琴垂下了眼,“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与我不一样,他是个好官,但我不是。”

顾珏清干笑了一声,“我也不是,好在咱们也没为非作歹,不必太过惭愧。”

老卫相,应该称得上是真正的忠臣。

她与卫长琴,是宠臣,而非忠臣,他们不效忠于任何人,只忠于自己。

卫长琴提起老卫相,那一声‘家父’,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他所表现出来的尊敬与怀念,是真诚的。

由此可见,当年沈皇后出逃,老卫相果真是她的保护伞。

老卫相一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子女,卫氏兄妹只是名义上的,但他对待他们应该是视如己出,才能够获得他们的尊敬。

在卫长琴心里,老卫相是一个好父亲。

而天域国皇帝这个生父,对他而言……

大概真的没有可留恋的地方。

顾珏清凝视着坐在对面的人,心中思考着卫长琴是否会对天域国前来的太子出手呢?

卫长琴绝对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前,他年纪太小了,想报仇也是有心无力,他必须成长,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人脉,足够的财富,没有这些优厚的条件,谈什么复仇?

他身为文官,没有兵权,武将擅打仗,文官擅权谋,他要做的一定不是打打杀杀,也许是暗中捣鬼,借刀杀人。

此次联姻,他一定会有行动。

不知不觉,顾珏清已经盯着卫长琴看了好一会儿了。

她真的特别想问问他,有什么样的计划?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但是——

不能这么直接问出来吧?多不合适。

他会不会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呢?恐怕不愿意吧,就算他信任她,也不一定什么都得跟她说。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偷看了他匕首上面的标记,偷偷追查标记的来历,派人去天域国追溯他的背景……他是不是会不高兴?会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就在顾珏清纠结时,卫长琴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做甚盯着我看这么久?”

“我哪有?”顾珏清连忙挪开了目光。

“我脸上应该没东西吧?”卫长琴道。

“没有。”

“那你盯着我看,是不是突然发现,对我动心了?”

卫长琴说这话,原本也只是玩笑话。

“动心你个头!”顾珏清轻斥道,“这周围还有人呢,你能不能别随时开玩笑?还总是自作多情。”

“我说话可小声了,旁人应该是听不见的。”卫长琴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你说我自作多情,那你别老看我,省得我误会。”

“我……”顾珏清脑子转得飞快,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是看你眉形挺好看的,想把眉毛修得跟你一样。”

第194章 天域国太子(一更)

卫长琴:“……”

修眉形?

她关注的就仅仅是他的眉毛吗。

“诶,天域国太子的仪仗队来了。”顾珏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卫长琴闻言,连忙转头望向远处的街道。

远远地便能看见,有一队人马缓缓驶进。

在最前边开路的,是几个魁梧的将士,胯下是强壮的骏马,好不威风。

一辆华丽的马车位于队伍中央,马车边角悬挂珠翠,车帘上刺绣金蟒,颇为贵气。

马车内的人,自然就是天域国太子了。

卫长琴与顾珏清、以及众护卫纷纷起身,不等于队伍靠近,就已经站到了城门外边,准备迎接邻国贵客。

仪仗队越来越近,在城门外停了下来。

“祁国左右丞相,奉吾皇之命,在此恭候天域国太子殿下。”

顾珏清率先开口问候,而等她问候完,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里头坐着一人。

那人一袭黑色锦衣,面容儒雅清俊,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黝黑如墨的明眸,鼻梁高挺,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在前边开路的将士朝着两边站开,让他能够看清城门外迎接他的众人。

其中有两人衣着华贵,相貌十分引人注目,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不同于其他人。

这两位就是左右丞相……

从相貌上看,两人不分伯仲,穿白衣服的那位,面容俊美五官精致,而穿黑衣服的那位……

俊俏中透着一丝阴柔,眉眼英气,容貌秀气。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人显得阳刚,一人显得文弱。

顾珏清接收到了孟昊轩投来的目光,只觉得这位太子殿下……

眼神有点奇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他们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玩味。

不管这位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作为客人,自己这边总得讲究礼仪,先问候再说。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请随我们入宫,陛下已经为您设下了宴席。”顾珏清道。

孟昊轩闻言,只是应了一声“好”,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顾珏清与卫长琴上了马,在前边领路。

队伍的速度比较慢,他们骑马的速度自然也得跟着慢。

“这位太子话还挺少的啊,都没跟咱们说上两句话。”顾珏清悠悠道,“不过……看起来还挺儒雅的。”

卫长琴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顾相可别被人的外表欺骗。”

“听卫相这话的意思,似乎对这位太子没有好感,莫非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了解,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顾相,你还是尽量避免跟他打交道。”

顾珏清听着卫长琴这话,就知道他不愿意让自己掺和他的恩怨了。

避免跟孟昊轩打交道?

他越是不想让她掺和,她就越是好奇。

但她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便回了一句——

“这位太子是邻国人,就算不好相处,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过几天就会离开了,咱们与他,不会有多少交集的。”

她这么随口一回答,卫长琴应了一声“嗯”。

带领着天域国的仪仗队进了宫,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龙祁世为孟昊轩设宴,卫长琴与顾珏清也被邀请着入席了。

宴席进行期间,大殿中央载歌载舞,顾珏清吃着宴席上的菜,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就撞上了孟昊轩的目光。

孟昊轩眼见着她看过来,便挪开了目光。

顾珏清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接下来,她又察觉到孟昊轩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她并不与他对视,用余光也能看到。

她心里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这邻国太子跟她也不认识,总往她这边看是怎么回事?

莫非和前顾相是旧相识?

一个天域国人,一个祁国人,能有多大交集呢。

直接开口去问,也不知能不能问到原因。

“太子,皇妹作为联姻的人选,今天夜里本该出席,与你见一面的,可她昨天就生了病,不方便出门,这病一时半刻也没那么容易好,你不介意在本国多停留几天吧?”

“当然不介意。”孟昊轩朝着龙祁世笑道,“多谢陛下的款待,不知长公主得的是什么病?本宫晚些去探望她可好?”

“不瞒你说,皇妹的病,不太方便见人。”龙祁世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皮肤上起了红斑,她觉得出门见人太难为情,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或许,她想等治好了以后再出门,太子这几天,就在这皇城里四处逛逛吧,看看吾国的风景,三天之后,咱们再谈联姻的事情,可好?”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不去打扰长公主了,让长公主能够安心养病,等好了之后再相见也不迟。”孟昊轩顿了顿,又道,“陛下,本宫的确想看看贵国的风景,感受一下贵国的风土人情,只是……本宫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出去玩,总得有人带着,否则都不知该往哪里走。”

“这个是自然,朕会派人给太子引路,带领你游览皇城,这个引路的人选嘛……”

龙祁世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在座的臣子们。

“感谢陛下的好意,这个人选,能不能让本宫选择呢?”孟昊轩笑道,“本宫的队伍今天到达皇城外,是左右丞相来迎接的,本宫瞧着两位丞相十分面善,大概也很懂待客之道。不过……本宫可不好意思叫两位都来给我当引路人,总得留下一位听朝,只要其中一位陪本宫玩就好。”

龙祁世听着这话,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便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左右丞相都是朕看重的臣子,他们都是好相处的人。”

“那就让这位相爷陪同吧。”孟昊轩指了指顾珏清,“这位看起来,更加面善一点,另外一位相爷看上去太冷淡了,像是个沉闷的性子。”

“太子殿下说我沉闷?”卫长琴出了声,语气不疾不徐,“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必须得解释一下,我平时的确话不多,但,该说话的时候绝不会当哑巴,太子想知道什么?大可来问,我绝不会对太子冷淡的,毕竟您是贵客,不能怠慢。”

“卫卿,被人家说你性子闷,你不开心了是吧?”龙祁世接过话,“朕知道你不是闷葫芦,其实你们两个谁招待太子都好,朕都放心,太子既然指定了顾卿,那就让顾卿去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珏清自然得答应下来。

“微臣遵旨。”

宴席结束了之后,众人们陆续离开大殿,顾珏清照旧和卫长琴同行。

“这天域国的太子,似乎在关注着我。”顾珏清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和他压根就不认识。”

“是什么原因,接触一下子大概就会知道了,顾相,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待此人,一定要提防。”

“这一点不劳卫相提醒了,对待不熟悉的人,随时保持警惕是应该的,也许,他真的只是觉得我面善呢?可能我看起来比你脾气好。”

卫长琴:“……”

看起来面善?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原因。

事出必有因,孟昊轩为何关注顾珏清,他总会知道的。

……

天域国众人,被龙祁世安排在了皇宫以南的一间宫殿休息。

孟昊轩的住处,是最宽阔,并且最雅致的。

一回到住处,他便要沐浴更衣,洗去一路远行而来的尘埃。

泡在宽大的浴桶内,随行太监替他擦背。

“太子殿下的眼光可真不错,那顾相爷的容貌,瞧着确实让人心动啊,长得那么秀气,比那风月楼的花魁公子好看多了。”

孟昊轩听着身后人的话,漫不经心道:“本宫瞧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容貌气质是上等的,只不过……他是朝廷里的一品大员,官拜丞相,很得祁国皇帝的重视,只怕是没那么好下手,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那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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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猎艳计划(二更)

“以左丞相的身份,的确是不太好下手的,那么殿下要因此而放弃吗?”

“当然不会,身份越高就越具有挑战性,不是吗?”孟昊轩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想要拿下这样的人,得用点不光彩的手段才行,高等官员不会为了一点小名小利而折腰,一定是把尊严和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本宫真的对他做了些什么,他敢往外说吗?”

“殿下的意思是……”

“不需要对他太客气,事成之后,如果他要脸,绝不会找皇帝来主持公道,就算是气得七窍生烟,他也不会让旁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本宫过几天就离开祁国了,他有本事就去天域国找本宫算账。”

孟昊轩说到这儿,低笑一声,“谅他也没那个本事。”

……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日清晨,顾珏清起了个早,吩咐管家在顾府门外准备好了马车,坐到了马车里等候孟昊轩的到来。

天域国太子会直接来顾府找她,由她来决定游玩的路线。

太子是客,身份又比她高,自然没有让太子等她的道理,只能她先出府等候。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马车外的顾久说道:“爷,对面来了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看那气派,应该就是您要等的天域国太子。”

顾珏清闻言,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对面。

那朝她驶过来的马车,车帘上绣着金蟒,这样的标记实在太显眼了,就是孟昊轩的马车。

孟昊轩带了三个随从,都骑着马跟随在马车后边,驾驶马车的那位,似乎是孟昊轩的贴身太监。

顾珏清也带了三个随从,顾久负责驾马车,另外两名护卫跟在马车后。

眼见着孟昊轩的马车过来了,顾珏清下了马车,率先问候。

“恭迎太子殿下。”

孟昊轩掀开了车帘子,淡淡一笑,“没让顾相等太久吧?”

“没有,不到半个时辰而已。”顾珏清说道,“太子殿下远来是客,就算我多等一会儿也不要紧,这等小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顾大人果然是礼仪周到的人,听说祁国皇城的田野很美,你能否带本宫去看看,咱们郊外踏青野营,也挺有意思的。”

“太子殿下想去野炊,我自然奉陪,我知道皇城郊外有一处风景优美的花田,就带太子殿下去那里欣赏风景吧。”

“甚好,顾相前边带路吧。哦对了,本宫已经带了不少人,你就不用带这么多随从了,咱们是出门玩,又不是去打架的,多带仆人反而碍手碍脚,你说是吗?”

孟昊轩说得随意,顾珏清心中却有些警惕。

不让她多带人?

“太子殿下,我的任务不仅仅是带您去玩,您的安危也是一大要紧事,多带几个人,只是提高安全性而已,他们话都不多,应该不会碍手碍脚。”

“本宫的安危不劳顾大人你操心。”孟昊轩道,“本宫身后跟着的这几位,可都是一流的高手,有他们在,没有歹人能够伤得到我们,顾相要是不信,就让你那边两个人打本宫这边一个,看看二打一有没有胜算?如果你两个随从都打不过本宫一个随从,就没必要带着了,多累赘。”

顾珏清心中感到不满。

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她这边的人不中用?还提出二打一这样的要求。

她当然不能接受孟昊轩的挑战。

因为不管是输是赢,对她来说都是没好处的事。

若输了,显得有些丢人,若赢了,孟昊轩心生不满,回头去皇帝那里告状,说自己的人伤了他的人,可怎么是好?

切磋武艺,得考虑下手轻重的问题,她这边的人肯定不会下重手,孟昊轩那边的人会怎么下手,那可就不一定了。

干脆不跟他争。

“既然太子殿下身边有高手护卫,那我就不多带人了,只留一个车夫。”

作为车夫的顾久,在顾府里难逢敌手,带一个顾久出门,她其实也挺放心。

“这就对了,本宫身边的高手绝对值得信任。”孟昊轩说着,放下了帘子,“顾大人,前边带路吧。”

顾珏清吩咐顾久,把马车驾驶到皇城郊外的花田。

她选的这个花田,正是当初蝶王带她去的那一片花田。

距离并不算远,乘坐马车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候。

到了目的地,两辆马车停了下来,顾珏清与孟昊轩齐齐下车。

“的确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啊。”孟昊轩望着眼前的风景,夸奖了一句。

“太子殿下,我领您四处看看。”

“好。”

顾珏清带着孟昊轩在花田里漫步,随从们紧跟在身后。网

“顾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官拜丞相,可见心思不简单啊。”

“全因为陛下看得起我,才给予了高官厚禄,我时刻铭记着皇恩,要为陛下鞠躬尽瘁,分忧解难。”

“顾大人可真是会说话。”孟昊轩笑了笑,又道,“本宫突然觉得有些饿了,顾大人,要不要坐下来吃些东西?”

“这周围没有可坐的地方,前边有一处小溪,岸边很清静,咱们可以去那里坐。”

“好。”

众人走到了小溪边上,坐了下来,孟昊轩的贴身太监解下了身上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盒子。

把盒子打开一看,两个盒子里装着的分别是肉干和点心。

“顾大人,这肉干是我天域国的特色美食,这点心,也是本宫队伍里的厨子所做,味道都十分不错,尝尝?”

孟昊轩说话时,自己已经拿起了一片肉干吃。

顾珏清牢记着卫长琴的提醒,要对孟昊轩时刻保持警惕,孟昊轩给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吃了。

她已经想好了拒绝的理由。

“太子殿下,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喜欢吃新鲜现煮的东西,对于这些风干保存的肉类,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我也不太爱甜食。我对于入口的食物格外挑剔,这一点还真是和陛下一模一样,不知道太子殿下你有没有听陛下说过,我的厨艺绝顶,得了一个‘神厨’的外号。”

顾珏清拒绝吃孟昊轩所携带的食物,孟昊轩原本觉得有些不满,但是听顾珏清的后半段话,不由得感到好奇了。

“神厨?”孟昊轩挑了一下眉头,“顾大人还有这能耐?本宫还以为高等官员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文武百官皆知,顾相厨艺高超,远胜御膳房厨子。”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太子殿下你,有没有兴趣感受一下我的厨艺。”

“当然有兴趣,只不过,这郊外没有锅没有灶……”

“就地取材。”顾珏清说道,“郊外有木头,河里有活鱼,至于调味用的佐料,我的马车上面全带齐了,连打火石都有,我今日陪太子殿下出来,原本就有打算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真是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不见笑,本宫很期待。”孟昊轩来了兴趣,“那本宫就等着尝顾大人你的手艺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珏清吩咐随从们捡木柴搭火堆,下水抓了几条鱼,折了些树叉,把鱼一条条地叉上去。

“我只烤给自己和太子殿下吃,其他人若想吃,自己烤吧,你们可以学着本相的过程,调味用的佐料也可以随意用。”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往鱼身上刷香油。

孟昊轩带来的人多,她自然不可能动什么手脚的。

她只是为了拒绝孟昊轩给她的食物。

顾珏清专心地烤着鱼,其他人有些笨拙地学着她翻转鱼身,撒佐料。

“看顾相的动作如此娴熟,本宫相信你有一手好厨艺了。”

孟昊轩坐在火堆的另一边,饶有兴致地望着顾珏清。

糕点和肉干的确被动了手脚,肉干最上面那层,和点心最上面那三块,吃了都是没有事的,而再继续往下吃的话,就会头晕目眩,神志恍惚。

因为下边的东西,掺了蒙汗药。

顾相说不吃,并且强调自己手艺好,要就地取材做食物,他也不好强逼着顾相吃,总不能去皇帝那里告状,说你的臣子太挑食吧?

他此刻在思考一个问题。

顾相究竟是真的挑食,还是纯粹不想吃他携带的东西?

他不让顾相多带护卫的事情,可能让顾相心里产生了警惕。

朝廷里的高等官员,个个都是人精,少有糊涂的人,顾相戒备心重,倒也不奇怪。

这是一个妙人啊……

在他眼里,美人不分男女,极美的女人他喜欢,极秀气脱俗的男子,也喜欢。

奉父皇之命娶慧阳长公主,促进两国之间的联系,他丝毫不介意,因为听说过这长公主是个美人,他娶了长公主,并不影响他猎艳,他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只要看到喜欢的美人,想方设法地下手。

他很挑剔,寻常姿色是看不上的,但凡能被他看上,他使用威逼利诱等手段,猎物很容易就上钩。有些人贪慕富贵,会主动来伺候他,这样的人大多有求于他,太过顺从,他很容易就腻了。

像顾珏清这样,有权势地位的精明人,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容易的挑战呢。

其实,第一眼见到左右丞相的时候,觉得这两位都不错,可要是比较一下,就会发现,卫相在气势上更胜一筹,比顾相多了几分阳刚之气,顾相就显得文弱、又那么秀气,个头小一些,身板还纤细,更加令人心动。

所以,顾珏清成了他的目标,他一时就没心思去关注卫长琴了。

他所求的也不多,在回国之前,把顾珏清这头猎物拿下,能快活一回也就行了。

很快,他的思绪就被一阵肉香味给拉回了。

“太子殿下,鱼烤好了。”顾珏清说着,把手里热乎乎的烤鱼递给了孟昊轩,“您尝尝味道吧。”

“本宫已经闻到香味了。”孟昊轩接过了烤鱼,拿到面前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咬下了一口。

味道果真不错。

“顾相说自己厨艺高超,果真不是吹嘘。”

孟昊轩吃得津津有味。

顾珏清烤上了第二条鱼,悠然说道:“太子殿下喜欢就好,回头在陛下面前,可千万不要说我怠慢了您。”

“不怠慢,这一条鱼不够本宫吃的,本宫还想再多吃两条。”孟昊轩说着,看向了顾珏清身旁的顾久,“那个谁,你去再抓几条鱼过来。”

顾久眼见着他使唤自己,自然不能忽略,便起了身,走到河边去抓鱼。

很快便抓上了三四条鱼,他回到了岸上,把鱼拍死了,这才捧着鱼,走回火堆边。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走得好好的,听见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他顿时警惕了起来,转过身,看见一颗小石子朝着腿部击打过来,连忙躲开。

躲开这一下,还没等他站稳,又有一颗小石子击打在他的腿上,这一下没能避开,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好在摔倒时,以手撑地,这才勉强站稳。

可他手里捧着的鱼全飞了出去,有一条砸在了孟昊轩的肩膀上。

孟昊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混账,你是怎么走路的?怎么把鱼甩本宫身上来了?”

“太子殿下息怒。”顾久解释道,“我刚才走的好好的,却……”

“你冒犯了本宫,这是事实。”孟昊轩冷着脸打断他的话,“莫要狡辩。”

“太子殿下,顾久肯定不是故意的。”顾珏清已经意识到了事态不对劲,当务之急,还是要为顾久说情,“请太子殿下勿动怒。”

“好。”孟昊轩望向顾久,“看在顾相的面子上,本宫不惩罚你,但你最好给本宫滚得越远越好,本宫不想看到你在眼前晃悠。”

第196章 谁敢打(一更)

顾久:“……”

这天域国太子如此不讲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偏偏还不能与之顶嘴。

太子的身份高于自家相爷,又是邻国贵客,若自己冒犯了太子,太子去皇帝那边埋怨相爷没管教好手底下的人,相爷岂不是会受到陛下的责备?

他是顾珏清的随从,言行举止稍有不妥,就会连累了顾珏清。

天域国太子训斥他,并且不听他解释,这已经让他有些怀疑……太子是否故意要支开他,对相爷不利?

他之所以会把手里的鱼甩到太子身上,乃是因为腿部被人用石子偷袭,那一瞬间没办法站稳,才会整个人朝前扑,此刻他在思考着,那两颗石子究竟是什么人打过来的?

如果这附近有歹人或者刺客,偷袭他这个随从有什么意义?应该把目标放在太子或相爷身前,其余人,都只不过是下人,下人怎么能被当成目标呢?

再有,按照石子射过来的破空声判断,距离应该不远,距离越远,石子划过气流的声音就越清晰,距离越近,声音就越小,令人难以提防,他怀疑,偷袭他的人就在身边。

如果是天域国太子的随从们……那就不奇怪了。

偷袭他,让他犯错,太子有理由训斥他,支开他,然后留下相爷一个人在这?

或许是他恶意揣测,但他实在没办法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太子殿下,我冒犯了您,自知有错,不敢狡辩。您要打要骂都行,但我必须留下来,护卫您和相爷的安危。”

顾久此话,只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

孟昊轩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有本宫身边的这些高手在,本宫和相爷都安全得很,少你一个人也不算什么,你有没听清楚本宫刚才的话?你把死鱼扔到了本宫的身上,弄脏了本宫这身华贵的衣服,本宫看在顾相的面子上,只让你滚,已经是对你很客气了。”

“我乃顾府的护卫之首,相爷出门常常带着我,因为信得过我的武力,太子殿下,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不说话,您也可以当做我不存在。”

“放肆。”孟昊轩冷声道,“一个小小的随从,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违抗本宫,你刚才说,要打要骂都行是吧?好,本宫成全你,来人,打。”

孟昊轩一声令下,身边跟着的随从们纷纷站了起来。

“谁敢打!”顾珏清冷喝一声,“顾久是本相的贴身随从,打他,就是打本相的脸,如果你们不担心本相事后找你们算账,你们就动手,顾久,你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他们打,你就还手。”

她刚才沉默,是因为她想看看,孟昊轩究竟能明目张胆到什么地步。

如此明显地要把她的护卫驱逐,只留下她在这里,可见目的多么不单纯。

他甚至不想掩饰他的蛮横,就是要仗着身份胡来。

因为他有恃无恐,他为难区区一个随从,不会有人指责他,就算这事儿告到龙祁世面前,龙祁世也决不会为了一个随从而跟客人闹得不愉快。

纵然如此……

她也不能畏缩,不能让孟昊轩觉得她和她的人都好欺负。

大不了跟孟昊轩翻脸,回头到龙祁世面前,她自然有说法。

她在朝廷里有关系,卫长琴、茂姜等人,都会帮她。

她在后宫里也有关系,皇后在明,李贵妃在暗,她既然答应过皇后,将来要辅佐大皇子,她若有困难,皇后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

她有这么多的势力,还怕孟昊轩找麻烦?

怕他个鬼!

惹恼了她,看她怎么回敬他。

眼见顾珏清发火骂人,孟昊轩的随从们一时也没敢直接动手,而是齐齐看向了孟昊轩,等着他的吩咐。

“顾相,你是要为了区区一个随从,和本宫闹得不愉快吗?”孟昊轩望着顾珏清,面无表情道,“你刚才明明也看见了,他把鱼甩到了本宫身上,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也确实弄脏了本宫的衣服,本宫难道还不能发脾气了?如果他不是你的随从,而是本宫身边的下人,本宫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富贵贫贱皆有命,可就算活得高高在上,也得讲点儿道理。”顾珏清道,“顾久肩负着保护我们的职责,他想要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对,太子殿下,你气的不就是他弄脏了你的衣服吗?你这件衣服值多少银子?本相赔给你不就行了?”

“衣服能赔,好心情却赔不起。”孟昊轩慢条斯理道,“本宫的心情,原本是很好的,在这样景色宜人的地方,吃着顾相亲手做的美食,何等惬意?可你的这个随从,偏偏就要破坏本宫这份好心情,本宫一开始没说要打他,也没叫他赔偿,只是看他觉得心烦,让他滚远,这难道过分了吗?”

“当然不过分,可他一心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难道他就过分了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殿下您跟我毕竟不熟悉,在顾府外的时候,您就让我别带太多随从,我给你面子,只带了一个顾久做车夫,如今你却要把我身边唯一的人都赶走,这难免让人觉得,您想要对我不利,等我身边没人了,您就会以多欺少。”

“你为何这样胡言乱语?从见面到现在,本宫对你的态度何时差过了?你竟然这样揣测本宫。你们皇帝陛下让你好好招待我,你就是这么招待的吗?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本宫不敢称赞。”孟昊轩冷哼了一声,“今日这件事情,本宫回去后一定要问问你们皇帝陛下,究竟是谁错。”

“您就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在朝堂上混久了,我习惯对人保持警惕,有时候吧,一不小心也会把好人当成坏人,本相的心胸就是如此狭隘,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你——”

“太子殿下现在对我一定很不满意,无妨,您就算不满意,我也改不了我这驴脾气,你想去陛下面前告状,说我待客不周,您就去吧,我不拦着。”

“你好大的胆子。”孟昊轩沉下了脸,“你做官多久了?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看得起你,让你陪同本宫游玩,你却如此不识抬举,你们陛下把本宫当成贵宾看待,你对本宫的态度却这般恶劣,本宫一定要告诉你们皇帝陛下,让他严惩你!”

孟昊轩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之后,顾珏清的态度会有所缓和,哪知顾珏清仍旧云淡风轻地说道:“请便。”

孟昊轩的眉头拧得更紧,“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害怕吗?得罪邻国贵客,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这可不是小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可以去陛下面前添油加醋,本相难道就不能在他面前歪曲事实?眼下,只有咱们这么两队人,没有第三方人可以作证,太子你的随从们,都不能作为你的证人,本相的随从,也不能当本相的证人,您想说,我对您有多么大不敬?我不承认。”

顾珏清这话一出,孟昊轩那边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顾相……竟然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无礼,那么明目张胆地说,要去陛下面前歪曲事实。

胆大包天。

即使官拜丞相,也不应该这么得罪邻国贵客,他难道就那么有自信,不会受到祁国皇帝责罚?

“好,很好。”孟昊轩气笑了,心中对顾珏清更加志在必得。

捕猎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么桀骜不驯的猎物。

像是一头灵活的刺猬,想要捕捉到,可能会被刺伤。

无妨,他可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一开始只是因为顾珏清的容貌才对其感兴趣,此刻倒是觉得,顾珏清的性格也很有意思。

“顾相,你这么狂妄,信不信,迟早会有你求本宫的时候。”

“不信。我要是求你,我就是孙子。”

第197章 蝶群出没

“本宫今天就要让你当一回孙子。”孟昊轩朝着随从们发号施令,“给本宫把这对主仆拿下!本宫就不相信这两人能翻起大浪来。”

他一声令下,随从们齐齐行动了。

顾珏清眼见着他要硬来,冷笑一声,“你先动手的,那就怪不得本相了,顾久,别跟他们客气。”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朝着对面冲来的人踹出一脚!

那人灵活地躲避了开,换了个方向攻击她。

顾珏清不敢怠慢,敏捷地回击。

孟昊轩说自己身边都是高手,看来也不是吹嘘的,这些随从个个都高大魁梧,肌肉壮实,自己和顾久跟他们比起来,还真是瘦弱了。

孟昊轩的随从共三人,顾珏清这边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没能分出胜负。

“想不到,顾相看起来斯文又纤细,还是有两下子的。”孟昊轩气定神闲道,“本宫身边的这几个随从,是从上千名武士里筛选出来的,你们两个人可以跟他们三个人打成平手,果真是本宫小看你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了一声,“如果再加上本宫,你们可就没有胜算了。”

顾珏清听着这话,心头一紧。

是了,孟昊轩站在一边看热闹,还没出手呢。

身为太子,得文武双全,手无缚鸡之力可就当不上储君了。

敌方要是再加上一个孟昊轩,对自己这边,可真的是不利。

即使明知道困难,她也不能有半分退缩。

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打不过,就跑。

跑回自己府里去,这孟昊轩爱怎么告状就让他怎么告状。

顾珏清认为自己在龙祁世那里还是有些分量的,龙祁世断然不会因为孟昊轩的告状,就降了自己的官职。只要乌纱帽能保住,她不介意挨骂,就算被罚俸禄,罚板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龙祁世是君主,她是臣子,臣子被君主惩罚,没什么可丢脸的。

但她绝对不能在孟昊轩这里受气!若是被孟昊轩给欺负,那才是真的丢脸。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余光就瞥见孟昊轩靠近了!

对面的人还在攻击她,这让她实在抽不开身再去对付孟昊轩。

眼见着孟昊轩逼近了,她只能躲。

孟昊轩出手一回,她就躲一回。

此刻的场面有些混乱,但是,在杂乱的声音中,她隐约听见一阵悠远的、熟悉的哨声。

哨声?

会是她的错觉吗?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错觉。

她的余光,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阵黑压压的物体袭来,那是——

蝶王的蝶群!

好家伙,来得正是时候,她正愁打不过呢。

她得赶紧撤出打斗的圈子,和孟昊轩这一群人隔离开,这么一来,蝶王就更容易指挥蝶群攻击人。

不过得考虑到一点,孟昊轩绝对不能在此地毙命。

蝶王的蝶群能杀人,孟昊轩若是死在这里,她也会完蛋。

她是被指定陪玩的臣子,除了给孟昊轩做导游之外,还得管好孟昊轩的人身安全,她可以顶撞孟昊轩、跟孟昊轩吵,但她绝对不能让孟昊轩受伤或者死亡,否则——

到了龙祁世那里,没法交代。

哪怕龙祁世再器重她,也不会允许她犯下这样重大的错误。

孟昊轩什么时候死都行,就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他的安危可关系着她的乌纱帽呢。

蝶王那个家伙,冲动又暴躁,可千万别一个不高兴,就让蝶群把人都扎死了。

她得赶紧找到蝶王,跟他说清楚才行。

蝶群的到来,孟昊轩等人自然是看见了。

数不清的黑蝴蝶,成群结队地涌过来,这样的场面实在是罕见,不由得让人感到惊奇。

仔细一看,这些蝴蝶跟普通蝴蝶长得也不太一样,尾部较长,较尖利。

“糟了,是毒尾蝶!”顾珏清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这蝴蝶尾部尖利,一旦扎到人的身上,伤口会很快发炎流脓,痛痒无比,这么多蝴蝶,都能把我们全吃了!”

顾珏清说着,手上的招式已经撤开,往后退了好几步。

“咱们别顾着打了,赶紧跑吧,要是不跑的话,全得玩完。”

孟昊轩眼见着顾珏清神色慌张,有些狐疑,“你说的是真话吗?”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可没空理你了!”顾珏清说着,转身便跑。

“这蝴蝶确实能杀人,太子殿下,您多保重。”顾久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跟着顾珏清跑了。

孟昊轩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蝴蝶长得特殊,眼见着顾珏清和顾久跑了,对于他们的话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不管这蝴蝶是不是真的能杀人,跑开总是没坏处的,留在此地可不会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他朝着随从们说道:“走,马上离开此地。”

众人离开了河边,毒尾蝶竟然跟随了过来。

孟昊轩等人不禁有些紧张。

“太子殿下,这些蝴蝶一直跟着咱们,只怕没好事啊。”

“顾相刚才说,这么多蝴蝶都能把人给吃了,它们该不会是把我们当成食物,想咬我们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孟昊轩呵斥一声。

如果顾珏清所言非虚,他们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所幸,他们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蝶群并没有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们,只是跟了一段时间,便不再跟了。

“殿下,它们没跟着咱们了,咱们是不是安全了?”

“别太得意忘形了。”孟昊轩冷声道,“回到马车上,离开这片田野,才能算是真正的安全。”

“殿下,顾相他们人呢?怎么这么快就给跑没影了?属下刚才明明看见他们在前面的……”

孟昊轩听闻此话,脚下的步子一顿。

双目扫视了一遍周围,已经没有蝶群的影子了,映入眼帘的,是大片花田,以及远处寥寥几个种花的农夫。

顾珏清和顾久的影子,还真的找不到了。

“他们竟然跑得这么快?等会儿看看他们的马车还在不在原地。”

孟昊轩领着众人走回停靠马车的地方,顾府的马车还在。

“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躲藏起来了。”孟昊轩冷笑了一声,“这个地方,一眼望去都是花田,有几块花田的高度,超过人腰部的高度,要是躲藏在花田里面,还真的不容易找,就咱们这么几个人,面对如此宽阔的土地,找到天黑也不一定能把人找到。”

“那顾相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给躲了起来。殿下,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唯恐我们对他不利,这才不敢跟我们相见。”

“这个顾相,精明着呢。”孟昊轩的目光沉了沉,“今天没能把他拿下,他已经对本宫有了很高的警惕,要是再想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今日敢对殿下大不敬,殿下应该去祁国皇帝那里告他一状!祁国皇帝十分重视此次的联姻,把殿下视为贵客,殿下告状,他一定会给殿下几分面子,得让那顾相吃一点教训,让他明白,得罪殿下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本宫当然要去告状。”孟昊轩道,“立刻回宫。”

说完,便跨出了脚步,走向马车。

……

“爷,他们离开了。”

花田里,顾久探出了头,眼见着孟昊轩等人离去,这才站起了身。

他们坐下来的时候,花田的高度足够遮挡他们的身影,孟昊轩一眼扫过来,无法捕捉到他们的位置。

除非他能够立刻号召大批人马过来搜查。

顾珏清也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总算是甩了那个王八蛋,继续跟他待在一起,肯定没好处。”

“爷,咱们从前和这位太子,可没有交集啊。”顾久的语气里带着疑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找您的麻烦。”

顾珏清听闻此话,便能够猜测,从前的顾相与孟昊轩应该是不相识的。

连顾久这个贴身随从都说不认识。

孟昊轩也没提起过他们从前认识。

既然没有过交集,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找茬?

顾珏清一时有些想不通。

“今天真是多亏了蝶王的那群蝴蝶,若不是蝶群把太子等人吓跑了,咱们也不会这么快脱身。”顾久说到这里,眉眼间又浮现出些许担忧,“爷,您今天因为属下顶撞了那太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回宫之后大概会找陛下告状……”

“肯定会,他不告状才奇怪,仗着自己邻国贵客的身份,他当然会认为,咱们皇帝陛下要给他几分面子,为了安抚他而责罚本相。”

“都怪属下……”

“怪你干什么?孟昊轩主动找茬,就算你没有犯错,他也会拿别的理由来找我麻烦,一个人要是真想跟你过不去,他就会刻意制造事端,目地就是让你背上罪名。”顾珏清不紧不慢道,“你今天把鱼甩到他身上,不是意外对吧?”

“属下绝不会笨拙到连路都走不好,在抱着鱼行走的过程中,被人连续偷袭腿部,有一下实在没躲过,忍不住就把鱼给抛出去了……”

“就是他那几个随从干的好事呗。”顾珏清冷哼了一声,“像这样的情况,实在没必要对他们忍耐,大不了就撕破脸,本相总要让他们知道,本相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声——

“喂,你们俩没事吧?”

二人齐齐转过头,望向来人。

是蝶王。

由于二人此刻站立在花田中,自然能被人一下子就看见。

眼见着蝶王走近了,顾珏清笑道:“没事,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的蝶群及时出现,本相也没那么容易就甩开太子。”

“那混账太子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总觉得他对我有些莫名的敌意。”顾珏清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河边,是不是很早就跟踪着我们了?”

“是卫长琴让我跟过来的。”蝶王道,“他还没下朝,他知道我是个闲人,便吩咐我今天要跟踪你们,你奉皇帝的命令陪邻国太子游玩,卫长琴觉得不放心,他觉得那邻国太子看上去不像好人,我一听这话,我也不放心了,于是,我就一直跟在你们后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太子要是不为难你,我就用不着召唤蝴蝶,可他要是想对你不利,我就利用蝶群来吓唬他们。”

顾珏清怔了怔。

卫长琴想得果然周到,让蝶王跟过来,可保万无一失。

“事实证明,卫长琴的猜测果然没错,那邻国太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啊,竟然还以多欺少,我一看到他的人动手,就连忙吹哨子召唤蝶群了。要不是卫长琴嘱咐我不能伤了太子,我就让毒尾蝶扎死他。”

“辛苦你了。”

她刚才还以为,蝶王也懂得考虑利弊了,让蝶群出来吓唬人,却不伤人,确保孟昊轩能平安,她也就不会受到皇帝责备。

现在看来……蝶王并未考虑到这一方面,是卫长琴特意嘱咐了,他才明白。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蝶王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膜,“你跟邻国太子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能伤他,否则你得承担责任。要是能换个人陪他玩就好了,那我就不需要顾虑,可以考虑刺杀他。”

第198章 恶人先告状(一更)

“换个人陪他玩?也不知他愿不愿意换,这是我无权决定的事情。”顾珏清道,“陛下拿他当贵客看待,总要给他三分脸面,他要是不愿意换人,陛下又怎么会勉强他?再说了,我今天得罪了他,他要去陛下面前告我一个招待不周,陛下大概会叫我继续招待他,将功补过。”

“这人明显不怀好意,还招待个什么呀。”蝶王蹙了蹙眉,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吧,你装病!”

顾珏清挑了挑眉,“装病……”

“我认为这个办法可行。”蝶王说道,“回头往脸上擦点白粉,痕迹不要太明显,假装脸色苍白,派人去跟皇帝说你病了。皇帝平时不是挺看重你的么?总不会叫你带病出门吧,他大概会让你在府里好好歇着,挑别的大臣去招待天域国太子。”

“这一招恐怕不好用。”顾珏清略一想,摇了摇头,“孟昊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明知道我对他有警惕,又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生病?说不定要假装关心我,派大夫来我府里给我看病,到时候一把脉,不就露馅了吗?难道我应该去请教神墨,患病的办法?我可不想为了躲一个孟昊轩而受罪。”

长公主故意生病,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躲避联姻愿意吃苦。

可她跟长公主情况不同,她只不过是当个导游,被孟昊轩刻意找茬,又不是非得跟孟昊轩捆绑在一起,她才不学长公主受那个罪。

“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回去再想吧。”顾珏清转身迈出了步子。

“卫长琴说,让你去一趟卫府。”蝶王跟了上来,说道,“他脑子灵活,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对付那混账太子,咱们这个时候过去,他应该已经下朝回来了。”

顾珏清应道:“好。”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由顾久驱使着马车前往卫府。

三人到达卫府的时候,卫长琴果然已经下朝回来,正坐在大堂里吩咐下人沏茶,准备午膳。

顾珏清等人踏进了大堂。

卫长琴吩咐其余的人全都退下,大堂内只留他和顾珏清,以及蝶王。

“情况如何?”卫长琴询问二人。

“情况不太妙。”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幸亏你有先见之明,派蝶王跟踪我们,蝶群一出来,便吓跑了孟昊轩等人。”

卫长琴目光微凉,“他果然找你麻烦了?”

顾珏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你们从前认识他吗?”蝶王的脸庞浮现出疑惑,“咱们都是祁国人,这天域国的太子,应该也是头一次来祁国吧?”

“我从来不曾认识过他。”顾珏清道,“也就这两天才见到,所以我很疑惑,他为何要找我的麻烦?”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调查到的事情,你们就不会觉得疑惑了。”卫长琴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天域国太子要来,前几天就派人去打听他的事迹,我们身为左右丞相,跟邻国客人免不了要有接触,总要对他有些了解才行,调查到的结果,让我觉得十分震惊。”

顾珏清顿时好奇,“什么样的结果?”

“孟昊轩在天域国还是有美名的,民间传闻他仁义温和,常常行善,又是文武全才,是个合格的储君。非要说他哪里不好的话,就是性情有些风流,怜香惜玉,有无数贵女为之倾心。”

卫长琴淡淡地讲述着,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

“仁义温和?”蝶王觉得身上有些冒鸡皮疙瘩,“这民间的百姓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身为储君,在百姓眼里塑造仁义的人设并不奇怪,你想,调查结果显示他常常行善,那么他应该就是真的做了这样的行为,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这是皇室子弟为自己塑造形象的惯用手段。”

顾珏清说到这,笑了笑,“每当国家里出现天灾人祸时,皇室成员们都会捐赠银两,用来布施、接济灾民,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出于真心才捐钱吗?大多都是做给百姓看的,让百姓知道他们有多么高尚的品德,记着他们的恩惠,把他们的美名宣扬开。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真心的,只是,这些做善事的人里,总是不缺少假仁假义之徒。”

孟昊轩在民间有美名,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身为太子,建设自己的形象是应该的。

蝶王撇了撇嘴,“好恶心。”

“是你太耿直了,不懂人心虚伪。”

“你们没有注意到我所说的重点。”卫长琴淡淡道,“除了强调他假仁假意之外,我后面还有半句话,是说他风流。”

说到这,他看向顾珏清,“而且,他并不是一般的风流。”

“特别风流吗?”

卫长琴道:“嗯,这就是他找你麻烦的原因。”

顾珏清惊讶,“我是个‘男人’啊!跟他是同类,你可别告诉我,他好男风?”

孟昊轩总不会识破她的伪装吧?

卫长琴当初都没识破出来,她不觉得孟昊轩的眼神有那么好。

除非孟昊轩是个断袖。

“好男风有什么奇怪的吗?不少富人都有这样的癖好,豢养美貌的男宠,称不上多稀奇。”

卫长琴顿了顿,又道,“他不只是好男风,对于十分美貌的女子,也是喜欢的。调查他的人回来禀报,说他的后院里,有不同国度的美妾,有西域的、漠北的、塞外的,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那些侍妾的姿色也都是上等,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不喜欢女人。”

“好恶心。”蝶王拧起了眉头,“怎么会有这种人……”

顾珏清:“……”

蝶王是个钢铁直男,取向十分正常,爱好女。

“他毕竟是一国储君,想要调查他的私密事也不是容易的,因此,有些情报在民间打听不到,需要去黑市打听。”

卫长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与一些贵公子私交甚好,其中有几位长相白嫩秀气的,接受了他的很多馈赠,他白日里从来不逛青楼,但是到了夜里,某家的花魁公子会去他府上与他相见。坊间传闻,有几家小倌馆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不管客人出多高的价格,也不接客,而他们经常夜里出行,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都被孟昊轩给包养了么?”顾珏清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太子还真是多情。”

男女通吃,处处留情,以貌取人,又庸俗又花心。

天域国皇室,是怎样培养出这么一个储君的?

行径简直比龙祁世还要荒唐。

龙祁世身上的缺点不少,作为一个帝王,他不励精图治,缺少公平公正,沉迷玩乐,又十分以貌取人。

但他不流连青楼,更不会豢养男宠,他对小白脸可没兴趣。

不像孟昊轩,四处猎艳。

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

更可笑的在于,这样荒唐的一个人,是卫长琴同父异母的兄弟。

如果沈家没有遭逢巨变,沈皇后没有被迫逃往异国,今日坐在储君位置上的就不是孟昊轩。

孟昊轩根本不配与卫长琴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

“他居然打你的主意。”蝶王冷凝的声线传入耳中,“他是不是疯了?你可是堂堂丞相,一品大员,你不是普通人,他怎么有勇气对你起歹心?他就不怕伤了两国之间的和睦?他想风流,咱们这帝都的青楼也不少,他怎么不去那里搜刮美色呢。”

“他也是挑剔的,如果不是上等的姿色,他也不会动心。”卫长琴淡淡道,“顾相当然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此人会生出歹意,不奇怪。”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眸底却是寒光流转。

顾珏清扮作男人,算是成功的。

她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又把眉毛修成英气的剑眉,再加上平日里言行举止像个爷们,身上的确有几分阳刚之气。

她甚至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更像爷们。

可她秀气小巧的五官却是改变不了的,如果只看容貌,不看气势,她确实很标致,有雌雄莫辨之美。

身板纤细,总令人觉得文弱。

在孟昊轩眼中,她就是一块香饽饽。

“岂有此理。”蝶王站起了身,冷声道,“我要去刺杀他。”

此话一出,顾珏清与卫长琴齐声说道——

“冷静。”

“冷静什么呀,人家都要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呢?”蝶王阴沉着脸道,“幸亏我今天跟踪上去了,要不然……”

“你别鲁莽,先坐下来说。”顾珏清道,“我今天跟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打不过就跑,我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些佐料吗?佐料的用途,可不单单只是给食物增添味道的,里面有瓶辣椒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朝他们的脸上撒过去,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她那时候也完全没想到孟昊轩的心思。

她一直在顾忌着,不能伤了孟昊轩,否则要受到连累,可如果真的走到难以反抗的那一步,她肯定要拿佐料刺激孟昊轩那帮人的眼睛。

蝶王的蝶群及时赶到,确实给她省事了。

“他在皇宫里,我刺杀不了他,有本事他别出门,他出门,我就跟他没完。”蝶王冷哼了一声。

“目前要考虑的问题,是你应该如何面对陛下的指责。”卫长琴冲着顾珏清说道,“孟昊轩恶人先告状,陛下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你必须想出一套合理的说辞,能够让陛下消了气。”

顾珏清道:“我正在想。”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卫长琴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就这么说……”

……

“太子不是出宫游玩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焚香缭绕的寝殿之内,龙祁世喝着刚沏好的碧螺春,冲着对面的人说道,“这是本国上好的茶叶,太子尝尝。”

他本以为,孟昊轩至少也要傍晚才回来。

皇妹的病情没有好转,他让顾相带领天域国太子出去玩,就是想多拖延几天时间,如果皇妹不能康复,就要和大臣们商议,另换联姻人选了。总不能让慧阳长公主出来丢人现眼。

“陛下,我本以为,顾相会是个好相处的人,哪知道他脾气那么恶劣,对于本宫这个客人,丝毫不尊敬,竟然为了一个区区下人与我闹翻,我不得不找陛下讨个说法。”

“什么?”对于孟昊轩的说辞,龙祁世颇为惊讶,“你说顾卿脾气恶劣,对你不尊敬?”

“陛下不相信我的话吗?”孟昊轩叹息了一声,“也是,顾相是能信赖的臣子,您这心里,总是难免要偏帮他一些,本宫毕竟只是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想让陛下惩罚顾相,还真是不太容易呢。”

“太子何必这么说话?以后皇妹嫁到贵国,咱们也算是亲戚了,朕怎么会把太子当成外人?可你说顾卿态度恶劣……朕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卿向来是个讨喜的人,朕以为,他招待你会很周到,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印象之中,顾珏清不曾忤逆过他,从上任以来,对他忠心不二,是个很有眼力劲,又很会说话的人。

他有些想不通,顾珏清怎么会得罪了孟昊轩?

“陛下,您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来给您说说。”

孟昊轩说到这,脸色有些阴郁,“此次游玩,路线是顾相决定的,他说要去郊外花田踏青,本宫同意了,我们一路行至郊外,顾相提议要烤鱼来吃,本宫也同意了,还让随从们给她打下手,我指挥他的一个随从去捉鱼,哪知道那小子笨手笨脚的,抓了鱼上来连路都走不好,把鱼甩到我身上,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一怒之下要罚他,顾相不同意,还与我顶撞。”

“此事当真?”龙祁世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在朕的认知里,顾卿可不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陛下是这祁国的天子,掌握着文武百官的荣辱,影响着他们家族的盛兴与衰落,顾相受到陛下看重,平步青云,他对陛下自然得百般奉承,绝不敢得罪了陛下,他如果敢惹陛下不痛快,那就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可本宫是异国客人,不会给他任何利益,他即使讨好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又怎么能指望他拿对待陛下的态度来对待我?”

龙祁世闻言,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顾相对朕好,只是因为朕能够给他带来利益,若朕不对他好,他就不会对朕好,不会对朕忠心耿耿了吗?”

“陛下,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您对他不够好,他应该也是没有二心的,本宫并不是想要挑拨你们君臣关系,陛下千万别误会,本宫只是想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孟昊轩长叹一口气,“本来,我对这位顾相还挺有好感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并不会过分责罚他的随从,只是觉得他那随从太笨拙,想让他滚远点,省得看了心烦,可顾相就是不依,他说,本宫把他身边的人都赶走了,是不是想对他不利?陛下,他怎么能这样揣测我呢?我跟他素无恩怨,有什么理由伤害他?”

“此话确实过分。”龙祁世冷声道,“太子放心吧,朕绝不会包庇他的,他如此无礼,朕若是不责罚他,岂不是显得朕不重视两国之间的友谊?”

“我当然是相信陛下的,打扰了陛下,这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太子言重了,你既然是贵客,有什么不痛快的自然要说出来,招待你的大臣对你无礼,本就有错,该罚。太子先回宫殿去休息吧,朕会把顾相叫来责罚的。”

孟昊轩站起了身,“好,对了陛下,如果可以的话,本宫还是希望能够跟顾相冰释前嫌的,您责罚过后,他要是知错,就让他继续招待本宫吧,将功折罪。毕竟他是您看重的臣子,本宫不想跟他闹得太僵。”

第199章 罚三十大板!(二更)

“好。”龙祁世淡淡道,“朕骂过他之后,他必然不敢再对太子大不敬了。”

“多谢陛下,那我就失陪了。”

眼见着孟昊轩离开了,龙祁世吩咐贴身太监去宣顾珏清进宫。

……

“微臣参见陛下。”

“顾珏清,你可知罪!”龙祁世望着面前的人,呵斥一声,“是不是朕平时对你太好,让你连尊卑都忘了?,在朝堂上神气太久了,连谦虚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是吧?”

“微臣不敢。”顾珏清垂眸道,“陛下宣微臣进宫,是因为天域国太子跟您说了什么吗?”

“你都知道自己要挨骂了,你冒犯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后果?他身份比你高贵,又是邻国的客人,你对他大不敬,他自然要来朕这里告状了。”

“陛下息怒,请听微臣说。”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微臣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说什么?”龙祁世脸色一沉,“你得罪了他,还觉得你自己没错了?顾珏清,你……”

“陛下先别动怒,微臣想知道,太子殿下跟您是怎么说的?”

“朕问你,你是不是为了一个下人去顶撞他?”

“这个确实是真的,但微臣有苦衷。”

“你能有什么苦衷?朕一直觉得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区区一个下人,天域国太子想惩罚,让他去惩罚不就好了?为了一个下人伤和气,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吗?朕就算有心袒护你,都找不到理由,朕看你就是平时威风久了,不懂得该退让时要退让。”

“陛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顾珏清说着,看了一眼龙祁世身后的贴身太监,“陛下,有些话微臣必须单独跟您聊,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那太监是个有眼力的,一听这话,便说道:“顾大人要说的,想必是私密事,那奴才就先退出去了,陛下要是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再让奴才进来伺候。”

龙祁世摆了摆手,“下去吧。”

等到寝殿内只剩下两人时,龙祁世道:“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说了。”

“陛下,您觉得微臣为了一个下人伤和气,是脑子进水,那么微臣想问陛下,如果微臣不是为了一个下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自己的清白才冒犯了天域国太子,您还会不会觉得微臣是脑子进水?”

“为了尊严?清白?”龙祁世面有疑惑,“此话怎讲?那天域国太子做了什么事伤到你的尊严了?”

“陛下,微臣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让人难以置信,但微臣希望您能够相信微臣。太子殿下他对微臣……有非分之想。”

“什么?”龙祁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对你?”

“陛下,此处没有外人,微臣斗胆问陛下一句,陛下可曾对美貌的男子动过心?”

“笑话!朕怎么可能?”龙祁世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太子好男风?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诽谤皇族是什么样的罪名?”

他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孟昊轩是堂堂储君,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嗜好呢?

爱美色不要紧,但是爱好男色……

传出去简直是笑话。

“正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微臣才不敢胡言乱语,微臣可以对天起誓,这天域国的太子绝对好男风,若有半句虚言,微臣愿意接受天打雷劈之刑,请陛下相信微臣。天域国太子跟您告状的时候,只说了微臣对他大不敬,他可曾说,在出发的时候,他就要求微臣不能多带随从,多带人原本就是为了安考虑,他偏不让我带人,就是做好了要以多欺少的准备。”

龙祁世见顾珏清说得理直气壮,不似撒谎。

“那他……可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行为吗?”

“陛下,他一定是有这个打算的。”顾珏清语气愤然,“陛下您知道吗?一开始他不让微臣带人,微臣给他面子了,就只带了一个随从赶车,之后他命令随从去抓鱼,故意让他的人来偷袭微臣的随从,好让随从犯错,这样他就有理由驱逐了那随从,到时候微臣这边就只剩下微臣自己,他那边总共五人,如果想要对微臣做些什么,微臣能逃得过吗?”

龙祁世:“……”

关于随从犯错的这件事,孟昊轩和顾珏清两人的说法各不相同。

孟昊轩说顾珏清的随从笨手笨脚,顾珏清却说自己的随从被人暗算。

“陛下,微臣也不怕告诉您,太子与我在踏青的途中,勾肩搭背,他的手真的不太规矩,他看微臣的眼神也很不对劲。我起初在想,我官居一品,太子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但是后来又一想,就算他下手了,微臣能怎么样呢?微臣能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给其他人听吗?此事一旦传出,微臣哪有脸面继续在朝堂混?他就是笃定了微臣不敢说。”

龙祁世花了好片刻的时间才回过神,询问道:“那你是如何逃脱的呢?你们这边只有两个人。”

“回陛下的话,我们两边动起手了,我与随从觉得他们人多,怕吃亏,便跑了,微臣挑的地方是大片的花田,那花田的高度,能够到达人的腰部,躲在花田里面不动,太子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也不会有耐心找,于是他们先离开了。”

龙祁世依然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但他并不觉得顾珏清会扯谎,毕竟此事关系着男人的尊严与颜面……

再有,顾珏清的容貌的确不俗,对于好男风的人来说,应该是一种吸引吧。

“太子觉得微臣要脸面,不敢把今日的事情往外说,而微臣也确实要脸,没敢跟其他人说,只敢告诉陛下,因为只有这样,陛下才能够知道微臣这一趟有多艰难,微臣不想平白受冤枉,也相信陛下绝对不会笑话微臣,不会把此事说给旁人听,微臣不求陛下替微臣做主,毕竟您要考虑两国的关系,此事不宜宣扬,微臣不想把这事憋着,这才让陛下做了倾听者。”

顾珏清长叹一声,“陛下,您若不相信,派人去试探一下太子如何?青楼楚馆里,应该有美貌的小倌,您派人去挑一个最出众的,等太子去宫外时,诱惑太子,看他上不上钩?”

顾珏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龙祁世在心里断定他不敢欺君。

“朕还是挺相信你的,知道你不敢骗朕。”龙祁世顿了顿,道,“朕没想到他是如此荒唐的一个人,皇妹嫁给他,也确实委屈了,但是朕和天域国已经商量好的联姻之事,断然不能反悔,为了两国和平,也不能把太子的荒唐行径宣扬,朕还是得让皇妹出嫁。”

顾珏清闻言,并不感到惊讶。

龙祁世嘴上说着皇妹委屈,这心里……估计也没多心疼。

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对他而言,就只是联姻的工具,促进国与国之间的友谊。

“陛下愿意信任微臣,微臣十分感激。微臣作为一个男儿,是绝对不愿意被另一个男子轻薄的,微臣明知道得罪他会受到惩罚,也依然决定了要得罪,因为我要守卫自己的尊严。陛下,您现在可以惩罚我了,惩罚我就能够安抚太子,微臣绝对没有怨言,只要陛下您相信我,咱们君臣不离心,您怎么罚?都行。”

龙祁世闻言,陷入了思索。

顾珏清为了扞卫尊严而得罪孟昊轩,他是完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他一直以来都喜欢的臣子,要是让异国人给欺负了去,他这心里也不太乐意。

而顾珏清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顾珏清依旧是那个识时务的顾珏清。

明明受了委屈,却没有嚷嚷着要让自己给他主持公道。

明明心里不甘心,却还是愿意接受惩罚,安抚孟昊轩,不伤两国和气。

“来人!”龙祁世朝着殿外高喊一声。

贴身太监听见了动静,跑进了殿内,“陛下,有何吩咐?”

“顾相对邻国太子大不敬,招待不周,理应受罚,朕要罚他三十大板!”

太监怔了怔,“三……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也太严重了些吧?恐怕得屁股开花。

“行刑的时候,多加几块垫子,板子轻一点儿。”龙祁世又说道,“打完之后,把顾相抬回顾府去,再去跟邻国太子说一声,就说,顾相挨了板子,行动不便,得在家躺个十天八天。”

贴身太监闻言,立刻会意,“遵旨。”

多加几块垫子,板子轻一点……这意思不就是,假装打一打吗?

也不知顾相跟陛下说了什么,能让陛下这样‘责罚’,吃板子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顾珏清垂下了头,唇角轻扬,“臣,领罚!”

龙祁世摆了摆手,“拖下去吧,拖到偏殿行刑。”

于是,顾珏清被两个太监押到了偏殿,趴在了长椅上。

二人取了木板,等候在一旁。

太监总管取了两块坐垫,递给了顾珏清。

行刑开始了,两名小太监站在顾珏清的两侧,开始打板子。

这平时打板子简单,今天打板子可就不简单了,既要让经过殿外的人觉得打得像,又不能打重。

陛下明显是要饶了顾相,让他们做做样子,要是没控制好力度,回头顾相该找他们算账了。

于是,二人格外谨慎,确保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太监总管就站在殿外放风,不让人进来看清楚。

偶有几个宫人经过偏殿,看见顾珏清挨板子,都被太监总管给呵斥了。

“看什么看啊?该干嘛干嘛去!”

宫人们不敢多停留,却悄悄议论开了。

“顾大人怎么挨板子了?这还是顾大人头一次被打吧?”

“顾大人本应该陪邻国太子在皇城内游玩的,但是刚才,我看见邻国太子脸色阴沉地来找陛下,太子走后没多久,顾大人就被召进宫了,此次挨打,恐怕是因为得罪了太子,被太子告了一状。”

“难怪啊,陛下就算再怎么看重顾大人,该罚也还是得罚的,这算是给太子一个交代了吧?免得太子说咱们陛下不公平,陛下这么做,的确是很公正了,那太子肯定不敢再多抱怨什么。”

“顾大人也是个硬气的,挨那么多板子都不叫出声,也不求陛下饶了他,真是倔强啊。”

“这就是有骨气,要是鬼吼鬼叫的,多难看?真是让人心疼啊,肯定是那太子殿下太难伺候了……”

宫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走远了,殊不知,顾珏清趴在椅子上,感受着板子轻轻落在身上,想笑却又不能笑,便只好低着头,不让外边经过的人看到她的情绪。

皇帝把她拖到这里来‘打’,面向门口,就是为了有人能够看见,他为了安慰邻国太子,打了自己喜欢的臣子。

孟昊轩得到这个消息,肯定不敢在龙祁世面前多说一句废话。

三十大板罚下来,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找茬,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三十大板打完,可以回顾府清闲好几天了。

“顾大人,我们要是不小心打重了,您得提醒一声啊。”身后响起小太监紧张兮兮的语气。

顾珏清低声说道:“没事,别紧张,一两下没掌握好分寸不要紧,本相不会责怪你们的。”

“顾大人,就快结束了,等会儿奴才们把您抬出去的时候,您记得得装晕,可千万别表现得太精神,让人看出破绽来。”

“本相知道。”

三十大板很快打完了。

两个小太监拿了担架过来,让顾珏清趴了上去。

顾珏清取下了垫子,便把头枕在手臂上,让两人把她抬了出去。

……

“太子殿下,该用膳了。”

“嗯。”

孟昊轩坐到了桌边,望着满桌的珍馐美味,桌子中央有一道鱼,看起来色香味俱。

他尝了一下鱼肉,说道:“还是顾相烤的鱼比较香,总觉得这盘鱼差了点味道。”

“殿下您要是喜欢吃,回头再让顾相给您做,反正接下来他还得招待您。”身旁的太监笑道,“他已经被祁国皇帝召进宫了,奴才猜测,肯定免不了要受责罚,罚他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懂事。”

“虽然祁国皇帝重视两国关系,但本宫也听说了,这个顾相平日里特别能言善道,会哄他开心,对皇帝而言就是个开心果啊,没听说过他惹毛皇帝,也许真的长了一张巧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躲过这一劫?”

“应该不会吧?他要是平时犯个错,皇帝陛下也许会偏袒他,可他把您给得罪了,陛下为了安抚您,不能不罚他呀。”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子殿下,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来了。”

孟昊轩道:“请总管进来。”

太监总管被领进了殿内,朝着孟昊轩行礼过后,说道:“太子殿下,陛下已经惩罚了顾大人,陛下让奴才带一句话过来,他不会允许任何有伤和气的事情发生,顾大人做的不对,那就该罚。”

“感谢陛下如此顾虑本宫的心情,本宫会记住陛下的公正和英明。”孟昊轩道,“不知陛下给顾大人什么样的惩罚?”

“三十大板。”太监总管说道,“陛下本来没打算罚这么多的,可是那顾大人想在陛下面前狡辩,陛下认为顾大人不知悔改,应该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所以就罚了这么多板子,已经打完了。”

“三十大板……”

孟昊轩没想到,龙祁世会罚这么多板子。

那岂不是得在家躺好一段时间?不能陪他玩了。

“对了太子殿下,陛下让奴才转告您一声,顾大人如今受了伤,被抬回家休养,这几天肯定是没法出府了,陛下再给您派别的大臣招待您,这次,肯定不能选顾大人这样倔脾气的,陛下决定在几位大学士里挑一个,资历老的臣子做事情也更周到,您说是吧?陛下打定了主意要尽地主之谊,希望太子殿下玩得高兴。”

孟昊轩:“……”

龙祁世之前明明就答应了他,要让顾珏清继续陪同的。

结果转头就赏了顾珏清三十大板,显然是把答应过的事情给忘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罚都罚了,这事情只能算过去了。

于是,他朝着太监总管说道:“公公,替本宫谢过陛下的好意。”

……

卫府。

卫长琴站在窗台边上,修剪着盆景的枝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

“相爷,打听到消息了,陛下罚了顾大人三十大板,顾大人已经挨完了板子,被送回自己府里了。”

卫长琴听这句话,动作一顿。

他跟顾珏清商量出来的说法,按理说,是能够得到龙祁世的谅解的。

那一套说法,至少有七八分真实性。

其中提到,孟昊轩勾肩搭背,手脚不规矩,这当然是瞎编的,至于其他的话……基本接近现实了。

用男人的尊严来当理由,龙祁世只要相信了,心里总会偏向顾珏清。

那么,这三十大板……

总不会是打真的吧?没准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管怎样,他得去顾府探望一下才能安心。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剪子走向门外,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到了顾府,被管家告知,顾珏清正在屋内休息。

“卫大人,我家相爷说了,如果您登门拜访,就把您领到他屋里去,请随我来。”

顾桃紫带领着卫长琴到了顾珏清的屋外,敲了敲门。

“爷,卫大人过来了。”

下一刻,屋内传出了顾珏清的声音,“卫相请进。”

卫长琴推开门,走进屋内。

顾珏清正坐在床上,倚靠着枕头,拿刀削着水果吃。

卫长琴见她一副精神尚好的样子,唇角轻扬,“没事吧?”

“没事,虽然罚了三十大板,但是加上了垫子,打板子的太监下手也很轻,打下来就跟挠痒痒差不多,不疼。我还能够因此清闲几天。”

“那就好。”卫长琴顿了顿,说道,“我会替你出气的。”

顾珏清抬眸看他,“你要教训孟昊轩?”

“你好好呆在府里就行了。”卫长琴道,“没事别到处乱跑。”

顾珏清挑了挑眉,“我现在就算想出门也不行,毕竟我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个伤患,我要是一出门,我跟陛下的这出戏不就白做了吗?”

说话时,她已经切下了一块苹果,递给了卫长琴。

卫长琴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很清甜。

“我现在觉得,慧阳长公主有些可怜。”顾珏清有感而发,“对陛下来说,她的用途就只是远嫁,促进两国友谊。她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还不如我,陛下信了我的话之后,对我法外开恩,他明知道孟昊轩是怎样的人,依旧铁了心要让长公主出嫁……”

“嗯,长公主的确很可怜。”卫长琴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她故意患病,要摆脱远嫁的命运,我打心里佩服她,如今知道孟昊轩的为人,我更是觉得有些心疼她,顾相你说,长公主对我一片真心,我却从来不曾正眼看她,是不是有些过分?或许,我也应该帮帮她,等她摆脱了孟昊轩,我要试着去关心她。”

顾珏清怔住,“你何时对长公主有好感的?”

“最近。”卫长琴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苹果,“顾相你说,我该不该回应长公主的感情呢?”

问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几分期盼。

他希望顾珏清反对,却又害怕她赞同。

即使心里不平静,他也要故作平静。

但他没想到的是——

“你幼不幼稚啊?跟我玩这种把戏。”顾珏清扬起手抡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试探?我又不傻。”

第200章 站在原地等你(一更)

卫长琴:“……”

被看穿了把戏,这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类把戏还挺老土的。”顾珏清的声音又一次传进耳中,“也就只能拿来忽悠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了。”

顾珏清这么一说,卫长琴更加窘迫了些。

“慧阳长公主对你的确真心,可你并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人,前几日你对她还不爱理睬,哪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好感?你也不像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若真的移情长公主,应该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顾珏清说到这,挑了一下眉头,“你方才问我,该不该回应长公主的感情?我若反对,你是不是会高兴?我若不反对,支持你回应她,你是不是又得惆怅?到了夜深人静时,内心就更加寂寞难受。”

“你把我的心思猜得这么准,我无话可说了。”卫长琴面无表情道,“你就当我刚才没问过那个傻问题。”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答案吗?”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揶揄的笑意。

卫长琴凝视着她,“答案?”

“我只能说,你的感情,我做不了主。”顾珏清颇为认真地望着他,“如果这个问题是发自你的内心,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你喜欢谁?我根本就无权干涉,你选择喜欢我,是你的自由,要移情长公主,那也是你的权利。”

卫长琴道:“我若移情,你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失落呢?”

“我不知道。”顾珏清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回过了神,“我总觉得,我与你之间的相处,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可又没达到恋人的地步,卫相,你的问题真是好难回答。”

“那就别想太多了。”卫长琴望着她,忽然勾起了唇角,“我不会移情,更不会利用长公主来忘记你,这世间的感情事,原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只要你不看上其他人,我还是愿意站在你身后等着你,你随时回头,我都站在原地,不离不弃。等你何时想通了,只要朝着我迈进一步,就能够抓住我。”

顾珏清怔了怔。

卫长琴拿过她手上吃了一半的苹果,啃了一口,“发愣了,是被我感动到了么?”

顾珏清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这苹果是我吃过的。”

刚削完苹果的时候,切了一块给卫长琴,剩下的大半个她就直接咬了。

她没料到卫长琴会突然抢她的苹果吃。

“我渴。”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我不介意这是你吃过的。”

“桌子上还有一整盘,你就不能自己再去拿个新的吗?”

“懒得走。”卫长琴道,“你手上的这个离我近,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可我也要吃……罢了,不跟你计较了,你再去给我拿个新的过来。”

卫长琴闻言,把手上剩下的小半个递给她,“吃吧。”

“不要!”顾珏清呵斥一声,“再去给我拿一个来!”

卫长琴低笑一声,起身走向了身后的桌子。

挑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他回到了床前坐下。

顾珏清拿过苹果开始削。

“顾相。”卫长琴开口道,“允许本相在你这里蹭一顿晚饭吗?”

“蹭一顿晚饭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道,顾府厨子做的菜,能不能符合卫相你的口味?本相其实挺愿意自己下厨的,只不过……做戏得做套,除了我的几个亲信知道我是假受伤,其余的下人们都以为我是真受伤了,这几天我可都别想进厨房了。”

“顾相大可放心,本相不是个太挑剔的人。”卫长琴说道,“晚饭让厨子只管按照你的口味做,你吃什么,本相就跟着吃什么。”

“那可不行,照顾客人的喜好是基本的待客之道。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虾仁和鱼,让厨娘做个椒盐虾仁和红烧鲤鱼。”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人是顾桃紫,“爷,蝶王来了。”

“大概是听说了我受伤的事情,来探望我的。”顾珏清道,“请他进来吧。”

“是。”

蝶王来得风风火火,一进门就直奔顾珏清床前,“我从卫府管家那里听说你挨了三十大板,真的假的?”

“你看你这毛躁的样子,我没事。三十大板是真的,但是,打得假。”

“你这意思就是没受伤喽?”

“当然。”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虽然没受伤,我也不能出门,得在自己房间里装个几天的伤者。接下来就是睡了吃,吃了睡,过着猪一般的日子。”

蝶王这才放下了心,“没伤着就好。”

“来都来了,干脆一起留下吃个晚饭。”顾珏清道,“我等会儿吩咐厨子晚上多做些菜。”

蝶王欣然应允,“好。”

正说着话,顾桃紫又一次出现在了房门外,脸色有些紧绷,“爷,天域国太子登门拜访,说是想来慰问您……”

这可真是一个听了就令人心情不佳的消息。

“这个人怎么还有脸皮过来?”蝶王眉头紧锁,“还说什么慰问,必定没安好心。”

“也许是来打探虚实的。”顾珏清想了想,道,“可能是不相信我真的挨了三十大板,也有可能只是来落井下石。把他拒之门外也不太合适,那就放他进来吧。”

顾桃紫闻言,转身离去了。

“要不,留那个王八羔子吃顿晚饭?”蝶王忽然计上心头,嘿嘿一笑,“给他饭里面加点无忧粉。”

“加你个头。”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曾经给皇帝陛下吃了无忧粉,如今,神墨已经在给皇帝调理身子了,每三日采一次草药送进宫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无忧粉的解法了,你还能想到给孟昊轩吃这个东西?回头他也去烦神墨,让神墨给他治,神墨还不能推辞。”

“那就想办法,给他下点别的药。回头他去问神墨,神墨只需要回答:治不好了。这法子可行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顾珏清摇了摇头,“许多皇室子弟在用餐的时候,会有下人先试吃,若饭菜有问题,下人就是给他们当替死鬼的。你以为谋害皇族是多简单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要困难。”

“那就只剩下刺杀这一招了。”蝶王冷哼了一声,“我自己挑个时机。他不是假仁假义要来探望你吗?等他离开顾府,回宫的中途,我再下手,保证连累不了你。”

“不是怕你连累我,是不想让你暴露身份。”

顾珏清蹙起眉头,“也许杀人对你来说不难,但你考虑过后果吗?你想用蝶群刺杀孟昊轩,那么,只要是有人的地方,看见蝶群飞过,你作案的痕迹就暴露了,这天底下有几个人会用蝴蝶杀人的?除了你蝶王,还有第二个人吗?被蝶群攻击留下的伤口也很明显,只要是听说过你蝶王大名的,就猜得出你是凶手,你这辈子,都要做通缉犯。”

“我在江湖上就有不少仇家了。”蝶王不甚在意道,“只要我的蝴蝶没死,我不怕任何人来寻仇。”

“江湖上的人物,势力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一个门派,顶多几百上千人,你在江湖上犯的那些事情,朝廷都不会管。可刺杀皇族不一样,你知道皇家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一个帝王,能够号令国的士兵、大大小小的官府衙门,上至武将,下至小小的捕快,只要是吃朝廷俸禄的人,都是你的死敌,这绝对不是几个门派,几个组织能够相比的。”

顾珏清冷冷道,“你省省吧,别去干这个糊涂事,你是不怕死,本相可不想受到良心的谴责,孟昊轩是我的敌人,与你有何干系?你杀死了他之后,天域国和祁国,再无你容身之处。你在江湖上想怎么放肆都随你便,不要轻易得罪朝廷的人,尤其是皇家人。”

蝶王不语。

“有你这样的人为友,有时候可真觉得累,偏偏又不能冷眼旁观。”顾珏清继续数落他,“看你犯糊涂,总得提醒你,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谴责你,我是让你记住,做坏事不能太过张扬。”

杀人若能做到不留痕迹,或者把黑锅甩给其他人,那才是真正的高明。

蝶王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能耐。

他就是仗着毒尾蝶,神气太久了,竟没有考虑到江湖与朝廷是两个完不同的区域,有着各自的游戏法则。

他不应该掺合勾心斗角的朝廷事。只有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卫长琴听着顾珏清数落蝶王,一言不发。

有些话,他说给蝶王听,蝶王未必会听。顾珏清说给蝶王听,大概能管点用。

顾珏清所言,句句在理。

“你们都觉得与我相处很累?”蝶王回过了神,转头看卫长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鲁莽,做事欠缺考虑。”

卫长琴道:“你能看清现实就好,忠言逆耳利于行。”

顾珏清的话虽不好听,却具有强烈的警示作用。

“你们这些做大官的人,脑子的确跟我不一样,我在你们眼里,就跟傻小子差不多吧?”蝶王竟没有愤怒,反而平静了下来,“仔细一想,好像就没听你们夸奖过我,我是该反思了。”

他习惯了勇往直前,许多时候都不瞻前顾后。

在一般人眼里,他是个有胆量的勇者。

可是在聪明人眼里,他就成了一个冲动草率的傻人。

聪明人在做事的时候,很快就能考虑到利弊,他们懂得仔细斟酌。

而他呢,他图的是心里痛快。

他的初衷是为了顾珏清好,却遭受到了责备。

他不怪她,因为仔细一想,她所言的确有理。

若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大可不管他的死活,让他勇敢无畏地去杀掉天域国太子,然后被两国皇帝下追杀令。

但她不会这么做的,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样。

会用蝴蝶杀人的,只有蝶王,而毒尾蝶留下的伤口痕迹,会成为他杀人的罪证。

除非——

把孟昊轩骗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毁尸灭迹。

在街头巷尾动手,肯定是不行的。

怎样才能把孟昊轩诱到没人的地方去杀害?比如雇一个美人去勾引他,能上钩么?

“你们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动手的。”蝶王道,“我若要动手,一定会确保附近没有一个人影,做到不留痕迹。”

“这事你就别管了。”卫长琴自然是不放心他做事,劝说道,“如果有你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叫上你,现在,你只要好好吃喝玩乐就行了。”

“好。”蝶王应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卫长琴与顾珏清没有问他要去何处。

他大概是想找一个地方,静心思考。

蝶王才走了片刻,孟昊轩就被顾桃紫领着过来了。

顾珏清趴在床榻上,腰部以下盖着被子,头枕在胳膊上,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孟昊轩跨进了门槛,冲着榻上的顾珏清问候道:“顾相,身体可还好?”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请恕我不便行礼。”顾珏清的声音冷冷的。

孟昊轩道:“无妨。”

“太子殿下,有礼。”卫长琴朝着孟昊轩问候了一声。

“卫相不必多礼。”孟昊轩笑道,“顾相受伤,卫相这么快就来探望,可见交情匪浅?”

“同朝为官,互相照拂也是应该的。”卫长琴淡淡道,“太子殿下是空手来的吗?”

孟昊轩听闻此话,怔了一下子。

他此次来,是想要打探一下顾珏清的伤势,顺便看看顾珏清的态度怎样。

若是真的挨了三十大板,也该学乖了吧?

其实他也有些怀疑,顾珏清与龙祁世的君臣关系一向和睦,龙祁世惩罚顾珏清,就算是悄悄留情了,外人也不知道吧?

反正闲着没事,来顾府看看,但是……还真没想起要带礼品过来。

“本宫走得急,一时忘记带了。”孟昊轩笑道,“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还以为太子出身皇家,礼仪与教养一定是极好的。”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可我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吝啬,探望伤者,连最起码的补品都不送,在朝廷里,就算是表面朋友,也不会这般抠门的。”

“什么抠门?本宫是真没想起来。”孟昊轩唇角的笑意敛起,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本宫堂堂一个太子,出门在外一向出手阔绰……”

卫长琴道:“若我是太子,我此刻一定不会过多解释,而是会马上离开,备好了礼品再过来一趟,方能显出探望病人的诚心,浪费时间解释,反而像是掩饰。”

“卫相,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刻意在找茬。”

“究竟是本相刻意找茬,还是太子殿下别有所图呢?”卫长琴悠悠道,“或许您根本就不是诚心来探望病人,只是前来打探虚实,甚至落井下石。若我此刻不在,恐怕您就要对顾相冷嘲热讽。”

“你这简直是胡言乱语,恶意揣测!”孟昊轩沉下了脸,“本宫听说顾相被罚了三十大板,觉得陛下罚得有些重,这刑法是陛下判的,可不是本宫叫他这么判的,本宫来探望顾相,纯粹是好心,想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子。”

“那您现在也看见了,他伤得很严重,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卫长琴道,“如果您真心为了顾相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别来打搅他。”

“卫相,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本宫?”孟昊轩冷眼看卫长琴,突然笑了笑,“卫相似乎很关心顾相,但这也并不是你顶撞本宫的理由,你是不是对本宫的人品存在质疑?那这样吧,接下来的这几天,你来招待本宫。”

“本相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卫长琴道,“不过,您得先征求陛下的同意。”

第201章 男人的尊严(二更)

“征求陛下的同意?这个щww”孟昊轩道,“本宫只需要去跟陛下说一声,他大概就会应允了。本宫很好奇,卫相与顾相,究竟谁比较会招待人?”

他的话音落下,趴在床上的顾珏清嘀咕了一声——

“你们二位也太吵了,让我都不能好好休息。”

孟昊轩瞥了她一眼,“顾相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吗?”

“太子殿下,我是真的不太舒服,连话都懒得说,请恕我不招待您了。”

孟昊轩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想找茬也没理由了,便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顾相休息了,顾相可要好好养病啊。”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顾珏清的屋子。

原本是冲着顾珏清来的,却被卫长琴给分散了注意力。

孟昊轩心想:这个卫相看起来倒是挺有脾气的,维护顾相的意图也很明显。

也不知道相处起来会怎样。

当初觉得顾相文弱又秀气,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今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卫相,只觉得此人丰神如玉,气质脱俗,如果能够拿下……

那感觉应该也很不赖。

至于顾相……只怕是不太好下手了。

想到这里,孟昊轩的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这祁国皇城风水好,养出了不少俊男靓女,来此地走一遭,要是不猎艳,岂不是可惜吗?

总得快活几趟再回国去,不留下任何遗憾。

……

“你刚才故意和孟昊轩顶撞,让他注意到你,就是要他去陛下面前提出,让你陪玩的要求。”

顾珏清眼见着孟昊轩离去了,这才冲卫长琴说道,“你这个办法,还真是够狡猾的,他要是去陛下面前提,陛下肯定要想歪,这样一来,更加证实了他好男风的事实。”

“不错,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咱们陛下虽然不是什么圣明的君主,也见不得自己的大臣被异国人糟蹋,必定会反驳孟昊轩的请求,心里大概还会对孟昊轩多几分厌恶。”

“高明。”顾珏清笑了笑,“这样一来,陛下更不会怀疑我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了,给孟昊轩挑选导游,就得挑那些相貌平平、最好还上点年纪的大臣,长相稍微俊美一些的,陛下或许都不会放心。”

“那岂不是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

……

夕阳西下,卫府的药园子里,蓝色的修长身影站在石桌边整理药材。

余光瞥见有人靠近,他转头看了一眼。

“小蝶,你不是去探望顾相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神墨说话时,拎起了桌子中央的茶壶,“顾相那里应该没什么事吧?这是我刚沏好的花茶,来尝尝。”

“她当然没事,精神得很,只是装虚弱罢了。”蝶王走上前来,接过神墨递来的茶杯。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不说话了。

气氛寂静了良久,神墨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总觉得你跟平时不太一样。”

“那你觉得我平时什么样?”

“平时不会如此沉默寡言。”

“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你一定得跟我说实话。”

“你问。”

“我是不是……”蝶王开口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不太聪明?”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问这个问题?”神墨面上浮现一抹笑意,“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出来吗?”

蝶王本以为会得到几句安慰,没想到被神墨拿来开玩笑了,顿时恶声道:“你就不能昧着良心夸奖我一下子?就这么直接地笑话我,你就不怕我想不开吗?”

“是你要我说实话的,我都按着你的意思了。”神墨挑眉道,“如果你一开始没有强调说实话,我应该会给你点面子,昧着良心夸你机灵。我当然不怕你想不开,你从小都在江湖上打滚,应该养成了洒脱的性格才对,我没拿你当成外人,说话自然也就不用太客气。”

“在你们眼里,我真的就那么蠢?”蝶王的语气有些沉闷。

“没人说你蠢,谁说你蠢了?不聪明跟蠢,不是一个意思,说你不够聪明,你也不要因此而妄自菲薄。”

神墨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蠢是骂人的话,自己人哪会骂你蠢呢?你大概介于笨和聪明之间,不是蠢,是单纯,缺少心计,因为你不太参与勾心斗角之事,在为人处事方面,你不够圆滑。”

“那么,怎样才能变得圆滑呢?”蝶王不耻下问,“我想和你们一样圆滑。”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神墨失笑,“其实像你这样也挺好的,过去那么多年,活得自由自在,潇洒肆意,应该很少有烦恼吧?你这个人,就是有些莽撞,心性太浮躁,总想着拿武力解决问题,身上的确有一股江湖人的作风,认为拳头才是硬道理。”

蝶王叹息一声,“我这性子只怕是很难改了,你说得不错,我总是喜欢跟人动手,谁惹我不高兴,就恨不得马上教训。”

“是不是觉得自己跟长琴他们有些格格不入?你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的心眼比你多,是因为官场难混,要是他们像你一样单纯,头顶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他们善于掩饰喜怒哀乐,有时候教训人不需要自己动手,他们懂借刀杀人,会布局,把其余的人当作棋子,他们作为棋手,总是要算计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果然不小。神墨,要不你教教我,应该如何做一个聪明人?我也不希望自己老被人数落。”

神墨笑道:“这个没法教,你需要一点一点改掉自己冲动的习惯,比如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当场发作,先冷静,等过几天,他把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你再动手,如果能等到他与别人发生矛盾时再动手,事后,大概没几个人会联想到你身上去。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总之你记住,能够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忍着脾气不发作,对我来说的确是有些难……”

“你可以视情况而定,人少的时候直接动手也无妨,人多的时候,就暂且忍一忍,一时的忍耐,是为了让敌人放松戒备,再进行打击报复,你就当是发发善心,让他多活几天,这么一想,心情不就轻松多了?”

“行吧,我记住了……”

……

“苦死了,真不知道吃这玩意儿还得吃多久!”

宽敞雅致的寝殿内,弥漫着一阵药香味。

龙祁世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盘苦草,艰难地等候着一刻钟过去。

吃完药的那一刻钟,对他来说算是最难熬的。

只有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了之后,他才能够吃甜食,冲淡嘴里的苦味。

“陛下,您再忍耐一会儿就好了。”贴身太监安慰道,“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时间一到,就可以吃顾大人为您准备的奶糖,到那时候,您的心情自然就舒畅了。”

“嗯。顾卿送来的那个糖,味道确实好,一颗能含着好久,等含化了之后,嘴里就不难受了。”龙祁世说道,“别的官员就只知道嘘寒问暖,嘴里念叨着让朕保重身体,好好吃药,除了说这些废话,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表示,只有顾卿最体贴,总能顾忌到朕的感受。”

“顾大人确实体贴啊,顾大人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对顾大人也是格外宽容,他犯了错,您还能法外开恩,那三十大板打下去就跟挠痒痒一样,顾大人心里一定十分感激陛下的仁德。”

“说到这件事情,其实他也没什么错,天域国那位太子确实难伺候,朕现在就盼望着,长公主的病能够赶紧好,让这太子带着她赶紧走,省得朕还要浪费时间招待他,他人在皇宫里,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陛下说得是。”

两人正说着话,有宫女进了殿内,朝着龙祁世行礼后道:“陛下,天域国太子求见。”

“又来了,事真多。”龙祁世淡淡道,“把太子请进来。”

也不知孟昊轩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宫女很快把孟昊轩带进了寝殿内。

“见过陛下。”

“太子不必多礼了,此次求见,有何要事?”

“陛下,我这次来,是想跟您提一个请求。”孟昊轩冲着龙祁世淡淡一笑,“顾相如今负伤了,在府内休息,他与我大概是性格不合,我也不想再去为难他了,贵国皇城的风景,我还没有看够呢,希望陛下再派一位大臣,陪我出游。”

“这个你放心,此事朕没有忘记,朕已经给你挑了两个人……”

“多谢陛下的好意,我能否自己选人呢?”

“太子殿下,是不是又觉得哪位大臣看着面善了?”

龙祁世这话说得随意,心里却有了考量。

孟昊轩自己挑……该不会又想挑哪个长相俊美的大臣?

文武百官之中,年轻一辈的臣子们,的确有几个容貌出众的。只要孟昊轩挑的人选不是太俊俏的人,他都能够同意。

下一刻,孟昊轩的话传进了耳中——

“陛下,本宫想让卫相陪我出游。”

龙祁世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果然!

这孟昊轩竟然要把他的狼爪伸向卫长琴。

左右丞相,是皇城内有名的美男子,更是朝堂上容貌最出众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可都是他的亲信,平时最懂他心意、最晓得体贴他的大臣。

顾珏清已经差点吃亏了,他明知道孟昊轩是什么样的德行,又怎么能够让卫长琴也羊入虎口?

此时此刻,顾珏清的话依稀在脑海里回响——

“陛下,微臣也不怕告诉您,太子与我在踏青的途中,勾肩搭背,他的手真的不太规矩,他看微臣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微臣作为一个男儿,是绝对不愿意被另一个男子轻薄的,微臣明知道得罪他会受到惩罚,也依然决定了要得罪,因为我要守卫自己的尊严。”

男人的尊严与脸面,是除了命根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了。

他设想孟昊轩对顾珏清动手动脚,试图轻薄的那种情形……只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男人喜好女色乃是人之常情,这孟昊轩放着那么多的美女不去猎艳,怎么就一定要把主意打到年轻俊俏的男儿身上?

他若是想要美女,还真不算难事。可他偏偏就是看上了朝廷里的大臣。

对于这一点,龙祁世无法忍受。

他的臣子,如果被异国的人给糟蹋了,心里留下一生无法抹去的阴影,事后会不会记恨他这个做君王的,把他们送入虎口?让他们遭受如此屈辱。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如果孟昊轩打骂他的臣子,能够拿出正当的理由,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不能放任孟昊轩做出侮辱臣子人格的事。

一品大员的脸面,也关系着朝廷的脸面。

“陛下?”

孟昊轩没有得到回应,便又问了一句,“陛下可有在听我说话?”

龙祁世回过神来,道:“朕听见了,你要选卫相是吧?这个恐怕不行,朕还有一些政务要交代他呢,如今顾相卧病在床,朕放了他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本来还有一个太师,可以为朕分忧,但是他也犯了事,被朕关了禁闭,停职查办。朝廷里有能耐的文官,可不多了,朕没打算再放卫相的假。”

龙祁世此话一出,孟昊轩也不好再强求了。

国家大事,自然比他私人的事情更重要多了,他总不能占着自己贵客的身份,就要求皇帝迁就他。

“既然卫相腾不出时间,那本宫也不勉强。”

“嗯,朕决定派两位大学士陪你同游,这两位脾气温和,谦恭有礼,肯定比顾相好说话,太子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两位大学士年过五十,相貌平平,他这心里也放心。

“陛下选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孟昊轩脸上浮现一抹礼仪的笑容,“那本宫就多谢陛下了。”

“太子没别的事情了吧,朕还有奏折要批。”

“陛下政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孟昊轩离开过后,龙祁世冷哼了一声。

真不知道邻国的帝后是怎么教出这种太子的。

要不是因为邻国的实力不弱,像这样荒唐的人……只配被人嘲笑。

好端端的男人,为何要对男人有非分之想?

实在不能理解。

……

孟昊轩走出了明德殿,心中依旧觉得有些遗憾。

朝廷里的几个大学士,看上去都是老古板的模样,让这样的人陪玩,能有几分乐趣呢?

那真的就只能纯粹地看看美景了。

“太子殿下,您也莫要气馁,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猎物呢。”贴身太监在身后安慰道,“接下来几天要去民间游玩,不如在民间看看?民间的美人更好得手,应该能够让您尽兴的。”

“也只能如此了。”孟昊轩慢条斯理道,“回头派人去打听一下,民间都有什么样的绝色?”

“才刚说到美人,前面就有一位,殿下您看。”身后突然响起贴身太监带着惊叹的声音。

孟昊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前边的凉亭里,坐着一道桃红色的身影。

她垂眸看着池子里的荷花,从这个角度,他能够看到她的正脸。

这个绝代佳人,刚进宫的时候见过一回。

祁国皇帝的宠妃,李湘水。

她有着如同仙子般的美貌,只是略施粉黛,都能无比娇美。

肤若凝脂,一头乌发梳成流云髻,五官小巧标致,是个罕见的美人。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与周遭的景物融合在一起,仿佛一道极美的风景。

初见这个女子的时候,他十分惊艳,还以为是哪位公主。

要真是公主就好了,以他的身份,想娶异国的公主绝非难事。

他见过慧阳长公主的画像,这个女子的美貌,胜过长公主许多,甚至比他见过的大多数美人都要好看。

可惜,这位并不是公主,而是皇帝的女人,盛宠不衰的贵妃。他虽然心里喜欢,也不能有越矩的举动,他心里清楚得很,皇帝的女人决不能碰,一碰就得出大事。

他行走之间,经过了凉亭。

凉亭内的女子抬眸看他,那双柳叶眉下是一双水盈盈的明眸,顾盼流转之间,有着天然的妩媚。

“天域国太子,有礼了。”李湘水站起身,冲他问候了一声。

孟昊轩连忙说道:“贵妃娘娘,有礼。”

李湘水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又坐了回去,继续看荷花。

孟昊轩眼见她不再与自己说话,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失落感。

明知道碰不得,能多交流几句也是好的,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那般好听,听她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心里舒畅。

在天域国,不曾见到这样的绝色美女,这祁国皇帝还真是好福气。

许是因为孟昊轩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李湘水又转过头看他,“太子殿下,您还有事吗?”

“哦,没事。本宫只是很好奇,贵妃娘娘在看什么?顺着娘娘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荷花,这池子里的荷花的确开得娇艳,是难得的美景。”

花虽然娇艳,人却是比花娇。

李湘水莞尔一笑,“我们祁国的荷花,是出了名的好看。”

李湘水那抹笑颜实在太扎眼,孟昊轩也没敢多看,生怕自己会有唐突的言行,便说道:“贵妃娘娘慢慢欣赏吧,本宫先回去了。”

“太子殿下,慢走。”

孟昊轩转身走开,头也不回。

李湘水望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逐渐发凉。

都是这个混账玩意,害得顾郎挨了三十大板!

要是不替顾郎出了这口气,她就不是李湘水了。

“娘娘,喝茶。”

耳畔响起了贴身宫女的声音。

李湘水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刚才太子殿下的眼神,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宫女说道,“听说这位太子殿下风流,风流男儿怎能抵御人间绝色?娘娘是皇城内出了名的美人,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也是正常的。”

“可本宫觉得,被亵渎了。”李湘水慢条斯理道,“本宫的美,是给陛下看的,他怎么能随便看?本宫不高兴,本宫要去陛下那里哭诉。”

贴身宫女作为她的陪嫁丫鬟,是最懂她心意的,一听她说这话,连忙附和道:“您是应该去哭诉,奴婢会为您作证的。”

“那就走吧。”李湘水迈出了凉亭。

同一时,顾府——

顾珏清躺在床上休息,听见婢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相爷,药煎好了。”

婢女走进了屋内,带进了一阵药香味。

虽然顾珏清是假装受伤,厨房还是要给她炖养伤的药汤。

顾珏清道:“放桌上吧。”

婢女放下药碗便离开了。

眼见着她走了,顾珏清冲着桌边削水果的卫长琴道:“诶,你帮我把药倒进花盆里。”

第202章 帝王的报复心(一更)

卫长琴端起了那碗药,按照顾珏清说的,倒进花盆的土里了。

倒完了那碗药,他又坐回到桌边,把苹果切成片,在碟子上规律地摆整齐。

他用苹果、梨和葡萄,摆成了一个赏心悦目的果盘。

“帮你把水果切好摆上,你吃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端着果盘走到了床边,把果盘搁在了床沿上,“我该回去了。”

顾珏清下意识回了一句,“这就要走了?”

“不然呢?晚饭已经吃过了,水果已经切好了,我留下来也无事可做。”卫长琴说着,转过了身。

走出了几步,他突然又停顿了脚步,回过头看看顾珏清,“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聊天的话,也不是不行。”

顾珏清想了想,道:“要不然你还是回府去吧,这冬日里,越晚就越冷,早些回去躺被窝里也挺好。”

“越晚就越冷?不错,你明知道天气凉,为何还要叫我回府去呢?”卫长琴又返回到床头,俯视着她,“你可以留我在你这里宿一晚,反正你我都是爷们,旁人也不会说闲话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别人又不知道我是假爷们。”顾珏清道,“你想住一夜就住一夜吧,我这一整排房间,喜欢哪间?自己挑。”

卫长琴一时无言。

他自己提出来,与她亲口邀请他留下来,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提出住宿,她不反对,大概就是给他个面子。

若他不提,她主动说上一句:天冷了,留在府上住一夜吧……

她才不会这么说呢。

她一点儿都不体贴人。

“我还是回自己家去吧。”卫长琴淡淡道,“不打扰顾相休息了。”

说着,已经走到了房门后。

“等会儿。”身后响起了顾珏清的声音。

卫长琴并未回头,“顾相还有事吗?”

“你系上披风再走吧。”顾珏清道,“就在柜子里,系上,回家路上暖和。”

卫长琴闻言,心道一句:她终究还是有一点儿体贴的。

于是,他又转身走到柜子边,打开了柜门,挑了件白色的披风系在身上,这才出门离开了,还不忘给顾珏清带上了房门。

门一关上,便阻拦了顾珏清的视线。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不主动留他,是不想让他误会。

她要是表现得对他太过关怀,他是不是就会觉得她心里喜欢着他?

还是不要给人造成这种误会了。

其实,她如今也不太明白,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还没有想好,要跟某个人过一辈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情啊爱的,对她而言,仿佛并不重要。

什么才重要呢?

从前觉得,名利富贵重要。

可当名利富贵都拥有了,人就应该找寻新的目标了。

比如——找个有情人。

卫长琴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关于这个问题,还是应该仔仔细细地考虑一下。

……

明德殿内,龙祁世望着桌上的一盘盘糕点,伸手便拿了一块来吃。

“陛下,这些都是西域厨师做的糕点,味道还不错吧?”

龙祁世每盘都试吃了一块,不咸不淡道:“尚能入口,但朕还是更喜欢顾卿做的奶糖,含在嘴里久久不化,能甜好一阵子的时间,吃下那么一两颗,就能够把苦草都味道给冲淡。”

“陛下这么喜欢吃,回头让顾大人再去做就是了,不过,顾大人特意嘱咐了,糖虽然好吃,陛下也不能贪多,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这个朕知道,不会贪多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宫人进来禀报——

“陛下,李贵妃娘娘求见,她亲手为您做了冰糖燕窝。”

“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李湘水带着贴身宫女进殿了,正准备行礼,就听龙祁世说道:“爱妃不用多礼了,坐吧。”

“谢陛下。”李湘水坐了下来,贴身宫女把冰糖燕窝摆在了桌上。

“臣妾知道陛下怕苦,所以就亲手做了一碗冰糖燕窝,臣妾这手艺比不上顾大人的,在陛下面前肯定是献丑,陛下就给臣妾一个面子,吃两口吧。”

龙祁世自然是乐意给她面子的,端过来尝了一口,说道:“爱妃的手艺还不错,朕应该会全吃完的。”

李湘水闻言,面上绽放一抹喜色,“陛下此话当真?不是刻意安慰臣妾的吗?”

“当然不是了。”望着李湘水的笑颜,龙祁世也笑道,“就算爱妃做的不是绝顶美味,冲着你这份心意,朕也能吃完。”

“臣妾一定会努力锻炼自己的手艺,现在开始学,那肯定是赶不上顾大人了,但臣妾可以尽量做到不让陛下嫌弃啊。”

“朕何时嫌弃过你了?你做的东西,朕每次都有尝,你缝的荷包,朕也放在床头了,你说说,朕可曾嫌弃过你一句啊?”

“陛下给臣妾面子,真是臣妾的荣幸。”李湘水笑靥如花,“对了陛下,长公主的病情怎么样了?太医院那边是否有进展?”

说到长公主的病,龙祁世的眉头拧起,“她那病,确实很棘手,脸上多了大块红斑,真是难看,朕都不敢叫她出来见人,就怕被人笑话,损伤了皇室的颜面。太医院那帮人,朕是指望不上了,朕还是指望一下神墨好了,希望他能有法子治好,如果三天之后,皇妹的病依旧没有进展,朕就要去跟太子明说,另选其他的皇女。”

“这样啊……”李湘水嘀咕了一声,“不知道那位太子要在这呆多久。”

“怎么了?”龙祁世察觉到了李湘水异样的情绪,问道,“太子呆多久,与爱妃你有什么关系?”

“臣妾……希望他早点走。”

“这是为何呢?”

“因为……”李湘水的面色似有犹豫。

龙祁世追问,“你迟疑什么?快说。”

“那陛下就别怪臣妾说话难听了。”李湘水说道,“臣妾看他有点不顺眼,就盼着他尽早离去。”

龙祁世观察着李湘水的神色,只见她眉眼间似乎有些愤然,仿佛对孟昊轩这个人,十足讨厌。

他与李湘水相处这么久,自认为对于李湘水也算是挺了解,她是个不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心里的情绪,总是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龙祁世不禁有了猜测。

难道那个孟昊轩招惹了他的妃子?

想到这里,他朝着身后的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殿内只剩下他和李湘水主仆二人时,他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讨厌他总该有个理由。”

“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臣妾的错觉,臣妾总是觉得,天域国的那位太子,很喜欢盯着我看。”李湘水嘟哝道,“我根本就不搭理他的,他还主动来和我搭话,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言行,可他那双眼睛……唉。”

龙祁世眉头拧得更紧。

“陛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李湘水眼见他脸色难看,顿时就慌张了,“臣妾没有说谎,臣妾可以对天发誓,那位太子殿下的眼神绝对不老实,若臣妾所言有假,就让我……”

“住口。”龙祁世打断她的话,“好好说话,不准乱发毒誓,虽然朕从来不相信那些誓言,但毒誓终归是不吉利的。”

“看来陛下是心疼我了,那您是不是相信我了。”李湘水握住了他的手,面色似有几分委屈,“陛下,臣妾出身名门,从小就知礼仪道德,背诵女诫,心知身为女子要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所以……进宫之后,臣妾一心都扑在陛下身上,除了与亲弟说话最多之外,与其他男子的交流,当真是很少很少,我是个正经人,您也知道的吧?”

“爱妃当然是个正经人,朕从来不曾怀疑过你的忠贞。”

“臣妾自打进宫,盛宠不衰,陛下的宠爱是荣耀,但同时,臣妾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凡事不能行差踏错落人话柄,身居贵妃之位,一定要懂与男子避嫌,稍有不慎,就怕流言蜚语满天飞,臣妾以为,只要一直这么安分守己下去,日子就会一直这么好过。可是臣妾也挡不住别人对我有非分之想。”

李湘水说到这,眉眼间的气愤怎么都藏不住。

她身后的贴身宫女也趁热打铁,“陛下,娘娘所言绝无虚假,就在今天,娘娘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看荷花,奴婢在旁边沏茶,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奴婢看了过去,正是天域国太子,他一直在悄悄看着娘娘,后来,经过凉亭的时候,娘娘出于礼仪,和他问候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他却一直不离开,娘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都想走了,他这才离开了。”

“这个孟昊轩,简直荒唐至极!”龙祁世手握成拳,在桌上捶打,“他必定是有贼心没贼胆,他只敢看着,不敢有越矩的行为,可就算如此,朕也绝不原谅。”

男子喜好美色是常事,但是须知,有的美人是不能有半分觊觎的。

短短两天的时间,关于这个孟昊轩的风流,他真是听得都烦了。

对左右丞相有非分之想,甚至都想付出行动。

对于李贵妃,他虽然心生向往,终究还是有理智的,可他越是得不到,心里就越会肖想。

龙祁世觉得自己心里火气很大,需要发泄。

李湘水的美丽,只能在他身边绽放,其他人想都不能想。

“陛下,臣妾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生气,这才来跟您诉说一番,你可不要直接去找他算账啊。”李湘水的语气里带着焦急,“他毕竟是邻国的储君,要是在本国出个什么事情,太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了,他要是咱们自己国内的人,那还好办……”

“他要是本国人,朕就有权力主宰他的生死!哪轮得到他这般放肆。”龙祁世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他是友国储君,为了两国之间的友谊,朕还是得让他平安回国,但是这并不代表,朕会对他宽容,你想,如果朕暗地里教训他,他应该也不会知道是朕做的吧?”

李湘水怔了怔,“陛下的意思是……要让他得到一个教训,又不能让他知道是谁做的。”

“反正不能让他知道,是朕要教训他。”龙祁世顿了顿,道,“让朕想想。”

孟昊轩……这是他见过最古怪的下流痞子。

肖想他的女人,这也等同于是对他不尊敬。

表面上的尊敬算什么?心里半点儿都不尊,把这祁国当成什么了?当成一个寻欢作乐的天堂么?满脑子都是猎艳的想法。

可真的是欠教训。

……

次日早朝,龙祁世点了两名大学士,陪同孟昊轩出游。

散朝的时候,龙祁世道了一句,“卫卿留下来,其余的人可以走了。”

等文武百官们陆续离开了,龙祁世这才走到了卫长琴的身前,“卫卿,朕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这件事情交给其他人做朕不太放心,你和顾卿一向是最体贴的大臣,如今他行动不便,朕就得指望你办事了。”

卫长琴说道:“陛下请吩咐,微臣听着。”

“朕指定了两名大学士陪同天域国太子出游,他们中午大概就会离宫了,朕亲自给大学士推荐了几个地方,其中有一个地方,是距离最近的,城西的花果园,他们应该就会先挑这个近的地方去游玩,你要做的,就是比他们更早一步到达此地,然后……”

“然后怎样?”卫长琴道,“陛下是不是想给太子殿下准备一个惊喜?”

“你为何会这样的?”

“他是贵客,陛下重视他。”

“朕……才不打算给他什么惊喜。”龙祁世冷声道,“只要惊,不要喜,给他吃个教训,别让他发现。”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教训?”

“卫卿啊,朕肯定是不方便亲自出马的,朕出行,很多人要跟着,朕不想让亲信们知道朕做的这件事,所以才要交给你来做。你聪明,又懂事,你肯定不会把这事泄露出去的,是吧?”龙祁世说着,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朕是很相信你的,你能够做到,而且不会暴露,对不对?”

“只要是陛下交代的事情,微臣自然会竭力去完成。只是微臣觉得有些疑惑,陛下您……为何要教训太子?”

皇帝与孟昊轩,会结下什么梁子呢?

他总不会是为了顾珏清才去找孟昊轩麻烦的。

顾珏清挨板子的这件事情,已经算是过去了,顾珏清并未受到伤害。

皇帝下令打假板子,已经算是好的了,不可能特意再为顾珏清讨一个公道。

也许——孟昊轩直接触犯到了皇帝,这才让皇帝产生了要教训他的念头。

“朕一直把他当成友国来的贵客,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他,并没有打心里尊敬朕,他把朕惹到了,朕就是要报复他。”龙祁世冷哼了一声,简单交代了理由,却并未说出详细的事件。

卫长琴一听,就知道他是不想说了,自然也就不会继续追问。

“微臣明白了。”卫长琴道,“即便他是友国来的贵客,他的身份终究是比您低了一截,他作为客人,应该给予您尊重和礼仪,冒犯天颜,的确该惩罚。”

“不错,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向着朕,朕对他很有意见,但是碍于和友国之间的关系,绝不能直接去找茬,你明白吧?朕得置身事外。”

“微臣愿意帮陛下分忧。请陛下告诉微臣,需要给太子殿下何种程度的教训?”

龙祁世道:“这个教训不能太严重,但也不能太轻了。他毕竟是在我国的土地上,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如何跟邻国交代?但是也不能惩罚太轻,否则朕心里不痛快,让他受伤,让他疼痛,痛得他哭爹喊娘,但是你要切记,不要给他身上留下残缺,知道吗?事后,他一定会让朕帮他追查此事,朕会郑重地答应他,但实际上呢,不会让人去细查,卫卿你只要别在他面前暴露,朕担保,不会查到你身上去。”

第203章 非分之想(二更)

“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请陛下放心。”

“嗯,你办事,朕放心。”

“微臣告退。”

卫长琴转身离开之际,唇角轻扬。

孟昊轩此次似乎把龙祁世得罪得不轻。

如此甚好。

……

“阿嚏——”

观花楼三楼之上的孟昊轩打了个喷嚏。

“太子殿下,这个地方高,风比较大,咱们还是回寝殿去吧,省得您着凉。”

“不用回去,本宫不冷。”孟昊轩左手扶着护栏,右手拿着一根管状物体。

他此刻所处的地方,是御花园正中心建造的一座高楼,名为观花台,站在这台子上往下看,一切美景收入眼帘,是个极好的赏景的地方。

而他手上拿着的管状物体,是天域国附属国进贡的一件物品,天域国内仅此一件,名为“乾坤镜”。

之所以起这么个大气的名字,乃是因为这镜子不同于普通的镜子,双面镜片如琉璃般透明,镶嵌在管子的两侧,把眼睛凑上前来,竟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的风景。

这个“乾坤镜”,可比肉眼能够看到的风景多得多,站在高处的地方,用这镜子看远处的风景,是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比如远处池子里的那朵荷花,拿眼睛看,只能看到一个小点,用乾坤镜看,便能放大数倍。

他几乎能够用这个东西,观赏整个御花园。

“殿下,这祁国皇宫的风景还不错吧?”

“是不错。”

孟昊轩说话的同时,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某一个方向。

乾坤镜扫视到了一抹靓丽的身影,那女子有着令人心动的美貌,可不正是李贵妃?

“风景再好看,也比不上美人好看啊。”孟昊轩嘀咕了一声,“这等美人,本宫怎么就遇不上呢,祁国皇帝的艳福,可真是让本宫羡慕得很啊。”

身后的贴身太监一听这话,嘿嘿一笑,“太子殿下,您是不是看见那位贵妃娘娘了?”

“不错。”孟昊轩轻描淡写道,“这李贵妃,可比慧阳长公主漂亮太多了,可惜啊,实在是碰不得,连多说几句话都没机会。”

他敢对左右丞相下手,是因为左右丞相除了上朝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宫外,宫外是皇帝管不到的地方,他也笃定了,丞相作为男儿身,若真被他给拿下,肯定没脸往外说。

至于贵妃……

幽居深宫,常常陪伴皇帝左右。他也就只是心动,没想过要行动。

“要是能给本宫遇见李贵妃这般美貌的女子,一定要捧在手掌心里,宠爱有加。”孟昊轩有些感慨,“这世间不缺美人,可是这美人,也分极品和凡品,大多数的美人,美得都不稀奇,不像李贵妃这样,美人中的极品,很珍稀。”

“太子殿下,奴才就知道,您对她心心念念。”身后的太监笑道,“您要不要寻一回刺激呢?”

“在李贵妃那寻求刺激?本宫还真缺少了那份胆量。”孟昊轩转头斜睨了一眼贴身太监,“寻欢作乐也要有个度,像本宫这样熟练的猎手,在打猎的时候也要斟酌一下,什么样的猎物不能打,李贵妃不在本宫的狩猎范围之内,本宫不能冒着得罪祁国皇帝的风险,只为了追寻一时的刺激。”

除非——

李贵妃能看得上他,愿意与他一夜露水情缘。

可李贵妃对他显然没意思,也不可能有胆量勾搭外男。

“太子殿下,奴才的话还没说完,您先别急着否定。”身后的太监又说道,“在这宫里,肯定是别想了,但是到了宫外,还怕没机会吗?如果李贵妃在宫外落单,无人能够保证她的安危,您还会不敢行动吗?蒙上脸,叫她认不出来,到那时候,您就不用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你说得轻巧,她是皇帝的妃嫔,哪能常常出宫?本宫要盼着她出宫,得盼到什么时候去?本宫能在祁国停留的时间有限。”

“太子殿下,奴才都给您打听好了,这贵妃娘娘的母亲,缠绵病榻很久了,贵妃孝顺母亲,所以得到了皇帝的批准,每个月都能够回家探亲至少两三趟,李府就在皇城南边,离皇宫也不远,从她上次回家探亲到今天,已经有七八日了,也许很快就会再出宫回家。”

“是吗?”孟昊轩问道,“那她出去,通常会带多少人?”

“至少有四个侍卫保护,四个侍卫,对于殿下您身边的武士来说,应该不难解决吧?”

“的确不难。”

孟昊轩原本没想打李贵妃的主意,只是想着能多看几眼便好,此刻得知李贵妃会偶尔出宫探亲,心里便有些动摇了。

要是真的能够与李贵妃发生点什么……

来这一趟,可就真的太值了。

过些日子离开祁国,可就见不到这个美人了。

想到这里,他便朝着贴身太监说道:“关于李贵妃出宫探亲的事儿,你多多关注,她要是这几天有离宫,你得告诉本宫一声。”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关注这事。”

“你打探情报的本事还不错嘛,如果这次能够让本宫满意,本宫一定会重重赏你。”

……

正午时分,卫府大堂内一阵饭香味浮动。

卫长琴与神墨坐在一起吃饭。

“下午我要出门一趟,夜里不一定回来吃饭。”

“去哪儿?”

“跟踪孟昊轩的队伍。”

“你是打算对他下手了?”神墨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要不要喊上血衣教的人?”

“不要。”卫长琴道,“此次行动,是皇帝授意我去的,孟昊轩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帝,皇帝命我暗中教训他,并且提醒我,不能让他缺胳膊断腿,如果他的身上出现残缺,皇帝必然会责怪我。”

“这么说来,这次得按皇帝的意思办事,毕竟他已经知道你会行动了。”神墨接过话,“你打算怎么对付孟昊轩?”

“皇帝的要求是,下手不可太重,也不可太轻,得恰到好处。令孟昊轩体验到疼痛的滋味。”卫长琴顿了顿,道,“我打算在花果园里设个陷阱,只要我不在孟昊轩面前暴露,皇帝就不会让人追查到我身上。”

“我真是好奇了,这两位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神墨说到这里,眉眼弯起,“之前听你说,这孟昊轩男女通吃,竟然打起了顾相的主意,那么,他这次得罪皇帝的原因……该不会是对皇帝有了轻薄行为吧?”

此话一出,卫长琴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对皇帝有轻薄行为?真亏你想得出来。即使色胆包天,也总该分得清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再说了,龙祁世的容貌……也只是寻常的英俊,称不上太出色,应该不太符合孟昊轩的口味。

“我开个玩笑而已。”神墨笑道,“我真的是想不到,这小子长大以后会变成这么个德行,实在可笑至极。”

“孟昊轩追求美色,喜欢四处猎艳,连朝堂上的大臣都敢下手,或许……对于后宫里的妃嫔,他也敢动心思。”卫长琴猜测道,“如果他真的觊觎后宫里哪位美人,被皇帝给知道了,皇帝心生怒火,想要惩罚他,就合情合理了。”

“他的胆子真能大到这种地步吗?”

“不一定,毕竟他也是一个猎艳老手了,这种人就算喜欢寻求刺激,也没什么不可能。”卫长琴略一思索,又道,“或许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是他没把心思给隐藏好,被皇帝给瞧出了端倪,才使得皇帝心中的厌恶越积越多,不能明着发火,就要暗地里下手。”

他想起下朝之后,他与皇帝之间的对话。

从皇帝的情绪能够判断出,他对孟昊轩有非常深刻的不满。

可是,当他问到皇帝原因的时候,皇帝并没有正面回答,只粗略地说:孟昊轩对他不敬。

让皇帝难以启齿的原因,大概就是妃子被觊觎,这种事说出来太不光彩,自然不能说。

两大贵妃,乃是后宫双美,她们的容颜与神韵,都是公认的出色。

也不知,孟昊轩冒犯的是哪一位贵妃?

皇帝不明说,他可以自己查。

先派个女下属,去皇宫里打探一下,卫贵妃是卫家人,对他应该不会刻意隐瞒。

……

一个时辰后。

“相爷,卫贵妃说,她和天域国太子还没见上面,陛下为太子设宴的时候,卫贵妃身体不适并未出席,这两天都没怎么出自己寝宫的门,她知道天域国太子来了,却连太子长得什么样都还不晓得。”

“知道了。”卫长琴又问,“李贵妃最近有在寝宫外走动吗?”

他与李贵妃并不熟悉,自然不能直接让人去问,只能暗中打听李贵妃的动向。

“有,李贵妃娘娘这两天都有去御花园里转悠。属下还打听到,贵妃娘娘今日傍晚要回家探亲。”

“好,退下吧。”

如此看来,孟昊轩看上的不可能是卫贵妃。

对于这个猎艳老手来说,李贵妃的姿色……可真称得上是一块香饽饽,令其垂涎。

色字头上一把刀。

孟昊轩这可是在玩火呢。

李湘水这个女子,可不是善类。

卫长琴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推测过程。

孟昊轩觊觎李贵妃姿色,被李贵妃给瞧了出来,借此拿来大做文章,去皇帝面前哭诉,激出皇帝的妒忌心,让皇帝产生了教训人的念头。

他的猜测,大概是**不离十。

孟昊轩敢动李贵妃吗?

他真是很想知道,这厮有没有这个胆量。

……

一晃眼,临近傍晚时分。

孟昊轩游玩的队伍,在城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太子殿下,该吃饭了。”

孟昊轩望着满桌的珍馐佳肴,拿起了筷子。

“跟两个老匹夫一起游玩,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等入夜了,本宫想逛一逛皇城的秦楼楚馆,都不敢让那两人知道,以免他们笑话本宫伤风败俗。”

“两位大学士,看起来就是古板的文官,自然理解不了殿下的乐趣,殿下想玩,只管去玩,留一个下人在您的屋外守着,如果大学士来求见,就说您已经睡下了,他们就绝不敢来打搅您。”

孟昊轩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正吃着饭,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太子殿下,奴才有消息要禀报。”

孟昊轩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名太监走到了桌边,小声说道:“殿下,李贵妃要出宫了。”

孟昊轩听闻此话,面上露出喜色,“消息可靠吗?”

“回殿下的话,这消息肯定可靠,奴才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过来禀报了,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宫门。”

“好,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太子殿下,这可是上天给您的运气啊。”候在一旁的贴身太监笑道,“您最近看上的猎物,总是捕不到,老天爷心疼您了,总算是要送一个美人上门来。”

“看来老天爷对本宫还是挺不错的,一送就送了这么一位极品美人。”孟昊轩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把那几个武士都叫上,事成之后,每个人都有赏。”

“是。对了殿下,奴才还给您准备了好东西呢。”太监说着,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药包,“用上这个药,她一定会老实的,不会乱喊乱叫,这么一来您也能尽兴是不是?免得她反抗太激烈,要是把您身上给抓伤了,留下伤口,那多不好?”

“你可真是够机灵的。”孟昊轩低笑了一声,“本宫回头一定要重赏你。”

“能为殿下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

宽阔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前后有护卫紧随。

李湘水坐在马车上,低头望着手里的瓷瓶。

这是某个小国的贡品,当初一共进贡了五瓶。采用几十种稀有花草为材料制成的生肌膏,对于外伤十分有效,有不留疤痕的神奇效果,颇为珍贵。

当初,皇帝把其中的三瓶赏给了皇后和两位贵妃,剩下的两瓶就留在他自己的明德殿内。

她身居贵妃之位,养尊处优,哪会受伤呢?这瓶生肌膏到了她的手里,几乎没什么作用。

这是御赐之物,不能轻易赠送旁人,她打算先放在弟弟那里,让弟弟能够有机会交给顾珏清,用来敷伤口,等伤口康复了之后,她再把这瓶生肌膏拿回来,可不能让旁人知道,顾珏清用了她的东西。

三十大板打下去,受伤肯定不轻吧?

顾相历来都很会讨陛下的欢心,几乎没有被责罚过,这次一罚就是三十个板子……

都怪那个该死的天域国太子,要不是他难伺候,顾珏清也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她今日去陛下面前告的状,惹了陛下不痛快,陛下亲口说要惩戒那太子,想必不会食言。

“娘娘,您是在担心顾大人吗?”贴身宫女在耳畔柔声说道,“您把这瓶生肌膏给他用,他应该会很快好起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去见一见,但是……本宫根本就进不了顾府的门,也不敢冒险去见。”

从前还可以约在酒楼悄悄见面,如今顾珏清受了伤,大概是整天都躺在床榻上,出不了门。

“娘娘,您就放心吧。顾大人接下来的日子都会清闲了,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那位太子,倒是那位太子,他连自己要倒霉了都不知道,陛下会怎样对付他呢?”

“提起他就来气。”李湘水冷哼了一声,“本宫就等着看好戏呢。”

……

“相爷,太子并没有按照大学士规定的路线去花果园,而是在城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休息,说是要明天再去,这才刚入夜,他的那间客房就已经熄灭了烛火,留了个下人在门口守着,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在屋内,而是带着几个人,从客栈的后院出去了。”

卫长琴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要出门寻欢作乐,自然不敢让人知道。”

屋里没人,还要专门留个下人守门,目的自然是为了,等有人上门来的时候,说一声:殿下已经休息了。

“他总共带了几个人出门?”

“四个人。一个贴身太监,还有三个身材魁梧的武士。”

“知道了。你去一趟蝶王的屋子,看看他在不在?把他叫过来,就说本相有事找他。”

李贵妃的马车,才离宫不久。

孟昊轩他们的速度要是快上一些,应该赶得及中途拦下李贵妃的队伍。

李贵妃出行,前后共四个侍卫。

听顾珏清说过,孟昊轩身边的那几个武士个个功夫都很好,她跟顾久二打三,勉强能够打成平手。

顾久一个人打几个侍卫,不成问题。

由此可见,李贵妃的侍卫对上孟昊轩的武士,没有胜算,只有吃亏的份。

把侍卫全部杀掉,李贵妃就毫无反抗之力了。

孟昊轩若想不暴露身份,可以把自己的脸遮上,或者干脆打晕李贵妃,这样一来,就不会暴露了自己的暴行。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应该不多了吧?

卫长琴在自己的屋子里坐了片刻,很快就听见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门被人直接推开。

不问候就直接开门的,除了蝶王也不会有别人了。

“叫我来作甚?”蝶王大步跨了进来,走到了桌边坐下,主动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卫长琴冲他淡淡一笑,“叫你过来,自然是有正经事,我问你,孟昊轩身边的那几个武士,你觉得他们身手如何?”

顾珏清陪同孟昊轩去踏青的时候,蝶王跟踪过,对于那几个武士的身手,心里总该有个底。

“那几个人,特别健壮,比咱们都高大魁梧,身手嘛……灵活性是差了一点,但是力气绝对不小,顾珏清跟顾久,和那几个武士二打三打成了平手,按照我的本事,我一打二没问题,但如果让我一个人打三个,那就会很吃力了。”

“这样啊……”卫长琴站起了身,“我当然是不会叫你一打三的,我们一起去,我们二打三,定能完胜,咱们加在一起的武力,总不会输给顾相和顾久。”

蝶王怔了一下,“这个时候去打架?去哪里打?”

“你跟着我去就行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你就当是做一件好事,事成之后,你我都是李贵妃的恩人。”

“李贵妃?我又不认识。”蝶王不甚在意道,“敢情你叫我跟你出门,是去救一个女人。”

“不单单是去救人的。”卫长琴拽着他往门口走,“你不是很想教训孟昊轩吗?我给你这个机会,等会儿你见到了他,大可施展你的拳脚,切记,绝对不能把人给打死,否则我到了陛下那里不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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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拯救贵妃(一更)

“你这意思是,我可以尽情地殴打他,只要留着他一条命就行?”

“嗯,别戴你那蝴蝶面具了,用黑巾把脸蒙上就行,不能让他猜到我们的身份。”

天幕黑沉,街道之上越发清冷。

孟昊轩等人挑了一处小巷埋伏。

出了小巷,就是李贵妃回家的必经之路。

按照计划,把李贵妃携带的四名侍卫打倒之后,就把她的马车拖进这条巷子里,再把她带进旁边的民宅。

这条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孟昊轩来的时候,就已经让贴身太监买下了一间民宅,让原来的住户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喜欢寻欢作乐,同时也注重环境,要是有个舒适干净的地方,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间民宅已经让人打扫干净,把李贵妃带进去之后,大门一关上,就不会有人知道民宅里发生了什么。

万事俱备,就等着猎物经过了。

街道之上一派寂静,忽有车轱辘滚动之声响起。

孟昊轩等人躲在巷口处,听着马车的行驶声越来越紧,孟昊轩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身后三名高大的武士们立即冲了出去

马车边的侍卫们眼见着有蒙面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立刻提起了警惕,纷纷拔剑。

“大胆狂徒,竟敢拦截贵妃娘娘的马车!”

那几个蒙面人闻言,一句话也不说,提起手里的刀冲向骑马的侍卫,一出手就是直接砍马腿。

马儿高亢的嘶鸣声响起,侍卫在马背上已经坐不稳,只能翻身下马,与歹人对抗。

马车内,李湘水主仆二人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不禁有些心惊。

天子脚下,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侍卫都已经报上了贵妃的名号,对方竟没有退缩,还与侍卫打了起来,可见胆子何其大。

“娘娘,咱们的侍卫应该没问题吧?”宫女说着,伸手撩开了窗帘,哪知道,往外一看,就看见一道鲜血飞溅而起,顿时吓得放下了窗帘。

那鲜血是侍卫的。

“娘娘,这伙歹人似乎不简单啊。”宫女的语气有些发颤,“这个路段也没什么人,歹徒埋伏在这里,该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李湘水此刻也有些紧张,却还是想看看外头的情况究竟怎样,便掀开了帘子。

这一看,心里一沉。

对方一共就三个蒙面人,身形高大,四个侍卫已经倒下了三个,只差一个。

已经有歹徒逼到马车前边,拽着马车便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打劫的吗!”李湘水冷喝一声,“要多少钱?本宫给你们,拿了钱就快滚,本宫也抓不到你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试图和对方打商量。

若是劫匪,应该会对钱财动心吧?

然,蒙面人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把马车牵到了巷子里。

李湘水再次冷声说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说!别跟我打哑谜!”

没有人理会她。

她的余光,瞥见右边正前方有一道人影,那人身形挺拔,倚靠在一扇破落的朱红色大门前,双手环胸,望向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李湘水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心里一紧。

不是劫财的,莫非是

劫色?

“娘娘,他们什么意思啊?”耳畔响起贴身宫女焦虑的声音,“他们连钱都不要,会不会是想要我们的命?也许他们就是刺客”

“不是刺客。”李湘水说道,“若是刺客,刚才在街上就可以直接动手了,何必把马车拉到这里来?他们显然不要我们的命。”

“不要钱,也不要命,莫非是地痞流氓?”

“应该是。”李湘水惊慌过后,已经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流氓也比刺客好,若碰上刺客,就没有命了,若是劫色”

激烈反抗,可不会有任何好处。

清白固然重要,跟性命比起来,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若她今日真的遭遇了劫色,她依旧要若无其事地回家,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绝不能把此事声张。

她相信,劫色的人也绝对不敢声张,总不能四处炫耀,说自己占了贵妃的便宜?那是掉脑袋的事情。

只要这种事情不传出去,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她又何必寻死觅活?

她从来都不是想不开的人。

马车被拉到了民宅前停下,门口的蒙面男子已经跨出了脚步。

孟昊轩正准备把李湘水从马车上拽下来,忽听耳畔有破空声响起,抬头一看,一支长剑冲着他的头部投掷了过来

他微微一惊,连忙朝后退开两步,避开了那把剑。

“哧”的一声,剑锋插在了门板上。

孟昊轩眉头一拧。

有人要来坏他好事了!

此刻顾不得李湘水,因为马车后边已经落下了两道人影,黑衣蒙面,不知是何方神圣。

三名武士已经跟那两人打了起来。

孟昊轩并没有闲着,也加入了打斗。

而接下来,发生了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敌方有一名黑衣人身法诡异,总是要袭击人的心口处,与他对打的武士应付得有些吃力,招式主要是防守心口,对方却趁他护住心口,扯下了他的面巾!

同时,另一名黑衣人朝着他的脸撒了一把粉末。

那武士顿时站立不稳,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孟昊轩瞪大了眼。

那粉末应该是迷药一类的东西,蒙着脸的时候,粉末被面巾遮挡,无法进入口鼻,可要是不蒙脸,粉末就会轻易被吸入鼻中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敌方的黑衣人已经逼到了他面前,要摘他的面巾。

他连忙后撤了好几步,不愿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那黑衣人也没有步步紧逼,转身又回去打武士了。

剩下那两名武士,灵敏程度不及敌方,很快也被扯下了面巾,两把药粉一撒,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敌方那两人,解决起自己这边的人来,可谓不费劲。

孟昊轩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跑。

打不过,就得跑,否则身份暴露在李湘水面前,那可不妙。

“想跑?想得美。”

蝶王哪里愿意让他跑,冷哼了一声,便立刻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很快就会追上。

神墨给个迷药的确好用,但是他并不打算用在孟昊轩的身上。

不想跟孟昊轩身边的那几个大块头浪费时间,所以才想用迷药速战速决,卫长琴负责摘他们的面巾,他负责撒药粉。

袖子口袋里还揣了一大把呢。

如果拿这东西对付孟昊轩,孟昊轩便会昏迷过去,在昏迷的途中,被拳打脚踢,他也感受不到疼痛的过程。

他要他清醒,感受被殴打的过程。

再说卫长琴回到了马车边,冲着马车内的李湘水问道:“贵妃娘娘,没事吧?”

李湘水望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面有疑惑,“你是?”

卫长琴摘下了面巾。

由于天色昏暗,李湘水一时没看清他的脸,稍微凑上前去看,这才看清楚了。

“卫相?”

正惊讶着,就听见前方响起一声埋怨

“啧啧,这家伙可真沉。”

李湘水望向前方。

蝶王已经追到了孟昊轩,一掌打趴在地,拖着孟昊轩的一只脚,直接一路拖过来了。

李湘水虽然不认识蝶王,却知道,被拖着的那个人,就是刚才想要侵犯她的人,拖人的那位,是卫长琴的帮手。

她冷笑一声,跃下了马车。

还不等蝶王把那个人放下,她便走上前去,一脚踢向对方的胯下!

卫长琴:“”

蝶王:“”

他们两人可都没想过要做这件事。

这李贵妃可真不似一般柔弱女子,狠辣果断的性格,在这一刻发挥得恰到好处。

卫长琴心想,孟昊轩要是被踢废了,那也是李贵妃动的脚,跟他可没有关系。就算这事闹到龙祁世那里,龙祁世也不会怪罪他。

龙祁世的原话似乎是

别缺胳膊断腿的,得留着性命。

第205章 殴打太子(二更)

再说孟昊轩,挨了李湘水一脚,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疼得几乎失去了神智。

可李湘水并没有就此罢休,仍旧在他耳边骂道——

“敢打本宫的主意,真是该死!该死!”

一边骂着,一边往他胯下又补了一脚。

旁边的蝶王见此,说了一句,“要不换个别的部位?只攻击一个地方,可能会有些不过瘾。”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李湘水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开始踹梦昊轩的大腿,踩他的肚子。

蝶王看得也有些手脚痒痒,索性也一起上前去踹。

两人对着躺在地上的孟昊轩一阵乱踢。

卫长琴见此,便不去凑热闹了。

他若是也加入,只怕孟昊轩真的会性命不保,干脆冷眼旁观,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眼见孟昊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昏死过去,这才开口朝着两人说道:“打够了吧,停下来,可别打死了。”

“为何不能打死?”李湘水停下了脚,转头看他,“这个无耻之徒,竟敢在本宫回家的中途拦截本宫的队伍,打死了本宫的侍卫,意图轻薄本宫,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此人冒犯皇妃,其罪当诛,就算是把他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贵妃娘娘,请先冷静下来。”卫长琴悠然开口,“此人若是本国人,您想给他什么样的死法都行,可他乃是天域国储君,您就算再生气,也得先留着他一条性命,陛下不希望他在我国的土地上殒命。”

“你说什么?”李湘水惊诧,“他是孟昊轩?!”

李湘水说到这,连忙蹲下了身,摘下孟昊轩脸上的黑巾,凑上前仔细一看。

果真是那混账太子。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色胆包天到了这种地步。

李湘水早知孟昊轩对她有点心动,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付诸行动。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卫相你刚才若不阻止本宫,本宫可能真的会打死他。”李湘水望向卫长琴,“他蒙着脸,你却知道他是谁,并且能够及时出现救下本宫,这是否说明——你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

“贵妃娘娘,臣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要跟踪太子,寻找机会教训他。太子得罪了陛下,陛下看在友国的面子上,并不能当面与太子有矛盾,便要臣暗中治一治太子,但不可让太子残废或死亡。臣不敢辜负陛下的信任,便一直注意着太子的动静,实在没有想到,太子会有如此荒唐行径,贵妃娘娘想必受了不少的惊吓。”

“原来是这样。”

“娘娘打也打够了,心里的气总该有点消了。臣可真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优雅的娘娘,发火的时候也会如此粗暴地打人,臣都还没来得说出他的身份,娘娘就已经出脚踢他的要害,既然已经踢了,索性就让您打个痛快,您那一脚下去,他恐怕……”

“恐怕不能人道?那也是他活该。”李湘水冷笑了一声,“他敢把今夜发生的事宣扬出去吗?说他对本宫图谋不轨,计划失败之后,被本宫踢了要害,以后恐怕举不起来。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骂他的人多,还是骂本宫的人多?本宫就不信,他敢去陛下那里讨说法。”

“陛下有吩咐,对他的教训不可太轻,娘娘只要不断了他的胳膊和腿,应该没什么要紧,隐私部位受伤,外人也不知道。”

“嗯,接下来该如何?把他直接丢在这就行了吗?本宫原本打算回家探亲的,现在想想,还是先回宫一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陛下说明,本宫以后再也不挑入夜的时间出宫了。”

“娘娘身边的侍卫们都倒下了,没有人护送娘娘入宫,臣觉得有些不太放心,这样吧,臣的这位朋友武功高强,就让他做车夫,护送娘娘到宫门外,这一路上肯定安全。”

蝶王闻言,有些不大乐意。

他跟李贵妃都不算认识,还得跑这一趟,又没好处。

“我有些困了。”蝶王打了个哈欠,“卫相,护送贵妃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吧。”

卫长琴瞥了他一眼,“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护送娘娘回宫的事,只能你来,今夜你救娘娘有功,以贵妃娘娘大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你还担心自己白忙活吗?”

李湘水闻言,淡淡道:“救了本宫,当然有赏,护送本宫到宫门外,本宫赐你一箱珠宝。”

既然被人救了,她自然就不介意对方讨赏。

蝶王一听有钱拿,而且这钱还不少,便同意了。

“贵妃娘娘,请上马车吧。”

李贵妃与贴身宫女上了马车,蝶王充当车夫,驾驶着马车离开了小巷。

卫长琴却并未离开,转头瞥了一眼右边那扇朱红色大门。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这间民宅里却没有半点动静,可见,这是孟昊轩的临时落脚点。

孟昊轩出行的时候,总共五人,他身边有三个武士,一个贴身太监,可他们行动的时候,那名贴身太监竟然不在现场。

作为贴身伺候孟昊轩的人,应该不会离孟昊轩太远。

或许……

在民宅内?

卫长琴走到了朱红色大门前,推开了房门。

虽然是个挺破落的地方,却也还算整齐干净。

孟昊轩欲对李贵妃有不轨的行为,而他身为皇家子弟,必然喜欢干净的环境,所以,要临时找一个地方,稍微布置一番,而负责打扫布置的……就是那个贴身太监了。

这间民宅整体不大,两间房屋,一间厨房。

卫长琴走进一间屋子。

光线很昏暗,能够看清屋内大致的摆设。

空气很寂静,没有人。

他退出了这间屋子,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空气依然很寂静,静得让他能够听见两个人的呼吸。

那个太监果然躲在这里。

“出来。”卫长琴开口,语气平静,“自己滚出来,不要让我来找,否则……”

“大人饶命!小的这就滚出来。”

藏在床底下的太监心知躲不过去,这屋子就这么点大,对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想把他揪出来就不难。

还不如自己乖乖地出来,狗腿一些,也许就不会被刁难。

卫长琴望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的人,悠然问道:“跟着太子多长时间了?”

“回大人的话,大概有四五年……”

“四五年不短了,应该很了解太子的生活习性了吧?”

“这个自然。”

“叫什么名字?”

“小德子。”

“想不想活命?”

“想想想……”小德子跪趴在地上,“大人,我只是个奴才,主子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主子的所有命令我都得执行,主子犯错,与奴才实在没什么关系……请大人放过奴才一马。”

“本相没打算杀你。”卫长琴道,“跟本相回一趟卫府,本相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小德子说道:“大人您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本相不想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卫长琴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却透着丝丝凉意,“要么,现在就送你去阴间,要么,跟本相回卫府,你是要去阴间,还是要去卫府?”

“卫府!当然是去卫府。”小德子回答得利索,“只要留了小的一条贱命,让小的干什么都行。”

“那就走吧。哦对了,把你的主子,还有那三个大块头,拖进这屋子里来,别让他们冻死在大街上了。”

“是。”

……

一夜过去。

当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洒落一片光辉之时,躺在榻上的孟昊轩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幔帐。

这是哪儿?

他想要起身,才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都疼。

手臂大腿腹部……每一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而这些地方的痛,远比不上胯下之痛。

昨夜发生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李贵妃踢他要害的事,不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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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一你们开心吗?反正我不开心,吃土的举个手,我们一起哭:蚂蚁花呗,蚂蚁花的为什么要让我来还?

第206章 治那种病(一更)

“来人……”由于身躯疼痛,出口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来人!”

小德子那个死奴才,关键时刻去哪里了?

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把李贵妃的马车拉进小巷之后,他和他的武士们受到了袭击。

对方只有两个人,却胜了他们四个人。

他在逃跑的途中,被敌方的一个人追了上,那人把他打趴在地之后,李贵妃就趁机踢了他的胯下。

还踢了两回。

之后,他就被蒙面人和李贵妃殴打得昏迷了过去,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他们脚下。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若想杀他,不难。

但是此刻,浑身的疼痛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对了,他的身份暴露之后,李贵妃是不敢杀他的。

他若死在祁国,必定影响天域国与祁国的关系,李贵妃或许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没有要了他的命。

他此刻在担忧一件事情。

李贵妃会把昨天夜里的事禀报给皇帝吗?

若皇帝知道这事,就算表面上不找茬,私底下也绝不会放过他,他在祁国的土地上,皇帝不动手,可一旦离开这片国土,难保皇帝不会在他回国的途中下手,到那时候,就算天域国追查起来,祁国也不一定会被牵扯进来。

可恶……

都怪昨天夜里那两个蒙面人!

可惜,他并不知道那两个蒙面人的身份,想寻仇都不知道该找谁。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他的安危。

他必须要想个法子,令他能够平安回到天域国,让皇帝在他回国的途中不对他下手。

“殿下。”

忽听耳畔响起一道男声,孟昊轩转头一看,一名武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疑惑不解,“我们这是在哪儿?”

“蠢货,白给你们吃那么多饭了。”孟昊轩呵斥道,“长了这么高大魁梧的个子,却连两个瘦竹竿都打不过!”

与他的这三个武士比起来,昨夜的那两个敌人确实称得上‘瘦竹竿’。

他们虽然个子高挑,却并不健壮。

“太子殿下息怒,昨夜的那两个人速度比我们灵敏……”

“别跟本宫狡辩了,出去给本宫买些吃的回来,顺便找一找,小德子那个死奴才去哪里了?本宫受伤严重,他竟然不待在本宫身边服侍。”

“是,属下这就去给您买早点。”

那武士说着,叫醒了其余两个昏睡的武士。

一人去买饭,一人去找小德子,剩余一人留下看守孟昊轩。

片刻之后,出去的两个人都回来了。

“殿下,早饭已经买来了。”

“殿下,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小德子的身影,他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孟昊轩拧起眉头,“本宫不是怕他出事,是怕他背叛。”

小德子若是死了,也就罢了,他可以再培养新的忠仆,想伺候他的人还怕没有吗。

怕只怕,小德子被李贵妃等人给带走,他们意图从小德子那里问出许多关于他的事情。

也许李贵妃要把小德子带到皇帝面前去作证?

那个死奴才,跟随在他身边好几年,知道他太多事情了。

“太子殿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两名大学士还在客栈里等着呢,等会儿回一趟客栈,他们要是问起本宫的伤势,你们就说,咱们昨夜出门逛街,遇上打劫的了,游玩的计划暂时取消,本宫需要好好休息。”

“是,殿下把早饭趁热吃了吧,别等凉了。”

武士说着,把孟昊轩扶了起来。

“轻点!”

孟昊轩浑身都疼,就算被人扶着坐起来,也觉得一动就能牵引浑身的疼痛,他的身上一定淤青了很多地方,尤其是胯下……

他得赶紧找大夫来治!

想到这里,他道:“快去给本宫请大夫过来!找找比较有名气的大夫,多找几个过来!”

……

顾府。

“爷,吃早点了。”

“嗯,放桌上吧。”

顾桃紫送早点来的时候,顾珏清正在铜镜前给自己盘发冠。

“爷,您怎么下床了呢?”

“又不是真的有病,天天呆床上哪里呆得住?本相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您现在装病,这白天肯定是出不了门了,要实在觉得闷,等到夜里悄悄出门去玩,应该也不容易让人发现。”

“嗯,有道理。”顾珏清笑了笑,“那就等入夜,本相遮住脸后,再去街上逛逛。”

……

一晃眼入了夜。

大街上走动的人少了,顾府里走动的下人们也少,顾珏清便戴了个面具,溜出了顾府。

顾府守门的护卫是顾久训练出来的人,顾珏清对他们自然比较放心,假受伤的事情并未隐瞒他们,对于顾珏清偷偷出门的事情,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顾珏清行走在街道之上,有些摊子还并未收摊,他便随意地看看。

忽然嗅到一阵豆花香味,顾珏清想起自己似乎有段时间没吃豆花了,便想买一碗来尝尝,哪知快走近豆花摊的时候,瞥见了一道魁梧的身影,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个高大魁梧的家伙……

不正是孟昊轩身边的武士之一吗?

孟昊轩身边的那几个武士,像是经过特训的大力士,身材比一般男子健硕许多,顾珏清很轻易就能记住那几个人的脸孔。

此刻,那个武士就坐在豆花摊的座位上吃豆花,两三口就能喝下一大碗,吃个四五碗,也就片刻的事情。

吃完后一抹嘴,付了钱,便离开了摊子。

顾珏清此刻正闲得慌,便跟了上去。

要不是孟昊轩那混账王八,她又何必在府里装病?闷得都快发霉了。

她需要发泄一下心里的火气,如今遇上孟昊轩身边这个大块头,便打定了主意要教训。

她没机会教训孟昊轩,教训他身边的狗腿子也成。

她和那名武士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自己的跟踪不会被发现。

而那名武士走路的步伐急切,似乎赶着要去办什么事情。

顾珏清见他走得急,脚下的步伐也稍微加快了一些。

那名武士所跑的方向似乎是……

烟雨楼?

那可是皇城内比较有名的青楼之一。

这家伙是空虚寂寞冷了,要去嫖?

那敢情好,她收买几个花姑娘,让她们将此人灌醉,然后……

暴打一通,再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让他丢脸丢到姥姥家。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整整人,这心情才能转好。

眼见着那大块头进了烟雨楼,顾珏清也跟着踏了进去。

一踏入烟花之地,自然就会有女子主动缠上来,挽住她的胳膊,“爷,寻花问柳怎么遮着脸呢?怕被人认出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看看您的真面目嘛。”

“走开,我现在没空陪你玩。”

顾珏清把花娘推开,目光追随着那名武士。

眼见着那名武士找上了老鸨,对着老鸨一阵窃窃私语。

两人聊了好片刻,顾珏清又看见那名武士从衣袖中掏出了大把的银票,交给了老鸨。

老鸨乐呵呵地接下了银票,随手招了一个姑娘上前来,让姑娘领着武士上了楼。

顾珏清见此,心道:这人不像是来嫖的?

脸上没有半分色急,从头到尾都绷着个脸,像是心情不好似的,和老鸨一交谈,就是好片刻的时间,像是在做什么交易。

召妓哪里需要那么多废话?

顾珏清看着那人上了楼,快步走向了老鸨。

老鸨望着他走近,招呼道:“这位爷,您有什么需要吗?我这里的姑娘……”

“刚才那位客人跟你聊了什么?”顾珏清打断她的话,“把你们聊的内容告诉我。”

说话的同时,也递给老鸨子一张银票。

老鸨一听只是问话的,自然不介意多挣一份钱,便收下了银票,“刚才那位大爷说,他有个朋友,那方面有些不行,就是举不起来,您懂吧?他听人说本店有姑娘专治举不起来的毛病,便慕名而来,打算把姑娘带回家里去,给他那位朋友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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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告诉你个好消息(二更)

顾珏清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举不起来?”

“这种病,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病。”老鸨嘿嘿一笑,“本店有一位阿花姑娘,专治这个病,被她治好的客人,数都数不过来,每个月至少会有一两个客人高价请她治病,爷,您要是有朋友遇上那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来请教我们家阿花姑娘。”

顾珏清闻言,心想:这阿花姑娘,大概就相当于专业的男科大夫。

也不知道她是要去给谁看病。

孟昊轩身边共有三个武士,来青楼里找大夫的这个肯定没病,那就是孟昊轩或其他两个人有病。

这几个大块头也不是什么名人,无需太在意脸面吧?直接来青楼里找姑娘看病,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非要把人带出青楼,请到家里去,可见,得病的这人是很要面子的。

孟昊轩身份高贵,他要是那方面有病,一定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派属下来青楼里请大夫回去,倒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顾珏清的唇角浮现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很快,那名武士就从二楼下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貌不惊人,跟青楼里其他姑娘比起来,相貌实在是平凡得很。

两人一同离开了烟雨楼,顾珏清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她担心跟踪被发现,便不会靠太近,只要那两人一直在视线里,她可以保持稍微远一点的距离。

没走多远,那两人一同进了一家客栈。

顾珏清就在客栈对面的茶馆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普洱茶,一盘瓜子。

喝茶嗑瓜子,等着那阿花姑娘出来,她就能知道是谁得病。

顾珏清心想,也不知道这看病的时间得多久,等她把茶水点心吃完,阿花若还不出来,她就不等了,先回顾府去,明日再去一趟烟雨楼,总能问到的。

而她并没有等候太久,一盘瓜子还没嗑完,阿花就从客栈里走出来了。

顾珏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走出了挺远的一段距离,确保回头看不到客栈,她这才走近阿花的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阿花回头,望着戴面具的顾珏清,疑惑道:“你是?”

“阿花姑娘,我听人说,你很擅长治那方面的病?”

阿花闻言,笑道:“看来我还是小有名气的,公子您也听说过我啊?您问我这个问题,是您要治病,还是您的朋友要治?”

“我想请问姑娘,你治这种病的把握有多大?是不是每一个客人都能治好?”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种牛我可不敢吹,我这里的确有不少治病的方法,但我也不是神医,有些情况是根本无法补救的。就拿我今天遇见的那位客人来说,他是胯下受到了重击,这种外力造成的伤害,我是没能耐治的。而对于那种纵欲过度,那方面突然障碍的,我倒是有办法。”

“原来如此。”顾珏清道,“我刚才在你们楼里看见你了,跟你一起离开的那位是我朋友,我想问一问,得病的人是他吗?”

“不是他啊,他是帮另一位公子来请我的,说来也真是可惜,那位公子仪表堂堂,年纪轻轻的,竟然碰上了这种事情,他那是被人给踢伤的,而且对方下手毫不留情,我肯定是没辙了,他得另请高明。”

顾珏清听闻此话,心中已经可以确定,是孟昊轩了。

孟昊轩身边的几个武士,都是面目粗犷,跟仪表堂堂这四个字完全不搭。

孟昊轩竟然被人给踢废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顾珏清心中的烦闷情绪逐渐烟消云散。

跟孟昊轩的情况比起来,她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发霉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真想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一定要对着那人拍手叫好。

而她心中也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会不会是……卫长琴?

“阿花姑娘,我有一笔交易,想要跟你谈一谈。若你答应,酬金绝不会少了你的,我给你的酬劳,足够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阿花惊讶,“公子,您不是在寻我开心吧?什么交易这么值钱?”

“当然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听着,我要你介绍一个人给那位公子……”

……

夜色深沉时,顾珏清拜访了卫府。

由于她戴着面具,卫府看门的人自然没认出来,伸手就把她拦下了。

“什么人?”

“我乃顾府的人,奉顾大人的命令,来给卫大人传话的,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大家都知道,顾相如今是‘伤员’,行动不便,不会出门,她不能自曝身份,便只好随意编个身份。

守卫一听是顾府的人,便进府里去通报了。

没过多久,他便去而复返,冲着顾珏清说道:“我家大人有请,我领你去大堂。”

“有劳。”

顾珏清跟着他去了大堂,卫长琴就坐在桌边等候。

卫长琴抬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挑了一下眉头。

顾珏清走上前,像模像样地问候道:“见过卫大人。”

卫长琴吩咐闲杂人等退下,等到周围无人时,这才说道:“就知道你在府里憋不住了,肯定会找机会溜出去玩。”

“我戴着面具呢,你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你的身形没变,声音也没多大的变化,与你不熟悉的人自然认不出来,可与你熟悉的人,轻易就能够把你认出。”卫长琴悠然道。

对于她的个子、体型、以及声线,他都记得太清楚了。

把脸遮上还不够,要是她把鞋垫得再高一些,往衣服里多塞几团棉花把体型整得壮实点,声音再变化大一些,或许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个好消息要分享给你。”顾珏清道。

卫长琴注视着她,“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发现自己心里有我了?”

顾珏清抽了一下眼角,“不是……”

“那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卫长琴道,“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别的消息对我而言,都算不上好消息。”

“孟昊轩被人踢废了!”顾珏清说道,“我都快要笑死了。”

“喔。”卫长琴的反应依旧很平淡,“意料之中的事,对我而言,没有半点惊喜。”

第208章 吐露心事(一更)

“此事果然与你脱不了干系。”顾珏清唇角的笑意依旧,“是你干的?”

“不是我,但我很有幸地目睹了过程。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知道李贵妃竟是个女中豪杰。”

“李贵妃?”顾珏清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李贵妃回宫探亲途中,孟昊轩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李贵妃没吃亏吧?”

“当然没有。”卫长琴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你不用担心她,不过……她应该很担心你的情况,毕竟你挨了三十大板,不是吗?”

顾珏清摸了摸鼻子,“你果然早就知道我跟她之间的渊源了。”

“咱们之前还在议论,孟昊轩是个怪胎,男女通吃。其实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你也正合适,能让李贵妃对你牵肠挂肚,你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眸光也令人觉得没有温度。

“你别误会,我跟贵妃不是你想的那样。”顾珏清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好朋友……”

“可她却不是拿你当成朋友看待。”卫长琴抢过话,“后宫粉黛无数,就属她最会讨皇帝开心,卫贵妃虽然也拥有不俗的美貌,在争宠方面还是输给李贵妃。李贵妃能在后宫如此顺利,自然是因为她对皇帝表面献媚,实则无情。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她很清醒,不会感情用事,她不奢求君王的真心,活得也就不累了,我起初还以为她是个重利益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也是个有感情的人。”

顾珏清追问道:“你是从何时发现的?”

被卫长琴知道了她跟李贵妃之间的渊源,她并不觉得特别惊讶,只因卫长琴本就是个很敏锐的人。

她只是好奇,他知道这事有多久了?

“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李贵妃曾假扮成宫女,与你私会。”卫长琴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女子,自然就会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

顾珏清讶然,“那次你明明没看见她的脸,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来呢。”

她记得很清楚,李湘水假扮宫女的那次,确实没让卫长琴看见正脸。

莫非身上有什么特征暴露了身份?

很快,卫长琴给出了答案——

“我的确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我鼻子好。”

卫长琴悠然道,“李贵妃有焚香的习惯,再加上她为人挑剔,总要追求最好的东西,所以,她用的香料并非宫中常见的香料,而是自己另外买的西域香料,巧了,神墨也非常喜欢这种香料,香气很淡,不易察觉,这种若有似无的清香,算是很特殊的。神墨经常与我来往,我早就记住了这种味道,那一次李贵妃扮作宫女,你不让我看她的长相,可她和我之间的距离还算挺近,所以……”

“被你嗅到了那种香味。”顾珏清撇了撇嘴,“我怎么就没闻出来呢。”

“你对香气不够敏感,而且,你闻的次数大概也不多,记不住这个味道。神墨与我多年交情,我怎么能记不住呢?我与李贵妃虽然不熟悉,但也有擦肩而过的时候,整个皇宫里,除了她,没有别的妃子用这种香,也许是因为没有购买渠道,这种香稀少又贵重。不光是香气的问题,那个宫女的身形也与李贵妃无差别,这就让我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

“你当时没拆穿,我以为瞒过去了呢。”

“我为何要拆穿你们呢?那时候我已经有你的把柄了,我不拆穿你与李贵妃的关系,你们对我也就不会太过提防,你们自以为瞒过了我,其实并没有瞒过,我又要在你们面前装糊涂,耍你们玩。”

顾珏清:“……”

这种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明明知道你的秘密,还要假装不知道,等什么时候你惹到他了,再把秘密抖出来,吓你一跳。

“李贵妃对你的好,并不明显,起码她能够隐瞒皇帝,隐瞒众人,可我既然对你们有了怀疑,自然就会格外留心,你被毒蛇咬的那一次,也是她帮你揪出了幕后人,对于背叛你的女伙计,她派人用了酷刑。她口口声声说,不希望陛下受到蒙骗,其实,心里想的还是给你出气吧?她能为她所有的行为找借口,皇帝也全都信了,可我不信。”

卫长琴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幸好你不是个男的,否则一定秽乱宫闱,绝不只是勾搭李贵妃一个,说不定连皇后都下手了。”

“别乱说,我才没那个本事呢。”

“你不是已经勾搭到贵妃了吗?还敢自谦。”

“我跟你说一句实话,你得信我。”

顾珏清顿了顿,道,“你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顾相,或者应该说,我不是从前的顾相。虽然你见到的顾相从来没有变过样貌,但顾相这个身份,确实有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先后占了,前顾相与我,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像的地方。”

“这个,我知道。”

“她跟我一样擅长奉承巴结皇帝,跟我一样小心眼,跟我一样很会做菜,但她比我卑鄙,关于道德这一方面,我敢说自己还是比她高尚一点儿的。她先后欺骗了两个女子的感情,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薛家千金,这两朵桃花本来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可我占了顾相的身份,就得负责收拾她的所有烂摊子……”

顾珏清说到这,叹了一口气,“薛凰月已经不缠着我给薛家当女婿了,这点我得感谢你,她对我的喜欢原本也不算太过深刻,如今我跟她的债务清了,你帮我劝了她死心,这朵桃花就算是甩了。但是李贵妃……我暂时甩不了她,我有难她帮我,她有难我帮她,我对她是友谊,她对我却是情意,可我又不能告诉她,我是个假爷们,否则别说保住乌纱帽了,我得担心一下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

她倒是希望李湘水能移情他人,这样将来就算被知道了身份……李湘水也不会恨到想砍死她吧?

可她能指望她移情谁?她根本无法左右她的思想。

“你能跟我说这些心里话,说明你对我足够信任,总算能让我有一丝欣慰了。”卫长琴的话传进了耳朵里,“李贵妃那边,你的确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会有危险。我心中有个疑惑,希望你能解答一下。”

“你问。”

“真正的顾相,也就是最初的那个顾相……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嗯。她要是没死,就不会有我了。”顾珏清的神色十分认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有些玄乎,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卫长琴道:“你说什么我都信。”

“每一个人,都是由躯体和灵魂组成,灵魂一旦脱离了躯体,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前顾相确实死了,她死后,魂魄自然不在了,而我的灵魂进入了顾相的身躯,成为了新的顾相,所以,我不算是冒牌货,从今以后的顾相也就只有我了。我查到她的死是她的亲妹子顾雨荷造成的,顾雨荷为人极其狠毒自私,她对情郎的感情远胜顾相,所以她才会被我设计杀害,让她去阴间给顾相赔罪。”

顾珏清说完之后,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讲故事?”

“听起来倒是不可思议。”卫长琴回过了神,“可我还是相信你,我不觉得你会无聊到乱编故事来唬我。”

“就冲你这句话,以后你要是跟我说些匪夷所思的故事,我也信你。”顾珏清笑道,“这事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连我的心腹,我都没敢说,如今向你吐露了,感觉整个人舒畅了许多。”

第209章 她的上辈子(二更)

“如此玄乎的事情,就算你愿意与人分享,听到的人也未必会信,八成会觉得你在编故事。”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会信你的,大概也就只有我了。”

“你真的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吗?难道就没有半点儿怀疑?”

“如果跟我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你,我大概真的会当成故事来听。可偏偏是你告诉我,世间有如此神奇的事情,我当然愿意相信你的说辞,如果连我都不信你……你还能找谁倾诉呢?”

卫长琴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你不用担心没人陪你聊,哪怕你跟我说的事情在莫名其妙,我也愿意认真聆听,绝不敷衍。”

顾珏清怔了怔。

不管她说的事情多么匪夷所思,他都愿意做倾听者?

有句话他说对了,如果连他都不相信,她的确找不到人可以分享了。

对她好的人不少。

顾久、顾桃紫、李贵妃、蝶王、神墨……

平时要做什么事情,这些人都在她信任的范围内。

但是,关于前顾相的事……她从来不敢跟这些人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说。

本来以为,这种事情要埋藏在心里一辈子的,作为一个永远都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可是她今天,就那么毫不提防地告诉卫长琴了。

原来,不知不觉,她都已经把他当成知己。

她下意识觉得,他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也完全不担心他会把事情泄露出去。这是一种本能的信任,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卫长琴也许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

他知道的事情最多,而他也是最敏锐的一个。

能有一个这样的知己,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谢谢你。”顾珏清望着对面的人,“你是我的知己。”

“能被你信任,我也觉得心情美妙。”卫长琴顿了一下子,又道,“前顾相的确给你留了不少烂摊子。除了桃花之外,还有朝廷里的敌人,有些她从前得罪过的官员,你一定要提防。”

“我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份和财富,我就不会怨她,关于她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很多,从我成为顾相到现在,除了你,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

“你们的相似之处真不少,同样脾气不好,同样厨艺高超,同样知道怎么讨皇帝开心。如果你们是完全迥异的性子,早就惹人怀疑了,所以……你还是很成功的。”

“有件事情我得纠正一下,我认为我的厨艺大概胜过了她,陛下对无忧粉上瘾,也是拜她所赐,由于我一直找不到戒无忧粉的办法,便只能一直使用。”

顾珏清毫不谦虚道,“除了她留下的食谱之外,我会的花样还有很多,从前陛下喜欢她的手艺,和无忧粉脱不了干系,她把无忧粉的分量与食用间隔期限控制得很好,所以陛下爱吃她的菜,却又不怀疑她的菜有问题。而我,即使不用上无忧粉,我也能让陛下喜欢我的手艺。”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卫长琴笑道,“不需要利用任何药物,也能征服人的胃口,这才是真正的神厨。”

前顾相大概没有她这样的信心,才会另外添加了药物,让陛下养成了依赖性。

而她请他吃的菜里边,从来都没有添加药物,他吃过之后,没多久还会想吃。那种感觉不是上瘾,就只是……馋。

大多数人都会有嘴馋的食物,印象里觉得好吃的东西,便会想吃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属正常现象,对身体无不良影响。

可如果像龙祁世那样对药物上瘾,导致厌食,那就成了病,还病得不轻。

由此可见,她还是比前顾相厉害一点的。

“你在成为顾相之前,是干什么的?”

他忽然对她的过往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顾珏清道:“在成为顾相之前,我是个商人,爱钱、爱利益。我出身商人家庭,与家人关系不和睦,母亲走得早,父亲娶了继母,我为了家业的继承权……伤害了我的继母。除了做生意之外,我的业余爱好有很多,我非常喜欢做饭,所以厨艺极好。”

“后来呢?”卫长琴追问道,“你是否成功地继承了家业?”

“挡我路的人都不在了,我自然继承了,可惜我出海游玩发生了意外,整个人被卷到海水里,翘辫子了。然后……一觉醒来,就在皇宫里,成为了顾相,那个时间段,就是元娴公主来联姻的前几天。我用最快的时间适应了新的环境,我希望自己依旧能够过得如鱼得水,爱钱财名利的毛病还是没改,所以,成为顾相对我来说,还是挺幸运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家乡在何处?可有想过要回去?”

“回不去,况且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回去干什么?”顾珏清莞尔一笑,“我的家乡和祁国,是两个永远无法交汇的地方,那边的人不知道要怎么过来,我们这边的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过去,也许,再过几千年,祁国的发展就能赶上我的家乡了。”

“千年?”

这个数字令卫长琴感到讶然,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朝代不一样?你本是未来的人,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地方?”

“不愧是卫相,理解能力就是高。”顾珏清呵呵一笑,“所以,我还怎么回去呢?我与家乡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我也并不因此感到痛心,因为我在祁国,也有朋友,也有家业,既然过得不差,又何必追忆过去?”

“你有这样洒脱的想法,很好。”卫长琴的眸光里透出笑意,“你跨越了千年,与我相识、相知、真的不考虑一下——相恋?”

顾珏清道:“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口渴了,有茶吗?”

“不就在你面前吗?还问。”卫长琴看向了桌子中央的茶壶。

顾珏清干笑了一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说着说着,是真的有点儿口渴了。

“无论身在何处,你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卫长琴的语气里带着赞赏,“本相就是欣赏像顾相这样的人。”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如果不是因为有运气成为顾相,也许……过不上这么富贵的日子。”顾珏清想了想,说道,“若当初,我不是成为顾相,而是成为一个街边的乞丐,你说,我还能过上好日子么?”

卫长琴道:“怎么不行?会做生意的头脑是一直在的,总不能因为变成乞丐,你就给变笨了。”

“卫相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那是自然。”

“那真是多谢卫相的抬举了。”

顾珏清喝下了好几杯茶,解了渴,总算是想起了正事。

“光顾着和卫相分享秘密,都忘了说正事。言归正传,我今天夜里溜出门去玩,无意中看见了孟昊轩身边的武士去烟雨楼,找一位专治男人疾病的阿花姑娘,从她口中得知,孟昊轩胯下的部位受伤严重,很难医治,孟昊轩爱面子,就让手底下的人在民间偷偷找大夫,带去客栈给他治,我和那位阿花姑娘达成了协议,让她去跟孟昊轩撒谎,说她有个熟悉的朋友医术高明,而这位朋友,自然就是……”

“神墨?”

卫长琴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接话道,“你想让神墨改变容貌,去给孟昊轩看病,让他的伤势更严重一些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神墨有办法给他下慢性毒。”顾珏清慢条斯理道,“不要太快毒发,离开祁国以后再毒发,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她心里明白,就算她不这么说,卫长琴也不会放过孟昊轩。她只是给他支个招而已。

孟昊轩抢走了本该属于卫长琴的地位与身份,他并不配得到那样的地位。

就算卫长琴不再认祖归宗,也轮不到孟昊轩。

他就是该死。

第210章 长琴中毒

“这件事情,的确可以找神墨好好商量一下。”卫长琴道,“你想置孟昊轩于死地,为你自己和李贵妃出气吗?”

顾珏清“嗯”了一声。

其实,她没把原因说全。

她心中很替他打抱不平,他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迫与沈皇后流落到异国。

皇后所生的皇子是嫡子,在夺储时有一定的优势,更何况,有些国家奉行‘立贤不立长’,不一定只有嫡子与长子才能做太子,最聪慧最圆滑的同样有希望,卫长琴把这些条件都占满了。

论身份,沈氏皇后是天域国皇帝的结发妻子,她的孩子,身份自然也比其他皇子更高一些。

论聪慧,孟昊轩更是无法与卫长琴相比。

论行为,孟昊轩的变态嗜好实在令人不齿,卫长琴却是洁身自好,孤傲而洁净。

想想孟昊轩对外营造的人设:仁义温和。

实在令人犯恶心,觉得无比可笑。

顾珏清越想越觉得不公平。

一只野鸡占着凤凰的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想一脚给他踢下去,摔死他。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卫长琴的问话突然传进耳中,把顾珏清的思绪扯回。

顾珏清道:“没什么,咱们去找神墨吧。”

她窥探了卫长琴的秘密,终究不对,都没好意思在他面前直接说出来。

两人一同去了神墨的院子,远远地,就看见一片绿茵茵的田地,神墨正站在田地里徘徊。

顾珏清道:“神墨这么有闲情逸致,在院子里种菜呢?”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哪里是菜?那些都是草药,你走近看看。”

顾珏清走上前一看,还真的都是些不知名的植物。

神墨察觉到了两个人的靠近,说道:“你们如果有事找我的话,得等我一会儿,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聊,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坐着罢。”

“不急,我可以等你忙完。”顾珏清见他一直低头徘徊,不禁问了一句,“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一直养着的五毒蟾蜍给跑了,本来我都是把它关在琉璃瓶子里,今天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一不留神把瓶子打破了,蟾蜍一下子就跑出了药房,我连忙追了出来,就看见它跳进了这片田里,我得赶紧找到它才行。”

“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顾珏清说道,“那只蟾蜍大概有多大?”

她忽然看见了神墨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罐子,想必是要用来装蟾蜍的。

“你们可别来凑热闹了。”神墨道,“那只蟾蜍可不是什么善类,会咬人的,它齿间有毒素,若是被它给咬上一口,麻烦就大了,所以我才让你们站远些……”

神墨说话期间,卫长琴的余光瞥见右边的田地里似乎有东西在跳动,转头一看,一只小小的黑色红背蟾蜍正趴在一株草药上面,忽然毫无预警地便跳了起来!

那蟾蜍所扑的方向,正是顾珏清。

“小心!”

卫长琴喊了一声,同时伸出了手,把顾珏清朝着旁边一推——

他推得快,蟾蜍的速度也快,他还来不及收回手,蟾蜍就已经撞上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他便觉得手腕一疼。

他被蟾蜍咬了一口。

只因他推开顾珏清的时候,他的手代替了顾珏清本该站着的地方,蟾蜍自然就扑上他的手了。

他蹙了蹙眉,一甩手,把蟾蜍甩在了田地上。

神墨连忙上前,眼明手快地把罐子往蟾蜍身上一盖!

总算是抓住了。

而顾珏清被推开之后,脚下不受控制地退了好几步,等她站稳时,再看卫长琴,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腕上沁出的鲜血。

她突然想起来,神墨刚才说——

那只蟾蜍可不是什么善类,会咬人的,它齿间有毒素,若是被它给咬上一口,麻烦就大了。

卫长琴被咬了,岂不是中毒了吗?

她连忙走上前,拿起卫长琴的手腕看。

手腕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却不是呈现正常的红色,而是紫黑色。

“神墨,蟾蜍是你养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顾珏清看向了神墨,“你快些给他治。”

“我刚才叫你们走远一些,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发生,没想到跟你说两句话的功夫,还真就发生了。”神墨说话时,眉眼间透出几分无奈,“五毒蟾蜍的确是我养的,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懂解毒的办法……”

“那怎么办?如果连你都没法解决,更不知道应该找谁了。你一定能有办法的!这个毒到底要不要紧?”

“这个毒……反正没那么快发作,我们还有时间的,先把长琴扶到屋里去,我再来想办法。”

顾珏清眉头拧得更紧。

卫长琴看出了她的担忧,温声开口,“你不要急躁,神墨刚才说了,没那么快发作……”

“你是为了把我推开才会被咬的。”

此刻,顾珏清心中产生了愧疚,“你要是不推我,被蟾蜍咬的人就该是我了。”

“推开你,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卫长琴道,“难不成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应该考虑一下该不该推你吗?”

他根本就不需要半点考虑,只想着让她能够躲开蟾蜍的攻击。

“那你也不应该拿手来推我,你手伸出来不是正好给它咬吗?你要是一脚把我踹开,它就会扑个空了。”

那蟾蜍跳得高,一下子能跳到人的腰部以上,卫长琴若是踹她,腿抬起来的高度,应该不会高于蟾蜍的跳远高度。

可他偏偏用得是手,正好跟蟾蜍撞在一起,蟾蜍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就那么一个眨眼的事情,来不及权衡利弊了。”卫长琴无奈一笑,“我怎么能够想到用脚踢你?瞧你这话说的,就跟开玩笑似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觉得自己间接害了你!”

“不是你的错……”

卫长琴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晃了晃,不禁伸手扶了一下额头。

紧接着,他整个人的身躯也跟着晃了晃,幸好顾珏清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这才让他勉强站稳。

“别说话了,先去屋里躺着。”

顾珏清把他的手臂绕过了自己的肩膀,扶着他走向神墨的房间。

神墨望着二人的背影,唇角忽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

顾珏清扶着卫长琴到了榻上躺下,扯过了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自己拉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床边。

“我不相信这个毒会把神墨给难倒。”顾珏清说道,“他一定能有办法的。”

卫长琴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但神智还算清醒,听见了她的说话声,便回了一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好起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但我们不能把神墨逼得太紧,得让他安静地琢磨办法。”

“你不会有事的。”顾珏清嘀咕道,“肯定不会有事……”

空气寂静了片刻之后,她听见卫长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如果我这一劫真的躲不过去……”

“你别胡说八道。”顾珏清下意识打断他的话,“说点吉利的话行不行?”

“你让我说完。”卫长琴道,“我若躲不过这一劫,我没做完的事情,希望你能帮我去做,只要尽你能尽的力便好。记住,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若遇到危险,大可退缩,我不会怪你的。”

顾珏清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替沈家军报仇?

他话里的意思是:事情有风险,能帮则帮,不能帮则退。

“你一定要躲过这一劫。”顾珏清低喃道,“等你好起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们一起做。”

两人说话间,神墨已经拿着药箱进来了。

顾珏清连忙起身退到了一边,让神墨坐到床头来。

“先给他针灸吧,延缓毒发。”

神墨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针包,取了一根长针,扎在卫长琴的手腕上。

顾珏清安静地站着观看,并不出声打扰。

她不精通医术,只知道神墨是在针灸。

片刻之后,神墨把针从卫长琴手腕上抽开,又拿了另一根针,刺在卫长琴的额头上,片刻之后拔出。

卫长琴蓦然起身,趴在床头吐出了一口黑紫色的血。

顾珏清连忙开口问道:“这黑血吐出来,是不是等于排毒?”

“哪有那么容易啊?”神墨长叹一声,“五毒蟾蜍,毒性强烈,被它咬伤,鲜血就会沾染上毒素,并且在体内扩散开,毒素随着人体血液的流动,流经五脏六腑,若不解毒,不出三天就会毙命了。我让他吐出这口毒血,是要延缓毒素扩散,每天吐一次,体内的毒素就会少一些,让他多活几天,我也就多几天的时间。”

“那你有把握吗?有什么办法能把毒素清除干净?”

“我正在想呢,要是有办法,我不早就用上了吗?”

两人交谈期间,卫长琴又躺了回去,背对着两人,身躯不可抑制地轻颤。

只因为吐出那口黑血之后,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流淌过四肢百骸,寒冷中带着阵阵刺痛,仿佛在冰天雪地里被无数根针扎在身上。

又冷、又痛。

即使他再坚强,也忍不住要发颤。

顾珏清看到了他轻颤的肩膀,连忙问神墨,“你看他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颤抖?你那针灸有什么副作用吗?”

“针灸逼毒过后,他可能会觉得寒冷刺骨,伴随着全身疼痛,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我用的是猛药,我那针的针头,是用药水浸泡过的,这一剂猛药下来,能够逼他吐出黑血,但同时,也得承担一些代价,为了给他续命,别无他法。”

顾珏清心底一沉,“有什么办法能止痛吗?”

“没办法,我可不敢随便用药,只能让他忍耐着。”

“那他的疼痛得持续多久?”

“半个时辰吧。”

“这么久?!”

“我真的别无他法,这两日你帮我照顾他吧,我去琢磨怎么治好他,也许医书里会有解决方法。”

神墨说完便离开了。

顾珏清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望着背对着她的卫长琴。

虽然他身体颤动的幅度很小,她还是能够想象到他忍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是一个不会喊疼的人,即使疼,也不吭声。

她伸出了手,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她的手指触上了他的脸庞,“除了陪着你之外,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她可从来没想过,她和卫长琴会面临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不再有卫长琴这么个人……

她没有想象过。

此刻也不愿意去想。

上朝下朝,互相串门,常常都能见他在眼前晃悠,除了休沐日不上朝,或者皇帝偶尔犯个懒休朝几日,他们真的可以称得上……见面频繁,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以上都能见到。

她早就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存在了。

文武百官那么多人,上朝的时候都聚在一起,可朝堂那么大,她真正能注意到的,只有站在最前面的人,后面的人压根懒得去看,越后面越看不见。

左右丞相,平起平坐,并排而站。她在左,他在右,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要是哪天,一转头看见的那个位置换了别人……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卫长琴对她而言,是最特殊的一个,不能不在。

顾珏清坐在床头发愣,手指无意识抚摸卫长琴的发丝。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卫长琴转过身来,说了一句——

“我没事了。”

这四个字说得有气无力。

“半个时辰竟然这么长。”顾珏清回过了神,“从前都没觉得这么漫长。”

“我饿了。”卫长琴突然说道,“我想吃你做的椒盐虾仁。”

“好,你躺着,我这就去做。”顾珏清起了身,“你还想吃别的吗?”

“再加一碗薏仁甜汤。”

“好,等我一会儿。我快去快回。”

顾珏清离开了屋子。

卫长琴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又趴在了床头,吐出一口血。

不想被顾珏清发现,他便拿手帕擦拭了唇角的血渍,把染血的帕子折叠了起来,塞到枕头下。

顾珏清很快就去而复返,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薏仁甜汤,以及一盘椒盐虾仁。

顾珏清端着托盘走到了床前,把那盘虾仁放在了床头,端着甜汤在床沿边坐下,用汤匙舀起来吹了吹。

卫长琴靠着床壁坐着,见她吹甜汤的样子,笑了笑,“你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温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顾珏清嘀咕了一声,把甜汤喂进了他的口中。

虽然空气中有甜汤和虾仁的香味,她依旧没有错过夹杂着的血腥味。

半个时辰前,他吐血了一次,那时候血腥味是有些重的,之后血有点儿干了,大概是在空气中挥发得差不多,淡了。

现在,她又闻到了。

她朝着脚下瞥了一眼。

本来有血迹的那块地方,又覆盖了一滩血迹,进屋的时候没认真看,压根就没发现。

“我走了之后,你又吐了血吗?”顾珏清拧起眉头,“你是不是特意把我给支开?以为不会被我发现?”

“没有。”卫长琴道,“你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才突然想呕血。”

顾珏清无奈道:“神墨说,每次针灸都会吐血,照这么个吐法,得失多少血?我得去问问他,吃什么来补最好。”

她说着,便把薏仁甜汤放了下来。

“明天再去问吧,不用这么急,反正今天的血已经吐完了。”卫长琴抓住了她的胳膊,道,“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好?如果我剩下的时间有限,就多让我看看你吧。”

“你能不能别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真让人心烦。”顾珏清朝他呵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卫长琴我警告你,你必须活下来,继续在我面前晃悠,你要是敢去找阎王爷,我掘你的坟!我让你死了都别想安生。”

第211章 原来你也会伤心(一更)

卫长琴听着她的话,笑出了声,“你这话说得还真是粗鲁,不过……却让我挺欣喜的。”

话虽粗鲁,却透出了对他的关怀和不舍。

“你别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顾珏清冷冷地望着他,“你若不好好活下去,真的会被我掘坟。”

“掘人坟墓,有损阴德。”卫长琴说道,“为了不损你的阴德,我真得努力活下去,免得被你掘坟。”

“知道就好。”顾珏清道了一声,再次舀起一勺薏仁甜汤,递到了他的嘴边。

卫长琴张口吃下,望向她的眼神泛着淡淡的柔和。

吃完了甜汤与虾仁,顾珏清便扶着他躺下了。

顾珏清问他,“现在还会觉得难受吗?”

卫长琴摇了摇头。

顾珏清替他掖了掖被角。

早知道他心里有她,可亲眼看见他为了救她而身陷危险,依旧令她感到震惊。

舍弃自己的安危去拯救旁人……凭心而论,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总是为了自己而活,从来不为别人而活,也不愿为人牺牲。

和卫长琴一对比,卫长琴可真是比她高尚。

“长琴,我欠你的好像还不完了。”她坐在床头边,淡淡道,“看见你这样,我很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

“你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并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顾珏清道,“我从不愿意做舍己救人的事情,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最爱我自己,爱得如珠如宝。我过得好,是因为自私,从来不去操心旁人的事情。”

卫长琴静默片刻,说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纵然你是一块冰,我也想毫不顾虑地拥抱你,我总归比你温暖一点儿,我不在意从你身上传递过来的寒冷,只希望你能接受我带给你的一点儿暖意。”

顾珏清:“……”

他可真是谦虚了,他给她的温暖何止一点点。

是很多。

“说的越多,我就越发自惭形愧。”

“那我要因此觉得荣幸了,你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觉得自惭形愧吧?”

“那当然。”

两人说话间,风把虚掩着的窗户吹开了。

顾珏清察觉到夜风灌了进来,连忙起身去关窗户。

“时辰不早了,我也不该留你继续说话。”卫长琴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去我隔壁睡吧,明日再来陪我可好?”

“你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被褥?”顾珏清说道,“我拿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晚上就睡这儿了。”

卫长琴错愕。

顾珏清已经走到了柜子边,打开柜子一看。

一排挂着的雪白衣裳映入眼帘,而最底下,还真有折叠好的被褥。

顾珏清直接把被褥抱了出来,平铺在地上。

“你现在是病人,我担心你半夜出个什么事情,要是没人在你身边照看,似乎不妥当。我就睡这里,你半夜醒来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一声。”

“地上凉。”卫长琴说道,“现在是冬季,即使铺上了一层被褥,也不会比榻上暖和,不如咱们换一换?我睡地上,你睡榻。”

“你废什么话呢?赶紧睡。”顾珏清说着,已经直接在地上躺下了,把自己裹在被褥里,道,“这被褥还挺暖和的,不会着凉,睡吧。”

言罢,闭上了眼睛。

卫长琴侧躺着,静静地望着她的容颜。

看着看着,有困意袭来,他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顾珏清听着空气中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眼。

卫长琴中了毒,身子太过疲倦,所以很轻易便能睡着,可她却睡不着。

她精神太好,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想起他吐血的画面,实在是没有睡意。

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人对她这么好的。

她坐起了身,从被褥里钻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地把门关上,确保声音小到不会打搅他的睡眠。

神墨应该还没睡吧?

顾珏清在长廊上漫步,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只有前方一间房屋内还有灯火,火光从纱窗里透出来,照亮那窗边的一小段路。

顾珏清连忙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敲了敲窗户。

“谁?”屋里响起了神墨的声音。

顾珏清回答道:“是我。”

下一刻,顾珏清听见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打开了,神墨的头探了出来,“顾相,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你不也没睡着吗?”顾珏清道,“我睡不着,想找你来聊聊他的病情,他已经睡下去了。”

“外头凉,顾相请进屋里说话罢。”

顾珏清踏进了屋内,神墨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有没有把握治好他?”神墨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只能尽我的努力,吊着他一口气,给他续命。”

“那……你大概能给他续多久?”

“顶多五六日。”神墨道,“本来三天就得没命的,我这么高明的医术,也只能从阎王爷那里多争取两三天时间,长琴接下来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每天还得接受针灸,吐毒血,忍受半个时辰的针灸副作用,那半个时辰……也称得上是生不如死了,你体会过寒冷与疼痛交织的感觉吗?那种感觉如坠冰窖,身上犹如被无数根针扎着,再坚强的人都难忍受。”

“我不曾体会过,但我可以想象到……”

顾珏清开口的同时,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桌上跳动的烛火似乎有些朦胧了。

那是被眼睛里的泪意给渲染的。

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想哭的感觉了,久到她都忘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原来你也会伤心。”神墨注视着她,“很难过吗?”

“难道你不难过?”

“当然难过,可我不能沮丧,你们的希望都在我身上了,身为大夫,我的情绪还是应该平稳些,这样更有助于救人。”

神墨顿了顿,道,“顾大人,长琴愿意为了你而受伤,我是没有资格骂你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吗?你的心里除了感动、愧疚、担忧之外,还有旁的东西吗?”

顾珏清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罢。”

“你明知道我想听什么样的答案,你就不能说出来吗?莫非到了此刻,你依旧迟钝而茫然?你没有勇气承认你对长琴……”

“我怎么就没有勇气了?”顾珏清打断他的话,“我愿意承认。”

“承认什么?”

“我也喜欢他。”顾珏清毫不迟疑道,“我应该是喜欢他的,虽然从前我并不明白男女之情,但我如今已经体会到了,我已经习惯了有他在的日子,无法接受他离开。”

“这是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舒心的一段话了。”

“你也知道,我举目无亲,我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我的心事,我的秘密,我都愿意与他分享,却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这代表我给予了他十足的信任。如今他面临性命之忧,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什么叫寝食难安,比我自己遇见麻烦还要忧心,吃不下,又睡不着……”

“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长琴也不算白吃苦了。”神墨道,“要是他能听见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好了,他会很欣喜。”

“神墨,如果你能让他痊愈,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我用不着你感激我,就算你不恳求我,我也会尽心尽力去医治他,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他。”

“我当然会好好待他,不会辜负他对我的一番情意。”

“今夜能听到你说这些话,真不容易。”神墨有些感慨,“我决定今晚不睡了,熬个通宵看医术,我要用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阴曹地府的边缘拉回来,跟阎王抢人这种事情我干多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吧,可不用陪着我一起熬。”

第212章 你敢不敢亲我(二更)

“那我这就回去睡了,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щwwlā”

“去吧。”

顾珏清离开了神墨的屋子,原路返回。

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再轻轻关上,回到铺着被褥的地方躺下。

卫长琴大概是太疲倦了,并未被惊醒。

顾珏清缓缓闭上了眼,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卫长琴的话——

“纵然你是一块冰,我也想毫不顾虑地拥抱你,我总归比你温暖一点儿,我不在意从你身上传递过来的寒冷,只希望你能接受我带给你的一点儿暖意。”

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卫长琴,我才看清自己的心意,但愿你能平安渡过这一劫,长久地与我相伴。

……

一夜过去。

次日,卫长琴悠悠转醒,嗅到空气中的一阵香味。

像是米粥的香味?

“睡醒了?正好吃早点,有点儿烫,先洗漱吧。”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里,卫长琴转头一看,顾珏清正坐在桌边,单手支额看着他,桌上放着水盆、毛巾、漱口杯。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碗色彩鲜艳的米粥。

“这八宝粥味道不错,我觉得比单纯的白米粥好吃,香甜可口。”

顾珏清说着,把洗漱用品搬到了床前,把毛巾浸湿拧干。

卫长琴洗漱过后,说道:“能被你这样照顾,还真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这算哪门子的照顾,不就是给你拿点洗漱用品,再做个早饭吗?”顾珏清说着,端起了那碗八宝粥,“这个粥里面我放了点儿红枣,补血的,等中午的时候,神墨又要过来给你针灸,到时候又得呕血了,等你把毒血吐出来之后,我再给你做一顿滋补的午饭。”

说完,便舀着一勺粥,递到了他的唇边。

卫长琴张口吃下,定定地望着她,“若不是生了病,还真享受不到你这样的体贴。”

“你若能好起来,我以后还会这么体贴的。”顾珏清继续舀着粥,递到他的唇边。

卫长琴失笑,“你这话不是哄我的吧?”

“不是哄你,是认真的。”顾珏清道,“欠了你那么多人情,还没还完呢,你最好能快点儿痊愈,跟我讨人情。”

“讨人情?提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吗?只怕我提的条件太过分,你不答应。”

“我并不觉得你会提出多过分的要求,你现在就可以试着提出来。”

“若我能够痊愈……”卫长琴垂下了眼帘,“你能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本以为,顾珏清会扯开话题,或是沉默,却没想到,她竟然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

“好。”

卫长琴错愕地抬眸看她,“你答应了?”

“嗯。”顾珏清点头,“答应了。”

“我指的在一起,不是朋友之间的相处,而是……”

“恋人之间的相处,男女之情。”顾珏清抢过话,“我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你并不需要刻意强调,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的回答是,同意。”

“你这话,是为了安慰我?想让我好起来,这才要给我一个希望。”

“什么安慰你?话说出口,我就不会反悔。”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会随便作出承诺的人吗?我若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就不会给你半点希望,若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那我成什么人了?那不是骗子吗?”

卫长琴静默了片刻,道,“是因为内疚,才想要补偿我吗?”

顾珏清:“……”

他这脑袋瓜子,为什么就要想那么多原因呢?

而且想得还全都不对。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不容许你反悔。”卫长琴忽然抓紧了她的手腕,“不管你是想要安慰我,还是出于内疚想要补偿我,话已出口,就要兑现,我会努力活下去,继续纠缠你。”

“除了安慰你和内疚之外,你就不能想到其他的原因吗?”顾珏清的语气里带着无奈,“比如你的个人魅力征服了我?”

卫长琴:“……”

空气寂静了片刻之后,他回答道:“我还没那么自作多情。”

“我允许你这么自作多情。”顾珏清说着,再次舀起了一勺八宝粥,却不是递给卫长琴吃,而是递到了自己的嘴边,自己张口吃了。

卫长琴微讶。

那是他用过的汤匙……

之前,他把自己啃过的苹果拿给她吃,她可不愿意吃。

她一向不接受这类的暧昧举止。

可是刚才……

正想着,一勺粥又递到了他的唇边,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汤匙也被我吃过了,你不嫌弃吧?”

卫长琴张口吃下那勺粥。

用不着回答,拿实际行动证明就可以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觉得我是在忽悠你吗?你吃过的东西我都愿意吃了,换成旁人吃的,我肯定要嫌弃。”

“仅仅只是吃对方吃过的东西,不足以证明真心。”卫长琴注视着她,慢条斯理道,“你敢不敢亲我一下?”

顾珏清舀粥的动作一顿。

卫长琴只当自己提出的要求难住她了,道:“我就知道你不……”

话还未说完,他便觉得唇上一软,被顾珏清的唇封住。

顾珏清的动作太快,快到卫长琴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错愕地望着眼前她的脸庞。

此刻,顾珏清的眼睛是闭着的,手里的粥碗已经放下了,改为扶上了他的肩,颇为认真又轻柔地在他唇瓣上辗转。

如此近的距离,卫长琴都能看见她那卷翘的长睫毛。

周遭一派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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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清清:这有啥不敢的

第213章 狠心

卫长琴从错愕中回过神时,顾珏清的唇撤离了。щwwlā

“你问我敢不敢亲你,这有什么不敢的?”顾珏清的声线云淡风轻,“既然决定了要喜欢你,自然就免不了要亲热。”

“刚才那一下太快了,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卫长琴的心湖早已泛起阵阵波澜,面上却镇定道,“不如再来一遍?”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还真是会趁机提要求。”

“你就当我得寸进尺罢。”

卫长琴说着,伸手握上了顾珏清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一低头又封住了她的唇。

如今不会被打,也不会被骂,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起初只是唇贴着唇,卫长琴有些不满足,便伸出另一只手环上顾珏清的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唇上的力度也逐渐加剧,辗转不息,呼吸相闻。

顾珏清已经决定了接受他的情意,自然就不会有半分抗拒,便缓缓闭上了眼眸,感受此刻的温情。

卫长琴就只是抱着她亲吻,并没有做出更加放肆的行为。

能够与她如此亲密接触,他已经觉得知足。

她才刚刚接受他,他自然不会太孟浪轻浮。

片刻之后,他的唇撤离,双手拥着她,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没想到,为你受一次伤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卫长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之前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也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从前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冷酷的人,对男女之情看得很大,可人心终究都是肉长的,总有被打动的时候。”顾珏清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突然有的,大概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可惜我迟钝,到今天才明白过来。”

卫长琴闻言,唇角轻轻扬起,“当真?”

不是突然喜欢他,只是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或许……她从前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

不管怎么说,亲耳听她道出‘喜欢’二字,只觉得有一股雀跃感从心底升腾起。

感情上获得了欣喜,病痛都不算什么了。

“如果你还觉得这一切不真实……”顾珏清说着,突然掐他胳膊内侧的肉。

卫长琴吃痛。

胳膊内侧细皮嫩肉,稍微掐重一些就觉得痛。

“疼吧?疼就对了,在梦境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只有在现实里,疼痛感最清晰。”顾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快点儿好起来,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好,我也盼着与你长久相伴。”

这边两人静静地相拥,另一边的朝堂上,龙祁世望着下方的文武百官,脸色不佳。

顾相挨着假板子,在家‘休养’,一大早卫府的人又来报,卫相在自己家中被毒物咬伤,病倒了,这两日忙着治疗,无法出门。

左右丞相不在,太师又被革职查办,剩下的官员里没几个特别顺眼的,这让他总觉得上朝少了点什么。

今日早朝议论的,是祁国与天域国的联姻大事。

慧阳长公主脸上的红斑不见好转,必须另择联姻人选,不宜再拖。

至于这个新的联姻人选……是注定要陪着孟昊轩一起倒霉的。

他并不打算让孟昊轩活着回到天域国,只因李湘水到他面前来告状,孟昊轩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幸亏卫长琴一直奉命盯着孟昊轩的动静,这才能及时营救贵妃,令孟昊轩的猎艳计划落空。

李贵妃晓得轻重,即使气到七窍生烟,也没有对孟昊轩痛下杀手,不敢让他死在本国国土上。

孟昊轩之前做的荒唐事,他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荒唐到欲染指贵妃的程度,那就不可原谅。

帝王的尊严受到挑衅,如何能让他息怒?只有拿孟昊轩的命来给他消火气。

孟昊轩想必也会意识到他自己困难的处境吧?

事关两国颜面,这件事情不能泄露,否则会在朝堂与民间都引起轩然大波,议论不断,他也怕损了李贵妃的清誉,不愿让她被后宫众人说闲话,免得流言满天飞。此事就只能压下来,让外人依旧觉得两国关系友好,联姻之后能好上加好。

决不能让外人瞧出他与孟昊轩之间的恩怨。

慧阳长公主无法联姻,朝堂上呼声最高的,便成了比慧阳长公主小一岁的静沅长公主。

“陛下,静沅长公主,虽然不比慧阳长公主美丽,但也是您的亲皇妹,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如今慧阳长公主病情难愈,不如就由静沅长公主来代替她。”

“静沅长公主性情宁静敦厚,又有才情,除了相貌比慧阳长公主稍逊一些之外,其余地方并无不妥,微臣认为,邻国太子娶妃,重在品德与性情,不在容貌,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龙祁世闻言,心中冷笑一声。

重在品德与性情,不在容貌?

这话听起来实在讽刺。

那姓孟的还就是最在意容貌了,一心追求美色,到了色胆包天的程度。

天域国提出与祁国联姻,会挑选慧阳长公主的原因,大概因为她是所有成年公主里容貌最出色的一位,孟昊轩自然是要娶最漂亮的。

可如今自己这位漂亮的皇妹伤了容颜,脸上的红斑未消,她没脸出来见人,联姻之事又不能作罢,孟昊轩当然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娶静沅长公主,他并不会多说什么。

不管娶到什么样的美人,四处猎艳的臭毛病是压根就改不了的,既然如此,哪位公主嫁给他都不算委屈了他。委屈的是公主才对。

“陛下,对于微臣们举荐的这位人选,您以为如何?”

听着臣子的问话,龙祁世说道:“朕也觉得静沅是个不错的人选,天域国太子如今不在宫中,有大学士陪同他在宫外游玩,等他回来了,朕再跟他商量这件事情,退朝罢。”

散朝之后,龙祁世朝着贴身太监吩咐道:“准备马车,朕去看看卫相。”

……

卫府。

“你又研究了什么新品?闻起来可真香。”

卫长琴望着踏进屋里的顾珏清,笑问。

“我做出来的菜什么时候不香了?我有预感,这个你肯定也会喜欢。”

顾珏清说着,已经走到了床沿边坐下,给卫长琴展示着盘子里的东西,“蜜汁鸡翅。”

叫下人上街挑选了新鲜的大翅膀,用蜂蜜以及秘制的佐料来腌制,在鸡翅肚上割出好几道口子,让蜜汁能够融入肉里,再拿去烤,烤出来之后,肉香味混合着甜香,令人食指大动。

卫长琴从盘子里拿了一根鸡翅到嘴边咬下一口。

“这鸡翅上面的蜜汁,清甜而不腻,果然美味。”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顾珏清自夸着。

卫长琴勾了勾唇,把手里的鸡翅递到顾珏清嘴边。

顾珏清也不跟他客气,咬下一口。

两人正吃得开心,就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敲门了——

“相爷,陛下驾临。”

卫长琴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个时辰,大概下朝没多久,他告假给出的原因是被毒物咬伤,皇帝会来探望他也不奇怪。

“被陛下看见我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顾珏清小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挨了板子,在家休息,陛下要我演好一个病人,被他看见我出现在你这里,那就是不听他话了,况且——我们也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她知道自己在装病期间不能见人,来卫府的时候都是遮着脸来的,卫府的下人并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

文武百官之间,大多都是塑料朋友情,表面客套,实则没几分真心,因此,他跟卫长琴平时下朝的时候一起走一起说话,旁人也不会觉得他们关系多好,只当他们是表面交情。

可要是被龙祁世看见她在装病期间跑过来探望卫长琴,龙祁世难免会觉得他们私交甚好,回头又疑神疑鬼。

帝王都不乐意看见自己器重的臣子走得太近,他们宁可看见臣子竞争,也不愿他们结党营私。

所以——她得避一避。

“衣柜里面空间够大,委屈你进去藏一会儿。”卫长琴低声说道,“把鸡翅一起带进去。”

若把鸡翅留下,肯定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力。

“好。”顾珏清应了一声,端着鸡翅走到了衣柜边,拉开衣柜,整个人藏了进去,再把衣柜给关上。

在衣柜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便不再乱动了。

不多时,她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卫卿,听说你被毒物给咬了,要不要紧?找大夫看过没有?”

“参见陛下。”

龙祁世在桌边坐了下来,眼见卫长琴要掀开被子,阻止道:“身体不适就别下榻行礼了,就在榻上坐着吧。”

卫长琴又靠回了床壁上,“谢陛下,微臣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微臣这病……似乎有些麻烦,也不知能不能好了。”

龙祁世拧起了眉头,“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必须得快些好起来,才能给朕分忧,否则你要朕去哪里再找一个右丞相?”

“借陛下吉言,微臣也希望自己能快些好起来,劳烦陛下特意过来探望,微臣不胜荣幸,陛下此次来,除了探望,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要商议吗?”

“确实有。”龙祁世说到这里,转头朝贴身太监吩咐道,“朕有重要的事情与卫相商议,你去门口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太监退出去看门了,龙祁世这才朝着卫长琴说道:“贵妃遇到埋伏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听她说,关键时刻是你出现,救了她。”

“此事还多亏了陛下,若不是陛下让臣暗中盯着太子,微臣又怎能及时救下贵妃?”

“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要记你一个功劳,天域国太子过分荒淫,丝毫不顾及朕的脸面,朕绝不姑息。朕堂堂一个大国君主,威严被如此挑衅,卫卿你说,朕难道不应该反击吗?”

“陛下的威严与脸面,自然比什么都重要,邻国太子的行为的确惊世骇俗,是他冒犯在先,陛下要惩罚他也是合情合理,陛下想要怎么做?”

“朕想要在他回天域国的途中暗杀他,皇宫里虽然有不少高手,但是朕不想派他们去,朕希望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宫里的人先不用。朕要雇佣民间的杀手,朕大多时间都呆在皇宫里,对于民间与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的肯定不如你多,朕想……”

卫长琴接过话,“陛下是想让微臣找一个可靠的组织,雇佣一流的杀手,隐瞒雇主身份。杀手都是为了钱才去杀人,只要给他们足够高的价格,即使是皇亲国戚,他们也敢迎难而上,他们不需要知道雇主是谁,如此一来,陛下杀太子的消息就不会走漏了。”

“卫卿果然了解朕,朕就是这个意思。”龙祁世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孟昊轩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静沅。”

“静沅长公主?”卫长琴几乎是一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慧阳长公主怪病难愈,陛下已经把联姻人选改成了静沅长公主,陛下刚才说,可惜了长公主,陛下的意思是,连长公主都不能放过?”

“静沅是要跟着孟昊轩一起走的,他们的队伍遭遇刺杀,若只是死了太子,静沅活下来,天域国会怎么想?他们难道不会疑心我国?若长公主和太子都被刺客杀了,朕自然哀痛,会亲自为静沅大办丧礼,让整个皇宫都为她哀悼,让外人知道朕有多么痛心,天域国还会疑心朕吗?天域国皇帝死了儿子,朕的皇妹也是天之骄女,两国都吃亏了,他跟朕,还得写国书互相安慰呢。”

“陛下的思虑……确实周全。”卫长琴顿了顿,道,“只是真的可惜长公主了,她本是无辜。”

“一个公主的生死利益,与国家利益比起来,是卑微的,公主生于皇家,就该为皇家奉献,朕这么做虽然是狠了点,但这么做可以打消天域国的疑心。你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噩耗传过去,他们的君臣在上朝的时候会如何议论?会不会把矛头指向他们的敌国?难不成他们会觉得朕杀害皇妹与妹夫?有几个人敢这么揣测?”

“自然没几个人会这样揣测。”卫长琴说道,“陛下的计划若顺利实行,我国应该是能撇清的,为了万无一失,微臣会派人去打听他们敌国的情况,查探他们敌国所用的兵器,许多军队的兵器,都会有军队专属的标记,咱们可以在现场留下一些与他们敌国有关的物件,等他们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物件并且追查下去,刺客的来源,自然便会指向他们的敌国。”

“你这法子不错,但是不要留得太刻意了,太刻意也容易招人怀疑。”

“微臣知道。”

“卫卿,你会不会觉得朕太过狠心了?”

“不是陛下狠心,而是长公主福薄。归根结底,这都是天域国太子惹出来的事端,他若不这么荒唐,陛下又怎会忍无可忍?长公主是被他连累的。”卫长琴在言语上自然不会得罪龙祁世。

“话虽如此,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皇妹,可是……朕不会改变主意的。”龙祁世说着,起身走到床榻前,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卫卿,快点儿好起来,朕还等着你给朕帮忙呢。”

“微臣一定会尽力好起来。”

“嗯,朕不打扰你歇息了。这就回宫去了,你好好养病。”

“恭送陛下。”

龙祁世离开之后,卫长琴看向了角落的衣柜,“你都听到了吧?”

顾珏清推开了衣柜门,“听见了,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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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痛经不好受,渣更了

第214章 你这个骗子

“他也就嘴上念着,皇妹委屈,心中何时把长公主真的当做亲人?”顾珏清端着鸡翅,回到了床边坐下,“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终究没感情,公主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换取利益的工具~щww~~lā”

“你这是在怜香惜玉了?”卫长琴把吃了一半的蜜汁鸡翅拿起来继续吃,“慧阳长公主大概想不到,她装病能落了个清闲,还不用操心自己的性命安危。”

“孟昊轩的人马并不少,若要刺杀他,得耗费许多人力,皇帝不愿意从宫里面调人,一来是为了更好地保密,二来,他不舍得自己的人手折损。这项任务若要交给民间的杀手来完成,他得出不少银子,以孟昊轩的身价,雇佣的杀手至少也得人均万两以上。耗费这么多钱财,又要舍弃自己的皇妹,由此可见,他对李贵妃有多看重。”

不舍得花钱,便请不动高手,而龙祁世显然是舍得花钱的主,他是最不缺钱的。

花多少钱倒是次要的,关键在于……静沅长公主无辜受累。

没招谁没惹谁,却要被安排着离开家园,走向去往阴间的道路。

她见过这位长公主,文文静静,与世无争,不骄纵不跋扈,可谓安分守己。

顾珏清心中当真觉得可惜。

龙祁世对于低阶妃嫔向来不在意,甚至愿意赏给宠信的臣子,犹记得,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便陷入了一场阴谋,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抱着皇帝的妃嫔,还被‘捉奸’。

正常的帝王早该大发雷霆,龙祁世却不甚在意,为了不闹出乱子,眼也不眨地杀掉妃子,对于她这个胆敢与妃嫔‘私通’的臣子,他轻而易举地宽恕了,并且告诉她,看上哪个低阶的妃嫔,直接跟他要都行。

由此可见,只要是他不喜欢的女人,跟他器重臣子私通,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把事情传出去丢他的脸就成。

若孟昊轩看上的不是李贵妃,只是一个不讨皇帝喜欢的妃嫔,皇帝大概也懒得去计较,知道了也当作不知道,省得耗费精力财力去对付孟昊轩。

“后宫中的美女其实也不少,环肥燕瘦风情各异,孟昊轩偏偏就要看上李贵妃,他那眼睛也真是雪亮。”

卫长琴不紧不慢道,“李贵妃是不容触犯的存在,先不说她本人手段如何,就凭皇帝对她的宠爱,她已经是后宫的半个主人,位同副后,皇后只是占着正妻的名分才保留了些许威风而已。我的堂姐卫贵妃告诉我,皇后风寒了好几日,皇帝只去看了一次,而李贵妃对皇帝说,自己连续做了几天噩梦,夜夜被惊醒,皇帝便天天去陪她,她那压根就是无病呻吟。”

顾珏清道:“这偏心得确实也太明显了。”

正室真的有病,他去看望了一次,算是客套。侧室只是嘴上说做噩梦受了惊,他便天天去……

李贵妃欺负皇后欺负得还真是明目张胆。

顾珏清不禁心想:若有一天,她跟李贵妃之间的关系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大概不会念及君臣情分,会直接下令咔嚓了她。

真到了那时候,就只能自曝女子身份自救了。

很快她就因为这个念头而打了一个寒战。

想远了,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你以后最好跟李贵妃少来往。”卫长琴劝说道,“来往密切,对你没好处,少打交道,没准她对你的感情也就淡了。”

“知道了。”

二人正聊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长琴,该针灸了。”是神墨的声音。

听到‘针灸’两字,顾珏清顿时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沉甸甸。

针灸完,吐毒血,接下来的那半个时辰副作用,称得上是生不如死。

神墨说,那是一种寒冷与疼痛交织的感觉,仿佛坠入冰窖,身上好似被无数根针扎着,再坚强的人都难忍受。

卫长琴倒是淡定,朝着门外的人说了一句:“进来罢。”

神墨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顾珏清手上的那盘鸡翅,“顾大人又做好吃的了?”

“长琴中毒未愈,你还有心情想着好吃的。莫非你已经知道了解毒的法子?”顾珏清望向神墨,目光中带着期待。

神墨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有头绪了,只不过这个法子有点儿冒险……”

“那你快说。”顾珏清追问道,“怎么个冒险法?你有多大的把握?”

“救回长琴的命,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

“只要能活下来便好。”卫长琴看出了他的犹豫,宽慰道,“你直接说出来吧,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如今最希望的就是能活下去。

他才知道顾珏清也喜欢着他,命运总不该让他没高兴几天就撒手人寰。

“我要用的法子,是以毒攻毒,也就是用我自己制造出的剧毒,来吞噬五毒蟾蜍的毒,这味毒药,我是有解药的,只不过此毒很伤身,用了之后,你剩下的寿命不足五年,而且这五年你也别想轻松,你会体弱多病,需要我用汤药吊着你的性命。”

神墨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这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能痊愈,只能续命五年,还得当个药罐子?”

顾珏清此刻的心情蒙上了一层压抑。

即使活下来,也活不了太久,还活得累。

“我真的尽力了。”神墨道,“说不定在这几年里,事情还能有转机呢?你们也不要太丧气了。”

“我可以接受。”卫长琴道,“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足够让我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可惜的是……”

他握住了顾珏清的手,“我能陪你的时日就只有这么多了,我多希望能够更长久一点。也不知我走了以后,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对你好?”

“肯定不会。”顾珏清反握住他的手,“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我们都要一直寻找能够让你痊愈的法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伴着你。即使你体弱多病,我也不会嫌你麻烦,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给你喂药。”

顿了顿,她又道,“咱们找个机会把官辞了吧?及时行乐最重要,反正我们也不缺银子花,权利、地位、荣耀这些东西……就不要太在意了。”

卫长琴微微一怔,“你要辞官?”

她从前最在意的就是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都没剩几年可快活了,还做个毛的官?我们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朝廷的事情与我们也没关系了。”

“两位相爷一同离开,势必引起朝局动荡。皇帝不一定允许你们辞官。”神墨说着,看了一眼顾珏清,“顾相,你真的舍得放弃你的荣耀地位?你是天子宠臣,多少人想取代你的位置都没这个福气呢。”

“此事的确不太好办,不如这样,今年你先辞。”顾珏清冲着卫长琴说道,“明年我再辞,咱们各自想个好的理由,总能摆脱朝廷上的那些人,那些事。”

曾经,她求的是官运亨通,一世荣华。

如今,她只想求卫长琴平安喜乐。

若他不在这个世上了,即使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纸醉金迷……怕是也不快活。

跟他的生命比起来,荣华不重要。

卫长琴望着她,目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不急,此事咱们可以慢慢想。”

她愿意为他放弃那些东西,他心中自然会触动。

“我怕我吐血的模样,会引你难过,你还是不要看了。”他又道,“你去厨房里给我做些吃的可好?等你把菜做完,针灸的副作用大概也就结束了。”

“我还是想在这儿陪着你。”顾珏清说道,“我不想让你独自体验痛苦。”

“有神墨在这里陪着,你不必担心,你就听我的吧,去做些吃的来打发时间,分散注意力,等那艰难的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我想好好地补一顿,把你做的东西全吃光。”

眼见着卫长琴的态度坚持,顾珏清只好答应了下来。

她也知道,手上有事情做,打发时间比较快。

若陪在他身旁,静静地等针灸的副作用结束,那段时间太过漫长了。

他不想让她陪,是不愿意她难过。她若拒绝他的好意,只怕他不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依他的意思吧。

顾珏清离开了屋子,走向厨房。

走出了一大段距离,都快到厨房了,她忽然想起,忘记问神墨有哪些食物需要忌口的。

卫长琴身为病人,不能胡吃海喝,在饮食方面要格外注意,哪些食物对身体有益,哪些无益,她都得了解清楚才行。

这么一想,她又转过了身,原路返回。

同一时刻,卫长琴那间屋子里,神墨已经抽出了针,卫长琴趴在床头,又吐了一口血。

卫长琴望着吐出来的血迹,鲜红中泛着一点儿黑紫色,这颜色比昨天吐出来的毒血淡了许多。

“鲜血中的毒素,似乎已经很少了。”卫长琴看向神墨,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跟我说实话,我的病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神墨面无表情道:“我承认,我确实有一点儿添油加醋……”

“只是一点儿吗?”卫长琴定定地看着他,“上次针灸的时候,你用针扎了我身上两个地方,分别是手腕和额头,扎完手腕之后,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扎完额头之后,我就浑身抽搐,又冷又痛。今日你为何不给我扎额头了?你不是说我每天都得忍受半个时辰的针灸副作用折磨吗?”

“其实,忍受一回就够了,以后不用再受那种苦。”神墨在卫长琴的注视之下,不敢胡说,甚至不与卫长琴对视,“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其实,在顾相面前,我的确没有说实话,我把你的病情描述得稍微严重了一些,就是想试探她对你的心意,事实证明,我的法子还是有效的,你真得谢我。”

“现在她不在,你跟我说实话,我的病情究竟如何?”卫长琴轻斥一声,“你说我只能活五年?我要是真的只能活五年,你的脸上为何不见悲伤?你以为你装模作样叹气几下,就能骗过我的眼睛了?你说的那些话,只怕是三分真七分假。”

“长琴,你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呢?”神墨悠悠叹息一声,“你既然已经看穿了我的伎俩,为何不继续装糊涂,还非要拆穿我?我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挺不爽的呢?我明明帮你试探出了顾相的心意,我要是不把你的病情说得严重点,她能伤心难过吗?”

神墨说到这,淡淡一笑,“五毒蟾蜍是我养的,它的毒,怎么能难倒我呢?我第一次给你施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在解毒了,治疗你的确需要以毒攻毒,所以,针灸过后你会觉得如坠冰窖,又冷又疼,因为五毒蟾蜍的毒正在被另一种毒吞噬,在这一过程中产生的副作用,会对人体造成半个时辰的折磨。这种痛,只需要忍受一次就够了。”

卫长琴:“……”

果然是个骗子。

“今天我给你扎针,只是在清除你体内余毒,接下来几天,每天依旧要针灸,你吐出来的毒血颜色会越来越淡,直到正常,你也就差不多痊愈了。”神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我说你只能活五年,还得拿药吊着命,那是故意吓唬你们的,我就是得让你们明白,人生在世,能有一真心人不容易,要惜取眼前人,莫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你这个骗子,我就知道你是在胡扯,扯得也太过离谱了……”

“我扯得越离谱,顾相心里就越难受,我劝你最好不要跟她说实话,再多装几天可怜,她这个人没心没肺习惯了,得让她多体验体验心疼人的滋味。”

“我不会骗她。”卫长琴道,“好不容易让她对我动心,她若知道我欺骗她,必定发怒,我不需要靠着装病来博取她的怜悯,我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了。”

“你不识时务!”神墨磨牙,“你想告诉她也行,至少别这么快告诉她,你难道不想被她多照顾两天?”

神墨话音落下的同时,听见身后的房门‘啪’的一声,被人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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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周孜月?”

刀尖在他睫毛前一顿,女孩笑的深邃,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脑袋上,点了点头。

穆星辰心道:多么阴险的一个小孩,刚才还要用刀戳他,现在居然露出如此乖巧的笑脸,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第215章 不可辜负

神墨顿时有了不好的wwwlā

他和卫长琴说得太起劲,竟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了屋子。

寻常的下人不敢这样放肆,那么,来人是……

“高招,实在是高招。”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清朗中带着一丝冰凉,“早知你不是个单纯的人,却没有想到……”

“顾大人,你听我解释。”神墨转过头来,干笑一声。

此时此刻,还真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尴尬。

顾珏清倚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行,我听你解释,请说。”

“我欺骗了你,的确是我不对,可你仔细想想,我撒谎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欺骗你们,乃是用心良苦。长琴对你的心意,你也都知道,可你生性凉薄,连自己动了心都没有察觉到,所以……我得帮你啊。”神墨说得理直气壮,“你们都应该谢我,而不是骂我。”

“嗯,是应该谢谢你……”顾珏清的面上没有怒意,抬起了脚步,缓缓走向神墨。

神墨心中警惕。

顾珏清若对着他大骂,倒还好,偏偏这样平静,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平静下蕴藏着暴力。

果不其然,顾珏清看似平静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脸色没有变化,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挥出一拳——

神墨早有防备,几乎是在同时闪开了!

顾珏清继续伸脚踹他,他继续左躲右闪,面对顾珏清的攻势,只守不攻。

“顾大人,你这人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我不就是把长琴的病情添油加醋了吗?难道你不希望我说的是假话?长琴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你悬着的那颗心不也可以放下了吗?”

“是,我的确希望他好,我也应该感谢你,是你的举动促使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你怎么能一直骗人?当我承认喜欢他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了要善待他,你何必继续往下骗?你想要的,是我承认对他的感情,如你所愿,我承认了,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就该早早把真相说明,你却依然瞎编乱造,还说他只能活几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谎言会令我们消沉、令我们难过!”

“我也没打算骗你太久,只想多骗这两天而已,你别打了行不行?停手!你还伸脚踹人?你再踹我翻脸了啊。”

神墨应付着顾珏清的拳脚攻击,有些哭笑不得。

“长琴,你还不管管她?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儿可恶,故意吓唬你们,可你们也不能否认我的功劳,我不仅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们都欠着我一份谢礼。”

“谢礼我肯定会给你,但你骗人骗得太过分,必须得教训!谁让你说他只能活几年的?你这么吓唬人,就是存心想看我们着急,来满足你的恶趣味。”

“我哪里是存心整你们,是你自己不开窍,我不就是想让你懂得珍惜吗?你倒好,还跟我动粗,不识好人心。”

“……”

卫长琴坐在榻上看戏,看了许久,总算是开口了。

“别打了,停下来,可别把这房间给拆了。顾相,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神墨这一回。”

神墨的谎话虽然有些过分,但也确实是为了他们好。

大概是怕他们年纪太轻,不懂珍惜感情,所以才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人生在世真心难求,若不珍惜眼下,将来必会懊悔。

顾珏清收回了手,看向神墨的目光依旧是冷飕飕的。

“这下子消气了吧?”神墨依旧摆出嬉皮笑脸的模样,“我虽然不是长琴的亲舅舅,可辈分确确实实比他高了一倍,我与他之间不讲礼仪,但我操心他的人生大事,比任何事情都要操心。你这个人既不温柔又不体贴,即使你承认了对他有感情,我也担心你将来不珍视他,他迁就你已经迁就习惯了,难免会令你骄纵,所以,我不得不整一整你,让你学会体贴人。”

“我怎会不珍惜他?你说我生性凉薄,是,我的确冷血,因为我一直没人疼!父亲不疼我,母亲走得早,继母跟我闹个没完,我们都恨不得对方离世,至于兄弟姐妹……更是可笑。长琴有你、有莹莹、有母亲和外祖父的关怀,虽然有的亲人已经不在,可他确实一直有人疼他,因此他比我重情义,我从小到大都很自私,只因亲人太冷酷。”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神墨怔了怔,随即道:“抱歉,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从前也没说过……”

有几个人是天生就冷血的呢。

他怎么就忘了,顾相举目无亲,如今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

“一直以来,我都明白自己的薄情,可这不代表我完全无情,我很感谢你,让我看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我也感谢长琴,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情,他对我真心、耐心、专心,我不得不感慨,命运对我还是挺眷顾的,那些冷血的亲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不值得我怀念,而他,今后一定是我心里无可取代的存在。”

顾珏清说着,看向卫长琴,“神墨要为你针灸的时候,你让我去厨房做些吃的,我本来快要到厨房了,突然想起来,忘记问神墨有什么食物是需要忌口的?我怕你不能乱吃东西,所以才折返了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了你们的对话,神墨怂恿你多装两天的病,你却说,你不愿意欺骗我,不愿意装病来博取我的怜悯,听着你这话,我真的高兴。”

他明知道,他继续装病,会换来她更多的心疼和内疚,他依然不愿意装。

因为他不愿欺骗她,装病这种事情,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他真的骗了,穿帮之后她也并不会因此就不喜欢他了,顶多骂他几句,冷他几天,等消气之后,依旧要跟他在一起。

亲口听他说出‘我不愿骗她’这样的话,怎能不高兴?

“是我枉做小人了。”神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果然还是不够了解顾相,还请顾相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自然是不会跟你置气的,因为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长辈。”顾珏清发自内心地夸赞一句,“比亲爹操心亲儿子还多,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舅舅,何愁生活不美满?”

“这话说的……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多谢顾相夸奖。”神墨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退了出去,“我还是不在这里多事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吧,明日我再来给长琴针灸,他很快就痊愈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退到了房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他忽然觉得,自己除了做大夫之外,还可以做红娘,专门负责给人牵线搭桥。

“我之所以要跟神墨动粗,是因为他之前那话真的把我吓到了,还吓得不轻。”顾珏清坐到了床沿边上,嘟哝道,“说你没几年可活,还得当药罐子,说得那么严重,我在门外听到你们的谈话,自然是又喜又怒,喜的是你就快好了,怒的是,他太会吓唬人。不过,喜还是比怒多很多的。”

卫长琴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庞,“我也被吓了一跳,但我不怪他,这些年来,他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并不是你的亲舅父,你不是说,他是你外公收养的养子吗?可见他是一个多么知恩图报的人,受人恩惠,懂得涌泉相报,真是人品贵重。虽然狡猾了点,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真是幸运。”

神墨看似性子随和平易近人,实则心机不浅啊,幸好他的心机都用在对的地方了。

“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对我都是照顾有加,他对我这般好,除了谨记外公的收养之恩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一直钟情于我的母亲。”

卫长琴的话,令顾珏清感到惊讶,“你的母亲,算是他的姐姐。”

“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只不过大了他三岁而已。”卫长琴说道,“他虽然喜欢母亲,却从来没有半点不轨之心,母亲为人妻,他便恪守君子之礼,无怨无悔地追随、守护。他的人品,的确胜过我们许多,我自认为做不到像他那样不图回报,我心里有你,便总想纠缠你。”

“他这一生,都是为了守护别人而活……”顾珏清感慨道,“这太难得了。”

神墨此人,在她心中突然又高大了几分。

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像个少年似的活泼,又有谁明白他的心事。

突然想起,不久前的月神节,蝶王提议大家一起去拜月神,摆脱光棍身份的时候,神墨的话令人至今记忆犹新。

“你们三个去吧,我不去。我是最不需要姻缘的人。”

她追问他为何不去的时候,他只回了五个字:顾大人别问。

她心知他不想回答,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他不拜月神,是因为他不求姻缘。

他喜欢的人不在了,他也并不愿意移情旁人,他大概只想守着昔日的美好记忆。

“他与我之间,有割舍不断的亲情,他此生姻缘不美满,所以他总是希望我能达成所愿,而事实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我的心愿已经成真。”

卫长琴说着,俯身在顾珏清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顾珏清感受着额头上的温度,顺势靠在了他肩上,“我为自己的迟钝,跟你道个歉。”

要不是她对感情迟钝,早该同意跟他在一起了。

卫长琴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顾相的道歉,我接受了,我得罚你补偿我。”

“如何补偿?”

“只求你对我一心一意,不可再喜欢旁人,否则……我怕自己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既然答应了要与我在一起,就不可辜负,不可反悔。”

“那是自然。”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对我的称呼怎么还不改呢?”

“叫顾相叫顺口了,一时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人前还是要叫顾相,不能让百官们看出咱们之间的猫腻,私底下,叫我小清,或者阿清都好。”

“要不叫清清?”

“这个听起来有点儿肉麻了,太那什么……腻歪。”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那便叫小清。”

“你饿不饿?我都觉得有点儿饿了,本来就打算去厨房做吃的,你在这里躺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

顾珏清离开了屋子,途经神墨的卧室,便敲了敲窗户,朝里面问道:“长琴的病还未痊愈,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吗?”

“别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便好。”屋子里响起神墨的回话。

“好,知道了。”

顾珏清去了厨房,瞄了一眼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很快就想好了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太多菜,只需要做一锅热腾腾的面疙瘩汤便好。

如此想着,她便动手了。

不出半个时辰,一锅香气扑鼻的汤便完成了。

用汤勺舀了一点儿起来,尝了一口。

汤里加了点儿干贝,还有花蛤,这使汤的味道咸鲜中夹带着些许甘甜。

盛了三碗,放于托盘中,便端着托盘走出了厨房,经过神墨的卧室之外,顾珏清已经没手敲门了,便拿脚踢了踢门,“神墨,出来端吃的,我腾不出手给你端进去,你得自个儿出来拿。”

“哟,有好吃的?”

门后响起了脚步声,房门很快就打开了。

“隔着一扇门我都闻到了香味,顾相不愧是心灵手巧的人,这玩意看起来就觉得好吃。”神墨端走了一碗,“谢了。”

“无需客气。”顾珏清冲他笑了笑,端着托盘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里。

“人还没来,香味就先传过来了。”卫长琴笑望着她,“在将来的日子里,我一定很有口福。”

他的视线转向了她手里端着的碗,有块状的物体漂浮在汤的表层,便问道:“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美食?”

“面疙瘩,可好吃了。”顾珏清走到了床前,悠然道,“我这个人,身上其实也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厨艺了,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吹牛的技能,我觉得纳闷,我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吸引你?该不会你一开始就看上了我的厨艺吧?你希望下半辈子有好口福,这才追求我。”

第216章 深夜面圣

卫长琴轻挑眉梢,“从第一次吃你做的菜时,便喜欢上你的手wwwlā可那时你的身份还没暴露,我总不能喜欢一个男人吧?后来无意中得知了你的女子身份确实让我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惊喜,我向来欣赏胆大的人,你的勇敢,你的胆识,让我意识到了,女子狠起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输给男子。”

“从前我一直在想,凭什么男子的野心可以得到实现,而女子就不能有野心?我就是享受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感觉。蝶王曾说我女扮男装太久,越发像个爷们,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甚至觉得做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了。”卫长琴立即对她进行教导,“常听人说,戏演久了,会入戏太深。你走路大步流星,坐着翘腿,举止豪迈,你甚至不如我这个真男儿优雅,我不要求你像女子一样举止端庄,可你不能有‘做男人也挺好’这种想法。”

“要不是我的真实身份在你面前暴露,你一定不敢喜欢我的,是吧?”顾珏清面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其实,男男断袖也没什么好鄙夷的,如果两个美男子互相喜欢,看着不也挺养眼的吗?”

“又在胡言乱语。”卫长琴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要真是个男的,我大概不敢对你有想法。”

“其实,人的感情可以跨越性别,喜欢男的或是喜欢女的都不要紧,关键是得专一,不能渣。问你个事,如果某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我变成了个男人,你会如何选择?是继续跟我在一起,还是甩了我?”

卫长琴:“……”

这种假设,实在太过于荒谬了。

也正因为太过于荒谬,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自然就可以给顾珏清一个满意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也并不需要他来证明给她看。

“现在我心里有你,不管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不会舍弃你。”他道,“除了你之外,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话我爱听。”顾珏清伸出手指,挑起了卫长琴的下巴,“有句话一直没告诉你,你的容貌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白白净净,五官标致,个子高挑,身段却苗条,外表温润如玉,内心冷峻腹黑,可攻、可受。”

卫长琴面有疑惑,“最后那四个字什么意思?”

听起来似乎很有内涵。

“额,就是……就是说你这个人,百变。可以如飞龙一样地有气势,也可以如同绵羊一般的温柔宁静,意思就是……很有个性。”

“原来如此。”卫长琴笑了笑,“很特殊的词汇,是你的家乡话吗?”

顾珏清点头,“是的。”

卫长琴伸手把玩着她的发丝,“按照词汇的释义,你是攻。”

“对对对。”顾珏清十分赞许,“在我面前,你就当个受吧。”

“面对你的时候,我自然是如同绵羊一般温顺。”

“乖。”顾珏清凑到他的面前,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从前不喜欢这种卿卿我我的举止,如今倒是觉得……还不错。

卫长琴被亲了一下子,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却又觉得不太尽兴,便再次把顾珏清拉到了身前,又一次吻了上去。

顾珏清被突袭,眉眼弯弯,片刻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该吃饭了,再不吃的话,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手捧面疙瘩汤,端到了他的面前。

卫长琴淡笑着接过。

“等天色晚一些,我得进宫一趟。”顾珏清道。

“进宫做什么?”

“自然是和陛下商量,关于那位太子殿下的事情了……”

……

雅致的寝殿内,湖绿色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忽有宫女走到床前,开口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欢欣,“公主,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看把你给高兴的。”慧阳长公主睁开了眼睛,“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我不用嫁天域国太子了?”

“公主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事?您确实不用嫁了。”

床榻上的人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开口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此话当真?消息可靠吗?”

“这哪还能有假?陛下和朝臣们都商议好了,说是公主您怪病久久不愈,出门见人都怕有失颜面,联姻是绝不能取消的,所以他们决定更换人选,换成静沅长公主了。”

“真好。”慧阳长公主唇角轻扬,“我可算是摆脱这门婚事了,也不枉我煞费苦心,自伤容颜。”

“公主您不用远嫁,确实是一件喜事,只是可惜了静沅长公主……”宫女轻叹了一口气,“静沅长公主也不想远嫁呢,可陛下都已经下令了,那位公主性子柔和,是断然不会抗旨的,她也没有公主您这么聪明,懂得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

“静沅性格的确比我软,遇到这种事情,多半就只是抱怨几句,然后就接受自己的命运。”

“公主,您平时与静沅长公主,似乎也挺和睦的,她若是远嫁,您也就少了个聊天的人了。”

“那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教她要如何躲避联姻吧?既然她摊上这样的事情了,作为亲姐妹,本公主自然是要去安慰一下的,再给她备一份礼物,让她珍重。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帮她的了,再说了,她嫁的是天域国的太子,一点儿都不委屈她,她没准很快就接受这事了。”

“也是……公主您若是没有喜欢卫大人,大概也不会如此绞尽脑汁地逃避联姻。为了卫大人,您可真的是费心费神,但愿他能明白您的苦心。”

提及卫长琴,慧阳长公主唇角轻轻勾起,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红斑,“等天域国太子带着静沅离开之后,本公主要叫神墨来,把我的脸赶紧治好,这样我才敢去见卫大人,如今我是不敢去见他的。”

“公主每日都要忍受红斑带来的痛痒,卫大人要是知道您如此艰辛,心中总会感动怜惜的吧?”

“但愿如此,只要能换来他一点点感动,我就不算白受了苦。”

她知道,他如今对她还没有感情。

她可以努力去打动他,男子面对真心为自己付出的女子时,心中总会有点儿触动的吧?

……

一晃眼,又迎来了一个夜晚。

明德殿内,龙祁世与李湘水坐在一起,望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龙祁世时不时给李湘水的碗里添菜。

“爱妃,多吃点儿肉,你最近看起来似乎有些消瘦了。”

李湘水的筷子在饭碗里搅动着,吃得很慢,每口只吃一丁点饭,看起来就像是食欲不佳。

“吃了半天,都没吃多少进去,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龙祁世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朕叫御膳房去做。”

“陛下和臣妾心有灵犀,应该明白臣妾吃不下的原因吧?”李湘水搁下了筷子,“臣妾今日午睡又做噩梦了,梦里是天域国太子的那张脸,让臣妾觉得犯恶心,一想到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庞,臣妾一肚子火,臣妾顾着两国之间的关系,没要他的命,甚至不敢让他缺胳膊断腿……”

“朕知道你心里苦。”龙祁世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在昏迷的时候,你不是踢了他好几下吗?你别总是去想他那张脸,就算要想,也应该想起他被你殴打的画面,这心里大概就能舒服一点儿。”

“臣妾心里很后怕,陛下您说,要不是卫大人及时赶到,臣妾会如何?臣妾不会被他人玷污,一定会自寻短见,以保皇家清誉,陛下您见到臣妾冰冷的尸身,就会明白臣妾对您的忠诚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不许再说了,不然朕要生气了。”龙祁世板起了脸,“好好吃饭,不要胡思乱想,朕不会罔顾你的委屈,朕一定会好好回敬他,你就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话,龙祁世的贴身太监来报——

“陛下,顾大人求见。”

“顾卿?朕不是让他在家里装病吗?他怎么敢出来?三十大板哪有这么快好的?”

“陛下放心,顾大人是戴着面具出门的,并未暴露身份。他有通行令牌,他只跟看守宫门的侍卫说,他要找奴才,奴才去接了他过来,有奴才跟在他身旁,别人就算好奇也不会多问,谁不知道奴才是专门给陛下办事的?”

“这样啊,算他机灵,叫他进来吧。”

太监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把顾珏清给带进来了。

顾珏清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李湘水有些怔然,“陛下,您刚才说,顾大人是装病?那三十大板……不是真打?”

“是啊,朕明明知道顾卿受委屈,又怎么会真的下手呢?这件事情确实没几个人知道,要是让外人给知道了,传到天域国那帮人的耳朵里,他们肯定会过来闹,朕信得过爱妃,所以刚才在你面前直接说了,爱妃你可不要泄漏给旁人听。”

“陛下放心吧,臣妾不会的。”

李湘水望着顾珏清挺直的身板,面上依旧没有波澜,心中却偷着乐。

原来顾郎不是真的挨打,那就好。

龙祁世就在身旁,她不敢流露出对顾珏清的关心,目光便投向了顾珏清手里提着的食盒,“顾相,你提着食盒来,这里面是不是装着好吃的?”

“朕觉得肯定是!顾卿就是知道体贴人,来求见朕的时候,常常带了好吃的东西来,顾卿此次来,来得正是时候,正赶上贵妃食欲不振,朕刚才还有些发愁,怎样才能让贵妃多吃点饭?说不定顾卿的手艺能让贵妃有食欲。”龙祁世冲着顾珏清笑道,“你上前来。”

“陛下,微臣带来的,是您许久没吃的酥炸排骨和年糕酱鸡翅。”

顾珏清说着,已经走到了桌前,放下了手里的食盒,打开了盖子。

盖子揭开的那一瞬间,香味便在空气中散开了。

“好香。”李湘水望着最上面那层的酥炸排骨,立即拿筷子夹了一块。

咬下一口,她夸赞道:“好吃,比御膳房做的排骨好吃。”

“那是肯定的,御膳房会的花样,没有顾卿会的多,他们也没有顾卿的独门秘制酱料。”

龙祁世揭开了第二层食盒,给自己和李湘水分别夹了鸡翅,“看到你有食欲,朕也就放心了,多吃点。”

“这个鸡翅也好吃。”

“再尝尝这个年糕吧,也特别好吃。”

“唔,确实美味,臣妾的口味果然是随了陛下的,您爱吃的我都爱吃。”

龙祁世见李湘水吃得欢快,便夸了顾珏清一句,“顾卿,你菜做得好,贵妃爱吃,朕得赏你。”

“陛下可别赏了,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微臣并不知道娘娘也在,所以只做了两道菜来,微臣多谢娘娘赏脸。”

“本宫可不是给顾大人面子,是给陛下面子。”李湘水说道,“陛下爱吃的,本宫也爱。”

说话期间,她已经吃下了许多年糕。

龙祁世把那盘年糕酱鸡翅推到了她的面前,“难得你有食欲了,多吃点,吃饱为止,能全吃完最好。”

顾珏清见此,心中觉得,皇帝对李贵妃的疼爱实在不浅。

犹记得李贵妃说过好几次,帝王没有真心,丢心等于丢命,她不求君王真心,只求荣耀权利、利用最美好的年华,来享受全天下女人最渴望的帝王宠爱。

龙祁世不像是只把她当成玩物对待,也不知过几年后,还能不能如此疼爱。

若有真心,应该不会轻易厌弃,即使他雨露均沾,李贵妃也该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吧。

“顾卿,你悄悄来求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龙祁世的问话传进顾珏清的耳膜里,扯回了她的思绪。

“回陛下的话,微臣是为了天域国太子而来的。”

龙祁世挑眉,“具体什么事?”

“陛下让微臣在府里装病,微臣实在是闷不住了,于是,夜里悄悄溜出门玩,为了不暴露,特意遮上了脸,微臣无意中看见了太子身边的武士去烟雨楼,找一位专治男人疾病的姑娘,从那姑娘口中得知,太子胯下的部位受伤严重,很难医治,据说是被人给踢废的。”

龙祁世闻言,看下了李湘水。

李湘水垂下了头。

第217章 什么时候好上的?

下一刻,龙祁世便大笑出声,“爱妃,他胯下受伤的事,你可没告诉朕啊,你只说把他暴打了wwwlā”

“这种事情,臣妾还真不大好意思在陛下面前说。”李湘水撇了撇嘴,“当时天色黑了,太子那伙人都是蒙面的,他欲对臣妾不轨,又不愿意让臣妾看到他的长相,臣妾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给了他一脚,刚好就踹在胯下了,臣妾踢完之后,卫大人才告诉臣妾,那是天域国的太子……”

“踢得好,朕都想拍手叫好了。”龙祁世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伤在那个部位,外人看不出来,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哪好意思往外说?就连请大夫,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请。”

他的本意,是想让孟昊轩好手好脚地离开天域国的土地。

孟昊轩胯下的那家伙即使废了,也讨不了任何的公道,他还得想法子隐瞒世人。

“太子受伤,竟然是贵妃娘娘导致的?”顾珏清故作惊讶。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皇帝面前她依旧要装作不知情。

毕竟知情者只有那么几个人,排除掉孟昊轩和李贵妃,就只剩下卫长琴,总不能让皇帝以为,左右丞相的关系好到无话不谈。

“顾卿,你是朕信得过的人,又和孟昊轩有仇怨,朕也不怕告诉你,朕已经决定了,要他的命,等他回国的途中再下手,若能嫁祸给别国最好。”龙祁世冷哼了一声,“他觊觎朕的臣子也就罢了,连朕的女人他都敢肖想,他既然敢下手,就别怪朕敢要他的性命。”

“微臣自然会支持陛下作出的一切决定。”顾珏清恭谨道,“陛下有什么样的计划?微臣洗耳恭听,若有微臣能帮上忙的地方,陛下大可吩咐,微臣心里对那位太子也颇有怨恨。”

“朕知道你憎恨他,这件事情,朕已经跟卫相商量过了,本来想叫他去办,可他如今卧病在床,也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好起来,既然你愿意为朕分忧,那就你们俩一起办,朕也更加放心。朕不想动用宫里的人,毕竟咱们要做的事情是谋害异国太子,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一定要隐瞒身份,去民间找些一流的杀手,价钱不是问题,只要把事情办好就行。”

“陛下是想叫杀手埋伏在他回国的必经之路,袭击他的仪仗队?”

“正有此意。”

“那静沅长公主……”

“她只能牺牲。”龙祁世毫不犹豫道,“她和孟昊轩一起遇害,我国才能洗脱嫌疑,要不是因为朕对孟昊轩憎恶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忍心牺牲静沅?”

顾珏清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主意,既能让陛下觉得痛快,又不用牺牲长公主,还能让您省下一大笔开销,不用费劲去找杀手。”

“哦?”龙祁世对她的点子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绝不是直接杀了他,陛下想找民间杀手去刺杀他,岂不是让他死得太痛快了?他一死,陛下的确能解恨,可这么一来也就没什么乐趣了,有时候,让一个人活着遭受侮辱,比杀了他更好玩。”

“活着遭受侮辱?”

“陛下您想,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一旦败露,储君之位危矣。您不需要在他回国的途中杀他,您就让他回到天域国,再让天域国的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纵欲过度,无法人道,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丢尽皇室的颜面,届时,天域国满朝文武奏请废黜太子,他会不会羞愤自尽?”

“诶,这个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龙祁世面上浮现了笑意,“他过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日子,习惯了被人拥戴的滋味,若是身败名裂,成为一个笑柄,怎能不绝望呢。他若是羞愤自尽,的确比朕派人去杀他更好,给朕省银子了。”

“天域国皇帝膝下,可不仅仅只有孟昊轩这么一个儿子,还有其他皇子呢,夺嫡之争,在每一片国土上都会发生,孟昊轩平时没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他们没法让孟昊轩下台,陛下不妨去打听一下,哪位皇子跟太子最合不来?那位皇子若是知道孟昊轩被人踢废了命根,会动什么样的念头呢?”

“当然是悄悄派人宣扬出去,闹得人尽皆知。”李湘水轻笑了一声,“设想一下那个画面,可真是有趣极了,陛下,臣妾觉得顾大人这个法子真的不错,咱们就把消息传递给其他皇子们,总会有人借着这个消息打击太子,让太子毫无还手之力。不劳您费心动手,就让他们自家兄弟做您的报复工具。”

“的确是好主意!”龙祁世朗声一笑,“顾卿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兵不血刃。”

“多谢陛下与娘娘的赞赏,计划一旦顺利进行,就算孟昊轩不敢死,他也是屈辱地活着,活得像个笑话。静沅长公主可以作为您的眼线,三天两头地跟您汇报天域国那边的最新情况,她作为太子妃,比寻常的卧底更容易接近太子,套消息也会更快更准,长公主她毕竟是您的妹妹,您好好跟她聊聊,她不会不识抬举吧?”

“朕自然会想办法说服静沅的。”龙祁世顿了顿,说道,“顾卿你这个计划虽然不错,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得注意,就是孟昊轩的不举之症,决不能治好,只有确保他不能人道,咱们的计划才能够顺利实行,万一他要是找人给治好了,这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陛下放心,这一点微臣也考虑到了。”顾珏清冲着龙祁世淡淡一笑,“陛下,您忘了吗?您的疑难杂症,是谁给您治好的?”

“神墨。顾卿你的意思是……”

“神墨这样的人才,在这种时候最能派上用场了。他擅长治病,那么他也应该知道,怎样越治越糟糕?如果让神墨来看这个病,他一定能让孟昊轩这辈子都好不了。”

“有道理。”龙祁世点头,“他可比太医院的那帮家伙厉害多了,不过,神墨毕竟是朕这边的人,他要是去给孟昊轩看病,孟昊轩哪能信得过他?”

“此事陛下根本不用出面。陛下还记不记得我刚才提到,孟昊轩身边的武士悄悄去青楼请大夫,烟雨楼里的阿花姑娘,专治男人那方面的病,她算是小有名气的,跟咱们从来都没有瓜葛,孟昊轩请她看病心里也放心,可她看不好这个病,如果让她推荐大夫给孟昊轩,并且这个大夫的背景十分简单,孟昊轩是不是就能放心了呢?”

顾珏清说到这,唇角轻扬,“此事也并不需要神墨出马,他只要提供方法就行,咱们找一个背景简单的大夫,按照神墨的办法给孟昊轩治,反正参与他治病的人,都是跟咱们没有任何瓜葛的。不瞒陛下,那位阿花姑娘,微臣已经花重金收买,她已经答应了,有什么吩咐都照办,微臣本来想自己报私仇的,没想到,刚好能给陛下派上用场,实在荣幸。”

“你报私仇,也算是给朕解气了,你办事朕一向放心,找人帮他治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证治不好。”

“陛下放心吧,听说他的情况本来就很严重,就算咱们不刻意捣乱,恐怕也是治不了的,为了以防万一,咱们才要派大夫再去给他雪上加霜。”

“真是想不到,爱妃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可人,一出脚还真是不得了。”龙祁世转头看李湘水,眉眼弯弯,“爱妃那一脚,也算是给你自己出了气了。”

“陛下可别笑话臣妾太粗鲁。”李湘水嘟哝道,“臣妾那时候实在是太生气了,脑子里也没有多想,一脚就出去了。”

“朕才没有笑话你呢,是发自内心的夸奖你。正是因为你对朕忠贞不二,你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暴怒,踢得好,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性情,有仇就得报。”

“陛下不笑话就好。”

顾珏清道:“陛下,贵妃娘娘,你们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没什么事情了。”龙祁世说道,“顾卿回去休息吧,等这件事情办好之后,朕再赏赐你。”

“谢陛下隆恩,微臣先行告退。”

顾珏清朝着二人拱手施礼,随后退下。

李湘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敢看太久,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顾郎就是聪明,比皇帝聪明。

“爱妃,这下你可以高兴了,孟昊轩的报应就快来了。”龙祁世揽过李湘水的肩膀,“顾相今夜献计,可真是给咱们省了不少力气。”

“顾大人确实有点儿小聪明。”李湘水笑道,“不过,他的小聪明还是比不上陛下的大智慧。”

“爱妃你也别这么说,顾卿那可不只是小聪明,他也是个有智慧的人。”

“臣妾和顾相不太熟,管他聪明不聪明,只要他能为陛下分忧,能让陛下高兴,那就是好臣子。话说回来,他的菜真是做得太好吃了,陛下,咱们还是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好好好,吃饭。”

……

再说顾珏清离开了皇宫之后,并未回顾府,而是又溜去了卫府。

反正顾府那边有几个心腹帮着打掩护,下人们并不知道顾相出门,只以为她在自己的卧室里‘休养’。

顾珏清见到卫长琴时,卫长琴正在喝姜汤。

“夜里凉,你也过来喝点儿姜汤,暖暖身子。”卫长琴眼见着她进屋,便把手里剩下的半碗姜汤递给她。

顾珏清走到床边坐下,接过了姜汤就喝。

温热的姜汤入腹,腹中渐渐有了暖意。

“把这些全喝完。”卫长琴说道。

顾珏清一仰头,把姜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样,皇帝同意你的计划了吧?”

“他自然是同意了,我这计划多给他省事?”顾珏清笑道,“不但同意,还夸了我,他说,事成之后要给我奖赏的。我觉得自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起码保住了静沅长公主的命。”

“在皇帝的原计划里,她是要牺牲的,计划被你这么一改,她性命无忧了,她大概不知道,你把她从鬼门关的边缘拉回来了。”

“我原本就不想让孟昊轩死得太痛快,他这种人,就应该受一受打击,当然了,我也确实同情静沅长公主,救了她,也算是给自己积福报了。”

“今夜你应该会留在卫府吧?”卫长琴伸手揽上了顾珏清的肩膀,“夜里凉,别回自己府上了,我让人在隔壁给你准备个屋子可好?”

顾珏清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嗯,本来也没打算回去。”

二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屋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卫长琴,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病了,快好了没啊?”

蝶王的嗓门向来不小,也一向没规矩习惯了,连门都没敲,便直接推开了门。

他原本以为,卫长琴的屋子里只会有卫长琴一人,男子与男子之间也并不需要什么避讳,直接推门也无妨,平时不管进神墨的屋子,还是卫长琴的屋子,都是直接推开,他们也并未责怪他无礼。

而他也没有想到,这次一推门,就看见顾珏清倚靠在卫长琴的肩上,两人看似很亲密。

蝶王的出现,令二人都有些意想不到。

顾珏清站起了身,冲着蝶王说道:“你还没睡呢?”

她心想,下次跟卫长琴独处的时候,得把门栓给栓上,让外面的人推不进来。

才这么想着,身后的卫长琴开口了。

“以后若要进我的房间,还是先敲门吧,亲戚之间也不应该太肆无忌惮。”

这话自然是对着蝶王说的。

蝶王望着二人,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二人,“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不等二人回答,他又看向了卫长琴,“你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你之前不是说,跟她只是朋友吗?”

顾珏清回答道:“我们也是这两天才确认关系的,所以,他之前当然只能说我是朋友,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他怎么能说我是他的恋人呢?”

“你出来!”蝶王冷声道,“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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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王: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

第218章 我要走了

顾珏清挑了挑眉头,转头朝着卫长琴说道:“等我一会儿,我出去跟他说会щЩш1a”

卫长琴点了点头。

有些话,的确是应该说清楚了。

顾珏清走出了房门,一下子就察觉到冷意袭来,便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站在外头说话太冷,进屋里来吧。”

她进了屋子,点上烛火。

蝶王走到桌边坐下,开口的语气有些沉闷,“他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的?是你告诉他的吗?”

“不是。最早知道我身份的不是你,而是他,我从未跟他泄露过,是他自己发现的。”

顾珏清的回答,令蝶王有些吃惊,“他比我还早知道?”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最早知道顾珏清女子身份的。

他平时也看得出来,卫长琴对顾珏清好,可他只以为这两人是朋友的关系,毕竟卫长琴从没说过喜欢顾珏清。

尤其他在卫长琴面前丝毫不掩饰对顾珏清的好感,卫长琴明知他喜欢顾珏清,也并没有表示出对他的敌意。

他从未多想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我并不觉得自己女扮男装有什么破绽,要不是被你们发现假喉结的秘密,也许我能一直隐藏下去。”顾珏清道,“我曾经与他不和睦,有一回我想要暗算他,却没有成功,自己还掉进水里昏迷了,被他捞上岸之后,假喉结起了褶皱,大概是因为佩戴太长时间失去了粘性,他发现我的身份之后,一直都没有明说。”

“他既然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为何不戳穿你?”

“起初大概是想把这件事情作为一个把柄,后来他渐渐喜欢我,便选择帮我保密,假装不知道。因为这是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如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能被我信任,就会被我敌视。”

“那他究竟憋了多久才说出来?”

“月神节那晚。”顾珏清道,“月神节是个好日子,他大概是想借着这个好日子,倾诉他对我的心意,也算是图个吉利吧。”

“月神节……”

提到月神节,蝶王不得不想起一件事情。

今年的月神节,是他第一次拜月神,从前他压根就不过这个节日。今年是为了顾珏清,他才去月神庙,还费心思给顾珏清准备了一份礼物,就是那片写着她名字的花田。

后来,他带顾珏清去看的时候,花田被人给毁了。

如今想想花田老板给出的理由,他觉得可疑。

如果有别人喜欢顾珏清,他一定会立刻怀疑到那个人的头上,可那时候,他以为只有他知道顾珏清的女子身份,旁人不知道,他也就等于没有情敌了,所以……他压根就不觉得是情敌干出来的事。

卫长琴对顾珏清有情,却长期隐藏在心里,不曾说出口,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对自己没敌意,焉知他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卫长琴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在脸上,表面看似温和无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总是能成功地算计别人。

连自己这个表兄弟,都要悄悄地算计?

“顾珏清,有个问题,你必须得老实回答我,不许骗我。”蝶王难得有这样严肃的语气。

顾珏清道:“你问。”

“月神节那天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是那片花田,是不是卫长琴干的好事?”蝶王的语气有些冷凝,“那时候,我压根就没怀疑到他头上去,我不知他对你有意思,如今我知道了,他这个人真的是心思难测,表面温和谦雅,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我很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你要是知道实情,就别替他狡辩。”

顾珏清并不打算帮卫长琴狡辩,也不打算承认。

这件事情,应该让卫长琴自己去解释,她若是帮忙解释,蝶王只会更加生气。

于是,她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你得自己去问他。”

顾珏清这样的回答,让蝶王一时接不上话。

她不知情?

如此看来,他得自己去质问卫长琴。

“花田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情诗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也觉得可气。”蝶王语气不忿,“做文官的肚子里都有墨水,我信得过他的才华,才让他帮我写情诗,结果呢?他写得又俗又烂,让我遭你嫌弃,亏我那时候还谢他,他根本从未想过要帮我,他只想帮他自己。”

“对待感情,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你能找到几个无私的呢?”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凭心而论,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愿意帮情敌追求我喜欢的人,即使我的情敌是我的亲戚,也不能退让,这种事情就是要各凭本事,相互竞争,在我不属于任何人的情况下,看上我的,都有权利竞争。”

“我不是气他不帮我,我是气他一直隐瞒着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情敌的存在。”

“我刚才不是已经解释了吗?他之前不说,是不想被我讨厌,我这个人,多疑,不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他与我混熟了之后,才敢说心里话。”

“刚才看见你们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你是已经决定了要选择他吗?”

蝶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明知答案可能会让自己失落,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是。”顾珏清回答道,“这并不是我仓促决定的,而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与他在一起,的确很合适。我与你,并不合适。”

“你怎知你与我就一定不合适呢?”蝶王追问道,“你若与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吃亏,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我有功夫,还有蝶群,可以保护你的安危。我也有积蓄,你想花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我虽然没有像他那样的地位,可我同样有一颗真心,我也敢向你担保,绝不三心二意朝三暮四,你为何就选择了他?”

“我与他都是官场上的人,对于人情世故都见得多了,我们行事多疑谨慎,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你在我们的眼中,还是太单纯了些。”顾珏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你有江湖人的豪爽和仗义,可你有时做事缺根筋,即使你有一身的本领,也防不住他人的暗算,因为你不够谨慎。”

“所以你是嫌我不够聪明了?你说得这么客气,想表达的就一个意思,你看不上我的头脑。”

“单纯也并非就是坏事,与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可以很放心,我很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但我不会选择你来做恋人,你明白吗?你的言行举止之间,总是透着直白,心思太容易被人看穿了。我不否认,我看上卫长琴,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我好,也是因为他足够狡猾,他的狡猾心思都用在敌人身上,恰到好处。”

“行了,用不着跟我夸奖他了。”蝶王冷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了,你选择谁我都不怪你,但我和他之间的帐,不能不算。”

话音落下,他便离开了屋子,走向隔壁卫长琴的卧室。

顾珏清生怕他发起火来会动粗,连忙跟了过去。

卫长琴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她担心,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是跟蝶王打起来……那可不妙。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若有话要说,她也不好插话。

于是,顾珏清选择站在门外,聆听着卧室里的动静。

“卫长琴,你得跟我说一句实话,月神节那天,我让人精心布置的花田……”

“是我捣乱的。”卫长琴十分干脆地承认,“我不想看见你讨她开心,你为她准备的礼物,我自然要破坏。”

“你承认得还真是干脆。”蝶王冷嗤一声,“你早就看出了我对她的心思,是吧?在我面前,你从来都不曾把心事说出口,表面上对我和善,背地里却想着要怎么破坏……”

“我平时对你的态度,并非伪装。”卫长琴纠正他的说辞,“我没有把你当做外人,如果我拿你当外人,又怎么会让你参与我的一些计划?我是信得过你的。”

“难道不是觉得我有用处,所以才勉强对我好的吗?”蝶王冷眼看他,“我从来都看不透你的心思,我的心思却被你看透了,也许在你眼里,我有可利用的价值,比如我的蝶群?你可以指挥着我东跑西跑,因为咱们是亲戚,你觉得我不会拒绝你。”

“胡说八道。”卫长琴的语气骤然变冷,“你这番话就显示了你这个人有多么不聪明,你难道分不清真心和假意吗?我的确算计了你,可我从来就不曾轻视过你,明知你也喜欢她,我也没有把你当做敌人,我有权力跟你竞争,我不曾想过要害你,我只是不能让着你。”

“现在你赢了,你高兴了吧?满意了吧?不管是情诗事件,还是花田事件,都让我觉得生气,你对外人表里不一也就算了,口口声声说把我当自己人,还不是背地里捣乱?小人一个。”

“我不否认自己是个小人。”卫长琴冷声道,“若你追求的不是顾珏清,而是别的女子,我一定会祈祷你成功,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也绝不会推辞,可偏偏我们看上的是同一个人,我半点都不能谦让,你若要怨恨我,就怨吧。”

“我何止要怨你,我都想打你。”

“你若要打,我会防卫。但我不会主动攻击你。”卫长琴淡淡道,“请便。”

顾珏清在门外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做好了要劝架的准备。

蝶王愤怒之下出手,也许会花不小的力气。

本以为蝶王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打人了,却没想到,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卫长琴,便转身夺门而出。

“这卫府,老子不住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话音落下之时,人已经走远了。

顾珏清望着他的背影,没好意思开口让他留下。

她并不希望这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可以蝶王的脾气……

不闹是不可能的。

他不跟卫长琴动手,已经让她觉得有点儿意外。

如今负气离去,大概是想找个地方自己静一静,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

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够放下了呢?

希望他能够如此洒脱。

“站在门外吹风不冷吗?快进来。”

卫长琴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顾珏清进了卧室,掩上了房门。

“感情的事情,总得说清楚,就这么说开了也好。”顾珏清叹了一口气,“我是拿他当好友看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他记恨上你,其实……你除了恶作剧之外,也没做什么特别可恶的事情。”

“对他来说,我暗中捣乱已经很可恶了,我也并不想替自己申辩。”卫长琴顿了顿,道,“我知道他心里有气,但我依然相信,他不会对我实施打击报复,他这个人,生起气来当场就会爆发了,不会背地里想些损人的主意。”

顾珏清点头,“也是,毕竟也是自家人,生生闷气也就是了,总不会做出偏激的事情罢?”

“我刚才其实挺希望他动手,动手可以发泄一下心里的火气,可我又不能坐着让他打,他下手一向不轻的,若是把我打伤了,我还如何出门呢?”

“他说,他再也不回来了……也不知是一时的气话,还是真的,会不会以后都不在咱们面前出现了?”

“若他能释怀,他还会出现的。”卫长琴略一思索,说道,“虽然我得罪了他,神墨却没有得罪他,他说再也不回卫府了,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他自然不愿意呆,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和神墨断了联系,以后若想知道他的近况,去询问神墨,大概能够问出来。”

……

再说蝶王离开卫长琴的房间之后,并未马上离开卫府,而是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衣服太累赘,自然就不带了,能带走的东西,就都塞进了包袱里。

背上包袱出了房门,本想直接离开的,却突然想到了个事。

总得跟神墨去道个别吧?

卫长琴惹了他,他不跟卫长琴来往就是了,不应该迁怒旁人。

于是,他去了神墨的房间,眼见着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便敲了敲门。

“谁?”屋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蝶王道:“神墨,我要走了。”

第219章 一见倾心

正打算睡觉的神墨听到这样的话,霎时睡意全无,连忙去开了房门。щwwlā

看着蝶王肩上的包袱,他便知道,蝶王说要走是认真的。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走?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里是卫长琴的地盘,终究不是我家。”蝶王道,“我不想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是为何?”

“因为顾珏清。”

蝶王的回答,让神墨愣了一下子。

因为顾珏清?

看来,蝶王已经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了。

“神墨,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蝶王定定地望着神墨,“我在追求顾珏清的时候,卫长琴暗中捣乱,你是不是也知道?”

神墨面上有茫然之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没听懂?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你真不知道吗?”蝶王面上带着狐疑之色,“虽然你对我也好,可你对卫长琴更好,毕竟你们相识的时间那么长了,你跟他更亲近,我也不怪你,可我不允许你插手我的感情事!”

“我什么时候插手了?”神墨蹙起眉头,“你别乱发脾气行不行?我这个人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你们若喜欢同一个女子,你们自己去争就是了,我哪能管得着?顾相要喜欢谁也不是我能插手的。”

“你也早就知道顾珏清是女子了,是不是?”

“绝对不早,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比你们都晚。”

蝶王依旧有些半信半疑,“本来我是不会怀疑你的,可我突然想起来,月神节那个晚上,我本来打算去找顾珏清谈心,你却非要找我喝酒,还让我醉了,难道不是刻意给卫长琴制造机会,让他们二人独处吗?你生怕我去打扰他们对不对?”

“你怎么能这么揣测呢?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你睡个好觉,那个酒是安神的,你从来就没告诉过我,你喜欢的是顾相,长琴他也没说啊,你们都不跟我说心里话,我又如何能插手呢?”

神墨叹了一口气,“我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了,但你不能迁怒我,顾相不喜欢你,你换个人喜欢不就行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行了,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蝶王打断神墨的话,“既然你被蒙在鼓里,我也就不怪你了,我特意来跟你道别,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平日里对我的好,我要走,总该跟你说一声。而我心里有疑问,肯定就得问出来。”

“你跟长琴真的闹翻了吗?离开卫府,你打算去哪里?”

“我又不是没银子,天大地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我之所以呆在卫府,是因为认了你们做亲戚,并不是因为无处可去,你就不必担心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我不也是自己过来了?”

“那你总得跟我说个落脚点,我闲着的时候也能去看看你。”

蝶王有些犹豫,“我若告诉了你,你会不会告诉他们?”

“不会。”神墨接话接得干脆,“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就不跟他们说,就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城东的云来客栈附近,有一个茶花小园,那是我从前买下的地皮,你想找我可以去那里,但你得给我记住了,不许带他们去,否则我就另外换个地方住,再也不告诉你了。”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那我走了。”

蝶王转身离开,脚步轻快,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神墨望着他的背影,悠悠叹息了一声。

蝶王还是挺信任他的,可他还是欺骗了他。

月神节那天夜里的酒,的确是为了让蝶王不去打扰卫长琴他们。

可他在蝶王面前不能承认。

若是承认,按照蝶王的性子,大概也要跟他断绝来往了。

好在,蒙混过去了,蝶王还是给他留下了落脚点。

忽有夜风袭来,神墨瑟缩了一下脖子,关上了房门,上床睡觉。

次日早晨,神墨洗漱吃了早点,便去了卫长琴的房间。

卫长琴与顾珏清也正在吃粥。

“神墨。”卫长琴眼见他出现,说道,“昨天夜里蝶王走了,你知道吗?”

“我哪能不知道,他都特意去跟我道别了。”神墨坐了下来,叹气道,“他还来问我,是不是偏帮着你?我并没跟他说实话,只说了自己不知情。你与他是情敌,他跟你没法好好相处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把自己撇个干净,他依旧会跟我继续来往。”

“若你实话实说,他也会与你断绝来往的。”

“应该吧。幸好我给忽悠过去了,否则还真怕他连我也记恨了。”

“此话怎讲?”顾珏清问了一句,“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曾经插手过吗了?”

“月神节那天夜里,我把他给灌醉,让他一觉睡到天亮,因为我知道长琴要跟你诉说心意,自然不能让蝶王去干扰你们。蝶王昨夜质问我的时候,我装作无辜,好说歹说,他总算是没再质疑我,他要是知道实情,非得揍我不可,揍我还只是小事,就怕他以后人间蒸发,再也不与我们见面。”

“如此说来,你忽悠他也算是对的。起码他不会怨你了。”

“骗他的时候,我自己心里也不大好受,有句话他说得没错,我与长琴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更偏心长琴,我希望长琴能够跟你在一起,也不仅仅是因为偏心,更是因为——你跟长琴更合适,跟蝶王并不合适。”

神墨说到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世间事,总是不能两全其美,尤其是感情事,有人欢喜有人忧,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得不到圆满的结果。”

卫长琴问道:“他离开卫府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可我答应了他,不能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我总得守信用,你们就不必问了,我会常常去探望他,希望他能看在我跟他之间的情分上,不记恨你。”

“若真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聊着,有下人跑到了房门外,说道:“相爷,府外有一蒙面女子求见,她说,与您是旧相识,听说您卧病在床,特意前来探望,她还带了信物来,说是您看了信物之后就会明白了。”

下人说着,递出了一块玉佩。

卫长琴望向那枚玉佩,只一眼,就知道了玉佩主人的身份。

玉佩上刻着一个‘阳’字。

这是属于慧阳长公主的东西。

这个玉佩的材质和形状,祁国皇室的每一位成员都有,这是龙家子女的身份与象征。

顾珏清也认出了玉佩,转头看向卫长琴,“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探望你,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吧?要是不见,多没礼貌。”

卫长琴原本是真没打算见的,只想让下人把长公主打发走就是,但此刻听着顾珏清的话,不禁唇角轻扬,“你觉得我应该见?”

她嘴上说着,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可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四个字:心口不一。

她心里大概还是不乐意他接见长公主的吧?

“你是这卫府的主人,见不见自然是你说了算,别问我。”顾珏清道。

“那就见吧,我认为你刚才说得对,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卫长琴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带长公主进来。

神墨捕捉到了卫长琴眸光里的笑意,心道一句:这家伙还挺有心眼的。

故意把长公主放进来,想引顾相吃醋?

也是,顾相这么多年大概都没体会过吃醋是什么滋味,总该体会一回的。

他相信长琴会很有分寸。

其实长琴也不必跟长公主多说话,长公主的话肯定不会少,只要听长公主诉说情意,就足以让顾相不高兴了。

“哎呀,这慧阳长公主还真是个痴心人,我可真想听听她会说什么,咱们这屋子里人太多了,她肯定没好意思说,这样吧,我上房梁。”

神墨话音落下,便已经窜到了横梁上,整个人平躺在那块木板上,“放心,我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

顾珏清:“……”

这人就是喜欢看热闹。

“我还是像上次一样,躲柜子里吧,我可是奉皇命要装病的人,绝不能让长公主注意到我。”

顾珏清说着,开了衣柜门,钻进去了。

两人藏好没多久,慧阳长公主就被人带到了房门外。

卫长琴端正地坐在桌边,沏茶。

“相爷,客人已经带到了。”屋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卫长琴道:“客人请进来坐吧。”

慧阳长公主入了卧室,在卫长琴的对面坐了下来,“听人说你两天没上朝了,一问才知道,你是在自己的府里被毒物给咬伤了,是什么样的毒物?要不要紧?”

“我能够有力气坐在这里沏茶,长公主就应该明白,不是什么很要紧的病。”卫长琴淡淡道,“劳烦长公主特意跑一趟,本相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来招待,就拿这府里最好的茶叶来接待您了。”

“卫大人,你与我说话何必如此客套?”慧阳长公主轻叹一声,“从认识你开始,你说话就一直这么疏离,就连笑容都是带着七分礼仪,让我总有一种,你很难以接近的感觉。”

“公主言重了。”卫长琴说道,“公主来府上,是来探望我的病情,如今已经看过了,我无大碍,公主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吗?”

长公主接过他递来的茶,“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我才刚坐了一会儿,你就这么没有耐心跟我说话。”

“公主误会了,我对公主疏离,也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公主还是未嫁之身,如果与男子走得太近,怕是要惹人说闲话。”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蒙着脸来的,压根没人认得出来,那块象征着我身份的玉佩,也就只有传话的下人见过,没别的人看见,他不一定认得出来吧?回头叫他别出去乱说就行了。”

长公主说着,抚上了自己的面纱,“我脸上的红斑未消,实在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不愿让你见到我难看的样子,可我又担心你的病情,所以不得不来看看……”

卫长琴听着她温柔的言语,不为所动,只慢条斯理地说道:“公主怪病久久不愈,陛下已经更换了联姻的人选,公主总算能如愿以偿地留在母国。”

“此事的确值得我高兴,我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我不用离开母国,也就不会跟你天各一方。”

“公主欢喜的同时,可曾想过静沅长公主?她就要离开母国了。”

“此事……我也没法子。将来的路总是要靠着自己去争取的,我已经争取到了留下来的机会,静沅嫁给天域国太子,其实也并不委屈,我没听她说过她喜欢谁,既然没有意中人,远嫁又有何妨?她不像我,我心里有十分舍不得的人,所以我绞尽脑汁也要留下来。”

慧阳长公主的目光愈发柔和。

“公主,我一直觉得,我与你不算熟,你为何要对我执着?”

“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个不熟悉的人,可你对于我而言,是令我一见倾心的人。”长公主直言不讳,“我欣赏的绝不仅仅是你的仪表,初见你时,就觉得你身上透着一股清雅气息,你与百官们一起行走,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身上充满了富贵的俗气,而你,如天上仙人,遗世独立。”

卫长琴:“……”

“我从小生长在深宫中,见过的人太多了,只需要一眼,我便知道,你有才气、有傲气、你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无论站在哪里,都能惹人注目,想忽略你,实在是太难了。”

躲在衣柜里的顾珏清听到这,抽了一下唇角。

一见倾心?大多时候都是见色起意。

文武百官一同行走,这长公主一眼就瞧出其他人身上都是俗气,就卫长琴一个人有仙气?

见过以貌取人的,还是头一次听见能把以貌取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卫长琴若是长得丑、矮、胖、黑……

罢了,还是不要做这样的设想了,他的确俊美、高挑、瘦削、白嫩。

长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能够如此直白地说出心里话,可见,对他是真的喜欢极了。

只是喜欢他华丽的外表而已,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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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继续二更啦

第220章 我不会撒娇(一更)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出色便对那个人偏爱。

“原来公主对我的倾心,来源于我的这副皮囊。”卫长琴望着面前的女子,慢条斯理道,“我若是没有这副皮囊,公主大概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卫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所欣赏的绝不仅仅是你的外貌,还有本质。”慧阳长公主连忙解释道,“你的才华,你的风骨,都是值得人仰慕的。”

“长公主觉得自己看穿了臣的本质?”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我只不过空有一副华丽的外表,本质上与凡夫俗子并无不同。凡夫俗子所追求的那些事物,我也都在追求。”

“你何必在我面前贬低你自己?”慧阳长公主轻叹了一声,“还记得你上次拒绝我的时候,给出的理由吗?你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可我从未看见你与哪个女子有过多来往。这个理由,是你拿来忽悠我的吧?”

“公主,您对我的了解可还真不算少。”卫长琴望着对面的人,目光中带着探究,“公主平时与我接触不多,却知道我平时少和女子来往,如此看来,公主您暗中派人盯着我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派人监视你。”长公主连忙说道,“我只是让人打听了一下关于你的事情而已。仰慕一个人,打听他的喜好,有无不良嗜好,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长公主殿下,臣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了。臣的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关于此事并不是忽悠你的。至于这个意中人是哪家的?臣没有必要告知你。”

“我不相信。除非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你若不说,那就代表这个人并不存在。”

“我平时和女子少有来往,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有爱慕的人。公主您许久之前倾慕我,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才说出口,这一点咱们其实差不多,我也悄悄地喜欢着一个人许久,一直憋在心里,不与人说。”

慧阳长公主依旧半信半疑,“那你向她倾诉了吗?”

“前段时间终于憋不住,向她说了。”卫长琴悠然说道,“如今我已达成所愿,没有什么遗憾,公主殿下,您应该恭喜我才对。”

慧阳长公主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恭喜他?

那谁来成全她?

“公主,您还有别的要紧事吗?”卫长琴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了耳中。

慧阳长公主岂会听不出他的画外音?这话就跟下逐客令差不多了。

既然他的态度这样冷淡,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明知道她绞尽脑汁留在母国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她为了留下吃了多少苦头,却似乎没有半点感动。

他身体不适,她前来探望,却听了一大堆不爱听的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句嘘寒问暖,也不曾问过她,脸怎么样了。

若没有那个女子的存在,他还会对她的付出如此无动于衷吗?

她一定要设法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一定能够查出来。

“既然卫相没有大碍,本公主也就放心了,不打搅你休息,告辞。”

“公主慢走,恕不远送。”

眼见着慧阳长公主踏出了房门,走出好几丈远之后,卫长琴说道:“你们两个不用再躲了,她已经走远了。”

神墨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啧啧说道:“一点儿希望都不给她,果然像是你的个性。我虽然没有与她对视,却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怨气了。”

顾珏清也打开了衣柜门,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顾相,你刚才都听见了吧?长公主对长琴是何等的思慕?你将来若是对长琴不好,我一定会劝长琴,让他选择对他更好的,别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顾珏清闻言,白了他一眼,“长公主的言辞的确情真意切,可她以貌取人,一见倾心的前提,是这个被看上的人样貌好,若长琴没有一副好皮囊,如何让人对他一见倾心?比起一见倾心的感情,我更喜欢日久生情,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感情才靠谱。”

“长公主刚才不是说了吗?外貌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她看上的还有本质呢。”

“好皮囊难道不是重点吗?”顾珏清不咸不淡道,“虽然长琴刚才拒绝得十分明显,但长公主看起来并没有死心,她对长琴的执着不是一点半点,就算长琴不向她透露意中人是谁,她也会想方设法地去查。”

“那就让她调查去吧。”卫长琴不甚在意道,“她不可能查得到。”

不管怎么查,她得到的消息都只会是:卫大人不曾与哪个女子来往密切。

顾珏清女扮男装,最大的好处便是:跟他在一起,都用不着避嫌了。

正常人不会怀疑男子和男子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

“好了,热闹已经看完了,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了,我去一趟烟雨楼,找那位阿花姑娘,和她讨论一下那位天域国太子的病情。”神墨说着,转过了身。

顾珏清冲他道:“神墨,这件事情,还真是有劳你了。”

“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是个闲人,你们能给我找事情做也好,你们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你们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你们请我做的事情,也称不上棘手,放心吧,有我掺合,他的病就别想好。”

神墨说着,已经踏了出去。

“小清,刚才躲在柜子里听了那么久,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只能感慨一下那位长公主对你痴心一片,感人肺腑。”

“爱慕我的人并不少,慧阳长公主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卫长琴顿了顿,又说道,“她们的脾气应该都比你好,也比你更懂得体贴人,对我也算是真心实意。”

“然后呢?”顾珏清面无表情,“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危机感?”卫长琴说道,“你不妨试着,对我再体贴一些,再温柔一些,确保我不会让其他女子给拐走。”

“我就偏不温柔体贴,你能怎么着?你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让人给拐走,我也懒得再把你拉回来,你想拐哪去拐哪去,没了你,我还可以再去拐别人。”

慧阳长公主的存在,并不会让她有半点儿危机感。

“再去拐别人?你想都别想!”卫长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再一把揽过她的腰肢,让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顾珏清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愣了一下子,回过神来后便连忙站起了身,看向了房门。

门都没关紧!要是让人给看见了多不好?

想到这里,她连忙去关门,把门关紧之后,这才回到了卫长琴的身旁,低头瞥了一眼他的腿。

说实话,坐在他的腿上,比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舒服些。

不过,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尝试和人谈情说爱,作为一个情场新手,她不粘人,也就没想过要往卫长琴的怀里钻。

卫长琴望着她,淡淡道:“要坐哪?椅子上,还是我的腿上?”

“我还是坐椅子吧。”顾珏清干笑了一声,“我不会撒娇,也不会粘人。”

卫长琴顿时好奇了,“那你撒起娇来会是什么样的?不如在我面前试一试?”

“这个……”顾珏清面上浮现一丝为难,“我不会。”

“那你总该见过吧?”卫长琴道,“既然见过,不如就在我面前试一次。”

“你喜欢爱撒娇的姑娘?”

“当然不是,若我真喜欢那样的,又怎么会看上你?我只是纯粹好奇而已,因为我想象不出来,你撒娇粘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顾珏清开始在记忆中寻找会撒娇的姑娘。

有了!李贵妃。

李贵妃曾经抓着她的胳膊,柔柔地叫她“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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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这是一个千古难题。

第221章 无可取代(二更)

卫长琴既然想看,她就学一回,也不知他看了之后会不会觉得有些膈应。

想到这,顾珏清倒了杯茶给自己喝,先润一润嗓子。

李贵妃当时的姿态是什么样的?

似乎是双手抓着她的衣袖,纤细的身躯左右摇摆,模样显出了娇憨可爱。

皇帝似乎也很吃李贵妃撒娇那一套。

李贵妃大概只对她和皇帝撒过娇,在其他人面前,她可没有半分娇憨的姿态,反倒是目光清冷,神色高傲,言行举止给人一种十分不好惹的感觉。

难怪常听人说,很多女人都有两副面孔。

顾珏清回过神来,伸手抓住了卫长琴的衣袖,学着记忆中李贵妃的模样,扯出了一丝笑容,纤细而高挑的身躯小幅度摇摆,开口的声音刻意营造得温柔而尖细——

“卫郎。”

卫长琴:“……”

“长琴哥哥,你喜欢这样的声音吗?”故作娇柔的语气,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想。

她此刻的姿态和声音,与她本人完全不匹配,只让他觉得有一种十足的违和感。

“行了,你坐下吧。”卫长琴不等顾珏清再次开口,便打断了她,“我不该让你学着那些娇柔造作的样子,明知道你学不来,真是为难你了。”

“我就说吧?我不会。”顾珏清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起了腿,“我刚才是效仿着李贵妃的言行姿态,事实证明,我学她,果然就像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都怪你,还非得让我试一试,你这心里肯定在笑话我吧?说实话,我刚才的表现究竟如何?”

“真要我说实话?”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

顾珏清面无表情,“但说无妨。”

“仿佛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最蹩脚的戏班子唱戏,都比你学撒娇好听。”

顾珏清早知卫长琴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此刻听他说得这样直白,还是忍不住伸手抡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就不能委婉点损我,还不都是你让我学的?”

“是你非要我说实话的,我只能把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感受说给你听了。”卫长琴忍俊不禁,“能成为你人生中第一个看到你撒娇的人,我倍感荣幸。”

虽然她学得很不像样。

就全当是逗个乐。

“我可真是学不来李贵妃的精髓,谁让她长相甜美,声音也女人味十足呢?你看我,从里到外都透着阳刚的英气,声音也不像姑娘那样娇,我是注定成不了贤惠的淑女了,你卫大人将来可别后悔当初看上了我,要是你哪天反悔了,想去另娶一个淑女,休怪本相不念旧情,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面对顾珏清的威胁,卫长琴笑道:“顾大人息怒,我是绝不敢反悔的,自打我看上顾大人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回头了,你不必去学习其他女子的姿态,你有你独特的个性,我当初就是被你的独特所吸引,又怎么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否决自己曾经的眼光?”

顾珏清道:“这话还算中听。”

卫长琴望着她,目光中泛着柔和的笑意。

对他而言,她就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无可取代。

……

“长公主殿下,您回来了,正好该用午膳了,奴婢这就吩咐下人把饭菜摆上。”

“本公主不想吃!没胃口。”

“公主这是怎么了?”宫女仔细观察着长公主的脸色,看出了她眉眼间似乎有怒意,连忙询问原因,“公主,该不会是卫大人惹您生气了吧?”

“我问你,之前派出去打听的人是怎么说的?说他鲜少和女子来往,也没见过有女子出入卫府的大门,是吧?”

“是啊。”

“也许那人打听得不够准确。”长公主冷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只要是跟卫大人有来往的女子,哪怕只是说了几句话的,都要来汇报给我听,不管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全都记下来,我就不信了,会找不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公主,您确定卫大人真的有意中人吗?”

“他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若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又怎么会对我的付出无动于衷?正是因为他有了最在意的人,才会忽略了我,既然他不愿意说,本公主就自己想办法查,那个女子总会露面的。”

……

装潢简洁的客房室内,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躺在床榻上,用一片银色面具遮住了脸。

床前坐着中年大夫,正缓缓关上医药箱。

“公子,你这病老夫是没办法治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见着又一个大夫背着医药箱走了,孟昊轩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面具下的脸色阴沉无比。

他已经让人找了十几位皇城里有名的大夫,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他用面具遮住了脸,使大夫们看不见他的容颜。

“殿下,您不要动怒,属下再去给您找别的大夫,这皇城这么大,总会有人能治的。”

站在床前的武士安慰道。

孟昊轩冷声道:“烟雨楼的那个阿花,不是说要介绍她的朋友过来吗,去问问她,那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第222章 计划进行中

“殿下请勿动怒,属下这就去一趟烟雨楼。”

床前的武士说着,迅速离开了屋子。

与此同时,烟雨楼二楼的雅间内——

“此药膏,用来外敷。此药丸,用来口服。”

神墨把两个花色不同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冲对面的中年男子说道,“此药膏对于止疼十分有效,把它敷在患处,疼痛感会一日比一日更轻,三五日后,就不会觉得疼了,而这个药丸嘛,虽然不能帮他重振雄风,但是……能够让他的胯下有点儿反应,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的益处了。”

他开的外敷药是有效的,毕竟用了他不少好药材,孟昊轩涂抹过后,患处的疼痛减轻,自然也就会对大夫多几分信任。

至于口服药嘛……根本就不能治本,只是带了些壮阳与强身健体的作用,孟昊轩一旦觉得自己胯下有点儿反应,便会不间断地继续吃,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心里想的自然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这两味药,随便叫个学医的人来检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孟昊轩自然能吃得放心。

然,药的本身虽然没有问题,却不能与某些东西同食。

同食禁忌,还是长琴提醒他的——

“竹笋不宜与豆腐同食,南瓜不宜与羊肉同食,野山鸡肉不能与野菇同食,这些相克的食物一旦放在一起吃,便可能引发胸闷、腹泻、痔疮等常见疾病,都是有人亲身体验过的,我依稀记得,曾在医书上看到,甲鱼配苋菜会引发中毒,虽然还没有见到这样的事例,但既然被编写到了书里,就不是空穴来风,你仔细想一想,你配给孟昊轩的药材成分里,有没有与之相克的东西?”

孟昊轩对于陌生的大夫总会有提防,即使那位大夫背景干净,孟昊轩也一定会让人检查大夫配出来的药。

直接下毒,难免会被发现,长琴提议用相克的食物或者药材来给孟昊轩治病,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孟昊轩对于医术一窍不通,只要觉得无毒就不会多想,哪里能提防到‘同食禁忌’。

“副教主,这两瓶药都是安全的吗?”

对面的男子开口问他。

此人正是血衣教内的大夫,在皇城里开设药铺,只有江湖背景,没有朝廷背景,孟昊轩对于江湖人,防备心总不会太重。

“这药自然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地让他检查,尤其这个外敷药的见效快,他用了之后,总会对你有点儿信任,只要让他觉得你是个正经大夫,你就不会有危险了,他打赏你的时候,你要表现出对钱财的热衷,这样,他就会认为你是个庸俗的平凡大夫,用起来也放心。”

“您交代的这些,我都记住了。这两瓶药既然都是安全的,那我应该如何对他下手?”

“这瓶口服药的禁忌是,服药期间不能吃蜂蜜,服药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酒,禁忌事项你当然不用告诉他,你只要找机会让他偶尔吃点儿蜂蜜,或是设法让他喝酒,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就会中风,而且是中度甚至重度的中风,到那个时候,你就设法逃走,如果没机会逃,就暂且留下来,把这个药方煎给他吃。”

神墨说着,递给了他一张方子,“这个是能够有效缓解中风的,只要他们觉得你还有用,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有机会的话要捎信给我,想逃跑的时候,我自然会派人去接应你。”

“是,我都明白了。”对面的人收下了药方,神色从容,“只要是为了少主,属下都不畏惧前面的路有多艰险,哪怕是死,也死而无憾。若是用我一条命,能换孟昊轩这个狗杂种生不如死,看他那个婊子娘伤心欲绝,我的心里也痛快。”

神墨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家的旧人不多了,咱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不要轻易说死字,你行事谨慎小心些,有什么难处就设法通知我。”

“副教主放心吧,我一定会惜命的。”

神墨点头,“来,喝杯茶吧。”

两杯茶下腹,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两位先生,你们谈话谈完了吗?”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顾珏清早已收买的阿花,“那位公子又派人来问了,我上回跟他说,要介绍一个会治病的朋友给他,这都几天过去了,他大概是等不及了。”

“我们已经谈好了。”神墨说着,走上前去开门,冲着房门外的阿花淡淡一笑,“你可以把我这位朋友带过去了,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

“您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跟那位公子说。”

“那就好,你们可以去了。”

屋子内的中年男人已经把神墨给的那两瓶药塞进了医药箱里,背上药箱出门。

神墨道:“保重。”

……

客栈的客房之内,孟昊轩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忽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出门的武士已经去而复返。

“太子殿下,阿花姑娘带着大夫来了!就在外头等候。”

孟昊轩睁开了眼睛,“带进来。”

武士把两人带进了屋里。

“公子,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位,会治那种病的朋友,您叫他老吴就行了。”阿花说着,转头朝着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老吴,你来给这位公子看看。”

老吴坐到了床沿边,冲着孟昊轩说道:“公子,请把您的手伸出来,我来为您号脉。”

孟昊轩伸出了手。

老吴搭上了他的脉搏,“关于您的情况,阿花都已经跟我说了,您的这病,难治。”

“我请你过来,不是想听丧气话的。”孟昊轩语气冷硬,“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病难治吗?我都请了多少大夫过来看了,竟然没有人能够为我解决,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句,你究竟有没有法子?治不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浪费本公子的时间。”

“公子稍安勿躁,此病虽然很难治,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公子您放心,我给您治病的法子很健康,就算不能让您康复,也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老吴说着,打开了药箱,取出了外敷用的那瓶药,“听说公子的胯下是被外力所伤,疼痛难忍,你就将此药膏涂抹在患处,应该能够减轻疼痛,每日擦早中晚三次,要是没效果,我就不收您的银子,要是有效,您就得付给我昂贵的诊金。”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治,多得是金银珠宝给你。”孟昊轩接过了他递来的那瓶药,打开瓶口看了看。

雪白的膏体,有一股十分清新的味道。

对于陌生的大夫,他并不放心,便把药交给了床边站着的武士,“把这一瓶药拿去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妥的?”

“是。”武士接过了药,正准备转身离开,老吴叫住了他。

“等等,如果要检查的话,把这瓶药丸也一起拿去检查一下吧。”老吴说着,拿出了那瓶口服的药,“一瓶外敷,一瓶内调,双管齐下,大概会有些用。”

武士接过了药,转身走了。

“公子,您还真是谨慎啊。”老吴道,“不过这样也好,多叫几个大夫检查检查,您用得也放心。”

“如果你的药管用,我打算高价聘请你,做我的随行大夫。”孟昊轩淡淡道。

“可否容我问一句,高价是有多高?”老吴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之色。

孟昊轩道:“足够让你一辈子不愁吃喝。能不能拿到这么丰厚的酬劳,就看你的药效果好不好了。”

“公子,这个效果可不是立竿见影的,总要过几天才知道。”

“那你就先在这客栈住下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

孟昊轩说着,便吩咐人给老吴安排客房。

左右两边是武士的客房,老吴的客房与他们紧挨着。

“公子,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阿花说道,“您要是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回烟雨楼去了,有需要的话,您再让人去烟雨楼叫我就行。”

孟昊轩道:“你先别走,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公子请问。”

“这个老吴,是哪里人?”

“他出生在穷乡僻壤,离皇城大概五六十里的红叶镇,他在这皇城开药铺至少十几二十年了,也算是本地人了,怎么,您觉得不放心吗?”

“毕竟是完全不认识的人,我自然要问个清楚。”孟昊轩又问道,“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大夫吗?”

“是啊,除了看病卖药,他哪还有别的事情可做?”

“那他平时会不会和朝廷里的人打交道?”

“他的医术挺不错的,自然也有给大官小官们看过病。”

“看病的不算,我问的是,除了被请去看病之外,他有没有朝廷里的朋友?”

阿花闻言,轻笑了一声,“得了吧,朝廷里那些当官的都狗眼看人低,哪会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打交道?老吴要是有当官的朋友,早就飞黄腾达了,他这个人,医术不赖,却挺贪财的,还吝啬,所以朋友极少,我之所以跟他打交道,也是因为从前有过一腿,所以……嘿嘿。”

孟昊轩无言。

老吴是阿花从前的相好,而阿花是自己主动派人去悄悄请来的,如果阿花所言属实,这个老吴的背景还算简单。

“公子,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你先回去吧,如果他开的药有用,我会连你一起打赏的。”

“哎哟,那就太谢谢公子了,希望他争气点,能把您早些医好,让我也跟着沾点儿财气。不打扰您了,我回去了。”

阿花说完便离开了。

孟昊轩的武士去而复返,把两瓶药放在了孟昊轩的床头。

“殿下,我从不同的地方请了几个大夫,让他们都把这两瓶药给检查了,他们说这两瓶药没有问题,这瓶膏状的药,成分虽然有些复杂,却是安全的,其中有不少名贵稀有的药材,在市场上经常缺货的。至于这瓶药丸,我当场碾碎了两颗,还叫他们尝了尝,结果也证明是安全的,您可以放心用。就像那大夫说的,即使不会特别管用,总归没有害处。”

“那就好。”孟昊轩道,“也许阿花介绍的这个人是靠谱的,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还是要私下去调查一下此人,最好能打听到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如果有朝廷里的人,一定得给我仔细打听清楚,这一点很重要。”

“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

是夜。

卫府大堂之内,顾珏清与卫长琴、神墨一同吃晚饭,听神墨说目前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顾珏清的心情自然愉悦。

饭后,顾珏清道:“挨了假板子,陛下命我装病,我偶尔溜出来玩玩是可以,但不能总在外面不回去,万一有人找我,桃紫就掩护不住了,我还是先回去,再装个四五天病应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卫长琴闻言,自然不留她,“我让人准备马车,把你送到顾府的附近,你再悄悄溜回去。”

顾珏清点头,“好。”

一刻钟之后,顾珏清乘坐的马车行驶到了顾府的附近,她掀开帘子朝车夫说道:“停在这里就行了。”

马车停下,她便下了车,从后门溜回府里。

看门的暗卫是顾久手下的人,眼见顾珏清回来,问候道:“爷,您回来了。”

“嗯,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管家吩咐了,您要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休息,下人们未经允许,都不能进去,送药的事情也交给她,她每每把药端进您的屋子,都倒进花盆里了。”

“辛苦你们了。”

“爷说的哪里话?不辛苦。”

顾珏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点了烛火,才坐下,就听门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爷,您回来的还真是刚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您。”来人正是顾桃紫,“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上门求见。”

顾珏清闻言,连忙说道:“快把总管请进来。”

不多时,顾桃紫就领着太监总管过来了。

太监总管知道顾珏清是假病,顾珏清在他面前自然也不用装,冲他笑道:“公公亲自来一趟,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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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忙,来不及二更了,sorry

第223章 献礼(一更)

“顾大人,陛下傍晚时分去清乐园玩了,玩得尽兴之后,便去温泉山庄泡澡,伙计给他端上了一盘烤鱼,他嫌伙计烤得不好吃,想让您去一趟,反正您没病,也曾经偷溜出去过,等会儿,您再溜出去一趟吧。”

“原来是这样,本相明白了,公公您先回去吧,本相等会儿就从后门溜出去。”

“那行,咱家就先回去伺候陛下了。”

“公公慢走。”

送走了太监总管之后,顾珏清坐下来继续喝茶。

顾桃紫道:“爷,您还真够忙碌的,这才回来呢,就又得跑一趟了。”

“没办法,这偌大的祁国,谁都可以怠慢,唯独皇帝陛下绝对不能怠慢,他对口腹之欲的追求甚高,他想吃的东西,我自然就得快点儿去给他做。等我喝完这两杯茶,我就出门。”

两杯茶下腹之后,顾珏清再次从后门溜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抵达温泉山庄。

见到龙祁世的时候,他正泡在池子里,太监总管蹲着给他擦背。

“微臣见过陛下。”

“顾卿来了啊?这温泉可真的是舒坦,你要不要也下来泡个澡?朕可以把老王借给你,让他也给你捏捏肩膀。”

“多谢陛下的美意,微臣在家中已经沐浴过了,泡澡泡多了也无甚益处,陛下也别泡得太久了,听说陛下又想吃烤鱼了,微臣立马就溜出来,现在就去给您做。”

“好,你去吧,朕也泡得差不多了。”龙祁世转头朝身后的太监吩咐道,“更衣。”

“是。”

顾珏清的烤鱼做得很快,两刻钟的时间便完成了。

在烤鱼未完成的期间,她还做了一道麻辣香锅。

把烤鱼和麻辣香锅一同端到龙祁世面前,龙祁世嗅到了空气中的香辣味,瞅了一眼烤鱼旁边的那个锅子。

竹笋、五花肉、白菜、土豆、藕片、香菇、花菜、还有红彤彤的虾,这么多东西都放在一起,使得这道菜的色彩看起来十分鲜艳浓郁。

食物的表层有些许辣椒碎末,让人觉得极有食欲。

“顾卿,你这道菜里包含的食材还真不少,这叫什么?”

“回陛下的话,这叫麻辣香锅,别看这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在一起,吃起来的味道很是不赖,尤其是这个虾,好吃。您尝尝吧。”

“好,朕试试。”

龙祁世尝了藕片和花菜,连连点头称赞,“不错不错。”

贴身太监给他剥了几只虾,他蘸着酱料吃得津津有味。

正吃着,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来报——

“陛下,天域国太子来了。”

“知道了。”龙祁世道,“把他请过来吧。”

“天域国太子怎么会来此处?”顾珏清有些讶异。

“是朕派人把他请过来的。”龙祁世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顾卿,你说,他见到朕的时候,会不会心虚?会不会担忧朕找他的麻烦?”

“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咱们之前的计划照常进行,让他平安回到天域国遭受羞辱。今夜朕把他邀请来,只是纯粹好奇他的心态,如果换作你是他,你心里不会惶恐吗?朕不会跟他撕破脸的,就要跟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龙祁世顿了顿,又道,“他胯下不是受了重伤吗?大夫应该会嘱咐他,少食辛辣刺激的食物,你做的美食他自然无福品尝,就让他看着朕吃。这麻辣香锅和烤鱼,闻起来多香啊?想吃却又不能吃的感觉,大概也挺不好受的。”

“陛下英明。微臣心里也很好奇,太子在面对您的时候,会有怎样的态度?可惜,微臣不能旁听啊,谁都知道微臣在自己府中养病。”

“你想听也不难。”龙祁世笑道,“你躲到屏风后面去,不要乱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孟昊轩便不会注意到你。”

顾珏清望向龙祁世身后几尺的地方,的确有一个挺大的屏风。

“好,微臣这就躲到后面去,陛下放心,微臣不会发出声音的。”

“嗯。”

顾珏清到了屏风后坐下。

没过多久,孟昊轩便被带来了。

准确地说,是被用轿子抬到房门外的。

下轿的时候,还需要武士搀扶着他走到桌边。

阿花介绍的那个老吴,开的外敷药还挺管用,中午和傍晚的时候分别在患处涂抹了一次,此刻的疼痛感比起之前,已经减轻了不少。

“太子这是怎么了?”龙祁世眼见着孟昊轩走近,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是不是身体有恙?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孟昊轩一进来,便观察着龙祁世的神色,他并未察觉到龙祁世对他的敌意,心想:难道李贵妃没有把他冒犯她的事情说给皇帝听?

孟昊轩怀着疑虑坐下,冲龙祁世说道:“或许是有些水土不服吧,这两天人不太舒服,没什么精神出去玩,便一直在客栈里休息,真是让陛下见笑了。”

“身体不适,为何还住在客栈呢?应该回皇宫里去,朕派御医给你瞧瞧啊。太医院里的药材也齐全,总比你在民间看病好多了。”

“不用劳烦太医了,我的队伍里面也有随行御医,此事不劳陛下费心。”孟昊轩挤出了一抹笑颜,“谢过陛下的好意,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过几天应该也就好了。”

他受的伤太过难以启齿,怎么能让太医来看?他在民间看病都是蒙着脸请大夫的。

“太子既然生病了,就得多注意休息。”龙祁世说话间,用筷子夹起了太监剥好的虾,蘸着酱吃,“这麻辣香锅,味道可真不错,香辣爽口,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太子要不要尝尝?”

孟昊轩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再看龙祁世面前的那一锅东西,的确是让人觉得挺有食欲。

这么多食材都放在一个锅子里,也不知吃起来是什么样的味道?他从没吃过,可是看龙祁世吃得那般津津有味,就知道味道肯定不赖。

龙祁世对入口的食物何等挑剔?能被他夸奖的菜,不会差。

可惜……大夫说了,要忌辛辣,就算心里想吃,也得忍着。

“多谢陛下的好意了,我这病还没好,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那真是可惜了,这道菜是真的好吃,还有这个烤鱼,又脆又香,肉质鲜嫩,味道很足。”龙祁世吃个不停,一边吃着一边感慨。

躲在屏风后面的顾珏清听着,觉得有些想笑。

这位皇帝陛下,有时还挺有趣。

他故意和孟昊轩云淡风轻地说着话,假装对李贵妃那件事情不知情,是想让孟昊轩放松警惕。

可孟昊轩也是个谨慎的,大概不会因为皇帝那番平静的态度,就觉得自己脱险了。

“陛下,自打我踏进祁国的国土,就得到了您的格外关照,足以见您对我们天域国的态度有多么友好,为了答谢您的照顾,我要送一份礼物给您。”孟昊轩说着,低下了头,把手伸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他心里依旧不确定,李贵妃究竟有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皇帝?

也许她说了,皇帝听了之后内心愤怒,已经盘算好了要怎么教训他,此刻对他和颜悦色,只不过是假象,等他回国途中,大概就会有麻烦。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也许结果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糟,李贵妃会不会觉得害臊,不敢说?只想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具体是怎样的,他猜不到。

所以,不管皇帝知不知道,他都要给皇帝献一份礼,如果皇帝知情,兴许会看在礼物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回,若皇帝不知情,那更好,他送这一份礼物,就当是让皇帝高兴了。

龙祁世望着他,神色好奇,“太子要送什么礼物给朕?”

第224章 画中美人(二更)

“陛下请看。”

孟昊轩说话时,已经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图纸,递给了龙祁世。

龙祁世接过图纸,打开一看。

画上是一个女子,巧笑盼兮,柳眉杏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被画师描绘得十分传神,她的容颜十分秀美绝俗。

龙祁世抬眸看孟昊轩,“太子你刚才说,这是要送给朕的礼物”

“不错。”孟昊轩点头道,“这画中女子歌舞一绝,是我花费了高价,从一个异域商人手上买下的,陛下,如果你见过她的歌喉和舞姿,一定会喜欢的。”

龙祁世挑了一下眉头,“真有这么绝妙吗这个女子现在在何处”

“我此次来到贵国,并没有让她随行,母后十分喜欢听曲,我便把她留在了母后身边,给母后当个乐趣。陛下放心,此女还是清白之身,送给陛下的礼物自然得干净,残花败柳我是绝不敢送出手的,我买下她没几天,就被父皇命令前来祁国接长公主回去完婚,画中的这位美人,我也没来得及多看,本来也想把她纳个侧妃呢,如今,还是割爱给陛下吧。”

“这么一来,朕岂不是夺人所爱了”

“陛下哪里的话这位美人是我主动要送给陛下的,又不是陛下从我这里抢去的,陛下无需客气。她的歌声真的犹如,舞姿也十分柔软妖娆,等我回国之后,就立刻让人护送她来祁国。陛下觉得怎样”

龙祁世望着画中的女子,笑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朕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的这份礼物,朕收下了,多谢。”

“陛下用不着谢,是我应该谢陛下才对,我来到贵国这些天,陛下从未怠慢过我,给陛下回个礼是应该的,等陛下见到了这画中的美人,欣赏过她的歌舞之后,就知道我对她的夸奖不是吹嘘了。”

“好。”龙祁世道,“朕等着。”

他心里岂会不知道孟昊轩打的是什么算盘。

孟昊轩心里大概不确定,贵妃是否有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

他这心里焦虑着,生怕自己对他进行报复,献一个上等的美人,是想作为补偿

他还特意强调了,等回国之后,就让人护送这位美人来祁国。

他这话岂不是在提醒自己,如果想拥有这位美人,就得让他平安回到天域国,他才能下令让美人过来,若他不能平安回到天域国,这美人自然也就到不了祁国。

他再三强调,这美人的歌舞有多么绝妙,再看这位美人的姿色,也确实称得上数一数二。

胜过后宫无数佳丽了。

孟昊轩是把这个美人作为救命符了,若不是为了自保,大概也不会舍得拿出来做礼物。

“陛下,如果您没什么其他要紧事的话,我想回去歇歇了,总觉得有点儿犯困。”

“朕邀请太子过来,是想请你泡一泡温泉,尝一尝美食的,哪知道这么不凑巧,偏偏赶上你生病,要不然这样,等过几日你好些了,再来一趟。”

孟昊轩道“多谢陛下的盛情,若我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美意,陛下您慢慢吃,我先告辞了。”

“嗯。来人,送一送太子殿下。”

孟昊轩离去之后,顾珏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陛下英明神武,应该知道这天域国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吧”

龙祁世有空了一声,“朕当然知道,他给朕献美人,明着说是谢礼,其实是赔罪,他意图占贵妃的便宜,暴露了身份,这心里自然七上八下的,他心里大概想着,不管朕知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他都要献这个美人,如果朕对那件事情不知情,就权当是送礼讨朕开心了。”

顾珏清走到了龙祁世的身旁,瞥了一眼画上的女子。

“此女的长相倒真是很不错,太子说她歌舞一绝,显然是为了引起陛下的兴趣,因为他看得出来,陛下是懂得享受的人,陛下关心江山社稷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吃喝玩乐,他想利用这个女子来让陛下消气,陛下,请恕臣多嘴一问,此刻您心里的火气,是不是少了些”

“顾卿不妨猜猜朕心里的想法”

“这微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这个嘛陛下是天之骄子,是泱泱大国的统治者,如陛下这样的身份,眼界自然高,寻常庸脂俗粉根本入不得眼,李贵妃娘娘容颜绝色,又出身名门,贤惠得体,岂是一介平凡歌女能比拟呢这女子就算能歌善舞,与贵妃娘娘比起来也还是平庸,天域国太子想用此女来补偿曾经的罪恶,是不是有点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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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2359,吓死俺

第225章 有没有一点儿思念我?(一更)

“顾卿所言,十分在理,对于他送上来的这份礼物,朕并没有多稀罕。但是朕必须让他以为,朕喜欢这份礼,如此一来,他也能放松点儿戒备心。”

龙祁世说到这儿,嗤笑了一声,又瞄了一眼画中的女子,“就算此女容貌脱俗又能歌善舞,终究是玩物,哪能与贵妃相提并论。”

“陛下,微臣以为,身份高低倒还只是次要的,关键在于,此女是不是一件纯粹的礼物?如果真的只是用来讨好陛下,倒也没什么,怕只怕……会是个卧底。”

顾珏清的话,让龙祁世当即眉头一拧,“他要是敢送一个卧底过来,朕要他好看!”

“陛下息怒,微臣也只是揣测而已,也许这位姑娘是无辜的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要是真有什么企图,应该也瞒不过咱们,陛下若是喜欢,留在身边也无妨,但一定要警惕。”

她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担心孟昊轩送来的美人会获得皇帝的喜爱。

皇帝虽然宠爱贵妃,但身为一国之君还是难免花心,孟昊轩送来的女子,想必不是平凡女子,若这个女子能博取皇帝的欢心,回头乱吹枕边风,影响了李贵妃的地位,那可大大不妙。

孟昊轩被李贵妃踢伤了私密部位,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是伤了尊严,他这心里怎会不记恨?送个美人过来给李贵妃添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的到来是迟早的事情,须得防备,一旦发现她目的不纯,就得先下手为强。

绝不能让皇帝忘记孟昊轩对李贵妃的不轨行为。

她提醒皇帝,小心卧底,是为了激起皇帝的多疑谨慎之心,让皇帝对这个送来的美人缺乏信任,兴许就不会动摇贵妃的地位。

“顾卿所说的,朕也都想过了,你放心,对于异国送来的女子,当然不能太过亲近。”

“陛下圣明。”

“对了顾卿,神墨那边跟你联络了吗?打听到孟昊轩的伤势情况了吧?他那病究竟能不能治?”

“陛下请放心,他那病本来就难治,再经过我们这么一捣乱,就更别想好了。具体计划是这样的,我们一共给他准备了两**药,一**外敷,一**口服……”

接下来的时间内,顾珏清把计划的具体细节跟龙祁世说明了。

“不错,干得好。”龙祁世笑道,“朕就知道,只要把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就不会有问题,你们做事几乎不出差池,值得好好奖赏。”

“陛下先不急着打赏,等事情结束了之后,再赏赐也不迟,计划还没有完全成功之前,微臣可不敢讨赏。陛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其他的事了,顾卿回去休息吧。”

“陛下也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顾珏清行过礼之后,便离开温泉山庄,返回顾府。

……

一晃眼,又是三四日的时光过去了。

这天上午,顾珏清走出房门,望着头顶和煦的阳光,感慨道:“老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这段时间可真把我给憋死了。”

她可是亲身体会过了,装病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身体没毛病,还得老闷在屋子里,想出门都得偷偷溜出去,这样的日子,真是盼着早点儿结束。

今天,是皇帝邀请群臣以及天域国使臣们去清乐园游玩的日子。

“相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清乐园吗?”

“出发。”

顾珏清到达清乐园外的时候,周围已经停靠了不少马车。

“看来,本相来得有点儿晚。”

走进清乐园,可谓人声鼎沸,众人都忙着吃喝玩乐。

顾珏清毕竟是个被罚了三十大板的人,考虑到在家休养的时间也不算长,便让顾桃紫扶着她,故意走得慢慢吞吞,佯装出一副尚未痊愈的样子。

她可不能一时忘形就健步如飞,免得招人怀疑。

官员们见她到来,纷纷问候——

“顾大人,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些啊?”

“顾大人,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看顾大人走得缓慢,想必是还没完全康复吧?顾大人可要多注意休息。”

“多谢诸位同僚的关心。”顾珏清朝着众人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本相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已经好了许多。”

和官员们客套了几句之后,顾珏清去拜见了皇帝。

见到皇帝的时候,他正坐在木屋里吃烤肉。

“陛下吃伙计们烤的肉,吃得还习惯吧?若是您吃不习惯,微臣就亲自去给您烤。”

“顾卿的伤势尚未痊愈,还是坐着吧,别忙活了。”周围有其他人在,龙祁世自然不能让旁人看出破绽,便朝着顾珏清说道,“朕回头叫人去太医院里挑上两根上好的老山参,送给你补补身子。”

“谢陛下隆恩,您从前赏过的人参和灵芝微臣还没吃呢,无需再赏。”

“赏给你,你收着就是了,客气什么呢?对了,大夫有没有说你这伤势大概多久能痊愈?”

“大概再过个几天,微臣又能健步如飞,生龙活虎了。”

“那就好。”

“陛下您慢慢吃,微臣要去凉亭里给锦鲤喂食,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再让人去传微臣来。”

“去吧。”

顾珏清离开了木屋,被顾桃紫扶着去了后院的凉亭。

前院人多,太吵,还是这后院清静。

“桃紫啊,你去把鱼食端过来。”

顾桃紫走开了之后,顾珏清便翘起了腿,倚靠着凉亭的柱子,看池子里的锦鲤游来游去。

从进乐园到此刻,都没有看见卫长琴的人影,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昨天和前天下了雨,她便没有溜出门,很老实地待在自己府里。

两天没瞧见他,这心里还真有点儿想念。

人一旦有了感情,还真是与从前不一样,从前要是十天八天没见到他都不会觉得想,如今才两天……

脑子里就时不时浮现他的容貌。

顾珏清此刻自然没有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后院只有花草树木、凉亭水池和厨房,是十分清静的休闲之所,并不像前院那样有众多娱乐设施。

来清乐园的人,都是来吃喝玩乐,几乎都在前院转悠,甚少有人会来后院看风景,顾珏清也几乎察觉不到周围有人存在,她当然也不会想到,远处有人能够看得清她。

“太子殿下,这个乐园还真是挺大的,您用这个乾坤镜,应该也能看见温泉山庄里的风景吧?”

孟昊轩此刻正站在清乐园最高的一座楼台上,用随身携带的乾坤镜欣赏着四处的景物。

每到一处新地方,他都喜欢登高,喜欢拿乾坤镜来俯视附近的风景。

这乾坤镜有个外号,叫千里镜,名字起得有点儿夸张,却也强调出这特殊的镜片看东西能看得极远,不但远,还挺清楚。

他此刻正拿乾坤镜瞄准了清乐园后院的凉亭。

凉亭里坐着的那人,正是好久不见的顾相。

之所以瞄到顾相,纯粹是巧合,刚好扫过那一片区域的景物,觉得亭子里那人的身影有点熟悉,便稍微停顿了一下。

此刻,乾坤镜里所包含的,可不只是顾相。

亭子的附近,有两道人影正走近凉亭,那两道影子,一白一紫,一男一女。

身着雪白锦衣的那位,是卫相。

至于另一个女子,就不认识了。

……

“爷,您要的鱼食。”

顾桃紫走进了凉亭,把手里端着的鱼食递给了顾珏清,“属下拿着鱼食过来的路上,偶遇了卫大人,卫大人说,正好有事要跟您谈。”

顾珏清看了一眼亭子外的雪白身影,转头朝着顾桃紫吩咐道:“桃紫,你就在这附近放风,要是有人靠近,就过来通传一声。”

“好。”顾桃紫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眼见着顾桃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卫长琴走到了顾珏清身旁坐下,伸手揽过了她的肩,“两日不见,有没有一点儿思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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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竟是断袖?(二更)

顾珏清闻言,慢条斯理道:“才两天的时间不见,能有多思念?又不是一年半载没见到。”

“照你的意思,一年半载见不到我才会觉得思念咯?”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没良心,原本怀着美妙的心情来找你,此刻……心情却不美妙了。”

顾珏清低笑了一声,端着装有鱼食的盆子,转头给水池里的锦鲤们投食。

“和我在一起,你的目光竟然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看着湖里的鱼儿。”

卫长琴瞥了一眼水池里游动的鱼儿们。

它们争抢鱼食,抢得十分欢快。

“这些锦鲤,可都是我花高价买来的,不能把它们给饿着。”顾珏清悠悠道,“你看它们,多无忧无虑?”

“它们有什么好看的。”卫长琴注视着顾珏清的侧颜,“我还是看着你吧。”

顾珏清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卫长琴捕捉到她唇角一闪而逝的笑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这两日……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儿思念吗?”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何必非要问出来。”顾珏清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这个人不太会说哄人的话。”

“我就是很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卫长琴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想听你说……你思念我。”

“行行行,我确实有点儿想你,你满意了么?我发现如今的你真的是比从前幼稚了那么一点儿。”

他似乎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吧?

可他说起哄人的话来,一套一套的。

也许此人谈情说爱的本事,是无师自通的……

她就没有那么浪漫的细胞了。

“也许我在你面前,偶尔会像个幼稚的孩子。”卫长琴目光中浮现柔和的笑意,“小清,你毕竟是我追求了很久的女子,我对你的在意自然不是一点半点,从前我觉得,只要你能有一点儿在乎我便足矣,可当你真正接受我的时候,我又想要博取你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感情,人的**果然是无休止的,一旦心愿达成,又会忍不住追求更多的东西。”

顾珏清怔了怔。

也许,长琴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患得患失吧?

毕竟,她曾经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她从来不曾否认过自己的冷血,曾经她还觉得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不太信爱情,总觉得爱情是不太靠谱的东西。

可是,石头被捂久了,也该捂热了。

“长琴,你不必质疑我对你的感情。”顾珏清开口,语气十分认真,“我与你在一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因为一时的感动,一直以来,你对我如何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对你的感情自然是比不上你对我的深厚,但你放心,既然认定了你,我就不会离开你。除非……你先背叛。”

卫长琴闻言,一字不发,把顾珏清揽的更紧了些,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都清楚。

顾珏清被亲了一下额头,连忙抬眼扫视四周。

“放心吧,没有人经过。”卫长琴道,“我的耳朵灵着呢,若有人靠近,一定能够听得见脚步声,再说了,你的管家不是在附近放风吗?要是有人走过来,她一定会及时过来通知。”

“桃紫虽然是我的心腹,但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顾久也不知道,他们甚至连我的女子身份都不知道。要是被桃紫给看见我们这么亲近,她可能也会吓一跳,心里面会觉得咱俩是断袖吧?”

“即使她武艺高强,我也能够听到她的脚步声。”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除非她的功夫比我还好。”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桃紫还是顾久,功夫都是没你好的。”

“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卫长琴说话的期间,也观察过周围。

周围,当真没人。

“这后院确实清静,除了饭点的时候会有人来往,大多时候,都挺幽静,但是,这毕竟不是私密的空间,咱们还是不要过分亲密。”

“好,听你的。”

卫长琴的手松开了她的肩膀,坐得离她远了一些。

“其实你可以坐近点儿。”顾珏清笑道,“坐近点儿没什么的。”

“就这么坐吧。”卫长琴道,“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时间亲昵,不急于这一时。”

……

远处高台上的孟昊轩,放下了手里的乾坤镜,目光中的震惊之色仍未褪去。

左右丞相……

竟是断袖?!

勾肩搭背的也就罢了,好兄弟之间常有勾肩搭背的。

窃窃私语,也可以理解为在说要紧事。

可卫相亲了顾相的额头。

第227章 不正常的人(一更)

从前还真没看出那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要不是今天无意中用乾坤镜瞄到了那两人之间的举止,他压根就不会多想。

左右丞相,平起平坐,两人都被皇帝信任和器重,按理说,这两人之间应该存在竞争关系才是……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朝廷里的人又大多注重利益,几乎不会有人觉得这两位相爷关系好吧?

他们不应该争权夺利,互相算计吗?

孟昊轩再次拿起了乾坤镜,瞄准了远处的小亭子。

此刻,亭子里的两人已经不亲昵了,顾相正在给池子里的鱼儿投食,卫相坐在她的旁边,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但两人之间保持了些许距离,看起来并不暧昧。

这会儿怎么不勾肩搭背拉拉扯扯了?

孟昊轩并不觉得自己会眼花。

之前看到的亲密行为,绝不是错觉!

左右丞相之间,必有私情。

这可真有意思。

顾相曾经是他求而不得的人,偶尔想起顾相,心中总是觉得有几分可惜。

顾相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恶劣冷淡,被激怒时还会张牙舞爪,如同一只凶狠的豹子,可偏偏跟卫相坐在一起时,会那么温顺。

孟昊轩心中不禁在思考,这两人是纯粹的断袖呢,还是跟自己一样,男女通吃?

这世上,最正常的感情,当属男女之间的感情。

而男男之间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承认的,不正常的感情。

他本身算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如今见到另外两个跟他一样不太正常的人,心中难免升腾起一丝兴奋感。

既然都是不正常,若能凑在一起,缠绵悱恻,一定很有意思……

但很快的,心中的那股兴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感。

他如今……

没有那个能力。

只盼着阿花介绍来的那个老吴,能够治好他的病。

孟昊轩才这么想着,就听见楼台下方传来一道喊声——

“太子殿下,要不要吃些烤肉串?这乐园里的烤肉串可是很有名的,难得来一趟,不吃可是损失啊。”

孟昊轩闻言,走到了围栏边,俯视着楼台下的人。

是祁国的几个大臣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大摞肉串,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吃,恰好经过这楼台底下,便热情地邀请他一同品尝。

孟昊轩询问道:“这肉串辣不辣?本宫前几天身子不适,大夫特意叮嘱了,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太子殿下,吃不吃辣是可以选择的。”其中的一名年轻官员说道,“他们几位都是吃辣的,我不爱吃辣,我手上这些肉串,吃起来香,口味却不重,太子殿下要不要尝一点儿?”

“那好。”孟昊轩冲着那名大臣说道,“那就多谢这位大人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不劳烦您下来,下官上去就行。”

那人说着,爬上了楼梯的阶梯。

这是清乐园最高的楼台,他爬了好一会儿,总算爬到了顶楼。

“太子殿下,趁热吃,别放凉了。”他把手里的肉串分了一大半出来,递给了孟昊轩。

“有劳大人。”

“太子殿下客气了,您是贵客,本国官员自然要对您热情些。”

孟昊轩尝了一口肉串,果真香得很,肉质鲜嫩,偏咸不辣,令人觉得回味无穷。

“这位大人贵姓?本宫瞧着你有点眼生。”

吃了人家的东西,按照礼仪,自然要询问姓名。

“下官茂姜,官居四品,并非一二品的大官,太子殿下自然是记不住下官的。”

“现在不就记住了吗?茂大人平易近人,看上去是个性格好的人,想必会步步高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能得到太子殿下这样的吉言,真是下官的荣幸。”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专注的吃着烤肉。

“这肉串上面的佐料,看起来有些特别。”孟昊轩望着肉串上面依附的粉状物,说道,“这佐料挺爽口的,本宫从前在自家国土上也吃过烤肉,却没有这样的味道,不知这是什么佐料?”

“太子殿下,这个下官还真的不清楚,但凡是清乐园里面的食物,配方都是不外传的。”茂姜解释道,“此地,是顾大人的地盘,这园子里有许多美食,都是按照顾大人的配方制作,顾大人的独门秘制酱料也是不会泄露给外人知道的,作为商人,自然会担心被人抢生意,若他的配方在大街小巷都流传开,这乐园里的生意,恐怕就不会那么好了。”

“原来如此。”孟昊轩笑了笑,“顾相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对了茂大人,本宫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太子殿下,请问。”

“文武百官之中,顾相与谁的交情最好?”

“这个……”茂姜面上浮现一缕思索,随即摇了摇头,“不好说。”

“怎么就不好说了呢?他平时与谁来往频繁?”

“太子殿下为何要打听我朝的事?”茂姜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茂大人,本宫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一下顾相,本宫就快要回国了,临走之前,想与顾相交个朋友。你只需要回答本宫几个问题就好,你官居四品,俸禄不算多吧?本宫今日与你初见,对你印象颇好,便送你一份见面礼,还望你不要拒绝。”

孟昊轩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武士。

武士会意,立刻从衣袖中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茂姜。

茂姜怔了怔,“太子殿下,这……不太好吧?”

他看得清楚,那银票的面额,是五千两。

这天域国太子出手倒是豪气,对于四品官员来说,这笔钱绝不是小数目。

孟昊轩笑了笑,“你收着便是,本宫又不会往外说。”

“那……下官就不推辞了。”茂姜接过了银票,折叠起来,连忙塞进了袖子里。

孟昊轩望着他急切收钱的动作,眸底划过一丝轻蔑。

有钱果然好办事。

“太子殿下,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吧。”

“那本宫就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左右丞相之间的关系如何?”

“面和心不和。”茂姜很是干脆地给出了答案,“两位都是天子宠臣,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但谁心里不希望自己地位独一无二?”

“你确定他们面和心不和?”孟昊轩挑了挑眉,“他们平时走得近不近?”

“也就那样吧,不觉得他们之间交情有多好,当官当久了,不能信表面上那一套,顾相平日里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其实心眼多着呢,卫相看似如同谦谦君子,这心思也是深不可测,表里不一,他们两位想怎么斗,那都是他们的事,反正我等也触摸不到他们的位子,不关心他们谁输谁赢。”

孟昊轩略一思索,道:“茂大人,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太子殿下请说,下官能帮到的一定帮。”

茂姜说话时,瞥见了桌子上的乾坤镜,顿时好奇,“殿下,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可真特别。”

孟昊轩伸出手,用宽大的衣袖盖住了乾坤镜,“没什么。你听着,本宫让你帮的这个忙,很简单,事成之后,另有好处……”

……

凉亭里,顾珏清与卫长琴依旧坐在一起聊天。

卫长琴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整个人便往旁边挪远了点,小声说道:“有人来了。”

顾珏清朝前看去,看到一抹紫色的影子。

“是桃紫,应该是有事情要禀报。”

顾桃紫很快来到了凉亭外,“爷,刚才茂大人在庭院外看见我,与我擦肩而过时,匆匆塞给我一团纸便走了,一句话都没跟我多说。”

顾桃紫说着,把手心里的一团纸递了出去。

顾珏清直觉事情不简单,接过纸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小心太子。

第228章 通风报信(二更)

“小心太子?”

顾珏清望着纸条上的字,陷入了思索。

茂姜提醒她提防太子,显然是知道了太子在策划什么阴谋。

卫长琴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字,推测道:“茂姜是你这边的党羽,如果他知道孟昊轩有针对你的阴谋,大可直接过来跟我们商议,可他没来,甚至不敢跟你的管家多说一句话,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方便,所以他只能匆忙地通风报信。”

“应该是。”顾珏清附和道,“清乐园里的眼睛太多了,他不敢直接来找我说话……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威逼利诱吧?”

想到这里,顾珏清看向顾桃紫,“桃紫,他的身边当时有没有别人?他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他的身边的确还有几位比较眼生的官员,他们人人手上都拿着肉串,一边谈笑一边散步,茂大人看见我的时候,脸色似乎有点喜悦,他故意跟其他人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朝我这边走,经过我身旁时,也并不跟我打招呼。可他的衣袖拂过我的手,就在那么一瞬间,把纸团子塞给我了。我当时就意识到了,他很谨慎,我捏紧了纸团,趁着没人的时候才敢打开看。”

“果然……”顾珏清蹙了蹙眉,“他这么谨慎,肯定是被人盯上了,所以他连话都不敢跟你说。”

顾桃紫猜测道:“茂大人会不会是被天域国太子给威逼利诱了?”

“八成是。”顾珏清道,“他是个聪明人,他不敢得罪太子,怕惹麻烦上身,所以他不会直接过来找我,甚至不跟你搭话。而他也不愿意得罪我,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天域国太子即将离开,他是这祁国的大臣,绝不可能给他国人效力,他为求自保,仍然要依附着我的势力,但凡有对我不利的消息,他会想办法通知我,这么一来,事后我也能记着他的人情。”

“可他终究没说清楚太子的计划是什么样的。”顾桃紫面上浮现些许担忧。

“他大概是来不及写,没时间写太多字,若要把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得写不少字呢。”顾珏清说着,冷哼了一声,“孟昊轩这王八羔子,都要走了,怎么还跟我过不去?真是的。”

本以为,孟昊轩回国之后就准备等死了。

这厮如今最大的困扰应该是他胯下的病,他怎么还有闲心思管其他事情?

顾珏清转头看卫长琴,“孟昊轩会不会怀疑是咱们把他害成这样的,所以想要在走之前打击报复?你救李贵妃的那天夜里,没有暴露身份吧?”

“绝对没有。神墨派出去的大夫也并没有穿帮。再说了,即使穿帮,他也应该找我的麻烦。茂姜提醒你小心他,可见他针对的是你。”

“我最近好像也没得罪他……”

“也许……”卫长琴猜测到了一个原因,“你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不会吧?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

“他想对付你,要么就是怀疑你害了他,要么就是想利用你达成什么目的,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原因。”卫长琴思虑片刻,道,“这样吧,你先找个借口回府,别呆在清乐园,我留下来,想办法查清楚,也许有机会能跟茂姜说上话。”

如果孟昊轩真的给她设了圈套,她还是离开此地比较好。

“也行吧,我就装作身体不适,跟陛下说我要先回去。”

……

再说另一边的高台上,孟昊轩看够了风景,缓缓走下楼。

“太子殿下,您觉得那位大人靠得住吗?毕竟跟他不熟悉。”

“不熟悉也无妨,威逼利诱,总能让他听话吧?本宫承诺给他的好处可不少,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再说了,不是已经派人盯着他了吗?他要是敢坏事,本宫一定要他付出代价,看他收钱时的贪婪样子,应该是个好控制的人,这年头,爱钱的人最好控制。”

两人说话期间,武士不经意地瞥见了前方的一道倩影,立即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李贵妃在前面,咱们要不要避开?”

“有什么好躲避的?”孟昊轩冷笑了一声,“这么多人,她敢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吗?就算要躲,也应该是她回避,而不是我回避。”

“是……”

孟昊轩望着前方那抹俏丽的身影,强压下心中的怒意。

这个女人害他受伤不轻,他记仇了。

孟昊轩心绪不宁,面上却一派淡然,走到李湘水面前时,还主动问候了一声,“贵妃娘娘,有礼。”

李湘水望着眼前的人,面上也呈现出一抹优雅的笑意,“太子殿下,有礼,听说您身体不适,您的病要不要紧啊?”

第229章 诡计

孟昊轩听着她的话,眸底有狠厉之色一闪而逝。

这个女人还真是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气人,佯装一副无辜的模样来戳他痛处。

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流露出什么异样,只能冲对面的女子和颜悦色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本宫并无大碍。”

二人正在假客套,孟昊轩的余光瞥见有人靠近,转头一看,正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那人走到了他的身旁,对他耳语,“太子殿下,顾相离开乐园了。”

“知道了。”孟昊轩的唇角轻轻勾起,不再跟李贵妃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开。

和李贵妃耍嘴皮子多没意思?接下来会发生的好戏才有意思。

行走之间,他又问身旁的人,“卫相此刻在何处?”

“卫相还留在园子里,没走呢。”

“去通知茂大人一声,让他马上离开乐园,按照计划行动。”

“是。”

“还有,只要卫相一离开,立刻过来通知本宫。”

“属下明白。”

……

顾珏清所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顾府外。

“爷,我们到了。”

顾桃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率先跃下了马车,再让顾珏清搭着她的手下车。

二人一同进了顾府,都还没走到大堂,就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

“相爷等等。”奔跑的人正是看门的护院。

顾珏清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来人。

来人道:“相爷,茂大人派人过来求见您,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您。”

“知道了。”

顾珏清又立刻走向府外。

府外站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眼见着顾珏清走出来,行了个礼,说道:“顾大人,我家大人有请,他说时间紧迫,请顾大人随我立刻去君悦楼见他。”

顾珏清听闻此话,心中第一想法是:莫非茂姜已经摆脱了孟昊轩的眼线,想要找她详谈?

但很快的,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茂姜真的已经脱身,为何不亲自来一趟顾府?就算他本人不方便过来,把手下派出来了,直接让手下送信给她不就好了。

顾珏清虽然心有疑虑,但依旧不能不去。

万一茂姜真的有苦衷呢?

这个来带话的人她确实见过,是茂姜身边的随从,她记得住。

对于茂姜,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只因为此人从一开始就很坚定地站在顾相阵营。但,这么点信任不足以让她放下戒备心。

去还是要去的,但,还得再找一个可靠的帮手,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顾珏清朝着身边的护卫耳语了几句,声线低到其他人压根就听不清。

说完之后,那护卫点了点头。

顾珏清这才又回到了马车上,让顾桃紫随行,前来通报的人在前边骑马带路。

君悦楼,是帝都内比较著名的酒楼之一。

马车在君悦楼外停了下来,顾珏清下了马车,走进楼内。

通报的人在前头领路,“顾大人请上楼,就在二楼第一间。”

顾珏清缓缓地走上楼梯,顾桃紫紧随其后。

到了第一间雅间的房门外,那人推开了房门,“顾大人,里边请。”

顾珏清望向雅间里。

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大人不是要求见本相吗?本相来了,他人在哪里?”

“大人不在里面吗?”那随从也看了一眼屋里,顿时惊讶,“奇怪了,大人明明是先到的,不可能不在啊,也许暂时走开去茅房了?顾大人,您先别气恼,小的马上下楼去找他,您先坐着吧。”

那人说着,便急忙下楼了。

顾珏清的脸色有些沉。

脑海之中飞速运转,她排除了刺杀她的可能性。

楼下正常营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进酒楼,顾府的人也知道她要来,如果她在这里出个什么事,茂姜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而且,要刺杀的话,总得进行清场才对,楼下那么多人,乱哄哄的,这时候要是有人持刀闯进来,百姓们一定四处逃开,去报官了。

在这种热闹的场合刺杀人是不太明智的行为,把她骗去荒郊野外刺杀还差不多。

既然不是刺杀,那究竟会是一个什么阴谋?

顾珏清一时半刻也想不通。

“爷,刚才那人会不会是在骗我们?”顾桃紫望着那人急促下楼的背影。

“他的确是茂姜身边的人,也许他家主子被孟昊轩给控制了,他为了救主,把咱们骗到这里来。也许他本人被孟昊轩用更高的价格收买,卖主求荣。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个骗子,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棋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阴谋,他只是按照吩咐办事而已,毕竟这种平凡的棋子,太多了。”

最平凡的棋子,就是什么都不知情,只懂得听上面的命令,上面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算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顾桃紫蹙了蹙眉,“爷,那咱们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你进来的时候,观察过四周吗?可曾察觉到有什么危险?”

“我观察过楼下的客人,似乎都挺正常,有老有少,怎么看都不像是刺客。”

“不错。年纪太大和年纪太小的都不具备杀伤力,还有些瘦弱的女子,精壮的成年男子只有一部分,都专注地吃饭,目不斜视,这些应该都是寻常的百姓。”顾珏清悠悠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不必急着走了,反正咱们还有帮手在后头呢。”

“那……进去坐坐?”

顾珏清点了一下头,踏进了屋里,“进来坐可以,不要动桌子上的茶水点心。”

顾桃紫道:“明白。”

两人坐了片刻,听到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带路的茂家随从。

顾珏清望着他,淡淡道:“找到你家大人了没有?”

“找到了。”那人望着顾珏清,面上浮现出一丝歉意,“顾大人,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他立刻伸手一拉房门!

顾桃紫立刻站了起来,等她冲到房门后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把门给锁上了。

顾桃紫拉不开门,伸手重重地捶了一下门板。

“可恶!”

顾珏清却不急不躁,“桃紫,坐下来吧,我早就猜到这可能是个圈套,但我又不能不来,你想,如果茂姜真的要给我提供有价值的消息,我不来,岂不就错过了吗?所以,我还是决定前来赴约。虽然被算计了,你也不必气馁,他们把我们关在这,显然不是要杀我们,他们也杀不了我们。”

顾珏清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丹药。

“这是很早之前神墨送给我的礼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百毒丹,剧毒无比。在十分危难的时刻,服下这颗丹药,整个人全身上下的肌肤都会呈现黑紫色,因为全身的血肉都含有剧毒。服用此丹药的人可以活半个时辰,而碰到服用者鲜血的人,喘不了几口气,就会全身僵化而死。”

顾桃紫惊讶,“爷,您的意思是……”

“如果等会儿真的遇到危险,你可以躲起来,我吃下这颗丹药,划破自己的手,拿一个杯子来盛血,谁碰到我的毒血,谁就死定了。如果一下子冲进来许多人,我就把这杯血朝着他们一挥洒……你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

“那么解药呢?”

“没有解药。”顾珏清道,“这是它唯一的不足之处,它的毒素,是没法靠着一颗丹药就直接解除的,吃了它,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找到神墨,不然我也得死。”

“爷,这药您可不能随便吃啊。”顾桃紫的面上浮现担忧之色,“我们无法保证半个时辰之内可以逃脱出去……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还是让属下来吃吧。”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还有帮手在后头呢。”顾珏清淡淡一笑,“你以为,我临走之前对护卫说了什么?我让他马上去请神墨,并且要神墨悄悄地过来,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需要他,就会把瓷器扔到窗外打碎,他就知道我们的位置了,你觉得他半个时辰之内不会过来吗?他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顾桃紫闻言,瞄了一眼雅间里的陈设。

有两个花瓶,一个茶盘,一个茶壶。

把这些东西都扔到窗户外打破,动静可不小呢。

“爷,您果然想得周到。”

顾桃紫正说着,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晃了晃,便伸手扶了扶脑袋。

“桃紫,你怎么了?”

顾珏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正准备扶她一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自己都觉得脑袋有点儿晕乎。

顾珏清立刻道了一句,“糟糕,这屋子的空气里怕是有迷药。”

说着,她连忙到了窗户边,把窗户打开,让风能够灌进来。

可之前吸进肺腑里的迷药,依然在发挥着作用。

她是不是就快晕了?

顾珏清望着桌子上的那颗丹药,考虑着,干脆现在吃了吧?再放点儿血出来,抹自己衣服上和脸上,到时候碰到她血迹的人都得完蛋。

可如果冲进来的是自己人呢?

除了长琴、神墨,以及桃紫,其他人大概不会知道这丹药的作用。

顾珏清正思考着,却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晕乎乎,却并没有要睡着的念头。

如果她能够保持清醒,她可以不必急着吃百毒丹。

想到这里,她立刻打破了一只杯子,把杯子的碎片握在掌心里,用疼痛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一点都不想睡觉。

可接下来,身上传来的感觉却让她想要骂娘。

他娘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开始燥热,有种想扒自己衣服的冲动。

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站起了身,在雅间里找寻着迷药的来源。

准确来说,是媚药。

她没有吃任何东西,中药的原因自然是空气有异常。

这房间里面大概是点燃了一种气味浅淡的香,让人的嗅觉感受不到。

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香炉。

怎么回事?没有焚香又怎么会中药?

除了焚香,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改变空气?

顾珏清的目光忽然锁定了角落小桌上摆着的一盆水仙花。

各大茶楼酒馆的雅间里,摆放盆景不是稀奇事,越是有名的店铺,越是喜欢制造雅致,所以,客人们不会多注意屋子里的花花草草。

顾珏清快步走上前,抬起了那盆水仙花,再迅速走到了窗户边,把整盆花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花盆碎裂。

她探出头往底下看,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

就算此刻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吧?

这雅间的窗户外边,正对着的是一条小巷,冷冷清清。

孟昊轩还真是选了个好方位。

顾珏清忽然觉得那段路面上有些细碎的光芒在闪烁,仔细一看,那些光芒正是被日光折射出的玻璃渣。

窗户下方的这个路段,竟然铺了大面积的玻璃渣!

很显然,对方是考虑到了她会跳窗逃走的可能性,她要是现在跳下去……

不得被扎晕过去吗?

由于中了药,四肢有点发软,武力值不比平时,就这么跳下去的话,肯定站不稳脚跟。

顾珏清的脑海又开始飞速运转。

孟昊轩把她困在这里,又给她下媚药……

他自己都没有能力了,就算想跟她发生点什么,也不大可能。

那么,他是想要别人跟她发生点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桃紫,桃紫跟她发生关系,对孟昊轩来说没有任何意思。

“爷,快打晕我……”身后响起顾桃紫的声音,带着轻喘,“我热。”

顾珏清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正准备一个手刀劈在顾桃紫的颈部,却忽然听到门外有轻快的脚步声。

“小清,你在里面吗?”

是卫长琴的声音。

“长琴?”顾珏清惊讶,“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回去的路上,有人来通知我,说是你和茂姜遇到了危险。”

卫长琴的话音落下,房门‘砰’的一声,开了。

是卫长琴用剑把锁给劈开了。

不等顾珏清说话,卫长琴已经进了屋子,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样了?为何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第230章 两个不知廉耻的(一更)

“千防万防,还是中了药。”顾珏清望着眼前的人,忍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屋子里的水仙花被动了手脚,虽然已经被我砸了,但之前吸进去的媚药香气还是会发挥作用的……”

卫长琴怀抱着顾珏清,“茂姜呢?”

顾珏清道:“根本就没见到过他的人影。”

卫长琴此刻大约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爷,我好难受……”

顾珏清忽然觉得脚踝一紧,原来是顾桃紫爬到了他的身旁,央求道:“爷,你快把我打晕……”

可顾珏清此刻已经无暇管她,而是双手捧起了卫长琴的脸庞,“长琴,你也快点把我打晕,要不然我……”

话未说完,一口就啃上了卫长琴的唇。

中了药,眼前又是自己喜欢的人,顾珏清的理智有些涣散。

“小清,现在还不是时候。”卫长琴推开了她,“这是一个圈套,我们不能中计。不过你放心,神墨就快来了,他在楼下的大堂里点迷烟,孟昊轩派来包围我们的人都上不来。”

幸亏顾珏清临走之前派人去通知了神墨,神墨来得比他还要早一些,他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神墨在楼下大堂的许多角落里都点了迷魂香。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只有一个人。

卫长琴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顾相没事吧?”神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没什么大事,但情况也不太好。”卫长琴抓住顾珏清不安分的双手,转头望神墨,“媚药撒在水仙花上面,她们都吸了花香,虽然花已经扔出去了,体内的药效依然还在。”

神墨闻言,连忙取出了针包,“媚药会致人全身发热,而绝大多数的媚药都可以靠着泡冷水来散发药效,这街道附近肯定没有水池,我先给她们扎两针,让她们暂时能够镇静下来,但扎针只能延缓药效发作,真正有效的还是得扔到冷水里。”

神墨说话期间,已经动针了。

他在顾珏清与顾桃紫的额头上、手臂上分别扎针。

而就在施针的期间,卫长琴敏锐地听见了楼下有动静。

似乎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卫长琴只以为是敌人又来了,便迅速出了门,躲在楼道口,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来的人不是孟昊轩。

而是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

卫长琴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大堂里的迷魂香已经燃尽了,由于店门大开,空气流通的缘故,空气里的迷药也散得差不多,此刻进来的人并不会被迷晕。

龙祁世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昏迷的人。

卫长琴连忙回到了雅间。

大堂里的那些人,如果没有昏迷,就会把他和顾珏清都堵在这间屋子里,让他们无法出去,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可真是让人难以描述。

他一个人,要面对两个中媚药的人。

孟昊轩的肮脏心思,在他这里,永远都别想得到实现。

若神墨不来,他还可以服用百毒丹,届时全身毒血,还担心招呼不了那些人吗?

百毒丹,正是用那只咬伤他的五毒蟾蜍炼化,一只蟾蜍只能炼化两颗,神墨平日里逍遥自在没有树敌,就没有给自己留,而是把那两颗丹药分别给了他和顾珏清。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服用。

“长琴,楼下是什么人?”神墨已经给中了药的两个人针灸完毕,转头问道,“是孟昊轩吗?我身上还有几块迷魂香。”

“不是孟昊轩,也用不着点迷魂香。”卫长琴道,“来的人是皇帝。”

“皇帝?”神墨惊讶过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孟昊轩是想让皇帝亲眼目睹左右丞相苟且之事?”

“皇帝快要上来了。”卫长琴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把她们两个都搬到床上去。”

神墨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心中已经明白了卫长琴的用意。

反正媚药的药效已经暂时缓解,这两位都是女人,睡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相,药效只能暂缓一刻钟,你要尽快想办法打发皇帝走。”

神墨说着,扶起了顾桃紫。

卫长琴则是抱起了顾珏清,走向了床榻。

……

“陛下,这些人都没死,只是昏迷了,看样子肯定有事发生。”

龙祁世听着贴身侍卫的话,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再去细想。

他此刻最关心的是,左右丞相究竟是不是断袖,有没有苟且?

他在清乐园吃烤肉的时候,收到一份匿名信件,信上说,左右丞相先后离去,并不是回各自的家,而是一前一后地去了君悦楼,看似是在约饭,实则断袖苟且,若不相信,前去一看便知。

他当然不能接受这两人断袖,他向来鄙夷断袖。

平时他并不觉得这两人关系有多好,满朝文武也只当他们是面和心不和,毕竟朝廷里的势力需要得到平衡。

文官之首,乃是左右丞相与太师,三方势力不分伯仲,必须分得清清楚楚,不能相融。

太师因为方惜玉的告状,被停职禁足,朝廷里却依旧有许多人给他求情,时常有收到赞颂他功德的奏折,说他是朝廷元老,对陛下绝无二心,请陛下不要听信小人之词,要给太师官复原职等等说辞。

看得出,文武百官当中,向着太师的人,至少三成。

左右丞相的势力,也很难分出高低。

历来君王都讨厌臣子结党营私,但历朝历代,低阶臣子们总是难免要选择站在哪位高官的阵营,不能独善其身,有人持中立,有人墙头草,有人坚定不移,这些现象,是根本无法杜绝的。

只要臣子们不太过分,对他忠诚,他也不能太介意他们私下结党,毕竟人人都有私心,可若有冒犯他的,自然严惩不贷。

如果左右丞相是那种关系,一旦他们有心要反,联起手来控制部分官员,密谋这祁国的江山大业……

不,他们平时看起来明明都那么听话,他们不会有这样的胆量罢?也许他们从没有过这样的野心,可人心隔肚皮,万一他们不知足呢?

高官厚禄还不够吗?想指点江山,门都没有。

龙祁世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他已经跨过了层层楼梯,到达二楼雅间外。

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屋子里暧昧的喘息声。

龙祁世伸出了手,想推开门,却又有些迟疑。

真希望里面的人不是他们两个。

他最讨厌断袖!

然而,下一刻,屋子里就传出了顾珏清的声音——

“别怕,我不会粗暴的。”

龙祁世深呼吸一口气。

顾珏清竟然是上面的那一个?

他和卫长琴真的在里面做苟且之事……

龙祁世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朕要摘了你们的乌纱帽!”

回应他的,是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龙祁世望着床榻上的情形,怔了怔。

顾珏清身着白色中衣,怀里搂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美娇娘。

那女子拢紧了身上淡紫色的薄衫领口,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双颊红扑扑的,慢慢地钻进被窝里。

顾珏清似乎也吓了一跳,“陛下,您怎么会在这?”

龙祁世回过神来,望着床里侧的女子,“这女子是……”

“陛下,她的确生得漂亮,但她现在已经是微臣的人了,陛下应该不会稀罕微臣碰过的女子吧?”顾珏清说着,转身抚了抚女子的乌发,“别怕,是皇帝陛下,陛下英明神武,不会为难我们的。”

“朕何时说过要跟你抢女人!”龙祁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朕只不过是接到了一封密信,说你……”

“有人在陛下面前造谣微臣了吗?”顾珏清面带疑惑,“陛下刚才一进来,就怒气冲冲地说要摘了微臣的乌纱帽,还骂微臣不知廉耻,微臣实在是纳闷,床上的这位又不是陛下的女人,您为何骂微臣不知廉耻?莫非您真的看上了桃紫了?您怪微臣捷足先登了吗?您要是喜欢,为何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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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昊轩:我知道大家很讨厌本宫,但是你们仔细一想,本宫除了犯蠢、倒霉、计划一次次落空、一不小心还助攻什么的,还做过啥正经事?最后还得炮灰,反正本宫除了惹你们讨厌,被主角虐到不举之外,没有点亮任何成就,本宫最后要达成的成就,就是领盒饭。

龙祁世:为什么朕总是被利用?都怪朕太帅了。

第231章 我不想泡冷水(二更)

“朕没有看上她,朕只是……想来确认一下你和卫相之间的关系。”龙祁世说着,从衣袖内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顾珏清,“你自己看看吧。”

顾珏清接过了纸张,浏览着纸上的内容。

龙祁世的目光盯在她的面容上,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顾珏清的脸上先是呈现出了惊讶,随即有些嘲讽地笑了笑,“简直是无稽之谈。陛下,我有多恨断袖,您应该是知道的吧?您还记得微臣差点被天域国太子占便宜的事吗?若微臣是断袖,何必跟他闹得那么僵?太子虽说丧心病狂,长得倒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微臣丝毫不能接受他的触碰,只觉得心里一阵膈应,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微臣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子汉。”

顾珏清说话时,还帮身旁的女子掖了掖被角,“桃紫衣衫不整,不方便下榻行礼,还请陛下见谅。”

龙祁世此刻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问道:“卫相在何处?”

“陛下,这个微臣真的不知道。微臣可以对天起誓,自己绝对不是断袖,给陛下写匿名信的这个人,实在太过可笑了,他想检举微臣,为何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他是担心事后被微臣报复吗?若他手上真的有铁证,陛下大可用伤风败俗的理由,把微臣贬为庶民,微臣没有了一品大员的乌纱帽,也就没钱没势,报复不了他了。可他连面都不敢露,这就代表他是恶意造谣。”

龙祁世闻言,陷入了思索。

顾珏清看起来的确不像个断袖,若真的是断袖,当初差点被孟昊轩占便宜,何必气得七窍生烟,还来自己这里告状。

既然是断袖,他就不应该介意被男人碰吧?孟昊轩再怎么品德低劣,也是个有权势有相貌的人,从了孟昊轩,也许还能获得好处,可他偏偏就是要跟孟昊轩闹翻,开口闭口都是身为男人的尊严,如此要面子的顾珏清,怎会是断袖呢?

龙祁世忽然想起楼下大堂躺了一地的人,便又问顾珏清,“大堂里那些昏迷的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顾珏清一脸疑惑,“微臣从进屋开始,就没出过门。”

龙祁世微微蹙眉,“所以你压根就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楼下躺了一地的人,都像是中了药昏迷的。还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风流快活,在自己府里不好吗?跑来酒楼风流快活。”

“陛下,说到这件事情,微臣觉得很奇怪。”顾珏清一本正经道,“微臣离开了清乐园之后,回了自己的相府,可微臣都还没坐下来喝口茶,护卫又把我给叫了回去,说是有人求见,求见我的那个人,是茂姜身边的随从,这件事情很多人可以作证,我府里看门的亲眼所见,陛下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问,微臣肯定来不及和他们串口供,您问什么他们都会实话实说。”

龙祁世见顾珏清一脸坦荡的模样,心中又信了几分,“那么茂姜人呢?”

“压根就没见到他的人影,微臣还以为自己被耍了呢,更令人惊讶的是,进了这间屋子后,微臣就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莫名其妙就来了欲望……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稍稍一想,就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下药了,陛下若不信,可以去窗口处往下看,有一盆被砸烂了的水仙花,那盆花上肯定还有药物的残留,让太医检验一下便知道了。”

如果孟昊轩派来的那些人没有被迷魂香熏晕,那盆被砸碎的水仙花大概会被收拾掉,事后,她说自己中了药也没有证据。

可那些人偏偏昏迷了,就没有人去收拾那盆水仙花,水仙花的残骸依旧在楼下,成为她向皇帝解释的证据。

太医一旦检验出水仙花上的媚药成分,按照皇帝多疑的性格,他会把整件事情阴谋化,最终推测出:有人故意设计顾相。

不管这个人能不能被抓到,只要她在皇帝心中是无辜的,便足矣。

龙祁世听着她的话,走到了窗口处往下一看,果然有一盆被砸烂的水仙花。

“微臣发现花有问题的时候,已经中了药,微臣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圈套,可微臣的定力再怎么好,也敌不过药效,幸好,桃紫一直跟在微臣的身边,她本来就是顾府的人,给微臣献身也没什么,我真是庆幸把她带在身边,否则……怕是要给憋死了,委实丢人啊。”

龙祁世:“……”

到了这一刻,他开始仔细地推敲起来,把整件事情的脉络梳理了一遍。

匿名信上写,左右丞相苟且,如果这个写信的人真的故意设计,那么给顾珏清下完药之后,应该就会设法把卫长琴给骗来,让他们两人在药效的催使之下,行苟且之事,再被自己抓个正着。

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顾珏清砸烂了花盆,身边正好跟着个女子,这个女子就可以解决他的问题,而本该被骗过来的卫长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来?

幕后人的奸计落空,大概会很失望。

楼下躺了一地的人,会不会是幕后人的手下呢?如果是,他们为何昏迷?

顾珏清中了药,跟女子忙着在屋里快活,他肯定是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

他应该没有撒谎。

“来人。”龙祁世朝门口站着的人吩咐道,“把那盆花收拾收拾,带走,楼下那些昏迷的人也全都带走,送到刑部去审问,朕就不信了,这个捣鬼的人会抓不出来,此人竟敢骗朕,利用朕来对付朝中一品大员,实在不可饶恕,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是。”门口的侍卫应着,连忙下楼去收拾花盆了。

龙祁世转头看向顾珏清,“朕错怪了爱卿,你可别怪朕糊涂……”

“微臣怎么会怪陛下呢?微臣是气那个造谣之人。”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写匿名信的人,太过可恶,打扰了陛下的兴致,又污蔑微臣的名誉,甚至想要利用陛下来对付微臣,如此藐视君上,实在罪该万死。”

“顾卿放心吧,但凡是跟此事有关的人,都别想脱干系,朕总能查到是谁在捣鬼。好了,朕不打扰你的兴致了。”

龙祁世说完,转身离开。

顾珏清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走了,再不走,她体内的药效可就要压不住了。

她跟桃紫的药效尚未得到解决,神墨给她们扎了针,宛如镇静剂,却只能维持一刻钟的时间而已,时间一到,药效还是会继续发作。

“你们可以出来了。”她朝着空气道了一句。

下一刻,横梁上落下一道雪白人影,同时,床底下钻出一道蓝色人影。

“这床底下的灰尘还真不少。”神墨咳嗽了一声,“这酒店的伙计也太懒散了,打扫不扫床底。”

“因为正常情况下,没人会钻床底下。”顾珏清笑了笑,“咱们可以离开这了,不过,得分开走。”

说着,顾珏清转头看床里侧的女子,“你还好吗?”

“爷……”顾桃紫背对着她,语气里夹杂着怔然,“你真的是女子吗?”

“是。”顾珏清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清誉有损。”

顾桃紫默不作声。

她倒是宁愿损了清誉。

她一下子还无法消化事实。

“我这药箱里有乔装用的东西,假胡子,假斑块。”神墨朝卫长琴说道,“咱们把脸画得黑点,粘上胡子,随便乔装一下,当车夫。”

卫长琴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门,等屋子里的两人穿戴整齐之后,便一同离开了君悦楼。

回了顾府之后,顾珏清与顾桃紫一人一间,让人准备了大桶的冷水。

冬日里的冷水,冷到刺骨。

也正是因为足够寒冷,驱散体内的热意便更加有效。

“神墨去给你们熬驱寒的汤药了,减少你们着凉生病的可能性。”卫长琴望着眼前大桶的凉水,道,“我去给你准备个汤婆子。”

言罢,就要迈步走开。

而他没想到的是,才踏出一步,忽然觉得腰肢一紧,被顾珏清从身后抱住了。

顾珏清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背,“我不太想泡冷水,要不你留下来……”

第232章 冷死我了!(一更)

卫长琴的身躯僵了僵,整个人如同石雕一般,任由顾珏清拥抱着,一时竟没能回过神。

顾珏清见他不说话,整个人绕到了他的面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脸庞也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卫长琴见此,伸手抚了抚她的乌发,总算开口说话,“小清,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居然叫他留下。

顾珏清并没有接话,而是拉下了卫长琴的头,主动朝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他个子比她高,自然就得要他低头。

卫长琴:“……”

感受着唇上柔软的触感,那是属于她的温度。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古板的人,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主动。

不过……她可能是因为中了药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平时清醒着的时候,完全不黏人。但她的主动贴近却依旧让他心底一软,她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呼吸喷洒带着热意。

此刻,顾珏清的脑子愈来愈混沌,双手紧紧地抓着卫长琴的肩膀。

她吻得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野蛮,急切。

果然脑子不太清醒了……

卫长琴在心底叹了口气,即使舍不得推开她,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把头往后一仰,躲开了顾珏清的亲吻。

她中了药,可他没有。

“小清,你听我说,我虽然喜欢了你很久,却并不想趁人之危……”

顾珏清似乎不想听他说话,又一次低头,这一次直接朝着他的脖子下嘴。

卫长琴的身躯又僵了僵,感受到顾珏清埋头细细地啃咬着他脖颈,她牙齿间的力度并不至于让他疼痛,而是让他觉得有些……

麻麻的。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继续蔓延下去,会激发人最原始的**。

顾珏清甚至把手伸到了他的衣领处。

“不可以。”卫长琴抓住她作怪的双手,叹气,“我知道你并不清醒,只是受到药效的驱使才会对我这样,你平时从不对我做这种事情……”

“废什么话啊……”顾珏清嘟哝了一声,再一次抓住卫长琴的衣领,整个人朝他靠上去。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所以……

清不清醒都不重要了。

跟他发生肌肤之亲,对她来说没什么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卫长琴此刻的神识无比清醒,扣着顾珏清的肩膀就走到了水桶边,二话不说,开始扒她的衣服。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只扒掉了两层外衣,剩下薄薄的亵衣就没有再继续扒了。

一个俯身把顾珏清打横抱起,紧接着,把她整个人放进了水桶里。

身体接触到冷冰冰的水,顾珏清打了个激灵。

卫长琴的声音传入了耳膜——

“小清,现在有没有感觉**少了点?”

顾珏清的神志清醒了几分,看了一眼站在水桶边的人,“长琴,水里好冷,我想你抱着我……”

“等你泡完了我再进来抱你吧。”卫长琴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离开。

“不要走。”他听见顾珏清在身后喊他,“长琴,回来……”

卫长琴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房门,整个人如释重负。

有点儿太刺激了……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

“呀,还是出来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轻笑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磨蹭那么久,是准备给她当解药了,想不到啊,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有把握住,这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卫长琴转过身,望向神墨的眼神凉飕飕。

“你别这么看着我,看得我背后发毛。”神墨挑了一下眉头,“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嘛,你喜欢她都那么久了,如今她也看上你了,就算发生点什么,也无伤大雅,反正你们二人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

“她如今有些神志不清,我并不想趁机占便宜。”卫长琴此刻已经平复了心神,缓缓走到了树下的石椅上坐下,“她接纳我的时间还并不长,如果我真的趁这个机会跟她发生了些什么,怕她醒来之后会不高兴。”

“这应该没理由怪你吧?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

“可她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而我是完全清醒的。”卫长琴淡淡道,“我就是要让她明白,我有多理智,作为男子,能够控制自己的**,也算是一件挺了不得的事情。”

神墨有些无言地望着他。

说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但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有便宜不占,他难道就不觉得吃亏?

又或者……

他能够这么理智,说明他对顾珏清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刻,正是因为感情不深,所以**不大?

“你不必质疑我对她的感情。”卫长琴淡漠的语气飘进耳朵里,“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神墨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刚才压根就没把心里话说出口啊。

卫长琴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凉,“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真心话,没想到你真的在心里质疑我对她用情不深。”

“没有没有。”神墨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惊讶于你的理智。”

“小清她……从小到大都没人疼,她出生在勾心斗角的家庭,她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就连兄弟姐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长琴说话间,注视着前方的屋子,眸底有丝丝温柔涌动,“所以……如果我不疼她,她还能感受到这世间的暖意吗?我费了多少心思和时间才得到她的认可,我想让她明白,对我而言,她如同一块珍宝,需要仔细呵护,感情和**虽然是挂钩的,但感情必须占上风,至于**,将来总会得到满足,何必急于一时?”

神墨怔了怔。

此刻的长琴,整个人在日光之下,仿佛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如同天神一般,温柔细致。

“诶,我有点感动了。”神墨幽幽道,“我要找个时间,把你刚才的那番话重复给她听,我必须得让她知道你有多好,将来可千万不能移情别恋,否则就是眼瞎。”

“好啊。”卫长琴淡淡一笑,“那就麻烦你替我美言几句了。”

“我发现你真的有心机。”神墨挑了一下眉头,“顾相一定会感动的。”

“驱寒的药准备好了吗?泡了冷水很容易着凉,可不能让她生病了。”卫长琴开始转移话题。

“早就准备好了,在厨房的锅子里热着呢,等她们什么时候泡好了,盛给她们喝就是了,及时喝药,注意保暖,睡觉的时候在床头点炭火盆,应该就不会着凉生病了。”

“那就好。”

……

良久之后。

“应该泡得差不多了。”

神墨和卫长琴下到第三盘棋,还未下完,神墨便说道,“该提醒顾相起身穿衣了。”

卫长琴闻言,站起了身,“这盘你输了。”

“这都还没下完呢!”

“的确还没下完,但胜负已定,你若不信,自己好好思考思考,看看你这些棋子还有没有活路。”

神墨:“……”

本来还想趁卫长琴起来,偷换掉几颗棋子,等他回来再接着下,他却直接定了胜负,可见是不给自己耍赖的机会。

神墨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丢掉棋子,“我去端驱寒汤过来。”

卫长琴走到了房门边,伸手敲了敲门,“小清,该起身了,别再泡了。”

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响起了‘哗’的水声,应该是顾珏清从水桶里站起来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响起了顾珏清冰冷的声音,“进来。”

卫长琴推门而入。

由于他就在门外守着,门便不需要上锁,一推就推进去了。

他一步都还没踏出去,一个枕头就迎面飞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卫长琴没躲开,只是冲坐在床头的顾珏清淡淡一笑,“这是怎么了?闹什么脾气呢。”

“冷死我了!”顾珏清指着屋子里的那桶水,“你脱了衣服跳进去试试看。”

“好。”卫长琴竟答应了下来,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题外话------

╮╭

长琴:都不准笑话我,谁笑我跟谁没完

第233章 柳下惠(二更)

顾珏清见他把自己的话当真了,抽了一下唇角,阻止道:“你还真准备脱了跳进去?”

“不然呢?”卫长琴望着她,漂亮的眸子眨了一下,“不是你让我跳进去感受一下水有多冷吗?”

说话间,他还在继续扯腰带,“我知道你冷,你泡在冷水里我也心疼,现在换我泡冷水,体验一下你的感受,就当是对我小小的惩罚。”

“你住手。”顾珏清沉着脸走到了他的面前,阻止他脱下外衣,“我刚才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你用不着当真。”

“我并不是随口一说,我真打算跳进去。”卫长琴的脸上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成分,“我想起你泡在冷水里那么久,我心里不舒服。”

顾珏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既然那么心疼,你怎么就没留下来?”

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确有几分不矜持。

可她说的是心里话。

“现在是冬季,这冷水真的冻死我了,你把我丢进冷水里的那一刻,我还在眷恋着你温暖的怀抱。”顾珏清闷声道,“我记得我主动叫你留下来了,你拒绝了我。”

她并不觉得说出这番话有什么羞耻感。

对于卫长琴,她有的不只是喜欢,还有几分歉疚。

毕竟冷落了他很久才接纳他,回忆起相识的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对他不够好,想弥补点什么。

这次中了药,迷迷糊糊之间紧紧抱着他不放,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神智,她心里清楚,她并不介意跟他发生点什么。

平时还是有些羞涩的,但是由于药效的原因,她觉得可以放飞自我,难得大起了胆子,主动了些。

“小清,虽然你主动起来的样子十分惹人喜爱,但我还是不忍心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欺负你。”卫长琴伸手抚着她的乌发,语气里有笑意,“你非礼我的时候,我挺吃惊的。”

“喜欢就是喜欢,装什么纯情白莲花。”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顺水推舟,却没想到你是个柳下惠,倒显得我像个流氓。”

卫长琴听到了陌生的词汇,不禁疑惑道:“柳下惠?”

“柳下惠在我的家乡,是个很有名的人。他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传言,某一日夜晚,天降大雨十分寒冷,他发现家门外有一年轻女子无助地暴露在风雨当中,浑身湿透。于是将其请入家中,由于淋雨的原因,女子高烧不退。柳下惠为了让她不再寒冷,将她抱在怀中,为她取暖。抱了一夜,却未起任何邪念。后人都赞叹他的品德,因此事而千古留名。”

顾珏清淡淡地解释道,“于是,柳下惠这个名字,成了赞美清心寡欲君子的词汇。我本来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人。”

卫长琴追问道:“此人长相如何?有何成就?”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回答我就是。”

“此人长相与成就……我也不太清楚,他是由于为人正派而闻名的。”

“如果他俊美绝伦才华横溢,后人夸赞的就不仅仅是他的品德了,可民间只有他的品德流传,这说明他长得或许不怎么样,才华也不怎么好。”卫长琴淡淡道,“所以,他并不比我强,你不用太敬佩他。”

顾珏清:“……”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吃柳下惠的醋?

她刚才提起柳下惠的时候,有特别崇拜吗?顶多就是有几分赞赏罢了。

门外忽有脚步声响起,神墨的声音传了进来,“驱寒的汤好了,快出来拿,拿了趁热喝。”

卫长琴闻言,出门去拿汤了。

拿了汤回到屋子,关上了门,端着汤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还有些烫,等候片刻再喝。”

说着,把汤暂时放到了一边,伸出双臂打算拥抱顾珏清。

顾珏清却一转身回到了床边坐下。

卫长琴笑了笑,走上前去,“你是在气我不陪着你吗?我不是不想陪你,只是……怕自己定力不好,也许我的确有点像柳下惠,不想趁人之危,可我不一定真的有他那样的定力。”

“我恼的不是这个。”顾珏清磨了磨牙,“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缺少魅力?你总说我不像个女人,就算我主动对你耍流氓,也诱惑不了你,你定力好是一个原因,还有一半的原因大概是我吸引不了你吧……”

顾珏清此刻真的觉得有点郁闷。

她从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郁闷。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胡说八道,再也没有比你更吸引我的人了。”

“你这话才是胡说八道。”顾珏清显然不信,“你喜欢我,大概只是纯粹欣赏性格吧?你觉得我特殊,所以格外新鲜。至于我对你的吸引力……大概真的也没多少……唔。”

话还未说完,眼前修长的影子便笼罩了下来,堵住了她埋怨的嘴巴。

顾珏清:“……”

题外话

神墨:我快被狗粮撑死了

第234章 爷真的是断袖(一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温度,有些微凉。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顾珏清缓缓闭上了眼。

唇上的力度轻柔中带着几分眷恋,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的吻又逐渐加深。

良久之后,卫长琴撤离了,伸出了手,修长的指轻轻捏了捏顾珏清的脸颊,“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吸引力吗?”

顾珏清:“……”

“小清,对于我的离开,你可能存在些许误解。”卫长琴揽过了她的肩膀,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胜过的,当时你神志不清,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

“我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不至于糊涂到连对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顾珏清嘀咕了一声,“我知道是你,所以才放下了戒心,若换成其他人站在我面前,我宁可自残,也不愿意跟人家稀里糊涂地发生关系。”

“我不想这么草率地得到你。”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可你却把我对你的珍惜,误解成自己缺乏魅力,如此没有信心,可真不像是你,我认识的顾相应该是神采飞扬,洒脱自信。”

顾珏清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唇角却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果然变得有些庸俗了。

看别人谈情说爱时,听着男方对女方说好听的话,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肉麻。

如今自己谈起了一段情,才发觉,原来她也是喜欢听好听的。

而且……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卫长琴语气里的认真成分,毫不虚伪。

正偷着乐,忽听一句煞风景的话在耳畔响起——

“看你窃喜的样子,总算有点像个女孩子,不那么爷们了。”

顾珏清唇角的笑容当即一敛,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心里是不是总在腹诽我,觉得我半男半女?”

“没有。”卫长琴否认道,“我自己看上的人,绝不会有半分嫌弃。”

顾珏清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嫌弃。”

“驱寒汤好像不是那么烫了,快点儿喝。”卫长琴说着,把放在桌子上的汤药端了过来,舀了一勺,递到顾珏清唇边,“喂你喝,可好?”

顾珏清张开口,喝下他喂过来的汤。

热乎的汤流淌过喉咙,直通腹部,只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暖身的同时,心似乎也跟着暖了起来。

……

一晃眼,时至傍晚。

雅致的房屋内,纤细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忽听一阵敲门声响起,有低沉的男音传了进来——

“桃紫,这个点,你应该还没睡吧?”

顾桃紫听出了是顾久的声音,回了一句,“没睡,有事吗?”

“我刚才经过走廊的时候,看见丫鬟把你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撤走了,一时好奇就去问了问,才知道你不吃饭,我就让厨子把菜再加热一遍,又给你端过来了,我亲自来送饭,你不至于不给面子吧?”

“多谢关心,但我没有食欲。”顾桃紫的语气十分平静。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你是顾府管家,要是身体饿出毛病了,许多事情就要让别人来接手,旁人做事不如你仔细,你赶紧起来吃饭,你若不开门,我就直接推下来了。”

两人相识多年,顾久说话便也有些不客气。

顾桃紫不想与他争论,便起了身,披上外衣去开门。

顾久端着饭菜站在门外。

顾桃紫接过饭菜,面无表情道:“谢了,你回去休息吧。”

“天才黑下来,我没这么早歇。”顾久道,“你得当着我的面把饭吃了。”

“你真多事。”顾桃紫的脸色依旧没有波澜,却并没有再赶人,而是把饭菜端到了桌上,坐下来吃了。

她吃得很慢,似乎心不在焉。

顾久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很少看见你这样魂不守舍。”

“没什么……”

“肯定有事。”顾久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你跟爷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有什么心事?”

“你一定要这样刨根究底吗?”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应该是跟相爷有关。”顾久语气淡淡,“你若不说,我就要去问他了,我追随相爷这么久,他应该不会嫌我话多。”

顾久说着,转过了身。

“站住。”顾桃紫叫住了他。

顾久转头看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顾桃紫定了定心神,说道:“我被相爷彻底地拒绝了,我跟相爷……这辈子注定不会有情感纠葛,就只有主人和下属的关系。”

“猜到了。”顾久丝毫不感到惊讶,“如果你是被相爷给占了便宜,你就不会这样郁郁寡欢,而是会傻笑了。”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对相爷有意思,在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而相爷对你显然没有半点兴趣,否则,这么些年过去,他都没对你有什么表示。”顾久顿了顿,又道,“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似乎没有多大的奢求,毕竟咱们的出身都很平凡,若不是被相爷买来,培养成心腹,咱们现在应该还在黑市里做奴隶,沦为富豪的玩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是啊……她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她是助我们脱离苦海的恩人,就算我跟她之间没可能,我也不该怨恨的……如果不是她,我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舒坦。”

相府的女管家,与黑市的奴隶,命运可谓天壤之别。

身为管家,在顾相的地盘上,可以颐指气使,不用接触脏活累活,就管管府里的事务,拿着丰厚的月钱,出门也算光鲜亮丽,将来出嫁,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

而做奴隶……就是被人践踏、轻视、亵玩、鞭打。

顾相对于她而言,如同天神,她尊敬、爱慕、一心一意地跟随,但从来不敢奢求能跟顾相共结连理。

这种事情也就做做梦了。

只要能一直追随顾相,她便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如今……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

顾相和她一起躺在床上时,跟她说:桃紫,我是女子,咱们睡在一起,不会损了你的清白。本来还没想好要告诉你,可这次要是不说,怕造成你的误会,我不能给你名分,而你也并不需要我负责。

是啊……

都是女子,自然就不需要负责了。

为了让她相信,相爷把假喉结和缠胸的事情也说了。

女扮男装做官,这是欺君之罪,一旦泄露……

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桃紫,不要怨相爷对你无情,他对其他女子也是一样无情的。”顾久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膜,“爱慕他的名门贵女还少吗?你可曾见他对谁上心?都没有。比你家世好、比你美貌的女子也不少,他都没看上,这么一想,你的心里是不是会舒服点?”

顾桃紫面无表情,“你还真是会安慰人。”

要不是因为认识得久,她一定会把他踢出去。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平庸,我的意思是,你挺好的,但是比你更好的也有,但是不管多好,相爷都是不会动心的。”

顾久说着,特意走到房门外,扫了一眼周围。

附近无人经过,他这才走到了顾桃紫的身旁,小声说道:“爷是断袖,他不会喜欢女人的。”

顾桃紫:“……”

“你不信?”顾久的脸上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成分,“爷真的是断袖,你不要在他身上费心思了,这个秘密,我只跟你说,是想让你早日回头,你可不要泄漏给旁人听,这种事情传出去有损名誉,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在爷的面前就装糊涂吧,不要多听多看多问,知道吗?”

顾桃紫回过了神,“你为何如此确定?”

“作为爷的贴身随从,总是能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的,外人肯定看不出来。”顾久轻叹道,“对于断袖之癖,我是不大能理解的,可这种事情既然发生在咱们相爷身上,也就只能接受了,此事你要保密。”

“好……”顾桃紫低下头,继续吃饭。

第235章 虔诚(二更)

顾久既然误会了,那就让他这么误会下去吧,她没有必要跟他解释wwwlā

“多谢你的关心了。”顾桃紫说道,“相爷的事情,我们都不必过问太多,我心里也不会对她有埋怨,只觉得有几分失落罢了,你不必担心,也许过几天我就释怀。”

“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顾久一向沉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桃紫,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说。”

顾桃紫道:“你说吧。”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顾久说到这,似乎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说出了心里话,“爷我的心里没有你,你也不必执着于,你可以把目光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比如我。”

顾桃紫正在喝汤,差点一口汤呛在喉咙里。

她抬眸望着顾久,目光中有惊诧。

“你我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太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身为暗卫之首,除了追随相爷,鞍前马后,还得管手底下许多人,监督他们练习武艺,练就一身好本领,令顾府的防卫更加牢固,我真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成家立业的事情……所以……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与我在一起,我们这一生都要追随相爷,身为他的心腹,凑在一起过日子不也挺好的么?”

顾桃紫:“……”

他这是在表明心意?

他说的话还真是不怎么好听……一看就知道不会哄姑娘。

“你不用太快拒绝,考虑考虑,你若不愿意,就当我没提。”顾久说完之后,连忙转身走开,走到门外时,脚下的步子又顿了一顿,“桃紫,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从前看出来你喜欢相爷,也就一直没跟你谈心,我记着相爷的恩情,是绝不会跟他抢女人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爷对你没有半点意思,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如果你觉得咱们之间不妥,那也无妨,咱们还是像从前一样。”

话音落下,他也没等顾桃紫接话,便迅速离开了。

顾桃紫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从惊讶中回过了神,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顾久什么时候对她感兴趣的?

从前可真没瞧出来,他一向正儿八经的。

不但正儿八经,还不近女色,也难怪他说话毫无技巧。

不过……

他这人似乎还挺靠谱。

很快她就被这个念头给惊了一下子。

虽然跟相爷没可能了,也不代表她就得这么快移情别恋……

“桃紫。”

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入耳膜中。

顾桃紫看向门外,顾珏清不知何时走过来了,她刚才在出神,竟然没有发觉。

眼见着顾珏清走近,顾桃紫问候了一声,“爷吃饭了吗?”

“吃过了。”顾珏清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桃紫,关于我的身份……”

“属下不会泄露出去的。”顾桃紫担保道,“爷给予了我信任,我自然要帮着保守秘密。”

顾珏清淡淡一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不瞒您,我从前对您是有些非分之想的。”顾桃紫拿筷子,搅着碗里的白米饭,似乎显出了几分心绪不宁,“爷可能会笑话我吧,我出生平凡,从没想过能做正室,只是想着,做个侍妾就很好,如果爷不喜欢我,也无妨,只要能一直跟随您,也好……”

“桃紫,女扮男装是我最大的秘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轻易跟人说,所以连你和顾久我都没说。”顾珏清望着对面的人,轻叹了一声,“你们为我鞍前马后,忠心不二,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我习惯了对人都保持警惕,因此,越少人知道这个秘密越好。”

“当然,身为属下的我们,本不该探索您的秘密。您不说,是您的权利,您是主人,也是恩人,属下知道了您的秘密,心里虽然有些空落落的,但……恩人始终是恩人,主人始终是主人,我们衣食无忧、不受人欺凌,这都是您赐予的,对于您,属下心里从来没有过半分违背。”

顾珏清望进顾桃紫的眼里。

她的眼中,有的是虔诚、坚定。

顾珏清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前顾相选人的眼光可真是不错。

有这么一个管家,也算是捡到宝了。

“桃紫,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不过我终究是浪费了你的感情,如果哪天你有看上谁,想嫁人了,记得一定要跟我说,我会给你安排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此事不急。”顾桃紫淡淡一笑,“我还想再多陪您几年,也许……还能一直陪下去。”

第236章 抢来给你做聘礼

“他竟误会我是щЩш1a”顾珏清有些忍俊不禁,“既然他要这么想,那就随他去。”

顾久大概是发觉了她跟卫长琴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

“爷放心吧,他这人嘴巴严得很,只是找我私底下说了,并且还嘱咐我不要泄露出去,我们都不会再向其他人提起。”

“对于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

顾珏清离开了顾桃紫的卧房,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

她要亲自去一趟天牢。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四壁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茂姜躺在干草铺的榻上悠悠转醒,看见眼前有两道人影晃动。

“茂大人,吃饭了。”

走在最前边的人蹲了下来,把饭盒从牢房铁栏的空隙递了进去。

茂姜坐起了身,目光越过送饭的狱卒,看向狱卒身后的人。

“顾大人。”茂姜连忙下了榻,走到了牢房边缘,“大人,下官是冤枉的,下官没有害你,陛下说您遭到小人陷害,相关的人全都要抓起来,我虽然牵涉此事,但我……”

“你别急,先坐下来。”顾珏清淡淡道,“边吃饭边说吧。”

被顾珏清这么一说,茂姜也闻到了空气中的饭菜香味,低头一看饭盒。

这一顿饭菜,倒挺丰盛的。

牢里的饭菜通常不会有鱼有肉,除非受到特别的关照。

上一顿饭还挺寒碜,这一顿却截然不同,莫非……

“顾大人,您吩咐狱卒给我加菜了吗?”

顾珏清闻言,挑了挑眉,“所以让你边吃边解释,别等菜凉了。”

茂姜只好坐了下来,拿起了饭盒。

狱卒已经走开了,顾珏清便可以放心地问问题。

“你悄悄给桃紫塞了字条,上面写着小心太子,具体原因却没有多说,这是为何?”

“下官和太子只是偶然相识,起初,看在他是异国贵客的份上,给他递了肉串,只不过是想客套一下而已,哪知道会被他揪着问话,他向我打听您的事情,还给了我银票当见面礼,当时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清乐园最高的那座楼台,楼台上只有他和他的随从,如果下官对他有任何不敬之处,恐怕会被他教训,下官当时并不想得罪他,便装作贪财,收了银票,假意答应他提出的条件,然后悄悄给顾大人你捎信,好让你有所提防。”

茂姜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太子叫我约您出去,把您忽悠到君悦楼之后,又叫我派人去给卫相报信,他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他想做什么,我却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走下楼台的时候,他的随从就盯着我了,我也不好直接去找您,当我意识到自己被人监视的时候,就想着甩开那人,可那人实在不好甩,偶然经过厨房,我看见厨子拿笔在记食材,便走过去借了笔写字,趁着那人没进厨房就赶紧收好纸条……”

“之后,你装作不经意地和桃紫擦肩而过,把纸条悄悄塞给她了。”

顾珏清笑了笑,“虽然你是出于好心,但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无论你有没有报信,都并不影响孟昊轩的计划,他本来就是想借着你的名义来约本相,若他本人约,本相根本不会理,可换成了你,本相就会理。你报了信又如何?孟昊轩的具体计划压根就没有被泄露,你报了信之后,本相就更想见到你了,所以,他逼着你约本相出门,本相一定赴约,因为本相担心自己会错过什么消息。”

“顾大人,我明知太子想要对你不利,却根本无力阻止。他说,若我不听话,他就不能保证我家里人的安全了……我如今身在牢狱,也并不能把他供出来,他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是死士,嘴巴硬得很,不会出卖他,我只能跟审讯的刑部尚书说,是被一个神秘人给要挟,神秘人是谁,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尚书大人还没有对我用刑,说是要去请示陛下,若陛下要用刑,他也不能手下留情。”

“放心吧,陛下那里,本相去给你求情就是了。”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本相分得清是非黑白,你虽然受孟昊轩的逼迫忽悠本相去了君悦楼,可你的内心并没有背叛,本相也没有被他陷害成功,这件事情就不会跟你计较了,只要你的内心始终站在我的阵营,我可以保你平安出来。”

拉拢人心,得恩威并施。

需要让对方明白,背叛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向着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奖赏。

茂姜虽然给孟昊轩的计划推波助澜,原因却不是见利忘义,而是不得已。

这次把他从牢狱里保出来,他心里肯定会记着这份人情。

“顾大人,当真愿意保我?”茂姜望着牢狱外的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希冀。

“你看本相的表情,像是在骗你吗?”顾珏清道,“陛下对本相还是很信任的,本相保你,绝非难事,记着本相这份人情,将来可不要见利忘义。”

“顾大人放心,不管过去还是将来,下官都以顾大人马首是瞻。”

“嗯。”顾珏清点了点头,又问,“太子都跟你打听些什么了?”

“打听您和卫相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打听这个。”

顾珏清蹙眉。

孟昊轩竟然打听她和长琴……

孟昊轩此次的计划,是想让左右丞相发生苟且之事,并且被皇帝抓个正着,事情一旦宣扬出去,左右丞相的名声也就完了,官职大概也保不住。

这个世道的人,对于断袖之癖的接受程度可不高,身份越高的人,越不能做违背世俗的事情。

孟昊轩绝不可能知道她是女子,如果他知道这事,直接揭穿她就行了。

所以……他是打心里认为,顾相与卫相是断袖。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或者,他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知情者几乎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泄露出去。

她和卫长琴在人前可并不暧昧,暧昧的事情都是私下无人的时候才做。

难不成什么时候被孟昊轩给看见了……

也不对,他又没长着千里眼。

她坚定地认为不是身边人泄露出去的,那么,暂且就猜测是孟昊轩自己发现的好了。

顾珏清开始在记忆中搜寻,她和卫长琴每次亲昵的地点。

卫府、顾府、这两个地方,算是绝对安全的。

还有就是——清乐园后院。

姑且认为这个地方是最不安全的好了。

她忽然想起,茂姜刚才说,和太子谈话的地方是清乐园最高的那一座楼台。

他们谈话的时间,和她收到纸条的时间,间隔应该是很短的。

那段时间,她和长琴的确在后院的凉亭里亲昵,趁着附近没有人,勾肩搭背,包括亲吻额头……

属于极其暧昧的举止,一旦被人发现,就可以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纯洁。

当时长琴坚定地说——

“我的耳朵灵着呢,若有人靠近,一定能够听得见脚步声,再说了,你的管家不是在附近放风吗?要是有人走过来,她一定会及时过来通知。”

他们提防了周围,却没有提防高处。

“也不对……他的视力怎么可能那么好。”顾珏清嘀咕道,“那么远,能看见就有鬼了。”

清乐园的地形,她很熟悉了。

最高的楼台,到后院凉亭,能看见人脸吗?

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在人的肉眼里,估计也就比芝麻大一点。

“顾大人,您在说什么?”茂姜听见了顾珏清的嘀咕声,问了一句。

“茂姜,你刚才说,你们是在最高的那座楼台谈话对吗?你们在第几层?”

“正是最高的那一层,最高处看风景是最好看的。”

“那么,你们所在的位置,是不是几乎能看到整个清乐园的分布?”

“大概是的。”

“能看到后院的花草树木跟凉亭吧?”

茂姜想了想,说道:“虽然有点儿远,但还是能够看到亭子的轮廓。”

“能看到亭子里的人吗?”顾珏清挑眉,“包括长相。”

“这怎么可能呢?”茂姜毫不犹豫地回答,“太远了,不可能看得清人,那样的高度和距离,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的。眼神不好的可能连人影都看不到。”

眼神好点的,能看到视野里小小的人影在动。

至于看长相?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说得不错,那样的高度和距离……太子没本事看到凉亭里的人,除非他长得不是人的眼睛。”

茂姜闻言,问道:“顾大人,您是不是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了?”

“没什么,就算被他看见了,他也没证据,如果他现在跑去陛下面前说,陛下一个字都不会信。”

龙祁世对孟昊轩的厌恶程度,基本上已经到顶了。

对孟昊轩的印象大概就是:色胆包天,鬼话连篇,早该入土。

当一个人的人品被极度厌恶时,说真话也没用,除非能拿到铁证。

所以……她并不担心孟昊轩去造谣生事。

“我大概是想得有点多了,刚才脑子里还蹦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觉得这世间可能有奇迹,或许有人的视力够突破正常人类,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与其怀疑他视力好,倒不如怀疑他手上有什么宝物……这世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视野中所看到的景物放大呢?”

如果是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地方,这种‘宝物’一点都不稀奇,有钱就能买到。

可是这个时代……落后了几千年啊。

这是一个没有高科技的时代,一个连交通都不便利的时代。

“把视野中所看到的景物放大?”茂姜的声音传入耳中,“这种东西,我倒是有听说过,但是还从没亲眼见过……”

“你说什么?真有这种东西?”顾珏清的心情顿时振奋,“你从哪里听说的?传言里的这种东西,在什么地方有?”

“顾大人,传言不一定属实,下官也不敢保证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里说的那么神奇,传言偶尔会有夸大成分。”

“无妨,你就说说,你听到的传言是什么样的?”

“有一种像琉璃一样的、扁圆的珠子,表面呈弧状,虽然长得像琉璃,却比琉璃更加清透,而且不易碎,此物有一个大气又好听的名字,叫乾坤珠。听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世珍品,可遇而不可求,这东西之所以稀罕,就是因为能观远,把它放在眼前,看远处的东西,就像看近处的一样,比人的眼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下官听到的传言就是这样,顾大人不要全信。”

“乾坤珠……”顾珏清伸手摩痧着下巴,“我也好想要这个东西,真是怀念啊。”

“怀念?顾大人这话听起来,像是见过似的。”

“本相小时候见过类似的,那东西和你描述的差不了多少,本相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的东西了,在我的家乡,它不是珠子,而是镜片,镶嵌在管状物内,称为‘望远镜’,多简洁明了的名字?”

“镶嵌在管状物内?”茂姜怔了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下官与太子说话的时候,看见他的手边放着管状物,里面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下官根本没看清,太子就用袖子掩盖住了,显然是不愿意让我多看,要不是顾大人刚才提到管状物,我还真想不起来,顾大人刚才不是在怀疑太子殿下的眼睛不正常吗?依下官之见,他手上可能就拥有您说的——望远镜?”

顾珏清从惊诧中回过神,忽然勾起了唇角,“果然……他手上还真的有这东西!茂姜,本相真的要感谢你了,委屈你在这牢里再呆一呆,本相会尽快保你出来。”

“多谢顾大人。”

“不客气。”

顾珏清离开了天牢,嘴角依旧掩饰不住笑意。

乾坤珠……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那个人渣拥有呢?

想到这里,顾珏清朝着车夫说道:“等会儿在卫府外停一停。”

……

顾珏清见到卫长琴的时候,他和神墨坐在大堂里对弈。

“你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卫长琴望着满面笑意的顾珏清,不禁问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顾珏清呵呵一笑,“我看上了孟昊轩手里的一样东西。”

卫长琴道:“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感兴趣。”

“你们听说过乾坤珠吗?”

“乾坤珠?”

“乾坤珠?”

对面的两人异口同声。

顾珏清看出了他们脸上的惊讶,“看来你们都听过,如果你们没听过,就应该是好奇,而不是惊讶了。”

“他手上竟然有这个东西?”神墨说道,“乾坤珠,最早是在天域国周边的小国被人发现,小国的国君担心珠子容易遗失,就把它镶进了能伸缩的管子里,又名乾坤镜、千里镜。因为这东西能看到很远以外,仿佛远处的景物浮现在眼前,很神奇。这东西十分稀有,一旦被发现,最后几乎都会流连在皇室的手里,在民间压根就找不到。”

“孟昊轩手上就有一个。”顾珏清挑了挑眉,看向卫长琴,“他大概是借着这个东西,发现了咱们之间的猫腻,站在清乐园最高的楼台,用乾坤镜看后院凉亭,不管咱们在做什么,都落在他眼睛里了。你说你的耳朵敏锐,能够听见附近的脚步声,可你防不住乾坤镜的偷窥啊,咱俩的关系在他那里算是暴露了,不过还好,皇帝陛下已经不信他的鬼话了。”

“这么好的东西,放在他那里可惜了。”卫长琴对上顾珏清的视线,淡淡一笑,“小清,我抢过来给你做聘礼,怎样?”

第237章 礼物(一更)

听到‘聘礼’二字,顾珏清先是怔了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说到聘礼,就不禁让人联想起Щщшlā

她虽然与卫长琴两情相悦,但她还真没有仔细想过成亲的事。

就以他们两目前的身份来看……

成亲是不太可能的。

连谈情说爱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外人知道,而她也并不介意这样的‘地下情’,想想还觉得有点儿刺激。

不过,卫长琴既然说出了‘聘礼’,那就代表他一定在心里想过要和她成亲的事。

现在虽然不太可能实现,将来说不定可以。

他不会在祁国做一辈子的丞相,他是天域国皇室流落在外的皇子。

虽然沈氏一族被扣上了谋逆罪名,并且遭到屠戮,但沈家的罪名不管是不是遭人陷害,按照律法都不会牵连他这个身为皇子的外孙。

沈皇后虽然是沈家人,嫁了皇帝之后便也属于皇家人,沈氏犯罪,皇后也不用受到株连。

可沈皇后当年还是带着他远走,多半是被环境所逼迫,留在皇宫无益,怕遭奸人陷害,这才要离开。

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皇后,在母族受到重创之后,地位也难保,即使活下来也要饱受讥讽与轻视,还真不如带着子女远走高飞来得快活。

卫长琴对孟昊轩的惩罚,只是他复仇的第一步罢了。

天域国,他迟早会回去。

若他离开祁国,她自然也会跟着,到那时候……她大概就不用女扮男装了。

褪去男儿的装扮,换上女装,她可能都会有点儿不习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卫长琴的声音突然传进耳膜里,“是不是在思考,我该送你多少聘礼?一个乾坤镜确实不够,你还想要什么?”

顾珏清闻言,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的,我是在思考,该怎么拿到乾坤镜。”

“这个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卫长琴的唇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你只要等着收礼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这事不需要我参与了?”

“不需要。我想送你的礼,当然得我自己动手。”

顾珏清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了笑,“那好吧,那我就回府去,坐等你的好消息了。”

顾珏清离开了之后,神墨啧啧道:“年轻真好。打情骂俏,郎情妾意。”

“打情骂俏,郎情妾意还不够。”卫长琴接过话,“我还想要共结连理。”

“可惜目前不是好时机。”神墨道,“你俩是左右丞相,婚礼可办不起来。”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让她等太久。”卫长琴说到这,话锋一转,“孟昊轩回国的行程大概就在这两天,我要夺乾坤镜,你给我当帮手。”

“我就知道,你干坏事的时候肯定不会落下我。”神墨悠悠道,“不过,我对乾坤镜真的很好奇,这次跟你一起去抢来,我就能知道,它是不是真像传言中说的那么神奇。”

……

顾珏清回到了府里,夜色已经深了。

路过庭院的时候,她看见顾桃紫的屋里还亮着烛火,窗子都没有关上。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屋里的人正低着头,双手拿着棒针,做织线的动作,而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团毛线球。

顾珏清走到了窗口处,笑道:“这么贤惠,是要织给谁的?”

顾桃紫才织了一片布料,抬眸望向窗外的人,也笑了笑,“爷,我在给你织围脖,现在天气冷了,您又常常出门,戴上围脖会暖和些。”

“这个事情,你用不着亲手做吧?多浪费时间,大街上又不是没得卖。”

“这您就不懂了,街上卖的料子……属下觉得不太好,属下织的这个围脖,用的是上等羊绒线,手感好的同时,又十分保暖,还不厚重,与街上卖的围脖大有不同。反正最近府里的事务不多,闲着也是闲着,织这个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我的手艺还挺不错,等我织完了,您就知道我不是吹牛。”

顾珏清闻言,便也不再客气,“你的心意,本相收下了。”

顾珏清说着,走进了屋内,关上了窗子避免冷风灌进来,这才走到了顾桃紫的身旁,观看她织围脖的过程。

她动作利落,毫不磨蹭,可见确实挺在行。

“看你这动作,本相就知道你手艺不错。”顾珏清说着,坐了下来,“织围脖……应该不难学吧?”

“不难,但也不算简单。”

“既然这样……那就教教我吧。”

顾桃紫闻言,有些惊诧地抬头,“您要学这个啊?”

“怎么?”顾珏清挑了挑眉,“你不敢收本相这个徒弟吗?”

“只是觉得有些讶异,在我的心里,爷一直都是干大事的,怎么会想要做这些小事……”

“本相仔细想了想,虽然做了这么久的男人,可本质还是个女人,女人大多都会女红针线活,我却一窍不通,就想学一学,无聊的时候也能打发时间嘛。”

从前可没想过要学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女红针线可以说是很无聊了。

但是,如果她学会织围脖,送给长琴做礼物……

他会不会大吃一惊?

说不定还会破天荒地夸她贤惠。

他总说她像男人,不像女人,她还偏偏就要女人一回给他看看,省得他总在心里腹诽。

这么一想,顾珏清便拿了两根棒针,“桃紫,你教教我吧。”

……

次日上午,顾珏清洗漱吃过早点之后,便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织围脖。

皇帝批给她的假期还没结束,她依旧挺闲。

她学东西还挺快,昨夜被桃紫指点着织了一小块布料,大致就明白应该怎么织。

虽然手艺很生疏,织出来的也不一定好看,好歹是心意,卫长琴定不敢嫌弃半句。

正织着,就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爷,有个不认识的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一定要您过目。”

顾珏清闻言,把织围脖用的东西全压在被褥下,这才起身去开门。

从护卫手里接过了信,拆开一看,入目的是娟秀的字迹。

“午时,城东永昌街梅花苑,不见不散。”

落款一个莹字。

应该是那位好久不见的卫迎莹。

自从她的画像被皇帝看中了之后,她就不呆在卫府了,卫府的人也对外宣称他们的小姐失踪了。

她约自己出去,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谈?

顾珏清抬头朝着护卫道:“去准备马车,本相要出门一趟。”

……

临近午时,顾珏清到了信上约定的地点。

到了梅花苑外,她抬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

开门的女子轻纱遮面,柳眉杏目。与顾珏清四目相对时,眉眼含笑弯起。

“顾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声音如同记忆中一样清脆。

“我过得好不好,你会不知道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哥难道没告诉你?”

“我就是跟你客套一下。”卫迎莹侧开了身子,“咱们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快进来吧。”

顾珏清走进了庭院内,望着眼前落英缤纷的景致,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吗?这里风景好,却有些幽静。”

“我不太需要人伺候。”卫迎莹走在前边,“你跟我来。”

顾珏清闻言,跟上了她的脚步。

“从前对你有些得罪之处,你应该已经忘记了吧?嫂子。”

突然冒出来的‘嫂子’两个字,让顾珏清回答的时候结巴了一下。

“以前的事啊,都过……过去了。”

对于这个称呼,她似乎不能拒绝。

“虽然经常听大哥提起你,但咱们两见面的次数的确不多,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花了我不少精力,希望你不要拒绝。”

卫迎莹说着,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在这里面,我有预感,你和大哥都会喜欢的。”

顾珏清的心里产生好奇,便伸手推开了房门。

而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愣住了。

第238章 女装(二更)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又一件精美华丽的裙装,悬挂在四壁。

每一件都能看到整体构造,从领口、到腰封、到袖子、到裙摆……

每一件的样式都不同,颜色大多以黑白蓝为主,的确都是她比较喜欢的颜色。

有束袖的,广袖的,花边袖的,流苏袖的。

每件衣服的刺绣看上去都十分精致,图案精美复杂的同时,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花哨。

左边那条浅白的裙子,领口和衣袖上绣的是颜色更雪白一些的雪莲花,腰封是纯粹的乳白色。

白色包含乳白、雪白、浅白,在同一件衣服上很有层次地体现出来。

右边那条黑色的,衣袖和裙摆也有浅黑到深黑的渐变效果,可见在做衣服的时候,十分用心,并且有创意。

再看中间那套蔚蓝色的,刺绣的是蝴蝶兰,款式较简单,给人十分清新的感觉。

顾珏清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几乎就没穿过女装,她也从来不曾想象过,自己会欣赏女装欣赏得挪不开眼。

莫非她潜意识里还是很想穿女装?

不应该吧……

她的性格一直都挺爷们的,长琴还一度担心她扮男人的时间长了,会彻底脱离女子的韵味。

事实证明,长琴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她的内心真的足够爷们,她又怎么会乐滋滋地欣赏女装?应该是毫不感兴趣地扭头就走才对。

顾珏清迈出了脚步,想要近距离欣赏那些衣服。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走到屋子的中央,就听见身后的房门‘啪’地一声给关上了。

顾珏清转过头,就听见房门被锁的声音。

“莹莹,你干什么?”

“你放心,我没上锁,只是粗略地扣住门环,不让你出来而已。”卫迎莹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哥说,你做男人的时间太长了,言行举止都很阳刚,所以,我也不太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这些衣服,我让你跟这些衣服待在一起,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姑娘,这些衣服应该都很贴合你的尺寸,你要是不穿,我就不放你出来。”

顾珏清:“……”

这两兄妹的担心都太多余了。

她从来都没忘记自己是个女的。

虽然以前觉得当男人没什么不好,但……性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决定的。

即使习惯了扮男装,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这些衣服,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触动的。

这个房间里有的不仅是衣服,靠窗的地方还有个大梳妆台,桌子上面首饰很齐全,发钗珠花摆放得都很整齐。

顾珏清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

从前觉得自己非常玉树临风,风魔万千少女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觉得……

这张脸搭配上女装应该也是很好看的吧?

尤其那些衣服的款式和刺绣,都符合她的审美。

精致却不浮夸,简约又不单调。

“这些衣服的刺绣,可都是我绣的。”门外又响起卫迎莹的声音,“我虽然做饭不怎么样,但女红可是一流的。”

顾珏清吃了一惊,“这么多刺绣,你得花多长时间?”

“不记得了,闲着的时候就一直绣,你若喜欢,我的心思就不算白费,就怕你不喜欢女孩子的这些东西。”

顾珏清:“……”

想不到这小姑子的针线活这么好。

自己虽然做饭很好吃,但是女红……

想起那条织了一个开头的围脖,几乎也可以想象到成品的效果。

应该……不会特别好看。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在,干脆就试试女子的装扮?

漂亮衣服、胭脂水粉、珠钗首饰,这些东西真的是非常久没有触碰了。

不过还好,她上辈子就会化妆,就算很久没有上妆了,基础能力依旧具备。

顾珏清走到那套雪白的衣裙面前,把衣服摘了下来,拿到铜镜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不错,肤色白皙的人穿起来大概仙姿玉立。

长琴穿白色锦衣,犹如画中仙人,她也不应该逊色才对。

想到这,顾珏清对着铜镜,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男装。

褪下外衣之后,再脱去了中衣,这才把那套雪白的裙子换上了。

换好衣服,顾珏清摘下了束发用的男式银冠,手指划过桌子上的一排排发饰,最终选定了两朵雪白的珠花,和一个白玉质的莲花珠冠。

……

卫迎莹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静候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心想,也不知道顾相会不会上妆?

还有那些首饰,会不会佩戴?

衣服总能穿得好吧?

其实她也有点想象不出来,顾相的女子装扮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迟早都能见得到,而且,模样好看的人,打扮起来也会是好看的。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前方响起了敲门声。

卫迎莹脸上浮现了笑意,走向大门。

第239章 绝代佳人(一更)

打开大门,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她笑着问候,“大哥,你来了。”

说着,侧开了身,让卫长琴进来。

卫长琴跨过了门槛,“你不是说,有要紧事找我吗?”

“确实有。”卫迎莹关上了大门,“你跟我来。”

卫长琴跟上她的步伐。

行走了片刻,卫迎莹突然停顿了脚步,抬手指着一丈之外的那间屋子,“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如此神秘,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想知道里面有什么,走过去不就行了?何必多问呢?”卫迎莹说道,“难不成大哥觉得我会捉弄你?”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卫长琴悠悠道了一句,却还是迈出了步伐。

他一时还真的猜不到屋子里会有什么。

走到门外,低头看见门环上挂着的锁,那锁是开着的,直接拿掉就行。

于是,他取下了锁头,伸手推开房门——

一道雪白纤细的侧影映入眼帘。

那人坐在靠窗的梳妆台上,侧对着他,身穿一件雪白广袖罗裙,白皙的手正拿着一只雪白的珠花扎入发髻间。

卫长琴怔了怔。

那个人的侧颜,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白皙莹润的肌肤扑上一层淡淡的粉黛,少了些英气,多了些秀气与明艳,一向淡色的唇沾了水红色的口脂,如三月桃花般娇艳。

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翻卷的领口上落下几缕发丝,被窗口处灌进来的微风轻轻扬起,在空气中飞舞,又多些脱俗的飘逸感。

他真的差点认不出来。

这是他的小清?

顾珏清戴好珠花的同时,缓缓转过了头。

原本还以为进来的人会是卫迎莹,却没有想到……

是长琴。

一句“你怎么来了”脱口而出。

但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长琴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应该也是被莹莹约过来的吧。

才打扮好就被看到,顾珏清感到意外的同时,心中也有那么些许期待。

会不会被夸奖呢?

既然被看见了,索性就大方地站起来。

穿着好看的衣服,就得站起来,才能在人的视觉中展现整体最佳效果。

“好看吗?”顾珏清淡定地问了一句。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膜里,卫长琴回过了神,“听声音,果然是真的小清。”

“你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还是假的?”顾珏清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我穿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不习惯?”

卫长琴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得缓一缓。”

连语气都是那么熟悉,是真的顾珏清,真得不能再真。

顾珏清没听到夸奖的话,心中有些不满,伸手在卫长琴的胳膊上掐了一下,“疼不疼?如果觉得疼,那你看见的就是现实,不是虚幻。昔日玉树临风、英姿勃发的顾相,褪去了男儿的装束,以女装扮相站在你的面前,你说句真心话,我这身打扮究竟怎样?”

卫长琴望着眼前的俏佳人,唇角不自觉扬起淡淡的弧度,“特别好看,就是有点儿不太习惯。”

“就知道你会不习惯,其实我自己都不太习惯。”顾珏清已经听到了夸奖,心情便十分轻松愉悦,“莹莹送给我的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不过我只能偷偷穿,等离开了这里,我还是要做回那个玉树临风的顾相。好了,你先出去外面等我吧。”

卫长琴闻言,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你要换下来了吗?”

“是啊,换回原来的样子。这些衣服虽然好看,但是还没到真正穿它们的时候,我还是先收起来吧。”

顾珏清说着,转过了身。

本来想走到梳妆台前把头饰都拆下来,可脚下的步子才跨出了一步,卫长琴便紧跟了上来,伸出双臂,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身躯。

“别这么急着换下来。”卫长琴的声线传进耳中,分外柔和,“我才看了一下子,你就要换?再多让我看一会儿吧,这个院子里没有外人在,就算多穿一会儿也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顾珏清笑道:“你喜欢我的女装扮相?”

“这么好看,怎么会不喜欢?”卫长琴把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根处,“我想象过你恢复女装的模样,可当我亲眼看见的时候,才知道想象再如何美好,也比不上现实里美好,所以……我还想多看看。”

卫长琴说着,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正对着自己,打量着她的脸庞,“你这张面孔,真的是可男可女,做男儿装扮的时候,不觉得娘气,而略施粉黛的时候……”

“怎样?”顾珏清挑了挑眉。

“绝代佳人。”卫长琴捧起她的脸庞,轻柔的吻分别落在额头上、鼻尖上、唇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不带**,只是纯粹表达喜爱之情,柔和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顾珏清的心田。

卫长琴的亲吻才撤离,顾珏清又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想把他的头拉下来,再亲一回。

“你太高了。”顾珏清道,“头低点儿。”

卫长琴并未低头,只是挑了一下眉毛,“做甚?”

“你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顾珏清道,“我要亲你。”

“不可以。”卫长琴拒绝得干脆利落。

“为何?”

“我怕把你的妆给亲花了。你做这个打扮肯定花了不少时间,这么好看的妆容,弄花了多可惜?晚点儿再亲热。”

顾珏清:“……”

他的脑海中为何会萌生出这么搞笑的想法。

怕把妆给弄花了,所以连亲吻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就想保留她的妆容。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她此刻的扮相了。

“真的好看。”卫长琴轻抚着她的发丝,“幸好,此时只有我能欣赏到,其他男子欣赏不到。”

“难道我平时不好看吗?”顾珏清问道,“只有化了妆,你才觉得特别好看吗?”

“问的这是什么傻问题?”卫长琴淡淡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好看,与妆容无关,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没有断袖之癖,我当然更偏爱你的女装扮相,你男装的样子虽然玉树临风,但……总觉得爷们,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穿上女装之后,你就没那么爷们了,看起来娇俏不少。”

“或许,我在潜意识里,可以把男人女人的姿态进行自由切换。”顾珏清呵呵一笑,“既然你喜欢看,那我就多穿一会儿。”

“哥哥嫂嫂,你们都还没吃过午饭吧?”屋外响起了卫迎莹的声音,“我给你们准备了午饭,可能不太好吃,别嫌弃。”

卫长琴闻言,牵上顾珏清的手,“把午饭吃了,你再换回来吧。”

顾珏清淡淡一笑,“好。”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的时候,卫迎莹已经在庭院的石桌上摆了饭菜。

一抬头看见了顾珏清,她也怔了怔,随即笑道:“坊间传闻的津城三美,分别是两大贵妃,加上小妹我,嫂子的这身扮相要是走出去,津城三美,就应该变成四美了。”

“少夸奖我,免得我舍不得脱下这身,我还要做回顾相呢。”

顾珏清笑了笑,与卫长琴牵着手走到了桌前一看,饭菜还挺丰盛。

可卫长琴一眼就能看出几道菜的不足之处。

“红烧鱼的表层稍微有点儿焦了,豆腐似乎煮得烂了些,这红烧肉似乎过于油腻,虾仁的颜色看起来不够火候……”

由于对顾珏清的手艺太过熟悉,他已经可以通过菜的表面,来评判一道菜是否成功。

“行了,你少嫌弃两句。”顾珏清拉着他坐了下来,“人总有长处和短处,莹莹做饭不成功,可刺绣的手艺却是一流的。而我厨艺绝顶,针线活就不太行了,学起刺绣估计也是不伦不类,连个毛线都织不好……”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不妥,立马噤了声。

围脖的事情,还不能让他这么快知道。

“你什么时候做过针线活?我就没见你碰过那些东西。”卫长琴有些好奇地望着她,“莫非你私底下学女红了?”

“没有。”顾珏清否认道,“一看到就头疼,没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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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团团圆圆

“我还以为你对针线活也有兴趣了呢……”卫长琴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不过,以你这性格,确实不适合做这些精细的活,你又不是那些安分守己娴静斯文的女孩子,让你坐着绣花,你一定坚持不了半个时辰的。”

在他看来,小清性格好动,适合做一些活泼的事情,比如练武、蹴鞠、赛马。

她并不适合刺绣、缝衣等需要静坐才能完成的事情。

顾珏清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白了他一眼,“我不安分守己娴静斯文,我特别野蛮粗糙有辱斯文是不是?”

“你不要总是曲解我的意思。”卫长琴连忙解释道,“我所想的,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可你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我不像女人,女人做的事情就特别不适合我。”

“小清,你冷静点好么?”卫长琴有些忍俊不禁,“你的性格活泼好动,我说你不文静,绝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你给我听清楚了,绣花缝衣你都用不着学,我从来不要求你做个循规蹈矩的女子,你只需要活得开开心心,做你自己便好了。”

顾珏清闻言,一时静默。

只需要活得开开心心便好?

她现在活的就蛮开心的。

他叫她不用学那些针线活,这份心意她知道了,可是那条才织了一个开头的围脖,她必须完成。

哪怕知道自己的成品不怎么样,也不能成为她半途而废的理由。

她就是希望,卫长琴身上能有一样她亲手制作的东西,每当他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说不定还会在心里赞赏一下她的贤惠品质。

这么一想,顾珏清的心情不禁更好了几分,唇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些许弧度。

“又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卫长琴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吃饭,别等菜给凉了。”

顾珏清回过神来,拿起面前的碗筷夹菜吃。

卫迎莹的厨艺依旧没有多少进步,可一想到她的刺绣那么精致,顾珏清便一点儿都不嫌弃了。

饭不好吃,心意却是好的。

于是,她说道:“这饭菜还是挺香的,比起从前有些进步。”

卫迎莹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喜悦,“当真吗?”

“嗯。”顾珏清点了点头,“等嫂子闲下来了再教你几道菜,把厨艺再往上提一提,你之所以会把菜烧焦和煮烂,是因为你的火候总是掌握不好,做菜真的很讲究火候,不过你也不用急,慢慢来。”

“多谢嫂子。”

“对了,别把嫂子叫得太顺口了,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一定要叫顾相,要不然你还是一直叫顾相吧,以保万无一失。”

“这你就放心吧,人前人后的称呼我哪能记不住呢。”

卫长琴吃着菜,听着二人的交谈,眉眼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小清完全没有拒绝‘嫂子’这个称呼,毫不扭捏地就接受了。

她很坦然。

一旦她接受了一份感情,就会毫不回避地承认。

他还记得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她说——

你太高了,把头低点儿,我想亲你。

这个世道,没几个姑娘有这么直接的吧?

毫不犹豫地对情郎说‘我想亲你’,而且面无愧色,一点儿都不脸红。

这样的性格……可真是太令他心动了。

她偶尔的主动,几乎能让他的心田融化。

也许在将来,等他们真正成为了一家人,一起过日子的时候,他们一同睡在一张床榻上,半夜时分,她忽然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正儿八经毫不犹豫地说——

长琴,把衣裳脱了,我想睡你。

她会不会这样主动呢?

如果会,那可真是……

“你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在偷笑。”顾珏清的声音忽然传进了耳膜里,将他的思绪扯回,“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分享分享。”

卫长琴:“……”

臆想被打断,一转头对上顾珏清好奇的目光,他挪开了视线,有那么几分心虚。

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会冒出那样的想法呢?一点都不像是他。

他敢发誓,活了二十多年,清心寡欲了这么些年,他的脑子里是头一回冒出如此孟浪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小清知道。

要是被她知道,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没什么。”卫长琴夹了一块没有烧焦的鱼肉,夹到顾珏清的碗里,“我刚才在想,如果神墨也在的话就好了,我们一家人就凑齐了,团团圆圆,多好?希望将来的日子里,我们也能如此团圆。”

顾珏清闻言,淡淡一笑,“会的,我们的将来一定会团圆。”

------题外话------

长琴:我的形象还在吗……

第241章 蜜糖

吃过饭后,顾珏清起身说道:“好了,我该去把衣服换回来了。”

卫长琴淡淡一笑,“去吧。”

虽然依旧没看够,但他知道,以后多得是时间看。

他的目光追随着顾珏清走动的身影,直到顾珏清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顾珏清走到了铜镜前,把珠花首饰全拆了下来,重新梳了男子的发式,嵌上了银冠。

把身上雪白的裙子也褪了下来,换回了原来的黑色锦衣。

就差洗个脸,再擦掉妆容,她就又是从前那个玉树临风的顾相了。

换装完毕之后出了门,去了趟厨房把脸洗干净,这才回到了树下的石桌边。

卫长琴望着恢复男装的她,悠然道:“很俊。”

“一表人才,潇洒倜傥。”卫迎莹单手支撑着下巴打量顾珏清,称赞道,“想当初,我也曾经被迷惑过……要不是大哥及时提醒我,我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你。”

“每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姑娘,我都在拒绝,试图能让她们死心,我可不希望有女子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不管是对待卫迎莹,还是薛凰月,她都很直白地拒绝过。

只有李贵妃,是目前为止最难摆脱的。

她是所有的桃花里,手段最狠、陷得最深、又最固执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她与前顾相认识的时间最长,发展‘私情’也很早。

想切断这份感情,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情窦初开时,我也幻想过将来会得到你,甚至觉得跟你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可以,你别笑,我曾经是真的对你有好感,幸好及时回头了……如今看你和大哥相处融洽,我心甚慰,我得不到你,大哥得到你了,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一家人。”

听着卫迎莹的话,顾珏清微微抽了一下唇角,“你这说法,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我说得没错呀。你要是个男的,我嫁给你,要是个女的,我哥娶你,无论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们家的人。”

顾珏清无语望天。

“对了,那些衣服你要不要带回府去收藏起来?什么时候想穿,还可以偷偷拿出来穿一穿。”卫迎莹问道。

顾珏清摇了摇头,“还是你帮我收着吧,在自己家我还真不敢穿,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人看见了,该如何解释?为了以防万一,我那里还是不要留女子的东西了。”

“那行,我帮你全收起来。”

……

顾珏清离开了梅花苑后,便返回顾府,回到卧房继续织那条围脖。

卫长琴也回了自己的府邸,唇角始终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出了趟门回来,心情似乎特别好?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

卫长琴听着神墨的问话,回了一句——

“我和小清之间的感情事,你很有兴趣听吗?”

“那还是算了,我一个光棍,听别人打情骂俏有什么意思?不听了。来,咱们下棋。”

神墨说着,已经摆上了棋盘和棋盅,可他的手才碰上棋子,就听有人来报——

“相爷,天域国太子的队伍出发了,镇南王奉命要送他到城门外。”

卫长琴闻言,应了一声:“知道了。”

“镇南王最多送到城门外,就不会再送了吧?”神墨挑了一下眉头。

“不会的。”卫长琴道,“等孟昊轩离开城门十里之后,咱们再动手。”

“好。”神墨笑道,“这也许是咱们最后一次看到他健康的模样,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必然是病入膏肓了,也说不定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神墨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还是挺想见他最后一面的,让他死之前再听我落井下石,说些风凉话,七窍生烟地离开人间。”

按照原计划,孟昊轩口服他制的药丸,时不时再吃点儿相克的蜂蜜,外加饮酒,不出一个月,就能重度中风。

卧底的大夫老吴会推波助澜。

“我特别想看他中风抽筋,如果看不到,还真觉得会有点儿遗憾。”

“不要紧。”卫长琴淡淡一笑,“如果你不能送他最后一程,就把你的遗憾,宣泄到那位皇后娘娘身上。”

“诶,有道理。”神墨摩痧着下巴,“比起对他的厌恶,我更憎恨他的母亲,希望那位皇后娘娘可以健健康康,活到我去找她的时候。”

神墨说这话时,目光中迸发出少见的阴凉。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午后申时,孟昊轩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祁国皇城。

镇南王送他到城门外,便对他拱手告别,“太子殿下,本王就送你到这儿了,望殿下一路平安。”

“有劳镇南王相送。”孟昊轩回以优雅的笑容,“镇南王也要多多珍重。”

“会的,本王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眼见着镇南王离开了,孟昊轩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茶肆,便下令全体休息片刻,喝茶解渴后再继续赶路。

“殿下,喝茶。”

孟昊轩接过武士递来的热腾腾的茶,饮了一口。

“太子殿下,您今天的药似乎还没有吃?”身后跟着的大夫老吴提醒道,“这个药您可不能忘了吃啊,坚持吃,总能看到点儿效果的。”

“本宫没忘。”孟昊轩从衣袖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一颗药丸,配着茶水吃下去了。

“就算本宫忘了,不是还有你在提醒本宫吗?”孟昊轩说着,瞥了一眼周围。

众人都在喝茶,或是聚在一起唠嗑,没有人靠近他的身边,他这才小声询问老吴:“你这个药,好像是有点儿效果,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你能不能告诉本宫,吃多久之后,可以有显著的效果?”

老吴问道:“殿下您说有一点儿效果,是怎样的效果?能否详说?殿下放心,我是您的贴身大夫,关于您的病情,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不必觉得难以启齿,作为大夫,我会对您认真负责,回答您的每一个问题。”

“那本宫就直说了,吃了几次药之后,本宫觉得……那个地方会有点儿反应,但也只是有点儿反应而已,想做那方面的事情,依旧是有心无力的,所以,本宫心里着急,本宫膝下无子女,作为储君,需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本宫真的很在意。”

“我能够体会殿下的心情。”老吴小声说道,“药效还没有发挥到最好的时候,但是,比起之前您找的那些大夫,还是有用很多的吧?”

“那是自然,起码你的药有效果,他们的药是完全没有半点儿效果,这么一对比,你的医术的确很高明了,所以本宫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太子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这个药您继续吃就对了,我仍旧每天在翻阅医书,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助您早日康复。”

“有劳你了。”

“太子殿下无需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孟昊轩的余光瞥见一道杏黄色的身影走近,立刻噤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来人正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静沅长公主。

关于身体的隐私事情,他暂时还并不想让她知道。

说到这位静沅长公主……倒也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秀丽端庄,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温婉之感,就凭这份端庄的气质,的确还挺适合做正妃。

不过,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她的样貌。

美则美矣,却太过平常,没有能够引人注目的特点。

原定太子妃人选是慧阳长公主,如果不是因为生了怪病容貌有损,绝对是比这位静沅长公主美丽的。

虽然心里不是很满意这位太子妃,面上还是要维持着优雅的笑意,“公主,这家茶棚的茶味道不错。”

“是么?殿下觉得味道不错,我倒是觉得味道略微苦涩了些。”静沅长公主手里正端着一碗茶,走到孟昊轩的对面坐了下来,“太子殿下可别笑话我,我这个人从小就怕苦,一点点苦都吃不下,这茶的味道苦涩,我就往茶里加了些蜂蜜……”

“往茶里加蜂蜜?这种喝法,本宫还真没有听说过啊。”孟昊轩觉得有些好笑,“茶的味道略苦,是正常的,你往茶里面加蜂蜜,破坏了原有的味道,只怕……好喝不到哪里去。”

孟昊轩喜欢喝茶,一向注重茶香和口感,略微苦涩的茶,只要清香爽口解渴,那就是好茶。

所以他想象不到,加上蜂蜜会如何?

“殿下,这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静沅长公主笑了笑,把手里的茶朝着孟昊轩所在的方向推了推,“您要不要试试看?我刚才已经喝下一碗了,这碗是我特意给您端来的,我觉得好喝,想跟您分享。”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眼,“也许殿下不会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如果您不尝尝,又怎么会知道好不好?”

孟昊轩闻言,笑道:“公主一片好意,本宫又岂会拒绝?”

他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静沅长公主是他未来的妻子,离开母国,千里迢迢地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或许,她把他当成依靠了,还未成婚就开始讨好他,指望着将来的日子可以过得顺遂一些。

女儿家的那些心思,他明白。

这位公主的性格他也早就打听过了。

文静、温柔。

也好,这样的女子不容易争风吃醋,若能安分守己,将来也不会给他带来烦恼。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唔……

本以为掺了蜂蜜的茶水会很怪异,却没想到,喝起来的感觉还不错。

原有的微微苦涩味道已经被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甘甜,流连在舌尖久久不散。

“这茶……竟然还不错。”孟昊轩说道,“难怪公主喜欢。”

“太子殿下也喜欢吗?”静沅长公主望着他,眸光晶亮,“我还怕您觉得难喝呢。”

“不难喝。”孟昊轩又喝下一大口。

“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出于风度在安慰我吗?”

“当然不是,公主调出来的茶,真的还不错。”孟昊轩笑道,“这蜂蜜和茶水的份量,是怎么调的?能够把口感调的这么刚刚好。”

“太子殿下,我用的蜂蜜,并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蜂蜜,而是蜂蜜兑上花蜜、再加了一点甜酒。”

静沅长公主说着,从宽大的衣袖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琉璃瓶。

孟昊轩能够清楚地看到,瓶子里面粘稠的淡黄色蜜糖。

“殿下,这个蜂蜜真的特别好吃,因为我爱吃甜,所以经常在糕点上,或者在粥里掺一点儿,每次都能吃得特别香。”

静沅长公主说着,从筷子筒里抽了根筷子,打开了琉璃瓶,伸进去挖了点儿蜜糖出来,递给了孟昊轩,“殿下您尝一口,跟普通的蜂蜜真的不一样,市面上没有卖的呢。”

孟昊轩望着她献宝似的眼神,淡淡一笑,接过筷子尝了一口蜜糖。

唔,真的很香甜,入口即化。

单单吃蜜糖有点太甜了,拿来掺在粥里或者茶里,才是正确的吃法吧。

“怎么样殿下?”静沅长公主的面上显露出一副等待夸奖的神态,“是不是挺特别的?殿下从前应该没吃过吧?姐妹们都很喜欢我调的这个蜜糖,可惜……只能保存三年,以后她们想吃,就没那么容易吃到了……”

“很好吃。”孟昊轩见她眉眼中的愁绪,心里明白她是舍不得母国,对于将来的日子或许有迷茫和担忧。

这位公主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这般讨好他,他也该给她一点面子。

“公主的手艺很不错,本宫喜欢这个蜜糖。”这话说的是实话,“本宫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蜂蜜,公主要是不介意的话,给本宫做几瓶可好?”

“好啊。”静沅长公主欣然应允,“太子殿下能够喜欢,是我的荣幸。”

顾相亲手做的蜜糖,自然是格外好吃的,呵呵。

孟昊轩喝完了一碗蜂蜜茶,朝旁边的随从吩咐道:“再打一碗茶过来。”

对面的长公主问:“殿下,要不要再加一次蜜糖?”

孟昊轩点头:“好,再加一次。”

第242章 抢夺乾坤镜(一更)

“给本公主也再打一碗过来。”静沅长公主朝着下人吩咐道。

下人很快打来了两碗茶,静沅在两碗茶里分别加了一勺蜜糖,朝着孟昊轩说道:“太子殿下,每当您想吃的时候,加一小勺就够了。”

“好。”

两人喝下了蜂蜜茶,孟昊轩便下令,继续赶路。

回到了马车上,孟昊轩掀开了车窗帘,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眸中浮现一丝不甘心。

就这样离开了祁国……

来这一趟,亏了。

猎艳计划一次又一次的落败,这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人踢伤胯下,更可气的是,他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他怕自己再继续留下去,祁国皇帝迟早都会对他动手。

他先是企图对大臣不轨,又是企图占贵妃的便宜,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都算是他命大了。

原本还想在离开之前给左右丞相添点堵,让皇帝发现那两人之间的私情,可惜计划又落败,顾相与卫相没有被抓到现行,也不知怎么的就跟女管家搞在一起,即使被皇帝看见了也不会怎样,皇帝心里大概还觉得误会了左右丞相,以后不会再轻信流言了。

孟昊轩伸手揉了揉眉心。

自打来到祁国,还真是没一件事情顺心。

现在他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只希望自己的病能够快点好起来,不要影响他将来生儿育女。

正想着,忽听窗外有破空声响起,紧接着,马车的车身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发出了‘哧’的一声响。

倒像是箭羽穿透木板的声音?

孟昊轩的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连忙掀开了马车窗帘,而他这么一掀开窗帘,就看见迎面几只箭羽射过来,吓得他连忙往后一靠,背部紧贴着车壁,亲眼看见那几支箭从右边窗子射进来,再从左边的窗子出去。

窗帘都被射出了洞,霎时就有冷风灌了进来。

马车外,一道道劲风还在作响,箭羽划过气流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有护卫在外头大喊着护驾。

“保护太子!保护公主!”

队伍遭到偷袭,不得不停止了下来,骑兵们取出挂在马匹上的盾,纷纷翻身下马,举着盾牌围到了马车边。

箭羽射在盾牌上,马车内的孟昊轩得以喘息。

他心中不禁猜测:会不会是龙祁世派人来袭击他的队伍?

随即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答应要给龙祁世献美人,回国之后就安排美人来祁国,龙祁世看到美人画像的时候,似乎是感兴趣的,若想要这位美人,就得让他平安回国。

就算龙祁世表面对他和睦,心里对他厌恶,连美人都不想要,也不应该在祁国的地盘上动手吧?

龙祁世不像是那么着急的人,完全可以多等个一天半天,等队伍离开了祁国的国土再动手,更能够避嫌。

所以……

偷袭队伍的这批人,应该不是龙祁世的人。

正思考着,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好像是有人踩在马车顶上。

马车的周围全是护卫,对方竟能越过护卫踩在车顶上,这是何等高明的轻功?

敌方的人里肯定有高手。

马车外面似乎乱成了一团,刀剑挥舞声伴随着喊杀声,实在聒噪。

孟昊轩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只觉得困在这里边也很危险。

敌方都踩到他头顶上了,下一刻就钻进他马车里也不是不可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连躲都不好躲。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下一刻就听见‘哧’的一声,马车顶上穿进了一截剑尖!

很快,那截剑尖又抽了回去,敌人没见到血,便又继续捅马车顶。

孟昊轩额头上的筋跳了跳。

他的护卫那么多,怎么就没能把头顶上这个人打下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从什么方位把剑捅进来,万一他来不及躲,就吃大亏了。

孟昊轩又一次掀开了马车窗帘,看清了马车外的战况。

他的护卫们,和一群红衣人打成一团。

那些红衣人全都蒙面,看不清长相,一招一式都十分利落。

这是个什么团伙?

孟昊轩来不及多想,就怕头顶上的剑再刺下来,只能迅速捞起自己的佩剑,跳下马车。

他要看看头顶上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孟昊轩一下车,天域国的侍卫们便都围到了他的身旁,保护他的安危。

“太子殿下,这群红衣人好厉害,而且狡猾,一个能打好几个。”

“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可咱们这边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他们那边也就受伤了几个,打架的时候嘴里还喊着奇奇怪怪的口号,配合默契,倒像是训练有素的。”

孟昊轩此刻无暇听护卫们说话,目光紧盯着马车顶上的人影。

马车顶上竟然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攻击靠近的侍卫,还有一个负责拿剑捅马车盖。

一旦有侍卫企图接近马车,附近的红衣人也会试图阻拦,所以马车顶上的两人压根就打不下来。

那两人身形修长挺拔,同样是蒙着脸,看不清长相。

孟昊轩本以为他们会继续追击自己,却没有想到,那两个人跳下了车顶之后,压根就没再看他一眼,而是一个钻进了马车内,另一个落在马车帘子外,扯起缰绳——

“驾!”

车轱辘再次滚动了起来。

孟昊轩错愕。

他们难道不是刺客吗?就这么把马车直接驱使走了?

同一时,马车内的卫长琴把角落里的行李全都翻了。

很快,就从一个锦盒里翻出了乾坤镜。

“还真的在马车上,这乾坤镜有点儿重量,我就知道他不会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

“如此甚好。”马车外的神墨笑了一声,“省得再去他身上搜了,我们可以撤了吧?”

自己这边的人毕竟少,孟昊轩那边人多,长久地打下去,对自己这边也没好处。

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乾坤镜,乾坤镜一到手,就不再跟天域国的人浪费时间了。

前路有些人还在打,听到马车驾驶的声音,转头去看,眼见着马车冲上来,驾驶的人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全都吓得跑开了。

没有人愿意被马蹄子踩。

侍卫们眼见着孟昊轩没出事,更懒得去追马车了。

马车里有不少财物,被拿走也就罢了,关键是太子殿下不能出事。

而就在马车跑开之后,红衣人们竟然也纷纷撤离,不再恋战。

“把本宫的马车追回来!”孟昊轩回过神后,大喝一声,“一定要追回来!”

侍卫们听着他的命令,连忙去追前方疾驰的马车。

“殿下,这帮人似乎不像是刺客。”身旁的武士说道,“可能是打劫的?您的那辆马车上面,是您的行李,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他们劫了马车,没有恋战,应该是为了钱?”

如果只是强盗……总比刺客好。

刺客行动的时候可都是拼了命的,甚至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敌方的人里高手众多,若都是刺客,对付起来可就太吃力了。

得了财物就跑,倒是给侍卫们省时间和精力了。

“那辆马车不能让他们劫走。”孟昊轩脸色铁青,“马车里有乾坤镜!其他的东西他们爱拿去就拿去,本宫就当破财消灾,但是乾坤镜……绝对不能给他们,一定要追回来!只要能把乾坤镜拿回来,其他的东西就不重要。”

“那属下这就使轻功上去,跟他们说,其它东西给他们,乾坤镜还回来可好?那帮人功夫不低,咱们还是不要跟他们血拼了,殿下您看……”

“好,赶紧去!”

武士立刻蹿了出去,脚下生风一般追赶远处的马车。

高手的轻功是可以追赶马匹的,他追了好一会儿,估算着距离,前面的人应该能听见他的话,便高声喊道——

“前面的强盗听着!我家主人说了,马车里所有的财物都可以给你们,唯有一个长管状的镜子不能给你们,把镜子扔过来,我们就不再追赶你们,若你们不肯,我们誓不罢休!”

第243章 讨个奖励(二更)

神墨闻言,朗声一笑,高声回道

“你们要是不嫌累得慌,大可来追赶我们!我们多得是时间跟你们耗!”

马车后追赶的人听闻此话,大骂:“那么多财物都给你们了,就让你们还一样东西,你们竟然还不肯,简直太猖狂!”

神墨已经懒得再回答他。

马车后追的人还想继续叫嚣,话还没喊出口,就看见跟在马车边的几道红色人影跳到了马车顶上,拿下了背在身后的弩箭。

红衣人们弩箭瞄准了追赶马车的众人。

侍卫们见此,大惊失色。

这帮强盗是有备而来的,他们蹲在马车顶上射箭倒是轻松,自己这边的人,一边追还得一边躲,又累又危险。

马车顶上的红衣人们十分不客气,一支支箭就那么射过来了。

有人躲开,有人被射中,僵持了片刻之后,侍卫们终究是退缩了。

太子殿下的安危是第一要紧事,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实在不必太拼命地去夺回来。

众人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远,只能无功而返。

孟昊轩几乎气得七窍生烟,愤怒之下,伸脚踹了好几个人。

“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殿下息怒。殿下,平安回国才是第一要紧事,至于乾坤镜既然已经追不回来了,您又何必为了这个而气坏了身子?”

孟昊轩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躁动的心情。

不错,平安回国才是第一要事。

即使再生气,他也必须提醒自己,只要不到天域国,他的处境就不是绝对安全的。

“所有人原地休息片刻,整理一下仪容,受伤的处理一下,半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怎么样长琴?这个乾坤镜是不是像传闻当中的那么有趣?”

驾驶马车的途中,神墨好奇地询问卫长琴。

卫长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把乾坤镜对准了远处的景物,凑上前一看,果真放大了数倍。

“远处的花草树木,本来是看不太清楚的,被乾坤镜这么一照,竟能看得清晰。”卫长琴说道,“难怪小清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宝物。”

“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咱们就这样抢过来,孟昊轩大概能气死。”神墨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你说,他这么色胆包天,会不会经常用乾坤镜偷窥漂亮姑娘?肯定有的吧?咱们把这东西夺来,造福了多少姑娘?我都觉得是在行善了。”

“你这么想也对。”卫长琴悠悠道,“没了这个东西,许多人免受他的垂涎了。”

“教主,我们也想看看。”

马车顶上的几位好奇了。

“好,让你们也看看。”卫长琴把乾坤镜递给了血衣教教徒。

血衣教的教徒,都是昔年沈家军里侥幸躲过杀戮的军人。

沈家军对付孟昊轩身边的那帮人,自然是吃不了亏的。

“呀,这东西可真有意思,那么远的风景都能看得见啊。”

“我看看哟嚯,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

“孟昊轩那个狗娘养的,不配拥有这样的宝物,这等好东西就应该归我们教主。”

卫长琴听着头顶上的声音,唇角微扬,“此物,我是要拿去哄一个人开心的。”

“哪家的姑娘啊?跟我们说说呗。”

“就是,您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们意中人是哪位。”

“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轻易说,这是我对她的承诺。”卫长琴道,“要不了多久,会让你们跟她见面的。”

临近傍晚,顾珏清悠闲地躺在庭院内的藤椅上,沐浴夕阳。

正闭目养神,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近。

“爷,卫府的下人送了封信过来,请您过目。”

顾珏清睁开眼睛,从守卫的手中接过了信。

打开一看,是长琴的字迹。

酉时,珍味楼,不见不散。

“酉时,好像快到了吧?去,准备马车,本相要出门。”

“是。”

不到酉时,顾珏清的马车就到了珍味楼外。

一下马车,就有人从珍味楼内出来迎接她。

“顾大人,请上二楼的第一间,我们大人在等您。”

“好。”

顾珏清上了楼梯,开了第一间的门,就看见倚靠在床边的雪白身影。

顾珏清顺手关上了房门,“我来了。”

卫长琴转头看她,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右手把窗户轻轻拉上。

两步走到了桌子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上的锦盒,“送你的礼物。”

顾珏清望着那盒子,已经猜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走上了前,要去拿盒子。

可她的手才伸出去,卫长琴却压紧了盒子,不让她拿。

“打开礼物之前,你得先给我一个奖励。”卫长琴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给奖励,就别想拿。”

顾珏清挑眉,道:“我都还没打开呢,你就索要奖励了,万一我不喜欢呢?”

“你若不同意,那就算了。”卫长琴道,“我自己留着玩,你也用不着看了。”

“别别别,我给你奖励。”顾珏清凑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礼物给我。”

第244章 赚到了(一更)

“你的这个奖励未免也太小气了。”卫长琴显然不太满意,“能不能再大方一些?”

顾珏清此刻只想快点儿见到礼物,便再一次仰起头,在卫长琴的唇上狠亲了一口,生怕他再得寸进尺,便迅速夺过了桌子上的锦盒。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看你急得那个样,我已经说了要送给你,自然就不会反悔了。”

顾珏清打开锦盒盖子的那一瞬间,眸光中迸射出一抹晶亮。

望远镜,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拿了起来,把窗户打开了一点,用镜片对准了街道边的小摊,把眼睛凑上前去看。

唔,还挺高清。

虽然是单筒,只有单只眼睛能观赏到,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长琴,拿这个东西费了你们不少精力吧?”

“还好,也不是很难。我们袭击了孟昊轩的队伍,把他从马车里逼了出去,他一开始大概以为我们是去行刺的,我们反复攻击他乘坐的马车,他为保自身安危,便只能跳下车进入侍卫的保护圈内,我跟神墨自然就占领了马车,从他的行李中翻到了乾坤镜,乾坤镜一到手,我们就撤了。”

“那你们这边有没有人受伤?”

“有几个人受伤,伤势比较轻,不必担心。”

“辛苦你们了,我要给那些伤员掏医药费。”

“你与我之间还说这种话做什么?行动哪有不受伤的?不必太往心里去,伤员我自己会安抚,只要你喜欢这个礼物,我的精力就没有白费。”

“喜欢,喜欢极了。”

远处小摊上的东西,仿佛就浮现在眼前。

用肉眼看是模糊不清的,在乾坤镜里,她能看到做糖人的小贩把糖人捏成什么模样,隔壁卖冰糖葫芦的大爷正从杆子上取下一根糖葫芦递给面前的小孩,她可以数得清,那串冰糖葫芦上面有几棵山楂。

“怎么样小清?”耳畔响卫长琴的声音,“是不是看得很清楚。”

“很清楚。”顾珏清的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我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收获这样的宝贝,我原以为这个时代不会有的。”

卫长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怀念的味道,不禁好奇问道:“你上一世生活的地方,这种东西很常见吗?”

“很常见,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而且不会很贵,不像这个时代,有钱都买不到。在我们家乡管这个叫望远镜。”

“望远镜?这名字听着倒也挺贴切的,跟乾坤镜比起来如何?”

“感觉差不多。这乾坤镜的清晰程度,并不逊色我们家乡的望远镜,之所以稀有,是因为人们根本没有掌握这镜片的材质,无法进行发明。”

顾珏清悠悠道,“在我上一世生活的那个时代,有许多东西,在这个时代是缺失的,例如这乾坤镜的镜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是稀有物,天然物,是不可复制的。”

“这么说来,你上一世生活的地方十分美好了?除了乾坤镜之外,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吧?”

“望远镜对你们来说算是稀奇古怪,我们那的交通工具要是能被你们看见,你们大概会觉得奇幻。”顾珏清道,“地上跑的,水下游的,天上飞的工具,速度都是奇快无比,随意拿出一样都比马车快,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国度,只需要几个时辰,不像现在,少则几天多则半月才能到达目的地。”

“地上跑的我倒是可以想象,水下游的和天上飞的是怎么回事?”

“潜水艇和飞机,前者可以潜到水底深处,后者可以飞上百丈高空,承载的人数可以达上百人,俯视山川河流,云层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翻涌,傍晚时分起飞,感觉夕阳近在眼前,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可思议?”

“竟有这样的事?”卫长琴面上浮现诧异,“听起来还挺危险,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把人带到云层上面?能保证安稳落地吗?”

“这你就放心吧,能飞起来就能落得下来,人们不用操心安全问题。”

顾珏清说话间,一直在用乾坤镜观赏风景,并未注意到身旁卫长琴的脸色。

“小清。”卫长琴开口,目光中浮现些许忧思,“从你的语气里我能听得出来,你依旧很喜欢你上一世生活过的地方。你曾说过,我们如今生活的这个世道,落后了你们几千年,所以……什么东西都不如几千年后的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顾珏清放下了乾坤镜,转头看他,“这里也有这里的好,这里的空气是干净的,天空那么蓝,河流也那么清透,不像我的家乡,空气与河流都不是干净的,各个地区都受到了或轻或重的污染,而且这个时代的酒,也比我们家乡的好喝,在我的家乡,假酒泛滥,想喝点好的酒都得找靠谱的渠道。”

古时候的街道上,随便找一处酒家,花几个铜板,就能喝到口感不错的酒,古人酿酒的法子多,也不会往里加乱七八糟的成分。

“让你说这个时代的好处,你只能说出这么点,要是让你说几千年后那个时代的好处,恐怕说到天黑都说不完吧?”

卫长琴的话音落下,突然揽过了她的腰肢,把她拉到身前来,“你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会不会也有一天突然消失。”

“不可能的。”顾珏清说道,“我前世的生命已经终结了,怎么可能回得去?现在的这具身躯,是我灵魂的栖身之所,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活着就不会消失,除非……”

“不要说那个字。”卫长琴打断她的话,轻轻拥抱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只要我在,你就一定能好好地活着,陪我走完这一生,不能中途离开。”

顾珏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怎么会突然担心这个呢?”

“你刚才的话里,我能听出你对前世的怀念,我总觉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若你有一天突然毫无预警地回到你原来生活的地方,我该如何是好。”

“你的担忧是多余的。”顾珏清笑道,“我才不会离开呢,我会好好活着,我之所以会追忆前世,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时代太方便了,除了怀念生活的便利之外,我并没有执念。”

说到这,她抬头凝视着卫长琴,四目相对,她的目光里浮出坚定,“我不会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我这辈子过得比上辈子舒服多了,上辈子,我的人生中并没有出现一个像卫长琴一样的人,这辈子有你,为何还要眷恋上辈子?有你在身边,就是赚到了,要是让我回去,那我可就亏了,你说是不是?”

卫长琴闻言,眉眼弯起,“很有道理,这么听起来,还是留在我身边比较划算。”

“当然。”顾珏清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卫长琴顺势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起初只是如同羽毛一般的轻吻,渐渐地,顾珏清十分主动地辗转他的唇瓣,卫长琴感受到了她的主动,自然也就十分不客气地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之后,二人的唇分开,顾珏清掂量着手里的乾坤镜,笑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我不能白收,改天我也回你一个有意义的礼物。”

卫长琴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你亲手做的吗?”

“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刚才说了,有意义,再昂贵的礼物,也比不上你亲手制作的更有意义了。”

“看把你给机灵的。”顾珏清神秘一笑,“我不会告诉你我要送什么,但是,你收到之后可不许嫌弃。”

卫长琴唇角轻勾,“我很期待。对了小清,我约你出来,就是为了给你礼物,府里还有些事情我得回去处理。”

“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看会儿风景再走。”

“好,我先走了。”

卫长琴离开之后,顾珏清继续从窗户缝里看风景。

她不能把窗户大开,让人看见她手里的乾坤镜。

也许很少有人认识这个东西,但她也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用乾坤镜从街道的左面扫到右面,皇城百姓们的街市生活可谓一览无余。

忽的,镜片扫过某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穿黑与白交织的锦衣,白色为底色,衣领的两边刺绣掌心大小的黑色蝴蝶,左心房刺绣一只大黑蝶。

再看他的脸,带着半片银色面具。

顾珏清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蝶王了。

用不着看长相,看这身打扮与体型就能确认无误了。

拿掉乾坤镜,用肉眼判断蝶王和她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十丈吧,不用乾坤镜压根就注意不到他。

此刻他正行走在街道边上,右手拿着一小坛酒,一边走一边喝,身躯都有些晃晃悠悠。

顾珏清真怕他一个不稳就栽倒在地。

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而他在行走的时候,身后有人追赶着他,追到了他的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也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蝶王拿起了酒坛子就往人家头上砸。

顾珏清虽然看得清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却不可能听得到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道是谁先惹了谁,在蝶王动了手之后,大概有八九个人把他包围了。

顾珏清连忙收起了乾坤镜,转身离开雅间迅速下楼。

蝶王看样子是惹了麻烦。

她压根不担心他被欺负,她怕他当街杀人。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尤其他武功高强,一旦动起手来,大概不会留情。

看他刚才走路都不太稳,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喝起酒来神志不清楚,更容易下手没个轻重,让包围他的人血溅街头。

顾珏清离开了珍味楼,一路奔向蝶王所在的地方。

蝶王已经跟人动上手了,酒后的他武力值更加不可小看,一拳挥出去就把人打了几尺远,被打的人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大概是胳膊废了。

“住手!”顾珏清呵斥一声,“蝶……二傻,不要再打了!”

差点就把蝶王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这两个字要是喊出来,万一有人去附近报官呢?报上蝶王的名,官府就会认定他作恶多端。

毕竟蝶王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气的,还是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为好。

他跟她说过他的真名,他的母亲信奉“贱名好养活”的道理,起了二傻这个名字,他特别瞧不上这个名字,便自己改名了。

如今这个名字,也派上用场了。

蝶王听到熟悉的声音,挥拳头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听见“二傻”这两个字,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起,“不许叫我二傻!”

第245章 我好饿(二更)

“二傻子,这么叫你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引起官府的注意。”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担心蝶王一急之下自报家门,便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你别开口说话,让我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街打架斗殴,有违律法。”

“这小子赌输了不给钱!”旁边一个打手气呼呼地说道,“进了赌场,那就得守规矩!输不起算是怎么回事,有本事别玩,愿赌就得服输,不给钱还打人,就算闹到官府,那也是他没理。”

“就是!看他穿得光鲜,我们还让他赊了一笔账,哪知道他输了之后,说一句不玩了,转身就走,欠的钱都没还,我们追出来要债有什么错?这个醉鬼蛮不讲理,还先动手了,简直可恶。”

顾珏清拧了拧眉头,走到了蝶王的面前,“你竟然在赌场赖账?进了赌场是要遵守规则的。”

蝶王冷哼了一声,“我都跟他们说了,下次来玩的时候再给,他们非要追出来拦我的路,我能不跟他们动手吗?老子心情本来就不好,他们非要自找不痛快。”

“嘴上说的话哪里能信!我们就想问问他住在哪,有没有父母亲戚帮他还一下债,不行吗?谁知道他就来脾气了,欠钱的脾气还这么大,你爹没教你出门在外要讲理?!”

此话一出,蝶王的目光豁然一冷,开口语气森冷,“你够胆再说一遍?”

顾珏清望着他的目光。

三分醉意,七分杀意。

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也许只是随意的,却刺到他心里去了。

他的父亲,是他心里一直埋着的一根刺。

他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性格软弱,又早早离世,临终前都不告诉他父亲是谁,带着这么一个秘密入土,让他备受煎熬。

他曾说过——

从我懂事以来,我们就没有亲戚,我也没有父亲。父亲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父亲是谁,知道他身在何处,我一定会去杀了他,杀他之前我会问他,为何抛妻弃子?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宽恕他。是他害得我们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我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是为了不让人踩在脚下,有能力杀我想杀的人。

如果外人提起他爹,并且带有讽刺性口吻,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了全身的毛。

顾珏清对他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猜到他想要开杀戒,连忙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冷静点,这是在大街上,你不能乱来,衙门离这里很近,不要闹事。”

“是他先来惹我的。”蝶王冷冷道,“他说我是没爹教的,他说得不错,所以……为了证实他的话,我就应该付出行动,让他知道,没教养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让开。”

说话间,他推开了顾珏清,走向那名惹怒他的人。

对方似乎被他的目光给震慑到了,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小子,我告诉你,我们这么多人,你别太嚣张,你只要快把钱还了,我们就不上衙门,要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那人的语气里带着威胁,却显然有些没底气,仿佛知道自己不是蝶王的对手,连忙朝着其他的人使眼色。

其余的帮手们见此,纷纷迈开步子,逼近了蝶王的身旁,正准备出手袭击他,蝶王却忽然抬腿一扫,身影如旋风一般,脚尖在半空中画了一整圈,把周围的赌场打手们直接扫开!

每一个被他扫到的人,都摔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顾珏清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一招大概可以称之为旋风腿。

那些人一时半刻起不来,之前说话惹怒蝶王的那位又吓得退了好几步。

“你别过来!”

“小蝶,跟我走。”蝶王察觉到肩膀上又多了一只手,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人只是随口一说,应该不是有心要嘲讽你,不要为了这等小事造杀孽,一旦出了人命,官府就不能不管了,留着他们的性命,这件事情就当翻过去吧。”

顾珏清是打算私了的,反正这帮人只是为了钱,给点银子打发就好。

蝶王听着她的话,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

顾珏清趁机伸手进衣袖里,翻出了银票,甩给赌场的人们,“这些够不够还他欠的钱?拿了钱赶紧走,这位兄弟可不好惹,你们全加在一起都打不过。”

蝶王之前的那一腿,似乎给众人留下了武功高强的印象,再看一眼地上的银票,足够抵欠款,便连忙捡了银票,一个接一个地跑开了。

“以后喝了酒就别去赌场了,没钱也别去玩,人家毕竟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哪能允许你欠他们钱?”顾珏清拽着蝶王的胳膊,转了个方向走,“我阻止你动手,也是为你好,这事情你本来就不占理。”

“我住的地方很远,我走的时候说了,下次来玩的时候还。”蝶王冷冷道,“没说不还。他们非要跟着我,让我找家人拿钱,我哪来的家人?”

“神墨不是你的家人吗?他离这里也不远。”

“他在卫府,我不会踏卫长琴的地盘半步。”

“你……”

“放手。”蝶王甩开了顾珏清的手,“你不是已经选择了他吗?做甚还要来关心我?我打不打人,会不会进衙门,与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你说这种讨打的话,我一定会揍你。”顾珏清冷笑一声,“你看上的人,就只能跟你做恋人,不能做朋友?我就是不喜欢你,可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看你做糊涂事就想劝你,不行吗?”

“朋友有什么好的……”蝶王低喃着,拿起手上的小酒坛就往嘴边送。

虽然刚才跟人动手了,手里的酒坛子却一直没掉。

“别喝了,越喝越糊涂!”顾珏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坛,摔在地上。

“要你管我!”蝶王冲她呵斥道,“你是不是看我可怜?我爹不要我,我娘死得早,卫长琴不讲义气,神墨也偏心他,我没有能够依靠的亲人,还好,我还可以靠我自己,没有这些亲人我一样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在这数落我,我也不想听你讲道理,要么你就喜欢我,要么你就离我远点,别在我眼前晃悠!”

“喜欢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至于离你远点……这个我倒是可以做到。”

顾珏清说着,转身背对着他,“你说长琴不讲义气,这我还真不同意,他并没有横刀夺爱,我从始至终都是对他有更多好感,他说,若你看上的不是我,他会真心祝愿你,至于我……他是半点都不会让给你的,你不必怪他,感情的事情,原本就是自私的。”

蝶王不语。

“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不要轻易发怒,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好处,不要为了别人一句无心的话,把自己气坏,你年纪真的不小了,该学会冷静冷静了,还有……我从来都没有可怜过你,因为你不是个弱者,除了性格鲁莽这一点需要改之外,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你有生存的能力,就不需要被同情,我对你的关心不是可怜你,是友谊,懂不懂?你好自为之吧,要是哪天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还可以再来找我。”

顾珏清说完之后,没有听见蝶王的回答,轻叹了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这家伙有点固执,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暴躁的脾气也没那么容易改。

她除了给他点忠告,鼓励他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顾珏清。”忽的,身后响起蝶王的声音,“我好饿。”

第246章 酸辣粉(一更)

顾珏清背对着他,挑了一下眉头。

还以为蝶王是真不想搭理她了,如今看来都是气话。

“好像很久没有吃到你做的饭菜了。”蝶王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还真有点儿想念。”

“请你吃顿饭当然是没问题的。”顾珏清转过头,“走吧。”

“如果你要带我随便找家酒楼吃,那就算了。我想吃你做的饭菜,不为别的原因,就因为好吃,别人家的没那么好吃……”

“可以。”顾珏清爽快地应了下来,“我刚好有空,下个厨只是举手之劳。”

“谢了。”

“客气。”

顾珏清把蝶王带回顾府,先让下人给他端上了一碗醒酒茶。

“在享受美食之前,最好先把酒给醒了,否则你体会不到食物的美妙。”

“好……”蝶王端起了面前的那碗醒酒茶,一口气喝到了底。

顾珏清看着他把醒酒茶喝完,这才去了厨房。

蝶王靠坐在椅子上,等得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一阵浓重的香味。

香浓中带着点儿辛辣,闻到这样的味道,霎时就睡意全无,费力地撑开眼皮,就看见顾珏清站在桌边,把一个大碗摆上了桌子。

看上去像是面汤?

“好香……”蝶王嘀咕了一声,凑到了桌子边,“这是粉条吗?”

一碗晶莹的粗粉条,汤面上浮着一层红彤彤的汤汁,伴有葱花、香菜、花生粒、肉末、笋丝还有豆角等配料。

看上去令人非常有食欲,要不是因为汤面上弥漫的热气,他肯定立马拿筷子夹起一大口。

“刚出炉的酸辣粉,烫着呢,你得小心点吃。”顾珏清提醒道,“这个你好像还没吃过吧?我给你调的是微辣程度,你要是觉得口味不够重,自己再往里面加点辣椒酱。”

碗边上有个小碟,装的正是辣椒酱。

“酸辣粉?没吃过。”蝶王说话前,已经拿筷子夹了少量的粉条起来,吹了吹。

没那么烫嘴了,这才放入口中。

这粉条吃起来果真和名字一样——酸辣。

粉条的口感甚好,不烂又不硬,吃起来有点儿嚼劲,很入味。

一边用筷子夹着粉条吃,一边用小勺盛配料,和粉条一起咀嚼,那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

“味道如何?”

蝶王听见顾珏清的询问声,连忙应道:“好吃!特别好吃。”

自打离开卫府之后,就再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

卫长琴和神墨应该没少吃她做的东西吧?若他没有离开卫府的话,他也能跟着一起享口福。

可惜……那地方他呆不下去。

“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再跟长琴来往了吗?”顾珏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蝶王边吃边回了一句,“不知道,反正暂时不想理会他,我跟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也没亲到哪去吧?表兄弟而已,也许我们对彼此来说都只是可有可无。”

顾珏清,“……”

这厮如果知道他跟长琴是同一个爹,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身上也是流淌着天域国皇室血脉的,原本也该是个高贵的皇子,可他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从杀手训练营里出来,吃了多少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个莽撞的人,但他很有骨气,从他的武力可以判断,习武的天分应该很好。

转念一下,蝶王要是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就他这驴脾气,压根也没有争储夺位的希望,他早已习惯了任性,大概也不是很稀罕皇室的身份吧?

他跟长琴可以称得上是难兄难弟,有着高贵的血统却要流落在异国,不同的在于,长琴混的是官场,自然更加精明,蝶王混的是江湖,沐浴过腥风血雨,戾气重些。

长琴是很清楚自己身世的,一直以来都铭记仇恨,并且已经开始实施报复,而蝶王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虽然感到迷茫,但他比长琴自由,肩上没有压力。

“你那么明确地告诉我,你喜欢他,我也就没有理由再来缠着你了,我甚至想过,也许一段时间不见到你,就能够把你淡忘,可是……”

蝶王说到这里,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每当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你做的饭,吃过你做的红烧排骨、酸甜虾、黄焖兔肉、鱼香肉丝、爆浆鸡排、烤鱼肉串等等,再去其他地方点同样的菜来吃,我就会一边吃着,一边和你的手艺对比,越吃越没味道,所以……我就尽量点一些你没做过的菜来吃,这样就不太容易老是去想你的手艺。”

顾珏清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想她这个人,而是想她做的饭?

也好,回头帮他找个厨艺很好的媳妇,他说不定就能释怀了。

“蝶王,我想了一个好主意。”顾珏清一本正经道,“改天有空了,给你举办一个相亲大会,把你的画像挂出去,让所有对你感兴趣的女子前来参加,你自己挑一个看着顺眼的,让她来跟我学下厨,想学我全部的手艺,或许很难,但起码我可以让她学会你爱吃的那些菜……”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蝶王微微蹙眉,“看不上我就算了,还非要把我推给别人?”

“你的理解能力真是堪忧,我这明明是为了你好,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二十七了!你以为你还小吗?想一辈子打光棍?”

“要我选媳妇?呵,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首先,得长得好看,其次,不能矮不能胖……”

“这个你放心,我们可以设一个门槛,长相不端正体型不过关的不用参与进来。”

“我不要温柔的淑女。”蝶王说道,“最好是有脾气的,必须得会武功,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那就让长相和体型过关的进行比武,比武招亲你总听说过吧?能赢到最后的都不是三脚猫。”

“我不要笨的。”蝶王又道,“我要特别聪明的。”

前面两个条件都还算正常,听到这个条件,顾珏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没多精明,还想要一个多聪明的?公平吗?”

“正是因为我不够精明,我才需要一个特别精明的,时时提醒我为人处事应该如何。”蝶王说着,唇角轻扬,“就像你这么精明的。”

顾珏清懒得接话,只想翻白眼。

“你看,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你身上了。”蝶王悠悠叹息了一声,“顾珏清,其实我对你也不是特别执着,你没看上我,我也不强求,可你确实很符合我娶妻的标准,刚刚好。如果能出现另外一个符合我标准的,我也是愿意考虑的,可惜目前我还并没有发现,你要是有个孪生姐妹,像你一样性格的就好了。我和卫长琴也就用不着争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顾珏清面无表情道,“吃你的酸辣粉吧。”

“就快吃完了,这一大碗还真管饱。”

蝶王把粉条吃了个干净,拿着小勺子捞配料吃,时不时喝口汤。

“唔,这个汤也不错……”

正喝着,看门的护院进了大堂,朝着顾珏清说道:“相爷,神墨先生求见。”

顾珏清道:“快请他进来。”

“别跟他说我来过。”蝶王连忙放下了碗,站起身,“记住啊,不许说我来过,我先走了,不想跟他碰面。”

“这又是怎么了?”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神墨来了,又不是长琴来了,你躲什么?”

“要是卫长琴来了,我还不躲呢,大不了跟他吵一架,神墨终究是高了一个辈分的,我不想顶撞他,先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话音落下之后,已经奔出大堂外了。

等神墨走进大堂,自然就看不见蝶王的踪影了。

“哟,吃什么呢?这么香。”

神墨一跨进门槛,就闻到空气中浮动的香味,走到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大碗,“顾相,你吃饭需要用到这么大的碗?”

在他的印象里,顾珏清的饭量并不大。

“偶尔食欲好,用的碗大一点也没什么。”顾珏清微笑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还真有一件挺正经的事,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神墨道,“跟我去个地方,可好?”

顾珏清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去哪儿?莫非你也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不久前我才收到长琴的惊喜。”

“我能给你准备什么惊喜?只不过是要跟你分享一个秘密而已。”神墨笑道,“走不走?”

“走,当然要走。”顾珏清起了身,“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用不着再备马车了,我就是坐马车来的,你跟着我走就对了。”

“好。”

顾珏清随神墨走出了顾府,上了马车。

“你总得先告诉我,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吧?”顾珏清问道。

“就在皇城郊外,不远。”

顾珏清闻言,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不过……有另一件事情,她倒是想问问。

“神墨,自从蝶王离开卫府之后,你还有再见过他吗?”

“有,见过好几回呢,他的落脚点在哪我都知道。”

“那他最近过得怎样?”

“他自然还是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挺高兴的,我们闲聊的时候,从来不提起你跟长琴。”

“这样啊……你这个做舅舅的还挺成功,和蝶王的关系想必是越来越好了吧?”

“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还指望能让他们俩和好,可是天不遂人愿,蝶王最近跟我闹脾气了,来找你之前,我想去他家看看他,可他家铁门紧闭,我敲了好几下没人回应,大概是不在家吧,也可能在家,却故意装作不在,不想搭理我。”

“他为何跟你闹脾气?”

“红叶镇有个富豪成婚,摆了千人宴,请来了五湖四海的名厨做菜,这是一个富人才能参与的宴会,入场人均百两银子,普通百姓根本就不会去,但其实,宴席上的那些山珍海味,价值远远超过百两,只要你够能吃,肯定亏不了,前几天我答应过他,要陪他去千人宴逛逛,结果……你也知道,孟昊轩偏偏就要挑在这一天回国,长琴要去抢乾坤镜,我得给他当帮手,千人宴的事,我没法兑现承诺。”

“所以蝶王生气了,不是因为你爽约,而是他认为你偏心,长琴的事情最重要,他就不重要了,这就跟小孩争宠一样。”顾珏清撇了撇嘴,“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你别提长琴,你可以说,皇帝陛下染病,要召你入宫看病,蝶王总不能怪你给皇帝看病吧?”

“他虽然性格莽撞,也没那么傻,我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事情跟长琴有关,非要让我跟他说实话,不许骗他,于是,我就实话实说了。”

顾珏清一时无言。

蝶王上街买醉,大概是难过吧。

难怪要躲着神墨,这就是小孩在闹脾气。

顾珏清正要说话,忽听窗外有破空声响起,那是利器划过气流的声音。

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很近,顾珏清往后一仰,同时,神墨也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尽量往后靠。

“小心!”

随着神墨的话音落下,一支箭羽射穿了窗帘,从两人眼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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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吃酸辣粉啊…

第247章 这个人好烦(二更)

不等顾珏清和神墨开口问,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先生,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由于这段路是去郊外的,自然就会经过一些比较清冷的路段。

对于刺客来说,偏僻的路段是下手的最好时机,热闹的集市反而会碍手碍脚。

“咱们不要呆在马车里了。”

神墨的话才说出口,忽听马车外响起一声马的嘶鸣,随后整辆马车便朝右一个倾斜,啪的一声撞上了障碍物,马车当即止住了。

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顾珏清看到了一棵大树。

“先生,马儿被刺客用暗器袭击了,控制不住方向,这才会带着马车撞到了树上。”车夫的声音带着焦急,“我好像看见了四道人影。”

“四个刺客吗?”神墨冷笑了一声,望了一眼马车的车顶,抬手,一掌拍开车顶,另一只手扣着顾珏清的胳膊,带着她从马车里跃了出来!

而就在下一刻

“咻咻咻”

数支箭羽齐发,尽数射在马车上,红木制的车板都快裂开了。

两人跳出马车后,跃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顾珏清站稳了身子,抬眼看向前方,只见正前方四道黑影站在一起,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弯刀,刀锋冷芒闪烁,想必是锋利无比。

而他们的背上,还背着箭囊。

“这情形还真是似曾相识。”神墨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带人去偷袭孟昊轩的时候,就跟他们这样差不多,也是带着刀背着箭射人家的马车,如今像是风水轮流转,从偷袭者变成了行刺目标。”

“神墨,我觉得大概是我连累了你。”顾珏清道,“我得罪的人比你得罪的人多,你做事不张扬,名气也不大,应该没有几个仇家吧?我就不一样了,看我不顺眼的多了去了,这几个刺客,必然是冲着我来的。”

“那也不一定呢。”神墨调侃了一句,“也许他们是嫉妒我的俊美,所以容不下我。”

顾珏清的脸色原本很严肃,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就绷不住了,没忍住抽了一下眼角,“你还有心情说笑。”

临危不乱,是强者的必备素质,但是在险境面前还要开玩笑的,真没几个人。

“诶!对面的那几个,开打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神墨冲着对面的几人问道,“你们是冲着谁来的?是嫉妒顾相爷的玉树临风,还是嫉妒我的仙风道骨?”

刺客:“”

“我们是冲着顾相来的。”刺客当中的一个人回道,“你若不想被连累,现在可以走,我们只要顾相的项上人头。”

从神墨一掌打穿马车顶盖跳出来的那一刻,刺客们便意识到了他武功不弱,见他身姿轻盈,速度快捷,心中认定他是高手,有这样一个高手在顾相的身旁,对于他们完成任务可不利。

若这个高手不多管闲事,他们少打一个人,更容易完成任务。

“本相用自身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顾珏清道,“刺客的水平越低,人数就会越多,如果一上来就是几十个人,那肯定不是一流的杀手,蝶王说过,武功越高,身价越贵,比如他出任务,只需要一个他就够了,他不用任何帮手,请他需要花的钱,能请一大把的二三流杀手,对面才四位,人均水平八成挺高的,应该是一流的刺客。”

正常情况下,雇主不会请太多的一等高手,除非家里有矿,如蝶王的身价,请一回都是荷包大出血。

雇主也不会糊涂到请三四个三脚猫,除非脑子抽筋。

“不错,这四个人加起来的全部实力,应该与蝶王旗鼓相当或者高于蝶王。”神墨道,“总之不可能是四个蝶王,要血亏的。”

“如果是两个蝶王也够呛啊。”顾珏清道,“我打不过蝶王,你打得过,综上所述,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可以打一个半蝶王。”

“你们聊够没有!”对面的刺客显然不耐烦了,“穿蓝衣服的那个,你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不想被连累就赶紧滚,想陪着顾相,那就动手吧!”

“我当然是选择留下来啊。”神墨朗声说道,“能不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诶!你们怎么这么没耐心我就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蝶王?”

对面的刺客原本想把他劝退,见他啰啰嗦嗦嬉皮笑脸,顿时失去了耐心,看出他并不想离开,便不与他浪费口舌了。

蝶王?他们当然知道,刺客中的王者。出任务永远是单枪匹马,不需要任何的帮手,动手时必吹哨声,豢养的毒尾蝶令人闻风丧胆。

他行刺时,周遭蝶群环绕,为他披荆斩棘清楚障碍。

他们四个人加起来的武力,远胜蝶王,可蝶王养的毒尾蝶,他们避如蛇蝎,如果遇上蝶王,绝不会逗留。

“我警告你们啊,我是蝶王的舅舅,你们竟然敢得罪我,敢不敢报上你们的名号?回头一定要叫我那外甥来收拾你们,毒尾蝶听说过吗?那叫一个漂亮,杀起人来就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你们怕不怕?”

神墨一边动手,一边试图劝说对手,“你们跟我那外甥是同行,同行何苦为难同行的长辈?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告诉我,谁请的你们,总共花了多少银子?我叫我那外甥给你们双倍的银子,他已经富得流油了,你们这些平凡的刺客,是无法体会属于顶尖刺客的荣耀和财富的。”

顾珏清一直绷着脸在打,听着神墨说话,又是想笑,却又不敢有半分放松。

蝶王的确有钱,但是没人知道他有多少钱,她只知道,他的金库是分不同地方藏的。

他之所以在赌场欠债,只是因为身上带的银子不够,懒得去金库拿而已,以他的积蓄,开几个赌场大概都是绰绰有余。

“这个人好烦。”刺客中的一个人说道,“行刺了这么多人,头一回见到这么啰嗦的。”

他们见过求饶的、骂娘的、放狠话的、大哭大喊的,就是没见过爱聊天的,用慢条斯理的语气跟他们长篇大论,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命丧黄泉吗?

“他说自己是蝶王的舅舅,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管他真的假的,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可能放过,他说要去蝶王那里拿双倍的银子给咱们,这话鬼信,只怕是见到蝶王的时候,毒尾蝶满天飞,躲蝴蝶都来不及。”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们这些后辈真是不懂得尊重长辈。”神墨说话间,避开一个人砍来的弯刀,又一个旋身用脚踢开另一个人刺向顾珏清的刀,“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想知道是谁让你们行刺顾相?我自个儿掏腰包买雇主的信息,不行吗?”

“让本相来掏这个腰包吧。”顾珏清接过了话,“你们收了雇主多少银子?本相也可以给你们这笔银子。”

“顾相怕是不了解刺客这行的规矩吧?临阵倒戈乃是大忌,不讲信用,是要被同行瞧不起的,我们接下杀单,是有上级在看的,想反悔都不行。你以为收买刺客是多容易的事情?干这一行的要是没有规矩,谁还愿意花钱买凶?”

“有上级作证啊?简单,把上级一起收买不就行了?”神墨继续劝说,“顾相有钱,我那蝶王外甥也有钱,把你们上级叫出来跟我们喝喝茶,商量一下,你们雇主的名字值多少钱?我就买个名字而已,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烦死了!”刺客中的一人大喝一声,“这个人怎么跟只鸟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先把他砍了再说!”

那人的话音落下,所有的攻势顿时都朝着神墨去了。

第248章 诱饵(一更)

顾珏清望着被烟雾包围的五人,心中明白了神墨的用意。

他啰啰嗦嗦,扰乱敌人的心绪,敌人嫌他烦便想先解决了他,而对于她这个主要目标人物,注意力反而更少一些了。

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他把她推远了,而他自己根本无法脱身,所以就只能与敌人一同被困在烟雾中,而她,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不会受到烟雾的影响。

顾珏清心怀感激的同时,也担心神墨那边的情况。

可他不允许她靠近,她要是靠过去,他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吗?她现在就该听他说说下一步怎么做。

也不知道他扔出去的那个烟雾弹是什么东西,生成的烟雾中似乎有白色微粒,像是烟雾混合着粉尘。

“我怎么看不见了?”

“我也看不清了,可恶!”

“这烟雾跑进眼睛里不痛不痒,但是如罩一层白纱,让人什么都看不清……会不会是西域白纱烟?”

刺客们的交谈传进顾珏清的耳朵里,‘白纱烟’这几个字听起来十分耳熟。

对了,方惜玉曾经就用过这个东西,神墨和长琴都曾经中招过,据说粉末飞进眼眶里的那一刻,眼前像是被一片纱布蒙住了,不痛不痒,却看不清东西。

解决方法很简单,不需要用任何药物,用清水洗眼睛就能恢复视力。

就在杀手们交流时,神墨已经从烟雾中跑了出来。

顾珏清连忙上前去扶他,“你看不见了,对吗?”

“嗯。”神墨应道,“幸亏你没有冲进来,要不然咱们全都看不见,到那时候,都不知道该往哪跑,快,趁他们看不见,我们快上马车。”

“趁他们看不见,我杀掉他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流的刺客会听声辨位,就算他们暂时看不见,也能够从你的脚步声判断你的方向,你杀不了他们的,咱们还是撤吧。”

“好。”顾珏清扶着他,迅速走向前方那辆破烂不堪的马车。

马车的车身虽然插了许多箭羽,又没了顶盖,好在拉车的马没死,还能够驱策。

车夫早已毙命,顾珏清自然要充当车夫,把神墨扶上了马车,便驾驶着马车原路返回。

回到热闹的集市上,有助于甩开这些刺客。

刺客们虽然暂时失明,却并没有放弃追赶,他们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便跟在马车后面跑。

顾珏清驾驶马车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骂道:“这帮龟孙子还真是紧追不舍,要是能让他们摔个狗啃泥就好了。”

可惜,附近没看到坑,要不然就可以引导他们往坑里跳。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他们能够听声音判断方向,你想趁他们暂时失明去杀他们,还真不太容易成功,他们可是四个人,我们应付起来有些吃力啊。”

“你用的是白纱烟对吧?他们当中好像有人认出来了。”

“不错。”神墨道,“我去给皇帝看病的时候,偶然间路过方惜玉的寝宫,便找她讨了一些,我们知道了她假怀孕的秘密,问她要这个东西,她当然不会不给,可她手上的存货也不多了,就只给了我三枚烟雾球。我袖子里还揣着两枚。”

“你刚才唠唠叨叨的,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已经准备要用上这东西了是吧?还把我给推远了,真是太仗义了。”

“你以为我是个很仗义的人?”神墨低笑一声,“非也,别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不想让你出事,完全是为长琴考虑,若你不是长琴喜欢的人,你以为我会关心你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这人从来不盲目做好事的,你用不着太感激我,真要谢的话就谢长琴吧。”

神墨说着,埋怨了一声,“出门都没带水,真是可气,等会回到街市上得赶紧找个地方让我洗眼睛。”

“我感激长琴,也感激你。”顾珏清感受着冷风刮过脸颊,轻叹了一口气,“没了马车的顶盖,你会不会觉得冷?”

“冷啊,可我一想到身后追的那几个比我们更冷更累,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顾珏清闻言,笑了一声,“这个确实。”

她驾驶马车花不了多少力气,神墨坐在马车里更是轻松,至于身后追着的那几个人……

耗费力气的同时被冷风吹,可比自己这边辛苦多了。

神墨坐在马车角落里,摸索到了自己的药箱,“其实我这药箱子里还有香,只不过点香需要花时间,跟他们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点上,还是白纱烟用起来方便,回头我要好好琢磨一下白纱烟怎样制作。”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离街市越来越近了。

身后的刺客们还在穷追不舍。

“神墨,我们就快到街市了,很快你就有清水洗眼睛了。”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很少。

“要是白天就好了,白天街上吵,他们就无法分辨我们所在的方向,现在这条路上就咱们这一辆马车,对他们来说目标依旧很明显。”

顾珏清说话时,目光看到了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

“珍味楼还没打烊,去那里给你洗眼睛。”

“嗯,后面那几个还在跟吗?”

“还在,他们真是不嫌累得慌。”

“一流的杀手不会轻易退缩。”

神墨说话时,马车已经抵达珍味楼外。

“神墨,我们一起跳车,我不勒马,他们应该还会继续跟着马车跑。”

“好。”

神墨背上药箱,双手摸索着到了马车前。

顾珏清抓上了他的胳膊,“跳。”

话音落下的同时,二人齐齐纵身一跃!

马车还在继续奔跑,二人已经在街边站定了。

顾珏清眼见那四个刺客继续追马车,挑了挑眉,扶着神墨进了珍味楼。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踏进门槛时,会看到一位熟人。

柜台后看账簿的那人,十八年华,青色的锦衣,柔和的五官,可不正是钱家那位小公子?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这家珍味楼似乎就是他的产业之一,会在这里遇见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顾大人?”钱司辰看到顾珏清,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这么晚了,顾大人还没用饭?”

“本相不是来吃饭的,借你家厨房一用,厨房在哪儿?”

钱司辰虽然心有疑惑,也没有多问,而是转了个身,“厨房在后院,请随我来。”

顾珏清扶着神墨,跟上了他的步伐。

片刻的时间就走到了厨房,顾珏清带着神墨到了水缸边,“清水在这儿。”

神墨一头扎进了水缸里。

钱司辰好奇道,“大冷天的,还往冷冰冰的水缸里钻,这是为何?”

“他眼睛里进东西了,需要拿清水洗一洗。”顾珏清敷衍道,“浪费了你这一缸水,不好意思。”

“顾大人说的哪里话,只不过是一缸清水罢了,我是怕这位兄台冻着了,不如再给他烧点儿热水洗脸。”

神墨从水缸里抬起了头,“哗”的一声,溅了些水花出来。

“小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用不着再烧热水。”

神墨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已经清晰了。

“怎么样,看得见了吧?”顾珏清问道。

“看得见了。”神墨道,“我有个主意,咱们出去说。”

说着,便率先走出了厨房。

顾珏清跟了上去。

钱司辰望着二人的背影,心里明白,他们二人要谈的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便没有跟。

“顾相,那四个人必须解决,否则后患无穷。”神墨道,“没人驾驶的马车跑不了多远,他们四个应该还在这附近,最好今夜解决了他们,你才可以高枕无忧,否则他们下次还会突然冒出来。”

“我现在回顾府去喊帮手来搜街,不知能不能来得及。”

“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等你的人到了,他们大概早就躲起来了,人多的时候他们一定不会出现,他们只会挑你身边没护卫的时候出现。”神墨悠悠道,“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是打不过他们四个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更加有自信,对你穷追不舍。”

“我明白了。”顾珏清道,“你的意思是,你留下来设陷阱,我独自出去做诱饵,把他们引进圈套中。这个法子不错,可我担心,不等我把他们引进圈套,我就被拿下了,那岂不是亏大?所以你得给我一枚烟雾球,做防身用。不对……他们当中有人认得白纱烟,为了防止我们故伎重施,他们也许会随身携带清水随时洗眼睛,你还有没有别的防身药给我用?”

“咱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地,是酒楼。”神墨挑了一下眉头,“我刚才在厨房里扫了一圈,灶台边上有一罐辣椒粉,把辣椒粉和白纱烟掺在一起,就算马上洗眼睛也不会马上好转,刺激感还会多停留一会儿。”

“这个好,那就这么决定,我把辣椒粉和白纱烟都带上,双管齐下,肯定没那么容易让他们抓住。”

“你以为我真会让你去冒险?”神墨道,“那四个刺客,都是一等高手,差不多能顶两个蝶王,让你去做诱饵,我是真有些不放心,要是出点意外,如何跟长琴交代?”

“总不能你去吧?他们的目标也不是你,即使你去,他们不一定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我去的话,他们肯定不买账。”神墨说话时,瞥了一眼厨房,“厨房里的那位小兄弟,个子跟你差不多高,体型也像,让他装扮成你的样子,去做诱饵。”

“这样不妥。”顾珏清蹙眉,“他的功夫还没我好呢,就那文文弱弱的样子,怎么跟刺客斗?再说了,此事与他无关,咱们又有什么资格让他冒这个险?”

钱司辰也就十八的年岁,如今的个子的确跟她差不多高,这个年纪还能再往上长高。

一想到他比自己还小了三岁,如果让他去做诱饵,显得她多残酷?

“不行,别扯上他了,我自己去。”顾珏清道,“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会逼他去的。”神墨淡淡一笑,“我会征求他的同意,跟他做个交易,也许他会心甘情愿地去当诱饵呢?只要他自己愿意,我就不算是缺德了吧?”

“他凭什么同意?”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同意?总之,你不能去,你是长琴的人,我就得保护你。你就站在这等着,我自己进去跟他商量,他要是不愿意,就你自己去行了吧?”

神墨说着,走进了厨房。

顾珏清:“……”

为何神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莫非他是想哄骗钱司辰?以为人家年少就好忽悠么?

钱司辰并非天真无邪的少年。

她倒要看看,结果会怎样。

片刻之后,钱司辰走出了厨房,望向顾珏清,“顾大人,我愿意替你去做诱饵。”

顾珏清问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有没有告诉你,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有,可我还是要去,我很情愿。”

第249章 威逼利诱?(二更)

“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去,这是为何呢?能告诉本相原因吗?”顾珏清询问道。

“顾大人何必多问?”钱司辰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面上不见丝毫畏惧之色,“我真是心甘情愿的,大人不必怀疑。”

“本相是怕神墨对你威逼利诱。”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此事与你无关,你并不用参与进来,本相不会逼你去冒险……”

“我知道那四个都是一等的高手,扮成您去做诱饵,是有风险的,刚才那位兄台给了我防身的药物。”

钱司辰说着,伸出了手,向顾珏清展示手掌心里的烟雾球,以及装着辣椒粉的罐子,“那位兄台说,如果遇到危险,先把罐子里的辣椒粉对他们撒出去,趁他们的眼睛被辣到,我可以跑得远一点,再把这颗烟雾球投出去,我就可以甩开他们了。”

“说的倒是简单,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就算看不见,也能够听你的脚步声来判断方向,辣椒粉也就只能让他们的脚步停滞一会儿而已,你要是跑得不够快,依然会被抓住的。”

“顾大人,您别看我文弱,跑起来还是挺快的,再说了,辣椒粉是不能长期在眼中停留的,他们不会为了追我而废掉自己的眼睛吧?他们总得先停下来洗洗,这么一来,我就能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应该可以坚持到把他们带进陷阱……”

钱司辰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珏清一时也不好再反驳了。

神墨究竟跟他说了什么,能让他这么坚定地去冒险?而且没有展现出半分犹豫和怯懦?

十八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样坚定的心志呢?

“顾大人,我真的决定好了,我心甘情愿的,您不需要弥补我什么,这是我和那位兄台之间的交易,他并没有威逼我,是我本人很想与他完成这笔交易,您就不要阻止我了,如果我今天不帮您这个忙,他也就不会帮我的忙了,所以……请顾大人不要插手此事可好?”

顾珏清:“……”

“顾相,你听听,你是不是白做好人了?”神墨双手环胸站在厨房外,语气悠然,“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觉得我威胁他?我是真没威胁他,这事你就别管了,有人替你去做诱饵,你只要等着看结果便好,要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来补偿他就是了,与你无关,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

神墨说着,转头看向了钱司辰,“小兄弟,咱们抓紧时间吧,你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我马上就给你改变样貌,你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不反悔,咱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钱司辰转过了身,“兄台请跟我来,我在后院有卧室,不会有人打扰的。”

顾珏清望着二人的背影,心中无比好奇。

这两人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真想问问。

……

片刻的时间过去,神墨与钱司辰再一次出现在了顾珏清的面前。

顾珏清望着眼前那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些感慨,“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除了衣服不一样,这容颜发式体型……”

就跟她的双生似的。

钱司辰的体型与她太像,且,他的气质也称得上是云淡风轻,若他是个怯懦胆小、畏畏缩缩的人,神墨压根不会选他来做替身。

替身除了身形,气质也是相当重要的。

“顾大人,请把你这身外衣脱下来,让我穿上你的外衣出去。”

顾珏清闻言,只好解下了腰带,褪去了外衣。

褪去了外衣,身上还有两层,倒也不会很冷。

钱司辰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换上了顾珏清的。

“大人若是不嫌弃,就把我的外衣披上吧,我这外衣还挺厚的,您披上不会觉得冷。”

钱司辰迅速整理好衣着之后,便转身走开了,“我去了。”

顾珏清把他的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眼见到他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头问神墨,“你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跟我说说,他为何会那么执着地要去给我做替身,就连我劝他,他都要叫我别管闲事。”

“你本来就是多管闲事嘛,这是我与他之间的协议,你不用管,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泡一壶茶来喝,等着那四个家伙上门来找死就行了,我今夜要是不弄死他们,就是给你留后患。”神墨说着,微微一笑,“至于我和那位钱小公子聊了什么……我就不告诉你。”

“你这个人,真是……”

“顾相,我让别人去替你冒险,是为了你好。”神墨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正经了起来,“我是沈家的人,长琴和蝶王他们是沈家的外孙,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要庇护他们,照顾他们,直到我死去为止。”

顾珏清静默。

她早就知道,他这辈子都在为守护了别人而活,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利益。

沈家,在他心里占据最重要的地位,仿佛是信仰一样的存在。

长琴,是他心爱的姐姐所生,又是他养父最喜爱的外孙,当沈家不在,长琴的母亲与外公逝世,长琴就成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对长琴的在乎,超越了他自己的性命。

“顾相,我很感谢你的到来,让长琴不再寂寞。”神墨平静的语气再一次响起,“你看我平时嬉皮笑脸的,大概不知道我的心里曾经有过怎样阴暗的想法,我看到长琴对你求而不得,看他失落忧郁,我甚至想过杀了你,只要你不在了,他的情绪就不会受到影响,也许过些日子,他就能渐渐淡忘你,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累。”

“……”

“可是,他对你的在乎超过了我的想象,他不是个会大喜大悲的人,即使难过,他的脸上也不一定有表情,可我对他实在太了解了,即使他得不到你,他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他所想的,是坚持对你好,锲而不舍,而不是步步紧逼。他的行为我都看在眼里,为了救你,他被五毒蟾蜍咬了也并没有一丝后悔,我骗你们说这毒能死人,他也没有丝毫埋怨。他这么喜欢你,要是你死了,只怕他这辈子都不能缓过劲来。”

神墨说着,轻呼出一口气,“我明白非常在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体会过的,我也曾经体会过,还好,命运终究是眷顾他的,让他得偿所愿了,他能得到你的感情不容易,所以我不允许他失去,只要你对他好,你也会在我的守护范围之内。”

“神墨……”

“让我说完。我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神墨注视着顾珏清,脸上绽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背叛了长琴,我绝对不会念着我们曾经的友谊而放过你,我一定会要你的命,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弃杀你。如果你不辜负他,真心对待他,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我在你身边,让我替你死都可以,我绝无怨言。”

“谢谢你。”顾珏清回过神之后,朝他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刚才可是在威胁你哦,你心里会不会有点儿不高兴?”

“不会。”

“真的不会吗?”

“真不会。”顾珏清摇了摇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我是个自私冷血的人,与长琴在一起之后,心里觉得还是有几分羞愧,因为他比我重情义。而面对你的时候,我会觉得更加惭愧,你在我心中,是高大的,是值得敬佩的,所以对于你说的这些话,我不会生气。”

第250章 秘密泄露(一更)

“原来顾相爷在心里偷偷地敬佩我?”神墨的面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姿态。

顾珏清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挺佩服你的……好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布置陷阱了?”

“在大堂的各个角落点上**香,所有进来的人都会中招。”神墨道,“点完之后,咱们把大堂的门关上,再把烛火给灭了,让路过的人以为这家店打烊了,他们自然就不会误闯进来,等着钱小公子引刺客过来就好。”

“好。”

两人走向大堂,中途神墨递给了顾珏清一个药丸,“把这个药丸含在嘴巴里,可以不受**香的影响,在点**香的过程中,我们也会吸入香气。”

顾珏清把药丸含在嘴巴里,霎时,一阵清凉感席卷过舌尖,连鼻子都通畅了几分,她不禁感慨:这**香的解药吃起来像薄荷糖。

这一头,二人在大堂内布置陷阱,另一边,装扮成顾珏清的钱司辰行走在街道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神墨说,敌方是四个高大的黑衣人,应该还在这附近,让他在附近两条街道上找一找。

若找不到黑衣人,他无功而返,他与神墨之间的协议也就不算数了。

神墨帮他的前提,是解决掉那四个刺客,因此,他也十分希望那四个人会出现。

走了大概半条街,他觉得有些口渴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家茶馆还没打烊,便走向了茶馆。

只是喝杯茶,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走近茶楼大门时,一抬眼就看见靠窗的桌子旁,有四个人围桌而坐,那四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衣裳,体型健壮。

他立刻警觉,这四个人就是神墨的目标了。

四个人当中,两人背对着他,两人侧对着他,有个人似乎是用余光看见了他,一个转头——

四目相对。

他能看出对方愣了一下子,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门外。

趁着对方发愣的时间,他转身就跑。

对方回过神,立即站了起来朝着其他伙伴说道:“顾相刚才就在门外!快追。”

其他人听这句话,也纷纷起身奔出大堂。

街道之上冷冷清清,钱司辰奔跑的身影一下子就落在他们的眼里。

四个人一边追着,一边交谈。

“怎么就只有顾相一个人,不是还有个穿蓝衣的帮手吗?难道是因为看不见才没跟他一起同行?”

“白纱烟只要用清水洗洗就行了,他自己用的东西,总不会连解决方法都不知道吧?感觉有古怪。”

“你确定前面那个人是顾相吗?”

其他三人并没有看见顾珏清的正面,最先站起来的刺客说道:“我哪会连目标都认错?我确定我看见了顾相,不会错的,你们看那人的背影。”

其余人注视着前边奔跑的身影,穿的确实是顾相之前穿的衣服,身形也符合。

“就算那个穿蓝衣服的也在,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咱们四个的对手,眼下只有顾相一个人,和咱们对上,他根本就没有胜算。”

刺客们眼见着与前方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脚下的步伐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再快一点,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们就能追上顾相了。

由于之前吃过了白纱烟的亏,他们担心对方会故伎重施,清洗过眼睛之后,便背了水袋在身上。

如果顾相真的再用上那一招,他们可以立即解开水袋往眼睛上冲。

钱司辰听着身后的动静,脚下的步伐一刻没有放松。

离珍味楼,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此刻是逆风而跑,一旦他转身撒出粉状的东西,夜风就会把粉末糊在那些人的脸上。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那罐辣椒粉,朝着身后的人迎面一撒——

夜风卷着粉末,霎时就吹进了刺客们的眼睛里。

“咳!好辣!”

“呛死了——可恶。”

钱司辰挑了挑眉,继续跑。

珍味楼的厨房里,佐料的种类多得数不清,他挑选的是最辣的辣椒粉。

刺客们随身携带了清水,一边继续跑着,一边往眼睛里灌水。

眼睛被辣得难受,脚下的步伐也就跟着慢了一些,好不容易等眼睛里的辣感退了一些,他们发现,他们与顾相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些。

刺客中的一人提议道:“咱们别跟在他身后跑了,上房顶,等超过他的时候直接跃下去,一刀解决。”

其余刺客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纷纷跳跃而起,落在街道边的民房屋顶上。

有人灵光一闪,弯腰捡起瓦片就朝着大街上的那道人影砸下。

钱司辰听见身后的破空声,并不回头,下意识就朝着旁边一躲。

“啪”的一声,瓦片在他身后碎开。

刺客们一击不中,并未放弃,继续捡瓦片攻击他。

纵然钱司辰反应灵敏,也来不及躲过一块又一块瓦片的攻击,片刻的时间过去,他身上已经挨了两下。

肩膀和胳膊上都被砸到,衣袖被瓦片割破了,夜风拂过,冻得伤口疼痛。

手臂上被瓦片割开的伤口大概有一寸多长。

前边不远处就是珍味楼了,他再坚持一会儿便好。

才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那声音似乎就在身后不远处。

起初他也不太在意,只以为是谁闲得无聊大半夜吹哨子,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哨声一响起来,久久不停歇,且节奏变化没有规律。

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懒得回头去看。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快点儿回到珍味楼。

奇异的哨声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屋顶上的刺客们却是一个个地都变了脸色。

只因为这奇异又漫长的哨声,让他们想起了关于蝶王的传言。

一名刺客没忍住好奇心转过了身,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惊惧,“那些……是不是蝶王的蝶群?”

蝶王召唤毒尾蝶的哨声变化无常,属于他和毒尾蝶之间的交流,任何人无法领会。

听说,有人试图练习蝶王的哨声,想从蝶王手里抢蝶群,可蝶群竟然认主,不是单单只认哨声。

哨声,传达的只是命令,外人无法将蝶群据为己有,因为没有人知道蝶王豢养蝴蝶的方法,即使学会吹哨,也无法号令蝶群。

刺客们脑门后都冒出了冷汗。

只因为他们看到月色下黑压压的蝶群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蝶王为何会出现在附近?这群蝴蝶的目标是我们吗?”

一开始看到蝴蝶,他们想的是:蝶王或许也在附近进行任务。

可当他们看见蝶群朝着他们飞来时,便无法保持镇定了。

钱司辰在奔跑的过程中,听见街边屋顶上的人叽里咕噜地说话,压根就没听明白他们说些什么,却能听到几个清晰的字眼。

“蝶王”“蝴蝶”,这几个字很关键。

蝶王的大名,他也是知道的。

他终于好奇地回过了头,而这么一回头,就让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压压的一群蝴蝶从夜空中掠过,队伍格外整齐,很快就围在了刺客们的周身。

那画面真是稀奇又诡异。

钱司辰的步伐停了下来。

屋顶上那几个人试图驱赶蝴蝶,却只是徒劳无功。

“蝶王,我们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让蝴蝶攻击我们?”

“难道你是要护着顾相吗?既然你出马了,我们不跟你争,你放我们离去吧。”

“大家都是刺客,相互得有个体谅吧?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使唤蝶群攻击我们,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道义?”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哼,“跟我提什么狗屁的道理,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是个恶人吗?”

钱司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只见屋檐下的阴影处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的步伐十分缓慢,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却冰冷如水,“本来我是可以不对你们赶尽杀绝的,可你们把顾珏清砸伤了,我不高兴,就不能放过你们。”

“蝶王,做刺客这一行你应该明白,我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与顾相无怨无仇,追杀他也只是为了混饭吃,既然你要保顾相,我们不与你作对,你放过我们这一回,我们不再追杀顾相可好?”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满意,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肩膀上划两道口子,就当做是给顾相的补偿。”

蝶王听着刺客的话,笑了一声,“你们还真是够机灵的啊,懂得知难而退,可惜,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给自己留后患,今天若是放过了你们,你们肯定要记仇的,我将来要是落个难,你们八成会火急火燎地来羞辱我,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就只好对你们赶尽杀绝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哨子已经含在了嘴里,狠狠地吹了一声。

蝶群顿时躁动,毫不客气地攻击着屋顶上的四个人。

四个人发出惊呼声,手忙脚乱地拍开身上的蝴蝶,拍开手臂上的,防不过后背的,挥开头上的,又防不住腿上的。

“蝶王,你不得好死!”

“你的仇家那么多,你的下场绝不会比我们痛快,我们在地底下等着你!”

声声谩骂在空气中回荡,蝶王不甚在意道:“说不定等我下阴间的时候,你们已经投胎成了猪狗牛马。”

钱司辰望着蝶王,心道一句:果真名不虚传。

冷酷、凶恶。

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残忍无情的话语。

“等会儿,问问他们雇主是谁?如果他们愿意说,就饶过他们的性命吧。”

钱司辰这话当然只是随便说说。

先忽悠着刺客们说出幕后主使,再把他们赶尽杀绝。

“有道理。”蝶王跃上了屋顶,朝着四人问道,“是谁雇你们来杀顾相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们解药。”

刺客们嘴里的谩骂声早已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不要相信他。”有人说道,“说出来他也不会给解药的……”

“不会的,这样吧,我先救一个。”蝶王说着,很爽快地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药**,倒出一颗药,揪起一个人就喂进他的嘴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很快就不会疼了。”

那人闻言,犹豫了一下

蝶王给了解药,等于给了生的希望,如果再不说,无疑是找死。

说了不一定能活,不说就一定得死,权衡利弊,他终究开口说道:“是礼部尚书……”

“哦,知道,那个叫蔡士常的是吧?”

“正是。”

“谢了啊,看在你识实务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蝶王冲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用力一拧。

对方瞪大了眼睛,目光中还带着吃惊。

“我说了要给你解药,可我没说要放过你呀。这也不算是出尔反尔。”

其余三个人躺在屋顶上瞪着他。

由于夜色黑暗,蝶王自然看不到他们凶狠的目光,却也能猜测到他们的怨气与不甘。

他们受到毒尾蝶的攻击,身上诸多伤口,又痛又痒,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咽气。

“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我就不让你们受尽折磨而死了。”蝶王叹了一口气,“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掐死吧,比较痛快。”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也真的动上手了。

解决完刺客之后,他又一次吹响了哨声,蝶群们重新在半空中排列整齐,如潮水一般向远处退散了。

它们来得快,退得也快,钱司辰目睹了完整的经过,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神墨在珍味楼设的那个陷阱,无用武之地了。

“诶,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得赶紧处理一下。”蝶王已经从屋顶上跃下来,走到了钱司辰的身旁,“这个时辰,你为何会单独在外面?下次出门还是把你的护卫给带上吧,若非我及时赶到,只怕你没那么容易脱险。”

不等钱司辰说话,蝶王已经抬起了他的胳膊,看见他胳膊上的伤口,脸色又冷了几分,“刚才你听到了吧?雇佣刺客的是那个姓蔡的尚书,我下次找个机会把他杀了,给你出出气。你这伤口很痛吧?得赶紧处理一下,我家里有消肿止疼的膏药,涂了之后不会留疤痕,对女子来说留下疤痕是很丑陋的,别耽误时间了,走吧,去我家涂药。”

钱司辰被蝶王拉扯着迈开了脚步,脑子里还回响着那一句——

对女子来说留下疤痕是很丑陋的。

蝶王为何要对顾相说出这一句话?

顾相若是个真男儿,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令人觉得一头雾水。

反之,顾相若是女子,这句话说出来就很正常了,意在强调不留疤痕的重要性。

蝶王很关心顾相身上留不留疤痕。

蝶王对于顾相的维护和关心,还有那语气中的柔和……无一不在说明,他是在乎顾相的。

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在乎,兄弟之间的情感不会如此细腻。

这应该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钱司辰在脑海中理清了思绪,依旧觉得万分惊奇。

堂堂一品大员,天子宠臣,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你今晚怎么都不跟我说话?”蝶王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膜中,“我关心你,你还不理我吗?”

钱司辰开口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蝶王的脚步顿了顿,“你的嗓子怎么了?”

钱司辰没有接话。

知道顾相女扮男装的秘密,对他来说其实是有点儿危险的。

如果蝶王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顾相,可能会……杀人灭口吧?

蝶王要带他去上药,接下来还得继续跟他交流,他能拖个一时半刻,到最后还是得穿帮。

为了防止蝶王对他下手,他得想个主意……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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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知情者必死

“顾珏清,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老不回答我?”蝶王的声音又一次在空气中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我看你似乎在走神,对我爱搭不理的,我好歹帮着你,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吗?你做一顿好吃的请我也是应该的。”

钱司辰抬眸注视着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蝶王,我不是不愿意理你……”

蝶王望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怔。

还是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眉眼,开口却是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还有唇角那抹优雅的笑意,以及清澈的目光,都并不像是顾珏清。

记忆中的顾珏清,眼神大多时候都是清清冷冷的,可眼前的这一位,眼神却柔和一些,清澈一些,没有透出半分冷厉。

对了,他没有顾相应有的气势。

“你不是顾珏清。”蝶王的脸色顿时一沉,“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顾相!”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又是生气,又是懊恼。

他怎么就把人给认错了呢?

眼前的这个家伙,虽然话是少了点,但是从这人第一句开口说话时,他就觉得声音有点不对劲了,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仔细去想。

因为对方确实是长着顾珏清的脸,就连这身高体型,也没什么破绽。

听一两次,他姑且可以认为是顾珏清的嗓子出了点儿问题,可是再多听听,会发现这语气也完全不一样,并不只是声调发生了改变。

蝶王一生气,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直接出手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蝶王的速度快准狠,钱司辰没能够躲避开。

“蝶王,你先听我解释,我是顾相的人。”趁着蝶王手上的力道还没有收紧,钱司辰说道,“我之所以扮成顾相,是为了当诱饵,顾相和神墨就在前边的珍味楼里,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蝶王闻言,手上的力度并没有收紧,但也没有放开,依旧十分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当诱饵是什么意思?顾珏清和神墨在珍味楼里面干什么?你要是敢骗我,我一定会捏断你的脖子,让你跟那几个刺客的下场一样!”

“我没有骗你,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去他们那里求证。”

钱司辰的脸色一片坦荡,毫无半分心虚,甚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恐惧,“这四个刺客追杀顾大人,顾大人与神墨加在一起的也并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他们暂时躲藏在珍味楼里,就是为了要设下陷阱,引这些刺客去送死。我作为顾相的替身,我的作用就是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力,引他们来杀我,我一路逃亡,坚持到珍味楼,只要我一推开珍味楼的大门,香就会被释放出来。”

蝶王听他说得流畅,就知道他不是在撒谎。

他所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我说的是真的。”钱司辰轻叹了一口气,“你是顾相的朋友,而我是顾相的手下,你不用对我太恶劣的,我们都是为了顾相好。”

“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话,我也不能放过你。”蝶王似乎做了一个决定,手上的力度又收紧了。

钱司辰连忙问:“你对我依旧存在质疑吗?”

“我相信你是为了帮她,可是我无意中泄露了她的秘密。”蝶王冷冷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我认可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知情者,必须死,多一个人知道,对顾相就多一份不利。”

“我是顾相的人,又怎么会对顾相不利?”

“顾相的两大心腹,是顾久和顾桃紫,顾相连他们两个都瞒着,你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个秘密?莫非你跟随顾相的时间比他们还长?呵,顾相的属下有很多,少你一个也不要紧。”

“我若死了,顾相一定会难过的。”钱司辰静静地凝视着蝶王,眼神中依旧没有流露出惊恐,只是透出了点点无奈,“顾相是很信任我的,而我对她也是十分忠诚的,你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打不过这四个刺客,而我却要出来做诱饵,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你明白吗?我可能会成为替死鬼,但是为了顾相的安危,我不得不冒这个险,我必须帮助她除掉后患,我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去帮她,你凭什么质疑我的忠心?”

蝶王闻言,面上浮现瞬间的犹豫。

“我是顾相的好帮手,我活下来是为了帮她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损害她的利益,你杀了我,这世上的确少了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可她也少了一个帮手不是吗?权衡利弊,你觉得怎样做才好?我的表现在你看来,不够资格当顾相的心腹吗?”

蝶王磨了磨牙,终究松开了手,“我杀了你,她会不高兴,可如果她知道我一时嘴快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她也会不高兴,你说老子应该怎么办?”

第252章 身世之谜(一更)

顾珏清早就强调过他不够聪明,性情鲁莽,要是被她知道自己一时嘴快泄露了她的秘密,心里一定会觉得他更笨了。

其实,这事似乎也怪不得他,他哪能一下子就分辨出真人和替身?

一样的长相,一样的体型,能一眼看穿才古怪呢。

他就不该说那句,女子身上不能留疤。

“您也是无心之失,不必太过懊恼。”钱司辰安抚道,“在顾相面前,我会帮您保密的,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在我心里,不管顾相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我对她的钦佩与忠诚,我都不在意她的性别了,您又何必对泄露秘密一事耿耿于怀?”

或许是因为钱司辰的语气太过真心实意,蝶王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转头瞥了他一眼,“你能保证,你在顾相面前不泄露一个字吗?”

“为何要泄露?这对于我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也没有任何意义。今夜做顾相的替身出来引刺客,我就已经做好了伤亡的准备,若不是蝶王您出手相助,我也不能安然脱险,所以……我欠您一个人情,必定会铭记于心,将来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不等他把话说完,蝶王便不耐烦地打断,“得了吧,就你这么个虾兵蟹将,你能帮我干什么?我办事压根就不需要帮手,你好好在顾相身边效力就行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把我泄露她秘密的事情告诉她,我把你吊起来,打死你。”

“不管怎么说,请您受我一拜。”钱司辰后退了一步,双手拱起,朝着蝶王鞠了一躬。

蝶王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既然刺客已经解决,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蝶王,您要不要与我一同过去?珍味楼就在前面,不过十几丈的距离。”

“神墨和顾相都在吗?”

“是。”

“那我就不过去了。”蝶王道,“刺客已经解决,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我也就放心了,你只要告诉他们,我路过的时候出手相助就行了。”

“好,那么后会有期了。”

钱司辰说着,转身离开之际,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蝶王性情凶恶,但好在不够精明,能够忽悠过去。

若是没有这么一番忽悠,他大概真的要被蝶王捏断脖子了。

回到了珍味楼外,钱司辰并未推开大门,而是敲了敲门。

他知道大堂里点了香,一旦推开门就得中招了。

“顾大人,那四个刺客已经死了,你们把香灭了吧。”

坐在大堂内喝茶等候的两人听着门外的话,大感诧异。

刺客已经死了?

这都还没进陷阱呢。

想到这,顾珏清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后,隔着门板询问道:“怎么回事?”

“我把刺客们一路引了过来,可就在十几丈之外时,蝶王出现了,蝶王号令蝶群杀死了刺客们,并且从刺客嘴里套出了雇主的信息,正是礼部的蔡尚书。”

“蔡士常?”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穷酸。

当初她陷害他和土匪勾结,害他被停职查办了一阵子,刑部的人去搜他的家,发现他家财甚少,蔡府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翻了好几遍,所有的家财清算过后,并没有发现来路不明的钱财,很符合一个尚书应有的积蓄范围。

他不做生意不贪赃,只拿着每年的俸禄,平时也没从皇帝那里拿到多少赏赐,这么一来,积蓄自然就不算多了。六部尚书里就属他最穷。

就凭他的家底,怎么能请得起四个一流刺客?

顾珏清的脑海中很快蹦出来一个想法。

蔡士常也许不是真正的主谋,如果刺客没有撒谎的话,他应该只是作为一个出面做交易的人,雇刺客的钱不是他出的,真正的主谋没有露面。

“刺客的尸身还全在屋顶上。”钱司辰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进来,“若非蝶王路过,我也不能轻松脱险,蝶王让我带一句话给顾大人,他知道你们安全便放心了,他就不过来了。”

“辛苦你了。”顾珏清道,“劳烦你在门口站一会儿,我们先把香给灭了。”

“香没那么快散掉。”神墨走到了门后,直接开了门,递给门外的人一颗药丸,“把解药含在嘴巴里,就不会受到香的影响了。”

钱司辰接过药丸,放过口中。

顾珏清看见他肩膀上和胳膊上的伤口,连忙关切道:“你身上受了几处伤?快进来处理一下。”

说着,便把他拉进了大堂,重新点上了烛台。

黑漆漆的大堂霎时变得明亮。

神墨关上大门,把夜风阻隔在外。

“我猜到你可能会负伤,在厨房里已经给你烧了热水,把水温调好先清洗伤口,再包扎上药。”

钱司辰道谢,“多谢先生。”

“是我们应该谢你。”神墨淡淡一笑,转身走向厨房。

顾珏清问钱司辰,“蝶王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钱司辰道,“也是我运气好,蝶王是无意中路过,看见我被刺客追杀,由于我顶着顾大人您的脸,他便出手相救了,他杀了刺客之后,问我伤势如何,我便直接告诉他,我是您的替身,他说,他是您的朋友,我想邀请他来珍味楼坐一坐的,他却拒绝了。我挺疑惑的,既然是您的朋友,为何不过来见一面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珏清笑了笑,“蝶王和刚才那位先生,闹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大概是不好意思见面吧,他不过来就算了,我下次见到他再道谢。”

神墨很快端了温水出来,给钱司辰清洗伤口,之后便是上药包扎。

伤口不浅,在上药的过程中,钱司辰蹙了蹙眉,却并没有喊疼。

处理完伤势之后,神墨给他留下了一**药。

“这药膏有助于伤势恢复,每天擦一遍就好。”

“多谢先生。对了,先生与我之间的协议,希望您能够兑现。”

虽然蝶王的出现是意外,让他不至于付出太重的代价,可他毕竟也是为顾相冒了险的,神墨应该会言而有信。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与顾大人就先告辞了,小兄弟,你好好休息吧。”

“那我就不送二位了,慢走。”

顾珏清与神墨离开了珍味楼,没了马车,便只能步行。

“顾相,此地离卫府近,先去卫府如何?晚些让卫府的马车送你回顾府。”

“好。长琴的手下们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顾相想做什么事情?”

“屋顶上的那些刺客尸体,总得清理吧?放在民房上面,对于那户人家来说,太膈应了,我不想吓到寻常的百姓。”

“这事啊……你放心,我回去就派人去清理,不会给附近的百姓们带来困扰。”

“嗯。”

两人回到卫府时,卫长琴也才出门归来片刻,身上的披风都没解下来。

顾珏清踏进大堂的那一瞬间,卫长琴就看到她冻红的双手和脸颊,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出门在外也不穿得暖和点,手冻得跟猪蹄似的,也不拿个汤婆子抱着。脸怎么也被夜风吹得这么红?”

说话时,他已经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顾珏清的肩膀上。

给顾珏清系上披风之后,他握上了顾珏清冰冷的双手。

顾珏清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冷了一点儿而已,你别绷着个脸。”

卫长琴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凉飕飕,“你是相爷,又不是街边的流浪汉,明明有资本照顾好自己,却把自己弄成这样寒碜,你这手背都快被冷风冻裂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哪里有一品大员的样子?”

“你别数落我了行不行?”顾珏清撇了撇嘴,“我以后会注意保暖的。”

“长琴,你怎么只关心她,不来关心一下我?”神墨慢悠悠的语气在身后响起,“我也冷啊。”

卫长琴横了他一眼,“你都多大年纪了,还需要我时时刻刻提醒你要穿暖?”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有了顾相,就不管我这个舅父了,唉。”

卫长琴懒得跟他说笑。

他知道神墨的身体很强健,毕竟是跟沈家军一起在寒风烈日中训练过的,体质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顾珏清没有接受过那样严酷的训练,风吹日晒雨打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他此刻就担心她会着凉。

他走到了书柜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药包拿给了顾珏清。

“小清,你快些去洗个热水澡,把神墨制作的这个药包扔进洗澡水里,泡个药浴防止着凉,这是驱寒的药,管用。”

卫长琴说着,吩咐下人立即去烧热水。

热水很快烧好,顾珏清便离开了大堂,只留卫长琴和神墨还坐在桌边。

“其实,顾相冻成这样都怪我。”神墨道,“如果不是我单独带她出去,我们也就不会遭到埋伏,还没了马车,就只能一路步行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卫长琴眉头微蹙,“你们遇袭了吗?”

“遇上了四个一流的刺客,好在有惊无险,蝶王的出现给我们解决了困境。”神墨顿了顿,道,“我单独带她出去,是想带她见见义父,见见沈家的长辈们,她是要跟你携手一生的人,让她去沈氏一族的灵前祭拜,有何不可?这是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我自然不能带其他的人跟着,可我没想到,行到中途会被刺客盯上。”

“此事你并没有跟我商量。”卫长琴面色不悦。

“关于你的身世,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她吗?”神墨语气平淡,“你对她应该已经有十足的信任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们隐瞒蝶王,是因为蝶王的性子太不沉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怕会闹出乱子。可顾相不一样,她谨慎小心,不会添乱。”

“我不告诉她,不是因为信不过她。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操心,不想拖她下水,我承诺过她,让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现在过得不就挺好的?我为何要把自己身上的负担分享给她?我想让她一身轻松。”

“这你就错了。”

“怎么就错了?选择告诉她,或是隐瞒她,都是我的自由。”

“这话没错,可如果你是她,你会希望被隐瞒吗?将来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里不会有半点儿火气吗?这事她迟早都会知道,顾相的性格,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不喜欢躲在人的羽翼后受人保护,你有计划也无需隐瞒她,我相信她是很愿意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的,你仔细考虑我的话,要不要告诉她?”

卫长琴静默。

沈家人的灵位,设在郊外的一座地宫里。

他在心里,的确已经认定顾珏清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带她去拜祭沈家人的灵位是合理的。

可一旦带她去了,就意味着,她也会参与他对天域国的复仇。

她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你不该对她有任何的隐瞒。”神墨悠然的语气在耳畔响起,“所谓情比金坚,就是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她的秘密?如果你知道她的全部,她却连你的身世都不知道,这不公平,不只是我觉得不公平,她也会这么觉得。”

“让我想想。”卫长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屋歇着吧。”

“好,我回屋去,你自个儿慢慢想吧。”

……

雅致的房屋内,热气氤氲。

顾珏清泡在浴桶里,闻着空气中浮出的淡淡药香味,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泡了一会儿,便觉得身心舒畅,她在浴桶中升了个懒腰,甩手臂转脖子,活动筋骨。

这药浴又暖和,又能缓解疲惫,她呆在浴桶里都有点儿舍不得出来。

也许是因为她泡在浴桶里的时间太长,卫长琴来到了她门外。

“小清,你可别是在浴桶里睡着了吧?”

听到卫长琴的话,顾珏清笑了一声,“没有,我是觉得泡着太舒服,就想多待一会儿再出来。”

“可你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泡下去,肌肤可能会起褶皱的。快点儿穿好衣服出来。”

“好吧……”

顾珏清把手臂从浴桶里抬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指的指尖果然起了点褶皱。

果然,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对肌肤不太友好。

她只能站起了身,离开温暖的药浴,擦干身子穿衣服。

穿戴整齐之后去开了门,卫长琴把一个汤婆子直接塞到了她怀里,“捂着。”

顾珏清笑了笑,抱着汤婆子侧开了身子,让卫长琴能够进屋。

卫长琴踏进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握了握顾珏清的手,果然已经暖了。

“我现在浑身都暖洋洋的,你不必担心我着凉了。”顾珏清道,“你给的这个药包效果真的不错,似乎还有消除疲惫,提神醒脑的作用。”

“你若是喜欢,就带一些回顾府去,但是不要太经常用,隔十天八天用一次就好。”卫长琴道,“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应该早点儿给你准备。”

“你哪里不周到了?你很周到,只是我没有跟你提这个事而已。”顾珏清牵着他走到桌边坐下,特意把两人椅子之间的距离拉近,一歪头就靠在他的肩上,动作无比流畅自然,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

卫长琴见此,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她下意识的亲昵,总是会让他心生喜悦。

“小清。”他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你问。”

“一对有情人之间,是否要做到没有任何隐瞒?”卫长琴道,“如果其中的一方隐瞒另一方,但是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为了对方好,这算是错误的吗?”

“为何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顾珏清抬眸看他,“莫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是,我只是听到别人的故事,所以有感而发。”

卫长琴面不改色,“我在茶楼听书,听到了这么一段故事。有个少年,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至亲,他的至亲生前名声很好,却含冤而死,遭人诟病,少年心怀怨恨,决心报仇,可毕竟年纪太小,什么事都做不了,于是,他背井离乡,去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他学了很多的东西,还有了自己的势力,他总算是成长了。”

顾珏清闻言,连忙问道:“然后呢?他是不是应该准备报仇了?”

“他当然会复仇,不过,他的人生并不是只有复仇二字,因为有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生活,他原本不把情爱当回事,但他和那个女孩日渐相处,产生了感情,那个女孩也愿意与他在一起,可女孩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他承诺过那个女孩,会让她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因此,他决定继续隐瞒身世,复仇是他自己的事情……”

“这我可就不同意了啊。”顾珏清打断了卫长琴的话,“他隐瞒女孩的初衷是好的,这个少年是想让他的女孩继续无忧无虑,不要为了他的事情操心,可是,他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女孩是否愿意分享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与烦恼负担?难道两个人在一起只能同享福,不能一起披荆斩棘?”

“所以小清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好隐瞒的,除非那女孩是个惹祸精,四肢不勤,脑子不灵,又蠢又笨又矫情还守不住话。如果她是这样子的人,那确实可以不用告诉她了。”

卫长琴的眼皮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她当然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她很机灵胆大,做事也谨慎小心,毫不矫情。”

“那有什么好隐瞒的?那个少年就该说出来,否则憋在心里,他就不嫌闷得慌?或许他是不相信那个女孩吧?”

“他是相信的,只不过……”

“那就更不需要瞒着了。”顾珏清继续抢话,“照你的意思,那女孩并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你都说她胆子大又不矫情了,她一定不会介意这个少年的身世,也并不会在乎跟着这个少年是会轻松愉快还是辛苦疲惫。”

“是么?”

“相信我,没错的。”顾珏清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卫长琴觉得耳根子有点痒,低头看了顾珏清一眼。

“那个少年大概是有点小看那个女孩了。”顾珏清勾了勾唇角,在卫长琴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吻,随即退开了,“也许那个女孩并不需要等少年坦白,就已经知道了少年的身世呢?少年以为自己瞒得过她,却不知道,女孩早就在偷偷调查他了。”

卫长琴闻言,目光中浮现错愕之色。

难道——

“你本姓孟,是天域国帝后嫡出的皇子,你的母亲是武将世家沈氏的千金沈飞霜,你的外公是有战神之名的沈家军统领沈佑之,蝶王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姨母沈飘雪,也嫁给了皇帝做妃嫔,你和蝶王不是表兄弟而是亲兄弟,神墨不叫神墨,而叫沈默。”顾珏清唇角的笑意依旧,“我说的对不对?我的少年。”

第253章 沈氏皇后(二更)

卫长琴:“……”

顾珏清把他的身份直接就给点了出来,还一下子拖出了他的外公母亲姨母,就让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她竟然知道。

从他说故事的开头,她就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长琴啊,关于你的真实身份我早就知道了,我之所以不点破,是因为我想看看,如果我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在等你主动提起这事,可如今看来,你还是有些犹豫啊,你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编了一个故事,想来试探我的态度对吧?”

卫长琴恢复了平静的心绪,定定地望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珏清眉眼间流露出神秘的笑意,“你猜猜?”

“不是神墨告诉你的吧?”

神墨之前说,是去地宫的中途遇到了袭击,那他应该还没来得及说?

这事他不会放在半路上说。

“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无意中发现。”顾珏清道,“你不妨想一想,你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卫长琴陷入了思考。

是他自己露出的破绽,被小清发觉……

绝不是他说漏嘴,那么,她应该是从什么物品上得到的线索。

跟沈家有关的物品,是外公送给他的那一把匕首。

“是那把匕首,对吗?”

“嗯,那天夜里,你拿着匕首在追忆往事,我看那把匕首挺好看的,就找你借过来看一看,你转身去关窗户的时候,我把匕首给抽开了,我看见刀面上刻着一个‘佑’字,除了字,还有一个半圆形标记,标记中央的图案像一只飞鸟。”

“那是沈家军的标志。”卫长琴道,“我还以为你没有抽开来看呢。”

他关完窗户转过身的时候,顾珏清看的是刀鞘上的花纹。

顾珏清还特意强调,刀鞘上的花纹图案十分精美。

“我只抽开来看了那么一下子,记住了匕首上面的字和标记,等你转过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关上了,假装没看见。”顾珏清嘿嘿一笑,“我偷窥了你的秘密,却又不想被你知道。”

“所以,你是悄悄去调查那个标记的来历了吗?”

“对,因为那天夜里你确实失态了,我头一次看到你那么悲伤,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可我已经在关心你了,所以回去之后,就赶紧把那个标记画了下来,以免时间太长会忘记,我让桃紫去帮我打听这个标记,就打听到了沈家军,顺藤摸瓜继续打听,我也就知道了沈家家主的成就,以及他的两个女儿分别做了皇后与德妃。你放心,打听归打听,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标记跟你有关。”

“原来……小清也曾偷偷关心着我。”

“我悄悄调查你的身世,你应该不生气吧?”顾珏清挑了挑眉。

“不生气。”卫长琴抱着顾珏清,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应该感到开心才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没有回报的,原来我那么早就已经收获到了你的关怀。”

“那个时候,我还没承认自己喜欢你。”

顾珏清静静地靠着他,“也许我自己也未曾发觉,我对你的关怀,已经超出了友谊之外,你也知道,我是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在遇见你之前,不曾喜欢过别人,所以不太明白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直到你为我中毒,我体会到悲伤难过的滋味,我才明白,我一直都是在乎你的,只是我太迟钝了些,还好你没有责怪我的迟钝。”

“你能与我在一起已经不容易,我怎么能够要求太多。”卫长琴的指尖轻抚着她乌黑的发丝,“小清,你别怪我隐瞒你身世,我只是……”

“我明白的,你就是想让我高枕无忧。”顾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长琴啊,我必须警告你一件事情,我讨厌太过自私的人,但我也不喜欢太无私的人,你事事都为我考虑,我会太惭愧的,既然已经认可了你这个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世,我都不会在意,你想报仇,我陪你啊,我知道,孟昊轩只是第一步,你真正要报复的人,还没碰面呢。”

“如今的天域国帝后,才是我最终的目标。”卫长琴道,“孟昊轩的生母,也就是正宫皇后柳氏,原先是柳贵妃,与皇帝青梅竹马,他们少年时期就定情了。”

顾珏清听他称呼皇帝为皇帝,而不是父皇,就明白他心里压根是不认这个父亲的。

“既然他们年少就定情了,成年之后在一起也就不奇怪了,可你的母亲却被册封为正宫皇后……这大概是太后或者先帝做主的吧?”

帝王的婚姻,大多时候也是父母之命,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的确是先帝的主意。”卫长琴道,“先帝并不喜欢柳氏,而且,柳家在贵族中居于下风,并不是高等名门望族,柳氏的父亲乃是四品官员,先帝看不上柳氏本人,更看不上她的家族,便下了一道旨意,册封我的母亲为正宫太子妃。”

“你的外公是一品武将,身份的确很尊贵。先帝高看沈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可先帝选的这个儿媳妇,他自己是满意了,当时作为太子的你父亲,并不满意是吧?毕竟他喜欢的就是那个被先帝嫌弃的柳氏。”

“柳氏一族,家风不正。”卫长琴的语气虽然平静,顾珏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鄙夷,“柳氏的父亲,贪污行贿,乃是证据确凿,可柳氏凭着与太子之间的情谊,央求太子放过她的父亲,太子同意了,并且找了个替罪羊,是与柳氏父亲交好的一位官员,有人顶罪,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所以最终审出来的结果,是那位官员嫁祸给了柳氏的父亲,柳氏父亲继续留任。”

顾珏清:“……”

因私废公,堂堂储君,干出这种事情也的确不配称之为储君。

“这件事情的真相,是被我母亲查出来的,她身为太子正妃,对东宫的大事小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太子私底下干了些什么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母亲懂得自保,懂得有些事情她不该管,她只想做一个称职的太子妃,管理好东宫,照顾好夫君,只要沈家不出事,别人家的事情她也懒得多管。”

“这是十分典型的相夫教子,安分守己。”顾珏清问道,“然后呢?她都这么安分了,太子也不对她好点儿吗?”

虽然太子与柳氏有情,可沈飞霜毕竟是钦点的太子妃,是太子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太子不应该亏待她,更不应该对她刻薄。

毕竟婚姻不是她能选择的,先帝的圣旨大于天。

“从大婚开始,他对待母亲的态度就很冷淡,几乎没有过一刻的温柔,母亲并没有跟她大吵大闹,因为对母亲来说,最重要的是沈家,她的心有大半都放在沈家身上,所以不管太子对她如何冷淡,她都不闹,直到柳氏进门,做了太子侧妃……”

“这个柳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是温柔如水的白莲花呢?还是风情万种的牡丹花?”

“应该是……两样都占了吧。”卫长琴顿了顿,道,“我对她的印象就是,她长得美,是一种妖娆的美,与我母亲不同,母亲是一种安静优雅的美,柳氏美得张扬,性格也算是比较活泼,展示在人前的,都是善良与大度。”

顾珏清:“……”

妖艳贱货的外貌,白莲花的性格吗?

而且是切开黑的白莲花。

皇后的气质需要端庄优雅,沈飞霜自然是比柳氏合格得多,先帝不喜欢柳氏,兴许就是因为瞧不上她的气质。

帝王给自家储君选正妃,哪能选妖艳的?自然是越温婉看着越顺眼。

“接下来的事,我依稀可以猜到了。”顾珏清道,“柳氏进门之后,肯定需要先拉拢人心,你也说了她性格比较活泼,大概很快就可以跟身边的人打成一片,而你的母亲,性格端庄,可能也会有点儿古板,不会嘻嘻哈哈上窜下跳,所以对于东宫的人来说,新进门的这位侧妃会比较有亲和力?更接地气。”

“小清,我都还没说,你怎么就猜到了?东宫的人对她的评价,的确与你说得差不多。”

“集美貌单纯活泼善良于一身的女人,真的很难让人产生疏离感。”顾珏清撇了撇嘴,“关键是,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好心,若她表里如一,人脉好也是正常的,可若她表里不一,外边白里边黑,那就很可怕,你母亲在宫斗这一方面,怕是要输给柳氏。”

柳氏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优势,那就是太子对她的旧情。

“自从柳氏进门之后,母亲的日子的确比从前更不好过了一些,太子对柳氏太过偏爱,使得母亲这位正宫失去了颜面,外人都笑母亲不讨太子喜欢,据说,连续两个月,都不踏进母亲的寝宫半步,母亲没有去找柳氏闹过,对于柳氏,她选择不理睬的态度。”

顾珏清依稀能猜测到,那段时间,沈飞霜一定是受尽了流言的困扰,以及外人的冷眼。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做任何坏事,她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待遇。

“不喜欢也就罢了,感情的事情没法勉强,可太子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顾珏清冷笑一声,“连结发妻子的脸面都不给,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女人又没对不起他。”

“这些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卫长琴淡淡道,“最糟糕的在于,先帝崩逝,太子继位,太子以善妒为理由,要废黜太子正妃,改扶正柳氏,继承大统之日,柳氏便可以登上中宫皇后的宝座。”

“然后怎样了?”

“所幸,太后手上有先帝的遗诏,遗诏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太子正妃沈氏端庄娴雅,太子继任之后,太子妃理应尊为皇后,这么一道遗旨下来,保住了母亲的皇后之位。”

“可就算做了皇后,她也不会开心。”顾珏清叹了一口气,“皇帝还是不给她留脸面。”

“他去过母亲宫里几次,都是太后催着去的。”卫长琴的语气里听不出气恼,平淡得很,“母亲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她只是想做好一位皇后而已,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姨母,也就是她的姐姐沈飘雪,有一回进宫去探望她,离开之后竟然没有回到沈府,第二天,我的这位姨母就被封为妃了,原来是被皇帝宠幸了,她成为妃子之后,见到母亲的第一面,就被母亲打了一个耳光。”

“不是气她抢了夫君,而是气命运捉弄她的姐妹。”顾珏清接过了话,“我听出来了,沈皇后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吃醋的人,她早就已经接受了皇帝不喜欢她的事实,她心里很清楚,皇帝的心都在柳氏身上,姐妹进宫,就会面临跟她一样的凄凉命运,被皇帝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晾在一边。她是希望自己的姐妹嫁一个好人家吧?而不是嫁进帝王家,对着冰冷的宫墙直到老,直到死……”

“小清,你还真是了解她。”卫长琴无奈一笑,“她打出去的那一巴掌,也是气姨母的愚蠢,因为姨母对皇帝是一见钟情,之所以被临幸,是因为路过了皇帝的寝宫,服侍醉酒的皇帝,皇帝神志不清,大概也没看清报着的人是谁吧。醒来之后,自然要给姨母一个名分。她以为母亲打她是容不下她,却不知道母亲是难过,是怕她过不了好日子,事实证明,母亲的猜测是准确的,皇帝对母亲只是冷淡,对姨母却是厌恶。”

顾珏清闻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蝶王的母亲,一腔情意错付,真是糊涂。

“皇帝醉酒宠幸姨母,事后他便觉得是姨母不检点,宫中更是谣传姨母伤风败俗,趁着帝王醉酒便主动引诱等等流言,而事实上,姨母的性格软弱,她根本就不知道怎样诱惑男子,她只是没有反抗皇帝罢了,就在她深受流言困扰的时候,她有喜了,她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可能会改变皇帝对她的态度。”

“改变不了吧?皇帝都对柳氏着了魔了,总不能因为你姨母有了个孩子,就开始在意了,我算是明白了,这人都被柳氏灌了汤了。”

“不在意也就罢了,可你不会想到,柳氏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主意。”卫长琴再次开口,声线清凉,“姨母生产的那一天,柳氏收买了产婆,要姨母一尸两命。”

顾珏清惊诧,随即又觉得很合理。

每一出的宫廷大戏,都少不了打胎害命。

“后来是怎么躲过去的?”

“柳氏的计谋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因为她在后宫中一手遮天,可她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我母亲的贴身宫女,跟柳氏身边的一个太监是对食。太监虽然不是男人,但也会私下找年轻貌美的宫女过日子,在冰冷的深宫中相互有个安慰。母亲虽然不争不抢,但她防人之心很重,她安排的这位宫女,勾搭上柳氏身边的太监,有利于她从柳氏那里获取一些消息,所以,柳氏收买产婆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

“可悲的在于,就算知道这件事情,找皇帝说也没用吧?皇帝是不会向着沈家姐妹的。”

“母亲当然不会说,她只想保护姨母。就在姨母生产的那一天,她让人用刀尖对着产婆的后背,对产婆说:德妃娘娘活,你活。德妃娘娘死,你全家都得死。产婆被这么一吓,哪里还敢捣乱?自然是让姨母顺利生产下来。可母亲却要产婆出去说,德妃娘娘难产而死,借着这个机会,安排姨母和孩子出宫生活,否则,这孩子不会有机会顺利长大,只有宫外才是最好的去处,就算做个平凡人,平凡一辈子,也比留在宫里好。”

第254章 沈家冤案(一更)

“由于诈死,德妃不能够回到沈家,既然被秘密送出宫,她就得隐姓埋名地活着,一旦被宫里的人知道德妃和她的孩子没有死,她就摆脱不了后宫了。柳氏这头恶狼,的确不会让她和孩子安逸。”顾珏清的语气中带着愤恨,“这个柳氏已经如此得宠,却还要针对德妃,德妃就算生下皇子也不可能争得过她,她对德妃母子赶尽杀绝,这不就是最毒妇人心吗?”

从卫长琴提到柳氏开始,这必定是一朵切开黑的白莲花,在皇帝面前柔情蜜意,背地里丧心病狂。

事实证明,她果然没有冤枉了柳氏。

“对于姨母来说,在宫里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光,蝶王虽然平安出生,可姨母在生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真的差点儿难产,好在,他们在母亲的安排下,平安出宫了。他们回不了沈家,也不能呆在皇城,他们必须找一个遥远的地方才能过安逸的日子。”

“德妃娘娘解脱了,可你的母后还得继续呆在宫里,跟柳氏斗狠。”

“嗯,母亲她不愿意认输。”卫长琴道,“姨母离开皇宫的头几年,和母亲还保持联络,后来带着蝶王搬迁了,在搬走之前,她并没有通知母亲或沈家,不过她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去祁国,祁国和天域国相邻,路程不算太远,可她并没有说,要去哪座城哪个镇,所以母亲也找不到她了,她大概是真的决定了告别过去吧。”

“至少她的处境比你母亲好啊。我派人去天域国打听消息,打听到的情报是——十三年前,沈家军意图叛国作乱,天域皇最终设宴将沈家军尽数毒杀,沈皇后携带一对子女逃亡,从此杳无音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清认为这会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不相信沈家军会叛乱。”顾珏清眉峰微蹙,“这件事情,是不是也和柳氏有关?”

“当然有关。”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小清,听说过功高震主吗?”

“果然……”顾珏清眉头拧得更紧,“武将统率军队建功立业,却得时时谨记,出风头得有个度才行,名声不宜太响亮,不能让百姓觉得武将的丰功伟绩胜于皇帝。我也看过不少史书了,皇帝杀功臣的事例,真的不稀奇,尤其是拥有庞大军队的功臣,一不留神就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的外公……是不是风头出得太多了?”

“算是吧。”卫长琴道,“他一生立下无数军功,名声在民间很是响亮。沈家军是千人的精英队,这是属于沈家的势力,就算把这支军队交给其他人管辖,只怕也是管不动,所以——皇帝看外公不顺眼,他所用的办法就是诛杀沈家军,而不是收为己用,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沈家军不会同意接纳一个新的主人,他们对外公实在太忠心了。”

“仁君不会因为臣子的名声太响亮而猜忌、愤怒,可天域国的这位君主偏偏就是个小心眼的,谁当功臣谁倒霉。”

“外公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兵权,他知道皇帝猜忌他,他很是无奈,因为他从不曾想过要谋逆,他和母亲商量着,是不是应该主动去跟皇帝说,换个人掌握兵权?皇帝或许就不会嫌他碍眼了,他只需要保留沈家军这千人的队伍,那二十万大军,只要是有能力有品德的武将,都可以管辖,让皇帝信任的人来管,希望能让皇帝对沈家不再抱有偏见。”

“既然你外公都做出这样的决定了,皇帝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又不是死捏着兵权不肯交出,皇帝有什么理由对沈家下手?”

“外公和母亲虽然是这么商量的,可还不等他们找皇帝谈这件事情,皇帝就已经决定要对沈家下手。只因柳氏和他的父亲以及他们的党羽在皇帝面前进谗言,他们说:沈家势大,影响了帝王之威,百姓们对沈将军的称赞,超过了对陛下的称赞,沈将军听多了百姓们的歌颂,没准会在心里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胜过了君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了?”

“欲加之罪!”顾珏清语气愤然,“亲小人而远贤臣,这不是糊涂是什么?他竟看不出奸臣作祟,究竟是他傻,还是他心里对于沈将军的丰功伟绩十分嫉妒?有本事他自己也去御驾亲征几次,还愁听不到百姓们的赞颂?”

“十三年前,我只有十一岁。沈家遭逢巨变,我帮不上一点儿忙,我甚至看不到沈家人是怎么死的。后来从母亲的口中听说,皇帝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款待沈家军,外公他们自然担心宴席上有陷阱,因此,他们身上都带了一根能够验毒的银针,悄悄检查酒菜,发现并无异常,而那天的宴席也确实没有问题。”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珏清追问道,“他们不是被毒杀的吗?如果饭菜没有毒,他们又怎么会中毒而死?”

“一种毒液。”卫长琴接过话,“只要人的肌肤接触到那种毒液,就会立刻产生灼烧感,然后迅速在四肢百骸扩散,蝶王的毒尾蝶你见识过吧?那种毒液比毒尾蝶还要厉害些,被毒尾蝶刺伤好歹还能挣扎片刻,可一旦碰上那种毒液,便会四肢麻木,犹如置身火坑,身上的肌肤会忍不住抽搐,在那样的情况下,骁勇善战的沈家军几乎不堪一击。”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何我都没有听说过?是天域国皇室才有的吗?”

在祁国,她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毒液。

“这种毒液还有一个厉害的地方在于,会传染,如同瘟疫一样,十个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碰到这种毒液,再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其他人便会被感染,也变得四肢麻木伴随着烧灼感,通常活不过三天。在那场宴会上,皇帝设了埋伏,他带来的人全身都裹得密不透风,确保肌肤不会碰触到毒液,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把毒液撒向沈家军。他们的双手双脚都没有暴露在空气中,所以他们不会被传染,而沈家军不能预料到这样的事情,所以……”

“所以他们都失去了对抗敌人的能力,四肢的麻痹感让他们力不从心,他们就像苟延残喘的病人,又怎么能打得过皇帝安排的那些人?”

这毒液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十分厉害的病毒。

她原以为蝶王的蝶群已经足够变态,可毒尾蝶并不具备传染性。只有被毒尾蝶蛰到才倒霉,而接触那些伤者是不要紧的。

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长琴所说的毒液,让她好奇的同时又感到畏惧。

“沈家军里,还有活下来的人吗?”顾珏清问道,“那场宴会,沈家军全员都参加了吗?”

“没有,在宴会前几天,沈家军组织了一场缉拿海寇的行动,成功把那个海寇团伙一锅端,但是在作战的过程中,有几十个人受伤了,这些伤员由于行动不方便,没有参加那场宴会,也因此躲过一劫,神墨也是伤员当中的一个,他组织这些存活下来的余党集体出逃,中途用香甩了好几拨官兵,幸好有他在,这些幸存下来的人都没有被捉拿回去。”

顾珏清听着他的话,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爆起。

“沈家被扣上了叛逆的罪名,因为只有扣上这样一个罪名,皇帝才有理由对他们下手。他让人在皇城内散布谣言,说沈家人功高震主,早有不臣之心,关于沈家人的流言,有人信有人不信,可不管百姓们信还是不信,沈家都已经覆没了。”

卫长琴说到这里,情绪依旧不见躁动,只是目光多了些冰冷与空洞,“外公和他的兄弟们、以及加入沈家军的后辈们,都被冠上乱臣贼子的罪名,我的那些表兄弟,怀着满腔热情加入沈家军想为国效力,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成长,就已经凋零,最小的只有十五岁。还有两位表兄才成亲不久,表嫂们听闻噩耗,聚在一起服毒自尽了。”

顾珏清:“……”

“我不想让他们的亡魂留在那片肮脏的地方,就把他们的灵位全都请来了祁国,暂时安置在郊外的地宫里,亲戚们的名字我都知道,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沈家军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从年少时就跟随外公,他们对我来说很陌生,不知名字,无法建坟立碑,也没机会去给他们收尸,只能对他们的在天之灵说一声抱歉。我把我能够认得的人都刻了牌位,总共八十座,改天带你去见见他们。”

“好……”

“其实,两个时辰前,我才去看望过他们,神墨本来也想带你去见见他们,哪知道会在中途遇袭,此事就只能暂时作罢。”

“有空就带我去看看他们吧。”顾珏清伸手环住了卫长琴的肩膀,“我们一起,杀了天域皇和柳氏。”

“这事急不得。”卫长琴抚着她的发丝,“先让他们看着孟昊轩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柳氏对孟昊轩极度疼爱,孟昊轩出事,她必定肝肠寸断,心痛不已。”

“孟昊轩恶心人的本事,原来是继承了他的生母。”顾珏清冷笑道,“柳氏当年害别人的孩子没害成,如今就要让她尝尝,孩子养大了再比她先死的滋味。”

“嗯。”

“对了长琴,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毒液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可怕的东西哪里能找到?咱们也想办法弄一些来。”

“那个毒液,的确是皇室的持有物,不过,那不是属于天域国的东西,而是属于祁国的。”

“祁国?!”顾珏清吃了一惊,“祁国皇室才拥有的东西,天域国皇帝怎么能……”

“交易啊。”卫长琴面无表情道,“祁国和天域国是友邻之邦,祁国皇室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享一点儿给友国,也不足为奇吧?当然了,这种忙是不能白帮的。你知道两国皇帝交易毒液的价格吗?龙祁世的父皇,也就是祁国先帝,按照一斤十万两的价格,卖给天域国皇帝。”

“一斤大概能杀几个人?”

“太少的剂量不足以害人,一斤足够杀死十个八个人,天域国皇帝大概买了上百斤毒液,也就是花费了一千万两左右。天域国也算是富裕,但富裕程度比不上祁国,现在你知道龙祁世为何奢侈度日了吧?他的父皇给他留下了多少财富,他这大半辈子尽情吃喝玩乐,钱的事情压根就不用他发愁。”

“祁国皇室这么富裕,该不会是靠着卖毒液致富的吧?他们就不担心这个毒液被其他国模仿?”

“祁国先帝似乎不担心这个问题,而且,堂堂一个皇帝,他不屑于经商,之所以要跟天域国做这笔买卖,只是为了给天域国皇帝一个脸面,两国是友国,这种人情来往,也有利于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找祁国先帝买毒液,他对于毒液控制得十分严格,绝对不允许毒液流入民间,这种具备传染性的东西,一旦落入民间,极有可能爆发一场类似于瘟疫的灾情,他怎么敢随便用?他卖给天域国,自然是因为他不关心天域国百姓。”

“也是,天域国爆发灾情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管辖的土地。如果我们能够拿到这个毒液,神墨会不会有办法研究出来?”

“他不一定有把握。”卫长琴微微摇头,“并不是什么药品靠着认真琢磨就能够琢磨出来的,这个毒液虽然流传到了天域国,天域国也并没有本事把它复制,据我所知,天域国皇帝手上现在还留着一些当年没用完的毒液,他私底下找了不少名医,想要研究配方,也没能钻研出个所以然,这毒液应该有它独特的配方,当今世上,知道这个配方的人只有一个。”

“龙祁世。”顾珏清念出了答案,“我们作为他信任的臣子,他并没有在我们眼前提过毒液一个字,可见,祁国先帝应该是警告过他不能乱用。”

“这是属于皇室的秘密,的确有些忌讳,这毒液卖得昂贵,可见里面是有什么值钱的材料,不是随时想要都能够制作出来。”

“你和你的母亲千里迢迢地从天域国来到祁国,也是想要获得毒液的配方对不对?”

卫长琴‘嗯’了一声,“沈家出事之后,母亲被打入冷宫,我和莹莹被关在凤仪宫里不能出去,守卫看我们看得严格,后来还是神墨把我们给带出去的,母亲说,神墨从小就喜欢钻研医术,当年沈家军总共分了十个队,神墨是其中的一个队长,他是所有队长里武功最差的一个,但是其他九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因为他耍赖,他只要用点儿药,压根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把其他队长们打败,所以队长们总是去外公那里告他的状,说他胜之不武,赢得不够光彩。”

“正所谓兵不厌诈。虽然他的武功不是最好的,但他旁门左道用得最好,所以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带你们离开。”顾珏清说到这里,不禁叹息了一声。

神墨的武功……明明好得很,在蝶王之上。

可长琴却说,他是十个队长里武功最差的一个。

其余的九个队长,是有多大的本事?

可惜,她没有福气见到其他队长们的英姿飒爽。

难怪沈家军会被称为精英队,神墨的功夫都排不上前十。

“我们能够从天域国逃到祁国,他功不可没。他的药箱里有各种各样古怪的药材,关键时刻总是能够派上用场,甩掉一批又一批的追兵,等踏进祁国的国土时,我们就算是彻底安宁了。”

“那么,你们跟老卫相是怎么结缘的?”

“老卫相是我的养父,我倒是希望,他是我生父。”提起老卫相,卫长琴的眉眼间泛出柔和之色,“母亲的手艺不错,我们来到祁国皇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母亲就开了一家小饭馆,父亲很喜欢吃她做的菜,他们之间也很聊得来,认识不到一个月就成了知己,母亲当然不会把真实身份告诉他,只对他说自己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拖油**。”

“可他还是喜欢上你母亲了,对吗?”

“不错,他曾经在长辈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女子,可惜那个女子因病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跟母亲认识的时候,他的原配夫人已经离世两年。他对母亲说,他愿意把母亲迎娶回去当正室,也愿意把我和莹莹当成他亲生的孩子对待,并且承诺母亲,不会娶妾室。母亲听到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但她的心动并不是因为她对父亲有感情,而是因为……”

卫长琴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嫁入卫家之后,我就可以入官场,作为卫相的儿子,我想入官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有父亲在,给我们谋取的官职绝不会低,只要能爬上一品大员的位置,就能够接近皇帝,离得到毒液的配方也就更近了一步,对于我们复仇来说,很有利。想是这么想,母亲仍然觉得纠结,因为她对父亲并没有爱意,这么嫁过去,也等同于是在欺骗感情。”

“后来呢?”

“后来,她对父亲说,她曾经受过情伤,不会轻易再去爱人,如果父亲介意的话,就不要娶她,她并不能保证在将来的日子里会对父亲有感情。父亲的回答是,他不介意,感情没有可以先培养,他把母亲娶回家中去,让我们母子有个依靠,他想带着我们过好日子,他承诺母亲,不会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这养父的深情性格跟你有点像。”顾珏清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真的更像亲生父子。”

天域国那个臭不要脸的皇帝,跟长琴哪里有父子相?

“我此生也只认这么一个父亲,不会再认其他的父亲。”卫长琴淡淡道,“他为了让我更加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家业,他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样的决定?”

“他告诉亲戚朋友们,我是他的私生子,由于他的原配夫人性格太过要强,导致他多年不敢纳妾,所以他只好在外边偷养了一个情妇,悄悄生个孩子,原配病死了,他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把情妇和孩子们接回来,他还说,是他对不起我的母亲,让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藏着,所以,外人议论这事的时候,只会笑他惧内又风流,议论一阵子,也就没人议论了。我这个私生子成了名正言顺的长子,也不用怕人议论我是野孩子。”

第255章 贼眉鼠眼?(二更)

顾珏清一时无言。

老卫相维护喜爱之人的做法,不禁令她肃然起敬。

如果实话实说,对外宣称娶了个寡妇回家,还带上了两个拖油**,有损堂堂一品大员的颜面,卫家的人不一定愿意接受这么一个寡妇融入他们的家族,寡妇带的孩子也不是卫家的孩子,卫家的长辈们没必要对这两个孩子太好。

可偏偏他机灵,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他告诉所有的人,由于当年惧内,在外面养了情妇生了孩子,原配死了之后,他不再忌惮什么,把情妇和属于他的孩子们迎接回来,这也是合情合理。

硬是把别人家的孩子,说成自己的私生子和私生女。

当情妇变成了主母,私生的孩子,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卫家人,冠上了卫家的姓氏,理所当然可以继承家主的一切。

卫家的长辈们,当然不会排斥自家的孩子了。

“如果父亲母亲还在的话就好了。”卫长琴的叹息声传入耳中,“他们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你的父亲母亲,都是很值得敬佩的人。”顾珏清握住他的双手,“我打心里敬佩他们,你我的感情这么好,他们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瞑目了,说了这么多,有没有觉得心情畅快了点?如果你一直不告诉我,会不会把自个儿憋死?”

“我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分担给你。”卫长琴道,“可神墨告诉我,我对你不应该有任何的隐瞒。”

“的确不应该有。”顾珏清绷起了脸孔,“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还能不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吗?彼此之间的秘密是可以互相分享的,如果你知道我的,我却不知道你的,这样公平吗?真是多亏了我机灵,早早地就去调查你了,我一直在等着你主动提,就怕你一直不说。”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卫长琴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我已经没有其他的秘密了。”

“那就好。你放一百个心,我的嘴巴够严,绝不会泄露出去,也不会在蝶王面前提起,他至今还觉得你跟他只是表兄弟而已,压根就没想到你们两会是同一个爹。”

“我怕他接受不了真相,就这么瞒着他也好,我更不愿意看到他冲动。”卫长琴道,“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柳氏当年差点害他不能出生,害他们母子流落在外,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去天域国,策划一场刺杀。皇宫毕竟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容不得外人肆意进出,去的话只会是凶多吉少,天域国皇帝那么宠爱柳氏,说不定柳氏手上也有当年留下来的毒液,作为防身之用。”

那毒液害人好用,拿来防身自然也很好用。

“想拿到毒液的配方,得从龙祁世下手才行……”顾珏清陷入了思索。

这种东西,一定会藏在一个外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小清,关于毒液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想法子的。”卫长琴的声音再一次传进耳朵里,“时辰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明天要上早朝,你不宜留宿卫府,毕竟前段时间传出了咱俩断袖的流言,我们还是应该懂得避嫌才好,我多派几个护卫送你回顾府吧。”

“好……”

顾珏清走出了卫府大门,坐进马车里的那一刻,抬手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

当着长琴的面,她不想落泪,否则他又要忙着安慰她了。

她认真地聆听他的故事,就想听他说完。

有些话语,听着着实让人心里难受。

“外公和他的兄弟们、以及加入沈家军的后辈们,都被冠上乱臣贼子的罪名,我的那些表兄弟,怀着满腔热情加入沈家军想为国效力,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成长,就已经凋零,最小的只有十五岁。还有两位表兄才成亲不久,表嫂们听闻噩耗,聚在一起服毒自尽了。”

长琴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极度愤怒,或者极度伤感,他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平静,没有波澜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麻木、一种被压制的憎恨。

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心里很清楚,他从来都不会歇斯底里地来表达他心中的情绪。

他的脸色波动不大,声音起伏也不大,可她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语调稍微有些变化,她就能够感受到他心绪的变化。

沈家出事的时候他才十一岁。

沈皇后和柳氏斗了这么多年,终究以失败告终,只因为她没有获得帝王的感情,也就缺少了跟柳氏斗的筹码。

长琴对天域国皇帝没有一丝感情,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收获到生父多少关怀。

对他来说,他只承认后来的养父是他的父亲,他此生唯一的父亲。

可惜这位父亲不在世了,否则她真的很想去见一见,鞠个躬,道个谢。

老卫相、沈皇后、沈将军,都值得让人心疼。

他们都很好,可惜他们都不长命。

天域国皇帝和柳氏大概依旧逍遥度日吧,做了亏心事,还能活得有滋有味,只因为恶人从来都不知道良知是什么。

不过,他们活着也好,也应该继续活下去,看着孟昊轩咽气了才好。

储君之死,一定会导致朝野上下一派动荡不安。

她已经开始期待听到孟昊轩的噩耗了。

马车很快在顾府外停了下来,顾珏清下了马车,一路走向大堂。

“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冻着了吧?”

顾珏清才坐下来,顾桃紫就端了一碗姜茶上来,“半个时辰前,我就吩咐厨房煮了姜茶,煮好了之后,一直放在火炉上热着,爷趁热喝了吧?”

顾珏清接过热腾腾的姜茶,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喝。

“我只是去了一趟卫府,跟卫相聊得晚了点,你看我肩膀上这披风厚着呢,不必为我担心。”

她跟神墨是单独出去的,没有带护卫,桃紫和顾久都不会知道她遇刺的消息,她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说了,免得惹他们担忧。

“爷,时辰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

“好,你也早点回房睡吧。”

顾珏清喝完姜茶之后,漱了漱口,便宽衣歇息了。

……

一夜过去。

第二日晨起时,下人们来伺候她洗漱。

“相爷,蝶王一早就过来了,还给您带了早点,现在就在大堂里坐着呢。”

“知道了。”

蝶王平时来顾府都是蹭饭,通常不会挑在大清早的时候,这个时辰他来,肯定是蹭不到她做的饭。

一日三餐,她最不爱做的就是早饭,因为她总想在被窝里多睡会儿,午餐晚餐可能会一时兴起自己动手,早餐就拉倒吧。

她一路走向大堂,就看见蝶王面向着她坐着,桌子上摆了小米粥和小笼包。

“这家铺子的早点还不错,我买了些过来给你吃,快点趁热吃吧。”

“谢了。”

顾珏清坐下来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包子,道:“还不错,我等会儿要去上早朝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想来问你个问题。”蝶王道,“昨夜你遭遇刺杀,有个人做你的替身出来吸引刺客,我刚好路过,就召唤蝶群把那几个刺客解决了……”

“我知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顾珏清冲着他展露一抹笑颜,“十分感谢。”

“我不是过来吹嘘自己功劳的。”蝶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我想要找你求证一下,那个替身,是不是对你忠心耿耿啊?”

他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他跟那个替身之间的谈话。

替身反复强调自己对顾相忠心耿耿,是顾相的一个绝佳好帮手,他的脑海中就下意识形成了一个思想:他不能杀对顾珏清有利的人。

是他自己一不小心把秘密给泄露的,如果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就要杀掉一个顾珏清的心腹,他一定会产生些许罪恶感。

所以,他终究没有对那个替身下手,替身也承诺过,会在顾珏清面前装糊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管顾珏清是男是女,照样效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不该杀。

可那个替身说的话,会是绝对的真话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顾珏清求证一下好了。

“你说那个替身啊……”顾珏清笑了笑,“那是个不错的少年,年纪轻轻的还挺有胆量,有前途。”

蝶王听她这么夸奖那替身,心道一句:看来她对那个替身还挺满意的,放过那小子算是对了。

“我也觉得那小子挺勇敢。”蝶王道,“你身边有这样为你出生入死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顾珏清闻言,觉得这话有点儿别扭。

为她出生入死的人?钱司辰?

“你好像有些误会了。”顾珏清解释道,“他并不是我手下的人,姑且算得上是我一个朋友吧。”

“他不是你的心腹吗?”蝶王吃惊道,“跟顾久,还有顾桃紫差不多的……”

“什么啊?”顾珏清有些好笑道,“顾久和顾桃紫是我的心腹,钱司辰可不算啊,虽然他帮过我几次,但这都是建立在他自己的利益上,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互惠互利,他帮我,我也会还他人情。”

蝶王:“……”

你个混帐小子,竟然敢骗他!

他是怎么有脸皮说出“我是顾相的心腹,对顾相忠心耿耿,可以拿命去拼”这样的话?

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顶起嘴来没有半点儿心虚,一副全天下他对顾相最忠诚的样子。

就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才没有杀他的。

可现在顾珏清却说,这小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心腹,也就算的上是个合作伙伴,互惠互利?

那还谈什么狗屁的忠心耿耿?那不就是商人之间的交易了吗?

蝶王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被一个混小子给骗了,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个混小子知道了顾珏清女扮男装的秘密。

他必须得杀了这个小子!

真是太他大爷的混账了。

“你怎么了?一张脸突然板了起来,就跟谁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顾珏清望着蝶王铁青的脸色,一时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禁问道,“是不是跟钱司辰有关?一提起他,你就变了脸色,你跟他有恩怨吗?”

蝶王:“……”

这一刻,他实在不敢回答顾珏清的话,甚至不敢去看顾珏清的眼睛。

他都想拿根棍子抽自己一下。

怎么就被一个混小子给骗了?

他总不能跟顾珏清说:对不起,我把你女扮男装的秘密泄露给了那个小子。

顾珏清一定会骂死他的。

骂他还算是小事了,打他也行,就怕不理他了,在心中把他定义为大傻子。

她曾经在街上,当着好多人的面叫他二傻子。

对于‘傻’这个字,他真的是恨透了。

绝对不能跟这个字再扯上联系了。

这件事情还是先不告诉顾珏清,等他把那个小子给杀了,他犯的错误也就算是遮掩过去了……

“那小子他……看着不像什么好人。”蝶王思虑了片刻,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以后少跟这个小子来往,最好不要跟他打交道。”

“这是为何?”顾珏清顿时觉得疑惑不解,“他究竟哪里招你惹你了?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招你惹你,那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我跟他以后或许还有互相帮助的地方,为何就不能跟他打交道了?”

“我……”蝶王一时语塞。

“蝶王,你讨厌谁那是你的事情,你可别叫着我跟你一起讨厌。从前你讨厌长琴,你也总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这种毛病真的得改改了。”

“我是为了你好!”蝶王连忙解释道,“那小子看上去就贼眉鼠眼的!”

“那天晚上,他作为我的替身,扮演的是我的样子,你从哪看出贼眉鼠眼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一直都盯着我的脸,直到他回来,神墨才给他洗了脸。”顾珏清呵呵一笑,“顶着我的脸,你都能看出贼眉鼠眼?你这眼神还真是厉害,要不是因为跟你熟悉,我都会觉得你是在骂我。”

“不是,我真的……顾珏清你得相信我这一次啊,那小子肯定是阴险狡猾的类型,我绝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才要说他的坏话,我是真的为你考虑。”

“好好好,我可以相信你这一次,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他干了什么险恶的事情?”

蝶王闻言,又说不出来了。

一张脸都快涨成苦瓜色。

顾珏清似乎不相信他,只觉得他是因为私人恩怨抹黑那个小子。

而他也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

真的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顾珏清等了好片刻,也没见蝶王说出钱司辰的阴险事迹,笑道:“说不出来了吧?让我猜猜,你们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又或者,他可能不太懂事,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被你给记恨上了。小蝶啊,你知道他多大吗?他才十八岁,你都二十七岁了,到了人家九岁,就不能稍微谦让一点儿?”

蝶王气得抓了抓头发。

十八岁都已经猴成精了,凭什么要谦让着他?

“顾珏清,你要记住,我跟你这么熟了,又对你有意思,虽然你对我没意思,可我还是会对你好,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害你的。至于别人,那可真的不一定,你就当听我的话,不要相信那个钱司辰,可好?”

“我原本就没有相信他,我说了,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也有商人本色,对于做交易的人,怎么可能付出太多信任?这个不劳你提醒了,我比你精明。”

“……”

蝶王深呼吸一口气,站起了身,“你赶紧把早饭吃了,去上早朝吧,我也该告辞了,不打扰你了。”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大堂。

他要马上去杀了那个姓钱的小子!以免那小子将来抓着顾珏清的把柄来威胁顾珏清。

第256章 奉承(一更)

顾珏清吃过早点之后,便坐上马车进了宫。

到达太祁殿时,百官已经齐聚了。

顾珏清在众人的问候声中,一路走向前方。

不经意的一眼,瞄到了站在左侧的蔡士常,与蔡士常擦肩而过时,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蔡士常望着她脸上的那抹笑意,不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由于跟顾珏清发生了多次争执,对于顾珏清的冷嘲热讽他都习惯了,顾珏清要是骂他,他可以保持冷静地回上几句,可今日顾珏清看见他,一个字都不说,反而冲着他笑……

这算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心想: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格外谨慎小心了,这顾相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又要挖坑给他跳。

顾珏清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一转头就能看见卫长琴在右侧,长身玉立。

卫长琴朝她看了过来,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大殿之上,他们不能眉来眼去,只能互相笑一笑,表示问候。

“陛下到——”

一声尖锐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

龙祁世打着哈欠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显然今日睡得还不够饱。

众人齐齐行礼。

龙祁世慢悠悠地走上了龙椅,望着底下的众人道:“众卿平身。”

“陛下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顾珏清第一个开口问候,“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又或者陛下处理政务,太晚入睡了?”

她当然知道,龙祁世绝不是为了国家大事太晚睡。

他向来不够勤勉,这大好江山都是他爹打下的,国库里的金山银山也都是前面的皇帝们累计下来,他挥霍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倚仗着祁国兵强马壮又物丰财厚,过得快活似神仙。

她之所以问他是不是太过操劳,自然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

而面对顾珏清的问候,龙祁世点了点头,手肘搁在椅子的把手上,单手支撑着额头。

这个姿势能够让他坐得舒服些。

“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陛下日理万机,得有充沛的精神才行,若精神不济,不如去泡泡温泉,微臣最近得了一种药浴的方子,想给陛下试试,也许有利于消除疲惫,还能驱寒。”

作为龙祁世向来喜欢的臣子,顾珏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奉承的机会。

果然,龙祁世一听这话,目光亮了亮。

只要是关于吃喝玩乐的事情,他都十分乐意。

顾珏清的提议,不就是要让他去温泉山庄吗?山庄里最近又来了几位新的按摩师傅,按摩手法那可真的好极了,宫里也有擅长推拿的嬷嬷,跟温泉山庄里的那些师傅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清乐园赌场最近似乎又出了几样新的玩法,想去试试。

“顾卿的提议甚好。”龙祁世朗声一笑,“在这冬日里,泡温泉可真称得上是十分舒爽的事情了,这样吧,明天,三品以上的官员都随朕去温泉山庄,就当是犒劳你们一直以来的尽忠职守。”

“陛下,您最近这一个月,出宫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距离您上次出去玩还不到十天,您就又要出去了。微臣以为不妥。”说话之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年过六十,板着脸的时候,格外严肃。

龙祁世闻言,唇角的笑意消逝了,“哪里不妥?”

“您带着大臣们出宫玩,这是瞒不过百姓的,一年去个几次倒也无妨,您总得有个放松的时候,可您每个月都出去几趟,百姓会怎么想?他们私底下是否会议论,皇帝陛下竟然如此清闲,勤于玩乐?纵观各大国的君主,微服出巡大多是体察民情,甚少专注于玩乐,陛下可莫要留下一个贪玩的名声……”

“你住口!”龙祁世呵斥道,“祁国近年来风调雨顺,不与别国打仗,只因为我祁国地广人多,兵强马壮,让外人不敢来犯,百姓们安居乐业,朕作为统治者,难道就没有资格享受安逸的时光吗?朕想出去玩,谁敢说什么?朕每天闷在皇宫里,时间一长,整个人都疲乏了,朕的子民就不该有个体谅吗?”

顾珏清闻言,心中腹诽道:皇帝陛下跟人吵起架来,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

他压根就不承认自己贪玩,事实上,真没几个大国皇帝像他这么安逸了,得亏了前几任的皇帝们呕心沥血,给他留下了足够的资本,使得他不用太劳累。

而他也早就习惯安逸了,从来都不把老臣的忠告当回事,甚至觉得这些老臣都很烦人。

“陛下,老臣也是为了您的名声考虑啊,先帝在世的时候,从不贪图玩乐,只有必要的时候才出宫体察民情,老臣是希望陛下您能学习先帝……”

“像父皇一样,一辈子都在积累名声,大事小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然后因为过度劳累病倒,留下病根,身体日渐疲乏,以至于不到五十岁就英年早逝,都没享受过几天的快活日子,你也希望朕步他的后尘是吧?朕也活不到五十岁就得驾鹤归西,归西之后还能流芳百世,这样最衬你的心意了。”

“陛下请慎言!”大学士连忙说道,“老臣绝没有半点儿诅咒陛下的意思!陛下又何必这样说话?您这是自己在咒自己!”

他的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纷纷劝说。

“陛下对大学士不满,也不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这话说出来,对先帝也不大敬重啊。”

“大学士也是为了陛下的名声考虑,绝无半点私心,请陛下明鉴,不要误解了他的一番好意。”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更应该慎言才是啊……”

老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劝谏,并没有让龙祁世阴郁的脸色得到缓和,他的眉头反而越拧越紧,似乎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仿佛一个贪玩的孩子不服长辈管束。

卫长琴适时站出来打圆场,“陛下,诸位大人们也是一番好意,他们对陛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陛下闷在宫里觉得疲乏,想要松快松快,这也是人之常情,微臣自然是能够体谅陛下,然,频繁出宫游玩,的确也不太妥当,您看这样如何?顾相既然要献药浴,您就在宫里泡温泉吧,用不着去温泉山庄,微臣下朝之后,让人去把温泉山庄最有名的两个推拿师傅请来,陛下在宫里也能够享受了。”

卫长琴此话一出,龙祁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卫长琴的话倒是提醒他了。

这几个啰啰嗦嗦的老古板,一开口就让他觉得心烦,和他们也的确绝无二心,说起大道理来仿佛都是为了他好,如果他因为一时气愤而训斥责罚这几个人,只怕是会惹得许多人对他有意见。

干脆就不跟他们争了,省得其他大臣们私底下议论。

“好,这回朕就听你们的。”龙祁世冷声道,“就按照卫卿说的办!你们要是没其他的事情,就退朝。”

老臣们略感欣慰。

“陛下英明。”

“臣等没什么好说的了。”

龙祁世懒得说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齐齐行礼——

“臣等告退。”

散朝了之后,官员们陆续离开,顾珏清却没有离开,而是等着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走下来。

“陛下,这是微臣要献给您的药浴。”顾珏清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纸包,“微臣怕陛下不喜欢,所以先给陛下准备了两包,陛下隔七天用一次就好,如果陛下喜欢,微臣再给您准备。”

说起这药浴的方子,还是从长琴那里拿来的,由神墨配制。

她这算是借花献佛了。

“还是顾卿有心,每回有好东西都会分享给朕。”龙祁世接过药包,冷哼了一声,“不像那几个老家伙,好像总爱跟朕过不去似的,管东管西的。”

“他们毕竟是先帝时期就留下来的老臣了,陛下就算不喜欢他们,也得稍微给他们一点儿面子,让旁人觉得陛下您仁德。”顾珏清笑了笑,“卫相不是说了,要帮您去找温泉山庄的推拿师过来吗?在这宫里面泡药浴,大概也不会输给温泉山庄。”

“可是不出门真的好闷呐,清乐园不是出了几个新的玩法吗?朕也想玩。”

“找几个人陪您玩就是了,玩法是可以复制的,虽然气氛比不上清乐园的好,也还是能解闷的,陛下可以找几个侍卫,或者娘娘们陪同。”

“这倒也是个解闷的办法。”

“那陛下慢慢玩,微臣再回去琢磨新的菜品,改天给陛下带过来。”

“就知道你贴心,去吧。”

“微臣告退。”

……

午间时分,龙祁世用过午膳之后,便找了几个贴身侍卫,在寝宫内斗蛐蛐。

“咬它!咬它!咬!”

“呀,陛下又赢了,属下真是太笨了,回回都输,实在感到惭愧。”

“笨死了。”龙祁世脸上浮现嫌恶之色,“滚下去,换一个人来,你们怎么就没人赢得了朕?”

“我们自然全都是陛下的手下败将。”

侍卫说着,退了下去。

不是没人赢得了,是没人敢赢。

就在新一轮的斗蛐蛐即将开始时,有太监来禀报——

“陛下,慧阳长公主求见。”

“她来干什么?”

“公主殿下说,她是来给陛下解闷的,保证能让陛下开开心心的。”

龙祁世“嘁”了一声,“她能想出什么解闷的办法?带她进来吧。”

“是。”

太监退了出去,不多时,龙祁世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龙祁世抬眼的那一刻,愣了愣。

朝他迎面走来的女子,正是他的皇妹慧阳,而她的脚边,一只银灰色的小狗迈着小短腿在小跑,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小铃铛,铃铛随着它的奔跑轻晃,叮铃作响。

“参见皇兄。”

“免礼。”龙祁世的目光放在那只小狗身上,“慧阳,这就是你带来给朕解闷的东西?”

“回皇兄的话,正是。”

“一只小狗能有什么稀奇的?长得倒是挺好看。”

“皇兄,你可别小看这只灵犬。”慧阳长公主唇角轻勾,蹲下身来轻轻抚了抚小狗的头,“去,给皇兄行个礼,拜一拜。”

小狗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吐着舌头,两只前腿抬起,勉强站立了起来,爪子合在一起,还真就朝龙祁世拜了一下,紧接着落回了地面。

狗是用四条腿行走,只靠两条腿站立的时间自然有限,可它‘行礼’的动作还是取悦了龙祁世。

“诶,有点儿意思。它还会干什么?”

“它还会耍杂技呢,来人——”

慧阳长公主来的时候,特意让贴身宫女带了一些杂耍的用具,有铁圆圈、绳索、还有树藤编的球。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让小狗表演了一系列的杂耍。

宫女们牵着一条绳子,照着同一个方向打圈,每每要打到小狗的时候,小狗总是能跳起来,灵敏地避开绳索。

宫女手上拿着铁圆圈四处走动,肆意地挥舞,如果在一定的高度之内,总是能够钻进圆圈,每回都一钻一个准,乐此不疲。

而树藤编织的球,无论扔在哪里,它都能迅速跑去叼回来,放在龙祁世的面前。

“皇兄,你以后要是丢了东西,或许它能够帮你找,前提是,这东西它得见过才行,只要它记住,它就能够找回来。”

龙祁世笑出了声,“这小狗够机灵的啊,会的东西还不少,你从哪里得来的?”

“回皇兄,这是我高价购得的,它是经过特训的灵犬,所以十分机灵,我的宫里有一幅皇兄的画像,画师画的很是传神,小狗长时间见到这张画像,对皇兄已经有些熟悉了,皇兄放心,这小狗从小吃的就是熟食,没有沾染过血腥的食物,经过驯化,它不会咬人,乖巧得很。”

“你真是有心了,这小狗起名字了没?”

“它全身银灰色,就叫它小灰,这狗的品种十分稀有,不常见,也就只有稀罕的物种,才配当天子的宠物啊。”

龙祁世闻言,挑了挑眉,朝着小狗伸出了手,“过来!”

小狗摇晃着尾巴到了他的面前,蹭了蹭他的手。

“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你舍得送给皇兄?”

“哪能舍不得?”慧阳长公主笑了笑,“臣妹吃的是皇家的粮,荣华富贵也都是皇兄给的,作为皇兄的子民之一,臣妹也应该效忠,皇兄不开心,妹妹就得想办法让皇兄开心,皇兄觉得闷,妹妹就得给皇兄解闷,这小狗我的确喜欢,送给皇兄我是不心疼的。”

“好,朕就收了你这份礼物。”龙祁世朗声一笑,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心情一好,对于慧阳长公主,他也不吝啬嘘寒问暖几句。

“你的脸怎么样了?”

她的脸上依旧遮着一层薄纱,外人只以为她的怪病还不见好,甚至私底下偷偷议论,说是公主脸上的红斑一直不退,怕是要彻底毁容了。

“多谢皇兄关心,臣妹的脸……可能过一阵子会好,出门见人不用再蒙面纱,也就不会给皇家丢人了,作为公主,这张脸自然得好好保护,这也关系到皇族的颜面啊。”

当初为了躲避和孟昊轩的婚事,她特意找神墨拿了药膏,故意把自己的脸搞坏,让孟昊轩不得不另娶静沅长公主。

如今,孟昊轩的队伍已经离开了祁国的土地,静沅和他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这怪病就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她也实在不想忍受怪病带来的煎熬,毕竟装这个病,脸是真的会痒会疼。

她装病的日子,该结束了。

“原来你这怪病还会好啊,朕还担心你一直好不了呢。”龙祁世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洞悉。

当初的怪病,果然是装的么?孟昊轩走了之后就懒得装了。

“其他人都退下,朕要跟长公主单独说说话。”

孟昊轩一声令下,闲杂人等便都走开了。

等寝殿之内只有他和慧阳长公主时,他呵斥了一声,“你之前果然是在骗人,为了不去联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知不知道,这也是欺君之罪!”

“臣妹自知有罪,请皇兄恕罪!”慧阳长公主跪了下来,朝着龙祁世磕了一个头,“我欺骗了皇兄,欺骗了所有的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联姻的时候病,这种巧合,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精明的皇兄,好在现在联姻的事情已经得到解决了,不是吗?”

龙祁世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啊,让静沅代替了你。”

“如果祁国皇室只有我一位公主,皇兄要我联姻,我义不容辞!可公主有好几个,为何就一定得是我去?我早已心有所属,不愿意做联姻的人选,所以就略施小计,无病呻吟,我知道会有其他的皇女接替联姻的任务,此事并不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自私了这一回。还请皇兄原谅。”

“你今天把这小狗带过来给朕解闷,是为了赔罪对不对?”龙祁世慢条斯理道,“你的确是比静沅聪明了一点,所以你能够留在母国,而她就摆脱不了远嫁的命运。”

“我舍不得母国,舍不得皇兄……”

“朕信你的鬼话!你哪里是舍不得朕?你是舍不得你的心上人!你是怕远嫁异国会吃苦。”

“臣妹对皇兄也有不舍啊。臣妹八岁那年母妃离世,承蒙太后娘娘照顾,所以臣妹的心里,一直都是感激太后娘娘和皇兄的。”

她的母妃,当年是依附着皇帝的母后生存。

后宫之争,宠妃与皇后分派,她的母妃当初选了皇后的阵营,是选对了。先帝爷的贵妃,以及站在贵妃阵营的那些妃嫔们,下场都没有多好。

站错队伍的后果,自然是跟着领头的一起倒霉,而选对了阵营总是能捞到好处的。

她从小就知道巴结太后,龙祁世的妹妹那么多,对她还算是态度比较好的,对于其他几位妹妹,都爱搭不理。

“皇兄大人有大量,请宽恕我的欺瞒,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回了。”

“你就喜欢给朕戴高帽子。”龙祁世淡淡道,“罢了,联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有意义,外人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朕也当不知道。”

慧阳长公主闻言,面上浮现欣喜之色,“皇兄这是原谅我了?多谢皇兄!皇兄在宫里觉得闷,我以后多想些法子给您解闷就是了,要是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绝不会独享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龙祁世道,“你那么怕联姻,趁早出嫁吧。要是不嫁出去,万一将来别国皇子再来求亲,你又得避如蛇蝎,绞尽脑汁地装病,嫁人就没烦恼了,没人会求娶一个有夫之妇。”

“皇兄所言,甚是有理。”

“你看上谁了?说吧。”

“不瞒皇兄,是……卫大人。”

“卫卿?算你有眼光。”龙祁世道,“那朕就成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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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骗婚?(二更)

“皇兄此话当真?!”

“不然你以为朕在跟你说笑吗?”

“谢皇兄成全。”慧阳长公主绽放一抹愉悦的笑容,朝着龙祁世再次叩首一拜。

此时此刻的心情,真可以称得上是——心花怒放。

卫长琴……

你终究还是我的。

……

客香居,是皇城内有名的饭馆之一。

二楼雅间的窗子微微开了一条缝,顾珏清倚靠着窗户,用乾坤镜观赏着街道上的繁华景象。

桌上已经摆好了美味佳肴,就等着某位仁兄过来跟她一起共用午饭。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再不来菜就要凉了。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来人并不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再顺手关上。

顾珏清背对着来人,唇角轻轻勾起。

是他。

外人不会不敲门。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有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肢,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等了很久吗?”

“没,也就等了片刻。”顾珏清放下乾坤镜,转过了身,“菜要趁热吃,别等凉了。”

“菜还冒着热气呢,没那么快凉。”卫长琴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

“过来坐下。”

卫长琴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桌边,把她按在椅子上,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张。

“这些是什么?”顾珏清好奇地询问。

“十八家店铺的转让协议,还有地契。”

卫长琴把白纸黑字朝向她,让她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左下角是他的签字和画押。

顾珏清怔了怔,“为何要把店铺转让给我?”

白纸黑字上开头几个大字,就是店铺转让。

“小清,你在祁国有不少土地,可是你在天域国没有一块土地。”卫长琴慢条斯理道,“这些都是天域国的地,我迟早要去的,怎么能不给自己准备一些落脚点?我在那边也发展生意,天域国的皇城内,有什么最新消息我都能够知道,都是那边经营店铺的手下们传递过来的消息,我让你签这些协议,是怕你将来去了天域国,没有属于你的地盘,这些可都是很好的地段啊,占了我名下的一半。”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考虑得可真周到。”顾珏清笑道,“我在那里没有土地,怕什么?不是有你吗?我去了天域国,你总会安排地方给我住的。”

“我安排给你的,比不上你自己拥有好,让这些土地属于你,你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拒绝。作为一个男子,给心上人送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把它们都签了,这些地盘就全都属于你了。”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下来的时间内,顾珏清在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了字,并且按了手印。

动一动手,她就又富裕了一些。

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土地多。

“长琴,你真的很贴心。”

“我也这么觉得。”卫长琴淡淡一笑,“你要把这些都收好。”

“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嗯,我再清点一下。”卫长琴把那一叠纸拿了过来,翻了翻,翻到最后一张时,唇角浮现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随即,他把最后一张纸单独拿出来,叠了叠,放入自己的衣袖中,剩下的纸张全交给了顾珏清。

顾珏清顿时觉得不对劲,“等会儿长琴,你为何要单独拿走一张?那张上面是什么内容?”

她突然怀疑,她是不是被骗着签了一份什么协议?

他说要把土地转让给她,让她签字画押,她就只看了第一张纸上的内容,剩下的那些都懒得看,直接全签了。

卫长琴是否猜到她不会认真看,所以……在这份协议里,加了一张不属于房屋转让的内容。

“长琴,你把刚才收起来的那张纸拿出来让我看看。”顾珏清绷起了脸,“我要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小清啊,我必须告诉你一个道理。”卫长琴一本正经道,“你是一个生意人,而且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你跟人签协议的时候,怎么能不认真看看内容?不管协议书里包含了多少张纸,每一张你都应该看,避免上当受骗。”

“这还用你提醒?我跟别人签协议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放过。可你跟我签协议,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认真看,谁让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呢?你告诉我,最后那一张到底是什么内容?”

“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卫长琴抬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我只会对你好。”

“我当然不会怕你害我,就怕你突然脑子抽风来捉弄我。”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其实那张纸的内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一张婚书而已。”

顾珏清眼角微微抽了抽,“婚书?”

“大致内容是,你自愿与我结为夫妻,今生不离不弃,会一心一意地对待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更不能有半点儿肢体接触,一旦惹我吃醋,就要无条件服从我提出的要求,不管再怎样生气,不能离我而去,如果你擅自离开我,你名下的一切财产,就都归我所有。”

卫长琴淡定地讲述着协议的内容。

顾珏清瞪大了眼,“这份协议里都是关于你的福利吗?有没有提到我的权益?”

“好像没有。”卫长琴笑了笑,“我觉得协议的内容并不过分。”

“你这是骗婚。”顾珏清控诉道,“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这一份协议,这也能算数吗?”

“白纸黑字,还有你的签字画押,你是抵赖不掉的,除非你想离开我,始乱终弃。”

“我怎么可能使乱终弃,问题是,你这协议是霸王条款,你都没把我的权益补充进去。比如,若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要给我怎样的补偿?如果你背着我和其他女子单独相处,有肢体接触,你的财产也都该归我所有!”

“那好吧,我回去以后再添上几笔,其实小清你也不必担忧,这些事情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你比较像会始乱终弃的那一个,谁让我喜欢你,多过你喜欢我?”

“胡言乱语。”顾珏清冷哼了一声,“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骗我签这个条款,若我不喜欢你,我当场就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卫长琴伸手拥抱住她,“好了好了,回去之后,把你的权益补充上,我得提防着你有一天从我身边跑开,我才要用这份条约拴住你。”

“我跑什么?你别跑就好了,你要是干出对不住我的事……”

“那你就杀了我罢。”卫长琴悠悠道,“我对你的情,是可以拿命来赌咒的。”

顾珏清无言。

“看在你当初追求我不辞辛苦的份上,本相就原谅你骗婚的行为。”顾珏清冷哼了一声,把桌上的那一叠协议和地契都揣进了怀里。

卫长琴望着她,笑容分外柔和。

顾珏清心想: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捧起他的脸庞,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唇瓣。

卫长琴:“……”

怎么能用咬的呢?实在是太不温柔了。

虽然顾珏清有些粗暴,卫长琴却并不介意用柔和的吻来安抚。

渐渐地,顾珏清也不再咬他,改为温柔而缠绵的亲吻。

片刻之后,两人的唇分开,顾珏清的目光落在他好看的锁骨上,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想啃一口你的脖子。”

卫长琴:“……”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别扭。

啃他的脖子,其实也是一种打情骂俏的方式吧?

她若喜欢,就成全她。

“你的锁骨很好看。”顾珏清呵呵一笑,“对我来说,有那么一丝……诱惑。”

从前不喜欢他的时候,她也很看得上他俊美的容貌、他修长的手指、晶莹的锁骨。

但那个时候仅仅是欣赏而已。

如今看上他这个人了,对于之前就欣赏的这些部位,自然更加喜欢。

所以,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亲他的脸颊,握着他的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是属于她的。

“脸亲过了,嘴也亲过了,脖子还没。”顾珏清把头凑向了他的脖颈。

“让你亲。”卫长琴道,“我不介意你留下一个属于你的印记。”

“很好。”顾珏清轻笑了一声,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片刻之后——

“长琴,吃饭吧。”

“小清……”

“嗯?”

“我脖子上的印记很明显吗?”

“有一点儿……”

“衣领能不能遮得住?”

“往上拉一点应该可以。”

顾珏清一边窃笑,一边夹菜吃。

她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她像是个登徒子,而长琴就像个小媳妇。

虽然他也十分愿意跟她亲热,但是……脖子上的痕迹要是被人看见,还是会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遮起来比较好。

卫长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便坐了下来,和顾珏清一起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顾珏清说道:“我要回府去看清乐园的账本了,改日再陪你多聊。”

卫长琴点头,“嗯,去吧。”

顾珏清离开了之后,卫长琴又坐着喝了几杯茶解腻,这才起身下楼。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珍味楼内——

“公子,这个月的账本,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

“放着吧。”钱司辰看了一眼伙计手里的账本,“我再粗略地检查一遍就好。”

伙计才放下账本,就听到门外响起一声喊叫。

“钱司辰在哪?滚出来!”

“公子,是找你的。”伙计望着门口出现的那人,面上浮现担忧之色,“这个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可是听声音好像凶神恶煞的,公子,你是不是得罪江湖上的人了?”

“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钱司辰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半点意外,“你去把他请进来,上壶好茶。”

伙计闻言,走向了门外,“这位爷……”

“这是钱司辰开的店吧?叫他滚过来见我!”

“这位爷,我们公子就在柜台后,他请你喝……喝茶。”

伙计被来人的凶恶吓得有些结巴。

蝶王闻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柜台,望着柜台后的少年,冷笑一声走上前,“小兔崽子,今天我看你往哪儿跑。”

“我也没想过要跑啊。”钱司辰慢条斯理道,“我若想跑,早就该跑了,又何必等着你找上门呢?你的肝火有点旺,先坐下来吧,我让人上壶好茶,咱们好好说话。”

“说个屁!”蝶王冷嗤一声,“你以为老子是来找你喝茶的?你这个混蛋小子竟敢骗我,我来取你狗命。”

“你杀不了我的。”钱司辰头也不抬,依旧低头浏览着眼前的账本,手指翻过了一页,说道,“我若是没有保命符,我也就不敢站在这里了。”

“你能有什么保命符?别在这吓唬我,你再想搬出顾相来,可没用了,这次你就算把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请来,你也休想躲过我这一掌。”

蝶王说话间,已经抬起了手,打算一掌拍死眼前的少年。

“玉帝和王母当然是请不出来的,我这次依旧打算把顾相搬出来,保我一命。”钱司辰总算抬起了头,冲着蝶王微微一笑,“我的性命,和顾相的利益是挂钩的,我死,她也就完了。”

“你还想骗我。”蝶王冷笑一声,“这次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相信你!留着你就是给她找麻烦……”

“杀了我才是给她找麻烦呢,你个傻子。”钱司辰叹了一口气,“你无意中泄露了她的秘密,这么好的把柄抓在我手上,我怎么能不拿来给自己保命?不瞒你说,我把顾相的秘密写成了一封信,交给一个人保管,只要这个人听到我毙命的消息,这封信立刻就会被送进宫,落在皇帝陛下的手里,到那个时候,你说会怎样?”

蝶王瞪大了眼,“你竟敢……”

“为什么不敢?我这是给自己留后路呢。”钱司辰继续镇定地看账本,“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你当时没杀掉我,放过了我,你就完全错失了再杀我的机会。”

蝶王气得发抖,“我挖你祖坟你信不信!”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先把替身关起来,去顾相那里求证替身说的话是否属实?如果是事实,再把替身给放了也不迟,如果证实了是谎言,再去把替身给宰了也不迟,你错就错在,一时心软放过我了,我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顾相的秘密写下来,交给一个我信任的人保管。只要我活着,这封信就永远不会被打开,但只要我被你杀了,不出一天,整个皇城里的百姓都会知道那件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钱司辰说到这,又朝蝶王笑了笑,“要挖我祖坟的话,请便。对于死了的人,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别跟我说什么他们在天之灵难以安息的话了,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蝶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打也不是,收也不是。

真想拧断这小子的脖子!

但是不行。

这小子想出来的招实在太危险了,只要他一死,就会有人按照他的吩咐,把顾珏清的秘密泄露出去,顾珏清官位难保算是小事,欺君之罪才是大事,只怕满朝文武都会趁机排挤她,弹劾她,那她长久以来的追名逐利,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蝶王前辈,你可要想好了,你这一掌要不要落下来?”钱司辰的话说得小声,此刻没人靠近柜台,他便又继续说话,他的声线只够他和蝶王听清,“如果你不相信我,你真的可以试试,后果自负。”

蝶王觉得自己心里哽着一口气,气到内伤。

钱司辰仿佛还嫌得罪他不够,又道:“蝶王前辈,你不就是担心我用这个把柄威胁顾相么?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也不想惹顾相讨厌,我不要挟她,我只会要挟你。你最近清闲吗?帮我做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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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蝶王的智商,先是被顾相虐、然后被卫相虐、接着又被小钱虐、还总是被你们嘲笑……

龙祁世:朕比起他,可是聪明多了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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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偶遇公主

蝶王瞪视着对面的少年,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瞪穿一个洞。

“这个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你既然杀不了我,索性就看开点吧。”钱司辰道,“只要你不招惹我,我是不会把顾相的秘密泄露出去的。其实,我从前对顾相就十分钦佩,如今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敬佩的同时,还多了几分心疼呢,她也不容易啊。”

“她日子过得好着呢,用不着你心疼!”蝶王冷笑道,“这回上了你的当,算我倒霉。我不杀你,但你给我记着,如果你敢做出损害她利益的事情大不了我就去找她认错,一起想办法折磨你。”

“放心,我不想得罪顾相,用不着你警告我,我也不会吃撑了去惹她。”

钱司辰心里自然有分寸。

蝶王这个人,要是给逼急了,大概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能从蝶王手上躲过一劫,他已经不亏了,泄露顾珏清的秘密,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蝶王前辈,我叫你一声前辈,表示我对你的敬重,我能恳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我不答应,你能怎样?你要马上出去把她的身份泄露吗?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你应该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我知道的,所以我没打算胁迫你,你别总是跟我瞪眼睛,咱们把关于她的事情先撇开。”钱司辰冲蝶王展露一抹笑颜,“我想跟前辈你做个交易,你帮我做事,我给你报酬,这个不算过分吧?你不是最顶尖的刺客吗?”

“你这意思,是要花钱雇我办事了?”

“不错,请你出马,当然不能让你白干。”

“你请得起我吗?”蝶王冷笑,“我可是很贵的。”

“前辈难道不知我的身份?我是皇城有名的大富豪钱大官人的小儿子,我钱家的财富,不可小看。”

“那是你爹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来杀你之前没调查过你吗?一个不受宠的小儿子,被继母和大哥排挤得连家都住不下去,你虽然姓钱,手上却没多少钱,还想请我出马,可笑。”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钱司辰面无表情道,“我们来好好谈谈这笔交易,谈好的价格,一两银子都不会少给你的。现在没钱付给你,我可以先写欠条,若还不上钱,你手上有欠条就可以把我告上衙门,意下如何?作为一个商人,我是一定要维护自己名声的,总不能给外人留下赖账的印象。”

蝶王想了想,道:“先说来听听吧。”

这小子看样子是想要谋取钱家的万贯家财。

钱大官人器重大儿子,冷落小儿子,这也算是众所皆知的事情,钱司辰没有靠山,想要继承家业,必须得找帮手,否则就靠他自己根本办不成什么大事。

如果他真的除掉了他大哥,继承了钱家的家业,那他就真的是坐拥金山银山了,到那个时候,有欠条在手上,也不怕他赖账。

蝶王心想:杀不了这小子,干脆就狮子大开口,狠狠赚他一笔。

皇城街道上,人声鼎沸,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慧阳长公主带着贴身宫女行走在街道边,忽有冷风拂过耳畔,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

“公主,您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回去吧。”贴身宫女的话传入耳中。

慧阳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回去,这么点儿冷风算不了什么,长时间待在宫里头,真觉得闷,也难怪皇兄总想往宫外跑。可他身为帝王,有很多规矩是要遵守的,他可比不上我自由,我随时都能来看看这街道上的繁荣景象,而他呢?一个月出门三回都要被老臣念叨,说他贪玩,也难怪他发脾气。”

“公主真的很关心陛下呢,怕他觉得闷,把驯养了那么久的小灰都送给他了,这狗的品种可不好找啊。”

“一条狗而已,只要能哄他开心,再怎么稀有的品种也都值得。”

慧阳长公主悠悠道,“皇兄是这天底下第一个不能得罪的人,那些老臣苦口婆心地劝他,他根本一句都听不进去,因为他是统治者,他不允许别人指责他的错误。作为一个帝王,他确实贪玩,但只要是聪明人,就不能劝他少玩,而是应该动动脑子,多找一些好玩的给他玩,你知道左右丞相为何讨他喜欢吗?因为他们从来不煞风景,他们知道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投其所好,方能让他看得顺眼。”

“公主对陛下可真是了解。”

“做了二十几年兄妹,如果连他的性格都不能了解,那我这个妹妹当得也未免太没用了。我们这些公主,虽然都是他的妹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他不太把我们当回事,除了供我们吃住,他不会给予我们多少关心,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我感到庆幸的是,我的母妃和他的母后关系不错,所以,我多少也能跟着沾一点儿光。”

“公主为了能讨陛下开心,真的是煞费苦心,那么您和卫大人的事情”

提到卫长琴,慧阳长公主的脸上绽放了一抹柔和的笑意,“皇兄说了,过几天宫里要办宴会,大臣们、妃嫔们、还有皇室宗亲都会到场,他会当众下旨,给我和卫大人赐婚。”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公主。”宫女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您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这小灰送得还真是值得啊,在陛下心情最烦闷的时候,您去讨他高兴,给他解闷,他心里肯定觉得您贴心,一高兴就成全了您,难怪您大冷天还要去各个黑市里逛,给他找好玩的东西。”

“皇兄是个喜新厌旧的,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直玩也会腻的,小灰虽然很机灵,可时间一长也就不会有什么新鲜感了,所以我必须再找其他好玩的物件,让他有得玩,他就能记着我。”

就像顾相做菜一样,顾相得宠,是因为他变着花样做菜,他做的菜可以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隔三差五就有新品,随时给皇兄变换口味,皇兄永远都不会觉得腻。

二人说话间,宫女眼尖地瞥见了前方的一抹白色身影,便朝着那道身影指了指,“公主您看,那是不是卫大人?”

慧阳长公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街道边上,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缓缓走动,虽然是侧对着她们的,她也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卫长琴。

他的侧脸,她可不会认错的。

“公主,既然看见了,就去打个招呼吧?在这街上问候也没什么不妥的。”

“是该去打个招呼。”慧阳长公主唇角轻扬,朝着卫长琴踏出了脚步。

卫长琴起初并没有看见她们,直到他的余光瞥见有两道纤细的影子朝着他走来,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走在最前边的女子,轻纱遮面,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

那女子他有印象,时时都跟在慧阳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

那么这个蒙面女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慧阳长公主的脸还没大好,出门在外会戴着面纱也不奇怪,天域国的队伍已经走了好几天,她这病,大概也不用再继续装下去,要开始治了。

“卫大人,好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见过长公主。”

“这是在宫外,就不要太在意这些虚礼了。卫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天气这么冷,怎么不乘坐马车呢?”

“刚才和友人一起用饭,正准备回府。卫府离这近,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不需要用到马车。”

“原来如此。卫大人忙不忙?”

“公主有什么事?”卫长琴淡淡道,“卫府里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公主若没有什么要紧事”

“卫大人好像一直都很忙?”对面的人悠悠道,“好几次和你打招呼,没说几句话,你就一定会回我一句:公主若没有要紧事,我就要去忙了。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卫大人你不喜欢和我聊天?觉得聊不下去了,这才要找个借口开溜?”

卫长琴闻言,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公主既然猜到了,又何必说出来?说出来不是显得有点儿难堪吗。”

“你”慧阳长公主一时语塞,心中大感失落。

她是以开玩笑的语气问出来,他竟然直接就承认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公主是不是觉得本相不给面子?”卫长琴继续冷语,“我一开始是给了你面子的,说了要去忙,可公主偏偏不要这个面子,把心里话直接问了出来,我不想欺骗公主,只好实话实说了。”

“卫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和公主说话呢?”身旁的宫女皱起了眉头,“您这么说话是不尊敬”

“你区区一个下人,怎么敢教育本相?”卫长琴看也不看宫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宫女噤了声,不敢顶撞。

“卫大人,你知道我欣赏你哪点吗?”慧阳长公主并未发怒,反而笑了,“我还就是欣赏你骨子里的这股冷傲,不像其他贵族子弟,他们只知道对我说好话,听都听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女子打交道,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责怪你。”

卫长琴闻言,心中有些不大高兴。

他并不担心得罪长公主,他甚至是有意惹长公主不高兴,多次拒绝之后,长公主兴许会觉得他不识抬举,对他失去兴致。

作为公主难道不该有高傲?听了一次又一次的冷语,心中就不会对他产生些许反感吗?

可长公主并未恼怒,反而还说,不责怪他。

卫长琴发现,自己真的不太懂女子的心思。

如果换成是小清

她曾说过,她喜欢的人若不喜欢她,她绝不会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更不会纠缠不休,不喜欢就拉倒,大不了换个人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的男子又不是全死光了,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可长公主显然不符合这个道理。

关于女子的心思,还是应该去请教小清,只有女子才懂女子,他自己去揣测也不一定正确。

猜女子的心思,比跟朝堂上的那些人斗还要不容易呢。

“公主,您出宫应该也是有事要办吧?您去办您的事,我回卫府,告辞了。”

卫长琴说着,转身便走开。

“等等!”长公主叫住了他,这一次开口,声线明显不平稳,“你的脖子怎么了?”

脖子?

卫长琴突然想起来,顾珏清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饭馆的雅间里并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印记,他问顾珏清,印记是不是很明显,她说是挺明显的,把衣领往上拉一拉可以遮挡住。

可衣领是会根据人的走动而活动的,一不小心衣领往下跑了一点,很有可能就露出了那块痕迹。

长公主显然是看见印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阳长公主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

衣领没有把他脖颈上的印迹完全遮住,露出了一小半。

紫红色的,颜色不深,却也不浅,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她知道,这种印记是经历过肌肤之亲会留下的。

她从小就长在宫里,无意中在娘娘们的身上看到过几回,所以她对于这种印记形成的原因,是很清楚的。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受到打击。

卫长琴在她心中,向来是不染尘埃的,谁都知道他清心寡欲。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其实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不近女色。

“我问你话呢,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话时,伸手想要去触碰卫长琴的脖颈。

卫长琴往后退了一步,“长公主,请你记着自己的身份,男女有别,这是在街道上,不要失了礼数。”

“好啊,我不碰你。”慧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要看看那块痕迹而已,你回答我,这是谁留下的?不是昨天就是今天吧?这种印记通常不会很快消失,我真的很好奇,这个女人是谁?”

第259章 胡搅蛮缠

“公主有何权利质问我?”卫长琴不温不火道,“本相与公主,也算不上多熟悉,公主对本相是不是有些关心过头了?”

“关心过头?”慧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难道今天才知道吗?我放下身为公主的高傲,跟你说话好声好气,你是怎样对待我的?”

“长公主的意思,是要纠缠不休了吗?”卫长琴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泛出丝丝凉意,“身为公主,被人一再拒绝,却越挫越勇,本相不明白,你为何要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因为我不想放弃你,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是一见倾心,见你的次数越多,对你的喜欢也就越多,我也是人,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时候,感情这个东西,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感情不容易控制,但尊严也需要有,你没有必要抛弃自己的高傲。”

“如果你是要劝我,你就死了心吧。”长公主转过了身,背对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说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私事,现在的确是没有权利,将来可就不一定了,等着吧卫长琴,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本公主的手掌心。”

话音落下,她已经迈开了脚步。

卫长琴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拧起。

长公主最后的那句话,似乎引人深思

你说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私事,现在的确是没有权利,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那般轻松自信。

她哪来那么大的信心,觉得他会接受她?

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信心,她只是想用强硬的手段,让他服从。

可笑至极。

她既然放出了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提防了。

“公主,这卫大人也太不识抬举了。”

行走之间,慧阳长公主听见身后的宫女说道:“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忌讳您的身份,说话没个轻重,岂止是不识抬举,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住口。”长公主冷声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

“奴婢只是替您打抱不平而已,您明明对他那么好,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要是接受了您这份情,那是有利无弊啊,卫大人本来就很得陛下的器重,要是能成为陛下的妹夫,身份上也就更尊贵了,多少人想求这样的好事都求不到,奴婢实在想不通,他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倔?”

“如果他没有意中人,他就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利益。”想起卫长琴脖颈上的印记,长公主的目光豁然一冷,“从前他说自己有心上人,我还真的不太愿意相信,如今看来,这话是真的了……他就是为了那个女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好意。”

“究竟是哪个女子?咱们不是私底下都调查过了吗?他平时不怎么跟女子接触……莫非他是把那个女子悄悄养在自己的后院里,不让人知道?”

“悄悄养在后院里?这个似乎没有必要。堂堂相爷,想要娶妻纳妾,为何要藏着掖着?喜欢的话,直接让女子过门就是了,他总不至于连一个名分都吝啬给吧?应该不是养在后院,而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让那个女子不能现身人前。”

慧阳长公主陷入了思索。

卫长琴和那个女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阻挠他们的因素。

她暂时还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原因。

她只知道,她心里头觉得窝火。

她中意卫长琴,卫长琴却不中意她,她的心情自然很失落,可她的感情是坚定的,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感情的驱使,不允许她退缩。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先把卫长琴与她捆绑在一起,他一开始或许会排斥,但时间一长,他会不会习惯与她在一起生活?

人在一定的环境里反抗久了,也会疲乏的吧?更何况,她对他一向不赖,时间长了还怕打动不了他?

皇兄已经答应要成全她了,只要等皇兄一下旨,卫长琴就躲不了,除非他想抗旨不遵,被皇兄治一个不敬君王之罪。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好好的驸马不当去当阶下囚?不可能。

她忽然觉得这场婚姻就像是在打仗,她不愿意让步,卫长琴不愿意妥协,那就只能看看,打到最后,到底是谁能胜出。

她不相信她会输。

就算她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

是夜,月明星稀。

卫府的大堂内灯火通明,饭桌的上空热气氤氲。

“长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有事情就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想。”

神墨望着慢吞吞吃饭的卫长琴,忍不住问了。

一次只夹几粒米,这吃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事情。

正打算刨根究底,忽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卫长琴脖颈上的某一处。

他怔了怔,随即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哟,亲热的时候都不知道注意点,不要把痕迹留的太明显嘛,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很容易就让人看见,这一看见就忍不住要浮想联翩……”

早就知道顾相强势了,如今看来,确实是的。

下嘴的力道应该不轻吧?

就是这位置……一不留神,痕迹就容易露出来,得穿领子高点的衣服,或者干脆拿个围脖遮住,现在是冬季,戴着围脖出门也并不奇怪。

“别胡思乱想。”卫长琴斜睨了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她只是在我脖子上咬了一下而已。”

神墨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卫长琴的脸色没有波澜,“不相信就算了。”

“好吧,我信你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骗的。”神墨低下头继续吃饭,“你刚才那么出神,是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慧阳长公主说的话。”卫长琴道,“总觉得她想算计我。”

“此话怎讲?这位长公主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正因为这样,她才想要算计我的婚姻。”

“算计你的婚姻?”神墨微讶,“她不会是想要逼婚吧?堂堂一个公主,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这不是讨人嫌吗?”

“慧阳长公主性格霸道,又极有主见,从她绞尽脑汁躲避联姻就能够看出来,她不是一个愿意向命运低头的人,她只想要把人生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想要的,她就会用尽办法去得到。”

卫长琴说到这里,轻嗤了一声,“以她皇族的身份,我不接受她的感情,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会认为我不识抬举,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皇家人所占据的优势,皇家人站在高处,不喜欢被人拒绝。”

他算是有点明白了,慧阳长公主为何对他纠缠不休。

大概是抱着一种“我如此高贵,那么多人都喜欢我,凭什么就你不喜欢我”这样不服输的想法。

有些人在感情方面,也是要争强好胜。

“她该不会是跑去求皇帝,让皇帝赐婚吧?”神墨蹙起眉头,“从装病这事我就看出来了,她心思还挺重的,她似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做事,一定会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她想要得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得皇帝的允许。”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虽然她身份贵重,但她也并没有权利支配我的婚姻,我拒绝她,也并不触犯任何律法,可如果换成皇帝来支配我的婚姻,我可就真的很难拒绝了,抗旨不遵就等同于对皇帝不忠,这是真真正正触犯国法的。”

以慧阳长公主的心思,央求皇帝赐婚,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你怎么就摊上这个事了。”神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主,你打算怎么办?趁现在皇帝还没有赐婚,得赶紧想个办法躲过这一茬,一旦等赐婚圣旨下来,你的麻烦就会更大了。”

“别着急,我正在想。”卫长琴道,“赐婚圣旨总不可能大半夜地下来,我们不用太急躁,至少还有好几个时辰思考应对之法。”

“不如装病?”神墨道,“装得严重一些,我来给你想办法,制造一种病入膏肓的假象,你私底下煽动你阵营里的大臣们,一旦皇帝赐婚,就坚决反对婚事,理由是:不能让公主嫁给病秧子。”

“这勉强算是个办法,但,不是好办法。”卫长琴略一思索,说道,“装病这一招,长公主又不是没用过,她哪会猜不到我在无病呻吟?这一招骗得了外人不一定骗得了她,就算大家都相信我病入膏肓,她执意要成亲,以显示她的一片真情,皇帝也不一定会反对她,外人还都会称赞慧阳长公主痴心又仁慈,何必让她博一个这么好的名声?”

“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这个办法就只能先搁在一旁,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如果你今夜还想不出来,我就先想办法让皇帝生个病,卧床几天,他总不至于生病的时候还在关心妹妹的婚姻大事吧?他可没那么好心,慧阳长公主也绝不会愚笨到在他生病的时候还去催促他赐婚,先拖延个几天,你也就多几天的时间想办法。”

皇帝戒无忧粉还没戒完,苦草还在继续吃,而他作为治病有功的大夫,获得了随意出宫的权利,他可以趁着给皇帝送药,略施小计,让皇帝生个小病躺几天。

“这个法子倒也可以。”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或许我能想出好办法呢,你就不用冒险让皇帝生病了。慧阳长公主敢对我不仁,我就敢对她不义。”

“对她也确实没必要太客气,太招人烦了。”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大堂外有脚步声响起。

二人当即停止了交流,抬头望向来人。

来人是卫府的护院。

“相爷,顾大人登门拜访。”

“把顾大人请来。”

不多时,大堂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纤细挺拔的身形,外罩一件黑色的披风,银冠束发英姿勃发,雌雄莫辨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此迷人的风采,不是顾相是谁?

“你们正吃着饭呢?”顾珏清走进了大堂内,直接到了卫长琴的身旁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笑着道了一句,“菜色不错,赶紧吃。”

“还是你做的菜好吃。”卫长琴轻描淡写道,“吃多了你做的菜,吃别人做的菜就吃不出好滋味了。”

“那你们想吃什么?现在就点吧。”顾珏清十分好说话,“我马上就去厨房里炒两个菜来。”

“不用。”卫长琴唇角轻扬,“有现成的菜,又何必再劳烦你动手?我虽然很喜欢吃你做的菜,却并不想让你累,你就坐这里吧,别去厨房了。”

喜欢她的菜归喜欢,他可不会随意使唤她。

“做菜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哪里会觉得累。”顾珏清低笑了一声,“你怕我累着,我听着甚是感动,要不然等你有空,你做菜给我吃?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只怕是拿不出手。”卫长琴道,“小清你的厨艺那么好,被你教出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吧?”

“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拜我为师了?那咱们成什么了,师徒恋?”

“你想得美。”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别指望我叫你师父,我想跟你学做菜,只为了取悦你一人而已,将来的日子里,互相做给对方吃,这样才公平,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做,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顾珏清:“……”

他这是主动提出要分担家务啊,甚好。

果然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我忽然觉得我在这里有点多余。”神墨一口气喝下剩下的半碗汤,“你们聊吧,我回屋去。”

回屋去想想,怎么对付那位长公主的胡搅蛮缠。

神墨离开大堂之后,顾珏清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盒子,“长琴,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吧。”

“你这礼物是哪里变出来的?”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把手藏在披风下面,你们当然看不见了,我先声明啊,这个礼物可能不是特别精美,但这可是我亲手制作的……”

第260章 机灵的小宠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卫长琴的视线接触到盒子里的东西时,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围脖?”

盒子里躺着的,正是一条雪白的围脖。

他伸手拿了出来,感受着手掌心里柔软的触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顾珏清,“小清,我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变得如此贤惠啊。”

“难道在你心里,我从里到外都得是一个糙汉?”顾珏清轻哼了一声,“对于这个礼物,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意外,惊喜。”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我的小清自然不会是糙汉,一直都是心灵手巧的。”

“少给我戴高帽子了,把这个围脖围上看看。”顾珏清说话时,目光落在卫长琴的脖颈上,促狭一笑,“把脖子上的印记遮住,就不用刻意去拉衣领了,诶,这个痕迹有没有被人看见?”

“神墨看见了,我让他别瞎想。”卫长琴说话间,已经把围脖戴上了。

这围脖的料子真的十分柔软舒适,一想到这是顾珏清亲手织出来的,他的心情便格外愉悦。

“织这个,花了你不少时间吧?”卫长琴道,“我都有点舍不得戴出门,怕风中的尘埃把它弄脏了。”

雪白的东西很难一直保持干净。

他的服饰大多以白色为主,衣服或者披风脏了倒是不要紧,他可以一件接一件地继续买回来。

可是她织的围脖,他却不舍得弄脏,就怕洗的次数多了,也容易洗坏。

“舍不得戴出门?你别逗了,织这个就是让你带出门御寒的,不是让你留在家里收藏的,脏了又不是不能洗,别跟宝贝似的对待。”

“我不舍得弄坏。”卫长琴道,“就是应该当成珍宝一样对待,这对我来说,是再高的价格都买不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买不到呢?”顾珏清呵呵一笑,“你找我买,保证买得到,一条一万两银子,我再给你多织几条。”

“你开多高的价格都行,就怕你累。织这个费不费时间?你作为一个新手,会不会经常被针戳到?这种精细的活,伤不伤眼?”

顾珏清翻了个白眼,“没你想的那么累,以为我多矫情似的,让你戴着你就戴着,我又不可能只给你织这么一条,还有,收费的事情就当我没提过,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可能整天都坐着织一条围脖,都是闲下来的时候织一会儿,然后就放在一旁,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继续织,这样断断续续,又怎么会觉得累?又不是一鼓作气。”

“既然小清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戴着。”卫长琴笑道,“很暖和,很舒服。”

“那就好,但是你仔细看,你会发现我的针线活真的挺糙的,跟店里卖的好像完全不能比,我这条要是拿到街上去卖,估计都会被人嫌弃这做工。”

卫长琴从拿到手的那一刻,压根就没仔细看做工。

“做工粗糙或者精致,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的是织围脖的人,如果不是你织的,而是外面买来的,做工再多么精致,我也不会珍惜,用几回就扔了。”

“外面买的就能随便扔啊,你这是浪费。”

顾珏清嘴上数落着,心情却十分美妙。

亲手做的粗糙玩意儿,被他又是夸奖又是珍视,这心里能不高兴吗?

“小清,有件事情,我觉得不该隐瞒你。”卫长琴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忽然就变得一本正经。

“什么事情?说吧。”

“慧阳长公主好像坐不住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会对我进行逼婚。”

“逼婚?!”顾珏清讶异,“孟昊轩这才走了几天?她用得着这么急不可耐吗?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难不成她从皇帝那里讨到了赐婚圣旨吗?”

她知道慧阳长公主对长琴有意思,却没想到长公主会逼得这么紧。

感情的事情,应该慢慢来才对,总要追求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是攻势太猛。

太强烈的攻势,或者太强势的行为,往往只会适得其反。

“她应该是有把握的,否则她不会那么有信心地来插手我的事情。”卫长琴道,“小清,你还记得皇帝之前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事吗?他想出宫解闷,古板的老臣们劝他少玩乐,不要给百姓们留下话柄,他终究是采纳了他们的意见,没有出宫,那他闲得发慌的时候,他应该干些什么?如果有人在他最烦躁的时候逗他开心,给他解闷,他一定会看那个人顺眼,他一高兴,赏赐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所以——你怀疑长公主是想了什么点子,博取了他的欢心?”

“这是很有可能的,慧阳长公主久居深宫,作为他的妹妹,对他的性情肯定有些了解,长公主心思重,懂得投其所好。”

“那我们就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她讨皇帝开心的法子到底是什么。”顾珏清冷冷道,“皇帝喜怒无常,想要长期哄他开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长公主准备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如果我们能够从中破坏,毁了皇帝的好心情,再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

“小清果然是一点就通。”卫长琴笑了笑,“神墨今夜可能会入宫去打听,他如今是皇帝信得过的大夫,可以接近皇帝的,想打听一下皇帝寝宫里的事情应该也不难,咱们就等他的消息吧。”

……

夜色深沉,繁华美灿的皇宫四处灯火通明,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

明德殿内,龙祁世拿着一盘肉干喂狗。

银灰色的小狗蹲在他三尺之外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一块肉干。

龙祁世把肉干往左边扔,小狗便朝着左侧一跃而起,用嘴衔住了肉干。

龙祁世等它吃完,又拿了一块往右边扔,小狗照样拿嘴衔住了。

就以这样投喂的方式,一盘肉干都快见底了。

吃完了肉,小狗主动迈着小短腿到了龙祁世的身旁,摇着尾巴。

龙祁世望着它,伸手揉了揉它身上的毛发。

这小狗的品种很稀有,长得好看,身上的毛也格外蓬松柔软。

“陛下,长公主送了这条小狗过来,您总算不会那么无聊了。”身后的太监总管笑道,“要不要让它表演杂技给您看,它表演起来,还真不输给街头那些卖艺的。”

“现在时辰不早了,还是让它去睡觉吧。”龙祁世说着,抬脚把小狗往外推了推,“滚去睡。”

小狗并没有跑出寝殿,而是直接趴在地上,打了个滚。

“朕叫你滚去睡,不是叫你打滚!”

小狗听了他的话之后,又在地上翻了个身滚了一圈,仿佛赖着不走了。

龙祁世有些好笑,“再滚一圈。”

小狗还真又滚了一圈。

“陛下,看样子它是很喜欢您啊,就想赖在您的寝殿不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在寝殿角落给它做一个窝,只要不让它吵到朕睡觉,朕可以允许它呆在寝殿里,你们看紧了就行,如果它出声打扰了朕的睡眠,就让它滚到隔壁偏殿去睡。”

“是。”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一名小太监踏入了寝殿,朝着龙祁世禀报,“陛下,神墨先生求见。”

“大晚上的来求见?他平时不都是白天过来吗?”龙祁世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把神墨给领进来了。

“参见陛下。”

“免礼,这个时辰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草民听说陛下一向不早睡,这个时辰您应该还没休息,这才过来打扰了。”神墨笑道,“陛下常常晚睡,说明陛下精力旺盛,体格一定是挺硬朗的,戒掉无忧粉之后,您会更加健康,延年益寿的。”

“嗯,所以你今夜来的目的是……”

“我要给陛下献养生的丹药,这个丹药,我钻研很久了,研制出来之后,已经找了许多人试过,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敢拿来给陛下服用,这药草民自己也在吃的,提神醒脑,内调五脏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作用,还有助于淡化脸上的斑。我瞧陛下眼窝下方似乎有一点儿斑,虽然不明显,但如果能够彻底褪去,陛下岂不是更加丰神俊朗了吗。”

龙祁世闻言,总算是来了兴致,“这药真有那么好吗?”

他眼窝下方的斑,是最近几年才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曾经询问过太医,太医说,正常人从青年到中年、老年,脸上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点儿斑块,随着逐渐年长,人的脸也就越来越不干净,除了斑之外,还少不了要长褶子,细纹,皮肤也会渐渐松弛,这就是岁月给人留下的痕迹。

身为青年的龙祁世,并不担心自己很快老去,但如果神墨的药方能让他整张脸呈现干净的状态,不长斑,不也就等于更年轻了一些么?若干年之后,如果能比同龄的人年轻很多,那也会让人心情很好的。

怕衰老的不只是女人,男人也同样。

是人,都想要维持长久的年轻,不能奢望自己永远不老,但求能比大多数同年龄的人更不显老,也就会更有优越感。

“不是好的东西,草民也不敢拿来陛下面前。”

神墨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个锦盒,在龙祁世面前打开。

盒子里总共划分了二十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躺着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

“陛下,这个药丸,隔三天吃一颗就好,等您把这些都吃完,再看看您脸上的斑,也许会比现在更加不明显,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我甘愿受罚,陛下怎么罚都行。”

“好!你的本事朕还是信得过的。”龙祁世朗声一笑,接过了药丸,“这个真的是好东西啊,做这个药丸费劲吗?需要多少珍贵的材料?”

“回陛下的话,这个药丸的成本很高,有些药材是比较少见的,而且价格昂贵。”

“那这样吧,成本有多高,朕给你掏,你把制作药丸所需要的花费都记下来,朕给你的钱只会比你花出去的更多,不会更少,如果真那么有效果,另外再给你赏赐,你再多做几盒来,朕打算也赐给两位贵妃用。”

“遵旨。”神墨说话时,瞥见地上的一小团银灰色在动,便看了过去。

从踏进寝殿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这只银灰色的小狗,长得倒是不错,一时半刻没能认出来是什么品种。

“陛下,这是您的宠物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狗,草民孤陋寡闻,在民间没见过这样的狗。”

“这是慧阳长公主送给朕的灵犬,特别机灵,还十分乖巧。”龙祁世道。

神墨闻言,笑道:“原来是长公主送给陛下的礼物啊,陛下长时间呆在这宫里,偶尔也会觉得烦闷无趣,碍于天子的身份,又不能四处游山玩水,有这么一只小宠呆在陛下的身边,应该能给陛下带来不少乐趣。”

“朕这个月也就出宫两回,朝中的那几个老古板还在数落朕,说朕太勤于玩乐,开口闭口都是一堆大道理,看在他们年纪大的份上,朕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慧阳送了这只小狗过来,朕至少不会那么无聊了,朕在自己的宫里遛狗,没出宫去,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长公主真是体贴,可见心里是很记挂陛下的。”

“嗯,慧阳是挺有心的,朕几个妹妹里,就数她最机灵了。”

神墨闻言,心里头冷笑一声。

其他公主们,不会像慧阳长公主那样会讨皇帝开心,也没有慧阳长公主那么重的心思。

费尽心机讨皇帝开心,哪里是源于兄妹之情,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罢了。

神墨的目光落在了那只银灰色的小狗身上。

这狗品种奇特,又乖巧听话聪明伶俐的,让皇帝很有新鲜感。

皇帝对长公主的好感,跟这只小狗有关,那么如果这只小狗不是那么听话了,或者给皇帝带来困扰,那么长公主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呢?

第261章 皮肤病

“对了陛下,草民最近在医书上新学到了一套针灸法,能舒经活血提神醒脑,最重要的是,可以让您的体魄更加健朗,您被无忧粉损伤了体质,得补回来才行啊。体格越强健,有利于子嗣绵延。”

神墨忽悠了一番,皇帝便立即同意要针灸。

皇帝如今最在意的问题,自然是子嗣。

无忧粉导致他的生育能力遭到破坏,他对于此事一直十分耿耿于怀,只盼望早日戒掉无忧粉,恢复正常的生育能力,才不会被外界怀疑他身体有毛病。

帝王的自尊心,使得他对神墨提出的针灸法十分动心,当即就脱了衣裳,趴在榻上。

神墨从药箱里取出了针包,在龙祁世光滑的背上落下几针,“陛下,针灸会有一点点疼,您得忍着些。”

“无妨,这么点疼算不上什么,你听着,只要朕的妃嫔能怀上子嗣,你就是立了大功,朕一定会重赏你。”

“多谢陛下的厚爱,对了陛下,这个针灸法只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嗜睡,针灸过后,您的睡眠会十分好,这一觉睡下去,估计得睡到明日中午啊,那么您的早朝……”

“小问题,明日免朝一天,朕要睡到自然醒,谁都不能来打搅朕。”

神墨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明日不上朝,也就不能宣布长琴的婚讯了。

算是多拖延了一天的时间。

……

神墨回到了卫府的时候,卫长琴与顾珏清正在对弈。

“神墨回来了。”顾珏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拖延战术成功了吗?”

“成了,我出马哪有不成的?我一说那个针灸法的好处,皇帝立刻就同意了,明日免朝一天,咱们又多了一天的时间出主意。”

事实上,那个针灸法只不过是在针头加了点儿安神的药物,让人睡得久。针灸能够舒筋活血的说法是真的,对绵延子嗣当然不可能起到什么功效。

皇帝一旦戒掉无忧粉,身体自然就恢复正常,不愁没有子嗣。

针灸左右都是没有坏处的,皇帝自然很放心。

“你这一趟去宫里,有什么收获吗?”卫长琴问道。

“有。”神墨坐了下来,灌下一大口热茶,“我知道慧阳长公主是怎么讨皇帝开心的了,她给皇帝献上了一只灵犬。”

“灵犬?”

“一只品种稀有的银灰色小狗,那小狗长得很好看,乖巧又温顺,最关键的在于,它很机灵,还会表演杂耍,能听懂简单的人话,叫它站或者坐,叫它打滚或者捡东西,它都照办。”神墨道,“至少目前皇帝是很有新鲜感的,在我面前还夸奖了慧阳长公主,说她体贴。”

“一只机灵的宠物,对于闲得发慌的皇帝来说,的确可以打发无趣的时光。”顾珏清接过话,“长公主趁着皇帝新鲜感浓烈时,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皇帝多半会因为一时高兴就同意了,等到将来小狗不能带给他新鲜感时,他也不可能收回成命。”

所以,长公主不用太在意小狗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要是真被赐婚给了卫长琴,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皇帝亲自做主的婚事,一定会闹得满城皆知。

“她能利用这只小狗获利,我们也可以利用这只小狗来让她失利。”卫长琴说话时,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小清,承让了。”

“不下了,你老赢。”顾珏清把棋子往棋盅里一丢,转头望向神墨,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长琴刚才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利用这只小狗来让她失利,听说过狗毛过敏吗?”

“狗毛过敏?”神墨挑了一下眉头。

“对狗毛过敏比较轻微的症状是呼吸到有狗毛的空气会打喷嚏、咳嗽、流鼻涕,而较为严重的症状则是还会伴随出现哮喘、皮肤瘙痒的现象。”顾珏清悠然开口,“其实动物的毛发本身是不太容易导致人体过敏,但是因为动物的毛发里可能夹杂着动物皮屑、灰尘、霉菌、花粉等过敏源,免疫力较低或者缺乏某种抗体的人就容易出现过敏。”

“所以,还是得劳烦神墨出马。”卫长琴道,“明天白天给陛下送新鲜采摘的苦草时,你得趁机在小狗身上做点儿手脚。”

“明白你们的意思了,皇帝如果因为小狗而生病,免不了就要迁怒慧阳长公主,长公主在皇帝面前就会暂时失利,不过……如果皇帝之前真的允诺了长公主的婚事,会因为生病的事而反悔吗?只怕是不一定。”

“这个可能性我们也猜到了,所以我们又多想了一个杜绝婚事的办法,把两个主意都用上,双管齐下,我与长公主的婚事,也就不可能了。”

“什么办法?”

“就是……”

……

一夜过去。

次日,龙祁世由于嗜睡罢免了早朝,等他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陛下,您醒了。”贴身太监候在床边,笑道,“神墨先生给您采摘了新鲜的苦草送过来了,他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正在厨房里亲自替您煮苦草。”

龙祁世闻言,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在太监的伺候下更衣洗漱。

午饭不能吃山珍海味,就只能吃戒除无忧粉的苦草。

当神墨把煮好的苦草端上来时,龙祁世嫌恶道:“这破玩意真的是难吃死了,朕每回吃到最后,觉得舌根都麻木了。”

“陛下,我也知道这东西十分难以下咽,可为了治病,您还是得吃啊,要不是为了身体着想,没人要吃这东西的,您就再忍耐一段时日,那么长的时间都坚持过来了,可不能中断的。”

今日的苦草,他加了点儿料。

吃过之后,六个时辰之内必然产生不良反应。

“陛下,快吃吧。”

龙祁世深呼吸了一口气,坐下来吃。

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吃完了一整盘,嘴里还萦绕着苦味。

可惜不能马上吃糖,还得等一会儿才行。

“陛下吃完了药,那就没我什么事了,草民告退。”

神墨朝着龙祁世施了一礼,退出了明德殿外。

接下来……

就等皇帝病了。

……

一晃眼,时至傍晚。

御膳房的太监们端着一盘盘的美味佳肴,陆续进了明德殿。

把佳肴摆上了桌,空气中很快就弥漫了一阵饭菜香味。

“陛下,该用晚膳了。”

“朕发现,自从开始吃那个苦草之后,朕的口味好像就没从前那么挑剔了,果然,食物也是需要对比的,吃多了极度难吃的东西,朕都觉得御膳房的东西很好吃了。”

从前,御膳房的食物对他来说只是还行,顾珏清做的才是人间美味。

如今,他对御膳房也不是那么挑剔了。

他坐下来开始用膳,吃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手臂上有些痒痒。

而且不是单只手臂痒,是两只手臂都痒。

起初那种感觉不算强烈,他也就没太在意,只当自己是被蚊虫咬了,随便抓了两下,便又继续吃菜。

余光瞥见银灰色的一小团凑了过来,蹲在他的脚边,眼巴巴地仰望着他。

龙祁世随手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红烧肉,朝贴身太监吩咐道:“给小灰吃。”

宠物贪吃他是不介意的,不管多么能吃他都养得起,只要够听话,够讨喜就行。

吃着吃着,他忽然觉得双臂的痒感更强烈了一些,而且那股感觉似乎蔓延到后背了。

这么一来他可就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朝贴身太监说道:“朕的后背好痒,给朕抓一抓!”

“陛下哪里痒?”

“你把手往上,对就那个地方,挠一挠,用力点儿,你没吃饭吗!”

“是是是。”

抓挠了后背依旧不够,手臂上的痒感依旧没有消失,他甚至觉得肚皮都有点儿发痒。

龙祁世无比烦躁,“真是奇了怪,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痒……”

“陛下,您别再抓了,只怕要把身上都给抓红了,还是传御医吧。”

龙祁世蹙了蹙眉,掀开了衣袖,发现手臂上果然出现了大片红色斑块,越挠越痒,越挠越刺痛。

“快,传御医!”

他一声呵斥,贴身太监飞似地奔出了寝殿。

片刻之后,好几名御医聚在龙榻前。

“陛下,皮肤疾病诱发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吃了不洁的食物,又或者,误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

听着御医的话,龙祁世指了指饭桌,“朕是在吃饭的途中,忽然觉得身上发痒,你们去检查一下饭菜吧。”

御膳房一向严谨,不敢把不洁的食物端上来,无论是蔬菜还是肉类,都是经过严格检验的,不健康的蔬菜或者动物绝不可能被端上帝王的饭桌。

龙祁世只怀疑,也许是吃了两样相克的食物?

顾珏清曾经提出过同食禁忌。

御膳房的那帮人又不是学医的,一个不小心端上来两道相克的食物,倒也不是不可能。

御医们检查了饭菜,得出结论——

“陛下,这些菜色都是平时比较常见的菜,并不存在相克的两样食物,再有,就算真的有相克的食物,只吃一点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看蔬菜的成色,还有这些肉的味道,都是健康的食材,按理是不会吃出什么问题的。”

“那是怎么回事?”龙祁世蹙起眉头,“总不会无缘无故得病吧?除了这桌饭菜,朕也没吃其他的东西。”

“陛下,这桌饭菜真的不会有问题,您如果对臣等的判断存在质疑,就把这桌菜赐给下人们吃,且看看,他们会不会吃出问题。”

“行行行,就当你们说得对,朕现在就想知道病因。”

“如果真的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也不一定马上就会出现问题,可能会经过一阵时间的消化,再引发出问题。所以不能只看最近一顿的,如果陛下的早膳或者午膳有问题,等到晚上才发病,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朕今天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没用早膳,至于午膳……是神墨送来的苦草,朕为了治病,这个苦草几乎是天天都在吃,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出现过什么问题,所以,朕觉得这次的病应该与苦草无关,如果苦草真的有副作用,神墨一早就该告诉朕,没有必要隐瞒。”

无忧粉事件,令他对神墨的医术十分信赖。

神墨此人,在医术方面的学问渊博,太医院里还真找不出一个敢跟他叫板的,连最有资历的老太医都能比下去。

“陛下,煮这个苦草的残渣还在不在?”有人询问道,“以防万一,陛下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进行检查,就算是神墨先生的药也不能排除,如果这个苦草真的有问题,也许可以从煮枯草的水里发现端倪。”

龙祁世闻言,只得叫贴身太监去一趟厨房,取煮苦草剩下的残渣。

御医们围在一起检查了残渣,并没有发现异常。

龙祁世问道:“怎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回陛下的话,没有。”

“朕就说了,这个不会有问题,神墨的医术比你们都高明,当然不会犯低劣的错误,你们究竟能不能检查出病因?你们能力有限是吧?看来还是得把他传来。”龙祁世冷哼了一声,吩咐贴身太监去把人传召过来。

神墨被带进寝殿内时,龙祁世还在身上不停地抓挠。

“参见陛下。”

“来得正好,快点起来帮朕看病。”

“关于陛下的症状,我已经从公公那里听说了。”神墨走到了床榻前,给龙祁世把脉。

从他踏进寝殿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空气中一缕的苦味,那是属于苦草的味道。

太医们果然检查了残渣。

煮苦草的水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他不可能留下这样明显的线索,因此——

他是煮好了之后,乘进盘子里,再加料。

神墨给龙祁世把完了脉之后,又掀开了他的衣袖,望着他手臂上发红的部位,道:“陛下,您的症状,应该不是与入口的食物无关,而是与您的皮肤接触到的东西有关。”

“与皮肤接触到的东西?”龙祁世怔了怔,“比如哪些物品?”

“比如——动物的毛发。”神墨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御医们,“几位大人应该也知道吧?动物的皮毛是可以引发皮肤疾病的。”

“的确可以,但是,陛下的症状不太像是动物皮毛引发的,与我曾经见到过的症状不一致。”

“皮肤病分很多种,动物的种类也各有不同,况且,人的皮肤会不会受到动物皮毛的影响,与人自身的体质也息息相关。”神墨悠然道,“大人您见到过的症状,只不过是许多症状当中的一种而已,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可胜数,我遇到过大人没见过的症状,也不足为奇吧?”

“这……”与神墨对话的御医顿了顿,回了一句,“也是。”

眼前的这个民间大夫,治了整个太医院都不能治的怪病,陛下对他信赖有加,他说话的时候显出几分优越感,倒也不奇怪。

在医术这方面的学识,他确实比他们都渊博,实在没必要跟他争了。

“神墨,你的意思是——促使朕生病的原因,是小灰吗?”

龙祁世看向了卧在寝殿角落的小狗。

“回陛下的话,除了这个原因,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了。这条小狗看似正常,也未必就是健康的,动物也会生病,关于毛发的病,正常人不一定能看出来,陛下喜欢这条小狗,与小狗长时间接触,染病的可能性也就高了些,另外,陛下的体质可能不太适合与猫狗之类的动物频繁接触,所以……”

“朕知道了。”龙祁世脸色阴沉,“既然是小灰惹的祸,朕就把它……”

“陛下,能不能不罚它?其实错不全在它,陛下不能把它留在身边,不如送人吧?这么好的狗,扔了可惜。”

第262章 都怪你!

“你说的对,错不在它,一条畜生而已,它能知道什么。”龙祁世冷声道,“真要怪罪的话,也该怪罪那个让它接触到朕的人。”

送狗来的人是慧阳,除了她还能怪罪谁?

“陛下仁德,自然不会跟一只畜生过不去。”神墨笑道,“陛下请放心,您的这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按照我开的药方好好调理,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多久才能好?”龙祁世问道,“朕老觉得身上痒痒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先想办法给朕止痒?”

“陛下不用担心,草民有办法的,让下人马上放一桶热乎的洗澡水,我立刻就能给您配出止痒的药方,把药方加入洗澡水中,泡上两刻钟,让药物渗入皮肤,您就不会觉得痒了。”

龙祁世闻言,立刻吩咐宫人去放洗澡水。

片刻之后——

龙祁世褪去衣裳,泡进神墨调好的洗澡水里。

“陛下,千万别拿手去抓痒的地方,抓破皮可就不好了,您就静静地泡一会儿,很快就会觉得舒坦了。”

龙祁世倚靠着浴桶泡了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没那么痒了,你还真有办法啊。”

“回陛下的话,这不算什么疑难杂症,难不倒草民。”神墨顿了顿,道,“不知陛下想要怎么处置那条小狗?”

“看样子,你是很怕朕惩罚它啊?”龙祁世闭目养神,悠然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它的?”

“当着陛下的面,草民不敢说谎,那小狗机灵又讨喜的,我的确是……”

“那就赏给你吧。”龙祁世打断神墨的话,“你也算是帮了朕不少忙,朕一向赏罚分明,你既然那么喜欢小灰,就带回去吧,顺便好好检查一下它身上到底有什么毛病。”

“多谢陛下赏赐。”神墨连忙谢恩,“陛下您放心,既然是您赏赐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它,它跟着草民,肯定不会吃苦的。”

龙祁世淡淡“嗯”了一声。

一想到自己被那小狗弄得浑身痒痒,再看那小狗,就难免觉得心里有点堵。

可是那小狗又确实讨喜机灵,让他罚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罚,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怎么能跟一只畜生过不去?

干脆找个看顺眼的人送了得了。

……

是夜,卫府。

一道雪白修长的人影,在宽阔的庭院中央舞剑。

他手中的长剑光润冰冷,剑光挥洒,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雪白广袖之下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剑势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

余光瞥见有一道高条笔直的身影缓缓靠近,卫长琴收了剑势,转头看向来人。

“长琴啊,一段时间没看见你练剑了,感觉你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

神墨抱着银灰色的一小团,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卫长琴。

卫长琴看到他的第一眼,目光就落在了他怀里的那只小狗上,唇角轻挑起一抹弧度,“居然真的讨来了?”

事情的发展,果真是按照意料之中的进行。

“是啊,谁让我脸皮够厚?”神墨悠悠道,“我要是不把这只小狗讨过来,说不定皇帝会拿它撒气呢?顾相提出的狗毛过敏这一招,确实挺有意思的啊,皇帝不能把这小狗继续留在身边,杀是肯定不会杀的,毕竟是稀有的品种,他看着觉得堵心,就只能送了,我总是帮他解决身体上的毛病,想讨一只狗又怎么会难。”

卫长琴望着那只银灰色的小狗,伸出了手,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小狗十分温顺地躺在神墨的怀里,也不吠,不挣扎。

“这小狗确实温顺,长得也不错。”卫长琴道,“慧阳长公主是真的费了心思啊。”

“这小狗就是当成宠物来特训的,只吃熟食,不染血腥,会表演杂技,还有点黏人。”神墨道,“像我这种自由自在游手好闲的人,特别适合养狗。”

“那你就好好养着吧。”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对了,既然狗已经到了你的手上,狗的身上有什么毛病,都是你说了算,你明天就去告诉陛下,这小狗确实不健康,皮肤和毛发都有毛病,这样一来,就的确是慧阳长公主的责任了,送给陛下的宠物竟然没有好好检查,这得多粗心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就数你会阴人。”神墨道,“这两天跑来跑去可把我累的,明日就托人捎一封信给皇帝陛下吧。”

……

次日。

龙祁世的皮肤病还没完全好转,自然有理由继续免朝一天,用神墨的药方掺了洗澡水继续泡着。

他正惬意地靠着浴桶闭目养神,就听见下人来报,顾珏清求见。

“陛下,顾大人知道了您的病,特别担心您的情况,特意过来探望您的同时,还给您准备了几道佳肴,她说,是特别养生的菜肴。”

“让他进来。”

“是。”

很快,顾珏清就被宫人领进了寝殿内。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陛下,您这是?”

“朕在治疗皮肤病,还得泡一会儿才行。”龙祁世说话时,看向了顾珏清手里的食盒,“听说你带了养生的菜肴过来?”

“是。微臣在府中闲时就喜欢研究菜品,这次给陛下带来的依旧是新品。”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食盒。

“陛下请看,这道南瓜什锦粥。”

顾珏清以半个南瓜作为器皿,盛了养生粥,捧到了龙祁世的面前。

由于空气中浮动的药香味遮盖了饭香味,龙祁世闻不到粥有多香,看着那南瓜粥的卖相依旧觉得很有食欲。

龙祁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吃下,立刻夸赞道:“这个好吃。”

“陛下,还有一道荷塘小炒,配着吃味道更好。”

顾珏清说着,把手里的半个南瓜递给龙祁世的贴身太监,“公公,你端一下。”

太监接过了南瓜,顾珏清从食盒里又拿出了一道菜。

食材是藕片、木耳、加上白蘑菇。

“印象之中,陛下挺喜欢吃莲藕的,这莲藕也确实是好东西啊,微臣翻了一些菜谱,一直在思考着莲藕应该怎么做才好吃,总算是琢磨出了一道让自己觉得满意的菜,这道荷塘小炒,陛下也一定会喜欢的,来尝尝。”

“好。”

龙祁世对于顾珏清的厨艺十分有信心,尝了一块藕片,笑道:“不错不错,其实你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只不过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比朕的要求还高。”

“微臣当然要严格要求自己,不求能高于陛下的期望,但求不让陛下失望啊。”顾珏清悠悠道,“只要陛下吃得开心了,微臣也觉得自己的存在发挥了重要的价值。”

龙祁世听得龙颜大悦,“顾卿,像你这么机灵又能干的人可是不多了,这世上想讨朕开心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正能让朕开心的人却没有几个啊……”

“怎么会呢?陛下有满朝文武,还有三宫六院,还有兄弟姐妹们。”

“朕身边的人确实很多,真正体贴又讨喜的却是屈指可数啊,有些人体贴归体贴,奈何太蠢笨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人还是少一些比较好。”龙祁世仿佛意有所指,淡淡道,“朕不喜欢笨的人。”

“微臣愚钝,不明白陛下说的是谁。”顾珏清面上浮现疑惑之色,“请陛下明示。”

“你就是太谦虚,总说自己愚钝,真正愚钝的人就应该是像慧阳那样的。”龙祁世冷哼了一声,“想起她就来气。”

“慧阳长公主怎么了?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

“朕前几天不是差点跟老臣们吵起来了吗?他们不让朕出宫去玩,朕呆在寝宫里觉得闷,慧阳送了一只银灰色的小狗过来,那小狗品种特殊,很是罕见,又机灵又乖巧还会耍杂技,朕觉得十分有新鲜感,便把那只小狗养在了身边。”

“如此看来,慧阳长公主是挺有心的。”顾珏清淡淡一笑。

“有心归有心,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粗心!”龙祁世脸色微沉,“就是那只狗,害得朕得了皮肤病,你看看朕手臂上的这些抓痕,这些红色斑块,都是那只小狗惹的事。”

龙祁世说着,把双臂从浴桶里抬了起来,让顾珏清看到他皮肤上的红色斑块,“你现在看到的这些痕迹,已经是比昨天淡化一些了,昨天还更加严重,朕差点没把自己身上挠下一层皮!幸亏神墨提供的法子管用,他说,是那只小狗的皮肤和毛发染了病,朕因为长时间跟小狗接触,这才被传染了。”

顾珏清微讶,“竟有这样的事?”

“他诊断出来的,不会错,当时在场的还有几个御医,没有人对他的说法进行反驳。对了,就在刚才,他写信让人捎过来了,信上说那小狗的确有问题,他已经在治了,那只小狗聪明伶俐的,朕也没罚,直接赏给神墨了,免得看了堵心。”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那只小狗却害得您身体抱恙,您不惩罚它,真是仁德。”

“朕没有必要跟一只畜生怄气,它又不是人,罚它有什么用?”

“长公主肯定不是故意的,陛下也不要怀疑长公主的用心啊。”顾珏清道,“公主送只小狗过来,本意就是想讨您开心的。”

“朕当然不会怀疑她是蓄意谋害,就是觉得她蠢!亏朕之前还夸她机灵,明明就是粗枝大叶一个,送给朕的东西竟然都不好好检查?真是够笨,疏忽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说得也是啊,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哪个不是提起万分的精神?陛下的吃穿用度,都是需要严格检验的,这件事情的确是长公主的错,她实在是太疏忽,太粗心了。这幸好只是皮肤病,不是太严重的病,如果那小狗得了什么绝症,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顾珏清说到这,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失言,连忙惊惶地认错,“陛下恕罪,微臣错了,微臣失言了,微臣不该乱说话的,微臣绝不是在诅咒陛下,微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健康,微臣……”

“不,你没说错,用不着请罪。”龙祁世目光一凛,“幸好只是皮肤病,不难治,如果那小狗真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传染了朕,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泡几天澡就能够没事的。”

“陛下,微臣只是无心之言,陛下别太往心里去了,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够延年益寿,这件事情发生过后,陛下身边的人一定会更加注意服侍,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无心之言,看似无心,往往一针见血。

“经过这次的事情,朕必须要给众人一个警告,但凡是朕身边的人,都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像慧阳那样的粗心大意是朕绝对不能容忍的。”龙祁世冷声道,“来人,传旨下去,罚慧阳长公主禁足一个月,再罚她一整年的俸禄,看在她好心办坏事的份上,朕不罚得太重,让她吃个教训。”

慧阳初衷是为了哄他高兴,如果因为生病一事对她进行重罚,似乎也不合理。

他这病也没多严重,完全没有理由太过苛责慧阳。

但是这件事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了。

他毕竟是九五之尊,伤了龙体,哪能不惩罚慧阳?

龙祁世的命令才下完,就听见宫人进来传话——

“陛下,慧阳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不见。”龙祁世冷冷道,“让她滚回自己的寝宫去闭门思过。”

“陛下,您都要罚她禁足一个月了,还是见一见吧。”顾珏清说道,“也许长公主是来认错的呢?您总不能连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公主。”

“既然顾卿这么说了,朕就给你这个面子。”龙祁世转头朝着贴身太监道,“把屏风搬过来。”

他毕竟还泡在浴桶里,虽说只露出个肩膀,见自己妹妹也终究不太好看,还是得拿屏风挡着浴桶。

太监把屏风搬来了浴桶前,这才去殿外传慧阳长公主。

不多时,慧阳长公主奔进了寝殿内,“皇兄,我听说你生病了,小灰它……”

“你还有脸提那只狗!”屏风后传来了一声呵斥,“朕会生病,还不是都怪你?!”

第263章 臣妹冤枉

“皇兄。”慧阳长公主有些发怔,“臣妹冤枉啊……”

“冤枉?那小狗是你找来的吧?送给朕之前,你没有好好检查它是否健康,害朕染了病,现在还在这里大喊冤枉,你说,朕哪里冤了你?朕刚才已经下旨了,罚你禁足一个月,再罚你一年的俸禄,你服是不服?”

“皇兄,你听我解释。”慧阳长公主神色焦急,“皇兄,小灰是不可能有问题的,这事情有古怪啊。”

“小灰不可能有问题?你的意思是神墨冤了你?”屏风后的龙祁世脸色不悦,“他诊断出朕的病因小灰而起,当时在场还有好几个御医都没有反驳他的说法,他医术高明,这一点众人有目共睹,你还怀疑他乱看病么?”

“臣妹倒是不敢怀疑他的医术,臣妹是怀疑小灰身上被人做了手脚,要借此来陷害我。”慧阳长公主的脸色十分难看,“皇兄,我还没有笨到送一只有病的宠物给你玩,难道在皇兄的眼里,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一个人吗?别说是送给皇兄你,就是随便送一个朋友,我也不会这么疏忽,更何况你是万金之躯……”

“你觉得是有人陷害你?那你倒是说说,你怀疑谁?碰过这只狗的人没几个,除了你,就是朕,还有神墨,以及朕寝宫里的一些宫女太监,下人们只负责给它喂食洗澡,难道你和朕寝宫里的哪个奴才有过节?又或者你跟神墨有过节?”

“臣妹跟神墨自然是没有恩怨的,也许,在他诊断之前,小灰就被人做了手脚?”慧阳长公主开始推测,“皇兄,这宫里的奴才们,贪图富贵者居多,要是皇兄的寝宫里真的有人想要陷害我,并不需要跟我有过节,只需要有人给他们好处就行,平时跟小灰接触过的那些奴才们,应该全审问一遍,或者搜查他们的住处,看看有没有来路不明的银两?”

“能在陛下寝宫里伺候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留在陛下身边伺候,应该不会有哪个不要命的收了好处敢来伤害陛下吧?”顾珏清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

慧阳长公主瞥了她一眼,“顾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本公主在为自己的错误开脱,这才要随便抓下人来顶罪?”

“长公主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主想必也是被陛下生病的事情给吓到了,这才要百般为自己辩解吧?其实公主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并没有怀疑公主蓄意谋害,如果陛下真的质疑公主的用心,就不仅仅是禁足和罚俸这么简单的惩罚了,您在来之前,陛下就说了,他知道您的初衷是好的,只是粗心疏忽了。”

“我没有粗心。”慧阳长公主冷冷道,“不是我的错,我何必要承认!我也是久居深宫的人,又怎会不懂‘小心谨慎’这四个字?小灰在送给皇兄之前,都是我和贴身宫女在精心照料,它吃的饭比人吃的还好!它也从来没有跟野狗打交道,无缘无故怎么可能生病?如果它真的有病,我和宫女怎么就没出事过?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点,那就是它被送给皇兄之后才生病的。”

“它被送来明德殿也没几天,朕跟它接触的时间不少,也许是因为朕的体质不如你,这才被传染了病。”屏风后的龙祁世说道,“神墨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传染,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总有不同,朕前段时间生了怪病,体格差了点儿,这才会一不小心染病,朕的手的确很经常接触它的皮毛,而你在养它的期间不生病,兴许是你接触的次数没有朕那么多。”

“所以皇兄你的意思还是要怪罪我?”慧阳面上浮现不甘之色,“皇兄生病的这件事情,臣妹肯定是有一部分责任的,但臣妹坚定地认为,这件事情有疑点,皇兄难道不打算追查到底吗?”

“长公主的话,似乎是有几分道理的。”顾珏清忽然附和了起来,“既然公主一度认为有人陷害她,那么干脆就把照顾小灰的宫人们暂时关押,好好地审问一遍,这样一来,公主也就不会不甘心了吧?”

长公主淡淡道:“这样当然好。”

“陛下,微臣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这件事情不如就交给微臣来办吧?”顾珏清自告奋勇,“此事关系着陛下,微臣肯定不会草率的,照料小灰的这些宫人,微臣亲自来审,请陛下相信微臣会严肃处理此事,说不定能够还长公主一个公道呢。”

“既然顾卿不嫌麻烦,那就交给你吧。”龙祁世心中觉得多查一查也无妨,便赞同了顾珏清的提议,又朝着慧阳长公主说道,“慧阳,现在你没意见了吧?在顾卿查清楚之前,你还是得去禁足,如果最终证实你真是被人陷害,朕再另外补偿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慧阳长公主也不好再提意见,只能谢恩。

离开明德殿之前,她瞄了一眼顾珏清。

她跟这位顾相并无恩怨,顾相没理由对她不利,顾相会提出想要继续追查,是心中真的存了公道呢,还是只为了讨好皇帝?

她总觉得这位顾相不是那么靠谱。

这个人,狡猾是够狡猾,否则也不会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这样的人心里,真的会存在正义公道吗?

也许这人只会敷衍了事呢?

可惜皇兄如今的气还没消,既然已经下了禁足的命令,就不会轻易撤回,她只能呆在寝宫里等消息。

禁足一个月,罚俸禄一年……

俸禄不算大事,身为皇家的公主,她有不少积蓄,珠宝首饰一大堆,少一年的俸禄怕什么?

她怕的是那一个月的禁足。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皇兄之前明明已经同意了她和卫长琴的婚事,就只差当众宣布了,如今突然下令禁足她,这就代表一个月之内她和卫长琴没可能在一起。

除非顾相能查出陷害她的人,还她一个公道。但是她并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只怕是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刚才在明德殿里,她也没有勇气再问她和卫长琴的婚事,在那种结骨眼上,如果她还念叨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显然就是不识相,显得她多愁嫁似的,无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也会惹得皇兄不痛快。

慧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地步……

她一个月都见不到卫长琴了吗?

成也小灰,败也小灰。

或许她可以请顾相帮她这个忙?

……

“陛下,刚才只顾着和长公主说话,都忘记吃东西了,您快点把这个南瓜什锦粥跟荷塘小炒吃了。”

“嗯。”

太监们端着盘子候在浴桶边,伺候龙祁世进食。

“顾卿,慧阳刚才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你也看见了,你说,她的推测会不会有道理?”

“陛下怎么看?”

“朕不相信朕身边的奴才会被人收买来陷害她。”龙祁世道,“也许,她错了,却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呢?因为她不想留下一个粗枝大叶的印象给朕。慧阳生性高傲,不希望落人话柄。”

“陛下,这件事情也不好说啊。长公主的话听起来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是微臣也认为,在明德殿伺候您的人,都是了解您脾气的,如果收了外人的好处就在小灰身上做手脚,伤了您的贵体,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出来,真是得抄家灭门的。虽说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也不会有几个这么不要命的吧?自己的命不珍惜也就罢了,不能连累了家人呢。”

“所以,朕还是更偏向于朕最初的判断,就是慧阳自己太粗心了,粗心了她还不承认。朕的寝宫里,哪有人敢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来冒犯朕?平时朕掉几根头发他们都要冒冷汗的。”

“话虽如此,还是查一查更保险,微臣不嫌麻烦。”顾珏清笑道,“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情,微臣得跟您说说。”

“何事?”

“就是之前微臣和卫大人的事,有人以匿名信造谣,说左右丞相有断袖之癖,害得陛下焦头烂额,微臣也十分尴尬,虽然事情最终水落石出,还了微臣一个清白,但有个人是被无辜牵连的,微臣想替他求一个恩典。”

龙祁世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茂姜吧?”

“是。”

“你觉得他算无辜?朕审讯过他了,他供出了幕后主使是孟昊轩。反正这个孟昊轩命不久矣,他在朕的地盘上干的缺德事,要付出的代价是拿命来抵。茂姜声称自己受到了孟昊轩的要挟,他的家人们可以作证,这个朕信了,可是他毕竟参与了孟昊轩的计划,险些就害得你身败名裂,就算他有苦衷,也不能不罚吧?朕本来还想问问你,是把他革职,还是降级?”

顾珏清道:“陛下,不管是谁碰到家人性命被威胁的事情,都很难不妥协吧?”

龙祁世对她,的确是偏心了。

明知道茂姜身不由已,还是首先以她的利益考虑,要削职还是要降级,只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很多时候,他并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考虑事情,他所奉行的就是:他看谁顺眼,就偏心谁。

孰对孰错,在他看来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有他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祁国的天,他想怎样就怎样,他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甚至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这是作为天子的权利,他享受得心安理得。

而她作为一个宠臣,在他时不时的偏心之下,也确实活得很舒坦了。

他们之间,似乎不存在多少真正的君臣情义。

他的偏心,只因为她是开心果,她会做他最喜欢的菜,永远不会惹他生气。

她的讨好,只是为了追名逐利,为了站在高处,享受着平凡人望尘莫及的荣誉和利益。

她是不能把龙祁世当成朋友的。

她要坚信——

伴君如伴虎。

“顾卿,想什么呢你?”龙祁世一句话,把顾珏清的思绪扯回了。

“没什么,微臣刚才只是在想,这茂姜,也算是个栋梁之材了,陛下要是摘了他的乌纱帽,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人顶他的位置吧?他犯的也不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也不讨厌,挺会说话的,这次就饶过他吧?”

“既然顾卿替他求情了,那就算他运气好,朕不摘他的乌纱帽了,改为罚俸半年吧。”

“这么罚倒是可以。”顾珏清笑道,“那就按陛下说的这么办吧。”

……

茂姜被释放之后,自然是对顾珏清十分感激。

“多谢顾大人相助,若不是您,下官可真要被那太子害得丢掉乌纱帽了。”

二人站在牢狱之外,茂姜朝着顾珏清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了,你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接下来的这半年,会不会手头里缺钱?要是缺钱的话,可以找本相借点儿。”

“多谢顾大人体恤,下官还是有点儿积蓄的,丢掉半年的俸禄,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就行,你快些回家去吧。”

“下官告辞。”

眼见着茂姜离开了,顾珏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审问’那几个照顾小狗起居的明德殿奴才们。

当然了,她的审问就只是走个过场,不会用刑,也不会恐吓,做做样子罢了。

她得警告一下那几个奴才们,出去之后,可千万别说她的审讯太轻松,对外得说得严厉点儿,让外人们知道,顾相不是个好脾气的。

在明德殿伺候的奴才们都机灵着,她稍微提点一下,他们就该知道分寸,她不用刑不恐吓,他们可不得感激她?

“顾大人。”忽的,有一名小太监走到了她的身旁,冲她行了个礼之后,说道,“慧阳长公主想要见您,您看……”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

是了,皇帝下令把慧阳长公主禁足,不允许她出寝宫,却没有说,不允许人去探望她。

长公主请她过去,八成是想要叫她帮忙脱罪。

这位公主……猴年马月才能知道自己是她的隐藏敌人?

第264章

顾珏清朝着眼前的小太监道:“带路吧。”

等她到达慧阳长公主居住的宫殿时,长公主已经沏好了茶坐着等她。

顾珏清踏进大殿,闻着空气中浮动的茶香味,笑道:“公主殿下这茶,闻着可真是心旷神怡。”

慧阳长公主斟满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向对面。

“顾大人请坐吧。”

“多谢公主。”顾珏清落了座,端起热乎的茶杯,“公主邀请本相过来,应该是为了调查小狗一事吧?”

“不错,本公主想请顾大人查明真相,如果顾大人能够尽快还本公主一个清白,本公主一定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顾珏清笑了笑,“公主殿下会给我什么好处吗?”

长公主闻言,神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顾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好处呢?”

“这个……本相一时还真的想不到。公主您也知道,本相深得陛下信任,若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去陛下那里也能求到。”

“既然顾大人暂时想不到,那就慢慢想吧,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不过追查小狗的事情,顾大人可慢不得,这关系着我的自由,就当我请求顾大人,尽快找到罪魁祸首,让皇兄能解了我的禁足。”

“公主殿下真的就那么确信自己是被冤枉的?”顾珏清道,“如果本相查到最后,却查不出任何可疑人,这件事情还是得要公主您来承担责任。其实就算公主今天不邀请本相过来,本相也不会草率地办理此事,公主若真是被冤枉的,本相会还你一个清白。”

“顾大人你刚才也说了,如果查不到可疑人,此时的确还得我来承担责任,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如果幕后之人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无迹可寻,那我岂不是真的得被关上一个月?皇兄始终会认为是我的粗心害了他,我多冤枉?”

“公主殿下请我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喊冤以及催促我快点查吧?您是不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顾大人聪慧。我的确想到了一个法子。”慧阳长公主唇角轻勾,“照顾小灰的那几个奴才里面,只要能找到一个可疑人,本公主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或许他们当中不存在可疑人,顾大人可以制造一个,我相信顾大人是有这个能耐的。”

“公主殿下,找人当替罪羊这种事情可不光彩。”顾珏清面无表情道,“你这是让本相循私枉法,为了给你脱罪,而损害别人的利益,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做?”

“本公主也不想损人利已,可本公主别无它法了,再说了,这个计策也不一定用得上。万一他们当中真的有一个罪魁祸首,那咱们就不是损害他人利益了,而是还原一个事实。”

“如果他们全都是无辜的,本相会坚持秉公办理,不会为了帮公主的忙而制造一个可疑人。”顾珏清淡淡道,“其实陛下对公主的惩罚也并不算严重,禁足一个月,罚俸禄一年而已,很难接受吗?公主为了自己免除惩罚,拖别人下水,此等行为……”

“顾大人何必在我面前充好人?”慧阳长公主冷笑着打断顾珏清的话,“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顾大人你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并且获得皇兄的信任,不光彩的事情应该也没少干吧?你敢发誓,你的双手就是干干净净的吗?像我们这样地位崇高的人,有几个是高尚的?不都是事事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吗?在弱肉强食的世道,强者就是踏着弱者的尊严和血肉生活,你确定你要为了几个奴才公道,拒绝我的请求?”

顾珏清单手托腮,神色毫无波澜,“公主的话最多只能听一半,在弱肉强食的世道,强者就是踏着弱者的尊严和血肉生活,这点没错,但并非所有的强者都卑鄙无耻下三滥,公主你又不是面临绝境,何必一定要找替罪羊?你不就忍耐一个月的囚禁?很煎熬吗?”

“重点不是我受的惩罚,而是皇兄对我的信任和好感。”长公主脸色微沉,“只是关禁闭和罚俸禄,对我来说自然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失去的,不仅仅是短暂的自由,而是我好不容易在皇兄那里建设的好感!”

顾珏清面上浮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公主您是怕陛下以后不喜欢您了。”

“皇兄因为生病一事而怪罪于我,他现在认定了我是粗枝大叶,觉得我蠢笨,他明明前几天才夸我聪明伶俐又体贴,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作为天子宠臣的你,难道就不享受皇兄对你的信任和恩典?他是祁国权力最大的人,我们都要讨好他,才能过得顺风顺水,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他觉得我们没用,看我们厌烦,我们还能得到多少恩典?你应该明白,赢得皇兄的好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已经建设了好感,就不能轻易失去,你作为臣子是这么想,我作为公主,同样如此。”

“所以你就要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

慧阳长公主是个明白人。

她明白,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讨好皇帝来得重要。

皇家亲情凉薄,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姐妹不一定有感情,龙祁世不会因为她是妹妹就高看她一等,除非她这个妹妹的存在有价值,比如能让他高兴。

如果不能引起他的重视,就只能成为联姻的工具,不管嫁多远,他一点都不会心疼的。

所以,慧阳长公主想成为公主里最得宠的那一个,得到皇帝的重视,摆脱联姻的命运,甚至可以嫁自己想嫁的人,把日子过得舒舒坦坦。

小灰事件败了皇帝对她的好感,对她来说算是一个打击。

她要找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责任,把自己从整件事情里摘出去,让皇帝明白,他生病不是她的责任,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愚笨粗心。

一旦有人顶了罪,皇帝会对她进行补偿,对她那些不好的评价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顾大人,在皇宫里面,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隔三差五就会死几个奴才,你混迹官场这么久,黑暗的事情也见了不少吧?富贵贫贱皆有命,投胎投得不好怨不了别人,我只不过是想牺牲一个奴才,来解决我目前所面临的难题。顾大人你如果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会记着你的人情的。你能保证自己在朝廷里永远都事事如意吗?你不能,你也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多让人欠你几个人情,对你没坏处。”

顾珏清想了想,说道:“公主的话很有道理,那本相就帮你这个忙吧。”

才怪。

“当真?”慧阳长公主面上浮现欣喜之色。

顾珏清点头,“回头审问那几个奴才的时候,本相会把其中一个严刑逼供,编一段和你之间的恩怨,让他承认,是他故意在小灰身上做手脚,目地就是让陛下降罪于公主你。”

“好,多谢顾大人愿意帮这个忙。”慧阳长公主笑道,“事成之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既然说定了,那本相就先告辞了。”

“顾大人慢走。”

顾珏清转身之际,背对着慧阳长公主翻了个白眼。

要是不答应下来,这位公主只怕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先答应下来,开溜以后就当没答应过。

……

“顾大人,我们除了给小灰喂食,伺候它洗澡之外,就没干过其他事情了,请大人明鉴。”

“顾大人英明神武,一定能够看出奴才们胆小如鼠,平时陛下咳嗽一声,我们都要提心吊胆的,谁敢在小灰的身上做手脚?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顾大人,您打算怎么审问我们?”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内,三人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人。

顾珏清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个太监一个宫女,悠悠开口:“本相先派人去搜查你们的住处,看看你们住的地方里是否有来历不明的药品,如果小灰身上的病真的是人为,那肯定是被下药了,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顾大人说的太对了,您要搜,随意搜,奴才那屋子里寒酸得很,肯定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奴才的屋子里肯定也没有异样。”

“如果大人搜过之后,没有发现线索,是不是就代表我们是清白的了?”

“其实——本相能够从你们的面部表情看出,你们都是清白的。”顾珏清坐在靠背椅上,翘起了腿,“你们的表情,惶恐中带着忧愁,听本相说要搜查房屋的时候,一个个情绪都那么坦然无畏,毫不心虚,看来,你们应该真的是与此事无关,只不过你们倒霉啊,慧阳长公主觉得小灰生病和你们有关,偏要本相严格审问你们。”

“顾大人明察秋毫,看出我们是清白的了,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其中一名宫女说道,“我们几个的小命可都攥在顾大人手里了,顾大人如果能够还我们清白,让我们继续回陛下身边伺候,我们感激不尽!”

另外两名太监还有些忿忿不平。

“长公主殿下居然要审我们……这件事情明明就跟我们没关系的,陛下罚了公主,依奴才看就没罚错,奴才斗胆说一句,公主是自己犯错不愿意承认,非要推给奴才们,谁让我们命贱?”

“就是,陛下罚公主明明也不重,她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她毕竟是公主,陛下不会严惩,可如果这件事情落在我们身上,我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不可以对公主无礼。”顾珏清道,“就算你们心里不甘心,也得憋着,谁让公主是陛下的妹妹呢?”

“顾大人,我们不是要对公主无礼,只觉得委屈罢了,我们的生死可都掌握在您手上了,拜托您还我们清白,您……不会要用刑吧?”

“看你们如此可怜,本相就告诉你们吧,其实陛下心里也是偏向于相信你们,毕竟你们在他寝宫里伺候了这么长时间,谅你们也没有胆子敢对他不利,可是公主既然提出要审你们,陛下也没有理由反对,但是你们放心,陛下和本相,都是英明的。”

“是是是!所以顾大人您的意思是……”

“本相不会对你们用刑,更不会跟你们定罪,但是如果一下子就把你们给放了,显得太敷衍。你们也应该知道,本相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如果办事草率,传出去对名声不太好,所以,本相要警告你们,你们出去之后,一定要跟人说,本相的审讯很严格,一点儿都不轻松!能不能做到?真正的审讯有多轻松,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绝对不能有第五个人知道,否则……”

“明白明白!多大点事儿啊,顾大人放心,我们肯定守口如瓶,把您描述得威风八面、冷酷严厉。”

“顾大人,您真的是太好了,像您这么明察秋毫又宽厚仁慈的大官都没几个了。”

“行了,别给本相戴高帽子。”顾珏清站起了身,“想要从这牢狱里平安地离开,你们还得吃点苦头才行,你们身上总得留下一点伤痕,这样吧,你们自己抽自己嘴巴,自己打自己,或者互相抽也行,留一点痕迹出去给人看,这样才会显得不敷衍,本相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了。”

三人连连点头同意。

能够平安离开,受点皮肉之苦确实算不上什么。

没料到顾相会这么好说话的,还以为他可能会用刑呢,毕竟这是陛下交代下来的差事啊。

他能这么敷衍了事,爽快地放人,对他们来说真的算是幸运了,他们当然不会蠢到出去跟人说顾相办事敷衍。

三人心中免不了要对顾珏清感激。

而这也正是顾珏清想要的效果。

毕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比起其他宫的奴才肯定是高了一等,在奴才当中也算体面的,他们平时说的话,或多或少会给皇帝一点儿影响。

审讯他们,是慧阳长公主提出来的,他们心里难免会有几分怨恨,这些奴才们的小心思表面上不会流露出,背地里却少不了要说三道四。

而放过他们的人,是她顾珏清,他们少不了得说她的好话,皇帝提起她的时候,他们也能顺嘴美言几句。

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们可不能完全忽略。

收买人心,总是没坏处的。

……

一晃眼,时至傍晚。

慧阳长公主的寝殿之内,香风阵阵。

装潢雅致的卧房内,有轻烟缭绕,氤氲热气在空气中弥漫。

慧阳长公主泡在浴桶里,背靠着浴桶边缘闭目养神,而浴桶旁边,一名清秀的小宫女正往洗澡水里加花瓣。

“公主,顾大人答应了您的请求,您总算不用那么烦恼了,顾大人的办事效率……应该不错吧。”

慧阳长公主淡淡地“嗯”了一声,“但愿他能快点吧,让皇兄早点解了我的禁足。”

二人在卧房里聊着天,殊不知,寝殿外的四名侍卫已经全部倒下,都睡在阶梯上了。

一道修长的黑色人影,闯入了长公主的寝殿。

黑衣人凭借着香味,很快就找到了长公主所处的位置。

把耳朵贴在门外,依稀可以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看来就是这间没错了。

长公主正在洗澡,这个时候闯进去把她看个光,等到明天一早,整个宫里大概会流传着采花贼占公主便宜的事情了。

皇帝总不能把一个被采花贼看光的公主嫁给自己器重的臣子吧?

这么想着,黑衣人便伸出手,大力拍开了房门!

而她这么一拍门,也确实惊吓了屋子内的主仆二人。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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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大人不高兴

作者:慕君非白

简介:

作为一代大魔头的颜渊,被整个修真界联手封印了。

万年以后,颜渊终于脱困,嚣张的跳了出来:“本尊要报仇雪恨!”

然后发现自己身上仍旧带着封印,封印不破,灵气便无法入体,只能做个可怜巴巴的战五渣。

颜渊不得不四处拉仇恨,企图让人打破她身上的破封印,偏偏某个人脑壳有包:“你要伤害圆圆,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圆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除非我死!”

颜渊:……

滚开!让他打我啊辣鸡!

第265章 采花贼

黑衣人呵呵冷笑了两声,大步跨进了屋子里。

慧阳长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呵斥道:“放肆!你竟敢闯入本公主的地盘……你快给我滚出去!等我叫人来你就……”

然而对方压根就没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浴桶边,一伸手就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整个头往水里按!

慧阳长公主:“……”

猛地被人按进水里,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浴桶边的宫女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连忙抄起了身后的一把椅子,就要往黑衣人身上打去。

黑衣人身手何等灵敏,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一个轻松的侧身就避开了她的攻势,两个眨眼就绕到了她的身后,扬起手刀劈在她脖颈上!

宫女被这么一击,两眼一翻,立即晕倒在地。

“来人!”慧阳长公主大声呼救,“快来人!有刺客!”

黑衣人闻言,眉眼间依旧不见惊慌之色,只是冷哼了一声,也并不再理睬慧阳长公主,双眼迅速在室内扫过。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浴桶边的一堆衣物上。

她在那堆衣物里翻了翻,挑了肚兜和亵裤便迅速夺门而出了,留下长公主在浴桶里瞠目结舌。

不是刺客?

这个人闯进她的寝宫,没说话,也没对她怎样,只是捡了她的贴身衣物就跑,这是怎样的怪胎?

还有……

这个人是怎么闯进来的!她的寝宫外面有四个侍卫,如果这些侍卫被人攻击了,应该会大声喊叫引来附近的人才对,人一多,这个狂徒就绝对不敢闯宫了。

可是从这个狂徒闯入到离开,她都听不见外面有动静,也就是说根本就没人追过来。

那几个侍卫干什么去了?

对了,现在这个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狂徒拿走她的贴身衣物,意欲何为?

宫女被打晕了,慧阳长公主没人伺候,就只能自己跨出浴桶,迅速穿上衣服。

她担心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自然就不敢继续洗下去。

穿戴整齐之后,奔出了自己的卧房,一路跑出大殿外,就看见大殿外的四名侍卫全都晕倒在阶梯上。

慧阳长公主朝着脚边的那个人踢了踢,“起来!”

这个没反应,她又去踢另一个。

把四个人轮流叫了一遍,没有人回应她,探了四个人的鼻息,都还活着,应该是全部昏迷了。

“来人!来人!”

她高声喊叫,很快就引来了附近的宫人。

“长公主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咦,这些侍卫是怎么了?”

“有一名黑衣刺客闯进了本公主的寝宫,立刻去通知侍卫们缉拿刺客,此事马虎不得!还有,叫个御医过来,看看这四个笨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醒过来!”

慧阳长公主一声令下,宫人们不敢怠慢,立即兵分两路。

很快,黑衣狂徒闯宫的事情就传了开,宫中侍卫开始进行大规模搜索,各宫都要接受盘查。

太医院的御医很快也赶来,查看昏迷的四个侍卫。

“启禀公主,他们只是中了迷药,进入短暂的昏睡,扎两针就能醒来。”

御医说着,立刻为四人施针,让他们很快转醒。

四人醒了之后,开始交代昏迷前的情况。

“我们一直在公主府外守着,忽然有个侍卫走了过来,说是来传旨的,他手上真的拿着一卷圣旨,可当他把那圣旨摊开时,忽然就朝着我们一甩,抖出了一阵粉末,我们来不及抄家伙,就都昏睡过去了。他应该就是在我们昏迷之后才闯入公主寝宫。”

慧阳长公主冷声问道:“这侍卫长什么样?”

“很陌生,我们也没见过,毕竟宫里的侍卫这么多,不可能都认识。”

慧阳长公主蹙了蹙眉。

那个人应该不是真的侍卫吧?如果是真的侍卫作案,肯定要被认出来,也许是假扮侍卫,这样才能在宫里来去自由。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启禀公主,假山里发现一套侍卫衣服,还有一卷假圣旨,黄绸布上什么字都没写,只有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肯定是那个狂徒的东西。”慧阳长公主磨了磨牙,“他把乔装用的这些东西都丢了,看来是不打算继续扮侍卫了。”

“这倒也正常,宫里的侍卫有分队,每个队的侍卫都应该相互认识,由于寻找刺客,现在都混在一起,如果出现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很快就会穿帮了。”

“如果他不扮侍卫,他应该怎样脱身?”长公主道,“有没有可能扮成太监藏在某一处?”

“公主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到!”长公主声线凌厉,“本公主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御膳房内,一片热气弥漫。

顾珏清手拿锅铲,翻炒着锅里金黄色的鸡蛋。

灶台底下,一套黑色夜行衣正被熊熊烈火燃烧。

忽听外面有大批脚步声响起,顾珏清看向厨房外。

有几名侍卫闯入了视线,为首的那个人朝她抱拳行礼,“顾大人,打扰了,我们正在捉拿刺客,您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

“本相不曾看到什么可疑人,再说了,刺客通常也不会往厨房里跑吧?这御膳房一眼望过去,就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也是……那就不打扰顾大人了,我们再去那边的宫殿搜查。”

“诶等会儿,谁被行刺了啊?”顾珏清状若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慧阳长公主。”

“那长公主没事吧?”

“长公主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那还好,你们继续去搜查吧。”

侍卫们被打发走了之后,顾珏清低头瞅了一眼灶台下的火势。

烧得差不多了,就快烧干净了。

侍卫衣服是打晕落单侍卫扒下来的,随便丢都可以,因为那是别人的衣服。

可是这夜行衣,是她自己的,如果随便丢,就怕有人会根据尺寸以及衣服上残留的气味锁定嫌疑人。

她沐浴用的香露不普通,算是比较稀少的,平时家里也有熏香的习惯,所以这衣服绝对不能留,烧了就踏实了。

她站在这灶边炒菜,别人只以为她又要给皇帝做吃的,不会产生任何怀疑,而她也正好挡住了火烧夜行衣的景象,侍卫们不会无聊到去灶台底下找刺客,随便瞅一眼都知道这御膳房藏不了人,自然就速速离去了。

顺手炒了两盘皇帝爱吃的菜,顾珏清吩咐宫女送去明德殿,这才离开了御膳房。

也不知道那挂在树上的贴身衣物和情诗被人发现没有。

这么想着,她便一路漫不经心地走向御花园。

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宫女太监聚集在一棵大树下,仰头望着树干上挂着的东西,议论纷纷。

顾珏清见此,唇角轻扬。

那树枝上挂着的就是慧阳长公主的贴身衣物,相邻的树枝上系着一根绸带,绸带的另一端,是一张迎风飞扬的白纸黑字。

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两行字——

公主沐浴好销魂,曲线玲珑眼含春。

纤腰美背经我阅,光滑一片犹胜雪。

她从前都没发觉自己也有这样低俗的恶趣味。

她很快掩饰了唇角的窃笑,整理好情绪,装作一脸疑惑地走到宫人们身后,听他们议论。

“看到那么多侍卫大规模地搜查皇宫,说是慧阳长公主被行刺了,我还真以为是刺客,但是现在看来,那狂徒应该不是要行刺吧?而是要占公主的便宜啊。”

“可不是嘛,这就是一个采花贼,居然还正好挑了慧阳长公主沐浴的时间闯进去,这诗写的好艳呐,看样子这狂徒是大饱眼福了。”

“为了占公主的便宜,干出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被公主给抓到了,他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占到公主的便宜,他就算死了也不亏吧?他死不要紧,可惜的是长公主,这清白算是毁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公主只怕是不好嫁啊……”

“随便找个人嫁,还是能嫁出去的,毕竟是陛下的妹妹,不过长公主的眼光以后可不能太高了,但凡是出色的男子,都会很介意这种事情吧?有几个能不介意未来妻子被采花贼看光了身子。”

众人长吁短叹,似乎都在替长公主惋惜。

顾珏清适时咳嗽了一声,“都聚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宫人们听到顾珏清的声音,连忙停止了议论,转头行礼。

“都没事干了是不是,聚在这里嚼舌根?都散了。”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顾珏清心里明白,即使她出言警告,这些宫人们也会对其他人说,起码会跟关系好的朋友聊起这事。

皇宫里的人,能娱乐的东西太少了,闲来无事就是碎嘴八卦,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一天,整个皇宫都会知道。

有侍卫们经过树下,抬头看见树枝上挂着的东西,先是发愣,随即觉得尴尬。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顾珏清说道,“这些东西留在树枝上,只会败坏公主殿下的名声,全都拿下来,禁止私下议论!”

“是……”

侍卫们把东西取下来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既然是公主的东西,那就只能归还给公主,要不然放在其他地方都不合适,公主作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可是顾大人……这些东西还给公主,我们会被骂死的吧?”

“要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把公主的东西擅自扔了吧?这样吧,你们把东西交给她的宫女就好,还了东西就赶紧跑,省得挨骂。抓紧时间捉拿采花贼,把采花贼绳之以法,方能消公主心头之恨。”

“这倒是个主意,多谢顾大人提点!”

侍卫们匆忙离开了。

顾珏清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怀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御花园。

找长琴约个饭吧。

……

“我曾经帮蝶王写过情诗,非常俗不可耐,我觉得我那首情诗已经很没有内涵,很庸俗了,却还是比不上你这一首。”

“孤灯照花影,心扉一线牵。夜醒慕佳人,辗转难入眠。恍然乱心田,神女下凡间。只待乞巧夜,鲜花赠红颜。”顾珏清念着记忆中的情诗,朝坐在对面的卫长琴淡淡一笑,“我还会背呢,记性不错吧?”

比起她的“公主沐浴好销魂,曲线玲珑眼含春。纤腰美背经我阅,光滑一片犹胜雪”这首,卫长琴的诗瞬间就被衬托得优雅了。

没有最俗,只有更俗。

真要比起低俗恶趣味,她更胜一筹。

为了破坏长琴和长公主之间的‘缘分’,她可算是费了不少脑细胞。

其实真正说起来,公主的清白并没有受损,因为看光她身子的也是个女人。但是没有人知道,闯入公主寝宫的是个女采花贼。

其实要论功夫好,论行事谨慎,神墨和长琴都比她有能耐,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交给他们做,只能她来。

他们肯定是打心里不愿意看长公主沐浴的。

她就无所谓了,调戏一个美女,没什么好膈应的。

这本来也是属于她自己的事情,这是一场情敌跟情敌之间的较量,很显然,她赢了,长公主不但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长公主甚至连自己的情敌是谁都不知道,还天真地开口跟情敌求助。

“慧阳长公主跟你缘分已尽,从今以后,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她插一脚了,连皇帝都不会向着她。”

“缘分已尽?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缘分,还谈什么已尽。”卫长琴说话间,把顾珏清喜欢的菜夹进了她的碗里,“你跟我的缘分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顾清挑了挑眉,夹起碗里的排骨。

“这次的事情,辛苦小清了。”

“小意思。”

……

明德殿内,龙祁世在吃饭后点心。

为了戒无忧粉,苦草吃多了,导致他如今特别喜爱甜品,几乎是每天都要进一点甜品。

李湘水坐在他的身旁,把一块桂花糕喂进他的嘴里。

“陛下把小灰给送走了,臣妾都觉得有点舍不得,陛下为何要送给神墨,不送给我?”

“爱妃啊,那狗是有毛病的,就算再怎么喜欢,也比不上身体要紧,虽然朕生病的事情跟自身体质也有关系,可那狗不健康也是事实,神墨医术高明,送给他才是最合适的,你要是那么喜欢养宠物,回头给你找别的养。”

“那好吧……”李湘水喂完糕点,递给龙祁世一根香蕉,“陛下,吃根香蕉吧消消食吧。”

二人正说着话,有一名太监小跑进了寝殿,“启禀陛下,侍卫说了,闯入公主寝宫的那个狂徒并非刺客,而是采花贼啊!那狂徒的目标应该不是行刺。”

“采花贼?”龙祁世怔了怔,“你们怎么知道是采花贼?抓到了吗?”

“回陛下的话,侍卫们就差把皇宫翻过来了,到处都找不到那个采花贼的影子,那采花贼除了看长公主沐浴之外,就没做其他的事情了,还拿了公主的贴身衣物去御花园的树上挂,并且留下了一首淫诗……”

龙祁世眼角抽搐了一下,“淫诗?”

“陛下,奴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念,您自己看吧,慧阳长公主本来还想把这首诗给撕了,但是被侍卫给阻止了,侍卫说想留下笔迹,让宫里的人都来辨认,看是否能够找到线索,但是这狂徒的字实在写得太难看了,歪七扭八的不像样,可能是故意写这么丑。”

太监说着,把那首诗呈上了。

龙祁世摊开一看,翻了个白眼,“字丑成这样,一看就是故意的,这采花贼要是足够聪明,就不会留下真正的笔迹,看来这个人是注定抓不到了。”

“长公主真是太倒霉了。”李湘水叹息道,“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遇上这样的事儿,她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吗?她从前眼光就高,各宫娘娘们给她介绍权贵子弟,她一个都看不上,这从前是她挑人,以后恐怕是被人挑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遇上一个贵族子弟不介意她被采花。”

“其实就在前几天,朕才答应过她,要成全她的心愿,把她赐婚给卫长琴。”

“呀,这事您还没当众宣布吧?那反悔也无妨了,如果您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赐婚给卫相,卫相要气死的。”

第266章 勾结?

“卫相一直都是朕器重的大臣,本来觉得他和慧阳也挺般配,但是如今……慧阳出了这种事,他们的确不太合适。”

“陛下说得对,不合适。如今的长公主怕是配不上卫大人了。”

李湘水说的是心里话。

平时就觉得那慧阳长公主狗眼看人低,是公主当中最趾高气扬的一个。

慧阳长公主曾经因为一句随意的话而得罪了她,使得她跟这位公主没有半点交情,平时见面互相问候,只是出于客套,其余时间压根就无话可说。

记得去年的一次赏荷宴,公主们和娘娘们在御花园内,三五成群地扎堆聊天,与慧阳长公主有交情的几位娘娘们想给她做媒,其中有一位娘娘随口说了一句——

“公主喜欢俏郎君是吧?李贵妃家的弟弟英俊不凡。”

慧阳长公主以貌取人,在宫中不是秘密,若想给她做媒,男方不是美男子的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

那位娘娘随口提了李家公子,只是纯粹觉得李家公子俊俏,慧阳长公主便心直口快的回了一句“只有长相又不能当饭吃,无才无德之人也别在我面前提。”

语气十分不屑傲慢。

李湘水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心里一阵不痛快。

李步丁的确不务正业,但是说他‘无才无德’,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第一个不同意。

弟弟不爱念书,不是因为愚笨,实际上聪明得很,只是因为不想进官场,才故意跟父亲作对,他怨恨父亲做了大官以后就冷落母亲,使得母亲郁郁寡欢,常年卧病是因为心中郁结。他这才不好好念书,总跟父亲顶撞。

外人不知道她弟弟有多孝顺,她也没指望别人能夸奖她弟弟,但她就是不乐意听长公主用那么不屑的语气来评判。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摆皇女的臭架子,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就不能保持沉默,还非要贬低一句,好像她有多了不起似的。

慧阳长公主那句心直口快的话,让李湘水觉得没面子。

李湘水本就是个护短的,又爱记仇,此刻心里在笑,面上却要装作深明大义的模样,放平了语气说道:“陛下答应公主的事情,按理说是金口玉言,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公主颜面扫地,如果您还要执行诺言,卫相也会跟着颜面扫地的,他就算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恐怕也会有几分埋怨,他既然是陛下器重的人,就应该受到比寻常大臣更好的待遇,您要是真的把公主许配给他,倒像是惩罚他,可不能为了公主的心情,而破坏了您和卫大人之间的君臣之谊。”

“爱妃的话的确有道理。”龙祁世想了想,道,“只怪慧阳自己倒霉,跟卫相有缘无份,如今仔细想想,朕之前答应她的请求,实在是答应得太草率了,本来还以为她聪明伶俐,足以匹配卫相,眼下看来,她是配不上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她。”

“此事您还未当众宣布,自然有反悔的余地。”李湘水淡淡一笑,“陛下您就当做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反正此事知情者甚少,外人都不会知道陛下出尔反尔,长公主如果想抱怨,也就只能私下自己抱怨,总不能到处去说吧?除非她嫌自己不够丢人。”

“爱妃说得是,朕就当做从来没答应过她。”

“公主现在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李湘水叹了一口气,“臣妾心里有些同情她,名节受损,换做任何女子都会受到打击的,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知道她受了这样的刺激,会不会想不开?臣妾想去看望她,好言相劝几句,毕竟相识一场,她又是陛下的妹妹,臣妾不能冷眼旁观。”

“爱妃真是个贴心的人。既然你想去看望她,那就去吧。”

……

澜翠宫内,响起一阵杯盏碎裂声。

“都给本公主滚出去!别在本公主面前碍眼!”

寝殿之内,慧阳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连下人们送来的饭菜也全都扫到了地上。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唯恐动作太慢惹得公主发怒,匆匆收拾了之后,便都退出寝殿。

只留下慧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依旧站在她的身旁劝说。

“公主,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你也滚出去!”慧阳长公主的心情阴郁到了极点,连对待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好脸色。

贴身宫女垂下了头,“公主别生气,奴婢不多嘴了。”

“侍卫们抓采花贼抓了这么久,就没有半点儿消息吗?”

“关于此事,真的是太奇怪了,那采花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守宫门的侍卫们也说了,不曾有可疑人进出宫门,那他应该就还在宫里才对,可既然还在,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我真是太糊涂了。”慧阳长公主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一看到有歹人闯入,我第一反应就是叫侍卫来抓,我怎么就忘记了,那个狂徒走的时候带走了我的贴身衣物,我就不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如果我不大声喊叫,侍卫们不大肆搜查,也许就不会闹得整个宫里人尽皆知,让我颜面扫地!”

她当时实在没有想到,那个狂徒的目的是为了羞辱她。

就算她现在吩咐下去,不允许宫里人私下议论,宫里多数的人也基本都知道了,奴才们闲着没事就喜欢瞎唠嗑,她哪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此刻后悔,已是晚了。

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她最烦心的事情就是被皇兄惩罚,如今采花贼的事件,比小灰事件更让她头疼,令她糟糕的心情再度升华。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好像总有人故意要跟她作对……

是了,就是有人一直在暗中捣乱!

似乎一直都有一个不见光的敌人,躲在暗中,密切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设下一个又一个陷阱,先是害她被皇兄惩罚,这还不算完,又害得她名誉受损,成了笑柄。

被采花贼占便宜的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卫长琴一定会嫌弃她的,就算有皇兄赐婚,卫长琴不敢抗旨,也会打心里嫌弃她。

一想到自己要被他看不起,被他排斥,她就不禁脸色煞白。

她不想看到他充满厌恶的眼神。

不管谁讨厌她都没关系,唯独不希望他讨厌她。

慧阳长公主正独自惆怅,忽听宫女来报,“公主,李贵妃娘娘来探望您了。”

长公主此刻哪有心情跟人聊天,回了一句,“我谁都不想见,让她离开吧。”

“公主殿下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呢?”寝殿外响起一声清脆又柔美的女子声音,“本宫好心前来探望,你却不想见,可本宫不想白走这一趟,只好失礼了。”

慧阳长公主看向来人,眉头微蹙,“你怎么未经我的同意就直接进来了?”

“本宫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安慰你的,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进来吗?”李湘水走上前来,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绽放一抹笑意,“公主殿下想赶我走,只怕是不容易,关于公主所经历的遭遇,本宫深表同情,怕你食不下咽,特意来好言相劝。”

“好言相劝?”慧阳长公主冷眼看她,“贵妃娘娘如果真是好心,为何要笑得这么灿烂?看上去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公主说的这叫什么话?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本宫要跟公主单独聊聊,不需要其他人在这里碍眼。”

李贵妃一声令下,其余的人便只能都退出寝殿,只留下她们两人。

“本宫从没想过,公主你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此刻没有外人,李湘水便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掩唇轻笑道,“那个采花贼真的把你全看光了吗?”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慧阳长公主冷笑一声,“花无百日红,你也别太得意,按照皇兄喜新厌旧的性格,不等你年老色衰,他就会看上其他女人了,你的风光也就只在这几年了,深宫如此寂寞,你的未来一定会比我更可怜,至少我不用一直关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关到老,关到死。”

对方既然是来看她笑话的,她说话自然也不必太过客气。

“长公主还真是牙尖嘴利啊,我李家财大势大,就算将来本宫不讨陛下喜欢了,本宫的位分也不低,寻常妃嫔还是不敢来招惹的,趁着这两年风光,生个皇子公主将来也不寂寞,如果真能有个皇子,本宫的日子也就安稳了,至少不用像你一样,留下一个污点,从此都要受人耻笑,能不能嫁个好点的都是个问题。”

“本公主嫁人的事情就不劳李贵妃娘娘操心了,自有皇兄做主,皇兄会让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哎呀,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我这次来,就是要给你带一个坏消息。”李湘水的唇角始终维持着笑意,“陛下刚才说了,如今的你已经配不上卫大人了,他之前许给你的婚约已经不算数了。”

“皇兄怎么可能出尔反尔?”慧阳长公主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他明明承诺过我……”

“文武百官都不在场吧?知情人也是屈指可数,还算什么承诺。”李湘水冷哼了一声,“人少的时候答应的事情,可别太当真了,又不是众所皆知,想反悔还不简单?出尔反尔又怎么样?你能跑出去到处说陛下不守信用吗?只怕说了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你,更不会指责陛下,他们只会笑话你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还想嫁给卫长琴,给人家当小妾人家都不稀罕吧?”

“你闭嘴!”

李湘水的话仿佛刺到了慧阳长公主的心坎上,她呵斥的同时抬起了手,就要往李湘水的脸上打。

李湘水也似乎早有准备,立刻伸手擒住了慧阳长公主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抬起,一个耳刮子抽在对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把慧阳长公主都给打懵了。

“李湘水!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奉劝你最好不要!”李湘水冷眼看她,“如今本宫是陛下的宠妃,公主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算什么呢?你以为陛下对你真的好?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会亲自过来看你,而不是嫌弃你丢脸!在他的心里,你就是一个蠢货,如果你敢在本宫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本宫一转身就去陛下那里告状,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觉得陛下会向着谁?”

慧阳长公主瞪大了眼,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也不知道要挥出去还是收回来。

李湘水噙着笑意走到她的面前,“刚才那一巴掌,是你逼我打的,现在这一巴掌,是本宫帮弟弟打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又一个巴掌挥在了慧阳长公主另一边的脸颊上!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看不起我弟弟,当着那么多娘娘的面,鼻孔朝天地笑话他无才无德。就算你想嫁,本宫还不稀罕你这个弟媳妇!现在你落魄到这般田地,你以为还有几个有头有脸的人愿意娶你?卫长琴看都懒得看你,还想嫁给他?别痴心妄想了,陛下都后悔当初太草率地答应你的请求,你应该庆幸还没赐婚,否则遭到退婚,只会让你更加丢脸!”

“原来你是为了那句话记恨我,本公主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让你从去年记仇到了今年?你的心胸何其狭隘啊?”慧阳长公主不怒反笑,“就你弟弟那个草包样子,你还以为他多受欢迎?连实话都不让人说,只怕是自卑心作祟吧?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我弟弟要是想娶媳妇,还不是有一大堆贵女排着队?长公主你只不过是倚仗着皇家女的身份,自视甚高,没了这层身份,身上又有几点可取之处?”

李湘水说到这里,讥讽一笑,“你美若天仙吗?好像还达不到那个程度。你才华横溢吗?似乎也没那么学识渊博。你冰雪聪明吗?要真是冰雪聪明,就不会惹上这么多事情,又是被禁足,又是被罚俸禄。真是笑死人了!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本公主是被人陷害!”慧阳长公主磨牙道,“不管是小灰的事情,还是这次采花贼的事情,都是有人故意设计我!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李湘水斜睨了她一眼,“还说自己不蠢笨?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落到这步田地也真是活该,我看是你平时无意中得罪了人,却不自知。本宫只不过是逮着机会来落井下石,根本就不必自己动手。”

“就算是你,你也不会承认。我现在还真怀疑就是你,我嘲笑了你弟弟,你来羞辱我,这好像也说得通吧?你在皇兄那里得宠,所以你想做点什么小动作也易如反掌,皇兄生病的事情八成就是跟你有关系!也许就是你收买了他寝殿的人,在小灰身上做手脚,你这女人在后宫一手遮天,心思歹毒,我可真算是见识了。”

李湘水笑出了声,“你这个猜测还挺有意思的啊?那你去陛下面前说啊,让他来调查我。”

“你这是承认了对不对?”慧阳长公主冷冷地瞪着她,“你可别太得意,有人已经答应要帮助我追查事情的真相,等他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一个清白,你就完了。”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顾相吧?”李湘水笑道,“人家顾相早就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照顾小灰的那几个宫人都审问过了,他们可全都是清白的呢,没有谁惹上嫌疑,这件事情的责任就在你!你就别想着翻身了。”

“你说什么?”慧阳长公主错愕,“顾珏清已经查完了?!”

“本宫有必要骗你吗?你想找别人来顶罪,死了这条心吧。”

“这个该死的顾珏清竟然敢骗我!他明明答应过我的,结果根本就没打算帮。真是混账,等我出去了再收拾他。”

李湘水目光一凛,“人家顾相只不过是秉公处理,哪里惹着你了?自己做错事情还要怪别人,真是脑子坏了。你还想收拾他?就凭你的头脑,你收拾得了吗?人家在陛下面前的地位也比你高。”

“我怎么听你的语气,很向着他?”慧阳长公主的目光锁定在李湘水脸上,带着审视,“你替你弟弟打抱不平还算正常,我骂顾相,你激动个什么?我知道了!是你们联起手来害我!难怪他不帮着我,原来是为了帮你,这些事情都是你策划的,他是帮凶!亏得皇兄那么信任你们,你们竟然勾结在一起!”

李湘水闻言,广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眸底有杀机一闪而逝。

第267章 慧阳长公主之死(一更)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被刺激得脑子不正常了,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推测根本毫无依据。”李湘水的神色一派镇定,语气冰冷。

慧阳长公主却笑了,“现在来佯装镇定,以为能骗得了我吗?我刚才说你们勾结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脸上似乎是有点紧张的吧?本来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上,谁让我骂他的时候,你那么不冷静呢?如果是一个跟你不相干的人,你怎么能够有情绪波动?李湘水啊李湘水,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宫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无凭无据,简直可笑至极!”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慧阳长公主拔高了声线,“明明就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了!你还说我笨,你连自己的情绪都不擅长隐藏,或许是因为顾相是你在乎的人,所以一提到他,你就平静不下来了是不是?真是没想到啊,一个是皇兄器重的大臣,一个是皇兄宠爱的贵妃,竟然背着皇兄勾搭成奸!你们对得起他的信任吗?你们这样的不忠不义,就该杀该剐!”

“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李湘水整理好情绪,冷声道,“害你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本宫,也许顾相也参与了,但是这跟本宫无关,他应该是跟别人勾搭在一起,你休想把黑锅往本宫的头上扣。”

“我不会相信你的!李湘水,你不用再狡辩了,你和他之间一定有猫腻!你们合起伙来欺骗皇兄,实在是用心险恶,奸臣妖妃!如果你们的事情被皇兄发现,你们就玩完了。”

慧阳长公主此刻阴郁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无意中得知了李贵妃和顾相之间不正当的关系,让她觉得自己手上也掌握了一个李贵妃的把柄。

就算暂时没有证据,也能让李贵妃自乱阵脚。

“陛下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李湘水道,“陛下一定会更相信本宫。”

“那就试试看喽?皇兄那么多疑,你猜他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只要让他对你们有了猜忌,你们以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得势了。”

慧阳长公主望着李湘水,眉眼间有几分挑衅,“敢不敢赌一赌?赌皇兄对你和顾相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这有什么可赌的?本宫可以对天发誓,小灰的事情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本宫和公主你,根本算不上是敌人,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

李湘水的语气变得十分心平气和。

“还说自己不是心虚?口气忽然变得这么和善。是不是很害怕本公主把你和顾相的事情到处说?”

“长公主殿下,需要本宫帮你做什么?直说了吧。”李贵妃的态度与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大转变,甚至牵着慧阳长公主的手走到了桌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本宫之前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你是陛下的妹妹,我是陛下的妃嫔,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利益纠纷,是吧?小灰之事,真的和本宫无关,本宫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来你这里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慧阳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接过她递来的茶,“贵妃娘娘变脸的速度可真快。”

“本宫只是不希望公主平白无故地误会本宫。”

“贵妃娘娘是怕我出去乱说话,这才打算跟我和解?如果你真的有诚意,想要跟我和解的话,就先帮我解决眼前的困境吧,小灰的那件事情,你接连否认,我可以暂时不怪在你的头上,等我出去了再慢慢查。”

“公主想要出去是吧?没问题。”李湘水的面上绽放一抹无害的笑容,“本宫去跟陛下求情,一定能够劝得陛下解了你的禁足,还你自由。”

“得到自由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皇兄对我的信任,以及我和卫长琴的婚事。”慧阳长公主淡淡道,“贵妃娘娘能帮我想办法吗?”

“能,你让本宫想想。”李湘水在寝殿之内徘徊了几步,作思考状。

“小灰的事,本宫给你想办法,赖到别人头上去,让陛下明白,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本宫会劝陛下补偿你。”

“那么我跟卫长琴的婚事呢?本公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让皇兄信守当初的承诺,不能反悔。”长公主冷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如今颜面扫地,卫长琴心里肯定有疙瘩,可如果我不把握住这次机会,把他牢牢地抓在手心里,我跟他就再也没有缘分了,所以我决定,要把他强留在身边,就算他的心里没有我,至少我留下了他的人,人或者心,我总要占一样。”

“这件事情,其实有点为难本宫了。”李湘水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慧阳长公主的身后,“公主,你的发式有些凌乱了,本宫来帮你整理一下。”

李贵妃说着,拿过了梳妆台上的梳子,替慧阳长公主梳理着她那柔顺的发丝,“公主再怎么发脾气,也要注意自身的仪态,发式不能乱。”

“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娘娘来伺候?”慧阳长公主背对着李湘水,眉眼间浮现讥诮的笑意,“我知道,我被采花贼占个便宜,你们都认为我配不上卫相了,我想让皇兄遵守诺言,的确不太容易,凭我自己的本事,肯定是办不到的,所以才要拜托贵妃娘娘你啊,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你在皇兄心里的地位,想帮我保住这一桩婚姻,还是有希望的吧?”

她依稀能够揣摩李湘水现在的心绪。

李湘水看似聪明冷静,却也有不小的弱点。

牵扯到不相干的人,她不会有半分在意,多数情况下是可以保持理智的,可一旦某些事情牵扯到她在意的人,她不可避免就会露出异样的情绪,比如她的神态或者语气,会有片刻的失控。

正是那片刻的失态,证实了她和顾相之间的暧昧不清。

这女人擅长见风使舵,一旦发现事态对自己不利,就会马上收敛起那目中无人的神态,变得柔情似水,甚至愿意端茶递水,这么看来,也是一个挺识时务的人。

慧阳长公主心想,应该利用李贵妃的弱点,好好威胁她一番,让她体验担惊受怕的滋味,让自己能够出一口恶气。话说回来,李贵妃还欠着她两巴掌,那两巴掌迟早都要打回来。

不仅仅是要打回来,还要加倍奉还!

但是现在还不能打,她还指望李贵妃帮她的忙,不能跟李贵妃撕破脸,等一切事情都圆满结束之后,再来好好地算账。

慧阳长公主心里打着小算盘,全然不知身后的李贵妃在做什么动作。

她感受着木梳在发丝间轻柔地游走着,还以为李贵妃依旧在帮她梳头,毕竟贵妃之前的态度过于嚣张了,此刻放下身段,有那么点儿低头认错的意思。

李湘水站在她的身后,单手梳理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早已伸到了腰间,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这腰带的长度,足够缠绕人的脖颈好几圈了。

她故意放低姿态,向慧阳长公主求和,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把木梳轻轻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双手拿着腰带,往慧阳长公主的头上那么一套,瞬间就勾住了长公主的脖颈——

不等长公主反应过来,手里的腰带又多缠了一圈,双手牵着腰带的两头,分别向着两边施力。

“咳!你……放……开!”

长公主回过神来,下意识要大声呼救,但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喊不出声来。

她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小到连平时的音量都不如,又怎么能够喊来救兵?

她完全没有想到,李贵妃敢在她的寝宫里对她动手。

这是澜翠宫,是她的地盘,而不是李贵妃的地盘!

李贵妃杀了她,出去之后要怎么解释?寝宫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李贵妃第一个逃不脱嫌疑!

李贵妃怎么能这么做……她就一点都不怕惹麻烦?还是说她仗着皇兄的宠爱,自以为出去之后瞎编一套说辞就可以蒙混过关。

天真!

自己再怎么不讨皇兄喜欢,好歹也是个公主!公主被谋杀,足以震惊朝野。

“住……住手……”慧阳长公主吐字不清,“你……你怎么敢……”

她出声困难,说得断断续续,和李湘水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慧阳,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两个在一起私下交流,如果你死了,我第一个逃不了嫌疑,谋杀皇室可是大罪过,陛下再怎么喜欢我,也很难袒护我,因为他不能阻止外人对我的议论,你是这样想的对吧?你觉得本宫根本就没有胆子杀你,你做梦也想不到,你的生命会这样终结。”

李湘水冷笑着,手里的动作没有半点放松。

慧阳长公主还在挣扎,目光之中流露出惊恐。

她不想死,她也不能就这么死。

“不要……”她继续艰难地吐字,“我……求你……放过我……求你……”

“求我?我要是放过你了,你还能放过我吗?本宫从来都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李湘水冷笑道,“是你逼我杀你的,我今天过来,原本就是想落井下石,谁让你当初看不起我弟弟?趁你落魄,我当然要来看你笑话,除了看你笑话之外,我也没想干别的事情,谁让你嘴贱,非要提顾相?你提顾相就提顾相,还偏偏要说本宫跟他勾结,你骂奸臣妖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对不起……”慧阳长公主濒临绝望,苦苦哀求着李湘水,“以后……我……听你的”

“求我也没用。”李湘水吐出残酷的话语,“只要是威胁到本宫利益的人,本宫绝不会留。我告诉你,小灰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你嘲笑了我弟弟,但我也不至于因为那一句话就绞尽脑汁地置你于死地,是你逼我要你的命,你让我笑话两句怎么了?偏偏就要跟我吵,偏偏就要提顾相,如果你不提他,我也不会冒险杀你,你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

慧阳长公主呼吸开始困难,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

“临死之前,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他就是我的情夫,怎么着?你没机会威胁我了。慧阳,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你有的只是小聪明,而不是大智慧,你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够威胁的,你敢威胁对方,对方就敢要你的命永绝后患,可惜你到死才能明白这个道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低姿态跟你求和吗?我就是想让你放松警惕,让你以为我怕了你!这样我才能趁你疏于防范时,从你背后勒住你的脖子!身后的偷袭,你是很难躲避的,你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就算这是你的地盘又如何?没有我们的吩咐,谁敢擅自闯入?”

慧阳长公主气若游丝,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察觉到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缓缓瞌上了眼皮。

做梦也没有想到,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

卫长琴,终究只是她一个求而不得的执念。

失去意识前,她还能听到李湘水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慧阳,一路走好。”

李湘水由于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浮现,等慧阳长公主断气了,她这才放松了身体,收回了手。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那白皙又纤细的手掌上有不深不浅的勒痕。

就是这样一双细嫩的手,沾满了无数鲜血。

她到底杀过多少人?记不清了。

她探了探慧阳长公主的鼻息,确认公主已经断气,这才把腰带抚平,重新绑回自己的腰间。

接下来,就是善后了。

李湘水扶起长公主,带着她走到了床边,把她平放在床榻上,盖上了被子,这才转身走向寝殿之外。

慧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叫春喜。

李湘水出寝殿时,春喜正候在殿门边,随时等候着长公主的使唤。

“春喜。”李湘水开口,语气平淡,“公主殿下说,有件事情想要吩咐你,你随本宫进来。”

“是。”春喜应了一声,跟着李湘水走进寝殿之内。

当春喜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慧阳长公主时,问了一句,“公主是歇下了吗?她都还没用膳呢。”

“公主是歇下了。”李湘水悠悠道,“而且不会再醒过来了。”

春喜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是慧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本宫要利用你来脱罪,如果你愿意帮本宫这个忙,事成之后,给你黄金千两,放你出宫去生活,拿到这么多的钱,可以嫁个好人家了吧?留在宫里终究是为人奴才,这样的生活你真的乐意吗?还是跟本宫合作吧。当然了,你不想合作也行,宫里所有的奴才,在内务府总管那边都备有资料,你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本宫都可以查到,你会为了你的忠心,而背弃你的家人吗?”

春喜大气都不敢喘,整个身子都僵了。

贵妃娘娘竟然……竟然敢在公主的寝宫里杀了公主?!

春喜自认为见过不少胆大的人,却没见过像李贵妃这样随性的,在别人的地盘上她都能下手。

“你服侍长公主多年,想必是忠心耿耿吧?可惜,自古忠孝难两全,如今公主已经去了,你再忠心也没有意义,不如把你的忠心放在本宫这里,听本宫的话,本宫就不去内务府查你家的事了,如何?”

春喜咬了咬唇,跪了下来,“听凭贵妃娘娘吩咐,您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好。等本宫离开了之后,你就关上寝殿的门,守在门外,告诉其他人,公主心情不好,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谁要是敢惹恼公主,就得挨打。等到天黑的时候,你去拿一条白绫过来,挂在房梁上,伪造出长公主上吊自尽的情形,她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有勒痕,说她被采花贼占便宜后,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以保尊严,也说得过去,外人只当她是个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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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阳:同志们,拜拜。

第268章 死因蹊跷(二更)

春喜听着李湘水的计划,只觉得胆寒。

贵妃娘娘下手杀人果然是有预谋的,连善后的计划都想好了。

“切记,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公主的寝殿之内,你安排好公主上吊的情形之后,就守在门外,等到第二天早晨再推门而入,发出惊叫声,把所有人引来,并且带头议论,说公主是因为想不开才要寻死,一定要让其他人都认定公主是自尽,这件事情不能有任何差池,听明白了吗?”

“贵妃娘娘放心,奴婢听明白了,奴婢会按照娘娘说的做,请娘娘务必言而有信,不要去调查奴婢的家人们。”

“放心,只要你听话,本宫就没有必要去伤害你的家人。本宫就不在这里多呆了。”

“贵妃娘娘慢走。”

李湘水离开了之后,春喜也走出了寝殿外,再一次关上了门。

她心中谨记着李贵妃的威胁,面上不敢流露出半丝异样的情绪。

有宫女经过门前,问了一句:“春喜姐,公主殿下还在发脾气吗?”

“嗯,我伺候公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公主的心情这么糟糕,公主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打扰她,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谁要是皮子紧了不听话,她就要打谁。”

“看来,采花贼的事情让公主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可不是吗?公主把我都赶出来了,不让我在里面伺候,她看我都觉得烦,更别说你们了,饭菜送进去也全都让她打翻了,她根本就没有胃口,不管我怎么劝,公主似乎都听不进去,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要再去让她烦心了,等到公主饿了自然就会吃饭,明早的早膳你们照旧要准备好,到时候我端进去再劝公主试试看,也许她明天就愿意吃饭了呢。”

“好,辛苦春喜姐了。”

“照顾公主是我分内之事,没什么好辛苦的,你别忘了警告大伙,公主这两个脾气很不好,大家都避着点,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挨罚,主子生气,难免要迁怒咱们这些奴才,能躲就躲吧。”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提醒大家,让大家这两天千万不要惹恼公主。”

这一夜,由于春喜的警告,澜翠宫里没有人敢进慧阳长公主的寝殿里去打扰。

春喜一直守在门外,一整夜都毫无睡意。

夜深人静之时,她确认其他人都已经睡下,这才照着李贵妃的吩咐,在慧阳长公主的寝殿之内,伪造上吊自尽的迹象。

她不知道李贵妃娘娘和公主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会激烈到要人命的地步。

这个问题的答案,注定要成谜了。

……

清晨时分,宫女太监们起了床,照旧做着平日里该做的事情,有宫女端了早点过来,朝着守在门外的春喜说道:“春喜姐,昨天夜里公主没用晚膳,肯定是饿了一整晚,今天早上总该吃早点了吧?要是还不吃东西,会把身子给饿坏的。”

“也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吃,咱们一起进去劝劝吧。”春喜说着,转身推开了寝殿的门,和送早点的丫鬟一起踏了进去。

下一刻,两道惊呼声齐齐响起。

“啊——”

“来人啊!公主悬梁自尽了!”

两人的惊呼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澜翠宫的下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涌进了寝殿内,仰头望着慧阳长公主,纷纷跪下。

“公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竟然寻死。”

“我想起来了。”春喜适时开口道,“昨天我就听公主一直在念叨着,说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看她笑话,采花贼的事情让她颜面扫地,无脸见人,她害怕以后一出门就遇上别人讥笑的眼光,她怕宫里的人都会看不起她,她觉得自己很落魄……”

“公主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想不开呢?不就是被占了点便宜嘛,又不是失了身,她可是陛下的妹妹呀,谁敢笑话她?”

“当着公主的面,自然是不敢笑话的,可背地里会不会笑话,谁知道呢。”春喜神态消沉,“都怪我,我昨天就觉得公主不对劲,我应该坚持陪在公主身边的,可公主说了想要一个人静静,任何人不允许打扰,公主语气凶恶,我便也不敢再招惹她,只好守候在门外,等着她随时吩咐我做事,如果我坚持要陪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就没机会寻死了,只怪我不够坚定,被她一凶就出来了,怪我,都是我的错……”

“春喜姐,这也不能怪你,公主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如果换作是我,我怕挨罚,也不敢留在公主身边。”

一个小宫女说着,已经开始啜泣了,“这事情也太突然了,我还是不敢相信公主就这样死了。”

她这么一哭,其他人似乎被带动的情绪,也都跟着哭出声了。

长期服侍的主子突然离世,不管是真悲伤或者假悲伤,在这样的场合,都得哭一哭,以表示对公主的哀悼以及悲痛,哪怕是没有眼泪也要硬挤出来,不哭则代表对公主不敬。

一时之间,啜泣声在空气中交织。

“此事需禀报陛下。”春喜道,“速速去明德殿汇报。”

有人起了身,哭着跑出了寝殿。

所有人中,唯有春喜无泪。

“我对不起长公主。”春喜仰头望着悬在半空中的慧阳长公主,“不管公主在外人眼里多么高傲跋扈,她都待我不薄,我伺候她这么多年,也得了不少的好处,我发过誓要效忠公主一辈子。”

此时此刻,春喜所说的“对不起”,并没有人真正理解到其中的含义,只以为她是在自责,她之前提起过,公主出事的时候她没有陪伴在身边。

“春喜姐,你不要自责了,公主既然去意已决,想必你也拦不住,她不会怪罪你的。”

“她会怪我的,一定会怪的。”

春喜跪直了身子,朝着慧阳长公主拜了拜,“公主,奴婢自知对不住您,如今就随着您一起去,希望到了地下,您能原谅奴婢,奴婢心里始终只有您一个主子。”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站起了身,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冲向了寝殿中央的桌角!

一头猛撞在桌角上,倾刻间便倒下了。

她听见身后响起无数惊呼声——

“春喜姐!”

没有人明白她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只有她自己明白。

公主的在天之灵应该也明白。

自古忠孝难两全,为了家人的安全,她只能帮助贵妃脱罪。

她知道贵妃不可能放过她,她带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活着,贵妃根本不可能心安,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与其让贵妃动手,不如她自己了断。

贵妃抛出的诱饵,听起来似乎有诱惑力,却根本诱惑不了她。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家人的安全。

追随慧阳长公主而去,算是全了她的忠心,也让李贵妃没有了后顾之忧,李贵妃也许会看在她足够懂事的份上,把答应她的赏金赐给家里人。

如此,便死而无憾了。

长公主殿下,我这就来陪您。

……

龙祁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早朝都还没有结束。

“陛下!大事不好了!”澜翠宫的太监也不管大殿里早朝上到一半,高声喊道,“慧阳长公主悬梁自尽了!”

龙祁世原本坐在龙椅上有点想打瞌睡,一听这话,睡意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文武百官也听得瞠目结舌。

长公主自尽了?

长公主被采花贼占了便宜的事,他们倒是听说了,据说,只是在沐浴的时候被看了个光,虽然是被采花贼给调戏了,但并没有失身,何至于去寻死?

“长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呢?这……根本不至于寻短见啊。”

“公主竟是这样的烈性?也许她觉得,她这一死就不会受到任何嘲笑,向世人证明了她的风骨。她这样高傲,谁还敢去笑话她呢?”

顾珏清也没料到会闹出这么个事。

她破坏慧阳长公主和长琴的婚事,是想让公主知难而退,她以采花贼的身份调戏公主,是惩罚公主对长琴的纠缠不休。

她并没有下杀手,哪料到公主还是死了。

慧阳长公主那个人……会因为被采花贼占了便宜就去寻死吗?

长公主会是这样烈性的女子?

有点想不通。

虽然这个世道女子看重清白,但采花贼事件,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严重到侮辱人格的地步,又不是失去了贞操,哪里至于寻死觅活的。

这不像是慧阳长公主会做出来的事情。

兴许还有什么隐情……

龙祁世好片刻才回过了神,问澜翠宫的太监,“什么时候的事?慧阳她……彻底没救了吗?”

“回陛下的话,应该是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之间的事情,昨天公主大发雷霆,说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于是奴才们都不敢去惹她,等到今天早晨,想去劝她吃早点的时候,就发现她悬梁自尽,早已经断气了……”

“陛下,公主之死太过突然了。”朝堂之上有人提议道,“还是派仵作去查验一下公主的尸身吧。”

“立刻让仵作去查验慧阳长公主的尸身,确认一下长公主真正的死因。”龙祁世说着,从龙椅上站起了身,“朕去看一看慧阳,退朝。”

慧阳悬梁自尽,真的让他大感诧异。

龙祁世离开了之后,百官们也陆续离开。

顾珏清与卫长琴走在了一起,议论长公主之死。

“我觉得没道理。”顾珏清说道,“换成是别人,也许我不会觉得奇怪,可是长公主这个人,她好胜心强,她所追求的都还没有得到,怎么可能就这样撒手人寰?”

“此事的确存在疑点,不如我们一起去澜翠宫看看?”卫长琴道,“也许有人借着采花贼事件,对长公主下了杀手,众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采花贼上面,很少有人会去猜测公主的死另有原因。”

“那说明这个凶手挑的时间恰到好处,用采花贼来给自己打掩护,不了解长公主的人,都会觉得她是太过烈性,才去寻死。”

二人说话间,便朝着澜翠宫走去了。

到澜翠宫的时候,就听见空气中的一阵哭嚎声,走进去一看,死的还不止一个慧阳长公主。

慧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额头上开了一朵血花,像是受到撞击而死。

顾珏清一问才知道,是忠仆殉主,这个名叫春喜的宫女,当着所有人的面撞桌而死。

这个宫女应该是最了解长公主的人,如今连她都死了,就更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仵作检查了慧阳长公主的尸身,向龙祁世汇报了情况。

“启禀陛下,长公主的确是上吊而亡,身上的伤痕只有脖颈处的勒痕,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夜里。”

第269章 真相成谜(一更)

“公主昨夜有什么反常的举止吗?”顾珏清询问跪在一旁的宫女,“她是否有表现出想不开的模样?”

“回顾大人的话,公主昨夜十分暴躁,连饭菜都打翻了,看得出公主是怒上心头,我们只以为公主是受了刺激,一时冷静不下来,并没有看出她想寻死……”

宫女说到这里,又补充道,“但是春喜姐说了,公主把下人们全赶了出去,不让人在旁伺候,看上去意志消沉,当时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却没有想到公主会寻短见,她听公主一直在念叨着,说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看笑话,公主觉得自己无脸见人,尤其害怕以后出门就遇上别人讥笑的眼光……公主大概就是因为心中郁结难平,才会一时想不开去自尽。”

“如此说来,慧阳自尽前是有征兆的。”龙祁世冷眼看宫女,“你们既然都已经发觉了她不对劲,却没有时时提防着,实在愚蠢。”

顾珏清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请息怒,寻常的下人脑子迟钝些也是正常的,他们毕竟不是近身伺候公主的,对公主不算了解。真要论起责任,也该是贴身宫女有罪,如今贴身伺候公主的春喜已经殉主了,可见是个忠仆,陛下就犯不着再怪罪其他人了。公主一心寻死,只是想要保全颜面,让人不再笑话,关于公主的葬礼,陛下可以考虑隆重操办,以慰藉公主在天之灵。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她笑话了。”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龙祁世看了一眼慧阳长公主的尸身,“她这么爱脸面,朕就给足她颜面,朕会吩咐下去,给慧阳举行隆重的葬礼,追封为慧贤长公主。”

皇家的封号,慧字多指聪慧,贤字则是更为珍贵,指的是品德贵重。

其实,就以慧阳平日的言行举止而言,慧贤的封号是抬举她了,她哪里称得上‘贤’。

到底是兄妹一场,看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封号给的再好听,也只不过是死后的殊荣。

人还是活着好,过分追求脸面和尊严,轻贱生命的行为,实在不值得效仿。

“朕有些乏了,要回寝宫休息。”龙祁世转过了身。

“恭送陛下。请陛下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眼见着龙祁世离开,顾珏清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宫女刚才的那番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只会让人觉得长公主是太爱脸面尊严,不堪被人嘲笑这才自尽。

可是那番话里提到了春喜,公主意志消沉,觉得自己没脸见人,这都是春喜说的,春喜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在澜翠宫地位高,其他下人们自然都听信她的话,觉得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再加上春喜殉主,彰显了自己的一片忠诚,使得她所说的话更加有说服力,几乎不会有人质疑。

顾珏清却认为,春喜一死,等于死无对证。

她说长公主想不开,长公主就真的想不开吗?

如果这背后有人捣鬼,春喜已死,岂不就等于连人证都没有了?

春喜为何死得那么干脆,必定有一个让她不得不死的原因。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就听卫长琴又询问一名太监。

“采花贼事件发生之后,长公主都见过什么人?”

“见过李贵妃。”太监回答道。

听到李贵妃三个字,顾珏清的眸中浮现惊讶。

“就只见过李贵妃吗?”卫长琴问道,“贵妃娘娘与公主,平时交情怎样?”

“贵妃娘娘跟公主不算熟悉,本来公主吩咐了,谁都不想见,可贵妃娘娘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安慰公主,奴才们无权阻拦,贵妃娘娘和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娘娘走后,公主就睡下了,可公主似乎依旧没消气,还是不吃饭。”

卫长琴继续问:“她们之间都聊了些什么?贵妃娘娘是否有什么言语刺激到了公主?”

“娘娘与公主是单独说话的,我们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后来,娘娘把春喜给叫进去了,没过多久公主就睡了,春喜姐只让我们不要进去打扰,并没有说娘娘和公主发生争执,那应该就是没事了,贵妃娘娘性子温柔,与公主从来就没吵过,又怎么会说些刺激公主的话呢?卫大人可不要多想啊。”

顾珏清听着太监的话,脑海中只冒出一句话:好强的求生欲。

贵妃与公主是单独说话的,也许只有春喜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可现在公主和春喜都死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对话的内容,聪明的奴才们绝不敢说贵妃一句不好,更不敢去质疑贵妃是否有言语刺激到公主。

李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强势到让人根本不敢开口去质疑她,就算心里有那么点儿揣测,也只会烂在肚子里,嘴里还是要说着她的好话,才不会被她找麻烦。

奴才们为了生存,半点都不敢得罪她。

顾珏清心中是怀疑李贵妃的。

长公主死前只见过李贵妃,而以公主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个三贞九烈的古板女子,那么李贵妃就很有嫌疑了。

皇帝既然断定了慧阳长公主是自尽而亡,也就根本不会下令去详查事情的经过,只当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慧阳之死,似乎不足以让皇帝太过重视,给一个隆重的葬礼,一个好听的封号,全了长公主的脸面也就完事了。

他甚至没有表现出悲痛,更别说让他流一滴眼泪,能让他稍微伤感一下就算难得了。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在乎的妹妹,去审问他的宠妃。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本相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不用太在意。”卫长琴冲回话的太监说道,“公主自己要想不开,贵妃娘娘劝不住也没办法,娘娘既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安慰公主,说话自然会很有分寸。”

“那是。”太监唉声叹气道,“只怪我们主子倒霉,碰上个挨千刀的采花贼,要是没有那采花贼,就没这档事了,奴才们每日都在诅咒那个采花贼下地狱。”

顾珏清与卫长琴都不再询问,齐齐离开了澜翠宫。

“长琴,慧阳长公主悬梁自尽的这件事情,你如何看待?”

“与李贵妃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卫长琴回答道,“但是既然大家都认为公主是真的悬梁自尽,我们也就用不着刨根究底,就算明知道此事有疑点,也与我们无关。”

李贵妃杀了长公主,对他们来说是没有半点儿损失的。

至于这个中的原因,他自然也无法推测,毕竟他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丝毫不了解。

“仔细想想刚才太监讲述的经过,李贵妃离开公主的寝殿之后,公主就休息了?之后公主又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那么直到第二天,公主被发现死亡,这期间只有春喜陪伴在公主身边,其他的下人并没有见证到这段期间的公主是否还活着,只是听信了春喜的话而已,因为春喜的忠心,不会让人质疑她说谎。”

“嗯。春喜的话得不到任何的证实,如今也死无对证了,就算除了我们之外,有其他人因此而怀疑到李贵妃的头上,也拿不到任何的证据来指控她是凶手,凭皇帝对她的信任,她是可以把自己撇个干净的。”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这个案子永远都不可能翻案了,结果就只能是公主自尽。”

“李贵妃的胆量是真大啊……”顾珏清感慨道,“在长公主的地盘杀人,完事之后,留下一个春喜帮她善后,这个唯一知道实情的宫女还那么快就自尽了,李贵妃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一般人可没这个胆量。”

卫长琴道:“在后宫里生存,该狠则狠,有时候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喘气的机会。李贵妃在公主寝宫杀人,此举是挺有风险的,如果春喜善后得不够好,李贵妃一定会因此惹上嫌疑,以李贵妃平日的行事作风来看,她不像是这么急不可耐的人,也许是长公主掌握了她什么重要把柄,让她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尽快斩草除根,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派,是经过权衡利弊的。”

“我还挺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的。”顾珏清摩痧着下巴,“如果我去问湘水的话,她应该会愿意告诉我的吧?”

“你最好谨慎一些,她是贵妃,你是大臣,少来往,别让其他人抓住把柄,否则对你们两个都不利。”

“放心,我们见面通常都很谨慎的。”

卫长琴闻言,斜睨了她一眼,“你们很经常私下见面吗?”

“也不是很经常,隔一段时间可能会见一次。她母亲身体不好,她获得了皇帝的批准,每个月可以出宫两三趟回家探亲,她偶尔会把脸遮上出门,让人认不出来,然后约我去茶楼饭馆说说话。”

“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问你。”卫长琴面无表情道,“她有没有占你便宜?”

“不可能。”顾珏清回答得飞快,“你明明知道,我跟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的,两个女的之间能发生什么?她也就嘴上叫顾郎叫得好听。”

“你对她当然没有想法,可她对你,一定是有想法的。”卫长琴不咸不淡道,“前顾相当初既然敢勾搭她,肯定做好了被占便宜的准备,两人之间当然不可能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是……你确定她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才没有,贵妃虽然奔放,但还是蛮矜持的,没像你说的动手动脚,可能她更追求精神上的相恋,我并不觉得她有多孟浪。”

顾珏清回想起李贵妃平时的种种言行,说道,“前顾相曾经对她编过一个谎话,说自己练了一种武功,必须守着童子之身,不能碰女人,李贵妃心里肯定想着,她得不到顾相的人,其他女子也得不到,而她至少有个精神上的依靠,这么一想,心里是不是就平衡多了?”

“从前的那位顾相,还真的是满口谎言,鬼话连篇。”卫长琴道,“身为女子,能把其他女子骗得团团转,该说她狡猾还是缺德?”

不管怎么说,欺骗他人感情终究不对。

而且欺骗的还是一位有权势又心狠手辣的贵妃,导致小清至今都不敢跟贵妃说出实情。

一旦真实身份暴露,麻烦可就大了,贵妃会从友变成敌。

“敌人变成朋友比朋友更可靠,朋友变成敌人比敌人更危险。”顾珏清道,“虽然并不是我欺骗贵妃的感情,但我毕竟也欠着贵妃的人情,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为她做的,我会尽力而为的。如今想跟她撇清关系是不太容易啊,我根本就没法跟她解释,我和骗她的顾相不是同一个,借尸还魂这种事情,除了你相信之外,别人都不会相信。”

“你记着李贵妃的人情自然是可以,但是你要切记,不能让李贵妃占了便宜。”

“不劳你提醒。”顾珏清说道,“我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

“……”

……

慧阳长公主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一事,仅仅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贴身宫女忠心殉主一事,也让人唏嘘不已。

李湘水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斜靠在软榻上,看着贴身宫女为她涂蔻丹。

“娘娘,虽然这件事情您成功把自己给撇清了,但以后可不能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奴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啊。”

“你以为本宫想冒这么大的险吗?比起让陛下怀疑我和顾相之间的关系,我宁可让陛下怀疑我杀了慧阳,就算这件事情真的查到了我的头上,大不了死不承认,或者略施苦肉计,在陛下心里,我和长公主孰轻孰重?陛下不会为了长公主伤了我跟他之间的情分。”

“就算陛下不舍得处罚您,奴婢也怕外界乱议论您,公主再怎么不讨部下喜欢,也是正统的皇室成员啊。”

“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就别怕来怕去的了。不过……春喜自尽的事情,真的让本宫感到很意外。”

听到春喜的死讯时,她自然是觉得轻松。

春喜的死,让她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春喜作为长公主的贴身心腹,只要活着,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威胁,她不相信春喜能够永远替她保守秘密,所以她威逼利诱春喜帮她善后,等事情解决了之后,也没打算让春喜活着。

她甚至已经安排好去暗杀春喜的人了。

然而并不需要她动手,春喜直接殉主了。

“慧阳这个人虽然可恶,贴身婢女倒是真的忠心,本宫本来还挺瞧不上那个婢女的,如今倒是觉得这婢女还不错,也许她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后果,毅然决然地追随慧阳而去,她这么做,是帮了本宫一个忙,本宫得谢谢她,既然她死了,那就让她的家人们过上好日子吧。”

“娘娘说得是。”

“慧阳之死,虽然没有牵扯到本宫,但本宫毕竟是她见的最后一个外人,总会有人怀疑本宫吧?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娘娘的身份地位何等显赫?不会有人敢说出来的,就算真有人说,陛下也不会相信。”

“你说的不错,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陛下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以防万一,本宫必须做做样子,杜绝陛下对我的疑心,让他坚信我是无辜的。”

宫女疑惑道:“您想怎么做?”

“从现在开始,我不吃饭,先把自己饿个两顿再说。”李湘水悠悠道,“我第一顿不吃,你别去报告给陛下听,等第二顿不吃的时候你再去,他一定会过来探望的。”

第270章 装模作样

“娘娘,请恕奴婢愚钝,您这样绝食是为了什么?”

“本宫自然有本宫的用意。”李湘水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

一晃眼,到了傍晚时分。

明德殿内,有饭香味在空气中浮动着。

“陛下,该用膳了。”

龙祁世坐在饭桌边,拿起筷子正准备用膳,就听见有太监来报,李贵妃的贴身宫女求见。

“陛下,李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说,娘娘从中午开始就不肯吃饭,到了夜里又不吃饭,怎么劝都不听,而且,娘娘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好,一整天都沉默寡言的,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心事,陛下,您要不要去看看贵妃娘娘?”

龙祁世闻言,立即站起了身,“朕去看看。”

到了李湘水的寝宫,一跨进门槛就看见满桌的美味佳肴,可惜一桌好菜都没被动过。

李湘水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被风吹拂的枝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龙祁世走到她的身后,出了声,“朕听你的贴身侍女说,你中午不用膳,晚上又不用膳,怎么了这是?”

李湘水连忙转过了身,“臣妾不知道陛下驾临,竟然没有出去迎接……”

“这都是小事,朕问你,你有什么心事?为何两顿都不吃饭?要是把自己给饿坏了多不好,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朕吧。”

“我……”李湘水陷入了犹豫。

“说出来。”龙祁世拉着她走到了饭桌边坐下,“朕陪你一起吃,你总不能连朕的面子都不给吧?”

“陛下,臣妾是觉得自己有罪过。”李湘水垂下了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慧阳长公主的死,与臣妾有关……”

龙祁世闻言,诧异道:“你为何这么说?慧阳之死,难道不是她自己想不开才去悬梁自尽的吗?”

“是因为臣妾说错了话,才会导致公主想不开的。”李湘水道,“采花贼的事,给长公主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臣妾前去安慰长公主,跟长公主聊了几句,公主说,她如今最怕的就是卫相不要她,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她怕陛下您不遵守曾经对她的承诺。她请求臣妾,让臣妾一定要劝陛下遵守诺言,因为她知道,臣妾在陛下面前是能说上话的,臣妾听了她的请求之后,心直口快地说了一句:请公主不要为难陛下,也不要再对卫相太过执着……”

“就因为你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就想不开了吗?”龙祁世蹙了蹙眉,“是她自己太过执迷不悟了,你说的也并没有错,如果她执意要朕遵守诺言,那就是在为难朕。她真的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指望朕成全她。”

“陛下,公主都已经离开人世了,您就别再责怪她了。臣妾真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有错,面对公主的请求,臣妾没有心软同意,臣妾很明确地告诉她,她和卫相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许正是因为臣妾这话,让她遭受到了打击……”

李湘水长叹了一口气,“我真是不想考虑,我明明知道她心情不好,为何还要告诉她实情呢?如果我没把话说得那么快,她就不至于一蹶不振了,我可真是不会安慰人,当时就应该告诉公主,说她和卫相还有希望,这样公主也许能活下去呢……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对卫相痴心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嫁给卫相,竟会使她万念俱灰,连活下去的劲都没有。”

“慧阳对卫相的痴迷不是一天两天了,爱妃你快人快语,也只不过是想让她放下执念,你是怕朕为难,你又不想欺骗她,这才会一时嘴快告诉她真相,其实就算你骗她,告诉她朕没有反悔,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她最终还是会知道朕反悔了,她那么执迷不悟,哪怕是躲过了悬梁自尽的命运,也会郁郁而终的吧。”

“陛下,多谢您这么安慰臣妾,可臣妾还是不能轻易原谅自己。”李湘水依旧脸色沉闷,“她可不是外人,而是陛下的亲妹妹啊,对待陛下的妹妹,臣妾是把她当成自己人来看的,虽然臣妾和慧阳不算很熟悉,却是打心里同情她的遭遇,希望她能尽快振作起来,可惜都怪我这张嘴太快,不会安慰人,反倒是害人了。”

“朕都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责怪自己?她会悬梁自尽,还不是因为她的内心太过脆弱?是她自己不珍惜自己的这条命,如果她足够坚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朕不会为她感到伤心,只是觉得她愚蠢。”

龙祁世语气冷淡,“朕不会因为她是朕的妹妹,就高看她。静沅长公主也是朕的妹妹,朕不顾她的心情,毫不犹豫地让她去远嫁,因为她要发挥作为一个公主的价值。慧阳身为皇家的公主,生性自私,不愿意为了祁国而牺牲自己的婚姻,她甚至故意把自己搞出怪病来逃避联姻,这件事情,朕都原谅她了,朕甚至同意她自己择婿,可是结果呢?她一次又一次让朕失望。”

李湘水静默。

原来慧阳长公主生怪病的那件事情……是她自己搞出来的?

从皇帝的语气就可以听出来,他对于慧阳长公主的做派早就存在不满。

李湘水此刻的心情自然是轻松的。

她真是白替自己担心了,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比起长公主,可是高多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再郁闷下去了,好好吃饭,别想些有的没的,如果你心里真那么过意不去,就去慧阳的葬礼上吊唁吧。”

龙祁世一边说着,一边把菜夹进了她的碗里。

“多谢陛下。”

李湘水识趣地不再拒绝,拿起了筷子吃菜。

装模作样也得有个度才好,点到为止。

如果再继续装下去,反而显得矫情。

皇帝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怪罪她,她也就放心了。

“对了陛下,臣妾听说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殉主了,这么忠心的下人也不多见,这宫女应该还有家人吧?赏赐一些金银给他们,就当是抚恤他们,也算是嘉奖了那个宫女,这样也能够显示陛下的仁德。”

“小事一桩,你安排就好了。”

李湘水应下,“是。”

……

第二日。

顾珏清睡到了日晒三竿,醒来的时候都能吃午饭了。

慧阳长公主过世,皇帝又有理由免朝几天。

作为皇兄,吊唁逝去的皇妹,心情欠佳,无心上朝,这样的理由就挺不错,百官们不会有半点意见的。

当然,顾珏清并不相信他是真的伤心。

按照皇帝那样的性格,最多也就是当天伤感吧,睡一觉醒来,心情还是跟平时没差。

“相爷,又有不知名的信件送来了,来人用飞镖远距离把信钉在了门板上,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人哪里去了。”

顾珏清伸手接过了信件,打开一看,是李湘水写的。

信上说午时在某家茶楼的雅间相会,让她做一些糕点带过去。

李湘水也喜欢她的手艺,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顾珏清撕毁了信件,转身去了厨房。

糕点……

就做一些不同口味的蛋黄酥带去吧。

顾珏清动作麻利地做好了蛋黄酥,装在食盒里便出发了。

乘坐着马车到了约定好的地点,顾珏清拎着食盒上了二楼,一路走到尽头,推开了最后一间雅间的房门。

窗户边上,一抹纤细的身影闯入了视线。

李湘水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耳边还挂着刚摘下来的面纱,听到房门被人推动的声音,转过头朝着来人淡淡一笑,“你来了。”

“嗯。”顾珏清应了一声,关上了房门,提着食盒走到了桌边,“你说你想吃糕点,我给你做了一些。”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手艺了,可惜没有口福经常吃,偶尔能解解馋也不错。”李湘水打开了食盒,‘咦’了一声,“好像都是我没见过的糕点。”

“这个糕点叫做蛋黄酥,我做了不同的口味,你可以每一个都尝尝,看看喜欢吃哪种。”顾珏清把食盒里的糕点一个接一个地指了过去,报上了不同的口味,“紫薯馅、栗子馅、豆沙馅、莲蓉馅、香芋馅、还有奶黄流心馅。”

“好,我尝尝。”李湘水拿起了最中央的那一个。

“这个就是奶黄流心酥,吃的时候要拿好,免得里面的馅给流出来了。”

“好。”

李湘水缓慢地咬了一口,品尝过后,夸奖道:“这个口味的真好吃。”

“你要不要先放在一边,再尝尝别的口味?”

“好啊。”李湘水听着顾珏清的建议,把手里咬了一口的先放下,继续尝试其他的口味。

每个都咬了一口,她笑道:“紫薯和奶黄流心的最好吃,其他的也都不错,但我还是最喜欢这两个味道。”

“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对了湘水,有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

“让我猜猜是什么问题。”李湘水边吃边说道,“应该是和慧阳长公主的死有关吧?”

“我都还没问出来呢,你就猜到了。”

“因为我知道你聪明,比皇帝聪明。”李湘水慢条斯理道,“我的伎俩骗得了别人,却不能轻易骗过你,你也挺了解我的不是吗?我又黑心又胆大的,寻常人都不敢像我这么干。”

顾珏清道:“那你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又黑心又胆大。

这是李湘水对自己的评价,真的是很有自知之明了。

“其实我本来没想要杀她的,是她自己找死。”李湘水冷笑了一声,“她去年笑话我的弟弟,我记仇,从去年记恨到了今年,我眼见着她落魄了,我就想去落井下石,出一口恶气。她要是跟我吵架动手也就罢了,偏偏就要在我面前提起你。”

顾珏清微讶,“她在你面前提起我什么了?”

“小灰那件事情你答应过要帮她脱罪的,但是你并没有。她在我面前说,等她出去了之后要收拾你的,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骂了她几句,结果她就认定我跟你之间暧昧不清,自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想要借此来威胁我,你说,我怎么能够给她这个机会?这种事情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就是没完没了的威胁,我是绝对不能忍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珏清回过神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怪你会那么果断地在她寝宫里对她下手,你是不想让她有半点机会泄露出去。”

“当然了,她若不死,我们就会有麻烦。谁叫她那么敏锐的?平时看起来没多聪明,关键的时候长了脑子,她还想借此来威胁我,做梦去吧。”

顾珏清不语。

还以为慧阳长公主和李湘水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恩怨纠葛。

原来是死于嘴贱……

到死才明白,有些人是绝对不能威胁的。

第271章 贵妃的纠结(一更)

“湘水,有件事情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虽然你如今深得陛下宠信,但也千万不要忘记,陛下这个人是挺多疑的……”

“你就放心吧,像这样冒险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再做了。”李湘水抢过话,“毕竟我也在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我有分寸的。慧阳之死,不会连累到我的,我已经试探了陛下的态度,陛下对慧阳并没有多看重,为了防止他对我起疑心,我选择了主动去认错,我告诉陛下,是我劝长公主的时候没劝好,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卫相不可能娶她的事实,公主可能是接受不了打击,这才会自尽,为了表达我内心的愧疚和懊悔,我一连两顿都没吃,到最后还是陛下亲自来劝我的。”

李湘水说到这里,眉飞色舞道:“陛下一直在安慰我呢,这件事情我算是全身而退了,顾郎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也应该替自己高兴,要是让慧阳活着,咱们俩都有得烦。”

“你能够全身而退,我自然欣慰,可是湘水,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慧阳长公主之所以会发现我们之间不一般的关系,乃是因为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如果你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面部情绪,也就不会被她发觉了,外人在你面前提起我的时候,你得尽量收敛情绪,切记,绝对不能失态,眼睛尖的人很容易看出你的反常。”

“我承认,我当时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了。这件事情也算是给了我一个警告,我以后一定会更加谨慎,不让人看穿我的心思,哪怕心里波澜起伏,面上也要处变不惊,是吧?”李湘水冲她展露一抹优雅的笑意。

“嗯。”

顾珏清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湘水,“你一直在吃蛋黄酥,都没配点儿水,难道不会觉得口干吗?喝点儿吧,这样更不容易噎到。”

私下相处的时候,李湘水的姿态并不优雅,吃东西吃得大口,不像平时在公众场合那样斯文,顾珏清还真有点担心她会噎着。

平时在宴席上,她都是张着樱桃小口吃得慢条斯理。

李湘水接过了茶,喝了一口,把糕点和茶水一起吞入腹中,这才看着顾珏清说道:“你总算是有点儿体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对我不像从前那样温柔了。”

顾珏清淡淡一笑,“我怎么觉得我和从前没差别?”

从前那位顾相,为了拉拢李贵妃这个好帮手,肯定是没少表现出温柔体贴。

而现在的她,毕竟不擅长欺骗他人感情,她对待李湘水的方式,是对待一个朋友。

身为女子,爱好男,她根本就做不到把另外一个女子当做情人看待。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别扭呢。

李湘水嫌弃她比不上从前温柔,她也很无奈。

“男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不如我们女人心思细腻,你觉得你自己没有变,我却觉得你变了。”李湘水白了他一眼,“你在做相爷之前,对我可好了,做了相爷之后就没那么好了,尤其是今年,似乎比前两年更冷淡了些,其实我也能依稀猜到你心里的想法,你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员了,就算没有我这个帮手,你也觉得无所谓了,你已经站稳脚跟了,我对你而言,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珏清解释道,“我没想利用你……”

“你这话说出来不觉得脸红吗?”李湘水单手托腮,挑了挑眉,“顾郎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在成为一品大员之前,我帮你私底下解决了多少敌人?你看谁不顺眼就告诉我,有好几回我都是花钱帮你解决的,我买凶杀的人,一双手都数不完了吧?你敢说你从前没有利用我李家的财力和人脉来帮你解决问题吗?”

顾珏清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真的没有,都是从前那位干的。

但是这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嘴上说出来。

“你没话可说了吧?你曾经就是利用了我,做了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怪你,毕竟是我先看上你的。既然看上了你,花点心思帮你解决难题,我也是乐意的,反正你叫我帮忙的那些事,在我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几乎都是用钱财和权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湘水,我确实亏欠了你……”

“用不着跟我道歉,我当初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可我还是选择让你做我的情夫,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够俊俏,也因为我喜欢你这样聪明狡猾的性格。”

李湘水悠悠道,“起初我只是想要排遣寂寞,我有跟你说过吧?我真的很向往自由,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父亲逼我入宫,我这个愿望就算是落空了,即使有皇帝的宠爱,我依旧觉得心里头不爽,因为我的命运受人支配,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的恩宠风光还能持续多久,只要我在宫里一天,我就得没完没了地跟那帮女人斗下去,别人以为我这个贵妃当得开心,只有我自己知道,除了拥有权力和荣誉以外,我什么都没有。”

顾珏清静默。

“我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大概会觉得我很不知足吧?我拥有了许多人都想拥有的东西,却并不觉得有多快乐。”李湘水垂下了眼帘,“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似乎会产生错觉,我这张漂亮的脸孔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扭曲了,不如以前有灵气了,我真的很怀念入宫之前的自己,我也有天真的时候,从前的我,是不会想着要去害人的……”

“不要胡思乱想。”顾珏清安慰道,“在弱肉强食的世道,你想要成为强者,本无过错。”

“可我有时候还是难免会想起,我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变成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你知道我杀慧阳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吗?我在她的身后,用腰带勒住了她的脖颈,不管她怎么挣扎,她都挣脱不开我的桎梏,我很用力,勒得我自己的手掌都痛了,她一直在乞求我放过她,可我的手没有放松半分力道,我看着她那么无助,我都没有心软……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手心都在冒汗,但是现在不会了,杀完慧阳之后,我很冷静地走了出去。我好像真的是一个毒妇,回不了头了。”

李湘水说着,趴在了桌子上,“有时候还挺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我又不愿意做好人,做好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珏清望着她落寞的侧脸,心中难免生出怜惜。

李湘水说,她不想做好人。

如果她当初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嫁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不用跟一大帮女人争芳斗艳,也许她会选择做一个好人。

可她偏偏进了皇宫那个地方,想做好人可就太难了。

皇帝只有一个,妃嫔那么多,三宫六院,环肥燕瘦,不争不抢就只能老死宫中。

低阶的妃嫔,连出宫的权利都很难获得,她们真的就只能对着冷冰冰的宫墙,守到老,守到死,可能都见不到皇帝几次。

何等悲哀。

李湘水无法反抗父亲的命令,既然进了宫,就得力争上游,而她也成功地凭借了美貌和手段,爬到宠妃的位置上,没有辜负她父亲的期望。

而她力争上游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杀死曾经那个向往自由天真可爱的自己。

“如果皇帝没有那么多女人的话,在我心里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惜啊,我要跟那么多女人分享他一个,他对我再好,我都觉得不太稀罕他。顾郎你对我虽然没有像皇帝对我那么温柔体贴,但至少你是只属于我,而不属于其它女人的。我知道背叛皇帝一旦暴露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我还是想要追求这样的刺激,这会让我的内心得到满足。”

“湘水,你当初追求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你嫁的人不是皇帝,却有着像皇帝一样的柔情和耐心,他只有你这个唯一的妻子,没有其他妾室,和你相守一生,你是不是就满足了?”

“在进宫之前,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很想要唯一的、只属于我的一份感情,你说,这个世道公平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我们女人到底是欠了你们男人什么?那些三从四德的狗屁规矩也不知道是谁提倡的。”

“湘水,男尊女卑的现象是很难改变的,不只是你厌恶这种现象,就连我也很厌恶,可这样的现象已经持续了千百年,你我是无法扭转的,既然难以改变,你就努力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吧,至少你有权有势,不用为自己的生活犯愁,这世上的许多角落,有许多连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可怜人,我们比起他们已经幸运很多,没事的时候就去找找乐子,别胡思乱想。”

顾珏清也就只能这么安慰她。

李湘水是个矛盾的人,一边劝着自己不能做好人,要力争上游,一边又觉得自己丢失了年少的灵气,变得扭曲又狠毒。

这种纠结的心理,只会让人徒增烦恼。

她背着皇帝找情夫,其实就是为了冲破男尊女卑的枷锁,抛却从一而终的规矩,达成心理上的满足。

她早就知道前顾相跟她在一起是为了利益,却仍然决定要帮助顾相,因为她的脑子里并不是只装着情爱,她也想尝试着‘花心’的滋味。

男女之间的不公平让她不服气,她也想学着男儿的风流,找外遇。

“顾郎,这个甜点真的很好吃。”

李湘水吃下了两个蛋黄酥,说道,“其实我还想再继续吃的,可惜吃饱了,干脆带回家里去,等晚一点饿了再吃。”

“想不到你会这么喜欢吃。”顾珏清笑道,“我下次把配方写给你吧?你平时在宫里大概也会有无聊的时候,实在没事情做的话,就学着做一些好吃的给自己吃,可以打发时间。”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闲暇的时候学着做好吃的,既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能拿去讨好皇帝,让他觉得我貌美如花又聪明能干的,这样我的恩宠还能再持续得久一点。”

“那就等我回去之后多写几个配方给你。”

“不要太复杂的啊,最好是简单一些的,如果太麻烦的,我怕自己做不来。”

“放心,不会给你太复杂的配方。”

“那就好,我也该回去了。”李湘水说着,把面纱重新戴上,“改天出宫再约你出来。”

“好。”

李湘水离开之后,顾珏清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桌边倒茶喝。

才喝下几口,就听见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还以为是李湘水可能落下了什么东西,这才去而复返。

可当她转过头的那一刻,却有些傻眼了。

进来的那人,一袭白衣,身躯修长挺拔,俊美无瑕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长琴?”顾珏清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这里又不是什么禁地,想来随时都能来。”

“我的意思是……你出现的时机还真是恰到好处。”顾珏清干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一直在跟踪我吧?”

“没有。”卫长琴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我只是让我的随从在顾府外头租了个地方,一旦发现你这几天有出门赴约,就会来报告给我听,我没让他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是让他注意一下你的行踪,这也是对你的关心。”

“难怪你会出现在这里。”顾珏清撇了撇嘴,“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

“李贵妃这两天回宫探亲了,我猜你跟她可能会私下见面,果然不出我所料。”卫长琴悠然道,“你要是跟别人见面,我都不会担心,但你是跟她见面,我就不得不提防一下了。”

“你还是在担心她占我便宜是吧?”顾珏清有些哭笑不得,“我之前都说了没有,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就算真的有,你在我面前也只会说没有。”卫长琴凝视着她,“我很了解你的,不管是有或者没有,你都会否认,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亲自来打探打探。”

顾珏清:“……”

这一点,卫长琴还真的说对了。

就算真的不小心被李湘水给占了便宜,卫长琴问起来,她也绝对不会承认有。

其实被姑娘占便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贵妃已经相信了顾相练功不能碰女人的借口,就不会要求顾相跟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顶多被揩揩油,比如亲个脸什么的。

“我跟李贵妃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几乎全听到了。”卫长琴道,“以我的功夫,可以做到走路无声,控制呼吸频率,我靠近门口,你根本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这倒是……”

长琴行走之间悄无声息,他的功夫在她之上。如果不是武功高强之人靠近门外,她总会发觉的。

习武之人五官灵敏,听力极佳,对于脚步声是不会错过的。

“既然你听见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也省得解释了,贵妃她只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她怨恨她的父亲,埋怨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平,找一个情夫,心里会获得一点小小的满足感,来证明她可以突破女子从一而终的死板规矩,我觉得她这么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歧视她。”

“我为何要歧视她?”卫长琴悠然道,“又不是我的女人找情夫,她就算找千八百个,我也没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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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怪病?(二更)

顾珏清微微抽了一下唇角,“……”

卫长琴的这个回复倒是令她意想不到。

“小清,我并不是一个古板又迂腐的人,你用不着帮贵妃解释,对于她的那些言论……我并没有什么意见。”

卫长琴说着,拿起顾珏清喝剩下的那杯茶喝了一口。

顾珏清又给他继续倒满了一杯,“这家茶楼的茶还不错的。”

“确实。”卫长琴道,“刚才听你们在埋怨这个世道男尊女卑的不公平。”

“本来就不公平,有许多规矩都是拿来束缚女子的,男子过得未免也太潇洒随意了。对于男尊女卑的现象,男子们心里自然是很开心的,有几个男子会去考虑女子的感受呢?贵妃只是说出她的心里话,有些话我认为还是蛮有道理的。”

“人活着是为了开心,既然她有自己选择的活法,我身为一个局外人,不会去批判她。关于你们提到的男尊女卑不公平……就像你说的,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已经流传了太久,久到有千百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是很难被扭转过来的,女子们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男子们无法感同身受,况且,男子们享受男尊女卑,他们也不会愿意为了女子考虑而放下自己的身段,去跟女子平起平坐。”

男子自认为高了女子一等,觉得女子们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并不能发挥其他的作用。

男子们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居于朝堂之上,养家糊口,大多数的男子都认为自己的存在十分有价值,而妻子就只能做些琐碎的事情,不能抛头露面,甚至不能四处结交朋友。

律法更是不允许女子进官场。

这就导致了少有女子会抱有雄心壮志,像小清这样野心勃勃的,一百个里面都挑不出一个来。

女子们的软弱与屈从,是被这千百年来奉行的男尊女卑给压迫得根本不知应该如何抗议。

她们从小就被灌输了从一而终,贤惠持家的思想,在这样的思想下长大,她们自然就变得很安分,甚至不敢想着能够凌驾男子之上。

“长琴,我很欣慰啊。”顾珏清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你没有奉行男权至上,在男子里也算是少有的异类了。”

“其实在我看来,这世上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够强悍,女子也可以强悍,比如小清你,李贵妃也算是后宫之中的强者了,两个女强者之间的对话,我听着觉得颇有道理,别的男子听了大概会觉得你们惊世骇俗吧。”

尤其是李贵妃的那番话——

我很想要唯一的、只属于我的一份感情,你说,这个世道公平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我们女人到底是欠了你们男人什么?那些三从四德的狗屁规矩也不知道是谁提倡的。

三从四德被她说得一文不值,足以见她心里充满了身为女子的不甘心。

“你不反驳我们的观念,我这心里真的挺欢喜的。”顾珏清朝着卫长琴笑道,“这与你从小接受到的思想教育大概有关吧?”

“不错,外公身为沈家军的首领,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女人。”卫长琴提起沈佑之,眸底便浮现钦佩之色,“他建功立业,声名显赫,但他对女子一直挺敬重的,因为女子要受生产之苦,男子再怎么强悍,那不也是女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所以身为男子,至少要对母亲和妻子心怀感激,一个辛苦生下自己,一个辛苦为自己生儿育女,如果连母亲与妻子都不尊敬,这个人也就不值得别人去尊敬了。”

“从前只知道你外公是个英勇的强者,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明事理啊。”顾珏清心中也不禁钦佩,“作为他的后代,可真是一件幸运又幸福的事儿。”

卫长琴那么尊敬他的外公,对于外公所说的话,便也一直认定了是真道理。

顾珏清打心里感激这位沈将军。

如果长琴的长辈们都是一些尖酸刻薄之徒,很难想象长琴会被教养成什么样子……

她首先要对长琴的外公与母亲千恩万谢。

“外公没有妾室,他也是个很专一的人呢。”卫长琴挑了挑眉,“这也就导致了神墨和我对待感情都十分专一,这一点小清你要坚信,我不会像世俗的男子一样想着三妻四妾,我这颗心不大,既然你住进来了,就绝不可能再给其他人腾出空间来,明白吗?”

“明白,非常明白。”虽然早就知道了卫长琴的心意,再听他亲口说出来,顾珏清依旧觉得心花怒放。

这人呐,谈情说爱了以后就喜欢听些好听的话,就算经常听也不会觉得腻烦。

“李贵妃曾经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却没有追求到,这是她的不幸。而你也追求这样的生活,我可以成全你,绝不会让你难过失望。”卫长琴说话时,伸手拥抱住了顾珏清,“你给予我信任,我就要给予你安心。”

顾珏清伸手回抱住他,“我信你,一直都很信。”

这一刻,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温馨起来。

……

卫长琴回到卫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了。

“相爷,您回来啦。”相府的下人上前说道,“先生说了,您要是回来了就通知你一声,去他的院子走一趟,他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您说。”

“知道了。”卫长琴应了一声,一路走向了神墨的院子。

远远地就看见神墨坐在庭院的石桌边,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罐。

卫长琴走上前说道:“回来的时候就听下人说你在找我。”

“长琴,我一直都在研制的那个药膏,总算是成功了。”

听着这话,卫长琴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中央的白色小瓷罐,打开一看,里面是黄褐色的膏体。

“就是这个药膏吗?”

“不错。”神墨点头,“我试过了很多种配方,也舍弃了很多种配方,总算是让我钻研出了一种满意的。这个药膏抹在身上以后,会产生跟那种毒液差不多的效果,我已经在小白鼠的身上试过了,但是跟那种毒液比起来,还是完全比不上,我这个药膏顶多只能做到症状相似,无法进行传染。”

当然害死沈家军的那种毒液,他真的是倾尽毕生所学,查阅了无数的医书,都根本无法弄到配方。

他能研究出差不多的症状,但他不晓得,怎样才能做到传染?

除了龙祁世之外,恐怕真的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配方。

“我一定要知道那种毒液到底是怎么做的。”卫长琴望着眼前的白色小瓷罐,“以皇帝陛下对我的信任,也许他能透露也说不定呢。”

当年,祁国先帝把毒液高价卖给天域国皇帝,害死沈家军,母亲逃脱出来之后就说,一定要想办法得到制作毒液的方法,拥有了毒液,复仇才能更加痛快。

为了从皇帝口中套出毒液的配方,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让神墨制造一种和毒液症状类似的药物,他打算把这药物用在自己的身上。

神墨制造出来的药物,寻常大夫是难以治疗的。

等他把药物用在自己身上之后,他就会向皇帝透露他得怪病的消息,让皇帝误以为他是染上了毒液,如果皇帝关心他的死活,总会透露出一些讯息吧?

龙祁世此人赏罚分明,看不顺眼的人便丝毫不在意,而看得顺眼的臣子,应该不会吝啬给予帮助。

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长琴,这个药用起来可能会有些痛苦的。”神墨的叹息声传入了耳中,“想要模仿染上毒液的那种症状,就必须得下猛药啊,还得加点儿毒素才行,这个药抹在身上,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开始发挥作用,肌肤会产生灼烧感,伴随着大片的黑紫色,不过你放心,这个药毕竟比不上毒液那么厉害,不会存在四肢抽搐麻木的感觉,只是从肌肤外表看起来很像。”

“知道了。”卫长琴掀开了衣袖,用勺子挖起了药膏,涂抹在自己白皙的手臂上。

“为了获取毒药的配方,苦了你了。”神墨道。

“没什么。”卫长琴不甚在意,“皮肉之苦又不是不能承受,只要计划能够成功,受苦也是值得的。”

他把药膏均匀的抹在手臂上,没过多久,还真就觉得涂抹药膏的地方产生了烧灼感,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开始泛起了黑紫色。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烧灼感逐渐增强了一些,有一种被火燎的刺痛感,在肌肤上扩散开。

卫长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确实疼,但是疼痛并不会阻止他继续涂抹。

他把两只手臂的大部分区域都涂上了药膏。

“长琴,应该足够了,不用再涂了。”神墨劝说道,“只要给陛下看双臂上的症状就可以,他总不会要求你脱衣验伤。”

“至少把脖颈附近的部位也涂上。”卫长琴说着,把勺子交给了神墨,“我自己看不见,你帮我涂上吧,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要太心软。”

神墨闻言,只好接过了勺子,继续挖药膏帮他涂。

裸露在衣领外的肌肤也涂抹了大片的区域,神墨一个抬眼,能看到卫长琴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但是他并没有喊疼。

神墨知道,这种疼痛是不轻的。

在小白鼠身上试验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小白鼠疼得在笼子里躁动打滚。

虽然药膏没有毒液那么厉害,可为了模仿毒液的症状,只能弄出这样的配方,对肌肤造成的疼痛是难以避免的。

“长琴,你可以回房去躺下了,叫人把你生怪病的事情透露给陛下,陛下平日里器重你,应该会过来探望你,你上次中毒的时候,他不也过来了吗?”

卫长琴应了一声,“嗯。”

“我扶你回去休息。”

……

明德殿内,龙祁世正准备用晚膳,有一名太监进了寝殿之内,给他带了一个消息。

“陛下,刚才卫府的人过来传话了,说是卫相得了一种十分稀有的怪病,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上朝了,所以得跟您告个假,具体多长时间也不好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

“生了怪病?”龙祁世诧异,“他今年怎么这么倒霉?前些日子中毒卧病,好不容易康复了,现在又得了怪病……是什么样的怪病?叫神墨去看看。”

“回陛下的话,卫府的下人说,这次的怪病是真的棘手,他们有请神墨先生,可是连先生都没能看好……听起来似乎真的挺严重啊,比陛下您之前的怪病还要严重。”

第273章 皇帝探病

“比朕之前的还要严重?”

“陛下,您想想啊,您之前的怪病,太医院里的众御医都束手无策,是神墨先生把您给治好的,足以见他医术多么高明,卫大人这次的病连他都看不好了,可见是病的不轻啊……”

“这可如何是好。”龙祁世的眉眼间浮现了一丝忧虑,“要是他这病治不好的话,朕岂不就失去了一个得力臣子?”

除了神墨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能叫谁去给卫长琴看病了。

神墨也看不好的病,莫非真的就药石无医了吗?

“朕还是去亲自看看吧。”龙祁世说着,继续夹菜,“你去准备马车,等朕吃完了晚膳之后就去卫府。”

“是。”

……

“长琴,我看你脑门冒汗,是不是还觉得热?”

雅致的房屋之内,神墨拿着一根折扇坐在床头,替躺着的卫长琴扇扇子。

卫长琴其实已经穿得很单薄了,一层中衣,连被子都是薄的,可就是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他的额头沁出了细汗。

那种药膏会给肌肤造成烧灼感,使人觉得煎熬,可就算热,也不能贪凉。

如果因为一时的贪凉就去吹冷风,还是会造成伤寒的,所以当卫长琴不愿意盖被子的时候,神墨还是叫他盖上一层薄被。

“总觉得像是在火炉里待着。”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整个人上半截是热的,下半截是正常的。”

因为他并没有把那个药膏涂抹在腿上,所以双腿并不会受到影响。

只不过上半截身子比较难熬,尤其是两只手臂和脖颈处,火烧一般。

虽然不好受,他并不会有半句埋怨,因为这样的后果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会选择坚持承受下去。

一想到当年的沈家军受到的痛苦比他更加多,他就觉得此刻的苦楚也算不上什么。

他只不过是试着体验一下,这种体验比起毒液还是打了折扣的。

“你今天所受的这些苦楚,将来我会在我们敌人的身上加倍讨回来。”他听见神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研究了不少能够折磨人的药物,总有一天可以拿这些药去伺候他们。”

“嗯……”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护卫的声音传了进来,“相爷!陛下听说您生病了,亲自前来看望您了。”

卫长琴闻言,从床榻上坐起了身,“陛下来了?”

“听说你得了怪病,朕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屋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下一刻,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明黄色的修长人影踏进了屋子里。

神墨立即行礼,“草民参见陛下。”

卫长琴也掀开了被子要下榻,“微臣……”

“行了行了,别下地,这又不是什么大场合,不用把规矩守得那么死,你躺着就行了。”

龙祁世说着,走到了床榻前询问神墨,“听说连你都治不好?那该怎么办才好?”

“陛下,您先坐。”神墨搬了椅子,放在龙祁世的身后。

龙祁世坐了下来,一个抬眼就看到了卫长琴额头上的汗水。

“这大冷天的,你还能冒出汗来?你这是热的吗?”

“回陛下的话,的确是热出来的。”卫长琴的声线听起来有气无力,“眼下是寒冬时节,微臣却觉得身上有强烈的烧灼感,如同置身在火炉之中,哪怕身上穿着这么单薄的中衣,也丝毫感觉不到凉爽……”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病?朕刚才下了马车,从门口走到你的房间外,身上裹着披风,都觉得冷风刮过脸颊有几分寒意,你穿的这么单薄,却觉得置身火炉之中?”

卫长琴的描述像是在过夏天似的,那种感觉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难怪说是罕见的怪病,真的足够奇怪。

“陛下,微臣所言是实话,额头上的汗擦过之后没多久,还是会继续冒出来,哪怕是遇到一年里最热的时节,都不会觉得这样难受。”

龙祁世的余光瞥见了神墨手里的折扇,问道:“你这扇子是给他扇风的?”

“回陛下的话,正是。卫大人还想去屋外吹冷风呢,可是草民实在不能让他出去啊,虽然他生了这个怪病,让他感觉不到寒冷,可他毕竟是正常人类的躯体,在这样严寒的气候里,一旦受了凉,那也是要生病的,贪凉并不会让他的身体好转起来,反而会让他病上加病,更加糟糕。”

“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生怪病也总得有个病因吧?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都没看出哪里不对劲,这怪病说来就来,难道就没有征兆?”

“还真的就没有征兆,是今天才突然发生的症状。陛下您看,卫大人的手臂已经变成这样了。”

神墨说着,掀开了卫长琴的衣袖,让龙祁世看清了他手臂上的大片黑紫色。

龙祁世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像是被烧过似的……不对,如果真的是被火烧过,应该会更加黑,而且会皱,这个看上去似乎更像中毒?”

“可以算得上是中毒,草民仔细地询问了卫相的饮食,以及他的皮肤所接触过的东西。其实卫相的生活起居一向都很有规律,也不曾接触一些古怪的物品,他会突然生这样的疾病,极有可能是被人暗害……”

“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害你?在朕的心里,你一直是个挺有能耐的人,你做事一向谨慎敏锐。”龙祁世望向了卫长琴,“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选?如果有,你就告诉朕,朕帮你去查,一旦抓住害你的人,一定会严惩不贷。”

“陛下对卫大人的器重,令人感动,但是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抓住这个小人,而是先解决卫大人的病。陛下,实不相瞒,草民虽然没有解决这种怪病的办法,但是草民知道,有一种毒液会产生的症状,和这种怪病的症状相同,人一旦沾染上,就活不了几天了,而且,这种毒液具有传染性,会通过身体的触碰传染给他人……”

神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龙祁世的反应。

果然,龙祁世像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仿佛是陷入了思索。

卫长琴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淡淡道:“陛下不用担心,您坐得离微臣远,是不会被微臣给传染到的,您若是不放心,微臣就把幔帐放下来,或者您再坐得更远一些,这么一来,就能够确保陛下的龙体安康。”

“卫卿想错了,朕并不是担心被你给传染,朕刚才只是在想事情。”龙祁世说着,转头看向神墨,“你刚才说到了毒液,那么你对那种毒液的了解有多少?”

“回陛下的话,只要人的肌肤接触到那种毒液,就会立刻产生灼烧感,然后迅速在四肢百骸扩散,还会四肢麻木,犹如置身火坑,令人十分痛苦,哪怕是骁勇善战的沙场猛将碰到这种东西,也会变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神墨淡淡道,“这是一种肉体凡胎根本就无法抵抗的东西,相当可怕。”

龙祁世一时静默了。

“这种毒液还有一个厉害的地方在于,会传染,如同瘟疫一样,十个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碰到这种毒液,再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其他人便会被感染,也变得四肢麻木伴随着烧灼感,通常活不过三天。”神墨继续说道,“听说,有一位君主就是利用这样的毒液来诛杀叛军。”

神墨此话一出,龙祁世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

君主利用毒液诛杀叛军……

那不就是多年前的天域国皇帝,用此来覆灭了沈家军吗?

算算时间,那时候他也还年少,他记得天域国皇帝曾经亲自来祁国,跟他的父皇谈成了一笔交易,正是毒液的买卖。

天域国的皇帝高价买下毒液,诛杀沈氏皇后的家族,之后沈皇后被打入冷宫,不知怎么的就给逃了,从此就杳无音讯,犹如人间蒸发。

刚才神墨提到了‘叛军’。

沈家军真的是叛军吗?

不,不是。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天域国皇帝与沈家之间的矛盾,但他身为一个帝王,他很清楚,有一个词叫做——

功高震主。

当今天下,将才难求,身为帝王,喜欢良将。然而,在有些情况之下,良将的存在对帝王来说,算得上是威胁。

比如沈家军的首领,沈佑之。

那个家伙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功劳太多,深得百姓们拥戴,百姓们对他的赞美甚至高过了国君。

才会使得天域国皇帝产生了覆灭沈家军的念头。

因为皇帝在嫉妒之余,又有那么一丝惶恐。

一个手握重兵、势力强大的猛将,一旦有了不臣之心,那将会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祁国也有猛将,镇南王就是。

镇南王作为皇叔,身上同样流淌着皇家的血液,如果想要谋朝篡位,这祁国的江山也还是姓龙,并不会流落到外族人的手里,只要他能把大臣们控制得好,他是可以夺位的。

可惜啊,这位皇叔从小笨到大、可能还会笨到老。

父皇在世的时候就说,这位皇叔的脑子里缺了根筋,也就打仗厉害,除此之外……压根就没几个优点了。

对于政事,皇叔并不太关心,整天没事就想着去操练那些兵,文化程度也并不高,民间对他的赞颂……有是有,比起沈家的那位,根本就比不上。

不怕武将打胜仗多,就怕武将也太懂朝政大事。

他对皇叔之所以放心,就是因为皇叔脑子不太好。

如果皇叔聪明绝顶又精明能干……

他或许也无法容忍皇叔的存在吧。

所以,关于天域国沈家军谋反的事情,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天域国皇帝自己乱扣的帽子,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诛杀沈家军的借口,把好好的功臣抹黑成了罪臣,这样他才能够下手,才不会让人觉得他昏庸。

“陛下大概也听说过那件事情吧?”神墨的话语继续在耳畔响起,“那位君主为了诛杀叛军,可费了不少的心思啊。在那场宴会上,皇帝设了埋伏,他带来的人全身都裹得密不透风,确保肌肤不会碰触到毒液,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把毒液撒向叛军。他们的双手双脚都没有暴露在空气中,所以他们不会被传染,而叛军不能预料到这样的事情,所以就被这位君主给歼灭了……”

“朕知道这件事情。”龙祁世道,“关于其他国家的事情,朕也不是特别有兴趣,咱们言归正传,来谈谈卫卿的病情吧。”

皇帝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又道:“神墨,你确定卫卿的这个怪病,与那种毒液所产生的症状是一样的吗?”

“千真万确啊陛下。”神墨悠悠叹息了一声,“可惜的是,这种毒液草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并没有亲眼见过,更别说能拿到手上研究了。我要是能够拿到这样的东西,也许可以琢磨出解决之法,这样一来,卫大人也就有救了,陛下,这件事情还是得拜托您帮个忙,请陛下对外贴出一张悬赏令,寻找这一种毒液,这天下之大,总会有人见过这种东西的吧?只要有人见过,那就应该能够拿到……”

“其实,这种毒液朕的手上就有。”龙祁世不等神墨把话说完,便接过了话,“朕拥有这样的东西,却从来不敢轻易拿出来,因为朕答应过先帝,这种东西万万不能落到外人的手里,尤其不能落入民间,否则会给国家带来极大的麻烦。”

“陛下手上竟然有?”神墨目光中迸发出讶异之色,“那么陛下您知不知道,染上这种毒应该如何解决?”

“正是因为没有解药,朕才不敢随便使用,这东西会传染,要是经过外人的手流入民间,只要有一个人染病,就会通过肢体接触殃及更多人,引发像瘟疫一样的灾难,到时候无法解决,就只能把染病者全杀了。”

“陛下,也许草民可以研究出解药。草民可以对着陛下的面起誓,如果陛下愿意把毒液借给草民研究,草民绝对不会让它落入外人的手里,更不会把此事说给其他人听,陛下可以放心,我的嘴够严,而且,这样也有利于我们救卫大人,不是吗?”

第274章 蓝羽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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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研究出毒液的解药,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龙祁世顿了顿,说道,“别的事情朕对你都挺有信心,但是这件事情……只怕是你也不好办。”

“陛下,草民不敢夸下海口,但试试也无妨吧?”神墨道,“如果陛下的手上同时有毒液和解药,陛下您就可以放心地使用毒液了,哪怕毒液一不小心流入民间,只要我们手上有解药的配方,就不用担心发生灾情。再有,如果朝廷之中有谁不知死活地想要谋反,陛下也可以效仿天域国皇帝,以毒液诛杀叛臣。”

龙祁世之所以要把毒液收藏起来而不利用,是因为他自己手上都没有解药,毒液具备传染性,他担心毒液误伤人而救不回来。

若是有解药在手,他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误伤了人也能够救得回来。

“其实,朕虽然拥有毒液,数量却并不多,而且毒液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制造了,毒液的制作与解药的制作,有着极大的关联。”龙祁世道,“你们听说过蓝羽雀吗?”

“蓝羽雀?”卫长琴接过话,“微臣年少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似乎是一种很美丽的蓝色鸟类,十分罕见,鲜少有人见过,它的速度奇快,很难被捕捉。陛下为何突然提起这种鸟?莫非它和毒液有什么关系?”

龙祁世道:“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才有毒液。关于毒液的配方,几乎所有的药材都能够找到,只有一样东西是缺的,就是蓝羽雀的羽毛。蓝羽雀尾部的羽毛有剧毒,与其他七种毒药混合在一起,就是毒液。而解药的配方……是蓝羽雀的血,几滴血就可以熬成一大锅解毒汤。神墨,你想制造解药,除非你能够找到蓝羽雀。”

“真是不可思议。”神墨道,“头一次听说这样稀奇古怪的物种,陛下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我从没见过蓝羽雀长什么样子。陛下可曾见过?”

“朕哪能没见过?朕还没登基的时候,父皇就在养蓝羽雀了,那的确是朕见过最漂亮的鸟。你们记得凤凰的模样吗?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如同吉祥物一样的存在,蓝羽雀长得像小型的凤凰,比人的巴掌大一些,全身的羽毛从头部到尾部由浅蓝色到深蓝色,很有层次感,只要看一眼,就觉得它很与众不同。”

“陛下果然是见多识广,像草民就没有福气见到。”神墨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好奇之色,“那么这只蓝羽雀后来去了哪里?”

“后来……被一个蠢女人不小心给放跑了。”

龙祁世冷嗤一声,“那是父皇的宠妃,周贵妃,父皇不喜欢把蓝羽雀拿出来供人观赏,一直养在自己的寝宫里,拿金笼子锁着。能见到蓝羽雀的人很少,周贵妃十分喜欢那只蓝羽雀,有一回她过生辰,就向父皇提出想要养几天,她并不知道蓝羽雀真正的作用是用来制造毒液,这个秘密只有几名军机大臣知道,父皇不会告诉后宫妇人,于是,整个后宫都只以为蓝羽雀是父皇的爱宠,由于蓝羽雀神似凤凰,众人便拿它当祥瑞,父皇愿意借给周贵妃养几天,对贵妃而言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

卫长琴听到这里,便猜到了结果。

大概是那位贵妃娘娘拿到蓝羽雀之后,太过得瑟,跟其他人炫耀了,惹来了其他妃嫔的眼红,便放跑蓝羽雀,令周贵妃在先帝面前失宠。

果然——

“周贵妃拿到蓝羽雀之后,便邀了几位高阶的妃嫔来自己寝宫里观赏,向她们炫耀父皇对她的恩宠,其他妃嫔自然是羡慕又嫉妒,众所皆知,父皇对这只鸟十分喜爱,旁人能借来玩几天已经是莫大的殊荣,周贵妃因此而产生优越感,倒也正常。大概是老天爷看不惯她太得意,她提着鸟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鸟笼砸在地上,门给砸开了,蓝羽雀也就飞走了。”

“金笼子的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砸开的。”卫长琴听着龙祁世的话,笑了笑,“一定是这位贵妃娘娘平时得罪的人太多,有人在笼子的门上做了手脚,周贵妃的摔倒,或许也是被人设计。”

“大概是吧。”龙祁世悠悠道,“蓝羽雀飞走了,父皇震怒,周贵妃被打入冷宫,父皇的举动令人感到惊奇,大多数人都纳闷,那只神似凤凰的蓝色小鸟只不过是长得漂亮了点,地位怎会如此高呢?最宠爱的贵妃都比不上那只鸟。之后,周贵妃天天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就在冷宫里自尽了。”

龙祁世说这话的时候,卫长琴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快,以及唇角那抹阴冷的笑意。

卫长琴垂下眼。

周贵妃从失宠到死亡,只怕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一手造成的。

上一任帝王后宫的恩怨,他也知道一些,周贵妃是龙祁世的母后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周贵妃与前皇后,好比李贵妃与现任皇后。

大皇子殿下大概也是像曾经的陛下一样,恨透了李贵妃吧。

所以……蓝羽雀是皇帝陛下放跑的?

第275章 他得了疑难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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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羽雀逃走了之后,陛下可有再见过?”

“没有。”龙祁世摇了摇头,“自从蓝羽雀被周贵妃放跑了之后,朕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如果有运气见到,朕会用尽一切办法再抓回来养,可惜……这天大地大的,不知该去哪里找。”

“如果是这样的话……微臣大概是没救了。”卫长琴的唇角浮现一抹苦笑,“也许微臣与陛下的君臣缘分就快尽了。”

“虽然找不到蓝羽雀了,但毒液还有呢,也许神墨真的有本事可以救你呢?就像他说的,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他不行。”龙祁世略一停顿,又道,“这么多年朕都没有使用过毒液,那么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接触到毒液呢?”

除非——这毒液是从天域国流传过来的!

是了,他不使用毒液,可不代表天域国的人也不用。

当年父皇把毒液卖给了天域国皇帝用来诛杀沈家军,天域国皇帝应该没有把那些毒液用得一干二净吧?或许他也想留存一些下来,找人研究出配方。

呵……

没有蓝羽雀,不管他找多少名医,都别想复制。

当年父皇之所以敢卖,是认定了其他国家的人就算得到一些毒液,也生产不出来,这东西落入他们手里只会越用越少,对祁国不会有什么影响。

再说了,如果毒液在其他国土上爆发了疫情,那也是其他国君应该操心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自己国土上发生的事,压根就不用去操那个心,只要能够保证其他国的君主制造不出来便好了。

卫长琴好端端的会感染上毒液,是否与天域国的人有关?

“卫卿,你可曾与其他国家的人发生过矛盾?”龙祁世并不愿意泄露先帝与天域国皇帝毒液买卖的事情,便随意地找了个理由,“父皇曾经微服出巡游山玩水,带了一些毒液在身上防身,但是在游玩的途中,不慎丢失了几瓶,正是在天域国丢失的。”

卫长琴听他这样编造,面色依旧没有波澜,只是叹息了一声,“天域国那边,微臣只和太子有矛盾。”

“难道是他派人来害你的?”龙祁世眉头微微蹙起。

那人都快死了,还能惹出那么多麻烦事儿来。

“微臣不知是不是他,毕竟手上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

“罢了,先不想这个问题了,朕希望你能够好起来。这样吧,神墨,朕可以给你一点儿毒液,只有一点儿。你好好琢磨琢磨,但是你千万要记住了,这东西你不能给任何人,哪怕只是一点儿,也可以感染不少人了,如果因为你的疏忽,使得这东西流入民间,引来麻烦的话,朕一定会把你治罪的,哪怕你帮过朕好几次,也不会留情。”

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得先把狠话给放出来。

神墨闻言,连忙说道:“陛下请放心,陛下您既然愿意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就万万不能给陛下惹麻烦,我向陛下借这个东西,只是为了治疗卫大人,除此之外,不会做其他用处,更不会拿来害人的,等用过之后,还给陛下就是了。”

龙祁世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站起了身,“你跟朕回宫去拿,此事一定要保密,可别泄露给旁人听了,要不然也拿你问罪。”

“陛下请放心,我懂得分寸。”

神墨说着,便跟上了龙祁世的脚步。

卫长琴眼见着二人离开了视线,这才缓缓地躺回床上去。

龙祁世愿意借出毒液,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可惜剩下的那一半……很不容易呢。

就算把毒液拿到手了,也不一定就能制造出来。

当初他指望着能够拿到毒液的配方,大量进行制造,要专门拿到天域国去用的,可是如今知道了配方之中最重要的一样材料是蓝羽雀的羽毛……

蓝羽雀,也不知该去哪里寻找。

只能先到各大黑市去打听了,说不定能够有点儿线索。

再说神墨跟着龙祁世进了宫,等候在龙祁世的明德殿外。

他当然不可能跟着龙祁世进去,看龙祁世藏毒液的地方,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大殿外。

片刻之后,龙祁世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拇指大的琉璃瓶子,瓶子里装着一点儿黑色的液体。

说了给一点儿,还真的是一点儿,液体的高度大概跟米粒差不多。

“这个就是了,配方也顺便给你。”龙祁世把装有毒药的瓶子递给了他,另一只手递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如果你能够找到一样东西代替蓝羽雀的羽毛,那你就功不可没了,当然,朕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高,只不过是抱有一丝期待罢了。”

蓝羽雀的羽毛,大概是找不到什么样的药品可以代替吧。

没有蓝羽雀,就只能抱有这样的一点儿盼望。

“多谢陛下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力的。”神墨把东西全收进了怀里,“陛下放心,此时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嗯,退下吧,希望过几天能够听到你带来好消息。”

神墨告退离开,迅速回到了卫府。

“长琴,接下来的几天你可以不用去上朝,甚至可以不用出门,你就躺在屋子里,不会有人来看你的伤口,你也就用不着受药膏的苦了,赶紧把解药给抹上吧。”

神墨希望卫长琴能够少受些苦楚,而卫长琴此刻关心的却是毒液的事情。

“毒液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陛下说只给一点儿,还真的就是一点儿。”神墨从怀里掏出了瓶子,“你看。”

说着,他也打开了配方,“制作毒液所需要的药品,真的不难找,其中有几样材料满大街都是,比如砒霜、朱砂、鹤顶红……除了蓝羽雀的羽毛,其他的都好办。”

可惜不知道蓝羽雀的踪迹,就真叫人头大。

“我甚至都有点担心一个问题。”神墨道,“陛下最后一次见到蓝羽雀,是在他年少的时候,多年过去了,你说蓝羽雀还活着吗?也不知道这种鸟到底有几只,反正我是没运气见过,我现在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想,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蓝羽雀的羽毛。”

“不要着急。”卫长琴看见神墨眉宇间的忧虑,劝说道,“至少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部分,放宽心,运气是强求不来的,如果实在找不到蓝羽雀的踪迹,也不必过分懊恼,也许……你能够配出另一种差不多的毒液呢。”

“但愿如此吧。”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有护卫在门外禀报——

“相爷,顾大人来了,说是找您有事。”

卫长琴听闻此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小清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他身上抹了药膏的痕迹都还没消除,手臂和脖颈上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更令人无奈的在于,涂上解药以后也不会马上消除,黑紫色的痕迹退散也有一个缓慢的过程,没有半个小时是不会消失的。

如果被小清给看见,她又该担心了。

“拦住顾大人,别让她进来。”神墨自然是明白卫长琴此刻在想什么,便朝着门外的护卫说道,“就说相爷现在不方便见客人,请顾大人改日再来,或者先去大堂等候,如果她不介意要等很久的话,你也不必打发她走。”

“是。”

护卫虽然有些疑惑自家相爷为何不见顾相,但也没多问,只按照吩咐去大堂给顾珏清回话了。

“顾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相爷现在不太方便见客,您能不能改日再过来?”

“不方便见客,他在干什么事情不方便?”顾珏清悠悠道,“本相真的有事,如果你一定要说他不方便的话,你也得给个具体原因。”

“这……顾大人,我只是个看门的护卫,不是在相爷身边贴身伺候的,相爷说不方便,也没具体说什么原因,我只负责转达,哦对了,如果您一定要见相爷,在大堂等候也是可以的,如果您不嫌等候的时间太长,我也绝不会请您离开的,您考虑考虑?”

“这样啊……那本相也不为难你了。”顾珏清道,“本相不忙碌,等人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去回复你们家相爷,本相在这儿等着他。”

“是。”护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大堂。

他的脚才跨出大堂,顾珏清也从椅子上坐起了身,跟了上去。

让她在大堂里干等着?才不要。

他居然说自己不方便,她倒要看看哪里不方便了。

通常说不方便……是沐浴或者上茅房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是这两种情况,也用不了等太长时间,更不用隐瞒护卫。

连护卫都说不上来的事情,她真的很好奇会是什么事情。

关于他的事情,她就一定要知道。

如果是寻常朋友,硬要去挖掘人家的事情那就是无礼了,可长琴与她是恋人,她就是什么都想知道,忍不住好奇心。

她的脚步轻快,前边的护卫竟没有发觉,直到护卫走到卫长琴的屋外,刚准备禀报,余光就瞥见有一道人影走了下来,转头一看就吓了一跳。

“顾……顾大人?”

这位顾相刚才明明说好要在大堂里等候的,怎么就跟上来了呢?

主人都说了不方便,客人还硬是要见,这岂不是有些无礼吗。

“哦,是这样的,本相在大堂里实在是坐不住,就想着散散步,一不留神就走到这里了,你放心吧,本相是不会硬闯进去的,既然是要等候,那么在哪里等都是一样的吧?在大堂等也好,在卫相的屋外等也好。”

“可是这……”护卫脸上浮现为难,“顾大人,您这样于理不合。”

“你是想说本相没有礼仪是吧?”顾珏清微微挑眉,“失不失礼,主要得看主人生不生气,若主人对我的举止感到不满意,那我就是失礼了,可主人若是对我没有意见,那就不是失礼了嘛,卫相与本相之间的交情,绝不是普通朋友,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卫相!你说本相的话有没有道理?”

顾珏清说着,还大力拍了一下门板,“如果你认为本相说的话没道理,认为本相不知礼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说,你不想见到本相,本相自然会离去,要跟你商量的重要事情,也就不商量了。”

护卫听着这话,心道一句:莫非自家相爷和顾相达成了什么交易?顾相这般耍威风,肯定是有筹码的,相爷如果不给顾相一个面子,说好的交易是不是就泡汤了呢?

作为尽职的属下,是不会去挖掘主人的秘密的。

这一刻他只好选择闭嘴了,毕竟两位相爷之间的机密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

此时此刻,坐在床榻上的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小清还真的是不安分……

她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摆明了就是威胁他的。

她是个敏锐的人,大概是怀疑他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她,这才想要过来一探究竟。

毕竟她跟他之间不是寻常的关系,他也早就对她有过承诺,与她之间没有秘密,不能欺瞒。

所以,她就是仗着他做出来的承诺,要对他的事情刨根究底。

如果他现在回答她,说不见她,那就是让她在卫府护卫的面前闹了一个没脸,她大概也会因此生气的。

“长琴,我觉得这事可能瞒不住。”神墨正坐在床沿边替他涂药膏,小声说道,“顾相的脾气,咱们也了解,护卫说你不方便,她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也许认为你有什么事情隐瞒她,想要过来看个究竟,你若不理她,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也许她为了教训你,也十天八天甚至一个月都不理你?”

神墨觉得顾珏清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罢了,还是让她进来吧,她都已经跑到屋子外来了,当着手下的面,我不想让她没面子。”

“真是怕了她了。”神墨放下手里的药膏,站起了身去开门。

“顾大人,您这好奇心还真是大啊。”神墨望着门外的人,慢条斯理道,“既然您都已经过来了,就不能让您白跑一趟,请进。”

说话的同时,护卫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顾珏清抬起了脚步,跨过门槛,就闻到空气中有一阵淡淡的药香味。

“什么味道?感觉有点药味……”

顾珏清的同时,已经看向了卫长琴。

下一刻,她的声线陡然拔高——

“你的脖子怎么成黑的了!”

卫长琴脖颈处的黑色痕迹还没来得及涂药,顾珏清自然是一眼就能看见了。

回想起护卫刚才说的‘不方便’,再联系到此时此刻闻到的药香味,她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想。

长琴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正在上药,怕她担心,不敢让她知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病,根本就不用隐瞒着她。

不想让她知道的病,也许是什么疑难杂症?

顾珏清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消沉了。

忽然忍不住就想起一些小说里狗血的剧情发展。

男主角得了严重的病,不敢告诉女主角,自以为是地赶走女主角,把女主角推远,甚至让女主角怀疑他不是良人,不值得浪费感情,如此一来,有点骨气的女主角就会转身离去。

她的人生不要撒上这样的狗血!

“卫长琴,你答应过我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得告诉我,如果你生了病,就想把我拒之门外,或者找借口把我推远,我就……”

“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卫长琴笑了笑,“我这不是让你进来了吗?”

“报复你的躯体有什么意思?我会打击你的内心。我找十个八个男宠,让你头顶一片大草原,绿帽子顶到房梁上。”顾珏清冷笑一声。

卫长琴还有心思说笑,应该不是什么绝症了。

那就好……

但是,既然要隐瞒着她,应该也不是小病。

她注意到了他的额头上在冒汗。

第276章 帮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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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只不过是一出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顾珏清忽然注意到了摆在床头的药罐,走上前一看,里面是雪白的膏体,便询问道,“这是什么?你的药吗?”

“嗯,只要把这药膏涂抹在身上发黑的地方,这些黑紫色的痕迹很快就会退散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又何必紧张?”

卫长琴说得轻描淡写,顾珏清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如果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何不敢见我?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这些黑紫色的痕迹是怎么回事?”顾珏清说着,伸手便要去扒他的衣领,“本来又白又嫩的,非要把自己涂得这么黑……”

稍微扯开了衣领一看,从脖颈到锁骨处,再往下都蔓延着大片的黑紫色。

“咳!”身后响起神墨的一声咳嗽,“顾大人的举止如此豪放,果真是女中豪杰。”

顾珏清这才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场,就这么直接扒开卫长琴的衣服,似乎是有点不太合适……

她收回了手,道:“看到你这样不正常的肤色,有些激动了。”

“你们聊吧,我回自己屋里去休息会儿,对了顾相,既然你过来了,就帮长琴上药吧,药膏涂抹在黑紫色的部位,抹均匀就好。”

神墨说完便离开了,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顾珏清拿起了药罐子,挖了一小勺出来,“你这身上的痕迹究竟有多少?”

“也就只有双臂,还有脖颈到胸膛这一片区域。”

“你看你这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顾珏清说着,伸手帮卫长琴轻轻擦拭额上的汗珠,“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你若不跟我说实话,我回头就去逼问神墨,所以你最好把答案直接告诉我。”

“这不是冷汗,是热的。”卫长琴解释道,“我是在效仿染上毒液的后果,当年沈家军染上毒液,就是像我这样的症状。肌肤呈现黑紫色,身躯产生烧灼感,就算是在冬季,也如同在火炉里,所以冒汗是很正常的现象,只有让皇帝亲眼见到的症状,他才会相信我被毒液感染。”

“原来是这样。”顾珏清低下头,掀开了他的衣袖,望着他那黑紫色的手臂,心疼道,“肯定会痛的吧?这么冷的天你都能冒出热汗来,是真的有那种在火炉里被烧的感觉?赶紧把药抹上!”

顾珏清说着,便立即付出行动。

她把药膏擦在了卫长琴的手臂上,正打算抹开,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衣服穿在身上,这实在是障碍物……

药膏涂抹在肌肤上,需要有一个吸收的过程,如果穿着衣服上药的话,药膏都粘到衣服上了,这样还能发挥药效吗?

擦拭外敷药,通常都要保证一段时间的干燥,等药效都吸收了才好穿上衣服。

“长琴,是不是得先把衣裳给脱了?”顾珏清道,“要不然怎么擦药……”

“嗯,是得脱。”

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随即扯开了自己的腰带。

顾珏清眼见着他褪去了上衣,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披散着长发光裸着上身的模样,还挺诱惑。

虽然上身有大部分区域黑紫,有些破坏美感,但是并不影响他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庞。

他的脸终究是没有瑕疵的,一头乌发如同绸缎一般漆黑而直,一看就觉得发质特别好。

如果能把身上那些黑紫色的区域给去掉的话,会更加赏心悦目的。

他虽然身形偏瘦,却是肌理紧实,看起来并不文弱,由于个子高挑又瘦削的缘故,穿起白衣服总有一种飘逸之感。

顾珏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这头发保养得也挺好,连我看了都羡慕。”

“你若喜欢,剪一撮送给你。”卫长琴淡淡一笑。

“你别乱剪。”顾珏清白了他一眼,开始给他上药。

她知道,他故意跟她说笑,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心里不要那么在意。

为了得到毒液的配方,他愿意用尽方法,哪怕是伤害他的躯体。

幸好……疼痛只是暂时的,擦完药之后就能好起来了。

心里装着仇恨的人,意志力似乎都比寻常人更加坚定,他们都不在意吃苦,尤其是皮肉之苦。

“小清,别不高兴,我如今的感受,还远远比不上当年沈家军受到的伤害,我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子而已,身躯上的疼痛,能够更让我更加牢记仇恨,一刻也不能忘。年少时我没有能力复仇,如今我能够取得皇帝的信任,得到毒液,心中还是很欣慰的,皮肉之痛对我来说实在不足挂齿。”

“我知道你心里带着仇恨,我也恨。可你总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仇恨要记着,身体也要照顾好才行。”

“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如果只靠着一张嘴,是不能说服皇帝借来毒液的。只有让他觉得我命不久矣,他才会发一发慈悲,借出一点儿毒液来给神墨研究,如今毒液和配方都已经拿到手了,就差一样材料。”

“差什么材料?”顾珏清问。

“蓝羽雀的羽毛,你听说过这种鸟吗?浑身都是宝贝,羽毛可以拿来制毒,鲜血可以拿来解毒,它的一根羽毛,够制造几大桶的毒液,几滴鲜血,能够煮出几锅的解毒汤,只要拥有它,中毒也不怕,害人也方便。”

“世上竟有这样稀奇古怪的鸟?”顾珏清听得一阵惊奇,“我只听说过一种名叫鸩的毒鸟,用它的羽毛来泡就可以毒死人,鸩酒的传言也由此而来。你说的这种蓝羽雀,和鸩鸟差不多,但比起鸩还要更加厉害一些。”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卫长琴的叙说,她不相信会有这样的鸟类。

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识过。

“是陛下告诉我的。”卫长琴道,“我对于陛下来说,是个有用的人,再加上他看我也顺眼,自然不会舍得我死,所以,关于毒液的秘密,他并没有隐瞒……”

接下来,卫长琴便把关于蓝羽雀的事复述给了顾珏清听。

“那位周贵妃也是太得意忘形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顾珏清一边帮卫长琴抹匀了药,一边说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自以为有帝王的宠爱,行事都不知道收敛,如果真那么喜欢蓝羽雀,就应该放在自己的寝宫里偷偷养着,而不是拿出来给后宫众姐妹观赏,炫耀自己的恩宠。

太过张扬,自然会招人眼红,逮着机会就要给她使绊子的。

好好的她怎么就给摔了一跤?笼子掉在地上还把门给摔开了,摆明了就是有人设计好的,故意要让她失去皇帝的宠爱,那蓝羽雀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是制造毒液与解毒的关键,就那么给放跑了,皇帝必然是雷霆震怒,没杀了周贵妃都算是法外开恩。

虽然皇帝没有下杀手,周贵妃终究还是活不过去,想想也是,平时太得瑟了,流落到冷宫,仇家还不得一个个上门去落井下石?皇帝说是在冷宫里自尽,说不定是给人弄死的呢。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就听卫长琴说道:“皇帝陛下虽然称不上多聪明,但他着实是个狠心的人,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笼子被人做手脚,以及周贵妃意外摔跤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为了协助他的母后铲除周贵妃这个敌人,也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储君之位,他不惜放跑了蓝羽雀,因为他知道,寻常的错误是很难导致贵妃失宠的,只有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贵妃才会彻底失去优势,任凭她耍尽心机都不可能翻身了。”

顾珏清讶然,“皇帝陛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可曾考虑过,蓝羽雀被放跑,也等于他失去了一个无价之宝。因为他继承帝位之后,他也需要毒液作为秘密武器,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他就不用担心任何的暴乱,以及威胁到他地位的各种因素。”

失去了蓝羽雀,就意味着毒液不会再有解药了。没有解药便不能够轻易使用,以免最终太难收场。这种东西就像病毒一样会随着肢体接触而传播,一个不小心流入民间会引发大灾难,闹得人心惶惶。

哪怕身为龙祁世器重的大臣,她也从来没听龙祁世提起过毒液的事情。

毒液的秘密,是每一任帝王都不愿意泄露的,这种秘密武器就应该偷偷压箱底,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家军就是败在这种难以预料的情况之下,导致全军覆没,只留下一些伤残的余党没有出席而侥幸逃脱。

龙祁世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放跑了蓝羽雀?蓝羽雀离开笼子的那一刻,他也就失去了将来最大的一个保护伞。

“小清,你是不是理解不了他的做法?”卫长琴笑了笑,“当时他还年少,不一定能把目光放得太长远,况且,先帝时期的后宫之争与夺嫡之争十分惨烈,如果他不能够保证自己顺利登基,蓝羽雀这个宝贝也就不会落到他的手上,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首先得保住他自己的地位才行,周贵妃母子失势,他才能够高枕无忧,否则他寝食难安的,随时都要担忧自己和生母的地位。”

“原来如此。”顾珏清道,“我倒是没去打听过先帝时期的争斗,对于后宫妇人的那些事我一向是不太感兴趣的。”

听长琴说起先帝时期皇子们夺嫡激烈,她忽然能够理解龙祁世,年少时的他,考虑的也是有道理的。

若他争不过周贵妃的儿子,连皇帝都做不了,蓝羽雀也落不到他的手上。失了蓝羽雀,灭了敌人,他才能睡得了安稳觉。

“难怪先帝会和天域国皇帝做毒液的买卖,因为他认定了天域国皇帝就算留着毒液也压根制造不出来,只会越用越少,这对于祁国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顾珏清说到这儿,叹息了一声,“现在我们也没有蓝羽雀的下落,就算知道毒液的配方也配不出来。”

“别急,我在等神墨的最终结果。”卫长琴道,“也许有什么东西能够代替蓝羽雀的羽毛?派人四处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有点线索,至少我们的计划算是完成一半了,不用太过急躁,这么多年我都已经等过来了,我现在的耐心很好。”

“嗯。”

两人说话期间,顾珏清已经给他上好了药并且涂抹均匀。

“这些黑紫色的痕迹什么时候才能退散?看着真是怪难看的。”顾珏清忍不住数落了一句,“还好你没往自己的脸上涂,否则我都要忍不住嫌弃你。”

“明知道你喜欢我这张脸,我又怎么会自毁容颜?”卫长琴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我若变丑,可就配不上你了。”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这张脸,还有你这身皮囊也要珍惜,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接受不了丑陋的,下次你要是再把自己涂成这个鬼样,我肯定饶不了你。”顾珏清状若威胁地警告,“下次如果还需要用到苦肉计的话,换我上,咱们轮流来。”

“放心,没有下次了。”

“我现在可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嘴上说着没有下一次,等下一次需要用到苦肉计,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用,而且你并不会跟我商量对不对?你这是不尊重我,既然要同甘共苦,我就不愿一直安逸下去。”顾珏清顿了顿,道,“我会忍不住心疼的。”

“有你这句话,我都不觉得疼了。”卫长琴唇角轻扬,“好听的话能够治愈伤痛,你再多说一些给我听,可好?”

“好你个大头鬼。”顾珏清伸手去掐他的脸,“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不要总是开玩笑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对皇帝有用处,我对他同样有用处,我还能管他吃喝呢,他对我的关心可能还会比对你的要多一点点,我用苦肉计也绝对奏效。”

“你手劲好大。”卫长琴叹气,“我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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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祁世:评论区总有人说朕不聪明,想造反吗?你聪明,你当个皇帝试试啊!啊!

第277章 气到她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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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清收回了手,冷哼一声。

卫长琴伸手抚了抚被她掐过的右脸,“一言不合就动手,可真是凶悍啊。”

“嫌弃我凶悍了?卫大人当初奋力追求本相的时候可没嫌一句啊。”顾珏清悠然道,“果然,追求到手之后就没那么珍惜了。”

“又在胡言乱语了。”卫长琴无奈地笑了笑,“哪怕你凶悍,我也喜欢。只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绝不是在嫌弃。”

“赶紧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顾珏清说着,又从柜子里挑了一件厚实点的外衣,给卫长琴披在肩上,“解毒了之后,身上就不会有烧灼感了,一定得注意保暖。”

说话的同时,帮他拢紧了衣领。

卫长琴在唇角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对了,你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听你跟护卫说,有要紧事要跟我商量。”

“哦,对!你要是不提起来,我差点都忘记了,光顾着给你擦药。”顾珏清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卫长琴,“我总不能跟你的手下说,我找你,是因为绣了个荷包想要送给你吧?当然只能随便找个借口,说有要事相商,这样他才不会怠慢了我。”

卫长琴望着顾珏清递过来的荷包,眸中划过一抹亮光。

荷包,是女子对男子表达情意的一种象征,大多是在乞巧节的时候送出。

男子向女子表达情意,是赠鲜花。

不止祁国有这样的风俗,纵观许多大国都是如此,乞巧节当天,年轻男女们给心上人赠送信物,对方若同意再一起,就会回一个信物。

“乞巧节都还没到呢。就算要互赠信物,也该我先主动给你送鲜花才对。”卫长琴说话的同时,伸手接过顾珏清递来的荷包。

荷包上是一朵花的图案,虽然针脚看起来不够精致,但考虑到小清是个初学者,他认为能绣到这个程度也还好。

然而,当他把荷包反过来的那一刻,却怔了怔。

荷包反面绣的是两只鸭子?

“作为初学者,这荷包的手艺很不错了,花朵的样式简洁,边缘的针线整齐。”卫长琴很给面子地夸奖着,“还有这两只鸭子,也……”

还不等他想出夸奖的形容词,顾珏清便口打断了,“那不是鸭子!”

卫长琴抬眸看她,“嗯?”

不是鸭子……

糟糕,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绣出鸭子,鸭子又不代表什么意义,真正代表情爱意义的应该是鸳鸯!

可他是真没看出鸳鸯的样子来,但凡有点儿鸳鸯的姿态,他都可以昧着良心夸奖下去。

哪知道鸭子两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是我不好,眼拙了。”卫长琴连忙改口道,“这对鸳鸯……虽然差了点火候,但我相信你下一回一定会绣得更加好。”

“为了想出赞美我的词汇,想必是挺累的吧?”顾珏清有些哭笑不得,“我明知道自己的手艺不怎么样,还是要拿到你面前来献丑,其实我本来想做得更好看点,可是做了好几天,也就只做到了这种程度,我又舍不得扔……”

“为何要扔掉,这不也挺好看的?”卫长琴连忙安抚道,“街上卖的那些荷包花里胡哨,上面的花样看得我眼花缭乱,送我都不要,我就是喜欢简洁的。”

“你已经口是心非到了这个程度……”

顾珏清心里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的。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以后还要绣东西给我,千万不要绣太复杂的。”卫长琴一本正经道,“简单就好。”

要是太复杂就更加不能看了,而且还浪费她的精力和时间。

“好……”顾珏清道,“距离乞巧节还好几个月,我觉得送这东西也不一定就得挑日子,先送你一个,等乞巧节当天,我再做个更好看的给你。”

虽然卫长琴不要求她会女红,她还是想入乡随俗,像其他女子一样给心上人送荷包什么的。

总不能都花钱买礼物来送吧?亲手做的才能真正表达心意。

“你送的荷包,我一定会用的。”卫长琴笑道,“不能枉费你的一番辛苦。”

顾珏清心中甚慰。

……

晚些顾珏清回到顾府的时候,在用膳期间打开了卫长琴画的图。

图上是一只类似凤凰的小鸟,羽毛由浅蓝到深蓝呈现渐变,头顶上的翎羽显得十分神气,虽然形似凤凰,但是只比手掌大一点。

长琴说,这应该就是蓝羽雀的样子,虽然没有见过蓝羽雀,但皇帝确实是这么形容的,按照印象里的画下来,与真实的蓝羽雀应该相差不了多少。

真的是一只相当漂亮的鸟了。

常听人说越漂亮的事物就越危险,这话在蓝羽雀的身上就很好地体现出来了。

顾珏清正吃着饭,顾桃紫端了一个瓦罐过来,“爷,我给你炖了乌鸡汤,补身子的。”

“好,你先放下来,过来看看这张图。”顾珏清说着,向顾桃紫展示手中的图画,“桃紫,你一向很会打探情报,有没有见过这种鸟类?”

“没有。”顾桃紫望着画上的鸟儿,“这蓝色的小鸟长得可真好看,如果我有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爷要找这种鸟做什么?”

“哦,这是我帮一位朋友找的,具体原因就不太方便说了,你派些人去各大黑市,以及花鸟市场去打听,我要高价悬赏这种蓝色小鸟,能提供准确消息的,赏金五百两,能把小鸟送到我面前的,赏金五千两。”

“这小鸟竟然如此值钱啊?”顾桃紫回过神来,赞叹了一句,“不过它确实长得也好看,有点儿像缩小的凤凰,爷,你确定世间有这样的鸟吗?会不会压根就不存在?”

只因闻所未闻。

“我确定有。”顾珏清道,“总之,多派一些人出去打听,有消息就回来禀报,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是。”

……

次日中午,顾珏清在厨房里忙活着。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鲜香咸辣的味道。

顾珏清拿锅铲翻着眼前的鱼汤,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好久没吃酸菜鱼了,甚是想念。

才打了一碗起来,就听见厨房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刚经过顾府墙外,闻到香味,鬼使神差地就进来了,还有多的吗?能不能分我一碗。”

顾珏清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好几天都没看见蝶王了,这厮在追求口腹之欲这点上,跟皇帝真是很像,对美食毫无抵抗力。

对于他经常来蹭饭的行为,顾府里的人们早已司空见惯。

“煮了一大锅呢,自己盛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顾珏清说着,吹了吹碗里的热汤,“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吃,想叫桃紫他们一起吃的,不过既然你来了,你就吃到饱,他们是我府里的人,跟我住在一起多得是机会吃。”

得到了顾珏清的批准,蝶王便毫不犹豫地自己拿碗筷去盛了。

自从把顾珏清的秘密一不小心泄露了之后,他的心里就有了负罪感,好几天都不太敢过来见她。

然而,有时候在街上晃悠着,不经意地就会经过顾府,这厨房离围墙又近,做饭的香味飘到墙外去也正常,他一闻到熟悉的香味,就觉得是她在做饭了。

实在想念她的手艺,便进来了。

他盛了一大碗,和顾珏清一起端到了门外的石桌上吃。

“蝶王,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了,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够不够了解?”顾珏清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听蓝羽雀的机会。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是想打听什么吗?我倒是认识几个专门卖情报的人,情报几乎都是挺准确的,价格不便宜,不过对于我们来说,称不上贵。”

“那好,你去帮我问问这个。”顾珏清把蓝羽雀的图案递给了他,“那些专门负责卖情报的,小道消息应该很多吧?问问他们有谁见过这种鸟?价格好商量。”

蝶王望着图画上面的蓝色小鸟,怔了怔。

“你发什么愣?”顾珏清询问道,“你该不会是见过吧?”

“我还真的见过。”蝶王道,“你找这只鸟有什么用?”

“你居然见过,那你赶紧告诉我!”顾珏清的目光中迸发出一抹亮光,“你要是能帮我得到这只蓝色小鸟,就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了。”

蝶王望着她喜悦的模样,连忙说道:“你先别抱太大的希望,只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只鸟,我一年前在一个江湖人组织的珍宝拍卖会上见过的,卖鸟的人跟客人们吹嘘,说这是神鸟,凤凰的后裔,吃了之后可以延年益寿,还有助于增强功力……”

顾珏清顿时呼吸一窒,“你不要告诉我它被吃了!”

凤凰后裔,吹牛吹到这个程度怎么不上天呢!

这显然就是江湖骗子,逮住了蓝羽雀,觉得品种稀有又漂亮,才想忽悠那些有钱人来竞价。

起码这只鸟的外形是真的神似凤凰,稍微吹嘘一点,说不定真的有傻子信。

还延年益寿增加功力……

只怕要被毒死!

不对,如果真的被吃了,肯定是要拔毛再吃,把有毒的羽毛给拔了,剩下的血肉就是无毒的吧?

顾珏清忽然就沮丧了。

祁国先帝视若珍宝的鸟,后宫中人们视为吉祥物般的存在,怎么就能进了别人的肚子……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是没看见它被吃的,但八成是凶多吉少。”蝶王眼见着顾珏清失落,又道,“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当初卖鸟的人把这只鸟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惊奇,能参加这个拍卖会的全是富豪,所以,这只小鸟的存在,的确能够激发富人们竞价的心情,神鸟凤凰是传说中的祥瑞,不少人觉得这鸟吉利,我当初也是图个新鲜想买回来,可是那帮富豪竞价得太狠,到后面已经是几十万两,他们把价格抬得这么高,我都懒得争了。”

顾珏清:“……”

她以为自己赏金五千两,就一定会引得各路想赚钱的人去寻找,毕竟这笔钱真的是大数目。

可祁国的皇城,是这片国土上达官贵人最多的地方,豪掷千金万金的事情实在不罕见,尤其达官贵人们都有攀比的虚荣心理,见到蓝羽雀时被激发了新鲜感,纷纷喊价。

这个世道也不缺乏迷信的人,有人八成觉得这鸟长得像凤凰,吃了说不定有好运。

如果蓝羽雀真的被吃了……

气到她吐血。

肝疼,肺疼。

真想把那个卖鸟的抓过来揍。

“我那时候也不缺钱,但是就为了一只鸟,我也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钱,所以最后就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这只鸟究竟被谁买去。”蝶王望着顾珏清,抽了抽嘴角,“我要是早一年认识你,知道你喜欢那只鸟,几十万两我也给你买来。”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顾珏清伸手扶额,“你就告诉我,被谁给买走了?在没有听到买家的确认之前,我不相信它被吃掉。”

“是被一位穿着打扮十分华丽的贵妇人给买走。”蝶王顿了顿,又说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她身边的老男人,这种拍卖会还卖奴隶的,鱼龙混杂,所以很多达官贵人都不喜欢露脸,那个老男人与那个贵妇就是戴着面具参与竞价,贵妇的岁数不大,最多三十岁,老男人至少也得有五六十以上了吧,贵妇对这只鸟很感兴趣,老男人便豪掷三十万两,最后贵妇捧着鸟笼子,和老男人离开了。”

“交易的地点是在哪里?”

“就在皇城郊外,应该全都是这皇城里的达官贵人去。”

“关于老男人与贵妇的身份,有没有一点儿线索呢?”

能一下子扔出几十万两,绝对是这皇城内有名气的富豪。

那些小门小户就可以排除了,二品以下的官员几乎也不太可能。

如果按照财富来排行的话,可以先从皇城内排行前二十名富豪开始查,年龄在五六十之间,家中应该有个三十来岁的妻子或者宠妾。

这么筛选下来的话,应该也不会太难找吧。

第278章 老牛吃嫩草

“我也猜不出那两人是什么身份,老男人个子不算高,偏瘦,头发白了将近一半,贵妇身段倒是挺好的,头发乌黑,一丝白头发都看不到,肤色也挺白,珠光宝气的,从头上到脖子上到手上,都有装饰,透着一股俗艳。”蝶王说道,“我能记住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们身边带了不少护卫,看起来还挺气派的。”

“你提供的这些消息也不少了。”顾珏清此刻的心绪已经平稳了些,“但愿蓝羽雀还活着。”

虽然那个卖鸟的胡乱吹嘘了一番功效,买家也不一定就全信,或许看蓝羽雀长得好看,不忍心下锅呢?

蝶王劝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是有道理的,可在她没确认蓝羽雀已经死亡之前,她一定要知道它的下落。

“我可以帮你一起找。”蝶王边吃边道,“回头去问问我认识的那几个包打听,看他们是否知道皇城里哪家达官贵人有养漂亮的小鸟。”

“多谢。”

“用不着跟我客气。”

“如果那两个买家真的在皇城之内,想打听起来不难,这样吧,我需要一份富豪的名单,家财能排在皇城内前二十名……”

“这种名单不一定准确吧?有些人钱很多,但是财不外露,不告诉外人自己有多少钱,咱们也打探不到吧?”

“隐形的富豪找不到就先不找,把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富豪的先记下来,他们的年龄、体型、家中有几个妻妾,包括妻妾的年龄,这些肯定不难打听吧?”

“不难。”蝶王应道,“那些卖情报的人,只要给银子,他们干活绝对利索的,再说了,你要打听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机密,对他们而言没有难度,少则一天,多则两三天,就能有结果了。”

“那好,那几个人收费是怎么收的?”

“钱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蝶王颇为豪气地说道,“在你这里蹭了这么多次饭,总该给你回报,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我再去打一碗鱼汤。”

说着,端起碗便进了厨房。

盛好一碗鱼汤出来之后,就看见桌子上放着几张银票,全都是面额千两的。

蝶王翻了个白眼,“收回去,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白吃白喝了那么多次……”

“作为朋友,是不可能介意你串门蹭饭的,如果要收你饭钱,那就不是朋友了。打听蓝羽雀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

算得这么清,真是的。

蝶王不想与她争辩,只好收了银子,喝完鱼汤之后便离开了。

……

卫府。

卫长琴倚靠在床榻上,望着手掌心躺着的荷包,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想象着顾珏清一身男装低头刺绣的样子,那种画面有些违和,但是……也蛮有趣的。

卫长琴正沉浸在欢喜之中,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来人敲了敲房门,“长琴,该吃饭了。”

是神墨的声音。

卫长琴道:“门没闩上,直接推进来就好。”

房门被推了开,神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卫长琴既然要佯装中毒,那就得连卫府里的人一起瞒着,因此他现在的一日三餐都送到屋子里,他本人闭门不出,营造出卧病在榻的迹象。

“先喝点汤吧,挺清淡的鱼汤。”神墨给他盛好了一碗汤,端到了床榻边时,一眼就看到了卫长琴手里的荷包。

他手上的这个荷包……看上去有点糙?

“这该不会是顾相送给你的吧?”神墨问了一句。

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很少看到做工这么差的荷包。”神墨直言不讳,“如果是大街上买的,做成这样……那根本就卖不出去吧?白送的话或许有人要。”

此刻顾珏清不在,他才敢说实话,若顾珏清在场,这些话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以免被她眼神凌迟。

而卫长琴对于他的言论感到有些不悦,飞了一记眼刀过去,“真有这么难看吗?”

“总觉得这朵花的形状有点古怪,显然是刺绣的时候线给偏离了,不过也能理解,像顾相这样的人,是干大事情的,而不是安安分分做女红的。”神墨从卫长琴的手上拿过荷包,“这样的做工,真的像是初学者,不过她为什么要绣鸭子呢……”

“那是鸳鸯。”卫长琴淡淡道,“你的眼神可真不好使,哪有送人荷包绣鸭子的?”

“鸳鸯?!”神墨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鸳鸯长这个样子吗?要不要我抓一对过来给你看看。”

“虽然不是很像,但还是能看出鸳鸯的影子的,成双成对,相互偎依,令人看着觉得暖心。”卫长琴语气毫无波澜,“对于初学者而言,算是很不错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神墨放弃了与他争辩,把荷包还给了他,“我就不信你没错看成鸭子。”

“没有。我知道是鸳鸯。”

“那怪我眼拙。你赶紧把汤给喝了。”

卫长琴接过了神墨递来的汤碗,慢条斯理地喝。

“派出去打听蓝羽雀的人有什么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线索。”神墨叹了一口气,“我也暂时想不到有什么能够代替蓝羽雀的羽毛,你想,这世上医术高明者又何止我一个?如果真的有东西能够轻易代替,天域国的人也早该研究出来了吧?买卖毒液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也没见他们制造出来。”

说到这,神墨的眉眼间不禁浮现一丝苦恼,“天大地大,这种鸟又太罕见,只怕是连线索都打听不到。”

“别急,这还不到两天呢,两个月没线索再来着急吧。”卫长琴心知急也无用,能不能找到蓝羽雀,关键还是得有足够的运气才行,而运气这个东西一向是强求不来的,索性就放平了心态。

“如果真的没办法制造出来……”他道,“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主意去报复。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仇恨。”

……

一晃眼,又是一天的时间过去。

这一天正好是休沐日,不用早朝,顾珏清睡得迟,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爷,时辰不早了,您也该起来吃些东西,蝶王已经在大堂等候您了,说是带来了您需要的情报……”

顾桃紫这话说出来,顾珏清顿时没了睡意,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掀开被子,下榻穿衣。

穿戴整齐之后,洗漱了一番,便快步走向大堂。

蝶王眼见着她出现,笑道:“我给你带了街角的灌汤小笼包,整条街上就这一家最好吃,来尝尝。”

“小笼包先放一边,我要的情报呢?”

“你看你心急的,这情报又不会跑,你就坐下来边吃边看嘛。”

蝶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放在桌子上,“这些,是皇城里比较有名的富翁,那几个包打听还挺勤快的,给我列出了三四十个,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过来找你了,他们的妻妾少则三四个,多则十几个!总的几百个名字看得我眼花缭乱。”

顾珏清拿过了那一叠白纸黑字,从第一行开始仔细的看。

对于她这个看账本看习惯的人来说,看几张文字根本就不会觉得眼花,几百个名字也只是小意思。

要说起大富豪,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薛家和钱家。

薛大官人也就五十刚好,个头比较高,家里并没有三十来岁,珠光宝气的美妾。

排除。

钱大官人五十五,钱家主母年过四十,家中两位小妾三十来岁,可惜长期被主母压迫,吃穿用度都得不到太好的待遇,更别说从头发到脖子到手上都有装饰了。

钱家那个主母她也见过的,尖酸刻薄没素质,她能容得下美妾奢侈?不可能。

钱家排除。

顾珏清把一张张纸从面前移开,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发现比较符合蝶王形容的人选。

“你看的这么快?”蝶王望着她阅读的速度,有些赞叹,“要让我看的话,我估计要看很久。”

他不是没文化,上面的字几乎都认得,只不过文化程度不是太高,看见太多字就头疼。

“名单上的很多人我都可以排除了。”顾珏清一边翻阅一边说道,“年龄符合的倒是有很多,但是身材并不符合,要不然就是家中的情况不太符合,基本都可以淘汰了。”

“你要不先把饭吃了再看?”

“等会儿吃。”顾珏清又挪开了一张纸,目光落在下一张纸上时,怔了怔。

是太师的资料。

那个老家伙果然有钱,都能上排行榜了。

太师今年六十整岁,太师夫人五十一岁,家中有三个妾,分别四十五岁、四十整岁、三十三岁。

六十岁与三十三岁……

这是真真正正的老牛吃嫩草!

资料显示,四夫人过门五年,是皇城本地人士,姓杨,家里也经营生意。

“蝶王,你确定你当初看到的那位贵妇是三十来岁吧?”顾珏清想要再次确认一遍。

“差不多吧,反正不像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韵,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有点儿风骚俗艳的那种。你能理解吧?我当时还以为是青楼里的老鸨呢,搔首弄姿的……”

顾珏清笑出了声,“这么听起来,的确不是年轻姑娘。”

“我当时就判断出来,她应该不是很年轻,但是年纪也不大,皮肤不松弛,头发黑漆漆的,肯定没四十岁吧?要不然你把三夫人跟四夫人都查一查,反正这大夫人与二夫人是不可能的。”

“也好,这两位夫人我都记住了。”

顾珏清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纸。

如果是那位姓杨的四夫人养着蓝羽雀……

那太师算不算是有罪过?

蓝羽雀是先帝的宝贝,被周贵妃给放跑了之后,先帝震怒,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而太师是两朝的元老,在先帝时期就已经是一品大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蓝羽雀的重要性?

蓝羽雀是去年才被买走的,就算先帝已经驾崩,先帝喜爱的这只鸟,也应该献给当今的陛下才对吧?

皇帝陛下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八成又要动怒。

不过……太师不一定会承认。

如果那位四夫人得到蓝羽雀之后,四处炫耀,不到一年的时间,皇城之内就会有许多人知道这只漂亮小鸟的存在了。毕竟与凤凰相似的小鸟是极为罕见的。

所以,这位四夫人不会像周贵妃那么得瑟,而太师也不可能允许她带给别人观赏,既然秘密买下,又不献给皇帝,那就只能偷偷养着,不让外人知道,或者是……吃了,直接来个毁尸灭迹,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当然不愿意相信是第二种结果。

长琴说,关于蓝羽雀的秘密,先帝当年只告诉了几位军机大臣,想要在军事紧急的时候用上,然而祁国本来就兵强马壮,又与其他大国结盟,战事并不紧张,军队没有大压力,毒液也就拿来压箱底了。毕竟秘密武器是不能随便传播出去让别国觊觎的。

太师是文官,不属于军机大臣,关于这种秘密他也许并不知情,他买下蓝羽雀就只是为了讨小妾开心的吧。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这两位夫人中间的一个了。”顾珏清看完了所有的名字,放下了手里的纸,“你说那个老男人的个头不太高是吧?头发花白了一半,太师就特别符合。”

名单上的这些名字只有简略的资料,并没有太详细,只记录了这些人的年岁身形、以及户籍。

“没准真的是他,这老家伙还挺有钱的啊……而且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娶一个差不多小他一半的四姨太,这年纪都能当他女儿了,实在是老不要脸。”

蝶王知道顾珏清对太师素来没有好感,便也逮着机会贬低了几句,“那四姨太也是脑子进水,嫁一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

“男的图美貌,女的图钱权,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咱们也管不着。这年头达官贵人有几个痴情种?”

“我就是啊。”蝶王眉飞色舞道,“我虽然不是做官的,但我也有钱,藏金子的地方都好几个,算是个贵人。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娶两个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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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这是我今年最后一次更新了。

我们2019见!

第279章 坐吧,不用客气

顾珏清笑了笑,并不作答。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蝶王轻哼了一声,“我说我这辈子不可能娶两个媳妇,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顾珏清道,“我不出声,就是代表我相信了,我若不相信,就会直接反驳。”

她心里明白,蝶王从小到大心里都有一个阴影。

那就是他那素未谋面、在他看来十分神秘的混蛋父亲。

他的母亲从来不愿意提起他的身世,对于他的母亲来说,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根本就不值得去回忆,若告诉蝶王,蝶王一定会带着仇恨过日子,再加上没权没势的,还谈什么复仇呢?

空有一身武艺,有个小金库,想要和一个帝王作对,如同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她突然有些理解蝶王母亲的慈母之心。

不是不恨,而是没有资本去报仇。

宁可让蝶王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能让他去以身犯险。

而在蝶王的心里,他父亲就是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他深以为耻,他体验了这么多年没有父爱的日子,这对于他的未来势必会有影响。

将来的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以及好父亲。

“你相信我是个专一的人就行了。”对面的蝶王噙着笑意,说道,“要是卫长琴那个家伙以后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会介意你曾经眼光差的,当然了,如果他对你十分好令你感到满意,你就当我这话没说过。”

顾珏清听着他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是主动提议要当备胎?

他现在似乎比之前想开了很多,不再因为她和卫长琴的事情反复纠结了,虽然他依旧不愿意与长琴和好,却也没有对之贬低。

他刚才说的话,是建立在长琴辜负她的前提下,充分发挥了一个作为备胎应有的素质。

然而她不需要备胎。

“我就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见。”顾珏清悠然道,“你这家伙,快人快语的,有时候还让我觉得有些口没遮拦,就像个没成年的小孩似的,这以后你一定要多多注意你的言辞,在我面前说错话不要紧,作为朋友我不会笑话你,可你要是在公众场合之下,你得把握说话的分寸,别让人笑你。”

他娘走得早,他又没爹教,所以他是从一个不良少年成长为不良青年,都二十七的人了,还特别不成熟。

看在他童年难过的份上,她就秉持着耐心,多提点提点他。

“别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就跟我娘似的。”蝶王翻了她一个白眼。

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他心里记下了。

他有时候说话真的会惹人发笑么?

这以后……或许真的应该注意一下了。

“关于太师那两位夫人的详细资料,还是得拜托你了。”顾珏清朝他说道,“但是你千万要记住了,不要擅自行动,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打听情报,我自己再想法子把那只小鸟弄过来,争取做到不吃一点儿亏,你可千万别多管闲事帮我偷鸟啊。”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已经挺了解蝶王的性格了。

这家伙,对于他看不顺眼的人,他十分冷漠又毒舌,把人一个劲儿的贬低,可是对于他喜欢的人,他特别殷勤又热心,对方想要什么,他就会花心思去达成对方的愿望。

他有时候又有些自信过头了,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去闯太师府盗窃蓝羽雀这种事,他可能真干得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多管闲事?”蝶王撇了撇嘴,“帮你的忙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我想要那只鸟,也不是特别十万火急的事情,不急着这一两天,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在你行动之前一定得跟我商量,其实你帮我打听这些情报,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若得到那只蓝羽雀,就有你一半的功劳,所以在我想到办法之前,请你安分一点,别让我大动肝火就行。”

“放心,我不会擅自行动的。”蝶王转过了身,“我要学着做一个沉稳的人,我去找那几个包打听了,对了,之前的酸菜鱼特别好吃,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煮吧。”

在说话的期间,他已经走开了。

顾珏清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

学着做一个沉稳的人?

难得他有这样的觉悟啊。

有觉悟虽然是好事,但是这人的性格不是能轻易改变的,也不知道他那股莽撞劲儿一两年的能不能消下来。

而此刻背对着顾珏清的蝶王,行走之间若有所思。

他刚才说要学着沉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从前他觉得自己无拘无束,个性洒脱随意,为人快人快语没有弯弯肠子,特别潇洒,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性格需要改变,甚至自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性格,像卫长琴那样笑里藏刀、表里不一、说话偶尔拐弯抹角卖弄风雅的……是他挺嫌弃的一种人。

做人爽朗一些不好吗?藏着那么多心机多虚伪……

这些都是他曾经的想法而已。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但是如今不得不承认,顾珏清与卫长琴对他的影响不小。

冲动莽撞与个性爽朗是两码事。

自以为是与胸有成竹是两码事。

嘴欠刻薄与随性洒脱也是两码事。

而他并不是后者,而是更偏向于前者,所以——在遇到真正的聪明人时,他会那么容易吃亏,他应该庆幸这些人全都不是他的敌人。

否则……他的日子一定会很艰难。

他先后在顾珏清、卫长琴、钱司辰那里,都吃过亏了,仔细想想,他也没多了不起。

弱肉强食的强,指的不仅仅是武力与财富,可惜他到二十七岁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果不是遇上了这些人,也不知他何时才能觉悟。

他有生以来最恨的事情,是没有爹的照顾与爱护。

最懊悔的事情,是一个不小心在钱司辰那里泄露了顾珏清的秘密。

如果这么多经历还不足以让他反省的话……

他最终只会成为一个失败者吧。

……

顾珏清坐在大堂里,吃着蝶王给她买的小笼包。

唔,这家的包子确实不错。

正吃着,看门的人过来禀报了。

“相爷,有一个斗笠人在府外求见,神神秘秘的,说是您的老相识,他说,您曾经送过他两只鸭子,只要这么跟您说,您就会知道他是谁。”

顾珏清:“……”

送过两只鸭子……

那不就是荷包上面的鸳鸯么!

长琴这个家伙,打扮得神神秘秘过来见她,还不忘了调侃一下她的刺绣手艺。

两只鸭子这个暗号,仿佛是在提醒着她的针线活有多粗糙。

顾珏清冷哼了一声,道:“本相知道他是谁了,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戴着纱笠缓缓走来。

斗笠下的黑纱遮挡了他的面容,行走之间,微风扬起他的衣摆,使得那笔直高挑的身影看起来多了几分飘逸。

来人跨过了门槛,开口的声线清清凉凉,“见过顾相。”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音调。

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又没有外人在,别装了,吃过早饭没有?没吃的话坐下来吃点小笼包,可惜这小笼包两个人好像不够吃,要不然让厨娘再端两碗杏仁燕窝过来。”

“吃过才来的。”来人低笑了一声,走到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抬起,摘掉了纱笠。

由于是背对着大堂的,就算有人忽然闯进来也不可能看到他的面容。

顾珏清望着他,挑眉,“为何打扮成这样来找我呢?”

“整个朝野都知道卫相生病了,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不能离开房门的门,我想过来见你,就不能以卫相的身份过来,只能故作神秘,让看门的人认不出我是谁。”卫长琴说到这里,冲着顾珏清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把我认出来的。”

“两只鸭子的暗号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顾珏清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就不能想点别的接头暗号?我一听到两只鸭子,就觉得是你在嫌弃我的手艺。”

“这个暗号听起来会让人完全琢磨不出来,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跟你争论这个了,来得正好,要跟你说一个好消息。”顾珏清说着,把蝶王给她的名单交给了卫长琴,“你认识的达官贵人有多少?看看是不是全在这名单里面了,要是有漏网之鱼的话,咱们再记上。”

虽然已经初步判断蝶王口中的老男人和贵妇是太师与四夫人,但毕竟还没有得到证实,如果还有其他人符合,那就得顺便一起查探。

卫长琴有些不太明白顾珏清的用意,瞥了一眼名单,道:“这些都是皇城里小有名气或者大有名气的富豪,你调查他们做什么?连他们妻妾的名字和户籍你都查了。”

“我在寻找蓝羽雀的下落,目前已经有线索了。”

卫长琴闻言,一怔。

“先别忙着高兴。”顾珏清连忙说道,“莫要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关于蓝羽雀的线索,但是我们未必能够得到,所以……希望你能够保持平静一些的心态。”

卫长琴整理好了情绪,道:“我洗耳恭听。”

顾珏清把自己与蝶王所商量的事情复述给了卫长琴听。

由于顾珏清事先声明了,卫长琴在听的过程中也并没有大喜大悲,听过之后,说道:“的确不能太过喜悦,万一它真的被吃了……”

“这是最坏的后果,但我们目前还没有确定下来,就不要太过消沉,先整理好情绪吧。”顾珏清道,“长琴,不管我们能不能得到蓝羽雀,复仇的心思是不会改变的,就算真的没有蓝羽雀又怎样?顶多就是我们要走的路更加复杂,更加远一些,这也并不能阻止我们的脚步,不是吗?”

蓝羽雀的存在是提供了便利,能够更好完成长琴最初的计划。

就算没有,也不必颓靡。

“小清说得对。”卫长琴望着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放心,我的心情不会因为蓝羽雀而大起大落。”

“嗯。”顾珏清回以淡淡的微笑,“你要不要再吃点儿东西?”

“我不饿,中午或者晚上再来品尝你的手艺。”卫长琴道,“我虽然在装病,却不愿意一天到晚都窝在屋子里,实在是太闷了,于是,我便吩咐了下去,除了神墨之外,任何人不准来打搅我休息,神墨只需要一日三餐进出我的屋子,假装给我送饭便好,至于没人吃的饭菜,到了夜里再收拾一下就好,这样可以佯装出我还在屋里的迹象。”

“你不用上朝,又不用闷在屋里,所以你就想来陪我了?”顾珏清轻挑眉头,“那正好,我叫蝶王帮忙打听太师那两个夫人,打听到了之后,咱们再一起商量计策。”

“嗯。”

二人说话间,顾珏清听见大堂外头响起猫叫声。

抬眸看向外边,一只白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过来了。

顾珏清拿了个小笼包勾引它,等它走到自己腿边的时候,俯身把它抱了起来。

卫长琴问道:“这是你养的猫?”

“后院里收留了几只流浪猫,都特别可爱,我让厨娘特别关照一下,每只都养得挺肥的。”

顾珏清把白猫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顺着它的毛。

卫长琴见此,慢条斯理道:“真羡慕它。”

顾珏清听着这话,下意识问了一句,“羡慕它?”

卫长琴道:“羡慕它可以躺在你的怀里。”

“……”顾珏清把白猫轻轻放回了地上,朝着卫长琴说道:“站起来。”“怎么了?”卫长琴疑惑。“你站起来我再告诉你。”卫长琴闻言,只好依着顾珏清的意思站起了身。“走过来。”顾珏清朝着卫长琴招了招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卫长琴闻言,便走到她的面前,“什么事情非要我到你面前才能说?这里不就咱们两个人。”“你刚才不是羡慕那只猫吗?”顾珏清慢条斯理地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坐吧,不用跟我客气。”

第280章 主仆游戏

卫长琴:“……”

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坐她腿上?

“你刚才不是羡慕那只猫坐在我怀里么?现在我也给你这个机会,你怎么反倒犹豫了?”顾珏清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Щщшlā

“我比你高,比你重。”卫长琴道,“你坐在我腿上还差不多。”

“你不坐下来,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抱不动?”顾珏清微一挑眉,伸手抓住卫长琴的手腕,想要把他往自己的腿上拽。

卫长琴没让她得逞,轻巧地绕到了她的身后,俯身在她的耳畔说道,“若是被你府上的人看见,可就解释不清楚了,他们大概会猜测着,相爷是什么时候养了一个男宠。”

顾珏清笑出了声,“好了,不逗你了,如今在所有人的眼里,你是卧病在床的,所以,你想留在顾府里陪我,还得乔装一下才行。”

“这个我早就考虑到了。”卫长琴接过话,“拿一块面具往脸上那么一遮,就不会让人看到脸了,你这府里的护卫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衣裳,拿一件来给我穿,这两天我就伪装成你的随从,暂时代替顾久的位置。”

“也好。”顾珏清伸手摩痧着下巴,目光从卫长琴的头顶扫视到脚下,“让我想一想,我的护卫里有谁的个子跟你差不多的,找他拿一套衣裳过来,他们的衣服都有好几件的,每个月都给发新衣。”

卫长琴的个子比大多数男子都高,好在顾府护卫的数量有很多,个子高大的也有那么几人。

顾珏清很快就找到了和卫长琴个子相差无几的护卫,叫他拿一套新的制服过来。

有其他人进来,卫长琴自然又把斗笠带了回去,对于顾珏清要衣服的事情,护卫也没多想,只以为相爷又招了新的随从进府。

他很快就把这个月发的新衣拿了过来,“相爷,这套是新的,一次都还未穿。”

“嗯,放着吧,再次再给你多发一件。”

卫长琴拿着新衣裳到了隔壁的房间换上,顾珏清回了自己的屋子去拿面具。

有些时候出门办的事情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知道,就得戴面具把脸给遮上,她的屋子里备了不少面具,黑的白的,半脸的,全脸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挑了一个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回到了大堂。

这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方便吃东西,连鼻子都遮住了,鼻尖下的位置镂空,用于呼吸。

卫长琴换好了衣服,戴上了面具,摇身一变成了顾珏清的小跟班。

“这么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我的随从。”顾珏清打量着他,笑道,“身为本相的随从,本相出门的时候,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那是自然。”卫长琴应道,“随时听候相爷差遣。”

“从现在起,我就叫你小卫了。”顾珏清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小卫过来,给本相捏捏肩膀,捶捶腿。”

卫长琴听着她的使唤,眸底浮动淡淡的笑意,“好的,相爷。”

说着,便走到了顾珏清的身后,伸出了修长的手,替她轻轻按揉着肩膀。

“你这力道太轻了,就跟挠痒痒似的。”顾珏清道,“再稍微重一点点。”

卫长琴闻言,便稍微加大了一点力度,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没有太用力,“相爷,这样可以吗?”

“唔,在加重一点点就差不多了。”

卫长琴自然是照办。

“对对,就是这个力度,很好,保持这个力度就行了。”顾珏清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卫长琴的按摩,把背靠在椅子上,舒畅得闭起了眼睛。

“相爷,还满意吗?”卫长琴柔和的声线传入耳膜里。

“满意。”

“既然满意了,就没有什么要打赏给属下的吗?”

“你还主动开口要赏赐了?”

“您不是一向赏罚分明的吗?不需要我开口,您就应该主动给奖励才是,等我开口了才给,就显得您不够大气了。”

“大胆,身为随从竟敢训斥本相了?”

卫长琴见她玩得不亦乐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十分配合道:“不敢,是属下太贪心了,相爷自然是没有错的。”

顾珏清冷哼了一声,抬眼看向大堂外。

这会儿,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在视线之中,做点亲密的小举动也不会被人给知道。

于是,顾珏清站起了身,转头飞快地在卫长琴的唇上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吻,轻柔得好像一片云,卫长琴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撤离了。

“好了,这就是本相给你的奖励。”顾珏清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背对着他,说道,“这面具可真凉。”

刚才亲他的时候,脸碰到了他的面具,凉丝丝的。

“相爷,你的奖励好小气。”身后响起卫长琴轻描淡写的语调,“属下如此周到贴心的服务,换来的只有这么点儿奖赏。”

“你居然还嫌小气?”顾珏清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其他随从可得不到这样的奖励呢。”

“那是自然。”卫长琴握着她肩膀的力度突然加重,“如果相爷您给其他的随从也是这样的奖励,属下可能会忍不住把相爷和那位随从一起丢到湖里去喂鱼。”

“哟呵,你小子胆子还不小啊。”顾珏清好笑道,“虽然你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本相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一般见识,刚才的奖励,也依旧只会给你一个人,你看本相如此宠爱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感恩戴德?”

“小清,这种主仆游戏你还要玩多久?”卫长琴不禁问了一句。

“你这么快就没耐心陪我玩了吗?刚才是你说要给我当随从的。”

“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不是没有耐心。”卫长琴,“下回咱们角色互换可好?”

“你当主人,我当女仆?”顾珏清冷哼了一声,“不好。”

“小清……”

“叫我相爷。”

“相爷。”卫长琴十分顺从地叫了一声,“属下还是要跟您埋怨一下,刚才的奖励让属下不太满意,既然属下是您最宠爱的随从,那等到夜深人静时,您再补充一点儿奖励如何?”

“好吧,本相成全你。”

“多谢相爷的恩典。”

既然她这么喜欢玩,他就陪她继续玩。

……

时至傍晚,顾珏清去厨房做了些卫长琴爱吃的菜。

酸甜虾、椒盐虾仁、虾仁煎蛋、红烧排骨、年糕酱鸡翅。

“小清,这些够吃了,不要再做了。”

顾珏清在掌勺的期间,卫长琴一直站在旁边观看下厨过程,时不时帮着打下手。

他也想要学习她的手艺了,将来也能有机会烧菜给她吃,而不是一味地做个等吃的人。

“我做菜很快的,早就已经做习惯了。”顾珏清道,“虽然厨娘的手艺也不错,但我偶尔还是喜欢自己做,尤其你在这里,当然得烧几个你爱吃的菜了,不用担心我累着,在清乐园给帝后和贵妃做宴席的时候,十几个菜都是我掌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五个菜已经足够了。”卫长琴把菜端上了托盘,“咱们去吃饭。”

顾珏清盛了两碗米饭,也放在了托盘上。

卫长琴扮演随从的角色,自然是端着托盘跟在顾珏清的身后进了大堂,把菜全都摆齐了,和顾珏清面对面坐着吃饭。

庭院里有几个护卫看到二人一起吃饭的画面,不禁私下议论了起来。

“新来的这个不简单啊,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和相爷一起同桌吃饭,这都能比上管家和首领的地位了。”

在众人看来,如果是顾桃紫或者顾久陪着相爷吃饭,倒还算正常,毕竟这两位是相爷的左膀右臂。

“这个,可能是相爷特意招进来的吧?没准是个高手,肯定有过人之处,才能有这般好的待遇。”

“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和相爷在大堂里说话说了好久,戴着面具不让人看,神神秘秘的,看门的弟兄说,似乎是相爷的老相识了,相爷从前还给他送过鸭子。”

“鸭子……是相爷做的烤鸭吗?忽然想起上次相爷在庭院里烧烤,每个弟兄都分了几个烤串和半只烤鸭,那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真羡慕那兄弟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威胁到头儿的地位。”

众人不禁有些忧虑顾久是否会被这位新来的取而代之。

卫长琴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议论,此刻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顾珏清烧的菜。

正吃着,大堂外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喊——

“顾珏清,我给你打听到了!”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蝶王。

卫长琴望向坐在对面的人,“他进出你的府邸竟然如此随意,都不需要通报?”

“他以前好几次翻墙偷溜进来,去厨房偷吃我烧的菜,我索性就跟他说,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来就行了,连通报都给他省去了。”顾珏清干笑了一声,“我去你家,或者你来我这都需要通报,是不想让外人觉得左右丞相关系过于亲密,对吧。”

卫长琴并不反驳,只问道:“既然有客人过来,我是不是需要站起来等候在一边。”

“不用,哪有饭吃到一半站起来等的,你就坐着吃吧,不用跟他说话,只要你不出声他就应该不会认出你。”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蝶王已经出现在了大堂外。

他一进来,便开门见山地说正事,“关于那两位夫人的具体情况,都在这儿呢。”

说话时,已经从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放在了饭桌上。

“多谢。”顾珏清拿过了纸张,“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不至于,是觉得有些饿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蝶王说话时,注意到了顾珏清对面的黑衣面具人,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个手下在你的府里还遮着脸?竟然还能跟你同桌吃饭,什么来头?”

“他不小心破相了,嫌自己的脸太难看就遮上了。”顾珏清随口瞎编,“他是本相新招进来的高手,待遇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好,同桌吃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也知道,本相对于自己人不是很喜欢摆架子。”

“高手?很厉害吗?”蝶王挑了一下眉头,“有空的话跟我切磋一下吧。”

蒙面人不说话。

“你这手下怎么不理人的?”

“伤了嗓子。”顾珏清道,“他这个人比较冷淡,不活泼,你就别管他了,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自己去厨房拿一副碗筷来吧,这几个菜都是刚烧的还热乎着,三个人吃也够了。”

一说到吃饭,蝶王立刻就没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了,忙不迭就去了厨房。

顾珏清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

情报上说,三夫人性格较为温婉,喜欢穿浅色衣服,端庄而文静。

这样的性格,就不符合蝶王口中的贵妇了。

这么看来的话,果然是四夫人的可能性更大。

三夫人与四夫人相差了七岁,七岁的年龄差,如果保养得好,还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可人的性格与言行举止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三夫人不可能是那个妖艳鬼。

顾珏清直接翻到了四夫人的资料去看。

情报显示,四夫人平日里喜欢花俏的衣服,面容妖娆艳丽,日子过得奢侈,是太师所有夫人当中,最得宠,也最懂得享受的一个。

符合蝶王口中的艳俗贵妇形象!

想要得知蓝羽雀的线索,还真的就得从这位四夫人入手了。

顾珏清唇角轻轻勾起,正打算把手中的情报给卫长琴看,就听见大堂外响起了跑步声,是蝶王进来了。

蝶王在顾珏清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五道菜,每道菜都夹了一些到碗里。

“我就知道这个时辰过来肯定能蹭到饭。”蝶王说着,吃了一只虾仁,随后道,“这顿饭怎么做了这么多虾仁?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鱼吧?虾仁是卫长琴喜欢吃的。”

顾珏清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你居然记得长琴喜欢吃什么?”

“我在卫府住过一段日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口味。”蝶王冷哼一声,“他肯定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他就没关心过我。”

第281章 四夫人

“你怎知他就一定不关心你?”顾珏清说着,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卫长琴。

卫长琴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才不会关心我呢,反正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的亲戚。”蝶王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的日子了,多几个亲戚当然不会拒绝,就算没有亲戚,也并不会觉得寂寞,有的亲戚认不认都无所谓了,并不会影响到我过日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需要长琴这样的亲戚?可之前明明是你先跟他闹别扭的。”顾珏清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你自己要离开卫府的,他可从来没赶过你,他管吃管住,对你也不差。”

“我还是不能谅解他……”蝶王说到这里,急忙绕开话题,“不提他了,正事要紧,你不是想要那只蓝色的小鸟吗?情报上的内容我看过了,太师的四夫人杨氏,十分符合我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位贵妇,如果蓝羽雀还活着,那就一定是在她的手上,错不了。”

“情报显示,四夫人杨氏是太师最喜欢的一个小妾,太师在她身上没少花钱,对她大方得很,这四夫人平时日子过得奢靡又张扬,满身珠光宝气,出门在外十分体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阔太太,面容妖娆,喜欢的服饰也比较艳丽,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城南的金彩阁和绣丽上庄,这两家分别是卖珠宝和卖衣服的,看来她很注重打扮,而且去的频率还不少,一个月能去好几趟。”

“肯定就是她了。”蝶王笃定道,“在拍卖会上,虽然是戴着面具的,但是那种花枝招展的模样还是遮挡不住。”

“如果想要接触她,应该也不是太难。”顾珏清略一思索,说道,“从太师府,到金彩阁或者绣丽山庄,都不是很远的距离,我们只要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与她来一个偶遇……”

“偶遇?”蝶王虽然不太精明,但也不愚笨,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顾珏清所想的计划,“你该不会是想用美男计吧?”

“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么?”顾珏清问道,“你若不同意,就得想出一个更好的主意来。你想啊,不管是去偷还是去抢,这都不是上上策,太师府那个地方可不是闲杂人等随意能进的,你总不能把你的蝴蝶全招过来,去太师府里闹吧?”

“当然不会……”

顾珏清之前对他的忠告,他听进去了。

不要明着去招惹朝廷里的一品大员,行事太高调张扬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就算真看对方不顺眼,也得找机会暗地里下手才行,争取能把自己撇个干净,这样也就不会惹来麻烦。

偷啊抢的,的确属于烂办法了。

可是美男计这个办法……

她能确定是个好办法吗?

她一个女人,用美男计她自己不嫌别扭吗?若真想要用到这样的计策,关键还得会演才行。

“顾珏清,你说的美男计……是你自己上还是?”

“当然是我自己上了,你以为我会叫你去吗?”顾珏清笑道,“你的道行太低了,你知道要怎么搭讪姑娘吗?你懂风趣和风度吗?知道该怎么说好听的话吗?这些你肯定都不懂,如果我让你出马,那等于是自毁计划,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昧着良心去勾搭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什么叫做让我出马等于毁掉计划?”蝶王对于这句话有些不太乐意,“莫非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榆木吗?你觉得我不会讨姑娘开心?”

“难道不是?”顾珏清反问,“你会说情话吗?”

蝶王:“……”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他给难住了。

情话?

特别文绉绉的那种,他肯定不会说,如果非要让他说的话,他表达的大概会十分直接。

“比如——你长得真好看?”

顾珏清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慢条斯理道:“除了夸人长得好看,你还会夸什么?”

“再比如——你的体型真好?”

顾珏清:“……”

“或者……”蝶王抓耳挠腮又想了片刻,道,“你这一头秀发,真是又黑又直又柔顺……”

“咳!”

这一声咳嗽不是顾珏清发出来的,而是顾珏清对面的卫长琴喝茶不小心呛到了。

他真的很想说一句,以上这些,都是他目前为止听过的,最没有内涵,又最庸俗的情话了。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不能让你出马,一来,我并不想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二来,你这些话根本不行啊……”

“不是你让我夸人的吗?我刚才夸的难道还不够好?只不过是直白了一点。”

“没有内涵,又不够文艺,只会让人觉得你这个人缺少文化,很没意思。”顾珏清道,“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你这双眼睛可真好看,不过没有我的眼睛好看,因为我的眼里,有你。”

蝶王怔了怔。

好像确实是比他的听起来更有点意思。

“还有别的吗?”他忍不住想学习。

“还有。”顾珏清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纵然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卫长琴:“……”

一口气能说上来这么多,叫他忍不住佩服。

蝶王:“……”

虽然有些听起来不太明白,但是似乎很有内涵,又很有文化的样子。

不愧是个文官,读书人说起甜言蜜语都得让人琢磨琢磨。

“我认输。”蝶王心中不甘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敬佩,“你厉害,我比不了。”

跟顾珏清一比,他的那些话真的特别上不了台面,那四夫人如果是个有文化的人,肯定要嫌弃他粗鄙,有辱斯文。

“以上这些,只是我记下来的一部分而已。”顾珏清悠然道,“你以为这些都是我原创的句子吗?当然不是。这些是我没做官之前,在家乡的时候,听一些名人说的名言,能说出这些话的名人,大多都是高雅的诗人,或者有贡献的能人,我可比不上,谁让我记性好,记了一大堆,我这脑海里的词库可大着呢。”

“原来你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可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从来都没听过。”蝶王道,“我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可我也认字啊,如果真是很有名的名人,我也总该听说过吧……”

“我的家乡离皇城非常遥远,你没听过也正常,这些话要是拿出来撩妹子,肯定没人知道我是剽窃来的。”顾珏清呵呵一笑,“最近两天,我得多注意注意那位四夫人的动向了。”

“你确定你这招能管用吗?”蝶王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就算你妙语连珠,也不代表人家就一定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万一勾搭不成,还被当成流氓暴打一顿,对你顾相爷的名声多不好啊?”

“你的推测是毫无可能的。第一,我当然不会像个流氓一样看见她就上去搭讪,我需要制造一个相遇的契机,让她不会轻易怀疑我的动机。第二,勾搭不成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你觉得这位四夫人会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么?如果太师的年纪再小个二十岁,也许我不会用这样的主意,你要明白,他们是三十三岁与六十岁的差距!四夫人过门图的就是钱权,难不成她图的是太师的沧桑容貌和一腔真情?醒醒吧,单纯的孩子,太师这把年纪了。”

蝶王无言以对。

怎么就忘了,四夫人是个花枝招展的俗艳贵妇,但凡有那么点端庄矜持,顾珏清都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我没话可说了。”蝶王道,“我能够帮你的,是不是已经帮完了?”

“差不多,你能给我提供这些情报,我已经十分感激了。”顾珏清笑道,“改天做几顿好菜感谢你,随你点菜。”

“好吧。”

蝶王吃过了饭之后就没有再多久留,离开了顾府。

其实,他还想去注意一下那位四夫人的动向,在勾搭人这件事情上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忙,没准其他地方能够帮上忙。

太师府的附近,也有一些酒楼茶馆。

干脆找个地方暂时落脚,看看那位四夫人这两天会不会出门,情报上提供的那两个地方她去得都很勤快。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得花上太师府多少银子?

真是个败家娘们。

……

蝶王走后,卫长琴总算开口说话了。

“小清,你从前怎么就没对我说过那些情话?如果不是今天亲耳听见你说,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这些真的只是我随便记下来的名人名句,平时也没想起来要用啊。”顾珏清道,“况且,咱俩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这些话来做辅助吧?”

“的确。”卫长琴顿了顿,道,“可若是能听见这些话,还是会挺高兴的。”

“好好好,那我现在就给你补充一句。”顾珏清正视着他,一句动听的话脱口而出,“一想到能和你共度余生,我就对余生充满期待。”

卫长琴笑出了声,“不错,我喜欢听。”

“这下满意了吧?诶,帮我看看我现在的扮相怎么样?够不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说,我腰间再多一把扇子,会不会更好?卖弄斯文的时候抖开折扇,会给人一种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使用美男计了。”

“不偷不抢,那就只能忽悠了呗。”顾珏清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你当我的跟班就行了,没有我的吩咐,你可不要随便出声,你放心吧,我自己能够把握分寸的。”

顾珏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卫长琴也不好再有意见。

就只能当一回她的随从,见识一下她搭讪女子的手段了。

接下来,顾珏清便吩咐了顾久,派人去注意着太师府的动向,若是四夫人出门了,一定要及时过来禀报。

而顾珏清没有想到的是,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顾久派出去的人便把消息带回来了。

“相爷,手下派出去的弟兄回来说,他才到太师府附近,都还没选好要在哪个方位蹲着,那四夫人就已经带着丫鬟和护卫出门了,是朝着南面的方向去的!”

“已经出门了?这么快。”顾珏清有些微讶,“这天都快黑了,她还往外跑。”

“这也还没完全黑下来,况且,她身边带着护卫,应该也不会担心天黑了会发生打劫之类的事……”

顾珏清略一思索,道,“既然她是出门,应该就没有这么快回去,这样吧,顾久,你听着,你带几个身手比较好的兄弟,去四夫人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

夜色将黑时,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

一名身着红衣的贵妇,左右分别跟着两个丫鬟与两个护卫。

她那一身红衣艳若牡丹,乌发高挽。那饱满的额头之下,是一双好看的秋水剪瞳,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面容秀丽娇艳。

“夫人,今天新买的这条珊瑚手串可真好看啊。”身后响起丫鬟的赞叹之声,“这珊瑚手串把您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白皙了。”

“那是自然的,本夫人的眼光向来就好。”杨氏轻笑了一声,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多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愈发显得妖娆了。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行走之间,马路边上的一个小乞丐忽然扑到了她的面前,对她下跪乞讨,“这位夫人,看您穿着如此华贵,肯定是富贵人家,您就行行好吧,我已经好几天都没吃饭,您赏我几个铜板行吗?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滚开,臭乞丐!”杨氏蹙起眉头,对着小乞丐呵斥了一声,“别拿你的脏手碰本夫人的裙子!”

第282章 顾相救美

她素来爱干净,对于脏兮兮的乞丐,可以说是嗤之以鼻,被他们碰一下衣角都会嫌弃得很。

眼前的小乞丐蓬头垢面,实在太邋遢,双手也都是灰土,只会让她产生厌恶之心,而并非怜悯之情。

“我不碰您!不碰您就是了。”那小乞丐退后了两尺,依旧保持着跪地哀求的姿势,“夫人能行行好,给几个铜板吗?”

“这天底下的乞丐那么多,本夫人哪里管得过来?光是这条街上的乞丐,双手加双脚都数不完,没空搭理你们。”

杨氏说着,冷哼了一声,直接绕过他走了,不愿意跟他浪费时间。

眼见着天就快黑了,天幕中云霞沉沉,偶有几声闷雷,看着像是要下雨。

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哪里能想到会有雨?

由于常去的那两家店距离不远,她很少会乘坐马车,大多的时候都是带着人招摇过市,享受逛街的乐趣。

行走在街市之上,她一身华丽的打扮总是很招人注目,男子们欣赏的目光与女子们羡煞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投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颇有几分自豪与得意。

“夫人,这天气看上去有点不对,咱们得走快些了。”身后的丫鬟提醒道,“这个时辰,很多摊子都收了,不一定买得到伞。”

“知道了。”杨氏应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行人正走着,冷不丁从前边的巷口冲出了几个蒙面人,个个手上都拿着刀,眉宇之间显露出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想要打劫。

杨氏微微惊讶了一下,回过神之后,倒也没有多恐慌。

身边带着的护卫都很能打,怕什么。

不等她发号施令,身后的护花使者已经十分主动地出击了,和蒙面人们打在一起。

两个丫鬟则是带着她退远了一些,“夫人,刀剑无眼,咱们还是躲远一点。”

“这两个护卫是我花高价雇来的,不用担心,我对他们的能力很有信心。”

杨氏观望着战况,悠然道:“你们看,他们似乎也没落在下风。”

她的话音才落下,忽然有一个蒙面人跳出了打斗圈,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下子杨氏无法维持镇静了,反应极快地转身就跑!

两名丫鬟也吓得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杨氏心里明白,真要跑起来,自己肯定是跑不过练家子的,能跑多远算多远,给护卫们多争取点时间。

最坏的结果大概是劫财劫色了。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响起‘扑通’一声,是人体落地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痛呼。

难不成是那个蒙面强盗给跑摔了?

杨氏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么一眼,让她怔了怔,也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这下子,她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只因为那个追赶他的蒙面人,已经被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踩在了脚下。

那人的容貌俊美而标致,剑眉英气,墨发流云,他的衣玦被清凉的风吹拂而起,晃动着浅浅的弧度,镶着翠玉的靴子正从蒙面人的背上挪开,白皙的手挥着一把水墨画折扇,举手投足之间,一副翩翩佳公子做派。

杨氏的目光里泄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

这个男子,她认识。

她跟着老爷参加过不少大场面,朝廷里的一品大员,有许多都认得出面孔,这位是顾相,顾珏清。

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此刻还是会被稍微迷惑一下。

谁让他年轻俊美,有气质上佳呢?许多女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包括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

明知道这位顾相是老爷讨厌的人,她也还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冲着顾珏清道谢:“多谢顾大人出手想救,若不是您见义勇为,我恐怕就危险了。”

顾珏清望着她,微一挑眉,“姑娘认得本相?

杨氏出门在外,听别人对她的称呼,几乎都是“夫人”,只因为她也确实算不上小姑娘了,如今听到顾珏清称呼她姑娘,总觉得被叫得年轻了不少。

上了年纪的女人是不可能被称呼为姑娘的。

这两个字仿佛在提醒着她还年轻,不禁令她觉得心花怒放。

杨氏回以一个优雅的笑容,“顾大人是名人,认识您的人很多,您却不一定每个都认识,我在街上也见过您几回的。”

“原来如此。”

二人说话间,地上的蒙面人趁着顾珏清没注意,一下子爬了起来,一溜烟就窜了出去,眨两个眼睛的功夫就给跑远了。

“诶,他跑了!”杨氏惊呼道,“这帮强盗太过分了,应该把他们送到官府!”

再说她的那两个护卫,虽然跟蒙面人交手没有吃亏,但也没能把蒙面人给拿下,双方保持着一个难分胜负的状态。

顾珏清见此,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打斗。

两名护卫一看到有人帮着自己这边打对方,不禁又多了些信心,下手又狠了一些,三人联手,蒙面人渐渐占了下风。

顾珏清的英姿飒爽落在了杨氏的眼里,杨氏目光中的欣赏之色不禁更加浓烈了些。

“这位顾相爷真的好俊啊。”

“可不是吗?长得好看,功夫也好,又是得到陛下器重的大臣,前途不可限量,是这皇城里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可惜,这位大人跟咱们老爷的关系似乎很糟糕,我曾经还看见老爷把满桌的饭菜都扫到地上,骂着顾大人,还问候了顾大人的爹娘和祖宗呢,老爷这么讨厌他,我们这样夸奖他,似乎不太合适”

“可是他刚才毕竟救了我们呀,不管怎么说,都是帮了咱们的忙,要不然,夫人和咱们可能都会落到强盗手里了。”

杨氏听着两个丫鬟的谈话,慢条斯理道:“今日街上发生的事情不用告诉老爷,省得老爷不开心,顾大人的确是帮了我们没有错,谢他是应该的。”

“如果顾大人知道夫人您的身份,会不会后悔帮助您呢?他显然是不认识您才会拔刀相助,足以见他是一个挺有风度的人,可他和咱们老爷毕竟有恩怨,咱们等会儿还要跟他坦白吗?”

“这个嘛我再想想。”杨氏道,“等会儿你们什么废话都不许说,本夫人与顾大人聊天的时候你们不要随便插话,要安分一些,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夫人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多嘴的。”

这边说着话,顾珏清那边已经把蒙面人们打跑了。

两名护卫本来想去追,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去追蒙面人,那夫人岂不是没有人保护了吗?还是回去保护夫人才是正经的,至于那几个蒙面人算他们运气好。

护卫们想好之后,首先转过头对顾珏清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皇城之内,并非人人都认识顾相,有许多人听过却没机会见过,毕竟顾相不会闲着没事天天出门走在街上,外地来的人更是不会认得他了。

杨氏的两名护卫,恰巧就是属于‘听说过,却不认识’的那类人。

“不必客气。”顾珏清回了一句。

空气中的雨丝已经飘了好一会儿了,逐渐变成了雨点,大伙都没有雨伞,此刻只能四处张望找落脚点。

“夫人,那边有家茶楼还开着呢,进去坐坐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杨氏应了一声,“嗯。”

的确不想这么快回去。

余光瞥见顾珏清朝着她走来了,手里的折扇横在了她的头顶上空,能够帮她遮挡一些雨点。

“姑娘家的,妆要是被雨给淋花了,可就不好看。”顾珏清悠悠道。

杨氏愣了愣,随即道:“多谢您。对了,那边有个茶楼,咱们进去避一避吧。”

“也好。”顾珏清应了一声,和杨氏一同小跑着进了茶楼,护卫和丫鬟们紧随其后。

除了顾珏清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后面,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举着一根管状物,注视着他们这边的情形。

卫长琴通过乾坤镜的镜片,目睹了一切过程,看着顾珏清给杨氏遮雨的动作,心中冷哼了一声。

计划还真是顺利得很。

距离不算太远,用肉眼是看不到人的面部表情的,可是用乾坤镜锁定在杨氏的脸庞上时,他能看到杨氏那扬起的嘴角,一脸笑意的模样,分明就是开心得很。

小清说,女子大多都爱俏郎君,尤其是太师家这种老牛吃嫩草的状况,年仅三十三岁的杨氏,不会真心喜爱六十岁的太师,对于献殷勤的优秀青年才俊,很难不动心。

她保养得好,颇有自信,加上实际年龄也不大,虽然不是小姑娘,但就以她那爱慕虚荣的性子,每天与一个花甲之年的男人相处着,物质上得到了满足,精神上却不可能满足的。

情报显示四夫人家里原来做的只是小本生意,不愁吃喝,但平日里花钱也没法大手大脚,自从当了太师的四夫人之后,日子过得十分奢靡,挥金如土,可见当初就是奔着钱去的。太师虽然一把年纪,但还是有吸引女子的资本,就差脑门上顶着荣华富贵四个字,杨氏的家族算不上富贵,在皇城里的地位只能处于中等,想嫁给达官贵人做正妻还不够资格,被太师纳了之后,家族才算是真正靠着她富贵了起来。

眼见着顾珏清与杨氏等人进了茶楼,卫长琴收起了乾坤镜。

今日天气不好,加上天色又晚,茶楼里没有生意了,掌柜的正准备打烊,就看见两个穿着富贵的人带着下人们进来了,顿时就打消了关门的念头,上前招呼。

“客官要点什么?”

“上一壶好茶,再来两盘你们这里最好的点心。”顾珏清说着,朝着杨氏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姑娘坐吧。”

杨氏点头笑了笑,坐了下来。

两名护卫被她叫到茶楼外面放风,只留下身边两个丫鬟。

“平时见到顾大人,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今天能够面对面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杨氏说道。

“本相刚才也只是路过,这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当街抢劫,本相身为朝廷里的一品大员,得到圣上的信任与器重,自然就有义务维护街道的安宁,除暴安良是对陛下尽忠。”顾珏清顿了顿,问道,“相逢即是有缘,姑娘都认出本相了,本相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杨氏略有犹豫。

“怎么?不方便说吗?”顾珏清悠然道,“如果你是担心本相认识了你之后会骚扰你,不说也可以,本相能够理解你的防备之心,身为女子的确应该防备陌生男子,尤其是像你这样容貌美丽的,更应该警惕。”

“我当然不是怕您会骚扰我了!顾大人这话可真是在寻我开心,这皇城里有多少女子巴不得您去骚扰。”

被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的男子骚扰,会令人厌恶至极。

被俊美多金年轻有为的相爷骚扰,通常就只能出现在美梦里吧。

她要是没嫁给太师那老头子,仍旧待字闺中的话,她巴不得这样的优秀青年来时时骚扰她。

可惜啊,她如今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尤其太师财大势大,她是压根就没有指望能够改嫁,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们也不可能要她一个嫁过人的妇人。

“姑娘真是幽默风趣。”对面传来顾珏清的一声低笑。

“顾大人,不是不愿意告诉您我的身份,只是您身为一品大员,在朝堂之上,总会有些竞争的官员们,如果,我与那些官员们有着密切的关系,您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甚至后悔刚才帮助过我呢?”

杨氏说着,紧盯着顾珏清的脸庞。

顾珏清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甚至没有皱眉头,只是疑惑地询问,“难道你跟我合不来的某位官员,是家属关系?”

杨氏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犹豫着该不该说。”

顾珏清道:“无妨,本相这个人比较恩怨分明,跟谁合不来,与那个人的家属并无关系,更不可能拿一个女人出气,如果要迁怒于你,那岂不是太没风度了吗?毕竟朝廷上的那些事,你们女人也插不了手,本相没必要给你坏脸色。”

第283章 绿帽子

“听到顾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等到雨停分别之时,我再把真实身份告知您吧。”

虽然顾珏清已经声明过自己恩怨分明,不会迁怒女人,杨氏却依旧认为说出实情会破坏此刻的气氛,干脆晚点儿再说。

反正顾相爷已经知道了她是他某个政敌的家属,心中有了心理准备,等相谈甚欢之后她再坦白,他应该也不会变脸的吧?

杨氏心想,想隐瞒肯定是瞒不过的,皇城里认识她的人不少,顾相迟早会知道她是太师的四夫人。

此刻有机会坐着聊天,那就先聊着吧。

“也好。点心来了……眼瞅着就快到饭点了,姑娘你会不会觉得饿?若是饿了,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顾珏清说话时,茶楼伙计已经把一壶花茶和两盘点心端上来了。

茶楼外的雨点还未停,顾珏清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轻咬了一口,悠然道:“味道尚可,你也尝尝。”

傍晚时她吩咐顾久带上几个弟兄假装蒙面劫匪,在四夫人回去的路上进行堵截,那时眼瞅着天空中有几片乌云,她就猜测着是不是等会儿要下雨。

下雨的话,对于她实施计划就更加有利了,刚好借着避雨的机会,和杨氏拉近一些距离。

英雄救美已经可以给杨氏留下一些不错的印象,再坐下来说说话,好感度应该还能往上再刷一些。

顾珏清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不动声色。

杨氏品尝着糕点,朝着顾珏清优雅一笑,“味道的确还不错,想也知道,能得到顾大人夸奖的食物肯定不会差,毕竟您是出了名的神厨。听闻您烧菜的功夫出神入化,您若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就连一向挑剔的陛下,都对您的厨艺赞不绝口。”

顾珏清听得低笑了一声,“好是好,却也没有出神入化那么夸张的。”

在聊天的时候,状若不经意地夸奖对方,是说话的技巧。比如提起对方的特长赞扬一番。

“顾大人谦虚了,喝点儿茶吧。”

杨氏说着,拎起茶壶倒上了两杯,动作优雅。

把其中一杯朝着顾珏清的方向推了推,再次抬眸时,与顾珏清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她这才发现顾珏清在看着她。

心中雀跃的同时,也有一丝疑惑:这顾大人应该是个见多识广的,姿色上等的女子应该也见过不少吧?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但顾大人不可能没见过比自己美丽的女子,怎么会盯着自己看呢?

难道……自己碰巧对上了顾大人的眼光,他偏向于欣赏自己之类的女子么。

才这么想着,顾珏清很快就给出了解释,也算是解答了她的疑惑。

“姑娘,你的容貌与本相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本相看到你,不禁就会想起她,这才多看了几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顾珏清心想,如果一下子就表现出对杨氏太感兴趣,杨氏心里可能会起疑,可要是能够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就不容易惹人怀疑了。

干脆就凭空捏造一个与杨氏容貌相似的‘故人’,让杨氏觉得自己是通过她来缅怀故人。

果然,杨氏听了顾珏清的话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我与大人您的故人容貌相似,不知这位故人与大人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本相就不方便多说了。”顾珏清刻意留下一个悬念,道,“她是个孤儿,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从小失散的姐妹?没准你们真是亲属关系。”

“不会的吧,我从未有过失散的兄弟姐妹,我的长相是随了母亲的,母亲的确只怀了我这么一个,顾大人您说的这位姑娘,与我真的那么相似吗?竟让您觉得她会是我的家属。”

直觉这个女子与顾相的关系不太一般。

听说顾相尚未娶妻纳妾,可见并不沉迷女色,这个女子能够被他在意,难不成是心上人?

“记忆中的她,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顾珏清说话时,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追忆。

杨氏闻言,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没有弱柳扶风。”

这么听起来,气质是不太像的。

但是顾相既然说了容貌相似,言语之间又夸赞那个女子美丽,岂不是也间接夸奖了她美丽。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姑娘看起来的确没有她那么柔弱,比她多了几个明艳活泼,你们各有千秋。”

“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杨氏接过话,“顾大人,能不能让我见见她?除了母亲之外,我还没有见过与自己容颜相似的女子。”

“本相也想见她呢。”顾珏清的话语中多了一丝惆怅,“可惜……见不到了。”

杨氏听着她话中携带着愁绪,一瞬间仿佛猜到了什么,“怎么,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吗?”

“嗯。”

“抱歉……顾大人,我是不是勾起你难过的回忆了?”

“没有。”顾珏清摇了摇头,“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影响不到本相什么,姑娘不必自责,这与你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是本相先提起的,就算真的要怪,本相也应该怪自己先提这茬……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贵姓。”

“我姓杨。”杨氏淡淡一笑,“能与顾大人相识,荣幸之至。”

“杨姑娘。”顾珏清说话时,瞥了一眼窗子外头的天气,“雨似乎小了一些,已经从雨点变成雨丝了,姑娘要不要趁着雨势渐小,快些回家去?”

杨氏心里是有些不太愿意这么早撤离的,可是与顾相初次见面,碍于女子的矜持,她总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与不舍吧?要是惹来对方的反感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只好站起了身,“顾大人说的有道理,现在赶紧回家,大概不会被淋一身,那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姑娘现在可以说自己是哪家的人了吗?你刚才说,是某个和本相不和睦的官员家属,跟本相合不来的官员有好几个,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与顾大人争执最多、相看两厌的一品大员,顾大人这下子能猜出来了吗?”

顾珏清闻言,道:“你是太师家属?!”

语气里有吃惊,却没有恼怒与厌恶。

杨氏见对方没生气,心中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嗯。”

“本相与太师的确相看两厌,可对于他的家属,本相却并不太了解,不晓得他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姑娘你是太师府的千金吗?”

杨氏:“……”

她还真希望她是太师千金,这样她就能够有底气嫁给她能看上的青年才俊,享一辈子的福,而不是当太师的小妾,天天对着一张老脸,偶尔见一见青年才俊都是偷偷摸摸。

杨氏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丫鬟这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

“大人,您误会了。”

“我们夫人不是太师的千金,而是太师的第四房妾室。”

顾珏清闻言,脸上呈现一种复杂的神色。

杨氏觉得有几分尴尬,却还是开口道:“大人,您是不是厌恶我了?”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顾珏清的目光落在两个丫鬟的脸上,“姑娘……不,这位夫人,本相之前就说过了,不会因为自己和某些官员有恩怨,就迁怒女人,本相此刻有些担心你的处境了,如果你身边的这些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禀告给太师的话……只怕你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了,太师与我有矛盾,没准会拿你撒气。”

“这个啊……顾大人您就放心吧,这几个人都是贴身伺候我的,跟我亲近,不怎么伺候太师,他们不会乱说话的,除非他们想被我赶出门去。”

“那本相就放心了。”顾珏清说着,叹息一声,“既然你身边这些人都是你信得过的,本相有话也就直说了,你一个年轻女子,又生得花容月貌,应该找个年轻俊秀的公子与你匹配才是,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花甲之年的男子?莫非是太师利用权力来逼你就范?”

“这……顾大人,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如今也不太方便说,我不能回去得太晚,等下次有机会了再跟您解释吧。”

杨氏回避顾珏清的问题,自然是有那么几分心虚。

她并非被强迫,当初她也是刻意要接近太师,为钱为利,哪里算得上是被逼。

不是不爱年轻公子,只是她太爱钱财势力,想娶她的青年她看不上,家境太普通,而她能看上的那些,看不上她的家境。婚姻大事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二十好几,所以当她有机会成为太师四夫人时,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一品大员的妾室,也能够睥睨皇城里很多贵妇了,更何况她还受宠,府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轮到她。

此刻面对顾珏清的问题,她觉得不太容易回答,不想让顾珏清看扁,只好等回去之后自己编一套说辞了。

“那就后会有期了。”顾珏清说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谢大人关心。”杨氏莞尔一笑,“大人也保重。”

言罢,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望着杨氏一行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喝茶吃点心。

很快地,一抹修长的人影跨过了门槛,出现在了对面,“小清,你还挺会跟人搭讪。”

“跟这位夫人搭讪,没什么难的。”顾珏清望着站在对面的面具男子,悠悠道,“这家茶楼的桂花糕真的还挺不错,你也坐下来吃两块?”

卫长琴闻言,落了座,“我用乾坤镜目睹了街上的过程,你可真是贴心,还拿扇子给人家遮雨。”

“我特地选了一把布的扇子,而不是纸扇,要不然被雨水打烂了多尴尬?”顾珏清挑了挑眉,“刚才跟她聊了片刻,用几句话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惑,她一定不会觉得我别有企图。”

“你们说了些什么?”

卫长琴的话才问出来,另有一道人影进了茶楼内,直奔他们这一桌。

是蝶王。

顾珏清微讶,“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怎么会找不到?我跟着那四夫人都跟了一路了。”蝶王说着,另拿了个杯子倒茶,连喝了两杯,这才说道,“我一离开顾府,就往太师府的方向去了,算我运气好,没等多久,那四夫人就带着几个人出门了,我想多打听一些关于她的情况,就跟上去了,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蝶王扫了一眼周围,此刻茶楼内除了他们,只有掌柜的在柜台后面算账,按照柜台和他们这一桌的距离,除非说话大声,否则是听不清的。

他这才放心地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四夫人最喜欢去的那两家店,你应该还记得吧?今天傍晚去的是那家珠宝店,那珠宝店的老板,是她的相好。她喜欢买珠宝是真的,但同时也是一个掩护,那老板也就三十来岁,我在屋顶上亲眼看见他们卿卿我我,可见这四夫人就是个浪荡妇人,你想勾搭她真的不难,稍微给点暗示,她可能就心花怒放了。”

顾珏清闻言,挑眉,“此情报千真万确?”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四夫人比她想象得还要不甘寂寞,就用不着维持太长时间的斯文了,下次见面大概就可以把酒言欢了,直接灌醉了套话。

“千真万确,我又没老眼昏花。”蝶王说道,“你当初的想法是真没错,她肯定很吃美男计这一套。我刚才远远地看见你充英雄装好人,我知道你在实施计划,就没出现,等她走了才来告诉你,我是真觉得她不老实,说不定她还不止一个相好的。”

“那就好办了。”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之前就猜到她不老实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没节操,既然她早就偷偷背叛了太师,肯定也不介意再多背叛几次,更不会介意再多一两个相好。”

珠宝店的这个是相好,那么她常去的另一家衣服店呢?不知老板是男是女,如果也是个年轻男子,那就真的很耐人寻味了。

也不晓得四夫人背地里给太师戴了几顶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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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来陪你睡觉

杨氏带着下人们回到了太师府,一路上都在回忆着被顾相救下之后发生的事。与顾相交谈之间,她能够察觉到顾相曾经有一位与她容颜相似的相好,哪怕不是相好,也应该是个有过好感的女子,并且已经不在世上了。她的出现,勾起了顾相的一部分回忆,否则,顾相也没理由与她闲聊那么久,在得知她是太师四夫人之后也依旧和颜悦色。在今天之前,她可从没想过她和顾相会有这样的缘分。“四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说话之人是太师府的仆人,“您今日回来得晚了,这都已经过饭点了,老爷本来想等您回来一同用饭的,哪知道您迟迟不归,便和其他夫人们先吃了饭,还派了些人出去找您,今日天气不好,外头又寒风瑟瑟,可把老爷给担心的”“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去跟老爷解释的。”杨氏面无表情地问道,“老爷现在何处?”“老爷正在书房里呢。”“好,我这就去见老爷。”杨氏说着,快步走向了书房。到了书房外头推开门,就看见太师坐在书案后,太师听到动静抬起了头,一看来人是杨氏,立即询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平时你都会在饭点前回来。”“老爷,妾身今天出门遇到危急情况了!”杨氏嘴一瘪,立即就浮现出委屈的模样,“半路上遇到蒙面土匪,可把我吓得一身冷汗,幸亏带着护卫们出门,这才没事,只是有惊无险。”太师闻言,立刻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没受伤吧?什么人胆子这么大,附近的两条街治安一向不错,竟然会有土匪作案。”“我也是吓了一跳呢,毕竟从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幸好,我没受伤,可惜没抓到那几个蒙面人,对方人多,我们这边人少,能把他们打跑就已经不容易了,若不是有土匪挡路,我早就回来了,不至于耽误这么多时间,虽然我没事,可护卫们身上都受伤了,他们十分尽职尽责,我得给他们点儿打赏才行。”她心知太师不好糊弄,刻意强调了护卫受伤的事情,如此一来,也就证实了的确有土匪挡路,太师不会对她的话产生怀疑。“既然是为了救你而受伤,那就每人赏银五十两。梦芙啊,如今皇城内治安严格,白天街上人来人往的,大概出不了事情,可夜里人少,出不出事可就不一定了,以后别挑在夜里的时候出去,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府,或者再多加几个人保护你。”“老爷,两个人够了,带多了反而太张扬,妾身听您的,以后就不夜里出门了。”当然不能再多加几个人,否则不利于她勾搭年轻才俊。如今这两个是她选的,心里是向着她的,太师要是再给她派两个,对她来说,可不就是碍手碍脚了?不能要。“老爷,我连饭都还没吃上,还真有些饿了。”杨氏挽住了太师的胳膊,语调亲昵,带着几分娇俏,“您陪我吃点儿可好?”她的面上虽然挂着笑意,余光瞥见太师眼角的褶子与面部松弛的肌肤,以及脸颊上的些许黄斑,眸底掠过一抹嫌恶之色。真是跟自己父亲差不多老了。再想半个时辰前见到顾相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那张白皙的玉面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无论从任何方向观赏起来都是那么好看。如果能有一个顾相那样的夫君,她内心也就不会觉得寂寞,更没有理由去外面勾搭人了。太师自然猜不到她的这些心思,对于杨氏撒娇的一套很是受用,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我刚才已经吃过晚饭了,让厨子做些你爱吃的菜送到你屋里去,我还要看账本呢,就不陪你吃了。”“看账本?”杨氏眨巴了一下眼眸,“老爷,妾身的花销会不会太大了?你要是觉得我花钱太多,您就说一声,从下个月开始我就少花点。”“少花点倒是不用,维持你目前这样的花销,不要再多就行了,毕竟你的花销比其他几位夫人加起来还多,她们总抱怨。”“那我下次就买点衣服首饰送给姐姐们,她们应该就不会再抱怨我了吧?”“这个倒是可以,你还挺懂事,好了,你先去喝点儿热汤垫垫肚子,叫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勒,那妾身就不打扰您了。”杨氏冲着太师笑了笑,转身离开之际,唇角的笑意敛起。在太师面前假笑,已经成为她十分熟练的一项本领了。杨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贴身丫鬟上前来说道:“夫人,该去喂小鸟了。”“嗯。”杨氏淡淡地应了一声,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望着床头边摆着的大鸟笼,走上前去。笼子里,一只十分漂亮的蓝色小鸟正立在玉质的栏杆上面,闭着眼睡觉。一身羽毛由浅蓝到深蓝颇有层次感,形体似凤凰,这是太师高价买下来送给她的祥瑞小鸟,被她称呼为小蓝凤凰。卖鸟的人说这小鸟是祥瑞的象征,建议买来吃,能够功力大增延年益寿,她并不想考究这话是不是真的,一来她并没有习武,总不可能吃下去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武功高手,二来,她当初看中这只小鸟,就是因为喜欢它的外形,如果只是为了贪吃,何必花那么多的银子?吃的意义不大,还不如供养起来。自从养了这只蓝色小鸟之后,她的运气似乎更好了些,其实她本来的运气也不算差,过着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唯一遗憾的就是嫁的人年纪大,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她想私下结识年轻才俊,于是就有了金彩阁老板这个情郎,是买下小蓝凤凰之后没几天就确认关系了。绣丽山庄的那个老板,是第二个情郎。而顾相有可能成为第三个吗?顾相那样高贵的人,恐怕不会愿意跟她维持着不正当的关系。不过,能够跟顾相风流几回,应该也是有机会的,谁让她占了一个优势?容貌与他口中的那位故人相似,对于她勾搭顾相还是有不小的帮助的。利用顾相对那位故人的情怀,没准真能把这条大鱼钓上钩呢?“小蓝凤凰啊,如果你真是祥瑞的话,我都养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该成全我的心愿呢?能不能保佑我跟顾相结个缘分?”喂完了小鸟,贴身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厨子把饭菜送过来了。杨氏的房间向来不让人随意进出,除了太师与贴身伺候她的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以进出,只因太师警告过她,这只蓝色小鸟的下落不能被泄露出去,想养就只能偷偷养,别说跟人炫耀了,连娘家的人都不能请过来观赏。只因为这只蓝色小鸟,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养过的,后来被一名宠妃不小心给放跑了,一名宠妃,竟然因为放跑一只宠物就被打进冷宫,可见先帝有多么喜欢这只小鸟。听说,先帝之所以震怒,是因为这只小蓝凤凰代表着祥瑞与国运,贵妃放走了祥瑞,那就是有罪。杨氏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为了留住这一份福气,她坚决不能让其他人来打这只小鸟的主意,更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皇帝陛下的耳朵里,否则她就留不下这只小蓝凤凰了。厨子来送饭,也就只能送到房门之外,由贴身丫鬟接手送到屋里。“夫人,都是您爱吃的菜,快些吃吧。”杨氏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夹菜,“老爷方才问我晚归的原因,我跟他说半路上遇到劫匪了,他没怀疑,毕竟咱们的护卫是真的受伤了,不过,我把顾相救我们的那一段给省了,你要牢牢记住,此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回头拿一百两银子给那两个家伙,再跟他们去警告一遍,只要你们都一心向着本夫人,赏赐是不会少的,想要在这儿过得好,就得只效忠我一人,太师可算不上是你们的主子,明白吗?”“夫人放心,这一点奴婢早就明白了。”贴身丫鬟笑道,“我们是伺候夫人的,又不是伺候老爷的,当然夫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一心向着夫人,也没少得好处。夫人想做什么奴婢都是没有意见的,奴婢只是有些担心,夫人这次看上的那位可不是寻常人,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得偿所愿。”杨氏闻言,眉眼弯起,“本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把握的。”月明星稀,万籁俱寂。雅致的房屋内,顾珏清站在桌前,正准备熄灭烛火,忽然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小清,还没睡吧?”是长琴。他如今假扮成她的随从,住处与她隔得不太近,少说也得有个十丈了。“还没睡,怎么了?”“夜里凉,怕你冻着,给你带了个汤婆子过来,塞进被窝里暖暖。”顾珏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上前开了门。烛光虽然昏暗,顾珏清却依旧能够看清空气里飘扬着的雨丝。她微惊,“外面在下雨,你怎么还跑出来?”“屋子里忘记准备伞了,便直接走过来,反正也不远,一点儿毛毛细雨,不要紧。”卫长琴说着,把手里的汤婆子塞给了顾珏清。“时辰不早了,早点儿睡。”卫长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要转身回自己的住处。可转身之际,他听见顾珏清在身后说了一句,“长琴,要不你别淋雨回去了。”卫长琴闻言,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让我在你这儿打地铺?”“就算跟我睡在同一张床榻上,盖同一床被子,也没什么要紧。”顾珏清不甚在意道,“我当初中了药的时候,你都没把我怎么样,正常的情况下就更不会对我怎么样了,我又不担心你耍流氓。”卫长琴低笑一声,“这样还是不太好。”“你怕被人发现吗?明天早点起来回你自己屋里就行了,反正你一向不爱睡懒觉,早起对你而言没有什么难度的,趁着天色灰蒙蒙时离开,不会被人看见的,即使被看见,咱们两个男人也不用怕流言,就说跟我谈重要的事情,不小心睡着了,我没赶你。”顾珏清顿了顿,道:“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担心流言,而是纯粹在担心我占你便宜?”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挑了一下眉头,一脸玩味。“被你占便宜,有什么好怕的?求之不得。”卫长琴道,“主要是我出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烛火没有熄灭,就连门都没关,反正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如果点着烛火开着门空在那里,看到的人岂不是会觉得奇怪?这个时辰应该还有人没睡的。”“这样啊”顾珏清道,“好吧,那你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睡吧,但是你别这样回去,会淋着雨。”顾珏清说着,转身回到了屋内,从衣柜里翻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出来,“你用这个遮在头顶上,这样就不会被雨给淋到了,就这么一路跑回去,在雨水彻底打湿披风之前应该可以回到自己屋里。”“好。”卫长琴朝她勾了勾唇角,把披风往头上一举,转身离开。顾珏清眼见着他的身影远去了,这才关上门,闩上了。抱着汤婆子走向床榻,路过桌子的时候吹熄了烛火。把汤婆子塞到了被子下面,脱下了外衣,借着姣月的光辉看清了屏风的位置,把外衣往上面一丢,便钻进了被子里。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屋外又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卫长琴的声音,“我回来了。”说着,他试着推了推门,没推进去。顾珏清微讶,“你不是回自己屋里去了吗?”“我特地回去把烛火给熄了,再把门给关了。”卫长琴道,“然后再过来陪你睡觉。”顾珏清:“”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一个汤婆子也许还不够暖和。”屋外的人继续轻声说道,“再加上一个我,一定足够暖了。”

第285章 你垂涎我

顾珏清闻言,无声地笑了笑,掀开被子下榻去开门。

才把门打开,卫长琴就闪了进来,迅速关上了门。

“小清当真有勇气跟我同床共枕?”卫长琴悠然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若现在反悔,你又要在雨中狂奔回自己的屋子里吗?”顾珏清牵住了他的手,“我既然说得出来,就不会改变主意……你的手好凉,赶紧钻被窝里去吧,里面暖和。”

顾珏清没有再点烛火,二人借着稀薄的月色走到床榻边坐下。

卫长琴褪去了外衫,着中衣床的外侧坐下了。

顾珏清躺到了床的里侧,由于刚才把汤婆子塞了进来,被褥已经有暖意了。

“我这张床够大,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顾珏清望着还没躺下的卫长琴,道,“怎的还不躺下来?坐着会觉得冷。”

“你知道我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吗?”卫长琴轻描淡写道。

“嗯?”

“我在想,幸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不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么?”

“即使只是单纯地与你躺在一起,心情也觉得愉悦,能够听着你的呼吸声入眠,难道不值得开心?”

卫长琴话音落下,已经躺了下来,把被褥往上提了提,确保顾珏清被盖得严实了,这才把手收进了被子里。

顾珏清朝着他挪近了些,“不用紧张,你就当自己是来暖被窝的就行。”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你是女孩,按理说应该是你紧张才对。”

“都这么熟了,还紧张个什么。”顾珏清不紧不慢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好。”卫长琴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眸。

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君子,脑海之内自然就不能浮想联翩。

良久的时间过去。

顾珏清还没睡着,窝在卫长琴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黑暗中与卫长琴面对面,她自然是看不清他的脸庞,却可以感受到他清浅均匀的呼吸。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那是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十分淡雅。他的屋子里有焚香的习惯,所以身上会沾染一点儿香气,只有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才能嗅到。此刻,空气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黑暗中,顾珏清缓缓抬起了手,指尖轻触上卫长琴的脸庞。

她的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游移,描绘他眉眼的轮廓,再滑过鼻尖、一路游移了他的唇上,一片柔软的触觉。

不禁想起亲吻起来时的感觉,柔软又温润,那种触觉真是相当不错。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对面传来他的声音——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想打什么鬼主意呢?”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把顾珏清的思绪一下子扯了回来,她下意识就收回了手。

黑暗中,卫长琴也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轻笑一声,随即又放回自己的脸颊上,“想摸我的脸,随时都能摸,不需要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摸。”

顾珏清:“……”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流氓似的。

什么叫做趁着他睡觉偷摸他的脸……这只不过是她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我没偷摸你脸,只是我睡觉的时候本来就不老实,伸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你的脸,觉得手感还不错,就多摸了一会儿。”

“只是这样吗?”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如果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动作怎么会那么轻柔呢?你的指尖分明就很眷恋,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可能还想偷亲我。”

她的手指触摸他的唇时,他真不应该出声的。

就应该装睡,看看她接下来会干些什么。

顾珏清被戳穿了心思,下意识否认,“我才没有呢,你想太多了。”

“小清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亲了?”

“不想。”

“你不想,我想。”

顾珏清听到一声轻笑传入耳畔,下一刻,卫长琴的气息忽然就近了,随即她觉得身上微微一沉。

卫长琴俯下了身,在黑暗中捕捉到了她的唇瓣,轻柔的吻,覆在她的唇上。

黑暗中,顾珏清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丝毫抗拒。

卫长琴察觉到她的安静,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淡雅香气在流连,他想了想,便轻启唇齿,舌尖微微一顶,迅速从顾珏清的唇间钻了进去。

顾珏清察觉到口中忽有一片柔软窜入,反应过来之后,抬起双手环住了卫长琴的脖颈,给予回应。

而顾珏清的回应,却没有让卫长琴有太多的留恋,很快他便撤开了唇,笑道:“小清,你刚才明明说不想亲我的,既然如此,我亲你的时候怎么没推开?”“你真的很煞风景。”顾珏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卫长琴自然看不到她的白眼,可她还是想翻。

双手抵住卫长琴的肩膀,稍微一使劲,就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朝床的里侧缩了缩。

“不是我煞风景,是你口是心非。”卫长琴凑到了她的身后,紧贴着她的背部,“连自己的小心思都不愿意承认,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了,小清一直都在垂涎我……”

“睡你的觉。”顾珏清呵斥一声,“再说话,我就把你踹到床底去。”

他的字里行间都带着笑意,仿佛在提醒着她,她是个流氓。

还垂涎呢,用的这叫什么词。

“这就恼了?”卫长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柔声道,“好了,不说了,睡吧。”

语气里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言罢,在她的发丝上轻吻了一下。

顾珏清没再搭理他,缓缓闭上了眼。

次日早晨,顾珏清醒过来的时候,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摸了摸自己身旁的位置,已经没有余温了,想来卫长琴已经离开了挺长时间,他一定是起得很早,在下人们还睡醒的时候就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珏清掀开被子,下榻穿衣洗漱。

走出房门时,看大门的人过来了,带来一条消息,“相爷,刚才皇宫里的人过来传信了,说陛下身体不适,免朝两日。”

顾珏清闻言,应了声,“知道了。”

不知是真的生病,还是又犯懒了。

对面的人又继续说道:“对了相爷,传话的人过来说,陛下从昨天到今天的胃口一直都不太好,请您给陛下做一份早点,他顺便带回去。”

“好,你让他等一会儿。”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向了厨房。

不上朝也好,落了个清闲,有时间自己做早点吃了。

多做一些,打包一份给皇帝陛下,其余的她和长琴吃。

顾珏清到了厨房里,就吩咐厨娘给自己打下手。

早点做些什么好呢。

干脆做蛋挞,这个皇帝似乎还没吃过呢。

这么一想,便开始行动了。

这个时代没有烤箱,可以拿到炉子上烤,掌握好火候,味道也能好。

之前为了做糕点晒了一些葡萄干,还剩下不少,刚好可以拿来蛋挞上面用。

之前早就萌生过做蛋挞的念头了,所以连模具也准备好了。

顾珏清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做了二十个,心想着这东西吃多了也容易腻,不用给皇帝陛下太多,五六个肯定够了,一次要是吃太多,他以后肯定就没有想吃的**。

她拿了个双层食盒,把六个蛋挞放在第一层,第二层食盒则是捡了几块炭火放进去,这食盒的夹层薄,第二层的温度可以传递到第一层,就不会那么容易凉了。

她提着食盒交给了下人,“告诉宫里来的人,要把这份早点尽快送到陛下面前,不能耽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

顾珏清回到了厨房,给厨娘赏了几个,剩下的全都拿到了托盘里,端着去了大堂。

正准备让人去叫卫长琴过来,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修长的影子,她转头一看,可不就是长琴?

“相爷,我刚才就看见你进厨房了,不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卫长琴悠悠道,“属下不请自来,您应该不会责怪吧?还未走近,就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属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就走过来了。”

顾珏清憋着笑,一本正经道:“这么多,本相也吃不完,分给你几个也无妨,过来坐吧。”

“谢相爷。”

卫长琴循规蹈矩地道了一声谢,随即走到了顾珏清的身旁坐下,望着桌上金黄色的一片,好奇道:“似乎又是新鲜玩意儿。”

“这叫蛋挞,好吃。”顾珏清说话时,已经拿起了一个,“这东西一定要趁热吃,可不能等凉了,赶紧的。”

说着,已经咬下了一大口。

卫长琴也对着蛋挞的边缘咬下一口,只觉得入口酥脆,热乎香甜又不腻味,滋味颇好。

“好吃。”他称赞道,“闻着香,吃着更香。”

“那是。不过这玩意毕竟放了不少蜜糖,吃一两个你会觉得滋味很好,再多吃几个恐怕就要腻了,等你吃到不想吃的时候,就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再吃,宁可剩下,也别把自己给腻着。”

“好。”

卫长琴笑了笑,吃完了第一个,又拿了第二个。

一连吃下了四个,仍然没觉得腻。

等他拿起第五个的时候,顾珏清忍不住发问了,“你确定自己还能继续吃?”

“为何不能?”

“怕你会腻,可不能因为这些是我做的,你就要勉强自己把它们吃完。”

“不腻,这话不是给你面子,是实话。”卫长琴唇角轻扬,“再让我把这个吃掉就好了。”

“那行,吃吧。”顾珏清笑道,“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做。”

“嗯。”

最后剩下两个,顾珏清打赏给了下人。

“小卫啊,陛下这两日称病不早朝,本相落了个清闲,想出门去逛逛,你陪着本相一起吧。”

“是,相爷。”

于是,两人便一同出府了。

大街上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两人慢条斯理地散着步聊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落月湖边。

这是皇城内一条有名的大湖,一座约莫十丈长的拱桥从湖的这边跨到了那边,桥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顾珏清本来只是路过此地,也没太注意桥上的景象,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

“哎呀!”

是女子的惊呼声。

“马志丰,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来推我!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我骂这个贱人没有规矩哪里错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总是想跟我抢东西,她算什么?你把她纵容得无法无天,她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你这个疯女人,你小点声!”

“怎么?你还怕被外人听见?我就是要让路过的人来评理,看你是如何宠妾灭妻,乱了妻妾之位!”

顾珏清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如果是别人家的破事儿,她听完也就罢了,不会去管。

然而……

刚才那骂人的女子叫出来的名字是:马志丰。

太师的大儿子。

父子俩是一个德行,都太宠妾室,不顾妻子的感受。

顾珏清转过头,望着拱桥桥头的闹剧。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面容端正,手里牵着一个大概双十年华的美艳女子,而他对面的妇人,与他的年纪似乎相差不大。

顾珏清不禁感慨:太师的四夫人杨氏,跟太师儿媳妇差不多的年纪。

太师家的这大公子不给他媳妇面子,他媳妇干脆也不给他面子,在桥头就直接闹起来了,让外人看了笑话,可见都不是聪明人。

顾珏清跨出了脚步,手里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马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马志丰一听有人干涉自己的家事,目露凶光地看向来人,却没想到来人是顾珏清。

顾相,他认得,他爹总骂的人,他哪能不认得。

虽然心里不爽,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得问候,“原来是顾大人,久仰大名。”

顾珏清看了一眼那名委屈的正室,再看了一眼小人得志的妾室,悠悠道:“马公子啊,此情此景,让本相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马志丰闻言,不知道顾珏清心里打的什么名堂,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却又没胆子叫对方滚蛋,只觉得这人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心里烦着,表面上还得耐心问道:“顾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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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尊妻铭、陋室铭、求爱铭

“在这样的人来人往的地方,马公子对你自己的结发妻子大呼小叫,丝毫没有半分尊敬,这样灭你妻子的威风,助长小妾的嚣张气焰,就不怕遭到外人的笑话吗?”

顾珏清此话一出,不等马志丰回话,旁边的那位正室立即就附和道:“顾大人说得是!都说做夫妻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夫君他自从娶了小妾进门之后,就处处纵容,任凭小妾在我这个正妻面前放肆,我当年替他生儿育女的时候,他分明承诺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如今却……”

正室说着,有些泫然欲泣。

顾珏清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这个时代的女子,向这位夫人一样的不在少数。

或者应该说,这位夫人的情况属于大多数。

三妻四妾的家庭,正室们想必也是听过山盟海誓,听过各种甜言蜜语过来的,可到最后仍然无法阻止夫君纳妾。

如果此刻没有外人在,她真想拍拍这位夫人的肩膀,跟她说:姐妹我跟你讲,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当然了,她家长琴肯定不是。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难道我没照顾你吗?”马志丰望着他的正室夫人,皱眉道,“我管你吃住,给你银子,自认为平时对你也不错了,难道我有让你缺吃少喝,让你过得清贫吗?”

“你以为我图的只是这些荣华富贵?”女子冷笑,“我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愁吃穿的,就算不嫁给你也饿不死,父亲母亲照顾我,可比你照顾我周到多了,至少他们还会对我嘘寒问暖,而你呢?整天只知道陪这个狐狸精,心里还有我这个结发妻吗?不就是图她年轻吗?你算过没有,你陪伴她的时间多,还是陪伴我的时间多?就算看腻我了,你就不能多抽点时间去陪陪孩子?”

“我……”马志丰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了一番,抱怨道,“你一个做正室的,心胸就不能宽广一点?”

“嗯,这话没错。”卫长琴在旁边接了一句,“做正室的,心胸的确要宽广一些。”

顾珏清听着这话,并未感到吃惊,因为她知道,卫长琴接下来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马志丰闻言,如同遇见了知音,立马冲着卫长琴笑道:“还是这位兄弟明事理啊,做正妻的实在不应该跟小妾一般见识。”

卫长琴此刻做的是随从打扮,马志丰自然认不出来,只以为是个帮着自己说话的人。

“不错,你夫人身为一个正室,心胸要宽广,而你身为一个男子,心胸要比女子更加宽广,所以你夫人以后在外边找情夫,养男宠,你也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此话一出,对面那人唇角的笑意当即僵住,“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卫长琴一本正经道,“我的言论是发自肺腑。”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事情,她是女人,她怎么能出去找情夫养男宠呢?”

“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女人就不能养两个男人?”

“当然不行,女人有什么权利风流花心。”

“所以你是看不起女人了。”卫长琴挑眉,“你也看不起你娘,看不起你奶奶,看不起你外祖母与你岳母。”

“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们都是女人。”

“我哪敢看不起她们?她们都是我的长辈。”马志丰的脸色有些铁青,“你这个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不是看不起女人……”

“既然不是看不起,那就是同意你夫人也多找一个情郎了。”

“我没有同意!”马志丰几乎要抓狂了。

“那你就还是看不起女子。你的心可以分成很多个,装下很多的女人,却不允许你的夫人把心也分成两份,再去装另一个男子。”

“你……”

“你理解你夫人现在的心情吗?不妨设想一下,如果你发现你的夫人在外养了情夫,你会是怎样的心情?但其实这不叫背叛,只不过是回敬你的花心而已。你宠妾灭妻,乱了妻妾之位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脸说出让你夫人心胸宽广这样的话?你这张堪比城墙的脸皮,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住口!”马志丰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看你站在顾大人身旁,这才给了你几分脸面,好声好气地跟你解释着,你竟然还数落起本公子来了,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

“说不过我就开始恼羞成怒,搬出身份来压人了。”卫长琴悠然道,“你若不把太师公子的身份搬出来,对于我刚才的问题,你肯定给不出一个正确的回答,因为你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你才不要脸!”马志丰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顾珏清,“顾大人,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说话竟然如此嚣张,他敢骂本公子不要脸。”

“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只是一个路见不平,仗义相言的好男人而已。”顾珏清慢条斯理道,“你敢说出不要脸的话,就别怪人家骂你不要脸。”

“顾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相实话实说怎么就变成欺人太甚了?”顾珏清挑眉,“原来你不止脸皮比城墙厚,连文化造诣都很低,欺人太甚这个成语的含义都没理解过来?没好好念书,出门在外就不要乱用成语了,以免让人笑话。”

马志丰气得脸都快绿了,却又不能对着顾珏清破口大骂。

眼前的这位是朝廷一品大员,当今皇帝看重的大臣,自家老爹都在他手上吃了好几次亏,要是当街跟他叫板,他不就有理由跑到陛下面前去告一状了吗?

不能发火,不能骂人,要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的正室一言不发,妾室也维持了沉默。

前者是识时务,明知旁人在帮着她打抱不平,自然就不会帮着自家没良心的夫君顶撞回去,其实,听到刚才的那些话,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气仿佛得到了些许缓解,但她不会帮腔,省得回家了之后被夫君迁怒。

后者是不敢吭声,作为一个小妾,在一品大员面前不敢多嘴冲撞,只好低头不语。

“顾大人,我家里还有些事,就不与您多聊了。”马志丰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面无表情道,“告辞。”

“告辞之前,再听本相一席话吧,本相刚才就说了,此情此景,让我想要吟诗一首,这首尊妻铭,还希望马大公子能够熟记于心,最好再分享给友人听听。”

顾珏清说着,挥着折扇念了起来

“妻不在美,聪慧则行妾不必多,过多则乱。汝有良妻,何不珍惜?早晚抚儿女,朝夕伴夫君,质朴且贴心,举止皆正经,可以同患难,共苦辛。无美妾之矫情,无婊子之荒淫。有福得贤妻,男儿该欢喜,且问君:何其有幸?”

马志丰:“……”

这种诗词就应该左耳进右耳出,懒得去记。

正室:“……”

真是一首好诗词,回头要念给姐妹们听听,想不到这位顾大人身为男子,却如此通情达理,只盼着他以后不要三妻四妾才好,否则就是自打嘴巴了。

小妾:“……”

什么破诗,捧正室踩小妾,记来干什么。

三人各怀心思,离开了顾珏清的视线。

“小清的文才是越来越好了,出口即成诗。”卫长琴的声线传入耳中,“这首诗词……甚好。”

“句子是我创的,但是这首诗词的排版是借鉴他人的,就连灵感也是他人给的。”顾珏清十分大方地承认道。

“喔?”卫长琴询问道,“你所说的他人,是指?”

“我们那个时代的名人。”顾珏清笑道,“我给你朗诵一首更加动听的吧。”

“洗耳恭听。”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唔。”卫长琴用了片刻的时间,在心中就已经把诗文解读了一遍,一下子道出了中心思想,“这是个品德高洁的才子,只是我不明白,诸葛庐和子云亭又有什么样的含义?”

“诸葛庐和子云亭是另外的典故,下回我再讲解给你听。”顾珏清笑道,“在我的家乡,许多名人名事在诗文里是可以串联起来的,许多典故都要被记录进书本里,搬上学堂,让万千学子熟读并且背诵,所以,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读得懂,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讲四大名著。”

“小清肚子里的墨水还真多。”卫长琴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一句,又问,“刚才你念的那一首诗词,原名是叫什么?”

“陋室铭,作者刘禹锡。是个有才的人。”顾珏清悠然道,“陋室不陋,关键在于”君子居之“,也即铭文一开头所说”惟吾德馨“。这个句子显得警策有力,把个”陋“字彻底翻过来了。文章句式整齐,节奏分明,音韵谐美而又变化有致,不拘一格,读起来抑扬顿挫,毫无呆板之感。这叫托物言志,通过对居室的描绘极力形容陋室的不陋,也就是借陋室之名行歌颂道德品质之实,表达出陋室主人高洁傲岸的节操和安贫乐道的情趣。我很欣赏这位作者。”

“我也很欣赏。”卫长琴道,“不过,我更欣赏尊妻铭的作者,接诗文讽刺男子三妻四妾,告诫那些宠妾灭妻的男子,要会尊敬相夫教子的妻子,不要乱了妻妾之位,平凡的贤妻,胜过妖娆的美妾,这是你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我相信这首诗词会在皇城之内风靡起来,被达官贵人家的正室夫人们所称赞。”

“我这首诗词的确是捧那些大老婆的,也不知道那些小老婆们会不会暗地里把我给骂死。”顾珏清说话间,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面色一喜,“糖炒栗子的香味,好久没吃糖炒栗子了,我们买一点儿回家吃吧。”

“好。”卫长琴淡淡一笑,“我给你剥。”

二人买了两斤糖炒栗子,便一同回了顾府。

光吃糖炒栗子容易口渴,顾珏清吩咐下人再去泡一壶花茶过来配。

卫长琴主动帮顾珏清剥栗子,剥好壳之后,就把栗子肉放在茶杯里,让她慢慢吃。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一名厨娘拎着一壶花茶进了大堂,“相爷,您要的花茶。”

“好。”顾珏清抬眸,怔了怔。

眼前这位厨娘似乎是新来的。

容貌年轻,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相貌清秀甜美,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前凸后翘,身形十分有料!

传言中的童颜**……

顾珏清看着厨娘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厨娘都有点不好意思,“相爷,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顾珏清欣赏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下去吧。”

说话时时,转头看卫长琴的反应。

卫长琴压根就没有去看那个厨娘,而是依旧在低头剥栗子。

“长琴,你看到刚才那个厨娘了吗?新招进来的,那个体型……那叫一个好啊,那张脸长得满是少女元气,体型丰满得恰到好处……”

“太胖了。”卫长琴道,“肉有点儿多,不好。”

“哪里胖了!”顾珏清反驳,“那个叫做丰腴,是正正好的。”

“你说好就好吧。”

反正他觉得不怎么样。

“第一眼瞧上去挺让人喜欢的,不像我,这身板就跟洗衣板似的。”顾珏清道,“我一直挺纳闷的,你看我,既不前凸后翘,又不温柔体贴的,你说,你看上了我哪点?”

卫长琴笑了笑,悠然道

“胸不在大,不平则行,臀不在翘,有型则灵,卿本巾帼,令吾倾心。琼鼻大眼睛,肤白**莹。束发很俏丽,散发也飘逸。可否抱一抱,亲一亲?无朝堂之乱耳,无公务之劳形。草丛和竹林,浴池或凉亭,来几回:巫山**?”

顾珏清瞪眼。

卧槽……

“你这首诗词……”

“叫求爱铭。”

第287章 登高望远

“求爱铭……”顾珏清低笑了一声,“你的这个,比我的似乎还更加有创意。”

“是么。”卫长琴朝着她凑近了几分,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那你可喜欢?”

顾珏清觉得耳朵有点儿痒,伸手捏了捏耳朵,道:“还不错。”

“那小清跟我说说,最喜欢的是哪一句?”

顾珏清回想起整篇诗词的内容。

“胸不在大,不平则行,臀不在翘,有型则灵,卿本巾帼,令吾倾心。”她道,“这几句不错,说明你这人不是个俗人,不那么在意外表。”

“你的想法就只有这些?”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其他的句子不喜欢吗?”

“琼鼻大眼睛,肤白玉腿莹。束发很俏丽,散发也飘逸。这个句子也很不错,都是夸我的。”

“记性不错,听一遍就记住了。”卫长琴冲着她微微一笑,“可否抱一抱,亲一亲?”

“可以啊。”顾珏清十分坦然地接过话,“又不是没抱过,没亲过。”

“那么最后两句呢?”卫长琴一本正经道,“最后两句你觉得好不好?”

“最后两句啊……”顾珏清略一思索,道,“没记住,忘了是什么内容了。”

“才夸你记性好,你竟然就忘了最关键的几句。”卫长琴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再跟你复述一遍,听着:无朝堂之乱耳,无公务之劳形。草丛和竹林,浴池或凉亭,来几回:巫山云雨?”

“这几句太有辱斯文了。”顾珏清的脸色一派正经,“前半首听起来还没什么问题,后面这半首要不要改一改呢?不改的话就有点像是艳诗了。”

“不是像艳诗,应该说本来就是艳诗。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经,又何必要改呢?我又没打算让这首诗流传出去,难不成小清你还想念给其他人听?”卫长琴说到这儿,眯起了眼眸,目光之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当然不可能给其他人听。”

“那不就行了,既然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管它斯文不斯文的,谈情说爱需要斯文吗?当然不太需要,我以后可能还会写其他的浪荡诗词给你,你要学着习惯。”

顾珏清被他那一脸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

明明说的就是不正经的话,为何就是要摆出一副正经脸。

“小清,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究竟喜不喜欢我写给你的诗词?”

“喜欢,行了吧?”

“喜欢就好。”卫长琴道,“将来总会有实践的时候。”

顾珏清:“……”

实践……

他说的实践,指的是最后那两句吗?

草丛和竹林,浴池或凉亭……

打住,不能再往下想象了。

真是太不纯洁了。

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还是在室内比较安心啊,如果换成是在野外,那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自从知道这个时代有乾坤镜这种东西之后,她就不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跟长琴打情骂俏了。

当初和长琴在清乐园后花园里幽会,仗着环境清幽、有人放风,再加上长琴听力极好的情况下,一点儿都不担心会让人给看见,结果还不是让人无意中给偷窥到了?

幸好当初只是亲一亲抱一抱的动作,没有特别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也实在没那胆,在室外做什么大尺度行为。

所以……

草丛、竹林、凉亭,是不切实际的。

虽然目前只知道她自己手上有一个乾坤镜,也许其他人手上也有呢?只是她不认识人家罢了,如果人家刚好站在远处,用乾坤镜四处看风景,那么在野外做不可描述之事的那些男女们,可不就全被看了去?

浴池倒是没问题,设在室内的,肯定不会让人给看见。

顾珏清正想着,卫长琴悠漫的语调又传进了耳中——

“小清,想什么呢你?该不会是在想求爱铭最后那四个地点吧?”

骤然被戳穿了心事,顾珏清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一句:这家伙是不是有读心术。

表面上依旧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我在想,我们手上既然有乾坤镜,不如就找一个高处,登高四处观赏美景,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能够观赏到草丛、竹林、凉亭里的男女们翻云覆雨。”

卫长琴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随即一笑,“偷看别人的私密之事是不对的。”

“这不叫偷看,只能说是意外观赏,偷看,指的是偷偷摸摸的鬼祟行为,我们登高是光明正大,就算真的被我们看见了,那也怪不得我们。”顾珏清嘿嘿一笑,“其实我还没看过真人现场版的那什么。”

前世的时候,曾经无意在别人的电脑上瞄到过几回,第一次看见那种画面,大概是在十八九的时候,可真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看片,在那个时代是一种普遍的正常现象,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小黄片能看,所以大家都看春宫图,而且购买的时候大多十分低调,只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翻,被人看见似乎就会觉得难为情。

对于真人现场版,她其实还是抱有好奇心的,毕竟拍出来的片子会有作假成分,不如现场版来得更加真实。

这么一想,顾珏清便决定要立刻行动。

“长琴,这皇城里有哪个地方比较高的?咱们爬上去吧,说不定真的能看见打野食的。”

卫长琴闻言,眉眼间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真要看?”

“看看又不犯法。”顾珏清道,“我只是好奇,在野外那什么的男女,是多是少?如果用乾坤镜真的能够瞄到那么一两对,那就说明你们这的人们真有不少喜欢追求刺激的。”

“帝都以南,有一座观月塔,十二层楼那么高,许久之前是一座佛塔,后来寺庙搬迁了,这个塔就成了废弃的塔。离这不远。”

“在那上面看美景,感觉应该还不错的吧?”顾珏清站起了身,“走吧长琴,咱们去看看风景去,主要目的还是看风景,至于能不能看见打野食的……只是次要,你就当是陪我去看风景。”

卫长琴应下,“好吧。”

主要目的还是看风景,至于能不能看见打野食的只是次要。

这话是真的吗?

他怎么觉得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去看打野食的。

顾珏清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与卫长琴一同去了城南。

到了那座废弃的佛塔之下,顾珏清仰头望着佛塔的最高处。

真高,十二层楼,目测距离至少超过二十丈。

站在这样的高度,用乾坤镜观赏风景,视野一定很开阔。

“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顾珏清道,“小卫,随本相爬到最高处去。”

说着,朝车夫吩咐道:“你就在这塔下等着。”

“是。”

两人一同进了佛塔,第一层就已经布满灰尘与蛛网。

卫长琴扫了一眼周围,在角落里发现了扫帚,虽然也是沾了灰尘,好歹还能开路。

于是,拿过了那根扫帚,走在顾珏清的前头,把有蜘蛛网的地方都用扫帚给挥到了一边去。

顾珏清跟在他的身后,唇角轻扬。

这么一路走上最顶楼,她的身上也不会沾上蛛网。

一口气爬上十二层楼还是挺累的,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也算不上多累。

卫长琴的肩上落了一些灰尘,顾珏清便伸手替他掸去。

栏杆的高度及胸,算是十分安全的措施了。

二人一同立在栏杆边,俯视着远处的风景。

佛塔在郊外,佛塔附近除了路,就只有树木与乱草石堆,而远处的风景就截然不同了。

小桥流水人家,依稀能够看到更远一点的集市,然而肉眼能看见的终归有限,人们在视线里全部都化作了比蚂蚁更加小的小点。

这样的时候,乾坤镜就能够派上用场了。

顾珏清拿起了乾坤镜,放在眼前。

哦豁,肉眼所见的那一小点,瞬间被放大了数倍。

这个乾坤镜观远的效果还真的挺不错。

“长琴,你也来看看风景。”顾珏清把乾坤镜往他的眼前一放,“还蛮清晰的。”

卫长琴接过乾坤镜,视线从左侧扫过右侧。

百花争奇斗艳的院子、集市上川流不息的行人与马车……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用肉眼根本无法观赏到的一副巨大宏伟图画。

而且,这些都只是乾坤镜所能够看到的一部分而已。

随着他的走动,乾坤镜里的景象也一直在变化,忽的,视线定格在了某一处,他微挑了一下眉头,朝着顾珏清道:“还真有你想看的画面。”

“野外那什么的吗?还真有啊。”顾珏清凑到了卫长琴的身旁,“在哪呢?”

“某家妓院的后院。”卫长琴道,“在青楼楚馆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青楼里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

“青楼里的啊……那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顾珏清通过乾坤镜,看到青楼后院里,一名膘肥体胖的客人把花娘直接压在了地上上下其手,那画面看起来还真没什么意思。

毫无美感。

她自认为是个挑剔的人,主角不符合审美,自然就没有观赏的意义了。

“青楼里的没意思,许多客人都面目可憎。”顾珏清说着,继续移动乾坤镜,“我不喜欢一身肥膘的,太碍眼了。”

“那你想看什么样的?”

“至少体型得过得去吧?大胖子或者瘦竹竿都没意思,长得太磕碜也不行啊,还是得端正点的才能入眼。”

“你不就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吗?对容貌身形竟然也挑三拣四。”卫长琴忍俊不禁。

“如果太磕碜了,你能看下去吗?”

“我本来就没想着要看,是你非要过来,我才陪你来。”

顾珏清撇了撇嘴,乾坤镜已经锁定了一家山庄。

诶?

视野之内,一个体型健硕、腰背挺直、肤色偏向小麦色的男子光裸着身子背对乾坤镜,而他的身下,是一名肤色白皙的瘦削女子。

这一对倒是不错!

没想到还真让乾坤镜给捕捉到了。

那二人所处的环境,像是后院的一片草地,不用想,肯定是有下人放风的,又或者那个院子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他们才敢那么大胆地在青天白日之下做不可描述之事。

顾珏清心中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在室外那什么,要是一个运气不好,被另一台乾坤镜给捕捉到,那可真的是吃了大亏。

才这么想着,那个背对着镜头的男子站起了身,把同样一丝不挂的女子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再把那个女子抱到了石桌上,显然是准备换花样了。

顾珏清看到那个女子的容颜时,吃了一惊。

竟然是她……

世上的有些事情,总是无巧不成书。

乾坤镜内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师的四夫人,杨氏。

蝶王早就说过,这女子本性浪荡,金彩阁的老板就是她的情夫。

而这次乾坤镜所捕捉到的地方,看地形,并不是金彩阁,也并非处于繁华热闹的地段,像是一个山庄的外形,应该就是四夫人常去的另外一个地方:卖衣服的绣丽山庄。

她之前就猜测过了,四夫人会不会就是打着花钱的旗号,与常去的这两个地方的老板有私情呢?一个卖珠宝,一个卖衣服,对于有钱的贵妇来说,每个月多买几套珠宝或者衣服实在不算奇怪,去这些店去得勤快,也不太容易招人怀疑,外人顶多就是觉得这贵妇真是奢侈。

“长琴,我看到那位四夫人了,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喜欢在室外玩花样……他们似乎又要开始了,你要不要过来瞅一瞅?”

卫长琴挑眉,“这么巧?”

“毕竟绣丽山庄距离咱们现在站着的这块地方也没多远,能够被乾坤镜给捕捉到,巧的是,刚好就遇上了四夫人偷汉子的行为。”

“你想看就看吧。”卫长琴淡淡道,“我就不看了。”

“为何?”

“我对其他女子的身躯并不会有任何的兴趣。”他道,“对其他男女的那种事情也并没有什么观赏的欲望。”

“要不你还是瞅一眼吧。”顾珏清道,“你看你这么镇定从容,我这么不正经的,对比之下,我很像流氓。”

第288章 我就像块洗衣板

“你难道不是流氓?”卫长琴反问,“有兴趣窥视别人翻云覆雨,和流氓也差不多了。”

顾珏清:“……”

“我只是纯粹满足好奇心罢了。”顾珏清道,“人们对于自己没见过的画面,总是难免会抱有几分想要解惑的心情,这并不是属于一种怪癖,顶多称得上是性格奔放。”

卫长琴道:“我倒觉得,小清你是在给自己的流氓行径找借口。”

“什么流氓行径?既然你一定要把我看成流氓,为何不离我远一点?知道我是流氓,你还靠我这么近。”顾珏清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乾坤镜里的画面。

下一刻,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清润如风的声线传入耳膜,“如果你只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流氓,我并不介意,也不会笑话你的。”

顾珏清懒得再接话,此刻只想看真人现场版妖精打架。

真人版果真是比影视版来得生动多了。

画面中的这二位,如果生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很有资本去做艳星呢。

她说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其实也是真话,这是她头一回看到真人现场版。

这两位还是挺符合审美的。

杨氏的两位情夫,与她的年岁似乎都差不多,三十出头,并且都是有妇之夫。

有妇之夫与有夫之妇的勾结……可见都不是有道德节操的人。

“你还要看多久?”卫长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奇心还未得到满足吗?”

“再等会儿。”顾珏清道,“反正咱们也没打扰他们,杨氏的确浪荡,这么一来,我想接近她来打探蓝羽雀的消息也就不会太难了,话说回来,太师这也算是活该了吧?三妻四妾,又喜欢娶个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杨氏背着他与年轻男子勾搭成奸,似乎也合理?”

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三夫四侍,也算公平。既然一样没节操,谁也没权利笑话谁了。

“这个杨氏的身材还真是挺不错……”顾珏清点评道。

“就只会夸别人的身材好。你自己的难道不好?”

“我觉得自己就像块洗衣板,要不然扮男装怎么会这么成功。”

“洗衣板也没什么不好。”卫长琴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身上肉太多容易成为累赘,身子就不够轻盈了,太过丰满的人,很难练成一身好功夫。”

“照你这么说,洗衣板也有洗衣板的好处啊……”

顾珏清看着乾坤镜中的那对男女又换了花样,此刻二人侧对着她,动作依旧没有停歇,隐秘的部位刚好被大腿给遮挡住了。

于是,她伸手把卫长琴拉到了身旁,把乾坤镜凑到了他的眼前,“你瞅瞅。”

卫长琴望着乾坤镜中的画面,怔了怔,随即顾珏清惊奇地发现,有一抹绯红从他的脖颈处攀爬到了耳根处。

“不看了。”卫长琴撇开了视线,“不好看。”

幸好,关键部位被遮挡上了,否则太不堪入目。

“长琴啊,你耳朵有点儿红。”顾珏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耳朵,“看你写艳诗那么在行,我还以为你也不太正经,没想到还是比我纯洁啊,你也就只会说说而已。”

“只会说说而已?”这几个字让卫长琴眯起了眼,“小清的意思是,希望我早日付诸行动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笑话我对待男女情事方面很无知?”

“我何时说过你无知了?”

“你说我只会写艳诗和说说而已,很显然,你认为我不敢行动,或者认为我不懂。”

“……”

忽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怎么不争辩了?看来你真是这么想的。”卫长琴斜睨着她,“早知如此,你中药的时候就不对你心软了,就应该直接把你给办了。”

顾珏清再次无言。

她那时候也没叫他心软!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原话是——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胜过欲望的,当时你神志不清,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我不想那么草率地得到你。”

当初选择要当柳下惠的是他本人,她可没说过什么抗拒他的话。

顾珏清放下了乾坤镜,悠然道:“长琴啊,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只需要明白,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就行了。”

这时候还是多跟他说说好话吧,其实她还蛮喜欢他纯情的。

果然,这句安慰的话十分管用,卫长琴的目光霎时柔和了下来,“此话当真?”

“废话。”

顾珏清发现,卫长琴这个人其实还挺好哄的。

“既然你不喜欢看那些画面,那咱们就不看了。”顾珏清道,“再看会儿风景就回去吧。”

“有个问题我得问问你。”

“什么问题?”

“刚才那二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应该没有看到隐秘的部位吧?”

反正他是没看见,因为那两人正好侧着身,腿把关键的部位给遮挡住了。

他自然是希望顾珏清也没看见。

顾珏清哪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连忙说道:“没有啦,只看见他们的身躯起起伏伏,不曾看到隐秘的部位。”

“那就好。”卫长琴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现在应该不那么好奇了吧?以后就别看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了,如果你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解决的话,我就去买些春宫画给你看。”

“不用了,你说不看就不看。”顾珏清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卫长琴俯下头,封住她的唇。

在静谧无人的高处亲吻,也是一种挺不错的感觉呢。

……

绣丽山庄的后院内,一男一女正在穿衣。

“梦芙,去我的屋子里洗个鸳鸯浴吧。”

“你这个死鬼。”杨氏望着搭在腰间的那只手,嗔怪了一声,“每次来找你都要被你占便宜。”

“哪有每次?上次明明就没有。”身旁的男人说着,笑出了声,“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每次都占你便宜对不对?既然你有这个愿望,那我就帮你实现。”

说着,把身旁的女子打横抱起,走上了长廊。

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屋内早就热气氤氲,仆人按照他的吩咐提前打好了水,二人便又褪下了衣物,一同泡了个鸳鸯浴。

“我说,以后能不能别在室外那什么了?”男子在杨氏的耳畔低语道,“咱们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就应该在屋子里才好,在屋子外的草丛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啊。”

“怕什么?咱们的人不是在给咱们放风吗?更何况外人也进不来,你还担心被人看见?”杨氏悠然道,“你连太师的女人都敢招惹,我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在屋外做那事,你怎么就没胆子了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俩的事情必须要十分地保密,不能走漏半点儿风声,咱们下次就别在屋外了,行吗?”

“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了。”杨氏把玩着自己的一缕乌发,慢条斯理道,“你说,我一直都在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会不会显得不够年轻?你这山庄里什么好看的衣服都有,回头给我挑两套粉嫩一些的吧?最好是穿起来很显年轻水灵的,能把我的年龄再减个几岁就更好。”

“你保养得好,就算穿着很艳丽的衣服,看起来也像是二十几岁的,为何还要穿得更粉嫩一些?”男子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扮妙龄少女吧?”

“怎么,不行吗?你就把小姑娘穿的衣服拿几套来给我试试,我就不信穿起来不减岁数。”

她原本对自己的穿衣打扮没有任何不满,她的情夫们也十分喜欢,觉得她有风韵。

可她三十三岁了,就算保养得好,衣服穿得太艳丽,也显得不那么年轻,她并不满足于只减个五六岁的年纪,要是能减个十岁八岁,让她看起来宛如双十年华的少女,那真是妙哉。

考虑到顾相只有二十出头,她的真实岁数大了顾相不少,就算顾相对她真的有那么点意思,想跟她相处来缅怀故人,可能也会比较介意她的年岁。

除非她的外表形如少女,粉嫩水灵,这样也比较好勾搭顾相。

杨氏心里打着小算盘,身后的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想打扮成粉嫩少女做什么?你平时的样子就很有风韵很有味道了,为何要改变自己?难不成……你看中了谁家的少年郎?”

“不是。”杨氏说道,“我毕竟三十多了,要是太师哪天抽了风,又想娶个二十几岁的呢?还不如把自己打扮得年轻粉嫩,看着像二十几的,他也能更有新鲜感,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来分我的宠,我的月钱只会多不会少,钱一多,来你这儿花得也多。”

她的两个情夫都三十好几的了,正牌夫君六十了,他们喜欢她身上的风韵,不代表顾大人喜欢。

顾大人多年轻,要是不想办法把自己的表面年龄多减一点儿,似乎就配不上顾大人了。

想勾搭人,就得花心思。

身后的男子听着她的那套说辞,心里是有些不相信的,但也懒得去拆穿了。

杨氏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妾,跟她维持私情,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照顾他的生意多,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为了她的事情争风吃醋,这女人在外边勾搭上的人应该也不止他一个。

“行吧,我就给你选几套又粉嫩又水灵,保证特别显年轻的衣服。”

……

“夫人,您看这几套衣服怎么样?这套粉红色的,穿起来十分俏皮,这套浅白色的穿起来飘飘欲仙,还有这套水蓝色的……”

“看起来都很不错。”杨氏望着老相好给她介绍的衣服,悠然道,“本夫人全都试一遍吧。”

此刻在店铺,二人的对话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暧昧的气息早已烟消云散。

杨氏把三套衣服都试了一遍,最终把那套浅白色的穿在了身上,其余的两套都让丫鬟包了起来,付了银子便离开了。

“夫人,平时没见您穿浅白色衣服啊,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穿浅色的了?”

“怎么?不好看吗?这套衣服有没有显得很年轻?”

“好看好看,今天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姑娘,一点儿都看不出夫人的真实岁数。”

“是吗?”

“奴婢不敢欺骗您。”

“那就好。”杨氏正喜悦着,接下来却遇到了一件让她更加喜悦的事情。

三四丈之外那道挺拔修长的黑色人影,不就是她这两天总惦记的那位顾相爷吗?

才打扮得这么年轻就偶遇顾相,真称得上是天助她也。

此时此刻,要是能再下场雨雪就好了,这么一来,就有理由跟顾相一起找个地方避。

顾珏清早就已经看见了杨氏,此时此刻却要故意装作没看见,和身旁的卫长琴说着话。

“刚才看见四夫人的打扮没?我真有点吃了一惊,前几天还穿得那么妖艳,今天忽然就摇身一变换了清新的风格,我还真有点儿适应不过来,不过确实看起来更年轻了几岁。”

“说不定就是为了勾搭你,才故意要显得年轻。”卫长琴道,“毕竟你跟她的实际年龄差了十来岁,就算她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在你这个比她小了十来岁的年轻公子面前,也会产生一点缺乏自信的念头,只有变得更年轻,才能把这种念头压下去。”

“这样吗?我似乎应该创造一个跟她偶遇的机会,可是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就算见了面,也不合适说太多话,周围的眼睛太多了。”

“那就换个寂静点的地方。她似乎要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走过来了,也许是想在你面前展示她今日的年轻打扮,就算说不上话,也能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向,专门挑人少的地方走,她如果有心要跟你偶遇,应该会跟上来。”

“也对。”顾珏清一路朝前走,脚下的步伐漫不经心,瞅准了一个人少的方向。

最好能找个幽静点的小巷子,方便说话。

“夫人,顾大人似乎没有看到我们啊,眼神都没投过来。”杨氏身后的丫鬟问道,“我们还要不要去打招呼?”

第289章 把鸟养死了?

“当然要去。”杨氏拿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转,眉梢染上笑意,“就算没机会说上几句话,能让他看到我今天的样子也好,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打扮,没准会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呢?”

“夫人说得是,那我们……跟上去?”

“先跟上去吧,总有机会能够面对面的。”杨氏的目光锁定着前方顾珏清的身影,迈出了步伐。

行走之间,有两道健硕的身影从街对面走了过来,手上都拎着小酒坛子,正是杨氏的随身护卫。

杨氏买衣服的时候,他们自然闲得慌,杨氏就给了他们点赏钱让他们到街对面喝酒,等她离开的时候护卫们自然就得回来跟着她,执行保驾护航的任务。

再说顾珏清一路朝前走,目不斜视,而扮成随从的卫长琴侧过了身子,装作在小摊前闲逛的模样,用余光悄悄观察着杨氏那边的动静。

杨氏果真跟上来了。

他并不需要正眼去看,只需要知道她们有跟上来就行。

他离开摊子,回到顾珏清的身后,“她们跟来了。”

“看来这位夫人对我是真的很感兴趣。”顾珏清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咱们来商量一下吧,等会儿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跟她说话,你立刻回一趟顾府,把顾久和桃紫他们都叫上,假扮蒙面土匪,然后……”

“我明白你的意思。”卫长琴接过话,“你多拖延一会儿时间,别让杨氏太早离开。”

“放心,这个只是小意思。”

……

卫长琴走开之后,顾珏清独自晃悠到了一条小巷里。

杨氏眼见着顾珏清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心中不禁更多了几分喜悦。

越是没人的地方就越合适说一些悄悄话。

顾相怎么会刚好走到这么僻静的地方呢?会不会就是特意为了等她?

杨氏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朝着身后的丫鬟说道:“你们先别跟上来,就站在巷子口放风吧,我过去和顾大人打个招呼。”

“是。”

丫鬟与护卫们停下了脚步,杨氏便肚子走上前。

顾珏清依旧在继续行走,杨氏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几分,几乎是用小跑着到了顾珏清的身后。

顾珏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时,似乎怔了一下。

“顾大人,真巧啊。”对面的女子目光中泛着柔柔的秋波,携带着一脸优雅的笑意,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无害。

“夫人,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顾珏清朝着她淡淡一笑,视线从她的头顶打量到裙摆。

杨氏任由她打量,笑道:“顾大人为何这么看着我呢?莫非我今天的穿着很奇怪?”

“不,不是奇怪,而是令人惊艳。”顾珏清面不改色地夸奖,“之前看夫人穿着红衣,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风韵,今日看你穿着白衣,如同雪山之巅不染纤尘的白莲,不同的装扮,给人的感觉竟然也是截然不同,但是都很好看。”

顾珏清夸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杨氏听得心花怒放,心道一句:这顾大人还真是太会说话了,偏偏夸起人来还这么正经,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听起来并不觉得是在敷衍,像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顾大人实在是过奖了,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

“是夫人太谦虚了。”顾珏清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优雅笑意,“夫人怎么会到这儿来?”

“哦,我只是路过,碰巧看见了顾大人的身影,想过来跟您打声招呼而已,毕竟您也是我的恩人,哪有见面不问候的道理?倒是顾大人,会不会因为我和太师之间的关系,不愿意搭理我呢?”杨氏说到这里,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怅然,“大人您之前问过我,为何我会嫁入太师府,您甚至误以为我是太师的千金,在您心里,我与老爷的年纪相差太多,您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

“本相的确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因为讨厌太师而讨厌你,相反,对你还有些怜悯,你这样好的容貌,着实不应该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他那张脸皱的像树皮,你这副容颜却美得像花朵,怎么看都像是父女二人,即使说是祖孙也不为过,实在浪费你的大好青春。”顾珏清的话语中颇有那么几分打抱不平的味道。

杨氏听得心里更乐。

这顾大人果然是起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觉得她被太师那个老家伙给糟蹋了青春。

“顾大人,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并不是他逼迫我的,我是因为我的家庭,才不得不嫁入太师府。”杨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原本做的是小本生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不愁吃穿,可惜这样安逸的生活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家里生意做失败了,欠了不少外债,我身为家里的女儿,如果能嫁个好人家帮家里还债,也算是没有辜负爹娘多年的养育之恩。”

“为了还债就一定要嫁给太师吗?富人里也有年轻的,怎么就找个这么老的?”

“大人,当时家里太愁钱了,哪个有钱人愿意要我,我就跟了谁,太师对我家确实不错,不仅帮助我家还了外债,还给爹娘介绍了不少大生意,和许多大户人家都做了交易,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太师实在是不能得罪,他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于是我就……”

“原来如此,你家里人怕的是,如果你不嫁过去,生意又会像从前那样一蹶不振,太师几句话可以给你家介绍大生意,同样几句话也能够让那些生意人都不再合作,断了你们的财路。”

杨氏轻轻“嗯”了一声,“所以我不能怨任何人。”

“你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姑娘。”顾珏清叹了一口气,“太过懂事,反而让人心疼。”

“顾大人竟然对我的经历感到心疼么?”杨氏的面上似乎有诧异,又有欣慰,“我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暖心的话语了。”

“本相说的都是心里话。”顾珏清道,“你很急着回家吗?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不急着回家。”杨氏心里高兴,嘴角的那抹笑意却仍然维持着优雅,不想被顾珏清看出她有半分轻浮,“只是……这附近哪里有清静的地方可以坐下来聊呢?”

“应该有的。”顾珏清说道,“我们……”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上空响起一阵踩瓦片的声音。

顾珏清的眸底悄然划过一丝笑意。

来了。

下一刻,三道黑色的人影齐齐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手里的刀剑朝着杨氏就砍了过来!

杨氏吓了一跳,没有料到局面会突然变成这样,下意识就往顾珏清的身后躲。

“不要怕。”顾珏清安慰了她一声,开始迎接黑衣人的攻势。

用不着看全脸,只需要看眉眼,她就可以认得出分别是谁。

男女的眉眼很好区分,有着柳叶眉的黑衣人是桃紫,剑眉的是顾久,眼睛最好看的是长琴。

为了让刺杀的效果更逼真,她得故意被打倒才行。

再说巷口的两个护卫眼见着有紧急情况发生,连忙冲了过来,卫长琴便转身去对付那两个人,让顾久和顾桃紫去打顾珏清。

顾珏清故意挨了顾久的一掌,身子后退了好几步,抵在了墙壁上,拧紧了眉头做出吃痛的模样。

“顾大人,你还好吗?”

杨氏担忧地蹲了下来。

除了担忧顾珏清之外,更担忧的是她自己!

刚才黑衣人的刀好像直接就是冲着她砍过来的,顾珏清是为了帮她才会被群攻。

如今顾珏清倒下了,自己的两个护卫又被一个黑衣人给拦截着,竟然没办法越过那个黑衣人过来自己身边保护。

今天这几个蒙面人,可比上次的那几个蒙面人厉害太多了。

她还记得,上次顾珏清打蒙面人毫不费劲,没打几下蒙面人就开始连滚带爬。

而这一回,顾珏清明显吃力了。

杨氏有些焦躁不安,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一把剑就直接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

她吓得叫出了声,还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脑袋落地了。

不过还好,对方只是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并没有划破她的脖子。

顾珏清似乎想要过来帮她,一出手,黑衣人直接伸腿把顾珏清的手给挡了回去,同时,另一把剑也横在了顾珏清的脖子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顾珏清冷声询问,“为何要欺负一个弱女子?”

“你管不着。”顾久冷声说着,转头看向了杨氏,“蓝羽雀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什么雀?”乍一听到这三个字,杨氏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只很漂亮的蓝色小鸟,长得有点儿像凤凰。”顾久道,“你敢说你没见过这样的小鸟吗?”

杨氏怔住。

她一直管那只小鸟叫做小蓝凤凰,蓝羽雀这个名字,似乎在老爷的嘴巴里听过一回,她也没认真记。

这几个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蓝羽雀……

更令人疑惑的是,她一直都把那只鸟藏在房间里,连娘家的人都没带来观赏,这些外人怎么就会知道蓝羽雀在她的手上?

难道是府里的内奸?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通蓝羽雀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如果是太师府里的人无意中发现了,并且想要夺走,似乎也说得通。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还想这么久,又在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顾久呵斥道,“若不回答,就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夫人,快回答他。”顾珏清不想给杨氏考虑的时间,便在旁边催促道,“此时此刻,你我的性命安全最重要,其他东西都只是次要的,他们要的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不是我不愿意给他们,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杨氏苦着脸道,“他们说的那个蓝羽雀,早就让我给养死了,连鸟尸体都找不着了,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什么地方有卖,我把地点提供给你们,你们去问问那个卖鸟的贩子,他肯定知道哪里有你们要的鸟。”

顾珏清闻言,目光一凛。

蓝羽雀被杨氏给养死了?

她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因为她没有见过活生生的蓝羽雀,也就很难判断杨氏的话是真是假。

“我说的是真的!”杨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我都被你们挟持了,还骗你们干什么啊?反正我也没看到你们的长相,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放过我,我也抓不到你们,你们杀了我也没好处,反而多造了个孽,我死了蓝羽雀就能活吗?我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们,你们别动手成不成?我还可以帮你们去联络那个卖鸟的贩子,你们考虑一下?如果杀了我,你们连卖鸟的都找不到了。”

顾久与顾桃紫对视了一眼。

这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性命攸关之际,应该没闲心思胡编吧?

顾珏清把杨氏的话听在耳朵里,都不知道能信几成。

这女子看起来并不精明,否则也就不会轻易中了自己的美男计。

但是看起来也不傻,要不然怎么能给太师戴了那么多顶绿帽子还不被发现。

这种时而聪明、时而犯糊涂的人,说起假话会让人很难判断。

再说另一边,卫长琴已经把杨氏的两个护卫都打晕了,走到了杨氏的面前。

他刚才有听到杨氏的那一番话,乍一听,似乎不像骗人,口齿流畅一气呵成。

然而,对于他不了解的人,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能全信。

“你说蓝羽雀养死了是吗?”卫长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杨氏点头,“这种鸟特别娇贵,可能是我不会养。”

“是吗?”卫长琴悠然道,“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话是实话?”

“难不成要我把鸟的尸体挖出来给你看吗?我当时是叫下人埋的……”

“我不用看鸟的尸体,直接写一封信送到太师那里就行了。”卫长琴打断她的话,“让太师拿蓝羽雀来换你,鸟死没死,我是真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

第290章 蓝羽雀换四夫人

杨氏听着卫长琴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没想到这个蒙面人这么不好糊弄,她自认为语气没有问题,却依旧没有得到对方的信任。

如果蒙面人真的要拿她的性命去威胁太师交出蓝羽雀,那老家伙多半是会同意的。

太师当初高价买了蓝羽雀送给她养,就是为了哄她开心的,如今她遇到危险,太师不会见死不救。

她现在担心的是,她在蒙面人面前的谎话穿帮了,也不知道这几个人会怎么教训她。

卫长琴把她细微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面巾下的唇角勾了勾,“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让太师拿蓝羽雀来换他的四夫人,若不换,他就永远别想见到他的四夫人。”

话音落下的同时,卫长琴从杨氏的头顶上拔了一根簪子,“把这个东西跟信一起送过去,太师应该会认得出夫人的首饰吧?要是这簪子他认不出来,四夫人可就别怪我把你身上的首饰都拿了,扔到太师府门口,总有一件他能认出来吧?”

杨氏:“……”

这个蒙面人精明得很。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长琴让顾久把杨氏的护卫和丫鬟全捆起来。

顾珏清挑的这个地方是一条破落的小巷,随便一找就能找到废弃的房屋,卫长琴便把手里的人质们全安排在了破屋里,让顾久和顾桃紫看好人质,自己则是拿着杨氏的簪子,写好了信离开。

顾珏清和杨氏作为清醒着的人质,自然要说点话来消磨时间。

“夫人,你能猜到这伙人是什么来历吗?你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们要的是蓝羽雀,那么,知道你拥有蓝羽雀的人有几个?”

“我猜不出来。”杨氏摇了摇头,“知道我有蓝羽雀的人没几个,除了家属,就只有几个贴身伺候我的。”

“也许这些人里,有人在打蓝羽雀的主意呢?你最好能弄清楚幕后人是谁,否则这次逃脱了之后下次仍然会有麻烦,暗中的敌人一日不除,你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次能不能躲过去还不知道呢。”杨氏唉声叹气,“顾大人如此英勇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指望他们放过我们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指望?这一回,顾大人可是被我给连累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丧气。”顾珏清道,“至少他们的目地不是要我们性命,只是想要蓝羽雀,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对了夫人……”

顾珏清说话时,瞥了一眼破屋外坐着的顾久和顾桃紫,压低了声音,“咱们说话小点儿声,他们听不到,本相想知道,蓝羽雀是不是真的死了?事已至此,蓝羽雀是我们活命的关键。”

“蓝羽雀没死,我骗他们的。”杨氏小声回答,“谁知道这些土匪会不会讲信用?万一他们拿到了蓝羽雀之后,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一刀砍了省事呢?还不如告诉他们,被我养死了,再跟他们说,我能联络卖鸟的人,这样他们心里还会抱有希望,觉得我还有点儿价值,不会轻易宰了的,多给自己争取点儿活命的时间,再想办法逃。”

说到这里,她叹息了一声,“原本我面前的那两个人都快被我糊弄过去了,哪知道另一个蒙面人那么不好骗,我现在不是担心老爷不肯救我,而是担心蒙面人即使拿到蓝羽雀之后也不会放人。”

顾珏清听着她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蓝羽雀还活着,那就好。

心中所有的忧虑,听到蓝羽雀活着的消息时,烟消云散了。

杨氏的考虑,其实也有道理。并不是所有的土匪都说话算数,撕票的也大有人在。

好在,这次的土匪是自己人。

“事到如今,忧心也没有用了。”顾珏清道,“先看看太师那边会如何回复,如果这帮土匪拿了蓝羽雀之后还不放人,本相再跟他们谈判谈判,这世上总不会有人跟钱有仇,也许破点财能消了这次的灾。”

“希望如此吧。”杨氏望着顾珏清,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钦佩,“顾大人临危不惧,这份心境真是让我佩服极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微微变了变,“顾大人,这帮土匪知道咱们两个见面说话的事,要是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只怕我要倒霉啊,即使他们放人,也不代表我就能解除危机,老爷要是知道咱们之间有来往,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顾珏清闻言,心中暗笑:这时候知道着急了。

“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怕什么?”

“如果是别人,我还真不怕,可顾大人您和老爷是有恩怨的啊,就怕老爷多想。”

“不必忧心,大不了你就告诉太师,是本相对你有非分之想,顺便在太师面前把本相骂几句,越难听越好,让他觉得你是跟他站在一边的,这样一来,他只会加深对本相的厌恶,应该不会教训你的。”

顾珏清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三个土匪都是自己的人,想让他们保密还不简单?

“顾大人,这么一来,对您的名声多不好啊。”

“你是女子,女子的名声比较重要,本相是个男人,就不需要太在意名节这种东西了。”顾珏清说得随意。

杨氏心中有些欢喜。

这顾大人该不会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吧?否则何必对自己这么好。

今日若能够脱险,她一定要好好设法勾搭上这位顾大人。

再说另一边的太师府,马太师正呆在自己的书房里与大儿子对弈,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聊家常。

“身为一个男子,你怎么连自己的妻妾都管不好,整日由着她们在府里瞎胡闹,连吃饭的时候都要争上几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个清静。”

马志丰听着自家父亲的数落,皱着眉头说道:“爹,这事真不怪我,要怪也怪那个顾珏清,吃饱了撑的,非要强调妻尊妾卑,还自己作了一首,这才害得我后院那几个女人争执不休。”

那首破诗似乎对他的正室夫人造成了不少的影响,这两日他的正室对他横眉怒眼,说话时不时夹枪带刺,用眼神控诉他纵容妾室冷落正室的行为,并且还叫上了几个闺中姐妹,把顾相作的诗念给了她们听,她那几个姐妹都是嫁给富贵人家做正妻的,对顾相所作的,都表示得十分喜欢与满意,对顾相的人品赞不绝口。

这几个女人回去之后大概还会传给别人听,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知道的人便会越来越多,正室们听了自然会心花怒放。

能做正室的,大多都是名门贵女出生,妾室多得是小门小户,顾珏清捧高正妻的地位,赢来的都会是贵女们的赞美。

马志丰把之前跟顾珏清偶遇时的交谈,大致复述了一遍给太师听,太师听过之后便是一声冷笑,“这个伪君子,有本事他这辈子都别纳妾。”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书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仆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有个蒙面人过来送信,用簪子穿破了信封钉在柱子上,这根簪子看起来像是四夫人经常戴的,信封写着要您亲启,小的不敢随便打开,只能拿来请您做主。”

太师闻言,连忙说道:“推进来。”

仆人推开门走进书房,把簪子和信封交给太师。

太师望了一眼簪子,是上等白玉质地,头部镶嵌牡丹花,的确是四夫人最近很经常佩戴的,连下人都能认得出来,他自然也一眼就能认得出。

第一直觉就是杨氏出事了,听说土匪勒索钱财的时候,就喜欢把人质身上的物品连同信封一起送到人质家中,向人质的家人们表示那人确实被抓了。

他打开了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目光豁然一冷。

酉时,拿蓝羽雀交换四夫人,地点是东昌街路口的小巷外,来的人不能超过两个,否则不交人质。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马志丰询问道,“您的脸色如此难看,该不会是四娘被人掳了吧?”

太师直接把信纸的内容给他看。

蓝羽雀的事情,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儿子。

马志丰瞅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吃惊道:“爹,蓝羽雀的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是只有咱们自己家里几个人知道吗?外人是从何得知的?”

“起初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如今被外人给知道了,那就是谁一不小心给说漏嘴过。”

“爹,我可绝对没有说漏嘴啊,关于此事,我是守口如瓶,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咱们家可没好处,皇帝陛下要是知道我们藏着蓝羽雀不上交,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就是梦芙她自己不小心说漏了,才会招来今天这样的麻烦。”太师冷哼了一声,“早就跟她说过要守口如瓶。”

“四娘向来也是个懂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故意跟人说起,应该是无心的。”马志丰连忙说道,“爹,蓝羽雀再怎么珍贵,也不过就是一只鸟而已,不知道先帝当初为何这样喜欢,儿子认为,还是救四娘要紧。”

“梦芙当然是要救回来的。”太师说着,捋了捋胡子,“你今日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我还以为你嘴上叫着四娘,心里其实对她很不满呢,毕竟她跟你母亲吵过好几回了,你母亲看她一向不太顺眼,你却愿意关心她的安危?”

马志丰是正室所出,母子二人对于其他妾室,一向不太看得起。

所以,当马志丰说出“救四娘要紧”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有些惊讶的。

马志丰在太师疑惑的目光之下,心中不由得紧了紧,仔细观察他爹的神情,只是好奇而不是阴冷,心中便又松了一口气。

爹应该是没有想太多。

于是,他连忙给出了解释,“虽然母亲跟四娘不和睦,但是四娘这个人也不坏,儿子没必要拿她当仇人看,她既然是爹喜欢的妾室,儿子也得把她当自家人看,蓝羽雀只不过是一只漂亮的宠物而已,哪里能比得上人命呢?”

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这蓝羽雀留在家里,其实也是个麻烦,万一被皇帝陛下知道了,咱们都不好解释,既然土匪要拿四娘换蓝羽雀,干脆给他们好了。我觉得那蓝羽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长得像凤凰,被鸟贩子说成是祥瑞吗?其实儿子不太信的,我们马家的荣华富贵,都是依仗着爹的努力,跟一只鸟能有什么关系?”

听着马志丰的一番解释,太师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难得你也会分析利弊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儿子哪能不明白呢?话说回来,信上写着去的人不能超过两个,那么爹你要带谁去?”

“自然是要把功夫最高的护卫带上了,我并不准备出现在土匪面前,省得他们对我不利,先派两个高手去把梦芙换回来,我在不远处等着就好。”

“这主意不错。”

“距离信上的时间差不多只剩一个时辰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拿蓝羽雀。”

太师离开了书房,去了杨氏的屋子,望着床头边那只蓝色的漂亮小鸟,拿了一块黑布把笼子给盖上。

直接把蓝羽雀带出门也太招摇了,总得遮掩一下。

蓝羽雀买回来也这么久了,他压根就没发现这蓝羽雀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知道当年先帝为何如此喜欢。

难道仅仅是因为它长得像凤凰,被先帝认为是影响国运的祥瑞吗?

一只外形漂亮的鸟而已,至于影响到运势?

这种说法,他也是不太信的。

……

一晃眼就到了酉时。

卫长琴站在清冷的小巷巷口,等候着太师府的人。

那老家伙应该不会亲自过来的吧?就算他很喜欢这个妾室,他也会思量着,面对土匪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所以,他应该是派人过来交易。

事实证明他想的也没有错。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缓缓行驶过来,到了他面前停下。

马车前有两个身材高大的车夫,看体型像是练家子,应该是太师府的护院。

其中一个人朝着卫长琴开口,“我们四夫人在哪?”

“在后边一间破屋子里关着呢,放心,一根头发都没少。”卫长琴说着,瞥了一眼马车,“里面还有人吗?”

“放心,我们没有多带人,里面只有你们要的东西而已。”对面一人回答的同时,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把盖着黑绸布的笼子拿了出来,掀开了黑布的一角,让卫长琴看清了笼子里活蹦乱跳的蓝色小鸟。

卫长琴望着那只鸟,与龙祁世所形容的几乎没有差别。

在这世间,想找到形似凤凰的小鸟伪装成蓝羽雀是极难的,这样奇特的鸟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能见到几只,更何况还要保证羽毛的颜色一样,是难上加难。

但即使如此,多疑的卫长琴还是向对面的两人提出了一个要求,“你把蓝羽雀翅膀上的毛拔一根下来给我看看,我要确定这只鸟是不是真的,没准你们找到一只假的给它染颜色了。”

龙祁世说过蓝羽雀尾部的羽毛含有剧毒,是制成毒液的关键,至于其他部位……没法做成毒液,应该就是无毒。

即使有毒,回头喝两滴它的血也解毒了。他如今只是想确认,这只鸟身上的蓝色羽毛会不会掉色。

“你这个人怎么疑神疑鬼的?还找一只假的来染色呢,你还真想得出来,这种鸟,我这辈子也就只见过这么一只,谁知道要上哪里找一只差不多的。”

太师府的人骂骂咧咧,“拔毛给你检验也行,先让我们看看四夫人是否安好,把四夫人带出来,我就拔一根羽毛给你。”

“好,你们等着。”

第291章 被鸟啄了

卫长琴转过了身,回到了关押着杨氏和顾珏清的破屋。

“四夫人,太师府来人救你了。”卫长琴看向杨氏,“太师果然还是看重你的,跟我出去吧。”

杨氏闻言,目光中浮现一丝期盼。

看这土匪的态度,似乎不打算反悔?

她连忙站起了身,走到卫长琴的面前,“你们真的会放过我们?”

卫长琴道:“不是你们,而是你一个。”

杨氏怔住,“只放我一个,那他呢?”

说话的同时,指向了顾珏清。

卫长琴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我去太师府上送信,信上只说了,用蓝羽雀来交换四夫人,这场交换跟顾大人好像没什么关系吧?顾大人自然还有顾大人的用处,我们可以拿顾大人再交换一大笔财富。”

杨氏闻言,冷哼了一声,“你们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帮土匪留住顾珏清只是为了换钱的话……那倒还好。

就当是破财消灾,最后人没事就行了。

再有,如果现在她和顾珏清一起走出去,被太师派来的人给看见了,岂不就很难解释了吗?

这么一想,杨氏便不再多说什么,朝着屋外走去了。

顾久和顾桃紫把她的护卫与丫鬟也捆好了拉出去,这些小喽啰留着没什么用处。

卫长琴带着人质们回到了巷口处,朝着太师派来的两人说道:“四夫人,以及四夫人的下人们都在这,完好无损,现在可以把蓝羽雀的羽毛给我看了吗?若你们敢拿假的蓝羽雀来糊弄我,我就让四夫人血溅当场。”

太师府的人早就拔下了一根羽毛,递给了卫长琴。

卫长琴接过了那根羽毛,用指腹搓了搓,没有搓下半点儿颜色。

果真是天然的蓝色羽毛,不会掉色。

卫长琴这下子放了心,朝着太师府的人伸出了手,“把蓝羽雀给我,四夫人就还给你们。”

“凭什么要我们先给?”太师府的人不满道,“为何不是你先放人?”

“你们似乎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四夫人在我手上,当然我说了算,哪有我让着你们的道理?”卫长琴冷笑道,“我要的只有这只鸟,把它给我,四夫人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我还留着作甚?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直接走吧。”

“那就从一数到三,我们同时动手,我把鸟笼子扔给你,你把四夫人推过来,不得耍赖。”

“好啊。”卫长琴应了下来,“如果你们耍赖,我就砍下四夫人的一只手。”

此话一出,吓得杨氏立刻花容失色,连忙朝着对面的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听到了没有?不准耍赖!要是本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要你们好看!”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安全带回府的。”对面的人说着,已经开始数数了,“一、二、三!”

话音落下的同时,手里的鸟笼子已经抛向了卫长琴。

卫长琴也并没有反悔,把杨氏推向了他们,同时,顾久也把杨氏的几个下人们踹向了马车的方向。

卫长琴伸手捞过了鸟笼子,立刻转身离去,两个眨眼的功夫就给闪远了。

“四夫人,您没事吧?”太师府的人扶住了杨氏,抬头看了一眼卫长琴的身影。

卫长琴提着鸟笼子已经奔出很远了。

“好俊的功夫,咱们肯定是追不上了。四夫人,这几个土匪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只不过是把我关起来了而已。”杨氏获得了自由,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说话算数,否则我可能就见不到老爷了……”

“老爷就在离这不远的茶棚等着咱们的消息呢。他十分担忧四夫人的状况,咱们这就去与他会合。”

“老爷竟然就在这附近?那咱们快去找他。”杨氏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马车。

……

卫长琴站在巷尾处,眼见着太师府的马车离去了,这才拎着鸟笼子回到了破屋。

“小清,你不是很想看蓝羽雀吗?这就是了。”

卫长琴掀开了鸟笼上的绸布。

顾珏清看向笼子里那只漂亮的蓝色小鸟,喜上眉梢,“这蓝羽雀长得还真好看,还真的像极了缩小版的凤凰!”

蓝羽雀在笼子里似乎十分活泼,时不时就展翅欲飞,然而,它的头根本就无法钻出鸟笼的缝隙,只能用翅膀拍打着鸟笼的门,似乎想借此发泄不满的情绪。

“这大概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顾珏清望着蓝羽雀,低头捡了一根草,伸进笼子缝隙里逗鸟,“蝶王说,它去年就被太师给买了,在进太师府之前,应该也是被卖鸟贩子给关着的,这么算起来,它呆在笼子里的时间真的很长了,少则一两年,多则更久。”

“别忘了,从前先帝养着它的时候,也是关着它的。”卫长琴道,“皇帝陛下为了对付周贵妃,特意把它给放跑了,逃脱皇宫之后的那段时间,它大概很无忧无虑,也不知怎么的又落到了商人的手里,当然只会面临继续被囚禁的下场。”

“你看它老扑腾,显然是想要离开笼子。”顾珏清道,“我想养着它,却又不想总是关着它,如果我让它自由,它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的话就好了。要不然这样吧,给它的脚上绑一根绳子,再放它出笼子,让它活动的空间增大一些,总比局限在这小小的笼子里更好,有绳子牵引着它也跑不掉。”

“你想如何都好。”卫长琴道,“先把它带回顾府去,养在你的房间里,不要让其他人看到,我拔几根它尾部的羽毛带回卫府,让神墨先按照配方制造毒液试试。”

“好。”

……

卫长琴回到了卫府之后,把蓝羽雀尾部的羽毛交给神墨时,神墨有些吃惊。

“这么快就得手了吗?怎么拿到的?”

“当然是智取了。”卫长琴把顾珏清所用的方法大致说了一遍。

“你们这办事速度也真是够快的,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把制造毒液最关键的东西拿到了。”神墨仔细观察着蓝羽雀的羽毛,夸奖道,“这羽毛真的是漂亮啊,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东西含有剧毒。”

“多亏了小清想出来的美男计。”卫长琴悠然说道,“要不是她把杨氏引到了小巷子里,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捉住杨氏。”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想要绑人可是不容易的,会引来太多的注目,有可能招来官府的人。

引到小巷子里动手可就方便多了,过路的人都没几个,即使呼救,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立刻按照配方,先用这羽毛配一点儿毒液出来,在小白鼠的身上试试效果。”

“好。蓝羽雀暂时养在小清的屋子里,如果你想看,就直接去找她。”

“嗯。”

另一边的顾府,顾珏清把盖着黑绸布的鸟笼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桌子上。

拿了一捆毛线球来,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双皮质的手套戴上,这才掀开了黑布,缓缓地打开了鸟笼门。

之所以要戴手套,是顾忌着它尾部的羽毛,龙祁世说它尾部的羽毛有剧毒,但具体没说是怎么个毒法,是口服会中毒,还是触碰到肌肤就会中毒?尚未可知。为了安全起见,皮肤还是不要直接触碰到比较好。

蓝羽雀的眼睛紧盯着鸟笼门,眼见门开出了缝隙,就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外钻。

顾珏清伸手想要去抓它,它便十分警觉地又把脖子缩了回去,扑扇着翅膀,在狭小的笼子里飞来飞去。

顾珏清已经把手伸进了门里,抓了好几回都没能抓到蓝羽雀。

别看笼子的空间狭小,蓝羽雀灵活地躲来躲去,顾珏清试着抓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它小巧的身子。

“真能躲啊你,本来就想把你放出来溜达的。”

顾珏清一手抓着它的身子,另一只手拿着毛线头,缠在了蓝羽雀的脚上。

缠上了好几圈,打了个复杂的结,她这才放开了蓝羽雀。

蓝羽雀似乎很亢奋,扑腾着翅膀就往窗口处飞。

窗户只是半掩着的,并没有关紧。

然而,还不等它的身子钻出窗户,它就再也不能前进半分了。

顾珏清把缠着它的那根毛线放出了一丈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它在这间屋子里自由飞翔,飞出窗户自然是不可能的。

蓝羽雀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挣扎,落在了靠窗的茶几上,一双褐色的眼珠子紧盯着顾珏清。

顾珏清从它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讯息。

人的眼神她倒是会看,鸟的眼神……算了吧。

那双眼珠子太小了,人类大概很难透过它的眼神明白它的情绪,不过想也知道,它肯定是心里不爽。

顾珏清看了一眼鸟笼子里的食碗,放的是瓜子仁,还是砸碎的那种。

蓝羽雀大概是喜欢吃坚果一类的东西?

这么一想,顾珏清便出了房门,去拿了一些杏仁核桃回来。

把杏仁核桃的果仁砸碎了,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她走到蓝羽雀的面前,把手递到了它的鸟喙边,“吃吧。”

蓝羽雀把鸟头凑近了些,却并没有去啄食那些果仁,而是拿它的喙很不客气地啄了一下顾珏清的手!

顾珏清感到瞬间的刺痛,险些就把手里的果仁给抖到地上。

这蓝羽雀的嘴应该没毒吧?

龙祁世只说过尾部的羽毛有毒,既然强调了尾部,别的地方应该就没事了,万一被它啄到也会有毛病的话……

那就只能放一两滴它的血来喝了。

它的血专治它的毒,真称得上是一只神奇的小东西。

而且这只鸟还很有脾气。

顾珏清心想,蓝羽雀大概是被杨氏养的时间长了,跟杨氏熟悉了,忽然换了新主人,会令它觉得不适应。

毕竟杨氏从去年就开始养它了,一整年也该熟悉了。

顾珏清向来是有仇报仇,就算是被鸟给啄了一下,也是不甘心的,便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屈指弹了一下蓝羽雀的鸟头。

“再啄我,就把你的鸟头当成弹珠弹。”

人与动物说话,其实并不指望动物能够明白意思,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一种交流方式。

就像猫猫狗狗能够听懂一部分的人语,而鸟类的聪明其实并不亚于猫狗,否则也就不存在飞鸽传书和鹦鹉学舌。

顾珏清把手心里的果仁放在桌子上,心想着,蓝羽雀饿了总会吃的。

可她才把手收回来,蓝羽雀忽然又跳起来啄了一下她的手背!

顾珏清抽了抽唇角,不甘示弱地要去弹它的脑门,却被它给躲开了。

顾珏清跳起来要去抓它的身子,它却仗着毛线的长度够长,直接飞到了床帐上。

顾珏清这才想起来,要抓它其实很简单,直接扯绳子就行了。

于是,她扯过那条毛线,要把蓝羽雀从床帐上扯下来,哪知道蓝羽雀的爪子钩着床帐,顾珏清稍微一用力,蓝羽雀被扯下来了,床帐也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帐幔所用的丝线可是很贵的……

顾珏清磨了磨牙,把蓝羽雀拉到了自己的手边,冷不丁就被它给啄了两下。

靠,这明明不是啄木鸟,怎么就那么喜欢啄人。

“好心把你放出来,结果你这么能捣乱,果然应该还是把你关回你的鸟笼子里。”

顾珏清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就要付诸行动,蓝羽雀又低头啄了几下她的手指,趁着她吃痛,从她的手上挣脱,又飞回到帐幔上去了。

顾珏清:“……”

养哈士奇的人都说二哈会拆家,她现在怀疑这蓝羽雀的属性是不是也爱拆家捣乱。小小的鸟身子里,住着哈士奇的灵魂么?

刚才剥核桃的时候戴着手套不方便,所以把手套脱掉了,这下子顾珏清想起来,如果戴着手套,要抓鸟就方便多了,于是又把手套给戴了回去,再去扯毛线。

毫不意外的,幔帐又被扯了一道大口子,不等她把蓝羽雀扯到了身前,蓝羽雀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顾珏清担心它会啄自己的头皮,连忙伸手到头顶上把它打开!

蓝羽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背后,隔着衣服狠狠地啄了一下她的后背。

顾珏清:“……”

虽然没有比啄在皮肤上来得疼,却还是令她感到很不爽。

堂堂顾相,怎么就被一只鸟给欺负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顾珏清再一次扯起了毛线,干脆利落地把蓝羽雀扯到了手上,蓝羽雀再次啄下来,啄在了她的手套上,她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也就不可能放松力度让它逃脱。

总算是把它成功抓在了手里,顾珏清走到了桌边,把它扔回笼子里去。

真是太不乖巧了。

看了一眼破掉的帐幔,顾珏清把整床帐幔全都扯了下来,准备吩咐下人换一张新的来。

出门之前,用黑绸布把鸟笼子给盖严实了,这才吩咐下人去买新的帐幔过来换上。

下人换好了帐幔,顺便提醒顾珏清该用晚膳了。

顾珏清道:“把晚膳端过来吧。”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四菜一汤摆上顾珏清的饭桌。

她一个人吃饭时,只要求四菜一汤,若有人陪她吃,便会吩咐厨房加菜。

顾珏清等下人们全都出去了,这才掀开了笼子上的黑绸布,把笼子放在桌子的边缘。

蓝羽雀站在笼子里瞪着她。

顾珏清在它的瞪视之下,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蓝羽雀瞪了一会儿,便也低下了头,啄食着食碗里的瓜子仁。

剩下的瓜子仁不多了,吃了一会儿便吃空了,它再次抬起头,看到顾珏清仍然在进食,便把头凑到了缝隙边,扑腾着翅膀,似乎想要引起顾珏清的注意力。

顾珏清瞥了它一眼。

这是在跟她讨食?

第292章 逗鸟

刚才啄她的时候那么欢快,这会儿看她吃饭看馋了,就指望着她投食了。

顾珏清砸碎了一个核桃,有些坏心眼地拿着一小块核桃在笼子的缝隙外面晃悠着,就是不伸到笼子里去。

蓝羽雀望着她手上的那一小块核桃,把鸟喙对准了笼子的缝隙,想要伸出去啄食,可由于笼子的缝隙不够大,压根就不能让它把头给伸出去。

顾珏清见此,拿着核桃的那只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并没有打算给它凑近一点。

拿食物引诱着它,却又故意让它吃不到,对它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惩罚了。

蓝羽雀似乎明白了自己被人戏耍,挥舞翅膀拍打着鸟笼,比之前扑腾得更欢快了,仿佛在控诉着顾珏清。

“谁让你刚才啄我啄得那么欢快?”顾珏清望着它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脾气吗?”

一开始明明给它剥了杏仁核桃,它却没吃,反而啄她的手,现在饿了想吃东西,她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小小地报复一下。

她猜,蓝羽雀飞出笼子的那一刻,是想要逃跑的,但是由于活动的范围有限,跑不出窗子,它就有些懊恼愤怒了,所以对于她的喂食并不领情。

关在笼子里和关在屋子里,相当于从一个小的牢笼换成了一个大的牢笼,本质的意义仍然是被囚禁,因此,蓝羽雀并不会因为她把它放出了鸟笼就对她感激。

其实她也不是想囚禁它,只是希望它能够留下。

放它自由飞翔的同时,它能够认她这个主人,把她的住处当成家,即使玩的时候飞远了,也会飞回来过夜,那该多好?

许多人家养猫狗就是这样,不把猫狗拴着,任凭它们自由活动,因为它们会记着回家的路,在外面玩够了,饿了就回家讨食,常常陪伴在主人的身侧。

笼子里的蓝羽雀还在用翅膀拍打笼子,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顾珏清逗鸟也逗够了,把核桃递进缝隙里,让蓝羽雀啄食。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相爷,我能进来吗?”

是长琴。

顾珏清唇角轻扬,“进。”

卫长琴推开了门,脸上仍旧戴着面具,进屋关门之后才把面具摘了下来。

“你吃过了没?”顾珏清询问他。

“吃过了,把羽毛交给神墨之后,和他吃了饭再过来你这里。”卫长琴说着,视线望向笼子里的蓝羽雀,“这小鸟老实吗?”

“完全相反。”顾珏清想起自己被鸟啄了的事情,无奈道,“脾气特别大,还灵活得很,把我的床帐都给撕坏了,还用它那鸟嘴把我啄了好几下,皮肤被它给啄到是真疼,幸好被它啄了不会中毒。”

顾珏清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被蓝羽雀啄过的地方泛着红,稍微有点肿,就跟平时撞到尖锐物的反应差不多,这种痕迹通常很快就能消了。

“我看看。”卫长琴说着,抓过顾珏清的手,摩痧着她手上泛红的地方,“现在还疼吗?”

“这会儿不怎么疼了。”顾珏清道,“常听人说鹦鹉有灵性,我觉得这蓝羽雀的灵性可不会输给鹦鹉呢,虽然不会学舌,却很会表达情绪。”

卫长琴闻言,瞥了一眼笼子里的蓝羽雀,“你不生它的气?”

“忽然换了新主人和新的环境,不能适应也可以理解。”顾珏清笑道,“也许是因为还没养熟,等养熟了应该就不会这么凶了。”

“看样子你还挺喜欢它的。”

“谁让它长得好看呢?又是个稀有物种。”顾珏清这会儿已经消气了,把碎核桃继续拿到笼子的缝隙口,让蓝羽雀啄食,“你不是一直想要毒液吗?制造毒液还得靠它才行,再怎么说它也算是个功臣吧?对待功臣还是要宽容一些的。”

得到蓝羽雀的羽毛,就意味着离长琴的复仇又迈出了一大步。

这么一想,就觉得笼子里的那只蓝色小鸟更加可爱了些。

“其实,它一直这么被关在笼子里也挺闷的,你想想看,它的每个主人都把它关着,这样只会让它越发地渴望自由,如果我能够给它想要的自由,它看我可能会比看从前的主人更加顺眼点?”

卫长琴听着这话,淡淡一笑,“你想要养着它,又想要放它自由,这好像有点不太容易实现,你一旦心软放过了它,它可能不会对这里有半点留恋。”

“是啊,所以我本来想先把它的活动空间扩大一些,哪知道它这么能捣乱。”顾珏清回想起之前的情形,翻了个白眼,“我这张床的幔帐可是很贵的,已经换上了一床新的,可不能让它撕了一张又一张。”

飞禽的世界,比陆地动物的世界更加辽阔,她跟蓝羽雀不熟,就怕一放出去就再也不飞回来。

“小清,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卫长琴悠然开口,“想要把它给留下也不是不可能,需要一点儿手段,我的这个想法,成功的几率应该也不小。”

顾珏清闻言,立即问道:“什么办法?”

“你这里……应该还有无忧粉吧?”卫长琴道,“在蓝羽雀的食物里加一点儿吧。”

顾珏清:“……”

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无忧粉能够让人上瘾,那么对动物呢?”卫长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拿在小白鼠身上做过实验的吧?对于这种药的使用,可能没有人比你更懂了,具体要放多少分量,你也应该能够掌握,再说了,无忧粉的解法我们也知道,又有神墨这样高明的大夫在,你就用不着担心蓝羽雀出问题了。”

“这倒是个办法……”顾珏清望着笼子里的那只蓝色小鸟,嘿嘿一笑,“无忧粉对它应该也能有作用的,让它吃上一段时间,它大概就不会舍得离开我了。”

“鸟再怎么聪明,脑子也比不上人聪明。”卫长琴道,“它可能会觉得,你给它喂的食物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别人的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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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空虚寂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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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道理。”顾珏清道,“晚点给它的食碗里添点食物,再加点儿无忧粉进去。”

这样一来,即使把蓝羽雀放出了笼子,它也会对她的地盘有所留恋。

这个主意虽然是有点儿损,总比让它一辈子都关在笼子里来得好。

“以后它要是真的愿意给我当宠物,我绝对不会亏待它的。”顾珏清继续给笼子里的小鸟喂食核桃,“我养宠物就不喜欢关着,话说,它尾巴上的毛被你拔走了两根,也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可以长回来,两根应该够造好几桶毒液了吧?”

她很想见识一下毒液真正的威力。

“以神墨的本事,应该很快就会给我们答复的。”卫长琴道,“至于蓝羽雀的羽毛什么时候能长回去……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拔毛的事情……它尾巴上的羽毛那么漂亮,被你拔走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它才把心里的怨气和不满发泄在我身上?说不定这是一只臭美的鸟。”

“小清的意思是……它捣乱的事情要怪在我头上了?你现在三句话不离这只鸟,你对它的喜爱之情还真是浓烈,我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地位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我在想,如果为了制造毒液,把它尾巴的羽毛全都给拔光了,那它得变成什么样?光是想想都觉得很丑呢,我只希望它的羽毛能长得快点,也希望你们能省着点用。”

鸟尾巴的羽毛要是没了,就好像是人没穿裤子,别扭得很。

顾珏清想要帮助卫长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这鸟。

可如果长琴真的很需要这些羽毛,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拔掉它的毛。

心软归心软,正事最重要。

“短时间之内,我应该不会再拔它的毛了。”卫长琴道,“在回到天域国之前,我并不需要太多的毒液,除了拔它的毛之外,我也不会做其他伤害它的事情,也许它以后会是我们的好朋友,就看它愿不愿意跟我们做伴了。”

顾珏清道:“希望它能愿意。”

短时间之内不拔毛,正好能够观察一下它羽毛的生长速度。

要是羽毛长得快,以后再拔毛也就不用担心它变成秃子。

……

是夜,月色朦胧。

顾珏清拿着一盘杏仁核桃,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走到了鸟笼前。

“顾小宝,你的饭来了。”

顾小宝,是她给蓝羽雀起的名字。

她认为蓝羽雀这三字是个鸟类品种称呼,这世上也许不止这么一只,每只都叫蓝羽雀,那它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索性给它冠了自己的姓。

把掺了无忧粉的碎杏仁核桃添到了它的食碗里,看它吃得欢快,顾珏清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想到卫长琴说的话,就忍不住发笑——

“它可能会觉得,你给它喂的食物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别人的都比不上。”

皇帝陛下当初食用无忧粉的时候,也认为她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眼见着蓝羽雀吃下了杏仁核桃,顾珏清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厨房做宵夜吃。

长琴正在沐浴,沐浴前说了,想念她做的八宝粥,她便跟他说,等他沐浴出来之后就能够吃到了。

煮粥花不了多长的时间,等她煮好了八宝粥,把整锅粥端到房间里时,卫长琴仍然还没有回来。

他泡个澡可真慢。

话说回来,这相府里有个专属她的温泉,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是不会进去的,入口不需要上锁,因为有个小巧的机关,只要往正确的方向拧两圈就可以进去,她让长琴去温泉里面洗,也许是那温泉水太舒服了,他不舍得出来?

那她得催催了,他泡的时间已经足够长,要是再泡下去,这粥都要凉了。

以催促他喝粥为借口进去,顺便还能看看他那白皙如玉的后背和肩膀,饱一饱眼福呢……顾相爷有些流氓地想着。

……

潋滟泉内,弥漫着一片云烟。

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上升着飞散开,卫长琴正半浮在湖面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人影缓缓走近,那人身影纤细高挑,雌雄莫辨的容貌标致而英气,正是顾珏清。

温热的湖水在卫长琴的身周微微荡漾,他正侧对着顾珏清,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他长睫卷翘,闭目养神,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浴池周围有假山石环绕,山石上嵌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明亮却丝毫不刺眼。

顾珏清望着池子里的人,愣神了片刻,这才回过了神。

泡在水池里的长琴,真的很有诱惑力。

“小清,是你吗?”空气中,响起卫长琴清润如风的语调,顾珏清挑了挑眉,迈出了步子。

卫长琴也在同一时睁开了眼,转过头,迎上顾珏清的视线。

顾珏清轻咳一声,“你泡个澡也泡太长时间了,夜宵我都已经做好了,要趁热吃才好吃,所以就想来催你。”

顾珏清说着,蹲在了岸边,望着卫长琴白皙的双肩,以及手臂的线条,轻挑眉梢。

“长琴啊,真没想到,你平时看上去挺瘦削的,但褪去衣服之后,也是肌理分明,清瘦却结实。”

卫长琴听着顾珏清的夸奖,怔了怔,随即笑着转过了头,继续背对着她,“毕竟常年练武,这身子自然是结实,小清看着可还满意?”

“满意,十分满意。”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忽然有了一股冲动,我也想跳下来跟你一起洗个鸳鸯浴,你意下如何?”

卫长琴:“……”

他被这句话给震惊了那么一下。

惊讶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小小的盼望。

顾珏清偶尔也会嘴上调戏他,他都习惯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身后忽然响起解衣之声,悉悉索索,无端地有些撩动人心。

卫长琴心下一惊,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跳动得快了几分。

小清似乎正在宽衣解带……她说的鸳鸯戏水,竟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付诸实际行动。

卫长琴才这么想着,就听得旁边响起扑通一声,同一时刻水花四溅,溅到了他的头发上与脸颊上。

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过了头。

顾珏清已经泡在水池里头了,水位达到她的锁骨处。

那一对雪白的双肩如同玉石雕砌一般,胸前是一圈又一圈缠得很紧的雪白绸布,虽然看起来并不丰满,造成的视觉刺激感依旧不小。

不一定只有前凸后翘,才能让人心潮澎湃,对待真正喜爱的人,哪怕她扁平得像一块洗衣板,看的人心情也是难以抑制的振奋。

卫长琴这一刻,有些难以挪开视线,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顾珏清。

而顾珏清正靠在浴池壁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卫长琴赤着的上身。

“长琴,我这样的洗衣板身材,也能吸引到你的目光么?”顾珏清轻挑眉头,“你的思想果然不庸俗。”

她说着,在他的注视之下,朝着他缓缓靠近。

她那一头乌黑如墨的发丝已经被水浸湿,贴在了双肩两侧,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感。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流淌着淡淡的笑意,不同于平日的英姿勃发,这一刻也充满了风情与明媚,让人与她对视的时候,忍不住沉沦在她的眼神里。

卫长琴觉得自己的确沉沦了。

“长琴,我好看吗?”顾珏清在他的注视之下,已经游到了他的身前,唇角轻轻勾了勾,藏在水中的手臂抬起,勾上了卫长琴的脖颈,“说话啊。”

“好看,没有人比你更加好看了。”回答的同时,他的手紧紧箍住顾珏清的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卫长琴赤着上半身,而顾珏清的上身只捆着一圈圈雪白的绸布,隔绝不了彼此的温度,他们都能够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意。

“长琴,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很古板的人,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何必太守礼节呢?你心里想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了,我不会责怪你的,因为,我也一直很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够真正拥有彼此。”

他搂着她的腰肢,听着她这一席话,忽然一个倾身就把她抵在浴池壁边,让她无处可躲,仿佛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喜欢这种牢牢抓住她的感觉,呼吸相闻,肌肤相触,能够真实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鼻翼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香,他目光一紧,伸手勾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搁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缓缓摩痧着她腰部的肌肤。

顾珏清身上的绸布只缠着胸膛,腰部没有任何布料可阻挡,被他掐在手中,他能够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柔滑。

“既然小清这么主动了,我实在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简洁明了地道了一句,随即头一倾,封住了她的唇。

顾珏清自然没有抗拒他的攻势,双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他的肩上。

两人唇瓣厮磨,愈发地缠绵悱恻,仿佛被胶在一起,难舍难分。她的主动,在他的心湖中荡起更多波澜,他渐渐有些不满足于唇齿交缠,想要将把火热的亲吻蔓延到其他部位。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心,唇瓣游移过她的脸颊、下颌……

他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暖意萦绕着,内心十分欢喜,让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而下一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受到了些许惊吓——

“长琴,你泡澡都泡了多久?你自己算过时间没?即使这温泉很舒服,泡太长时间皮肤也要皱的,你忘记我说了要煮宵夜的事吗?再不舍得出来,粥就要凉了!”

卫长琴豁然睁开了眼睛。

他仍旧在那个浴池里。顾珏清却不是在浴池里被他抱着的,而是……在他的身后,催促着他起来去喝粥。

所以……刚才的鸳鸯戏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卫长琴伸手捞了一把池水,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池水冲洗过脸庞,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清晰多了,回想起刚才那一场虚幻的情景,他的脸颊不禁有些发烫。

这会不会就是小清从前提到过的……空虚寂寞冷?

人在空虚寂寞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忍不住产生一些臆想。

“长琴,你怎么不回答我?该不会是睡着了?”身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卫长琴回过了头,就看见氤氲的雾气里有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小清,你别再走近了,我还没起来。”他朝着雾气里的那人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很快就出来,跟你去喝粥。”

“回避什么呀回避。”顾珏清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在说话时,已经走近了浴池,眼前的氤氲雾气散开,卫长琴那白皙的后背与肩膀映入了眼帘,“我进来欣赏一会儿美男沐浴图。”

卫长琴:“……”

虽然跟梦境里的情形不太一样,但是,小清调戏他的语气还是差不多的。

“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敢起身了。”卫长琴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你不就露了个肩膀和后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顾珏清翻了个白眼,“又没把你看光!”

说到这里,她又跨近了一步,蹲下身来戳了一下卫长琴的手臂,“你虽然看起来瘦削,却不是瘦成竹竿那样的类型,而是瘦削的同时,肌理也挺结实的。”

清瘦而不文弱,是她很喜欢的类型。

卫长琴一听这话,心道:与梦境里的对话似乎相差不大?

于是,他回了顾珏清一句,“小清看着可还满意?”

“满意啊,当然满意。”顾珏清说着,站起了身,“好了,我不调戏你了,我出去等你,你赶紧穿好了衣服出来,粥应该还是热乎的。”

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开了。

卫长琴眼见着她的身影又回到了雾气里,逐渐走远,淡出他的视线,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失落感。

现实与梦境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她真的跳了进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了。

卫长琴此刻已经清醒了,便出了浴池穿衣裳。

第294章

卫长琴走出了潋滟泉时,看到顾珏清正站在石门外等候着他。

顾珏清望着他,笑道:“你的脸颊怎么红扑扑的?”

卫长琴肌肤白皙,白皙的脸颊稍微有些泛红就会很明显了。

听着顾珏清的问话,卫长琴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温泉里太热了,有点儿燥,脸大概也是被热气给熏红的。”

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梦境告诉她,若是被她给知道,一定会嘲笑他。

顾珏清闻言,倒也没多想,转过身道:“咱们快点去吃粥吧,别等粥凉了。”

两人回到了房间里,卫长琴一跨进门,就闻到空气中的粥香味。

他看向了桌子中央的砂锅。

盖着盖子都挡不住粥的香味。

“喏,你喜欢吃的八宝粥。”顾珏清揭开了盖,盛了两碗出来。

卫长琴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接过她递来的粥,拿起调羹吃。

这八宝粥香甜软糯,是他十分喜欢的粥品之一。

也许是因为二人吃的粥太香了,笼子里本来十分安静的蓝羽雀竟然开始扑腾着翅膀拍打笼子。

“你看,它又开始找存在感了。”顾珏清看向笼子里的蓝色小鸟,“每当它做出这个动作,就代表着它在试图引起我的注意力。”

“你不是总给它吃砸碎的杏仁与核桃吗?”卫长琴道,“难道它对这个粥也有兴趣?”

“没准是的。我等会儿留一点给它。”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顾珏清的那碗八宝粥已经快见了底,她用汤匙舀了一勺,伸到了鸟笼子边。

蓝羽雀的鸟喙探出了笼子的缝隙,伸到了调羹里啄着八宝粥的米粒吃,啄了几回之后,还吸食着米汤。

看样子似乎吃得还挺香。

“原来它也喜欢吃粥。”顾珏清饶有兴致地看着它吃东西的模样,“之前我还以为,它喜欢吃的都是坚果一类的东西。”

所以一开始给蓝羽雀准备的食物都是杏仁、瓜子、核桃之类的。

如果它也喜欢吃粥,那就表示它对米粒做的食物也有兴趣。

不知道它吃不吃肉呢?

如果这是一只贪吃鬼,或许可以早早地停掉无忧粉,不需要靠药物来留下它,靠自己的厨艺留下它,显得她更有能耐。

“明早的早点,我想做蒸虾饺和蟹黄烧卖。”顾珏清道,“这两个都是含肉的,也不知道它喜不喜欢吃。”

“烧卖?”卫长琴的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又夹带着几分感兴趣。

虾饺他倒是吃过。

顾珏清知道他喜欢吃虾仁,便把她拿手的关于虾仁的菜都给他做过了。

至于烧卖……他倒是没吃过,也想象不出来长什么样子,是她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菜品吗?

“烧卖是一种以烫面为皮,包裹肉馅上笼蒸熟的美食。”顾珏清说道,“这个我还没给你做过,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会做的菜品太多了,总有我没尝过的。”卫长琴边吃着八宝粥边说道,“明天我给你打下手。”

“好啊,我不介意你偷师的。”

他曾经说过想学着做饭,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因此,他常常会提议给她打下手,观看她做菜的过程。

他曾说过——我想要学习你的手艺,将来也能有机会烧菜给你吃,而不是一味地做个等吃的人。

有这句话,哪怕他做出来的菜难以下咽,她也当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伴侣。

……

城南的醉香楼,是近半个月里皇城内最火热的饭馆之一。

只因这家饭馆聘请的是西域大厨,伙计也大多都是外族美女,许多人怀抱着新鲜感而来,尝过菜品之后,纷纷赞不绝口。

醉香楼老板,是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自称从遥远的西域而来,年少时脸部受伤,因此常年遮着脸,怕露出真实样貌之后会遭人笑话冷眼。

这样的理由,使得许多想看她容貌的客人失去了兴致,大家只当她是个容貌有缺陷的女子,久而久之,就没有客人再提起她的容貌。进饭馆的头等大事是填饱肚子,只要菜品好吃,不管老板长相如何,都不会影响了客人的兴致。

这天下午,她端着一盘片好的烤鸭进了二楼雅间的第一间。

推开门,一抬眼就看见了倚靠在窗边的年轻男子,静谧的侧颜十分秀气脱俗。

“阿辰,我给你烤了你最爱吃的烤鸭。”

钱司辰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转头冲着来人淡淡一笑,“你现在都已经是老板了,何必亲自动手呢?吩咐你手底下的人去做不就行了。”

“正因为现在当了掌柜,所以闲的时间多了,如果是别人来点菜,我不一定会有心情亲自下厨,可点菜的人是你,我又有空,当然就得亲自动手了,伙计们和大厨的手艺,比不上我的。”

“辛苦玉姐姐了。”

与他说话的女子,正是从皇宫里逃脱出来的方惜玉,曾经是皇帝陛下的贵嫔娘娘,如今只是一个神秘的饭馆掌柜。

方惜玉之所以能够逃得出来,全靠神墨。

当初顾相被刺客追杀,神墨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让他成为顾相的替身,现身在刺客面前引得刺客来追杀他,只要把刺客一路引到圈套里,诛杀刺客,就算是交易达成。

本来都计划好了,可中途突然冒出了蝶王,召唤来蝴蝶杀死了刺客,替顾相和神墨解决了忧患。

虽然功劳是蝶王的,可他作为诱饵同样有一部分的功劳,神墨想要的只是刺客死亡的结果,并没有太在意过程,因此,事先达成的交易作数,他协助神墨除掉了刺客,神墨必须帮他把方惜玉从皇宫里救出来。

神墨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答应过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他曾经给皇帝治好了怪病,得到了随时出入皇宫的权利,想救一个有罪的妃嫔,不算容易,但也算不上难。

据神墨自己说,是从手下里挑出了一个与方惜玉体型差不多的,带进了宫里去,对外宣称是女徒弟,由于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在皇宫里许多地方都是畅通无阻的,他带着那名女弟子,利用请平安脉的理由去了关押着方惜玉的寝宫,用易容术给两个人换了脸,女弟子暂时伪装成方惜玉被囚禁,而真正的方惜玉伪装成女弟子,被带出了皇宫。

至于那个替身要怎么脱身,那就是神墨自己操心的事情了。

钱司辰回想起给顾相当替身的过程,只觉得自己那一趟是真的赚了。

不但救出了玉姐姐,还无意中发现了顾相是女儿身的秘密,借此要挟蝶王帮他做事,有蝶王这个帮手在,能给他提供不少便利呢。

“阿辰,快吃吧,这烤鸭要是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方惜玉说着,在钱司辰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了托盘上的薄饼,用烤鸭蘸着酱料,再加上黄瓜和葱条,全都包在了薄饼里,圈成了一个饱满的卷饼,递给了钱司辰,“这种烤鸭的做法,是我从顾相那里学到的。”

她在皇宫里有一段时间也是挺受宠的,因为皇帝说过,除了顾相之外,她的手艺是最好的。

她的容貌不算很出色,压根比不上两位贵妃,当初就是凭借着一手绝顶的厨艺,也得到了皇帝的另眼相看,于是,顾相托人送给皇帝吃的东西,她偶尔也是有口福能分到的。

这种烤鸭卷饼,就是顾相曾经做给皇帝的美食之一。

她从皇宫脱身之后,钱司辰就安排她来这家饭馆当了掌柜,这家店其实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钱司辰的产业。

钱司辰接过她递来的烤鸭卷饼,咬了一口,称赞道:“很好吃。从前吃的烤鸭都是直接吃肉的,没想到和黄瓜葱条一起包在卷饼里,会这么好吃,这个酱料似乎也很特别。”

“从顾相那边学来的,能不好吃吗?不过,他调出来的酱料似乎比我调的更好吃,可惜我没有配方,就算去请教,人家也不会搭理我的。我试着调了好几种酱料,选择了自认为最好吃的一种,作为这烤鸭的固定配料。”

她从顾相那里偷师来的几样菜品,正是作为这家饭馆的招牌菜,吸引了不少客人。

这一家店开张的时间并不长,顾相还一次都没有来过,但是难保以后会不会来,如果顾相点菜的时候,看到招牌菜上面的那些菜色……

她曾经和钱司辰讨论过这个问题,钱司辰的回答是:如果顾相因此不满,就分几成的利润给她。

顾相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对于金钱交易,会很感兴趣的。

“对了玉姐姐,我邀请了一位朋友过来吃饭,你的手艺这么好,就请你再辛苦一回,烧几个拿手的菜来,让我招待朋友。”

“小事一桩。”方惜玉笑着站起了身,“我现在就去烧菜,你那位朋友的口味是什么样的?喜欢甜的还是辣的?油腻的还是清淡的?”

“对于食物,他的口味似乎不是特别专一,甜的辣的大概都能吃,不用太过清淡,对了,他不太喜欢吃素,多准备点荤菜吧。”

“好,我知道了。”方惜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雅间。

她离开之后没多久,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雅间外。

“姓钱的,你找我来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又想叫我帮你去解决哪个人?”

一开口就这么冲的,除了蝶王还能有谁?

钱司辰冲着门口那人笑道:“蝶王前辈,过来坐吧,今日找你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主要就是想请你吃顿饭。”

“你少来这一套了,我还不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蝶王冷笑道,“这段时间,我跑腿的次数有多少,我都记不住了。”

自从不小心把顾珏清的女子身份说漏嘴之后,对于钱司辰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不好拒绝了。

当初本来想杀掉这小子,哪知道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我把顾相的秘密写成了一封信,交给一个人保管,只要这个人听到我毙命的消息,这封信立刻就会被送进宫,落在皇帝陛下的手里,到那个时候,你说会怎样?”

就因为这番话,他没能对钱司辰动手,还得给他当跑腿的。

好在这小子也算不上太丧尽天良,给了跑腿费。

可即使有钱赚,蝶王心里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从前做杀人的生意,那都是在他愿意的情况下,如今却是被一个毛头小子逼着要跟他做生意,总觉得自己像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糟糕了。

这厮让他杀的那些人,似乎都是跟钱家主母有关系的,具体和这厮有什么恩怨他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他现在只想知道,给钱司辰跑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蝶王前辈,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所以我今天喊你过来,不是要叫你跑腿的。”钱司辰说着,按照方惜玉之前的方法,已经给蝶王做了一张烤鸭卷饼,递给了蝶王,“你来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蝶王瞥了一眼,淡淡道:“不就是把鸭子包在一张煎饼里,有什么特别的?”

“看起来似乎很普通,但吃起来真的很不错。”钱司辰面上展露出一个诚恳的笑意,“你吃吃看吧,若是不好吃,扔掉就是了,我让人在厨房里烧了一些好菜,等会儿准备拿来招待你的,我知道,你看我很不顺眼,但你用不着跟美食过不去吧?我没打算用这些菜来收买人心,你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讨厌我。”

蝶王闻言,心想:也是。

吃着这小子的饭,并不影响他讨厌这个小子,反正花的也是这小子的钱,有好吃的不吃白不吃。

于是,他冷着脸接过了烤鸭卷饼,咬下了一口。

这卷饼的味道……还真是很不错啊。

“蝶王前辈,感觉味道怎样?”

“味道……还行吧。”蝶王淡淡道,“你今天找我来,真的只是为了吃饭?”

“你怎么还在怀疑我的用心呢?”钱司辰道,“其实,我做的这些事情,对顾相也是会有帮助的,你应该知道顾相与太师之间的恩怨吧?我能够瓦解太师跟钱家之间的联盟。你大概不知道,这些年来,我父亲一直在给太师提供钱财上的帮助,若我能够掌握钱家的家财,我就会选择成为顾相的好盟友,只要是顾相的敌人,我可以做到不给予半点帮助,甚至打压。”

第295章 私仇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给你当帮手吗?”蝶王轻嗤了一声,“你最好能够记住你说出来的这些话,不能作出任何有损顾相利益的事情。”

“放心,我既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那就好。”蝶王咬着烤鸭卷饼,埋怨道,“真不知道太师那糟老头子抽了什么风,总是和顾珏清过不去,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想着在家里享享清福,总要和年轻人争个高低,他也不嫌累得慌,真不知道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多久”

蝶王此话一出,钱司辰“咦”了一声,“你觉得太师是莫名其妙找顾大人麻烦吗?你以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为了在朝堂上争个高低?”

“难道不是?”

“大多数的恩怨都有个前因后果,难道顾大人没跟你说过吗?”钱司辰道,“马太师与顾相之间的矛盾十分深刻,然,此事牵扯到了马家的脸面,所以太师并不会对外宣扬,我也是偶然间听到太师和父亲的谈话,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起因。”

蝶王闻言,不禁有些好奇,“关系着马家的脸面?”

“不错,太师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马志丰如今在慢慢接手马府的事务,而小儿子马志源两年前被顾大人废了命根子,你说这仇怨算不算大?”

“还有这样的事情?顾珏清从来就没跟我提起过她为何废了人家的命根子?”

“据说,是因为那马志源醉酒调戏良家妇女,与其说是调戏,倒不如说是直接用强,太师家的这个小儿子,比大儿子更加顽劣不堪,在皇城里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都是贵族子弟,却都个个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有一天夜里,马志源和几个酒肉朋友喝多了,相互搀扶着走过一个窄巷子,碰巧遇上了一个扶着瞎眼老头的年轻姑娘,马志源见色起意,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也起了歹心”

蝶王听到这里,眉头蹙起,“几个爷们联手调戏一个姑娘?”

他虽然手上沾了无数人命,却也特别瞧不起那种下流之人。

他从没做过见色起意的事,身为男子,他十分不屑于强迫女子。

再说了,那几个登徒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要是真有那方面的需求,花点银子上青楼解决不就行了?何必去糟蹋良家女子。

顾珏清大概就是刚好遇上了这个事儿,解救了那名女子,在打斗的途中,废了那马志源的命根。

而事实的发展和他预想的也相差无几

“不错,这几个纨绔子弟平时都任性惯了,要是真被他们给得手,姑娘想要把他们告上衙门,也是告不成,他们为了不招惹麻烦,大概会多花些银子堵住姑娘的嘴,这事情也就翻过去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了绝对不止一次,他们利用各自家族的势力和钱财,来掩盖他们的恶行,若不是顾大人刚好路过,那位年轻的姑娘肯定躲不过去。”

钱司辰说到这里,笑了笑,“顾大人也是女儿身,当时的顾大人已经很有权势,她定是看不惯柔弱女子被几个恶霸糟蹋,就让随从扣下了那几个恶霸,打算把他们扭送官府,寻常老百姓想要告贵族不那么容易,可若是顾大人要把他们告上官府,官府是绝对不敢敷衍了事的。可谁知道,那马志源喝多了酒,脑袋不清醒,竟然对着顾大人破口大骂,挣扎了扣押他的人,冲到顾大人的面前就想动手。”

“自找不痛快。”蝶王冷哼了一声,“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武功肯定也不怎么样,打不过顾珏清。”

“当然打不过,非但被痛打了一顿,还被踢伤了命根,大概是顾大人下起手来没注意,那马志源受伤之后就在地上一个劲地打滚,据说当场就晕了,顾大人不想闹出人命,就把他送到医馆去了,那马志源醒了之后就让人去通知他爹,马太师对这个小儿子一向纵容,心中便对顾大人很是记恨。”

“那后来呢?”

“后来,马太师找到了顾大人s,顾大人自然是不慌张,她说,身为贵族调戏良家妇女,这是国法不容许的事情,马志源的那些酒肉朋友们被顾大人惩罚了一番,都不敢忤逆顾大人,还要帮着顾大人作证,指证马志源的恶霸行径,这样的事情一旦在衙门上闹开,有损马家的颜面。马太师气急败坏,却又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毁了自家的名声。”

“活该。”听到太师吃瘪,蝶王心情愉快,“那些纨绔子弟被顾珏清收拾得不敢帮着马家,太师为了脸面,也不敢再计较这件事了,因此他就一直在心里记仇,寻思着找个机会报复顾珏清,好给他的小儿子出气是吧?他那小儿子是不是从此之后就跟太监没区别了?”

“马志源他痴呆了。”

“痴呆?”蝶王感到不解,“废了命根子是下半身的事情,跟脑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受了太大的,脑子错乱了?”

“马志源受伤不轻,患处也没办法治了,他这辈子的确就跟太监没什么两样,马太师寻找了许多名医想要给他医治,都是徒劳,马志源从此不能再为马家传宗接代,他的确受了不小的,也认为太师没找到好的大夫,于是自己又跑到外边去四处求医,结果遇上了江湖骗子乱开药,马志源吃了太多乱七糟的药,自以为能把患处给治好,哪知道药性太杂,身体又出了毛病,高烧不断,清醒之后就变得痴呆,不识亲友,脑力连孩童都不如,完全成了傻子。”

蝶王:“”

变成傻子的这件事情,似乎就不该赖在顾珏清头上了。

马志源虽说做不了男人,但好歹也能做个脑子正常的人,不能传宗接代也有人养着,非要作死去乱吃药,把自己给吃傻了,怪得了谁?

从始至终,蝶王都没觉得是顾珏清的错。

马志源的下场,正应了那句话因果报应。

见色起意,侮辱女子,活该失去生育能力,病急乱投医,不顾后果,活该成傻子。

马太师却不会觉得自家儿子活该,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应该算在顾珏清的头上,难怪他会视顾珏清为眼中钉,外人只会以为是这两位大官是要在皇帝陛下面前争高低、争权利,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这样的一段私仇。

“马太师不垮,顾相爷就不能高枕无忧了。”钱司辰悠然道,“他虽然已过花甲之年,脑袋却并不糊涂,依旧算是精明的,而他的身体也并不差,强健得很,平日里看起来精神矍铄,没有半丝病态,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应该也不成问题。”

“他还想活个十几二十年?”蝶王嗤笑一声,“他要是能活这么长时间,肯定会想尽办法去对付顾相,我才不会让他活这么长时间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太师和顾珏清之间的私仇,他就不能再让太师有机会给顾珏清添堵了。

顾珏清在朝堂上的敌人其实不少,嫉妒她的大有人在,本以为太师也只是嫉妒者中的一个,今日听了钱司辰的讲述,才知道这两人之间已是仇深似海,跟寻常的政敌不一样。

“蝶王前辈,你想杀太师对吗?”钱司辰的话传入耳膜,“你若想杀他,不能利用平日里杀人的方法去杀,因为毒尾蝶留下的伤口是很难消除的,如果被仵作查出来是你,你就会变成朝廷的头等犯人,就连顾相也保不了你。”

“这个用不着你提醒,我自己心里明白。”蝶王斜睨了他一眼,“这糟老头子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我要是拿蝴蝶去杀他,留下痕迹,那我就是傻。”

顾珏清早就告诉过他,他这个在江湖上混出名声的人,得罪江湖上的人不要紧,但不能得罪了朝廷。

想杀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官员,必须要做到不留痕迹,不能被查出是蝶王所为,否则皇帝一道旨意发出,他在祁国会呆不下去的。

不利用蝴蝶,他应该也能有办法杀人的。

“蝶王前辈,你已经吃过不少亏了,朝廷上的这些文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你要对付谁,都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行事啊。你看,顾大人那么精明,都还没能杀掉太师,可见太师不是个好对付的,我只负责给你提供情报,其他的忙可能就帮不上了,我武功不高,你知道的。”

“我也没指望你能给我帮上什么忙,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蝶王白了他一眼,“我找两个聪明人来商量商量对策,你今天提供的这个消息,还算有点用,否则我都不知道太师的存在会是这么大的隐患。”

“你和顾大人都帮过我,所以,我也有理由向着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够早点灭了太师,这样一来,顾大人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算你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蝶王轻哼了一声,站起了身。

“蝶王前辈,你这就要走了吗?我让朋友烧了一些好菜,菜都还没上来呢,不如等吃过饭之后再走,反正要对付太师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饿吗?”

钱司辰这么一说,蝶王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他便又坐了下来,“也罢,等我吃饱了再走。”

顾府的厨房内,轻烟缭绕。

“小清,中午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今早你不是说烧卖很好吃吗?我中午再蒸上一笼。”

顾珏清望着眼前的一排蒸笼,第一层是小笼包,第二层是烧卖,第三层是豆沙包与黄糖包之类的甜点。

整个厨房里都是香气。

“在今天之前,我真的没有听说过烧卖这种东西,没想到会这么好吃。”卫长琴望着眼前的蒸笼,唇角轻勾,“你会做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究竟还有多少美食是我没吃过的?”

“还多了去了,连我自己都算不过来。”顾珏清说到这里,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得意,“从今天开始算起,如果让我每顿不重样地来给你做菜,连续做上一个月绝对不是问题,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俩就来打个赌。”

“在美食这一方面跟你打赌,完全没有必要,我知道自己是赢不过你的。”卫长琴悠然道,“你手上肯定有食谱的。”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脑子里真记得了那么多食材?前顾相留下的两本食谱有这么厚。”顾珏清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厚度,“这么厚的书籍,真要背诵起来也是非常累人的,我把自己很喜欢的菜,与你很喜欢的菜全都记下来了,至于其他的菜色等想起来的时候再去翻翻菜谱,或者直接按照自己脑海里的搭配,做出来也能吃,在很多情况下我是不需要看菜谱的。”

“好厉害呢。”卫长琴毫不吝啬地夸奖。

顾珏清正准备接过话,就听见厨房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喊声

“顾珏清,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头都不用回,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蝶王这个家伙,每次都能卡着饭点的时候来,而且来得是刚刚好。”

不是在刚下锅的时候来,也不是在吃完的时候来,总是能掐到快要出锅的时候来,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了,或者应该说是一种运气。

因为她的饭点并不是十分准时。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影子就闪到了厨房里。

卫长琴在蝶王进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把面具给带上了,以防止被认出来。

他和蝶王之间还没有和好,面对面也是无话可说,不让蝶王知道自己在场,蝶王就不会有所顾虑了。

“闻起来可真香啊,早知道我就不吃那么饱了”蝶王望着眼前的蒸笼,叹了一口气,“来之前就吃过饭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不过我应该还能再吃下去一点对了,我这次来不是来蹭吃的,我要跟你说正事的。就是你跟太师之间的事”17

第296章 刺激他?

“什么事?”

“你这个人不是从来都不给自己留后患的吗?为何还能容忍太师继续在皇城里立足?你把自己和他之间的私仇忘了吗?”

“私仇?”顾珏清的眸底掠过一抹疑惑之色。

她跟太师之间的私仇蝶王指的是哪一件?看蝶王的神色,仿佛知道什么似的。

“你该不会真的忘记了吧?就两年前的那件事啊。你把他的小儿子给打成了废人,你不记得了?”

顾珏清:“”

她不是不记得,而是压根就不清楚。

除了蝶王之外,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情。

她原先一直以为,太师对她的憎恨也许是来源于嫉妒,毕竟在先帝那个时期,太师的权势地位都比现在高,而龙祁世登基之后,先帝时期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们被逐渐削弱了势力,一些年轻的后起之秀挤进了一品大员的行列,甚至能与老臣们平起平坐。

老臣们应该明白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年纪大了就该少操心,不该整天想着跟年轻的官员们争高下。

可蝶王今日却提起了她跟太师的私仇,还关系到太师的小儿子,这就不得不让她好奇了。

蝶王刚才说:她把太师的小儿子打成了废人?

不,不是她,准确地应该说是前顾相才对。

顾珏清望着蝶王,“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谁告诉你的?”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听谁说的?”

“钱司辰”

“他怎么会在你面前提起这个事?”顾珏清随口问道,“你们之间有来往吗?”

听顾珏清这么问,蝶王心里难免有几分心虚。

他之所以会跟钱司辰打交道,还不是因为在钱司辰面前无意泄露了顾珏清的女子身份。

在顾珏清面前,他可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心虚了,以至于他没有多去思考顾珏清的反应,换成精明些的人,就能够看出顾珏清对于此事也有几分茫然。

“我跟钱司辰之间就正常的生意来往。”蝶王想了想,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他花钱请我去帮他杀他继母娘家的人,这不也挺正常的吗?既然有生意来往,偶尔也就会坐下来一起聊聊,你也知道钱大官人跟太师的交情好,所以,钱司辰有一回听到他们的谈话,就知道了这事,他觉得咱俩是好朋友,所以让我提醒你,务必要早点解决太师,你们之间的私仇可深着,太师绝不会回头的。”

“你从钱司辰那里听到的说法是什么样的?”顾珏清一本正经地询问道,“我很想知道,他所说的是不是符合事实。”

不管符合不符合,她根本就没办法判断。

但她认为,从钱司辰那里听到的版本,和真实事件应该是**不离十。

蝶王没有细想,便告诉了她,“太师的小儿子和几个狐朋狗友,在深巷里调戏良家妇女,结果你刚好路过,想把他们全送到官府,他那小儿子喝多了,想跟你动手,结果被你打得下半身都不行了没错吧?”

顾珏清:“”

前顾相也是个彪悍的人物,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哪怕前顾相是个狠毒、自私、冷酷的人,身为女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终究是不忍心看到其他弱女子羊入虎口,解救那弱女子只是举手之劳。

至于把太师小儿子下半身踢废的事大概是动起手来的时候没注意,踹到了不该踹的地方。

“没错,然后呢?”顾珏清继续询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后来,太师到处求医问药,但是他那小儿子的病压根就不能治了,他那小儿子不甘心,自己又外出求医遇上了江湖骗子,乱吃药,结果就把脑子给吃坏了,成了个傻子。当年这件事情,知情者应该没几个吧?太师要面子,这种事情他不敢对外说的,怕丢人,所以他跟你不能明着打官司,就只好背地里对付你钱司辰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他的消息还挺灵通。”顾珏清说话时,看了一眼灶台底下的火,“差不多可以熄火了,蒸笼里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吃了。”

蝶王闻名,注意力一时被美食给吸引了,“里面有些什么好吃的?”

顾珏清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灭个火,你拿抹布垫手,帮我把蒸笼端出去。”

蝶王叙说的事情,真的给她提了个醒。

马太师不是寻常的政敌,撇开争权夺利这一点,他跟她结怨太深了,这种梁子结下来,只要人不死,这辈子就别想消停了。

所以

她真的不能给自己留后患了。

蝶王把蒸笼端到了桌上,把三个蒸笼盖子全打开了。

“呀,这个我好像没吃过。”

他望着新鲜出炉的烧卖,顿时就感兴趣了。

拿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热气,便往嘴里塞。

“好吃。”即使已经在钱司辰的醉香楼里吃过了饭,他依旧无法抗拒顾珏清的美食诱惑。

再吃几个应该也不至于太撑。

“诶,你想怎么对付那老家伙?”蝶王边吃边说道,“我可以帮你的。”

不等顾珏清接过话,顾珏清身侧的人开了口,“太师的年纪已经大了,年过六旬之人,似乎不宜受刺激吧?若是受了刺激,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急火攻心,药石无医。”

顾珏清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

“那位处处留情的四夫人,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卫长琴说话的时候刻意把声音压得低沉了些,与他本来的音色略有区别,为的就是不想让蝶王听出来。

而蝶王也确实没听出来,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不宜受刺激这几个字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对付这个老家伙,不一定需要用到武力的。”蝶王一拍脑门,在这一瞬间来了主意,“他最宠爱的那个四夫人,给他戴了好几顶绿帽子,若这事暴露了,一定能够刺激到他,要是能把他刺激得一病不起就好了。接下来我就去盯着那位四夫人,她要是再偷汉子,我就写一份匿名信让太师去捉奸。”

顾珏清挑了挑眉,“这个方法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太师有那么多的妾室,不一定会为了一个四夫人而大动肝火,若他发现四夫人背叛了他,也许会选择除掉四夫人,再纳新的妾室进来,想要刺激到他,四夫人不一定够分量。”

“没试过怎么能知道呢?据我所知,这个四夫人十分得宠,若太师真的对她十分喜爱,就必然会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而大动肝火总之,试试没有坏处的。”蝶王悠然道,“这事我肯定帮得上忙,我特别闲,交给我吧。”

顾珏清道:“交给你?这”

“你又不相信我了是不是!”蝶王立即板起了脸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似乎对我的能力一直都存在质疑,你怕我会把事情给搞砸,或者连累了你?你放一百个心吧,这件事我肯定吃不了亏,不就是捉奸?有什么难的,我要是能让太师被气病,你是不是该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珏清:“”

她从来都不觉得蝶王能够做出什么让她特别佩服的事情来。

然而在这一刻,她并不想去打击蝶王的信心。

因为这个任务的难度确实不算大,掌握四夫人的行踪,把她偷汉子的事情去太师那里戳穿,最好能够当场捉奸,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

即使不能把太师气到病入膏肓,起码也能有些效果的。

“你不说话,那就是不反对了。”蝶王笑道,“你就瞧好吧。”

顾珏清见他一脸振奋,似乎很想立个功劳的模样,选择了静默。

还是别说些太煞风景的话了,省得蝶王又觉得自己瞧不起他。

他似乎很怕自己被人小看,尤其不愿意被她小看。

珍味楼。

和煦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纱窗打在冰凉的地面上,装潢雅致的房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后,有清逸的琴音流泻而出,伴着从窗子灌进来的微风,柔和绵长,曲调悠然。

珠帘后的那人坐得挺直,琴弦上修长的手指拨出的旋律缓徐低回,带着几分轻曼的优雅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琴音荡开圈圈涟漪

片刻之后,琴声停了。

珠帘前,一抹俏丽的红影本来是坐着的,此刻已经站起了身,鼓掌道:“辰辰,你弹得可真好听啊。”

“夫人过奖了。”钱司辰站起了身,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望着眼前的珠光宝气的女子,淡淡道,“夫人吃过了吗?若是还没吃,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一些你爱吃的菜。”

“我不想吃菜。”对面的女子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侵略,“就想吃你。”

他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子不是旁人,而是堂堂太师的四夫人。

一个胆大风流到极致的女子。

当初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她也如同预料中一般,对自己十分殷勤,越是得不到,就越发热情。

“夫人,你和我之间是定下过君子约定的。”钱司辰提醒道,“如果你不能够提供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想与你发展更深一层的关系。”

“哎哟,这件事情我一直都没忘记,只不过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杨氏状若叹息道,“太师把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书房里了,就算我得宠,我也不能随意进出他的书房,他在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借着送点心的名义进去,可他的眼皮子底下,我什么都不能乱动,而他不在的时候,书房门是上锁的。”

“我知道,我想要夫人帮的这个忙不容易。”钱司辰道,“可我真的很需要那样东西,那是关乎着我的性命的。”

“好好好,我再努力努力。”杨氏撇了撇嘴,“你让我先抱一抱,或者亲一下?”

“不行。”钱司辰道,“你取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别跟我谈这些事情。”

“这事真的好难办啊。”

“现在的确很难办,这以后可就不一定了。”钱司辰道,“若太师不在了,你还会觉得难办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杨氏惊讶道,“你说的他不在了,指的是他不在这个世上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指的是什么?”钱司辰语气悠悠,“我有一种预感,他似乎离倒霉不远了,他有好几个敌人都准备杀上门了,也不知道他这把年纪,能不能扛得过去,若是他扛不过去的话书房就不难进了吧?”

杨氏连忙询问道:“哪个敌人?”

第297章 不要脸

“敌人是哪个就不劳夫人你操心了。”钱司辰道,“总之,我能预感到太师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夫人,你也得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杨氏闻言,陷入了思索。

她知道太师那老家伙有不少仇家。

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品大员,也干过不少缺德事了,所以这老家伙出门在外,身边总要带很多高手保护他的安危,为的就是提防有人雇杀手买他性命。

从她嫁进太师府这几年,她也计算过太师被刺杀的次数,少说也能有个六七次了,可那老家伙现在仍旧活得好好的,可见他真的是个很惜命的人。

他很不缺银子,所以他可以高价雇佣高手保护他的安危,甚至和许多的杀手组织都有交情,每年他都要给好几个杀手团伙送银子,这些帮派一旦接到有人要杀他的单子,都不会执行任务,甚至还会把雇主的身份透露给他。

有些雇主比较神秘,就没法子透露了,但至少也能够保证那老家伙不会被杀。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家伙为了自己的安全,每年都要砸不少银子,所以……

想要刺杀他,成功的概率很小。

比较有名气的杀手组织不出马,没名气的那些本事又不够大,他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地活到了六十,要是不生个病,活到七老八十应该也没问题吧。

“夫人,你在想什么呢?”钱司辰的话传入了耳膜,“你知道我的能力比较有限,无法给你提供太多的帮助,但是给你提供情报还是可以的,太师离死不远,他一旦死了,你在太师府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太师夫人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没有太师庇佑你,你得给自己想个好归宿。”

钱司辰说得情真意切,心中却没有泛起半丝波澜。

说实话,杨氏的将来是快活还是倒霉,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丝毫不关心。

他如今挑好听的话说,自然是希望杨氏能够给他提供帮助,在他得到金莲藕之前,他不会吝啬说一些能够哄她开心的话。

杨氏对他有征服欲,所以应该会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借此来换取跟他相好的机会。拿到东西之后,他可就不会再对她客气。

而现在……他必须对她表露出关心才行。

这位四夫人算不上笨也算不上精明,那就得靠言语讨好了,反正她风流成性,爱听好听话。

果不其然——

“辰辰,你在担心我的归宿?”杨氏的眼神投了过来,眉目含情,“你既然这么关心我,怎么就不能让我占点儿便宜?”

“还不到时候。”钱司辰一本正经道,“我自小生活艰苦,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夫人你,我也不能够给予太多的信任,如果太容易就让你得到我,你就不会珍惜,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也可能就不会执行了,所以我必须奉行原则,你不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也就不能够满足你的要求,我自认为这不算过分,而是公平。”

“哎哟,原来你是担心我不珍惜你。”杨氏掩唇轻笑了一声,“你的担心可真是多余的,你这么讨人喜欢,我怎么会不珍惜?”

“常听人说,男人就喜欢拿甜言蜜语哄女人,这话其实反过来也是可以说得通的。”钱司辰淡淡道,“夫人别怪我心硬,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执着的人,我不愿意吃亏,夫人想要我做你的相好,一定要拿出诚意来才行,夫人若是嫌我烦,不理我也好,我不会埋怨你的。”

杨氏闻言,更加不愿意放弃了。

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好难哄,好难征服。

不过……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挑战。

毕竟她的几个情夫都是跟她年纪差不多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对于男女之事特别熟络,也都有情调,可要是每个都有情调,对她来说就一点儿都不新鲜了。

她目前一直保持联络的那几位情夫,太好勾搭上,时间一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她如今最想勾搭的,除了顾相,就是眼前的少年。

三十几岁的男人她已经不想要了,她也想试着和年少英俊的公子相处,那种对于男女之事不熟络的年轻人,她可以亲自调教,那感觉铁定新奇。

于是,她朝着钱司辰柔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原则,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多说你也不会让我占便宜,放心吧,我不会不理你的。”

“多谢夫人对我这么有耐心。”钱司辰道,“我刚才说的事儿,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若太师真的不在了,你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个啊……你就不必替我担心了。”杨氏的情绪看起来没有半分忧虑,慢条斯理道,“你不就是担心太师死后,他的正房会来找我麻烦吗?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因为那个老女人确实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若不是太师一直偏爱我,那个老女人肯定要虐待我。”

“不错,为何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你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后路?”

“这个问题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操心过了,虽然每天面对着太师那张老脸挺闹心的,可他确实能够庇佑我,我也花了他不少钱,他活着对我总归是没坏处的,但他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要是哪天突然撒手人寰,我没有靠山不就惨了吗?所以,我已经给自己找好靠山了,就算他哪天突然暴毙了,我也不会倒霉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钱司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心里清楚,杨氏既然不提靠山的身份,那就表示她不愿意被人知道。

他要是再追问,反倒显得他多事,也问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倒不如自己试着推测推测。

杨氏的出身并不高贵,但也不寒酸,比普通百姓的生活要好上一点,可她娘家的势力放在太师夫人面前,实在不足挂齿。

太师正妻出生名门望族,娘家势力不可小觑,一旦太师辞世,太师夫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受尽宠爱的四夫人。

四夫人预料到了这一点,早早做好了准备,那么她的靠山一定是个有份量的人物。

杨氏生性风骚妩媚,靠山八成也是情夫之一?

他已经知道她的两个情夫都是商人,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想给她当靠山还不够资格。

不会是哪个高等官员呢……

“辰辰,我这次出来得有点儿久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先回府去了。”杨氏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下次得空了再来找你。”

钱司辰应了一声,“好。”

杨氏离去之后,方惜玉端着茶水点心进了屋子。

“阿辰,她没占你便宜吧?”方惜玉提起杨氏,就忍不住大皱眉头,“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竟然还想着和你这个不满双十年华的少年相好,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玉姐姐,你别总念叨了,她不会对我用强的,她也不敢。”钱司辰笑了笑,“她要是敢强迫我,我一大喊出声,她也就有麻烦了,况且……她是个很有自信的女子,她总想着靠自己的本事去征服男子,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希望她看上的人都能够甘愿臣服她的脚下。”

“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方惜玉冷哼了一声,“我在皇宫呆了一段时间,那后宫里才是美女如云,杨氏这样姿色到后宫里绝对称不上佼佼者,若她拥有两大贵妃那样的美色,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别数落她了,反正我从来就没拿她当回事儿,只不过是利用她罢了。”钱司辰拿了块点心吃,悠悠道,“让手下的人多盯着她点,我想知道,她除了跟她常去的那两个店铺掌柜见面之外,还有跟谁的来往比较多?也不知道她背后的大靠山是谁,要真是个厉害人物,我就不能把她得罪得太狠,免得自己将来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然……等拿到金莲藕之后,把这个四夫人除掉吧?别让她背后的靠山知道,你也就不用担心惹麻烦上身了。”

“我对她的底细还不是特别清楚,所以不想轻举妄动。”

“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有仆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蝶王想要见您。”

“让他进来吧。”

得知蝶王来,钱司辰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他真的帮了我不少忙,我得好好谢谢他呢。”

他想要太师府上的金莲藕,得知那个东西在书房里很难下手,他便想着:如果太师不在了,趁着太师府里乱成了一团,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就不难取了吧?

希望太师倒霉的可不止他一个。

他给蝶王提供的情报全都是真实的,口口声声说着要帮助顾相,倒也不算是假话。

毕竟他的计划是不会损失顾相利益的,他只是替自己牟利罢了。

他这步棋,称得上是借刀杀人,因为凭他自己的能力与本事,他很难达到他所期盼的目的,所以他不得不找帮手来替他排忧解难,扫除障碍。

借顾相和蝶王的手杀人,不代表他会违背曾经对顾珏清做出来的承诺。

顾珏清曾经说过的一番话,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做人嘛,可以奸诈、小气、冷漠、刻薄,但绝不能恩将仇报。本相不管你存在什么样的心思,你必须牢牢记住一句话,本相最恨的就是白眼狼了,对待白眼狼,绝不客气。”

他从没有忘记过,曾经得到了顾珏清的帮助。

因此,他想做的事情一旦牵扯到顾珏清,首先要考虑是否会损害到顾珏清的利益。

如果顾珏清看他不顺眼……他就很难在皇城里立足了。

好在蝶王不是个精明的家伙,不小心泄露了顾相的秘密,也不敢在顾相面前吭一声,一旦在顾相面前承认,顾相找上门来……

他跟顾相之间,也要添一笔恩怨了。

他利用顾相的秘密来威胁蝶王,也只是一时的,他不能无休止地威胁下去,不能一次又一次挑战蝶王的耐性,让蝶王跑腿的同时,也要给予足够的酬劳,给好脸色,说好话,如此一来,在蝶王面前才不会显得他面目可憎。

等他拿到想要的东西,等他有把握掌管钱家的时候,他会再给蝶王一些好处,并且不再以顾相的秘密来约束蝶王了。

威胁过蝶王的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恐怕不多吧?

片刻的时间过去,蝶王已经被人带进来了。

蝶王不打一声招呼就进屋坐下,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方惜玉,朝着钱司辰道:“我有话跟你说,不想让别人听。”

方惜玉闻言,很有眼力劲地起身离开了,一句话也不多说。

等屋子里只剩下蝶王和钱司辰两人时,蝶王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说,你能力有限,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但是提供情报没问题。”

“嗯。”钱司辰点头,“家父和太师交情好,虽然我没有得到家父的器重,但对于家父的事情还是了解不少的,家父身边的人,也能够花钱买通一两个,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太师府的消息。”

主人之间的来往一旦多了,贴身下人们之间也会有来往。

“太师府内的事情,能够打听清楚么?”蝶王道,“如果四夫人身边的人能够被买通就好了,她身边就那么三四个心腹,走到哪里都带上,对于她的事情应该了解不少,我想要一份她的情夫名单,送到太师那个老家伙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

“人年纪大了,会受不了刺激的。”蝶王悠然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太师府里有个风骚的四夫人,胆大包天,在外边勾搭了好几个男子,她的贴身丫鬟和护卫肯定都知道,还帮着她放风呢,利用四夫人的事情来刺激那个老家伙,是风险最低的计划了。”

“竟然会有这么一回事。”钱司辰面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这个妇人可真是……”

“特别不要脸是吧?”蝶王道,“我都想直接去勾引她,说不定我能知道的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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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钱司辰闻言,有些好笑,“蝶王前辈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呢?勾引那位夫人,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可没打算让她占到便宜,稍微撩拨撩拨,她没准就会晕头转向了呢,不过这个办法我没打算立刻实践,除非实在没法子可用了,我才会用这招。”

这一头的二人在商量着计划,另一边的顾府内,顾珏清正在逗鸟。

她让人去街上买了一袋炒瓜子回来,拿到自己的卧室里就开始嗑瓜子,然后嗑了之后并不吃,而是把瓜子仁全都装在了一个小碟子里。

在蓝羽雀注视之下,她用筷子夹起了瓜子仁,故意伸到笼子缝隙里面,在蓝羽雀的面前晃悠。

蓝羽雀想要去衔那颗瓜子仁,顾珏清把筷子往下一放,避开了蓝羽雀的攻势,蓝羽雀又迅速低头,视线紧盯着那颗瓜子仁,顾珏清又刻意把手抬高,蓝羽雀便又仰起头,蹦哒了一下。

来来回回好几趟之后,那个瓜子仁终究还是被它夺去了。

可每吃一颗瓜子仁都要被这么耍几次,它似乎感到不满,并挥舞着翅膀拍打鸟笼,向顾珏清流露出它不悦的情绪。

顾珏清乐了。

她发现逗这只鸟玩也挺有意思的。

只因为这只蓝色小鸟实在太善于表达情绪了。

而且,它很容易被食物诱惑。

就算有时候不添加无忧粉,它也十分热衷于吃东西。

整体看起来也没多肥,食量却不可小觑呢。

可惜它脾气暴了点,所以拿食物逗它的时候都不敢直接用手抓,免得手指又被它给啄到,用筷子是最好的选择。

顾珏清拿筷子继续夹起一粒瓜子仁,伸进了鸟笼缝隙里。

通常逗个几次之后,她就会正经地喂食,培养感情。

“顾小宝,你想不想出来玩?这样吧,我把手指伸到鸟笼子前面,如果你啄我,我就不放你出来了。”

她想要考察一下蓝羽雀如今对她的态度是否友好,便把自己的食指递到了鸟笼前。

蓝羽雀很不客气地啄了一下。

顾珏清:“……”

这么不友好,果然还是应该继续关它几天。

她收回了手,把碟子里剩下的瓜子仁自己全吃了,不再给顾小宝投喂一颗。

她必须得让它明白,对她不友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克扣你的零食,我看你还怎么嚣张。”顾珏清望着笼子里那只鸟,口中的瓜子仁咬得咔咔响。

笼子里的小鸟除了愤怒地拍打翅膀,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了。

顾珏清挑眉。

这应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愤怒的小鸟。

忽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来人一言不发,就直接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这么不见外的,八成是长琴了。

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迈进了屋子里,带进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紧接着,门又被关上了。

顾珏清转头望着来人,视线一眼就落在了他手中的盘子上。

托盘上的小碗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类似五谷杂粮般的香气。

“长琴,这是?”

“我给你做的红枣莲子羹,加了点儿姜糖。”卫长琴放下了托盘,在顾珏清的身旁坐下,“你不是说,来了葵水,身子有些不太舒适吗?吃这个好,暖腹。可别太嫌弃我的手艺了。”

顾珏清闻言,连忙把碗拉到了面前,“哪能嫌弃你的手艺呢?看起来卖相也挺不错。”

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这两天刚好来了月事,整个人不大有精神,不爱出门,大多时间都是窝在自己的屋子里,要么看书,要么逗鸟。

她的这副体格,也算是不错的,平日里很少生病,可一旦到了月事那几天,偶尔也会觉得腹痛,小腹有下坠感,伴随着腰酸。

这副身子……可能是有点宫寒了。

宫寒是不太好调理过来的,每个月的那几天得多注意着点,有些禁忌的事和禁忌的食物都要避开。

这个事情,她之前从来都没有和卫长琴提过。

一来是觉得,跟男子说这种事没多大意义,二来,也是不想让卫长琴操心。

毕竟这是一种女子常见的问题,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这几天,长琴一直扮作随从在顾府里陪着她,夜里还给她暖被窝,虽然是单纯地盖着棉被睡一起,他也会下意识的抱着她,昨天夜里突然来了葵水,后半夜难受得缩成一团,长琴就睡在她的身旁,想不察觉到都难。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生什么病了,眉头拧成了一团,后来她跟他解释只是来了葵水,不用太过惊讶,他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追问她为何会难受得蜷缩起来。

她说:不打紧的,通常这种情况持续个小半天也就过去了,不会超过两天的。

他依旧是拧着眉头,问了一大堆关于女子月事的问题。

“你有这种毛病为何不早跟我说呢?”

“好多姑娘都有这种毛病的,有什么可说的?这种情况不用太担心,注意保暖,很快就不难受了。”

“为何要把这种毛病当成是一种习惯?有病就该治,哪怕是小痛小病也不能够忽视,身边就有一个神医,为何不问他?”

“这种毛病也就只是偶尔犯一犯,我跟神墨又不是天天见面的,哪里想得起来去问他?再说了,宫寒不是吃一副药,看一次病就能够解决的,我自己多注意调理就好。”

“回头我帮你去问神墨,他应该会知道怎样调理更快好。这种时期有什么饮食禁忌?”

“忌辛辣、忌冰冷食物,忌剧烈运动,要保暖,吃益气补血的食物。”

“明天吃红枣莲子羹吧,我给你煮。”

“……”

卫长琴说到做到,中午还真就去了趟厨房,煮红枣莲子羹。

望着碗里热腾腾的羹汤,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别傻笑了,趁热吃。”卫长琴的声线传进耳膜,“我亲手给你做的,是不是感动了?将来多得是你感动的时候。”

“这么贤惠,是该给你点奖励。”顾珏清悠悠说着,伸出了手,食指挑起卫长琴的下巴。

卫长琴目光中流淌着淡淡的笑意,闭上了眼。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嘴唇,不是想象中那柔软的味道。

“奖励你吃一口。张嘴,啊——”

卫长琴睁开了眼,望着嘴边的汤匙,“……”

她说的奖励,就是奖励他一口这个?

还以为会亲他一下的。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表达了一种无声的不满。

顾珏清笑道:“怎么不张嘴呢?尝尝自己的手艺啊。”

“如此吝啬的奖励,不要也罢。”卫长琴撇开了头,丝毫不领情。

顾珏清被他的反应给逗乐了,“不然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卫长琴懒得接话。

顾珏清把那一勺莲子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尝了尝味道,微甜可口,还不错。

把红枣给咬开,那种甜而不腻的感觉萦绕在舌尖,和清淡的莲子融合在一起。

也许因为这碗羹是长琴亲手做的,她吃起来便觉得更香了。

卫长琴的余光瞥见她在吃,似乎把他给忽略了。

她刚才不是说,想让他尝尝莲子羹的味道吗?

他转过身便用手捧起了她的脸,身体微微前倾,覆上了她的唇。

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

顾珏清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给予回应。

唇齿相依,唇舌交缠,卫长琴自然是尝到了红枣莲子羹的味道。

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他松开了顾珏清,悠然道:“原来我的手艺还不错,这羹还挺好吃的。”

“的确还不错。”顾珏清又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了他的嘴边。

卫长琴张开口吃了下去,随即道:“这么吃起来的味道,就觉得一般了,还是刚才那种方式尝起来味道好。”

顾珏清一向不是个脸皮薄的,听到这句话,竟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了。

她不得不承认,被卫长琴的语言撩到了。

“小清怎么不说话了?”卫长琴打趣道,“你这脸皮可是不薄的,平时不是一向挺伶牙俐齿的嘛?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注意到了顾珏清有些泛红的耳根,便又朝着她凑近了一分,在她的耳畔说着话,浅浅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你上次不是还笑话我容易脸红么?你自个儿也没豪放到哪里去。我看你也就是只纸老虎。”

嘴上调戏人的话张口就来,被人调戏的时候却接不上话了。

“你还好意思来嘲笑我。”顾珏清白了他一眼。

撩拨人的话他会说,撩拨人的事,他能做得来么?

她都想嘲笑他是纸上谈兵了。

“你在男女情事方面也就只是个青涩的傻小子。”顾珏清不甘示弱地讥讽了一句,“之前我被下药的时候那么主动,你也没上钩,你敢说你那时候不是怂了吗?”

“怂?”

听到顾珏清的口中吐出了这个字,卫长琴竟冷笑了一声,“小清啊,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的。”

除了顾珏清之外,再也没有人说他怂了。

“我好像解释了不止一遍,我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就是珍惜。”卫长琴说着,伸手掐上了她的脸,“为了跟我顶嘴,就要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幼稚。”

顾珏清挑眉,“怎么?不爽了?”

既然他都说她幼稚了,她索性就再补上一句幼稚的言语,“有本事来打我啊。”

卫长琴道:“打你是不会的,我还有另外一种教训你的方式。”

“什么?”

“你想知道吗?”卫长琴的唇角勾起一抹堪称无害的笑意,“我这就让你体验一下。”

顾珏清望着他嘴角的那抹笑,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这样的笑容十分柔和无害,却并不常见,而且也并不真诚。

她自认为对于卫长琴已经很了解了,通常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时,那就代表着他要算计人。

这么一想,顾珏清连忙站起了身,后退两步,“长琴,我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你不要来整我,你之前是说过要照顾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我当然会照顾你的,别说是特殊时期,就算是平时,我也是很乐意照顾你,不管是现在或者将来,这个诺言都会一直有效。”卫长琴说着,站起身,朝她走近了两步,“我怎么会舍得整你呢?我说了教训你,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一定能够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顾珏清又迅速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了床边。

“小清,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有点怕痒的对吧?”卫长琴轻挑眉梢,继续逼近她。

顾珏清在这一瞬间,已经得知了他的想法,连忙阻止他再继续上前,“你别过来!我以后不嘲笑你了,你不准再靠近我了,要不然——我要叫人了!”

“你叫吧。”卫长琴不甚在意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把人叫过来,目睹现场的人只会觉得顾大人在跟一名男子玩奇怪的游戏,传出断袖流言,到时候咱们又得忙着辟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顾珏清的面前。

顾珏清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能紧紧地扒住床柱子。

卫长琴一把扯过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接丢在了床榻上,而后——

挠她痒痒。

他知道,她怕痒。

看她还敢再嘲笑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珏清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笑声,又担心声音太大,会被路过的下人们听见,便只好捂住嘴巴,不让笑声传出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压抑的笑声在房间里回响着。

“长琴,我错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别挠了!”

“你再挠,我可翻脸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想要放声大笑,却得压抑着的那种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卫长琴方才说:我怎么会舍得整你呢?我说了教训你,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一定能够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确实……

这种经历有一回就够了,不想再来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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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口下留情

“知道错了?”卫长琴听到了顾珏清的求饶,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下来,继续给顾珏清挠着痒,“刚才嘲笑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一挠你痒痒你就怂。”

总算是知道该怎么治她了。

对付怕痒的人,挠痒就好。

不会让她觉得疼,而是会让她笑个不停,笑到累了,她总能记住教训的。

“真的知道错了!”顾珏清在床榻上打着滚,“别挠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哟,肚子疼……”

顾珏清说着,双手已经捂上了腹部,笑得直喘气,说话断断续续,“你能不能……别挑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挠我痒……平时大笑不要紧,可是……我如今肚子不舒服,再笑下去……肚子又要痛了!”

这话其实不是真的。

昨天后半夜的确肚子不舒服,卫长琴就一直用汤婆子给她捂着,今天早上起来已经好了很多,等到中午的时候,腹部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

虽然此刻笑得有点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疼。

她扯谎的目地,自然是希望卫长琴能够放过她。

而卫长琴果真也收回了手,“肚子又痛了?”

顾珏清“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已经没事了……”卫长琴连忙把顾珏清从床榻上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身躯,再次开口,语气里含着一丝歉意,“小清,我没想到挠个痒也会让你把肚子笑痛的,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就不逗你了。”

顾珏清低着头,“噗嗤”一声。

卫长琴听到她的笑声,眼皮子跳了一下,捧起她的脸,捕捉到她眉眼间促狭的笑意。

“你骗我的?你根本就没肚子疼是不是?”

“我虽然暂时欺骗了你,但是我的话也有道理啊,笑的时间太长了会笑岔气的。被你发现了我怕痒的弱点,我都有点儿替自己的将来担忧了,以后你要是一言不合就挠我痒痒,我岂不是很吃亏?”

“正常情况下,我不会挠你,只要你别惹恼我就行了。”

“那还是不公平啊,我也好想找找你的软肋。”

顾珏清说着,伸手在卫长琴的腰间抓了几下。

卫长琴一脸从容地望着她,“我不怕痒,这招对我不管用。”

顾珏清不死心,从他的腰间一路挠到了胳肢窝。

卫长琴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丝毫没有憋笑的模样。

他是真的不想笑,也真的不怕被挠痒。

顾珏清收回了手,“这样吧,从今以后,要是我惹着你了,你挠我痒,可要是你惹到我了,我就剥夺你暖床的权利,在得到我的原谅之前,别想上榻。”

“你这就有点儿狠了吧?”

“不狠,我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相当轻……”

不等她把话说完,卫长琴一口咬上了她的唇。

顾珏清闷哼了一声。

“好的不学,就知道学坏。”卫长琴松开了她的唇,“骗我肚子疼,害我白替你担心,白自责,还要制定这样的不公平规定。”

“你明知道我怕痒,还一直挠我,我要是不骗一骗你,你能收手吗?”顾珏清撇了撇嘴,“骗你一下子,至于用咬的吗?”

“也没把你嘴巴咬破。”卫长琴道,“我这已经算是口下留情。好了,快点去把莲子羹吃完,再不吃掉就要凉了。”

说着,把顾珏清揪回到了桌边,按在了椅子上。

顾珏清拿起了汤匙,继续吃那碗红枣莲子羹。

……

下午时分,暖阳依旧和煦。

蝶王坐在珍味楼的雅间里,正打算品尝钱司辰送给他的美酒,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低沉的男音在门外响起——

“公子,您一直叫我们盯着的那位四夫人出门了。”

钱司辰闻言,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好,知道了。”

蝶王也站起了身,“怎么,你也想要亲自去看看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司辰道,“看看她这回要去勾搭谁。”

……

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杨氏依旧穿得明艳俏丽,带着贴身丫鬟随从招摇过市。

原本是想去珠宝铺子的,经过一家卖豆花的馆子时,闻到了一阵豆花香味,她便在馆子外停了下来。

“夫人,您是想要吃豆花吗?”身后的贴身丫鬟询问道。

“小时候很爱吃这个,长大之后就喜欢山珍海味,如今吃多了山珍海味,许久没吃这个,就想怀念怀念从前的味道了。”杨氏说着,朝豆花馆里迈出了脚步,“进去坐坐吧,吃一碗豆花,再去买首饰。”

杨氏带着下人们进了馆子。

许多人们把豆花当早点吃,上午的时候热闹些,到了下午,生意就会冷清些。

此时馆子里的人就不多,杨氏一行人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们喜不喜欢吃豆花?也给你们一人赏一碗。”杨氏对于贴身的下人们并不小气,便跟掌柜的点了五碗豆花。

“谢谢夫人!”

“夫人对我们可真好。”

再说后院的厨房里,厨子接到了伙计的吩咐,正准备煮五碗豆花,却忽然闯进来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男子戴着面具,十分神秘。

厨子有些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人?”

“废话少说,跟你做一笔交易。”蝶王说话时,已经从衣袖里摸出了一锭金子,在厨子眼前晃了晃,“你不是要煮豆花吗?给这其中的一碗下泻药就好,反正泻药死不了人,你不用害怕摊上官司。同不同意?”

厨子望着那锭明晃晃的金子,“加了泻药的豆花,您打算给谁吃?”

是泻药而不是毒药,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他只以为是那一行人当中的哪个人得罪了眼前的男子,才会被下泻药整一整。

“离那位夫人最近的那名婢女。”蝶王道,“加泻药的那碗做个记号,别弄错人了。”

“知道知道。我们这店里用的碗有很多花色,加泻药的那碗豆花,我一定能记住花色。”

买通了厨子之后,蝶王离开了厨房,翻过后院的高墙。

高墙之外,站着钱司辰。

蝶王道:“按照你说的,给杨氏婢女的那碗豆花加了泻药。”

“嗯。”钱司辰应道,“应该能从她的嘴里套出消息。”

吃了泻药的那名婢女,是肯定会跑茅房的。

其他人的豆花没有问题,只有她一个人会去如厕,在她落单的时候,就可以抓着她来盘问了。

杨氏的那几个贴身下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只有在去茅厕的时候,和夜里睡觉的时候,才会与她分开。

所以,他想出了这样的一个方法。

片刻的时间过去。

厨子做好了五碗豆花,送到了杨氏的那一桌,一碗一碗地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客官请慢用。”

杨氏用调羹舀了一勺,尝了尝,道:“还不错。”

下人们也纷纷低头吃了。

吃个豆花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众人吃好之后,便跟随杨氏离开了馆子,打算去珠宝铺子。

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杨氏身后的一名丫鬟忽然捂住了肚子,“哎哟……夫人,奴婢肚子疼。”

“好端端的怎么就肚子疼了?”另一名丫鬟询问道,“你今天也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没……府里吃的饭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该不会是刚才吃的豆花不干净吧?”

“豆花不干净?我们大家都吃了,肚子疼的却只有你一个。”杨氏转头看了她一眼,“肯定是你自己的毛病,不是豆花的问题。”

“哎哟……夫人,奴婢得去一趟茅房,夫人您不用等我,奴婢等会儿自己去珠宝铺子找你们。”

丫鬟说着,捂着肚子转身跑回了刚才的那家豆花馆。

大街上找个茅房不容易,这馆子里肯定有茅房。

杨氏也没多想,转过身悠悠道:“不等她了,珠宝铺子离这里也不远,咱们先过去。”

跑回豆花馆的婢女打听到了茅房的位置,很快钻到了茅房里解决问题。

解决好之后,她打开了牢房的门,由于腹泻,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靠在茅房外的柱子边,想要休息一会儿,忽然一碗热水闯入了眼帘,柔和的男子声音传进了耳膜,“喝些热水,对肠胃好。”

她听着这声音,抬起了头。

“钱公子?”她怔了怔。

太师与钱大官人来往频繁,钱大官人家的两位公子,太师府里的下人们都有印象。

钱司辰冲着她淡淡一笑,“我也在这里吃豆花,看见你风风火火地跑进茅房,想必是肚子疼吧?看你脸色都有点白了,喝碗热水,会舒服点。”

“多谢您……”婢女有些受宠若惊,望着钱司辰面上那抹温润无害的笑意,只觉得他是好心,便羞涩地接过了那碗热水,低头就喝。

偶然听人提起过,有些长相漂亮的婢女被贵公子看上之后,就可以摆脱做下人的命运。

她模样生得清秀,该不会是被这位钱小公子给看中了?

才这么想着,就听对面传来钱司辰的问话,“你贴身伺候四夫人,想必是了解不少关于她的事吧?四夫人究竟有多少个情夫?她背后最大的靠山又是哪一个?这碗热水里下了毒,你若不实话实说,就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了。”

“啪嗒”

瓷碗从婢女的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热水溅了一地,有几滴落在了钱司辰的衣摆上。

她看向钱司辰的目光中,透出惊惧之色。

……

金彩阁内,杨氏的目光掠过柜台上摆着的一件件饰品。

第一排是发簪,第二排是耳环,第三排是项链。

纯金的、翠玉的、玛瑙的材质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杨氏转头望向身边的婢女,“小翠啊,你觉得哪支簪子好看?”

婢女挑了一只纯金的,“夫人,试试这个。”

“跟在本夫人身边这么久了,眼光怎么还是没提升?这种样式的簪子满大街都是,看得都腻了,果然不应该问你的,还是小喜那个丫头的眼光好点,那丫头上个茅房怎么上了这么老半天……”

杨氏正说着,店铺外边就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是她口中提到的小喜。

“夫人,奴婢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帮我一起挑挑簪子,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兴许是拉肚子拉得虚脱了,奴婢整个人都有点手脚发软。”

“你这毛病还真多,回头自己去找个大夫看吧,先帮我一起挑挑首饰。”

“是……”

……

傍晚时分,顾珏清坐在顾府的庭院内荡秋千,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影子走近,转头一看,正是蝶王。

“顾珏清,这次我可办成了一件正事,你肯定会夸我的。”

蝶王说着,走到了秋千旁,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白纸黑字,在顾珏清的面前抖开,“上面的这几位,都是四夫人的情夫,第一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了。”

顾珏清闻言,鞋底踏上了地面,借着摩擦力止住了秋千的晃动。

从蝶王的手中拿过的那张白纸黑字,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令她感到有些吃惊。

四夫人的靠山竟然是……

“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有点儿惊讶,这份名单是从她的贴身丫鬟嘴里逼问出来的。”蝶王啧啧道,“她还挺有本事,会给自己留后路,毕竟太师那个老家伙也六十了,她才三十出头,老家伙以后入土了,没法护着她,主母可不就得欺负她了?可她有了这位靠山,那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顾珏清挑眉道:“确实……你是怎么逼问到她贴身丫鬟的?”

“我最近总盯着四夫人,她一出门我就知道,今天她带着下人们去吃豆花,我就让厨子在其中的一碗加了泻药,端给她的丫鬟吃,她的丫鬟闹肚子去茅房,不就等于落单了吗?趁着她孤身一人,就可以直接去逼问她关于四夫人的事情,这种小女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威逼利诱就能够让她吐露许多事情。”

“这位四夫人和她的靠山,平时会约在哪个地方见面?”顾珏清淡淡道,“等他们私会的时候,本相就把太师给约出来,让他看场好戏。”

四夫人的靠山不是什么大官,而是太师长子马志丰。

第300章 喜欢你的一切(一更)

早知杨氏大胆放浪,却没有想到,会把手伸向太师府里的男子,且这个男子还是他的继子。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不过,勾搭上太师长子,与勾搭其他人不同,府外的那些情夫只是用来消遣寂寞的,马志丰算是能真正靠得住的。

虽说是继子与继母的关系,两人的实际年岁其实差不多,私底下悄悄看对了眼……似乎也不足为奇?

“怎么样,顾珏清,这回你总该夸奖我了吧?”蝶王双手环胸,挑眉说道,“我得到的情报是千真万确的,掌握着这样的一个秘密,足以让太师府里天翻地覆了吧?”

“嗯,不错。”顾珏清很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算你厉害。”

“那当然了。”蝶王眉飞色舞道,“能不能给点儿奖励?”

“你想要什么?”

不用多猜也知道,肯定是要吃的。

“我想吃你之前做的那个蟹黄烧卖。”蝶王咂了咂嘴,“特别香,那味道可真是令人难忘。”

“行,刚好厨房里就有现成的食材,一份蟹黄烧卖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再给你加一份水晶虾饺和什锦粥。”

“好啊。”蝶王面上洋溢出愉悦的笑意。

顾珏清从秋千上跃了下来,转身进厨房。

蝶王这家伙,其实挺容易满足的。给他准备谢礼很简单,几道美食他就能很高兴。

像个小孩似的……

有现成的食材,做起菜来就很快,捏好了虾饺和烧卖的形状,直接放上蒸笼蒸,再去准备煮粥。

蝶王在厨房外头闻着香味,心想:如果一辈子都能吃到这样的美食,这辈子活得也值了。

可惜,顾珏清不是他的媳妇。

蝶王不会做厨房里的活,便站在厨房外看顾珏清做菜,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一抹修长挺拔的人影闯入了眼帘。

来人面具遮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和唇。

哦,是顾珏清聘请来的新随从,听说是个高手,沉默寡言的,最近几天,只要跟顾珏清见面就会看见这个随从。

蝶王望着那双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但他并不具备看眼睛就能认人的本事,只是觉得见过的人里,很少有人拥有这样好看的眼眸。

如黑珍珠般明亮,微凉,却又透着一股深邃。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却总觉得对方身上透出一股子沉稳冷静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太少说话了吧?

“诶,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蝶王问了一句,“听说,你是顾珏清新聘请来的高手?高手这两个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切磋切磋?”

对方望着他,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蝶王回想起自己刚才问的两个问题,也不知道这家伙回答的是哪个。

“你摇头是代表你不会说话,还是你没有兴趣跟我切磋?”

对方望着他,一言不发。

“你是哑巴吗?”

对方摇头。

“那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不屑于跟我交流?”

对方无反应。

“你不想跟我切磋对不对?”

对方点头。

“……”

蝶王忽然觉得特别没劲。

“顾珏清,你上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闷葫芦?问他是不是哑巴,他摇头,让他说个话他又不愿意,问他能不能切磋,他又没反应,找这么一个木头疙瘩当随从有什么意思?”

顾珏清闻言,悠悠道:“少说话,多做事,不是挺好的嘛?难道找随从要找像你这样脾气差又话多的?”

顾珏清知道卫长琴有意回避蝶王,便解释道:“他的嗓子出了毛病,所以说话有点困难,他不是哑巴,之所以不搭理你,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反正你们不熟,可以当对方都不存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蝶王也没好意思再去烦人家。

一刻钟之后,顾珏清熄了灶台下的火。

“虾饺和烧卖都熟了,可以端出去了,粥再过一会儿。”

蝶王闻言,十分麻利地过来端蒸笼。

把两个蒸笼端到了厨房外的石桌上,掀开盖子,一阵香气迎面扑来。

顾珏清拿了三副碗筷出来摆上,蝶王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夹了个虾饺,一口咬下,热乎乎的汤汁流淌了出来,有些烫嘴。

“你慢点吃,这些可是刚出笼的,烫。”

顾珏清提醒了一句,便坐了下来,优雅地夹了个烧卖到碗里。

“好吃。真希望每天都能有这样享受美食的时光。”蝶王感慨道,“在你这里吃东西,总是比别的地方滋味好。”

顾珏清道:“我懒得每天都下厨,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为了吃东西,一辈子都要跟我呆在同一个地方吧?”

除了夫妇之间有深刻的羁绊之外,没有谁跟谁是可以永远待在一处的。

夫妇尚且有分开的时候,更何况是朋友。

蝶王怔了怔,随即道:“要不然这样,你调教一个徒弟,让他的厨艺能够赶上你,然后来伺候我,怎样?”

“那你为何不自己学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厨房里的那些活我干不来。”

“就算我真的调教了个徒弟出来,人家不愿意跟随你呢?我总不能逼人家吧?再说,学厨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我不一定每天都有那个闲时间去调教一个跟我手艺差不多的厨师。”顾珏清笑道,“你喜欢哪些菜?我把食谱写给你,自己试着去做吧你。”

蝶王撇了撇嘴。

要不是此刻有外人在场,他真想说一句:顾珏清,要不然你跟了我吧,或者我一辈子跟着你?

然而,就算没有外人在场,就算说出了这番话,他也能猜到顾珏清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罢了,有些多余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都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蝶王吃过之后就没有久留,剩下顾珏清和卫长琴坐在石桌边。

“长琴,你发现了吧?蝶王对美食的追求,跟咱们皇帝陛下差不多,或者应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顾珏清道,“也许,我可以考虑送他一个厨子,高价聘请几个大厨过来给我当徒弟,传授他们一些菜色,看谁做出来的味道最像我,就把这个人留下,让他去蝶王的住处当私厨,这样一来,我对于蝶王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你认为他喜欢你,仅仅是为了美食?”卫长琴平静地说道,“吃美食只是一部分原因罢了,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可能只存在一个这么简单的因素,他也可能喜欢你的性格、你的脾气、你的容貌等等。”

“你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吗?”顾珏清挑眉,“你喜欢我的手艺、我的性格、我的脾气、我的容颜……等等?”

“我喜欢你的一切。”卫长琴道,“时而冷静时而暴躁的你,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的你,认真做菜时的你,跟我撒泼时的你,怕被挠痒痒笑出泪花的你,以及口是心非明明想占我便宜却不承认自己流氓的你。”

顾珏清:“……”

“你的百种姿态,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是喜欢的。”卫长琴继续说道,“喜欢一个人,不会只单单喜欢她身上的某一个优点,我也做不到只喜欢你的优点而不接受你其他的特点。所以……蝶王喜欢你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厨艺好,如果哪天你不会做菜了,他也不会因此而疏远你讨厌你。”

顾珏清无言以对。

不就是跟他随口提了一下蝶王的事么,他还趁机表白了。

“小清,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卫长琴的声线再一次传入耳中,“你还没说过你有多喜欢我。”

“我以前没说过吗?”

“我不记得了。”卫长琴摇头,“我只记得我说过,顾珏清,我心悦你。为你中毒的时候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说好。从始至终,你也没跟我说过几句甜言蜜语,真不是一般的小气。”

顾珏清闻言,拧了拧眉头,开始回忆自己曾经是不是真的小气到都没说过几句好听的。

连喜欢两个字都没说过吗?

不对吧?应该是说过的……

“我肯定有对你表达过情意,不可能没说过。”顾珏清反驳道,“你说我小气?我看是你记性不好,我曾说过,我对你不是突然心动,而是日久生情,难道这也不算甜言蜜语?”

“好敷衍。”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喜欢你的一切,你对我说一句,喜欢我的一切就不行么?顾大人,我真的有点儿不高兴了,需要你来哄一哄,否则,到今天夜里,我可能都不会搭理你了。”

顾珏清干笑道:“你是男子,本来就应该你多主动点,你多说点好听的就吃亏吗?”

“你歧视男子?男子就不应该得到关爱?不应该被哄?莫非你以为我天生强悍,心房坚不可摧?你今天要是不说几句让我满意的话,我要闹情绪的。”

“卫相这是在和本相撒娇吗?”

你今天要是不说几句让我满意的话,我要闹情绪的。

从字面上看,的确是撒娇。

他说的还一本正经慢条斯理,语气里听不出起伏,仿佛不蕴含任何情绪。

这种高冷的撒娇法,不常见,但是还挺……可爱。

很快的,顾珏清就被这个想法给恶寒了一下。

她从来不觉得这两个字可以拿来形容他的。

“本相不是在跟你撒娇,是在要求你。”卫长琴定定地看着顾珏清,“快说喜欢我,也要像我刚才那样举例,神色要认真,要正经不要敷衍。”

“好好好,本相满足你的要求。”顾珏清站起了身,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忽然俯身,在他耳畔说了六个字。

卫长琴怔住。

顾珏清直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下子总该满意了吧?”

说着,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卫长琴望着她的背影,眸底泛起醉人的柔和笑意。

她刚才在他耳畔说的是——

卫郎,早日娶我。

这几个字的分量,胜过我喜欢你。

……

蝶王行走在街市之上,途经一家新开的酒楼,便想着进去买点儿酒喝。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很快便上来招呼了。

“客官想要点什么?”

“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好勒!”

伙计应了一声,转头离开。

这个时辰,酒楼里的人不少,离他最近的一桌坐着四个人,议论的内容,竟然让他有点儿感兴趣——

“刘兄,恭喜啊,终于娶到隔壁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了,我们本来还以为你们成不了,那小娘子之前不是心里有别人吗?如今却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了,那她从前的那个心上人,她忘了没?”

“早忘了。”被称呼为刘兄的男子笑道,“想要摆平一个女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多坚持坚持,必要的时候再用点儿手段。”

蝶王听到这里,不禁竖起了耳朵。

有些好奇,这个姓刘的是用什么方式,使得原本有心上人的那个女子会愿意嫁给他?

可别是什么下三滥的方式。

“老兄你用的什么手段?可别是威逼利诱哄骗吧?”

“我既没逼她,也没骗她,谁让她看上的那个秀才没出息呢?整天舞文弄墨的,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结果欠了一屁股债,也没考到什么功名,小娘子对他本就有些心灰意冷,我就趁虚而入,反正我无债一身轻,还能挣钱,又不是养不起她。”

蝶王听到这里,蹙了蹙眉。

原来是那女子看上的酸秀才没出息,这才导致了她移情别恋。

顾珏清与卫长琴之间……显然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

他能指望卫长琴哪天落魄了,没出息了,再去欠一屁股债,被顾珏清看不起么?

卫长琴不可能混到那样的地步,再说顾珏清本身也不缺财力与势力,她不会为了找一个依靠就轻易移情别恋。

正想着,那桌又换了个人说话——

“刘兄啊,你这种情况的确对你有利,是那秀才自己没出息,争不过你,我遇到的事情可就麻烦多了,我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小时候答应过要嫁给我的,结果现在长大了,看上了街尾酒楼掌柜的儿子,那公子哥比我有钱,长得也比我俊,你说,我还能怎样把我表妹抢回来?总不能放火烧了人家酒楼吧?”

“烧酒楼这事你当然不能干了,万一出人命你可就完了,不出人命你也得进监狱,我教你个法子吧,我在我家那小娘子身上也用过的,你试试,应该有效果的。”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就是,你凑过来一点……”

接下来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蝶王是习武之人,本就五官灵敏,可那个姓刘的此刻故意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让旁边的人给听了去,那声线低得压根就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蝶王转过头望着那一桌,看到的就是两个年轻男人在窃窃私语。

两人的长相都算普通,毫不出众。

如此普通的人,都能够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而像他这么不普通的人,却没法子得到自己想要的感情。

真是无奈。

虽然不觉得那两个男人有什么大本事,他却还是想要听听那姓刘的出的什么主意。

于是他站起了身,走到那桌,拍了一下那姓刘的肩膀。

“喂,你教他娶媳妇用的什么办法,也让我听听?说出来,你们这顿饭我请了。”

“哟,看来是同道中人啊,也是个娶不到媳妇的苦命人。”那姓刘的笑了一声,“这位兄台的耳朵可真灵,既然你要请吃饭,那我也就不吝啬分享一下我的办法了,我跟你说,我认识的一个药店掌柜,有卖一种药,很好用的,把那个药下在……”

蝶王面色紧绷,“这种烂办法你也好意思拿来用?你这哪叫聪明。这叫卑鄙。”

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居然是下药。

这种办法哪里好使?指不定要被记恨一辈子。

“兄台,你别激动啊,听我说。这种办法的确是有点儿卑鄙,可咱们卑鄙了之后,也会负责的,又不是不负责任,得到手了不认账那才是人渣,咱们得手了之后把人家给娶了,好吃的好喝的给她,时间一长,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该被感化了,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都光明磊落的?就卑鄙这么一回又有何妨?”

“这么做,对方能被感化?万一被她打死呢?”

“打死不至于,你想啊,要是成为了你的人,那她除了跟着你还能跟谁去?都是熟人,她肯定不会那么绝情的,平时也算朋友吧?真发生了这种事,顶多就是哭、打、闹,你得好好哄着,再多说些好听的,等她想通了就好,我家那小娘子一开始也跟我闹,现在服服帖帖的,我们夫妇感情好着呢,她可没恨我。”

蝶王:“……”

“兄台,人有的时候要为自己想想,不能一直做君子的,否则等媳妇被人给抢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狠一狠心,媳妇就是你的,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如果你需要那个药,我可以给你提供,你再多请我们喝两坛女儿红?”

……

是夜,皎月悬空,凉风习习。

顾珏清与卫长琴在屋子里吃夜宵。

吃的是土豆肉丝卷饼,每根只比大拇指粗一点,脆香而不油腻。

正吃着,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了。

“顾珏清,你之前不是说,让我自己学着做吃的吗?我做了一碗桂花粥,你要不要来指点一下我的手艺?”

顾珏清闻言,有些意外。

她的确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她以为蝶王听不进去的,这个时代的男人不爱下厨房也正常。

没想到他会自己做粥,也不知道他这初学者能做成什么鬼样子。

“好,我披个外衣就出来!”顾珏清应了一声,转头朝卫长琴小声说道,“你到柜子里躲躲吧,要不然被他看见我跟随从半夜共处一室,怕是会被他怀疑你的身份。”

卫长琴点了点头,便躲到了衣柜里去。

顾珏清起了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就看见蝶王站在台阶下,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我就知道这个时辰你不会睡的。”

“进来吧。”顾珏清回到了桌边坐下。

蝶王走到了她的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卷饼,“你半夜做东西吃?”

“嗯。”顾珏清道,“反正我也吃不胖。你把桂花粥做成什么样了?给我看看。”

蝶王打开食盒。

顾珏清瞅了一眼,有些惊讶,“这真的是你做的?”

这碗桂花粥看起来很正常,卖相不错。

蝶王作为初学者,能把粥做成这样稀稠适宜?

“是我做的……”蝶王开口,眉眼间泄露出一丝紧张。

顾珏清听出了他语气不对劲,心想:八成是买的,却要吹牛。

顾珏清舀了一勺正准备吃,蝶王忽然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顾珏清抬头看他。

“可能凉了。”蝶王从她的手里夺回了汤匙,“算了,不要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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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不做流氓(二更)

“凉了?”顾珏清伸手摸了一下碗,“好像还是温热的,没凉。你不是说想让我点评一下你的手艺吗?就算真的凉了,我也得尝一口,才对得起你的辛苦吧。”

“我……怕你笑话我。”蝶王说话有些不太利索,“这是我随便做的,肯定不怎么样,下次我要做粥的时候,你就站在旁边指点我吧,这碗就不拿来你面前献丑了。”

“真是你自己做的吗?我看着卖相不错,还以为是你外面买的,却非要说是自己做的。”顾珏清说着,已经端起了那碗桂花粥,“不管味道如何,我都不会笑话你的。”

眼见着顾珏清已经把那碗粥端到面前,蝶王再一次伸手抢了回来。

由于动作幅度有些大,粥都给撒出来了一点儿。

又一次被抢过了桂花粥,顾珏清不得不起疑了。

“蝶王,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碗粥,你有什么好纠结的?”顾珏清的话语中带着试探,“难不成这碗粥有什么问题?”

她从不会觉得蝶王会害她。

可如果这碗粥没有半点儿问题,蝶王为何要一再阻止她吃?

他并不是一个会藏匿心思的人,此刻他的眉眼间已经显露出了两个字:心虚。

“这粥能有什么问题,你该不会觉得我要谋害你吧?”蝶王接收到顾珏清狐疑的视线,生怕她觉得自己要加害她,连忙说道,“只是不想在你面前献丑而已,况且我有点饿了,还是我自己吃吧,不分你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把那碗桂花粥端到了自己的唇边,张口就喝。

一边喝着粥汤,一边用汤匙把粥里的东西也吃了。

当着顾珏清的面吃下去,顾珏清总不会怀疑他要害人了吧?

“好了,我吃完了。”蝶王咽下最后一口粥,“看吧,我没事儿,你现在不用担心粥有问题了。”

“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会害我。”顾珏清悠悠道,“你何必这么急着自证清白?你刚才的表现有点儿反常,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是要恶作剧。”

“没有的事,你别多心了。”蝶王道,“反正你记住,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害你的,我若是违背此刻的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行行行,我信你了。”顾珏清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那叠卷饼,“要不要吃点儿这个,酥酥脆脆,香而不腻。”

“不了,刚才喝了一碗粥,有点儿饱。”蝶王说着,伸手抚了抚胸口,“喝的太快,可能有点儿噎着了,我出门去散散步,消消食。”

说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离开了。

顾珏清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之中的疑惑之色并未散去。

蝶王的异常,在她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她原本可以再质问他的,但是转念一想,直接问,蝶王也不一定会说,八成会瞎编一些话来敷衍她,倒不如先不问,看看他接下来会去干什么。

她不多问,蝶王那个缺根筋的家伙八成就会以为自己躲过去了。

“吱呀”一声,柜子的门开了,卫长琴修长的身躯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刚才怎么回事?”

卫长琴躲在柜子里,没法目睹到刚才的情形,可他的耳朵并没有错过二人之间的谈话。

蝶王的语气有异常,那么蝶王带来的那碗桂花粥……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顾珏清道,“想知道也不难,出去悄悄跟上他就好,别让他发现了。”

……

顾府庭院内,一抹修长的影子焦急地行走。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身躯有多难受。

身上有些难以言喻的燥热,腹部似乎有一小股邪火往上蹿,特别想找个凉的地方靠一靠,来缓解身上的那股热意。

余光瞥见月色下的一处波光粼粼,他转头看了过去,水面上的波纹让他目光一亮。

水池!

冬日的水池,特别凉爽,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没有多想,奔向那个水池。

到了水池边缘,一个跃起扎了下去!

身躯接触到凉水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清爽多了。

他觉得他今日大概有点儿脑抽风……

回想起那个姓刘的话,他当时竟然有些动容——

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都光明磊落的?就卑鄙这么一回又有何妨?

人有的时候要为自己想想,不能一直做君子的,否则等媳妇被人给抢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狠一狠心,媳妇就是你的,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

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吗?

不,容易心软的人,不包括顾珏清。

他自认为不是个君子,但他也认为自己不屑用龌龊手段的。

可是今天夜里,他还是糊涂了一回。

在酒楼里,给那一桌人付了饭钱,外加上两坛女儿红,那姓刘的不断劝他要胆大些,别犹豫。

胆子大,才能娶到媳妇,一旦怂了,心上人就跑了。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在面对顾珏清的时候,不管他胆大还是怂,他都——

走不进她的心里。

胆子大点,占了她的便宜又怎么样?肯定躲不了被打个半死的命运。

怂一点,顾珏清大概还会觉得他老实,没那么多歪心思。

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一向是不缺乏胆量的,暴脾气说来就来。可站在顾珏清的面前,就是比站在别人面前怂。

蝶王用双手掬起冷水,往自己脸上泼。

“哗”

多泼了几下,脑子就更清醒了。

在见到顾珏清之前,他是真的打算搏一搏的,就像那个姓刘的说,得手之后又不是不负责了,他可以保证自己负责一辈子。

但这个想法,在顾珏清拿起汤匙的那一刻,就被他打破了。

顾珏清似乎很信任他。

他真的应该做这种卑鄙的事情来摧毁她的信任吗?

世人对待感情都是自私的,可自私的同时也该保持理智,不是吗?

如果顾珏清真的吃下了那碗桂花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真的有胆子上吗?

顾珏清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会不会依旧强撑着理智跟他拼了?

她跟大多数的女子不一样,她骨子里不是柔弱的,她有几分男儿的铁血,单凭一碗下了药的桂花粥,恐怕不能让她屈服。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要么伤了他,要么自残。

这些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烁着,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惶恐不安,于是,当顾珏清端起那碗桂花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多想就抢了过来。

生怕被她怀疑,干脆就自己吃了,来证明自己并不会加害她。

好在,顾珏清是信任他的。

一个人的思想和意志,是不会被他人操控的,就算今天夜里他真的得手了,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他大概会破坏了他们之间本该存在的情分。

现在至少还是好朋友,要是将来连朋友都没得做,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覆水难收。

他真的应该庆幸,他的理智战胜了**。

顾珏清平时总说他不够精明,容易犯糊涂。

他现在觉得,他阻止他喝桂花粥的那一刻,算得上是补救及时了吧?

他不糊涂的……

他只是,偶尔也有犯冲动的时候。

这种博弈,以后都没有必要再尝试了。

他怕输掉顾珏清对他的信任和友谊,他怕接收到她鄙夷的视线和厌恶的神情,怕被疏远、被憎恨、被讥笑、被抛弃。

他输不起。

哪怕是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比在她的心里留下污点更好吧。

大概……

永远就只能是朋友了。

在冷水里泡了良久,觉得身上的那股燥热感渐渐消逝,他趴在岸边,半个身子仍旧浸泡在水里,生怕药效还会有残留。

再多泡一会儿吧……

反正是自找的。

蝶王此刻并不知道,他趴在岸边的单薄身影,落在不远处树下的两双眼睛里。

“走吧,别去戳穿他了。”顾珏清转身离开,走回自己的屋子。

卫长琴紧随着她的步伐。

看到蝶王急急忙忙地跳到冷水池里,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猜到了那碗桂花粥里存在的问题。

冬日里,哪有人抽了风的喜欢去跳冷水池呢?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不得不跳。

中了某种药的时候,为了缓解自己身上的那股难受劲,不得不跳到冷水里,把躯体的燥热冲散,冷热交替的那段时间过去之后,药效的作用也就结束了。

难怪,他一再阻止她吃那碗桂花粥。

如果刚才走到河边去戳穿他,他大概会觉得更加羞愧难受了吧?

她还是选择给他留尊严,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犯了这样的糊涂?他一向不在她面前耍流氓的。

也正是因为他不擅长耍流氓,才会在做流氓事的时候,反复纠结吧。

他终究是选择了不做流氓。

不屑于做流氓的人,在迈进流氓的门槛之前都会觉得有些罪恶感。

见他去杀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叫他去耍流氓,大概就是一个大难题了。

“如果他刚才没有阻止你吃粥,我从柜子里出来,至少会打断他的腿。”卫长琴关上了房门,开口的语气有些清凉,“即使我和他之间有血脉亲情,我也不能容许他对你有半点儿不轨。”

“平时总笑他糊涂,可他今夜真的还挺理智。”顾珏清倒了杯茶递给卫长琴,“不需要我们指引他改正,他自己已经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宁可和我做朋友,也不愿意伤害我,凭这一点,他可以称得上是个很好的朋友了,今夜这件事情就别在他面前提了,给他留面子。”

卫长琴接过了顾珏清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小清。”

“嗯?”

“你还记得白天在我耳畔说的那句话吗?”

顾珏清问道:“怎么了?”

不就是那句——卫郎,早日娶我。

“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你我之间的成亲事宜。”卫长琴道,“如果我能早点儿把你娶到手,我就安心,你也安心,还能顺便断了某人的念头。”

这句话里的某人,指的自然是此刻泡在河里的那一位。

顾珏清怔了怔,随即笑道:“以我们俩现在的身份,想成亲,难啊。”

她也设想过成婚的事情,等神墨把毒液造出来之后,他们能够设法离开祁国,去天域国找帝后算账,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们的婚礼也就可以开始操办了。

算算时间,这一两年内或许可以实现吧?

她如今也就二十出头的年岁,等个两年又不是等不了。

虽然没有机会成亲,常常打情骂俏谈情说爱的日子,其实也蛮不错。

“没有完婚,你就不是我的妻子。”卫长琴道,“我总得提防有人来跟我抢。”

“就是一个蝶王吗?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是女子。”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我觉得蝶王以后也不会跟你抢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压根就不想对我耍阴招。这家伙虽然有时候欠骂,但他缺乏心机,做不来龌龊的事,你并不需要对他有太深的提防。”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着要跟你结为夫妇。”卫长琴凝视着她,“小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怎么问这样多余的问题?”

“回答我,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与我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顾珏清的目光与他交汇在一处,“愿意。”

“那就好。”卫长琴道,“你已经亲口应承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婚事,不能反悔。”

“我反悔什么呀我?目前的问题是,我们办不了婚礼。”顾珏清说道,“左右丞相的婚礼,那不是惊世骇俗么?我总不能向所有人暴露我的女子身份,然后被皇帝一怒之下治个大不敬欺君之罪。”

“当然不会要你暴露身份。”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过几天给你个惊喜。”

“你该不会是想花钱雇一个新娘吧?”顾珏清开始发挥了想象力,“你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是不是打算随便宣布娶个谁,然后在成亲当天,把新娘偷梁换柱,换成我去跟你拜天地入洞房,实现咱们之间的婚礼。”

这个办法……其实她觉得不是特别好。

虽然可以跟他拜天地,但她得顶着别人的名义,那多没意思啊。

“小清,你还挺会设想的。”对面传来卫长琴的一声低笑,“这个办法不太好,因为这样一来,即使跟我成亲的人是你,那也是借着别人的名字,名分也是别人的,我不乐意,我的夫人就只能是顾珏清,其他女子,就算是名义上的丞相夫人,都不给她当。”

“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顾珏清单手托腮,说道,“你要跟我做夫妇,但是又没法子尽快办一个婚礼,所以……长琴你是不是想说,先跟我有夫妻之实,夫妻之名以后再给?刚才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是求亲,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们才能有一个婚礼。对吗?”

卫长琴:“……”

她还是想错了。

“你想跟我那什么,直说不就行了吗?还这么拐弯抹角的,是怕我不愿意接受,控诉你占我便宜吗?”顾珏清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开明的,既然你已经跟我求亲了,我也答应你了,你若想跟我有夫妻之实,我不拒绝……要不然这样,咱们俩做个小红本。”

卫长琴闻言,面上浮现一丝疑惑,“什么小红本?”

“准备一个小本子,用大红色的书皮包着,封面写上成亲证书几个字,本子里签上咱俩的名字,标注日期再按个手印,你的画技不是挺好的吗?会不会画小像,画一个咱俩的合照,只画上半身,或者只画脸也行,有了这份证书,你我就是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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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我要调戏回来(一更)

卫长琴听着顾珏清形容的‘小红本’,笑道:“做一个这样的小本子,就能成夫妻了?这是你上辈子那个世界里的习俗吗?”

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习俗,不过听起来也觉得挺新鲜。

“我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男女双方想要结成夫妻,就得去领证,就像我刚才说的小红本,男方女方各存着一本,见证夫妻关系,领了证之后就是合法夫妇,婚礼只不过是一种仪式,晚点儿办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先有证啊。”

卫长琴点头,“原来如此,那个世道的夫妇也是自己做证书吗?”

“那倒不是,有专门管理婚姻的机构,小红本需要有他们的盖章,才能产生法律意义。咱们这个世道没有这样的流程,所以……咱们自己做小红本吧,签了字,按了手印,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至于婚嫁仪式,不急,拖个一两年再办我不介意。”

“好,证书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卫长琴应道,“两本红色的小本子,画上你和我的小像,需要签字、按手印、标注日子,还有别的吗?”

“就这样吧。”顾珏清笑吟吟道,“不用做得太大本,巴掌那么大的就行。”

长琴的画技好,让他画合照肯定好看。

“懂了。”

卫长琴应着,伸手又拿了一根土豆肉丝卷饼,张口咬下。

“咔”的一声脆响,他说道:“这个很好吃。”

“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你做的东西最好吃。”卫长琴夸赞了一句,把剩下那半根卷饼放入口中。

那根卷饼没有全吃进嘴里,还有一部分的尾端落在唇齿外,不等卫长琴把它整个吃个,顾珏清突然迅速凑了过来,张口咬住那根卷饼的尾端。

唇与唇之间的摩擦,让卫长琴怔了怔。

桌上的碟子里还有好几根,顾珏清却偏偏要抢他嘴里的这一根。

他才回过神来,只见顾珏清衔着那根卷饼的尾端,嘴巴动了动,把卷饼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她的唇已经逼到了他的唇前,唇瓣紧紧相贴,他察觉到自己的齿间被她一顶,有柔软的物体钻了进来,勾走了他没吃完的那半根卷饼。

他眯了眯眼,正准备捧住她的脸好好亲一亲,她却已经退开了。

唇上柔软又温暖的触觉消失了,卫长琴有些不悦地伸手勾住了顾珏清的腰身,“碟子里还有,怎么非要来抢我嘴里的?”

“这还用问?”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十分大方地承认道:“我在调戏你。”

卫长琴:“……”

她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正经。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一切,不管我正经或是不正经你都喜欢。”顾珏清语气悠然,“所以,我占你便宜就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了。”

“没错。”卫长琴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可我不甘心就这么被你给调戏了,所以,我要调戏回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手指已经扣上了顾珏清的下颌,扳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

他俯下头,捕获她的唇瓣,辗转不息。

顾珏清也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忽的,空气中响起了一阵飞禽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似乎是蓝羽雀醒了……

那小家伙一个时辰前睡着了,它夜里无聊的时候也会睡觉,没想到这会儿给醒了。

顾珏清心想:难道是给饿醒了?

想去看看那只鸟,卫长琴的气息却把她紧紧地锁定着,她才一挪开头,又被他把脸扳了回去。

“顾小宝醒了,我去看看。”

“它醒了关我们何事?它又不是人,它难道还能看出我们在亲热?”

“它可能饿了吧?”

“不管它。”

“那它一直扑腾着翅膀也挺吵的。”顾珏清撇了撇嘴,“我把那土豆肉丝卷饼揉碎了,去喂它吃吧。”

说着,从卫长琴的怀抱里溜了出去。

卫长琴转过头,清凉的目光望向不远处茶桌上的鸟笼子。

蓝羽雀的那双眼睛似乎是盯在桌子上的,很显然,它注意到了那盘卷饼,或许是闻到了香味。

它完全没有接受到卫长琴冷然的眼神。

顾珏清把碟子里的两根卷饼揉碎了,肉丝和土豆泥本来就细碎,顾小宝吃起来应该也挺方便。

拿着碟子走到了鸟笼前,她用筷子把食物夹进了食碗里。

“顾小宝,你吃完就赶紧睡,别吵了,别老拿你那翅膀拍打鸟笼,要是扰了我的清梦,我就把你吊起来。”

也不管蓝羽雀能不能听得懂,反正威胁几句是有必要的。

喂完了鸟,顾珏清回到了卫长琴身旁,“咱们也该洗洗睡了吧?”

“嗯。”卫长琴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每次来月事,大概有多长时间?”

顾珏清闻言,心中不禁想道:长琴问这个问题,是想等月事结束之后,准备准备要滚床单了?

很有可能呢,他之前都直白地提出来,想跟她做夫妇。

于是,她回答道:“再过三天,大概就能结束了。”

“知道了。”卫长琴只应了这三个字,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珏清也没多问,起身去洗漱了。

这一边的两人准备歇息,另一边的水池里,蝶王爬上了岸。

从冷水里爬出来,再被夜风那么一吹,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此刻,他真是像极了一只落汤鸡。

他不能一直穿着这身湿衣,否则该生病了。

顾府里的护卫早就眼熟他了,他便找看门的护卫先借一套衣裳穿上。

看门的人对此疑惑,他只能说自己今夜喝了酒,一不留神摔进了池塘里,此刻天色已晚,不想去打扰顾相,只能先弄一套衣服来穿。

好在护卫也没多问,很是慷慨地借了衣服。

护卫的衣服不太合身,短了点,只能先将就着穿。

蝶王离开了顾府,准备回自己的宅子去,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时不时看见月色下有几道跌跌撞撞的人影,都是些半夜买醉的酒鬼。

忽的,有一道听着挺耳熟的声音传入了耳膜,伴随着一阵笑声——

“嘿嘿嘿,那个药还真是好用啊,又让我给得手了一个小姑娘,过几天我家里又要办喜事了。”

这声音这语气,不就是那个给他出馊主意的男子?

那个姓刘的,竟然用同样的办法再去算计另一个女子?

起初还以为,这厮是太喜欢自家隔壁的小娘子,求而不得,才会一时冲动犯了糊涂,给那小娘子下了药,娶到手之后,会当一个好夫君,那小娘子八成也原谅了他,只因为他说了一句:他们夫妇感情好着呢。

感情好着,竟然还会用同样的卑鄙手段去对付另外一个姑娘,再度连哄带骗地娶进门?

这厮之前明明说——人这一辈子,卑鄙一回又有何妨?

可是这杂碎卑鄙了何止一回啊?

蝶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险些就和这种肮脏龌龊的人同流合污。

这姓刘的的根本就不是个痴情人,而是一个把女人当成玩物,随意侮辱的混账。

他活了这么多年,虽说是杀人无数,却始终有着自己的底线。

无论何时,都没法子跨过那道线。

虽然埋怨母亲的懦弱,带着他的身世秘密入土,但他始终都谨记着母亲的一些话。

母亲曾说,如今的世道男子为尊,女子虽然卑微,却也有尊严,人的尊严是不应该被践踏的。

她的尊严,就曾经被人践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可杀不可辱。

不是只有男人才怕被侮辱,女人也怕。

被侮辱一回,或许就毁了一辈子。

街道边上,那个龌龊的男子依旧在笑,向身边的友人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那小娘们一开始还挺倔强的,我就把药下在了茶里,一杯茶下去,她就成了一滩烂泥似的,还不是任由我摆布?倔不起来了。老子看上她,那也是她的福气,这下子她不上花轿也得上……”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察觉面前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

那姓刘的男子抬起了头,望着眼前那抹高挑挺拔的人影。

此刻街道上还有些店铺未关门,店铺前的灯笼照耀着街道,他依稀能够看清眼前男子的面容,好像有点儿面熟。

“诶,你是不是那个……白天请了我们吃饭,还送了两坛女儿红的那个?嘿嘿嘿……”

蝶王开口,语气冰冷,“是啊,还记得我呢。”

“记得啊,才请过我吃饭,怎么可能就不记得了?”男子打了个酒嗝,笑道,“我给你的那药怎么样?用了吧?看上的那个娘们是不是得手了?嘿嘿,要不要再请我喝几坛子酒来感谢我?过两天我家里要办喜事了,你也可以来。”

“要娶小妾了?”

“是啊,我用的还是那老办法!那小娘们一开始哭哭啼啼的,但是她很快就认命了,女人嘛,就是这么好欺负……”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对面那人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阴森,“你可能办不了喜事了,得准备办丧事。”

“丧事?呸呸呸!”姓刘的男子顿时恼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吉利?该不会是计划失败了,想来找我撒气吧?给你那么好的药,你都不能得手,你是有多蠢!”

蝶王冷笑一声,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对方疼得龇牙咧嘴。

“痛痛痛!放手,有话好……”

话音还未落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躯被人甩了出去,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了很远,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棵粗壮大树,他的眸底闪烁过恐惧。

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声,他的身躯就与大树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扑通’一声。

一道血花喷出,健硕的身子摔在了地上,双目圆瞪,唇角溢血。

蝶王这一甩,力度用得不轻,确保砸到树的那一刻,对方的五脏六腑俱损,气血翻涌,回天无力。

那姓刘的男子很快咽了气,他的友人望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醉意都被冲散了几分,目光中浮现惊惧之色。

那杀人凶手正朝着他走来,不等他开口求饶,伸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

“额……咳!饶命……”

“作为他的朋友,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作为目睹命案的证人,我也不能让你活着。”蝶王口中吐出冰冷的字语,手上的力道收紧!

对方瞪大了眼,无法挣扎,只能渐渐没了气息。

确认手上的人断气之后,蝶王松开了手,继续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今夜心绪不宁,刚才那两人正好给他发泄发泄。

顾珏清,你知道吗?

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跟你在一起,我也做不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本以为自己是个恶人,却没有想到,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也会有高尚的一面。

……

一夜过去。

次日黎明,顾珏清醒来时,身下的不适感令她整个人有些呆滞……

似乎……

侧漏了……

这个时代的月事布,压根就比不上前世的卫生棉片。

记得上一次来葵水,似乎也弄了些在床单上,还好她的屋子没有人随意进来,她就拿被褥盖住了,吩咐下人们端来热水说要洗漱,把下人们全遣散了出去,用毛巾沾着热水,把床单上弄脏的部分擦个几遍,也就干净了。

世人眼里顾相是个男子,怎么能被人知道她来月事。

这种事情她都得自己悄悄处理。女扮男装就是如此无奈,来个月事都得小心着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两日很懒得走动,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去跟皇帝告假,可以不去早朝了,她告假向来容易,反正近期朝廷里也没什么大事。

顾珏清缓缓翻了个身。

其实侧漏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多数的姑娘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换成平时,她悄悄处理掉就好了,但是此刻,卫长琴就睡在她的身旁。

好尴尬。

天才蒙蒙亮,这个时辰下人们也还没起床,长琴应该过会儿才会醒来。

顾珏清不想让他知道。

得先去一趟茅房,处理一下。

她能察觉到卫长琴的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她便抓起了他的手,轻轻地从自己腰上挪开。

而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把卫长琴给弄醒了。

“小清,这么早就醒了?”卫长琴出了声,语气里携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慢条斯理又格外好听。

说话时,才被挪开的那只手又回到了顾珏清的腰间,整个人朝着顾珏清贴近了一些,嗅着她携带着清香的发丝。

“长琴,先松开手。”顾珏清道,“我要去一趟茅房,你也差不多得起来了,这个时辰正好可以避开下人的视线。”

卫长琴“嗯”了一声,收回手,坐起了身。

顾珏清心想着,等他离开了,自己就可以处理床单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卫长琴掀开被子下榻的时候,随手一掀,就把被子给掀了大半,刚好就露出了床单上的一块血迹。

顾珏清:“……”

此时此刻,真觉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啊……

卫长琴自然是看到了那抹痕迹,怔了怔,很快就猜测到了原因。

瞥了一眼顾珏清的脸色。

唔,小清的神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为了化解尴尬,卫长琴打趣般地说了一句,“我差点以为咱们昨天夜里水到渠成,这是你的落红。”

“落红你个头。”顾珏清白了他一眼,“落红也不至于这么大一块。”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卫长琴的语气一派轻松,“以后咱们多的是同床共枕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应该会发生许多次,你要学会习惯,放心吧,我不会因此而嘲笑你的。话说回来,不能让府里的下人看到这痕迹,你不是要去茅房吗?快点儿去,床单我帮你处理。”

顾珏清闻言,额头上的筋跳了跳,“你要帮我处理这个?”

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心里挺暖。

“有何不可?”卫长琴道,“又不是什么难题。”

“算了吧,我自己来,你快些离开就行了。”顾珏清说道,“别让人知道你在我屋里。”

“真不要我帮你?”

“不要不要。”

卫长琴只好披上了外衣,戴上了面具,临走之前又朝顾珏清说了一句,“你们女子……挺不容易的。”

“确实,这种事情特别麻烦,时不时就影响我们的心情。”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卫长琴道,“每个月都流血好几天,长年累月下来,还是活得好好的,身为男子的我是体会不了这种感觉了。对了,要不要多吃点补血益气的东西?”

顾珏清:“……”

女子的确是一种顽强的生物。

“你要给我做红枣莲子羹么?”

“你若喜欢吃,我就去做。”

“你上次做的味道就不错。”

“好,你等一等,我去给你做。”

卫长琴说着,走到了房门后,把门开了一条缝,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下人们大多还没有起床,屋外没有其他人走动,他便迅速溜了出去。

顾珏清披上了外衣,把月事布偷偷藏在袖子里,也离开屋子去了茅房。

处理好了身上的事,就得去处理床单的事。

她命令下人端来了热水便叫他们退下,然后关上了房门,拧湿了毛巾去洗床单。

那一块区域并不大,用不着拿去晾,放着自然干,等到了夜里,差不多能干了大半。

处理好了之后,她开了房门去倒水,回到屋子里坐了片刻,卫长琴把红枣莲子羹端来了。

“处理完了?那就快把这个趁热吃了。”

“好。”

顾珏清舀了一勺莲子羹,吹了吹热气,正准备吃,听到房门外有轻快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来人是顾桃紫。

“爷,蝶王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请您过目。”

顾珏清接过信,拆开。

唔,字写得这么难看,的确是蝶王的笔迹。

信上的内容,提供了一个挺有分量的消息:杨氏与马志丰在客香居会面,速来。

顾珏清唇角轻扬。

“长琴,麻烦你帮我研墨。”顾珏清悠然道,“我要写信给太师,请他去客香居看一场好戏。”

……

“咳咳——”

雅致的房屋内,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老爷,该喝药了。”

床头前,一名打扮贵气的中年妇人把太师缓缓搀扶了起来坐着,拿了个枕头给他靠背。

太师望着眼前的正室夫人,淡淡问道:“梦芙呢?”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她母亲昨日派人送了信,约她今日一同去城外的庙宇上香,想带她去拜送子观音,她顺便也能求一求菩萨,保佑老爷早日康复。”

“她是个有心的人。”太师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她虽然是骄纵了些,但她也很懂得体贴人,你们这几个比她年长的,平时别总去针对她,谦让点儿吧。”

太师夫人面无表情道:“是。您喝药吧。”

下一刻,屋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顾大人托人送来了一封信。”

第303章 这一家子真乱(二更)

听到顾珏清的名字,太师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顾珏清?”他冷笑了一声,“准没好事。”

也不知道那人又要搞什么鬼。

仆人已经拿着信走到了床前,“老爷请过目。”

太师又咳嗽了两声,伸手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立即就变了。

信上的内容是——

太师大人,诚邀您来一趟客香居,看您的四夫人如何红杏出墙。

太师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狠狠把信拍在了床榻上,由于恼怒,咳嗽声更加沉重了。

“咳咳!”

“老爷,您别激动,顾大人究竟写了什么?”

太师夫人看了一眼被拍在床上的书信,看清了内容,先是怔了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那个小贱人……可算是让人逮到她犯错了。

红杏出墙?若真有此事,那贱人可就翻不了身了。

话说回来,顾相与自家老爷是死敌,这种家丑被顾相给看了,对马家的面子总归是有损的,也不知会不会被宣传出去……

太师夫人不希望家丑外扬,可同时,又不想放过去捉奸的大好机会。

自从那个杨氏过门,老爷对其他几位夫人就越发冷淡了,杨氏虽然只是个妾,却仗着宠爱猖狂得很,私底下对她这个主母大不敬,在老爷面前却又要装无辜,无奈的是,老爷对她私下的做派丝毫不了解,还总是帮着她说好话,实在是气得人牙痒。

“顾珏清!”太师咬牙切齿道,“这一定是顾珏清的阴谋!这个混账东西,一次又一次和我过不去,想害我们马家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我绝不会让他得逞……咳咳!”

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生了病不容易康复,被这么一刺激,他的咳嗽似乎更严重了些。

“老爷,可别急火攻心,千万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太师夫人劝说道,“明知这是顾相的阴谋,您就更不应该激动了,您现在有病在身,顾相或许就是刻意想气您,先把药给喝了吧,喝完之后我陪您一起去客香居,我相信梦芙妹妹不会做出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来。”

太师夫人说着,把药碗再一次递了出去。

太师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这一番话而平静下来,抬手便打落了药碗。

“咳咳——”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掀开被褥要下榻。

太师夫人连忙去搀扶,“老爷,您现在就要去客香居吗?您慢点儿,别太着急了,我陪您一起去。”

但愿顾相提供的这个消息是真实准确的。

……

客香居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顾珏清与卫长琴从马车内走下。

两人一踏进客香居的门槛,便有伙计上来招呼。

顾珏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几道招牌菜。

伙计记下了菜,转身离开。

顾珏清的余光瞥见有一道人影走来,转头一看,是蝶王。

给她提供消息的是蝶王,蝶王自然也在这家店里了。

蝶王最近盯杨氏盯得很紧,当真是不错过她的任何行踪。

他之所以如此,也只是为了帮她而已。

蝶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戴着面具的卫长琴,朝着顾珏清道:“你新聘请的这个随从就跟你的影子似的,只要看到你就肯定看到他。”

这个像哑巴一样的男子虽然只是个随从,却让他觉得有点儿羡慕了。

身为顾珏清的跟班,能和顾珏清相处的时间也很多吧?

“随从而已,你老跟他计较干什么。”顾珏清笑了笑,悄声说道,“我是看了你的信才过来的,你提供的消息准确吧?”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蝶王道,“杨氏是光明正大进来,要了二楼的雅间,并且把整个二楼都包了,而马志丰同样是光明磊落进来的,因为这间饭馆在他的名下,这家店的掌柜是他手下,他作为老板,常常出入这家店也并不奇怪吧?此刻的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别人是上不去的,若有客人提出想要雅间,掌柜的肯定回一句:二楼没位置了,三楼还有,所以……想要雅间的客人都被带到三楼了。”

“那你知道他们在二楼干什么吗?”

“楼梯上不去,会有伙计拦着,轻功好的人可以从后院的墙翻到二楼尽头那个雅间的窗户,那窗户是半开着的,进了雅间之后,就可以在二楼走动了,他们两人在楼梯口数进来第三间,其他的房间都没有人影,随便进出。”蝶王小声说道,“我在他们那间房外边听了一会儿,隔着门板听他们打情骂俏,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翻窗离开,从正门来这楼下大堂等候你的到来。”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如果你不做刺客的,我觉得你也适合做贼。翻窗户翻墙的本领很不赖嘛,有做贼的潜质。”

轻功好,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做飞贼或者采花贼都会很成功。

“我才不去做贼呢。”蝶王冷哼了一声,“有没有把我告诉你的好消息转达给太师?”

“已经转达了。”顾珏清道,“不管他信或者不信,他都会过来一趟。”

若大师怀疑四夫人红杏出墙,他一定会亲自过来求证,在家里坐不住的。

若太师不怀疑四夫人的忠贞,那么他就会觉得四夫人被人算计陷害了,他同样在家里呆不住,会过来拯救他的四夫人。

这个太师,在外人面前或许还算精明,在杨氏面前就是个老糊涂,被蒙蔽了双眼,还真以为那三十出头的美艳女子会对他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心一意。

杨氏与太师长子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散了。

蝶王得知他们相会,第一时间就把信送了过来,而她也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太师并且马上赶到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所花费的时间也就够吃顿饭吧。

但愿太师快点儿过来,别磨蹭。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余光就瞥见馆子外面出现两道华贵的人影。

她为了迎接太师的到来,挑的位置是面向着大门的,太师一来她就能够看见。

太师夫人也一同来了?

她大概是想要过来看杨氏出丑的,可惜,楼上发生的事情等会儿恐怕也会刺激到她。送给太师的那封信上,只写了杨氏红杏出墙,却没有标明红杏出墙的那个人是谁,太师夫人若知道那个情夫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珏清想到这里,轻叹了一声。

这位太师夫人也算是倒霉了。

“太师大人,您来了。”顾珏清站起身,对着来人笑脸相迎。

太师冷眼看她,“顾大人不是很希望老夫过来吗?你究竟对梦芙做了什么?”

“梦芙……是四夫人的闺名吧?太师,你可别多想,本相能对四夫人做什么?你可知本相的年纪才二十出头,对四夫人那种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有夫之妇能有什么想法?本相就算要耍流氓,也该找那种年轻水灵的黄花闺女。”

“梦芙到底在哪!”太师语气森冷,“你要是再不交待她的下落,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了。”

顾珏清闻言,看向了门口。

哟呵,门口站着数十名护卫,这老家伙生怕他的四夫人出点什么事,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耍威风。

没让那些护卫全都进来,只是在馆子外面等候着,大概是不想破坏了大堂内的秩序。

他们的说话声并不大,许多客人也并未注意到他们,依旧吃着自己的饭,毕竟有些客人们不识得他们的身份。

而客香居的掌柜是不可能认不出太师的,眼见着太师出现,眉眼间不由得泄露出了一丝紧张,整理了一下情绪,从柜台后走了出去,想装作没看见太师,走上了楼梯,想去通知二楼的那两位。

卫长琴从太师进门就在注意着掌柜的举止,他猜测着,这位掌柜八成是马志丰的心腹。

就像四夫人的心腹们知道她的秘密,会帮着她打掩护,马志丰的心腹,同样也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要帮着掩饰的。

想去通知楼上的人?门都没有。

卫长青身影一晃,就到了那掌柜的身后,拎起了掌柜的后衣领。

掌柜的惊呼一声,想要挣扎,却被卫长琴直接拖拽着,到了顾珏清和太师的面前。

“掌柜的,这家店是马大公子的,太师是马大公子的亲爹,也算是你们半个老板吧?怎么见到他都不打声招呼的?你看上去有些紧张兮兮的,是担心太师知道什么事儿吗?”

掌柜原本就在奋力掩饰着情绪,可他那点道行,在顾珏清的眼中显得微不足道。

这世上,不会演戏的人比会演戏的人多,有些人越是紧张,越想要掩饰什么,就越显得心虚。

“老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在顾珏清的注视之下,掌柜依旧强装镇定,冲着太师笑道,“您是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给您准备去。”

“他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看戏的,用不着你准备什么,你就安静点儿,别出声就行了。”顾珏清慢条斯理道,“如果你敢大声说话,让楼上的人听见你的声音,本相就立刻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说话。”

掌柜的闻言,看向顾珏清的目光中泛起惊愕之色。

除了惊愕,还有惶恐。

很显然,顾珏清在暗示他,别妄想着给他家主子通风报信。

他慌张又无奈,却没胆子再开口。

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似乎已经没法掩饰了……

太师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顿时惊疑。

这家店,是阿丰的,掌柜的也是阿丰的人。

顾珏清说,梦芙在这里。

阿丰的人,和梦芙会扯上什么关系?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如果梦芙真的偷汉子,他就打杀了那个奸夫,再来处置梦芙。

可如果,梦芙跟阿丰……

不会的。

“太师,现在没有人阻止我们上楼了,楼上的那两位大概也不知道,丑事即将败露了。”顾珏清道,“咱们上楼看看吧,你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有些事情是不能躲避的。”

说着,她直接走到了太师身后,推搡着他上楼,“本相可没陷害你夫人,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真相罢了,四夫人这样的女子,还真的不配留在你们马家享清福,你今日若看不清真相,等你入土之后,马家就要一团乱了。”

“你别推老夫!”太师恨恨道,“老夫自己会走!”

这一刻,又想逃离,却又想前进。

年纪已经不轻了,有些事情他大概会经受不住。

可事关家丑,他做不到装糊涂,他也不能姑息!

他还是抬起了脚步,迈上楼梯。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内的二人,浑然不知私情即将败露,依旧郎情妾意。

“阿丰,我不能再久留了,今日跟母亲约好了,要去城郊的庙宇烧香拜佛,就快到约定的时辰了,我得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咱们这才见了还没多久,你就不能再多留个一时半刻?平时在府里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见个面也只能问候问候,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在家里,我只能喊你一声四娘,私下见面,我才能喊你的闺名……”

马志丰望着对面风情万种的女子,叹了一口气,“咱们年纪相仿,你当初要是嫁给我就好了,怎么偏偏就嫁给了父亲,你跟他不匹配,跟我才配。”

“谁让我先遇上了他?以他的势力,被他看上了,我还能躲得掉?”杨氏轻哼了一声,“我要是和你先遇上就好了,你把我迎进门,他就算是对我有意思,也要顾忌着公公和儿媳的身份,绝不会和儿子抢女人的吧?怪只怪咱俩缘分浅,看对眼的时候,已经是继母和继子的身份了。”

杨氏这话是真心的。

如果当初嫁给的是眼前的人,相仿的年纪,她就不会不甘心了。

不想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那张苍老的容颜实在是看得够烦。

她当初哪能想到马志丰会对她有意思?

悬殊的身份,让他们只能偷偷摸摸。

“梦芙,我知道你心里也苦,父亲毕竟已经老了,你伺候他,心里也很不舒服吧?”

“阿丰,他对我毕竟还不错,我回报他一下子也是应该的,你知道我现在怕什么吗?我怕他哪天眼一闭脚一蹬,归天了之后,马家就是主母说了算,你母亲的脾气你也知道,她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一定不会放过我。”

“母亲虽然是主母,也就只是个妇道人家,没法当家作主,父亲走后,家里肯定是我说了算,有我在,绝不会让母亲欺负你的,这话我已经承诺过好几回了,你怎么还不放心呢?”

“如果你母亲执意要对付我呢?她毕竟生养了你,你总不能对她不孝吧?”杨氏面上浮现出苦恼之色,“我老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你太多心了。要不然这样,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我就在府外再置办一处宅子,让母亲去那里养老,不准她管家里的事情,或者……你搬出去住?吃的用的我都不会亏待了你,你的日子还是能像现在一样好。”

“当真吗?”

“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

杨氏听得笑靥如花,上前一步就准备去拥抱对面的人。

哪知道下一刻,房门被人大力地拍开,发出一声巨响。

“啪”

屋子里的二人均是一惊,转头看向房门外。

太师和太师夫人就站在外头,面如死灰地望着他们,那两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有难以置信,也有极度的愤怒。

太师抬起了手,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似乎是想要开口说话,却由于太过激动而说不出口,等他开口,竟喷出了一口血——

第304章 太师去世(一更)

“爹!”

“老爷!”

马志丰和太师夫人齐齐惊呼出声。

杨氏愣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师怎会突然出现?

看他气得吐血,很显然是把她和马志丰的对话都听了去。

这一刻,杨氏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老爷,您别激动……”太师夫人搀扶着太师,此刻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说道,“老爷,您可千万不要气昏了头,这小贱人胆敢敢背叛您,您得惩罚她。”

“爹,您听我解释。”马志丰硬着头皮走上前道,“儿子不孝,对不起您……”

“畜牲。”太师唇角挂着殷红的血迹,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咳!你这样的混账东西,怎么能让你继承家业?马家……咳!迟早会毁在你手里!”

由于情绪激动,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

马志丰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爹,二弟都让顾相给害傻了,他还能继承家业吗?除了我之外,您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继承人?”

“你闭嘴!”太师夫人呵斥一声,一只手搀扶着太师,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一巴掌挥在了马志丰的脸庞上!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你爹都被气成这样子了,你还操心着家业的事情,你难道不该跪下给你爹认错?立刻给我跪下!”

马志丰捂着脸颊,不敢忤逆,只得屈膝跪下。

二楼的走廊之上,顾珏清把所有的动静都听在耳中,面无表情。

太师那老头子已经病了,被这么一气,恐怕会病得更严重吧。

对此,她并不同情。

太师生个不孝子,那是他自己教子无方,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这对父子常年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儿子干出了糟心事,父亲多多少少也是有责任的。

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小妾回来,那也是他眼光低,人糊涂。不孝的儿子与风流的小妾厮混在一起,这种丑事一旦宣扬出去,马家颜面尽失。

她只是负责揭开真相罢了,那两人的私情不是她推波助澜的,她也称不上是幕后黑手,顶多就是利用这件事情来击溃太师的心理。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她选择冷眼旁观马家这一场家庭伦理闹剧。

她想要看看这一家子最终会如何收场。

杨氏大概会成为牺牲品吧?在场的四个人当中,她的地位算是最低的,太师如今不会再庇佑她,太师夫人更恨不得掐死她,而对她有情的马志丰也未必能护她周全。

“老爷,阿丰大概只是一时糊涂,你们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我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您实在没有其他的儿子可以来继承家业了,老爷您放心,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管教阿丰的,我必然要给他一个狠厉的教训,让他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至于梦芙这个贱人,她太不安分,水性杨花,在您面前装着乖巧,私底下却勾引阿丰,害得你们父子离心,这样龌龊的女子怎能宽恕?依我之见,应该动用家法,将她打死!”

太师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咳嗽了两声,冷厉的目光望向了杨氏。

这一次,他并没有替杨氏求情,似乎在考虑着太师夫人的建议。

“老爷,她不守妇道,按照我朝的律法,是可以抓去浸猪笼的,可毕竟咱们这是家丑,不可外扬,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马家的脸面往哪搁?咱们只能自己回家处理,处死了她之后,就对外宣称她是病死的,就连她娘家那边,也用不着说实话,把这件丑事遮下来,保住咱们家的名誉才好,您看怎样?”

太师夫人的话音落下,马志丰连忙接过话,“娘,您一定要做得这么狠吗?是不能饶梦芙一条性命?”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脸替她说话?”太师原本已经在试着平复心情了,听到马志丰替杨氏求情,脸色立即又变了。

亲生儿子跟小妾私通,他固然心情沉痛,却也不可能对亲儿子下手。

至于小妾……白得了他这么长时间的纵容和宠爱,做出背叛他的事情,的确死不足惜。

马志丰若是不求情的话,他还能轻罚这个不孝子,只当这个不孝子是一时糊涂受到了蛊惑,若是能够认错忏悔,父子情也就还在。

可偏偏他要替那个女人求情,他是还没意识到他们二人犯了多大的错误?

太师只觉得心中憋着一股闷气,想要吐出来,却哽在喉咙里,情绪又有些难以抑制,又是气怒,又觉得自己可悲。

他的长子当真就如此没出息,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神,连自己的父母都要忤逆。

“你这不孝子,对得起为父吗?你母亲刚才替你求情,说亲生父子血浓于水,我给她这个面子,不把你赶出家门,如果你还要当马家的大公子,现在就当着为父的面,把这个贱人掐死!”

他可以承受一次儿子的背叛,却断然不能原谅小妾的背叛。

曾经对这小妾有多好,如今就有多恨。

而他发号施令之后,马志丰竟不愿意执行,毫不犹豫地冲他磕了个响头,“爹,不是梦芙勾引我的,是我勾搭她的,我先看上她的,他与我本就年纪相仿,又生得貌美如花,我有些情难自抑,这才背叛了您,您说儿子不孝,儿子认了,难道您就不承认自己糊涂吗?您这把年纪的人,娶梦芙这样的女子,还指望她对您忠诚,您这不是在为难人吗?面对我的爱慕之情,她抵抗不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您就饶她一条性命行不行。”

走廊上的顾珏清听到这里,唇角抽搐了一下。

这马家大公子的脑子……

实在是一言难尽。

哪怕是一手好牌给他,也能被他打得稀巴烂。

他对杨氏是真的存了感情的,不忍心下杀手,若真想保住杨氏,大可先答应下来,找个合理的借口,拖延时间。

比如:爹,这毕竟是在外面,不是在自己家,就在这里弄死四娘,可能不太好处理,不如回家再处置她?

或者:爹,就这么杀了她,或许太便宜她了,不如带回家关在柴房里,活活饿死她,让她临死之前饱受折磨,后悔自己昔日所做的一切。

不管用什么样的借口,只要嘴里别向着杨氏,别求情,最好是跟父母保持一致的观点,让父母暂时相信,他还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同时,嘴里多多忏悔认错,如此一来,太师与太师夫人心里总会放松点儿戒备。

对于这个亲生的儿子,他们已经足够宽容。

能成功拖延时间,还怕没机会救人吗?

目前的这个局面,算不上是一个死局,只是这位马大公子自己不会玩,把这盘棋越下越糟。

不是没有救人的机会,而是没有救人的脑子。

“阿丰,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太师夫人此刻气得发抖,“为娘命令你,马上杀了这个贱人!让你爹和我消气,你若不动手,你爹可能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要为了这个贱人跟你爹作对?”

“我不想跟你们作对,可你们不能如此残酷!”马志丰还在试图扭转局面,“这并不全是梦芙的错,留她一条性命又何妨?要不然这样吧爹,您给她一封休书,把她赶出家门,这事就算完了,行不行?”

此时此刻,杨氏站在桌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间屋子的四个人里,她是最没地位的一个,也是最没有权利发言的一个。

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够挽救此刻的局面,她唯一能够指望的……真的就只有马志丰了。

“马志丰!”太师怒喝一声,“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杀了她,你还是我儿子,不杀她,你就跟她一起滚,你不再是马家的人!”

马志丰闻言,心中有了思量。

除了他之外,爹没有其他的继承人,总不能把家业便宜了外人吧?

或许可以暂时离家一段时间,等把梦芙给安顿好了,等爹消气得差不多了,再回家认错,他们依旧是父子。

马志丰仗着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已经决定好,这回要忤逆父母了。

“爹,儿子不孝,我还是不能狠下心杀梦芙。”马志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看我们也烦,那我们就在您面前消失,让您眼不见为净吧……娘,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就劳烦您好好照顾爹了。”

太师夫人瞠目结舌。

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竟然要离家?!

“你!你……”太师瞪圆了眼睛,指向马志丰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暴起,整条胳膊都在发颤,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好片刻没有说出话来。

太师夫人见此,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扶着太师胳膊的手紧了紧,“老爷……”

“噗——”

喷血声在空气中响起,地面上落了点点血渍。

这一回,太师没能再说出话。

一口血喷出来之后,他的双眼瞪如铜铃,目光中尽是愤怒与震惊,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仰倒。

太师夫人吓得魂都没了,一下子没能扶稳他,被他的身躯带着,自己也跟着一起摔了。

好在摔得不严重,只是觉得臀部疼。

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势,她连忙去喊太师。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您别吓唬我啊……”

顾珏清望着躺在地上的太师,怔了怔。

那具身躯一动不动,双眼瞪如铜铃,似乎是——死不瞑目?

倒真像是怒火攻心,被气死了。

“爹?!”马志丰回过神来,连忙跑到了太师的身边,蹲下身子,伸出了手去探太师的鼻息。

没有呼吸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握住了太师的手腕,紧接着把耳朵贴在太师的胸膛,试图去听心跳声。

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

面对太师的突然去世,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太师夫人已经开始哭了,泣不成声。

顾珏清有些意外。

猜到太师会被气得不轻,却没有猜到会直接被气得去世……

不过,有马志丰这样的儿子,想不被气死都难了。

“爹……”马志丰这会儿也开始哽咽了,“我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想离家,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认我的,我不是要跟你做对……”

“混账东西!”太师夫人一挥手,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要不是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你爹怎么会被你气死!你爹说得对,你就是一个不孝子!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为了她,你连自己爹娘都不认了?你也有妻妾,你要是嫌不够,外面还有那么多美人让你挑,你为何就是舍不下这个贱人!”

“我,我……”马志丰一时无言相对。

此刻,杨氏倒是冷静了下来。

四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太师,太师的话就具备着一种权威,太师突然去世,那就意味着,她多了一点儿希望。

在她眼里,太师夫人给她的压力,算不上太大。

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挤出了几滴眼泪,缓缓朝着那对母子走了过去,“大夫人,我知道您恨我,但是此刻,处置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谁?我和阿丰悄悄会面,您和老爷为何会知道?是不是有人对你们通风报信?我有罪,那么让老爷知道真相,刺激老爷的人,也同样有罪过,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她要知道,谁那么多事,给她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她的日子不好过,那个人也别想好过,她在太师夫人面前这样提起,太师夫人总会对那个告密者怀有憎恨吧?

杨氏此话一出,也确实提醒了太师夫人。

是了,如果没有顾相的那封信,也就不会有后续的这些事情了。

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顾相和老爷积怨已久,顾相掌握了杨氏的丑事,并且告密,那就是为了看笑话,为了刺激老爷的。

正巧赶上老爷生病,身子不够硬朗,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这种时期,就不能让他受刺激。

也怪她那时候糊涂,只想着看杨氏的笑话,竟然没能考虑到老爷的身体状况,她应该劝着老爷,别让老爷来,她带人过来捉奸就好了,被她撞见阿丰跟杨氏的丑事,她还能想办法压下来,只要不让老爷知道奸夫是阿丰,就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换成外人是奸夫,老爷是绝不可能被气死的。

怒火攻心,还不是因为被最亲近的儿子忤逆背叛?

这一刻,太师夫人不得不把过错扣在顾珏清的头上。

她自然不会想着去报复自己的儿子,她要报复造成这一切的顾珏清。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森冷的目光望向走廊上那道笔直的身影。

顾珏清接收到她投递过来的视线,面无表情道:“太师夫人,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相?”

杨氏原本在屋子里,没有看到顾珏清的声音,此刻跨出了房门,见到顾珏清,她是十分惊讶的。

告密的人竟然会是顾相?!

顾相为何要这么做?顾相跟她有仇怨吗?

不,顾相跟她是没有仇怨的,顾相是在利用她,达到打击太师的目的。

早就听说过,朝廷里的这些大官们明争暗斗,为了对付政敌可以不择手段。

顾珏清利用她,让她心里十分不痛快!

她跟顾相之前也曾眉来眼去,她甚至以为,顾相对她也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

此刻看来,她是想多了?

对身居高位者而言,女人能有多重要呢?必要的时候,女人都是成为牺牲品的。

“顾大人,您还真是玩了一手好计谋。”太师夫人冷笑道,“把我家老爷给气死了,您少了一个敌人,您是不是高兴了,满意了,做梦都能笑醒了!”

“太师夫人,本相又不是神算子,不懂神机妙算,怎么能算到太师会在今日离世?太师骤然去世,还不是被这位马大公子给气的?若不是他说出了那番可笑的话,太师也不至于深受刺激,您硬是要把太师的死赖在我头上吗?难道您觉得,马大公子与四夫人之间的私情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您应该找他们两个算账。”

“这个贱人我自然不会放过,但是顾大人您……也休想把自己摘出去。”太师夫人眼角还挂着泪痕,眸中寒光乍现,“这个贱人和阿丰之间的事不是你造成的,可你告密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老爷,你敢说自己有多无辜?老爷的死,你也有责任!”

顾珏清闻言,懒得与她争辩,淡淡说道:“那您想怎么样?是想在这间馆子里对本相动手吗?”

她并没有忘记,太师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随便一数也有十来个,都在大门外候着呢,只要太师夫人一声令下,那些人大概就会冲上来了。

顾珏清并不慌张。

她还有长琴和蝶王,不需要惧怕那些人。

“顾大人以为我不敢动你吗?”太师夫人冷声道,“老爷的仇,我一定要报。”

“你可以把那些人叫上来试试啊。”顾珏清不甚在意道,“本相要是害怕,就是你孙子。”

“你……”

“娘,咱们不能在这里对他动手啊。”马志丰出声阻止道,“一楼还有不少客人呢,若顾相大喊大叫,说我们要杀他,被楼下吃饭的客人们听见,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可就扣在咱们头上了,顾相深受陛下器重,咱们不能不顾忌。”

太师夫人闻言,似乎是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对顾珏清大呼小叫,只是冷冷说道:“好,顾大人,明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顾大人,你早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多谢太师夫人提醒,其实用不着您提醒,本相平时都躲得过明枪,防得了暗箭。”顾珏清转过了身,悠然道,“希望您使出来的招数不会太简单。”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去了。

太师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猖狂。”

说着,转头看向了杨氏,“别以为有阿丰护着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过好日子,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能配合,我饶你不死,否则——我要杀你还不简单?”

杨氏闻言,连忙柔声道:“请您吩咐。”

“我已经想到了对付顾相的法子,我刚才在顾相面前装作无计可施的模样,只是想让他暂时放松戒备,接下来……我们就串一堆证词,去陛下面前告顾相一状。”

马志丰怔住,“娘,您想怎么告状?”

“顾相爷勾搭了太师四夫人,在这馆子里私会做丑事,被太师当场抓到,气死了病重的太师,这个说法怎样?”太师夫人看向马志丰,“我、你、包括你手下的掌柜,都是证人,从楼下的客人里再找两个伪证,就算不能让陛下处置顾珏清,我也要他名声发臭。”

第305章 诬陷顾相(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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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怔了怔,“大夫人,您是要我撒谎,把顾相说成奸夫吗?”

“怎么,你不愿意配合吗?”太师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老爷活着的时候,你对不住他,如今老爷去世了,你都不愿意为他报仇出一分力?你怕死是不是?我既然说了要饶你一命,就不会让你去死,回头要是陛下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不就行了?你身边好几个心腹都是向着你的吧?让他们做一做伪证,不行吗?”

杨氏的面上仍旧有些犹豫。

她担心眼前的妇人过河拆桥。

毕竟这大夫人是拿她当仇人看的,嘴上说着会饶过她,也不见得真的就会饶过她,指不定把她利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开了。

“有阿丰在,还怕我要了你的命吗?”太师夫人冷嗤了一声,“偷汉子的时候倒是挺有胆量,关键时刻怎么就怂成这样?老爷被气死,也就你们两个的责任,你要是不愿意帮这个忙,阿丰心里对你也会有怨恨,你更别指望他照顾你后半生,你若是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就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着钱滚出马家,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够便宜了吧?”

“娘,咱们是要去陛下面前告状的,如果梦芙她承认了和顾相有私情,陛下会不会处死梦芙?”马志丰询问道。

“到了此刻,你还不忘关心她。”

太师夫人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陛下若问起来,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顾相强迫,陛下如果想处置她,为娘就站出来说一句,杨氏是我们马家的人,就交给我们马家处置吧,我要在老爷的葬礼上赐她毒酒,让她在老爷的灵堂前殉葬,陛下应该不会反对这样的要求,真到了葬礼那一天,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真的毒死她,拿一杯假毒酒给她就行了,你要是还不放心,这毒酒你自己准备,行不行?”

马志丰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既然如此,一切就听娘的吩咐了。”

太师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先去准备一些证词吧,回头在陛下面前要用的。”

……

顾珏清离开了客香居,坐在回顾府的马车上,心中思量着,太师夫人会如何对付她。

看得出来,太师夫人是个很忠贞的妇人,太师之死对她造成的打击不小,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报复。

“小清,想什么呢?”耳畔传来了卫长琴的问话。

“我在想,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我呢?”顾珏清头一歪,靠在卫长琴的肩膀上。

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并不需要太顾忌。

卫长琴伸手抚摸着她的一头青丝,“马志丰是个蠢货,不足为患,杨氏也奈何不了你,而太师夫人……是蠢还是机灵,目前还不清楚。”

“不错,这位太师夫人的底细我确实没摸清楚。”顾珏清道,“刚才在馆子里,她一开始态度也十分狂躁,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平静了不少,大概是脑子里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在客香居里,她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她,毕竟楼下有许多客人,楼上的动静也不能弄得太大。”

“杨氏身边有个心腹,不是被蝶王给威胁过吗?就连杨氏和马志丰的私情都是那个丫鬟抖出来,回头再拿些银子给那个丫鬟,看看能不能从她嘴巴里打听一些关于太师夫人的事,毕竟是长期呆在马府里的人,总会得知一些府里的风吹草动。”

“这法子好。”顾珏清点头道,“可以把那个丫鬟当成是我们安插在马府的细作了。”

顾珏清不知的是,就在她和卫长琴说话的期间,太师夫人已经带着马志丰与杨氏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了。

太师的尸身,被护卫们暂时带回府里去安置。

另一边的皇宫之内,龙祁世正搂着李湘水的肩膀,一边吃着李湘水剥给他的枇杷,一边看着大殿中央民间戏班子表演的杂耍。

“陛下,民间的杂技表演看起来还挺有意思吧?”

李湘水那白皙娇嫩的手指又掰下了一块枇杷的果肉,递到了龙祁世的嘴边。

龙祁世张口吃下,说道:“今年的枇杷不错,十分香甜,爱妃你也多吃点儿。”

“臣妾有吃呢。”

龙祁世正觉得惬意,忽然有一名小太监跑进了殿内,神色有些焦急,“陛下,出事了。”

龙祁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回答道:“太师……没了。”

“没了?”龙祁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陛下,太师大人已经去了。”小太监叹了一口气,“太师夫人亲口说的,她还带上了家中的长子与妾室一同过来了,说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要禀报给陛下听,是关于太师大人的死,希望陛下能见上她一面。”

龙祁世闻言,蹙起了眉头,朝着大殿中央的戏班子呵斥道:“不看了,都给朕出去!”

太师好歹也是两朝元老,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突然听到太师离世的消息,龙祁世的心情自然会有影响。

“他怎么会突然就去了?”龙祁世问道,“是得了什么重病吗?朕没听说过他身体有出什么毛病。”

通常一品大员如果得了重疾,身为君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而龙祁世的确没听人说过太师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妥。

“回陛下的话,太师大人不是病死的,而是……急火攻心,气死的。”

“气死的?”龙祁世感到诧异,“什么事情能把人给气死?”

“这个就得问太师夫人了。她此刻就在大殿外哭哭啼啼的,说是一定要见陛下一面,求陛下给她做主。”

龙祁世对于太师的死因十分好奇,便吩咐小太监去把殿外等候的人带进来。

坐在龙祁世身侧的李湘水,此刻觉得心情有些愉悦。

太师那个老家伙……死得还真是突然啊,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过死了也挺好的,顾郎也就少了一个敌人。

这老家伙太喜欢跟顾郎过不去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精神跟年轻人斗,可惜老骨头终究是老骨头,不安安分分颐养天年的后果就是如此凄惨。

居然是被气死的……不晓得是受了怎样的刺激。

很快,李湘水就得到答案了。

只因为太师夫人被带进殿来的那一刻,立刻朝着龙祁世下跪并且哭喊,“陛下,请您一定要替我家老爷做主啊!老爷生前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老爷去了,希望陛下能念在他忠诚的份上,让他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就死不瞑目了?”

“说到老爷的死因,不得不提起顾大人。”太师夫人说到这,似乎气得咬牙切齿,“顾相年轻英俊,他这个年纪的男儿,风流一些也无可厚非,可他怎么偏偏就看上了我家老爷的妾室!他和我家老爷的四夫人杨氏在客香居饭馆里私会,被我家老爷撞了个正着,老爷本就身体不适,眼见着自己最喜爱的小妾和顾大人纠缠不清,竟然直接气得离世了!陛下若是不相信,打听一下顾大人今日的行踪就知道,他早晨去过客香居。”

李湘水闻言,秀眉微蹙。

顾珏清和太师的小妾有私情?

这种说法她可不信。

虽然心中有疑惑,此刻却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等着皇帝先发话。

皇帝显然也觉得太师夫人的说法有些不靠谱,“你说顾相和杨氏私会?这杨氏是个美人吗?”

“回陛下的话,是的。我把她带过来了。”太师夫人转头看向跪在身后的女子,“抬起头来,让陛下看看你。”

杨氏抬起了头,有些怯怯地望着龙祁世。

龙祁世打量着杨氏的容貌。

的确是个美人,颇有风情,这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想不到太师一把年纪,还纳了个年轻的小妾。

美则美矣,龙祁世却不觉得有多惊艳,他的眼光早就被两个贵妃养刁了。

可是顾珏清的眼光如何,他就不知道了,毕竟顾珏清也没有娶妻纳妾。

龙祁世心中觉得,其他男子的眼光应该不会比自己更高,毕竟很少有人能够娶到美若天仙的女子,总不能每个男人都以两大贵妃的美貌为标准,那天底下就没几个人娶得到媳妇了。

顾珏清真的有可能看上杨氏这样的女子吗?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

他应该想的是,顾珏清会愿意去碰一个有夫之妇吗?

就算顾珏清的眼光比不上自己的高,也总该有要求吧?他难道不应该更倾向于喜欢那种水灵灵的黄花闺女。

莫非他喜欢风骚的?

龙祁世此刻真的有些拿不准顾珏清的喜好了,毕竟平时不曾交流过这样的问题。与顾珏清交流最多的问题,应该就是美食了。

“你们想要告顾相的状,总得拿出足够的证据来。”龙祁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们胆敢对朕有欺瞒,污蔑顾相,朕绝不会轻饶你们的。杨氏,太师夫人说你与顾相有私情,你可愿意承认?你要想清楚了,这是关系着名节的事情,女子的名节是不可儿戏的。”

“回陛下的话,我承认我与顾相之间的私情。但是……此事并非我自愿的啊!”杨氏说到这里,有些泫然欲泣,“说起我与顾相之间的相识,我身边的下人们都可以作证,有一回我在回府路上遇到了歹徒,顾相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我对他是很感激的,人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会少些提防,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顾相竟然会强迫我跟他相好……也不知他是真的看上我了,还是想寻求刺激羞辱我家老爷,他跟老爷一向是不和睦的……”

李湘水听到这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这几个人大概是编好了一套说辞,也找了些证人,想要把太师之死赖在顾郎的头上,一旦他们的计划得逞,朝中就会传遍风言风语,到时候……就算皇帝器重顾相,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曾经与太师交好的官员们,极有可能联合在一起火上浇油。

一品大员的名声至关重要,尤其是和其他官员妾室私通这种丑闻,只要在朝堂里传开,就不可避免会在民间传开……

想到这里,李湘水不禁有些牙痒痒。

那个杨氏哪里好看了?

顾郎明明是不能碰女子的,他曾说过,他练功是需要保持童子之身的,一个女人都沾不得。

难不成他练成了功,不用守色戒了?

那他也应该先来碰自己这朵娇艳的红莲,而不是去踩别人家院子里的普通花朵。

她和杨氏都是有夫之妇,她漂亮得多,顾郎不可能不选她的。

难不成他喜欢风骚的?

不,她不信。

李湘水对于自己的容貌从未失去过信心,杨氏的容颜,在一般人看来或许还不错,在自己面前就只能沦为平庸。

“你说是他强迫你?”龙祁世望着杨氏,眸光里带着狐疑,“你有证据吗?”

“陛下,这件事情,只有我与几位心腹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这样的丑事,我原本也没脸告诉外人,今日我与顾相在客香居见面,我本来是想哀求他放过我的,哪知道,这家客香居是阿丰开的,掌柜的与伙计也算是马家的人,难免会多注意一些我的举止。被他们发现我与顾相偷偷见面,他们便立刻去禀告了老爷,老爷十分利索地就赶过来了……”

杨氏说着,已经开始抽泣,“我怎么说都没有用,大夫人也不愿意原谅我,我自知愧对老爷,不敢请求被原谅,只求能活到老爷下葬的当日,比我一杯毒酒,让我在老爷的灵堂前喝下并忏悔我的罪过,陛下,我已经是决定了要殉葬的,您觉得我会为了污蔑顾相而搭上自己的命吗?我只是想要为老爷讨一个公道罢了,我死不要紧,只希望他能瞑目。”

“陛下,如果您觉得杨氏的说法有漏洞,不如把她的几个心腹叫来问话,客香居的掌柜与伙计也可以作证,就连靠近楼梯的那桌客人,都有听到楼上的动静,他们当时听见老爷怒骂了顾大人一声,之后就没老爷的声音了,接下来听到的就是我与阿丰的哭喊声。”太师夫人道。

来之前已经试验过了,靠着楼梯座位,可以听到二楼第一间雅间的动静,因为那间雅间是靠着楼梯口的。

实际上发生争执的雅间是第三间,可当时楼上只有自己家的人与顾相,就算把第三间说成第一间,也没人能证明是谎话。

顾相作为被检举的人,即使反驳,也会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说服力不足。

楼梯下的那桌客人,已经被她花重金收买了,她给的银子足够那几个人一辈子吃喝不愁,让他们在圣上面前撒个谎,他们还挺有胆量。

她这边的证人已经足够多了,也不知道等陛下审问起顾相的时候,顾相那里能有几个人作证。

毕竟他早上确实去了客香居,他不能否认自己去过。

“陛下,若他们真要告顾相的状,也总该给顾相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万一他们有哪些说的不对的,顾相不在场,您也无法判断真实情况吧?”李湘水出声道,“臣妾听着就觉得有些糊涂,还是把顾大人叫来与他们一起对质吧,看看究竟哪边的说法更有力,陛下明察秋豪,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她这一番话说得中肯,并没有替顾相解释什么,只是纯粹表达一下作为旁观者的意见而已。

龙祁世听着,觉得十分有理,“爱妃说得是,不能只听一边的说法,应该把两边的人都凑到一起,要是有一边说谎了,另一边没准能指出漏洞。来人!传顾相来。”

第306章 御前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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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而简洁的房屋之内,弥漫着一阵食物的香气。

顾珏清望着眼前的那碗红枣莲子羹,用汤匙舀了一勺尝了尝,随即转过头,朝着身旁的人笑道:“长琴,桃紫的手艺似乎比你好了点儿,你要不要尝尝看?”

卫长琴听着这话,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明知道我喜欢听好话,还要拿我的手艺跟旁人比较,你故意的?”

顾珏清挑眉,“实话实说罢了,你若不信,吃一口试试?”

“你自己慢慢吃吧。”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还没走近,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相爷,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您立刻进宫,半点儿都不能耽误!”

顾珏清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立刻进宫,半点不能耽误,看来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于是,顾珏清询问道:“知道宫里什么情况吗?”

“属下不知道,是陛下身边的一名小太监来传话的。”

顾珏清只得出门,卫长琴戴上了面具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顾府外,顾珏清一眼就看见了立在马车边的小太监,上前询问道:“公公,宫里出什么事了?”

“顾大人,您这回好像摊上麻烦事儿了,您还是先上马车吧,边走边说。”

“你长话短说吧,简单交代一下就行。”顾珏清淡淡道,“本相不怕麻烦,本相与陛下之间的君臣关系是很难被摧毁的,公公是伺候陛下的人,想必看得很明白吧?若公公能透露点有价值的消息给本相,事情结束之后,本相一定会给公公准备一份厚礼。”

太监稍微一想,觉得这趟也不亏。

若顾相脱身了,自己有好处,若顾相失利了,自己又不会被连累。

“顾大人,太师夫人正给您挖坑等着您跳呢,您还是赶紧想想解决办法吧,她刚才去陛下面前告了您一状,奴才听得真真的,她说您跟太师的四夫人有私情,在客乡居幽会被太师逮了个正着,太师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就给当场气死了,她带着马大公子,还有那位四夫人进宫了,从她的话里奴才能听出来,她那里有不少证人,她就是要伙同这些证人给太师讨公道,在陛下面前说的那叫一个起劲,您想想看要怎么应付吧。”

顾珏清:“……”

就知道那太师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把气死太师的事情扣在自己头上了。

还把杨氏给带过去了,可见是跟杨氏达成了某种交易。

太师突然去世,府里自然是主母说了算,杨氏担心着自己的小命,太师夫人稍加威逼利诱,杨氏就不得不配合演一出戏。

诬陷她跟杨氏有奸情,这一出计划里,大概就得找几个人做伪证了,否则证人不够,光是有杨氏的口供,陛下不会轻信的。

自己这边……还真是没几个像样的证人。

长琴不能露面,就蝶王这么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跟自己去宫里八成也不顶用,客香居毕竟是马志丰的地盘,掌柜的和伙计都算是马家的人,自然会帮着太师夫人一起颠倒黑白。

不过还好,太师夫人漏算了一点。

那就是杨氏还有其他的几位情夫,她八成不知道那几个人的存在,更来不及花钱去买通了,杨氏也不可能主动在她面前坦白,另外,杨氏本人也并不会料到她跟其他情夫的事情早已暴露了。

顾珏清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而她身侧的卫长琴与她心照不宣,贴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你先进宫去辩解,我去找杨氏的情夫们,跟他们好好聊聊,告诉他们欺君犯上会付出怎样的惨痛代价,实话实说会得到怎样的奖励。另外,杨氏的一名贴身丫鬟小喜,早就被蝶王给威逼利诱过,那丫头应该不敢得罪我们的。”

“好,那我先走了。”顾珏清应了一声,转身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顾珏清在路上已经开始猜测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良久的时间过去,马车外响起太监的声音,“顾大人,到了。”

顾珏清下了马车,被太监领着去了明德殿。

跨进明德殿的那一瞬间,她扫视了一眼殿内的人。

哟,人还不少呢。

马家的人占了大半,龙祁世和李湘水正坐在一起,百无聊赖地吃枇杷。

“微臣参见陛下。”顾珏清冲着龙祁世行礼道,“不知陛下传微臣过来有何事?”

“顾卿看到太师夫人这一家子,心里想必有数了吧?她来朕的面前告你,说你与太师的小妾有染,你们在客香居幽会,被太师亲眼看到了,这才把他气死,对于此事,顾卿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回陛下的话,太师夫人所言纯属子虚乌有,乃是胡说八道。”顾珏清目光坦然地面对龙祁世,“陛下相信微臣是清白的吗?”

龙祁世看向顾珏清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今日上午有没有去过客香居?”

顾珏清回答道:“去过。”

“是不是上了二楼的雅间?”

“是。”

“有没有跟太师的四夫人见面?”

“自然是见过的。”顾珏清不慌不忙道,“若没有见到杨氏红杏出墙的那一幕,也就不会亲眼目睹太师的死亡,若没有与太师夫人发生争执,也就不会被她泼脏水。”

“顾大人,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背后响起太师夫人的一声冷笑,“你不承认也不要紧,我这儿有许多知道内情的证人可以证明你的罪行,就连杨氏都认罪了,她虽然不守妇道,却愿意以此赎罪,我也就不与她计较了,顾大人你难道连一个女子都不如,敢做不敢认?”

“本相敢做不敢认?”顾珏清转头看向太师夫人身旁的杨氏,“四夫人,您在陛下面前说本相与您有私情?”

杨氏咬了咬唇,“顾大人,我不能欺君犯上,老爷活着的时候我对不住他,如今老爷死了,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我打算去地底下跟老爷认错了,希望顾大人也能回头是岸,您若是承认,也许陛下会看在昔日的君臣情谊上,从轻发落。”

“是吗?想不到四夫人会如此视死如归。”顾珏清悠悠道,“你说你与本相有私情,那么本相就当着众人的面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本相身上有一块胎记,那胎记还不小呢,你说,是在左臂还是在右臂?”

杨氏怔了怔。

这种事情她当然不可能知道。

不过……这种问题休想难住她。

“顾大人,你与我也就只做过一回龌龊事,还是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我哪来的心思去欣赏您的身躯?我当时又惊又怕的,一门心思想着要跟您划清关系,谁知道你胎记长在什么地方。”

“原来四夫人是如此正经的贞洁烈女啊。”顾珏清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所以……四夫人你是绝对不会在自愿的情况下红杏出墙了?就算红杏出墙,那也是受到逼迫,你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是吗?”

被顾珏清这么一问,杨氏有点儿虚。

然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回头了,当着天子的面,她不能露出破绽来。

她的那些风流事,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我的内心是绝不愿意背叛老爷的。”她说道,“所以,我一定会在老爷的灵堂前赎罪,给自己留几分尊严。”

“四夫人当真有这么好的修养吗?”顾珏清淡淡道,“有件事情本相一直没在你们面前提起,那就是本相很意外地得到了一份关于四夫人红杏出墙的情夫名单,名单中涉及到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啊,四夫人刚才说自己的心不会背叛太师,所以你肯定不会承认名单上的这些人。”

杨氏闻言,心中骤然一惊。

情夫名单?

顾相知道她的情夫都有哪些人?

不,不可能……

心湖泛起了波澜,表面上她还是强装镇定,“顾大人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那就竖起耳朵仔细听。”顾珏清冷笑了一声,转头面向龙祁世,“陛下,这女子当着您的面胡说八道,对您毫不尊敬,理应受到惩罚。微臣知道,凡事要讲究个证据,不能空口无凭,微臣现在就来说说,这位四夫人的风流艳事。她平日里奢靡度日,珠光宝气,最经常去的两个地方,是城南的金彩阁和绣丽山庄,这两家分别是卖珠宝和卖衣服的,两家的店主都是四夫人的情夫。”

杨氏心中大惊,反应过来后,自然要立刻否认,“顾大人,你不能这样污蔑我,我只不过是经常去这两个地方花钱,女子哪有不爱美的?这两个地方的掌柜恰巧是年轻男子,但你不能就因为这个污蔑我跟他们有染!”

“有没有私情,传过来问问话不就知道了吗?”龙祁世身侧的李湘水出声道,“陛下,顾大人刚才不是问了四夫人关于躯体上的私密问题吗?四夫人回答不上来,那不如这样,把那两家店的掌柜传过来,问他们四夫人的身上有哪些特征,比如有没有什么疤痕胎记的,看他们能不能回答得出来?”

杨氏心道一声糟糕。

她的腹部中央有一颗痣,不大,红豆般大小,也不知道那两个死鬼会不会记得住。

那两个家伙要是突然被传召过来,没跟她串通过,会不会急得什么都说了?

而她的身后,太师夫人和马志丰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杨氏的背影,目光无比愤怒。

她怎么在外边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马志丰气昏了头,几乎想上前就给她一个耳刮子。太师夫人更是怒上心头,只觉得自己原本好好的计划,可能就要被这贱人给毁了。

这女人在外边朝三暮四,弄出了一堆风流艳事,在陛下面前被揭露,丢脸的不止她一个,还有老爷!

老爷头上是顶了多少绿帽子?皇帝陛下会相信这样一个满口胡言、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龙祁世开了口,语气里携带着几分冰冷,“来人,把那两家店的掌柜给朕拎过来,好好问一问。”

看顾珏清一派镇定从容,他心中已经更偏向于相信顾珏清了。

杨氏若真有那些风流艳事,顾珏清心里又那么清楚,还会饥不择食地选择她吗?

顾珏清的眼光怎样?这点他不了解,但他明白,顾珏清是个高傲、有追求的人。

风情万种与水性杨花是两码事,有些女子天生妩媚妖娆,但这不代表她们骨子里放荡。

顾珏清或许会喜欢风情万种的女子,但不会对放荡不堪的女子下手吧?

而就在龙祁世思考这些的时候,顾珏清的反击尚未结束。

她扫了一眼角落里跪着的马家下人们,有男有女,还不知道哪个是被蝶王威胁过的小喜。

但是她有办法找到这个丫鬟。

她走到了下人们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八成是来给太师夫人作证的吧?本相究竟有没有做过龌龊事?你们心里想必也清楚。也不知太师夫人给了你们多大的好处,让你们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本相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够迷途知返,本相可以求陛下饶那个人不死。”

被蝶王威胁过的那个小喜,已经背叛过杨氏一次,所以这个丫鬟会比其他的下人更加不坚定,只要能有一个脱险的机会,她大概会比其他人更先站出来,起一个带头的作用。

到了这一步,杨氏身边的几个心腹们应该明白,杨氏赢不了。

别人不知道杨氏的那点破事,那几个贴身下人能不明白吗?

果不其然,跪着的人当中,有一名清秀的丫鬟抬起了头,喊道——

“顾大人,奴婢愿意把一切实情都说出来,顾大人刚才说若有人迷途知返,会求陛下饶她不死,这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顾珏清笑道,“看来你是个老实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想说什么?”

“奴婢叫小喜。奴婢要说——顾大人是冤枉的!真正和四夫人有私情的是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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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一场收敌方三个人头

第307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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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局势有了反转,龙祁世眯了眯眼,冷声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朕把话说清楚。事关朝廷一品大员的名誉,朕要听十成的真话,若有半句虚言,朕要摘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的脑袋,你家里人都得受到牵连!若你识相,朕就给顾卿一个面子,饶了你的狗命。”

龙祁世虽说平时不勤勉,整日贪图玩乐,可威严起来时,上位者的气势也让人觉得颇有压力,更何况他面前跪着的只是一个区区奴婢。

小喜面临他的警告,不敢说谎,便十分坦然地开口,“回陛下的话,奴婢是四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时都是向着四夫人的,如今事关身家性命,奴婢不敢说谎,四夫人早就在两年前就与大公子勾搭上了,而金彩阁和绣丽山庄的老板,分别是在去年和前年与夫人勾搭上……”

不等她把话说完,杨氏便冲着她呵斥一声,“休得胡说!你这个贱婢,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如今我被人泼脏水了,你竟然不帮着我洗脱冤屈,还要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是收了别人多少好处?要这样背叛我!”

“四夫人,请你让她把话给说完,我们听到一半,心里可难受呢。”顾珏清挑了挑眉头,慢条斯理道,“你现在是理亏还不让人说么?如果你真那么冤枉,就要坚信清者自清的道理,陛下明察秋豪,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胆敢欺君不敬的小人。”

顾珏清说着,看向了小喜,“你继续说。”

“是。”小喜继续道,“四夫人亲口说,她如今才三十出头,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老爷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头,照顾不了她几年,她担心老爷死后,大夫人会来找她麻烦,大夫人确实看四夫人不顺眼许久了,若不是太师一直偏爱四夫人,四夫人在府里压根就没法呆下去,所以,她很需要一个靠山,在老爷死后替她撑腰,使得她不会被大夫人迫害,她看中的人选就是大公子,大公子与她年龄相仿,又对她有爱慕之情,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众人心里也都清楚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珏清决定趁热打铁,连忙又看向马家其他下人,“小喜是个聪明人,知道在陛下面前不能扯谎,所以第一个就站出来说实话了,你们当中还有谁想说自己知道的实情?想说的就赶紧说,如果到了此刻,你们依旧要站在四夫人那一边,本相只能感慨一句,你们太可怜也太可悲了,遇上她这样的主子,要被她连累着丢了性命,当真觉得值吗?若你们心甘情愿做忠仆,就把本相的这番忠告当作耳边风吧。”

“小喜所言,的确句句属实!”跪着的马家下人里,又一名丫鬟接过了话,“奴婢叫小翠,是跟着小喜一起伺候四夫人的,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四夫人干的那些事,四夫人给我们的工钱的确不少,因为她要封我们的口,偷汉子的时候需要有人给她放风,在老爷面前扯谎的时候,需要有人帮着她圆谎。她说顾大人强迫她,要跟她相好,这话简直就是歪曲事实,顾大人的确救过她一次没错,可明明是她对顾大人有非分之想,顾大人可没说过对四夫人有意思……”

杨氏听到这里,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给她钻进去。

两个贴身的丫鬟,都在关键的时刻揭发了她的私密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咬着牙帮她到底……

若她身边的这些人,包括情夫们在内,每个都愿意向着她,每个都愿意咬紧牙关不承认她红杏出墙,她就会多许多的胜算了。

然而,这些人只会一个接一个地明哲保身,把她的秘密全都抖出来。

她此刻无比懊悔,为何要答应太师夫人的计划,一起来诬陷顾相?这个决定,实在是做得太草率了,她应该考虑到走错一步棋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她也是怕极了太师夫人,才会一时糊涂答应她,把老爷的死扣在顾相头顶上。

因为她不曾想到,顾相手上会有一份她的情夫名单……这份名单,成了一块压死她的石头,把她压得几乎站不起来。

她此刻已经腿软了,仿佛所有的辩解都很苍白无力。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人继续背叛她。

果不其然——

“顾大人,小的现在实话实说还来得及吗?”杨氏高价聘请的贴身护卫也开口道,“四夫人的针线活是很不错的,今年月神节的时候,四夫人为了讨好大公子,悄悄给大公子送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的图案是鸳鸯戏水,她也给老爷送了荷包,绣的是比翼鸟,绣的东西虽然不太一样,但如果是经验丰富的绣娘,应该能够分辨出刺绣的手艺是出自同一个人吧?那个荷包大公子藏起来了,他肯定是不会往外带的,陛下不如让人去搜一下大公子的屋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四夫人送的荷包。”

马志丰:“……”

那个荷包,是他当初要求杨氏给他绣的。

本来只是图个情调罢了,杨氏绣的荷包他没有光明正大地用,而是放在衣柜的抽屉里收藏了,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杨氏身边的狗奴才拿出来当证据说。

这几个奴才为了博取自己的活命机会,还真是把能想到的都拿出来说了,他们知道,想活命就只能指望顾相大发慈悲跟皇帝求一个恩典,宽恕他们的欺君之罪。

“四夫人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说过,她每天面对着老爷那张老脸挺闹心的,可老爷确实能够庇佑她,老爷活着对她总归是没坏处的,可老爷年纪大了,要是哪天突然撒手人寰,她在府里就没有了立足之处,好在,与大公子勾搭上了,大公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庇佑她偏爱她,哪怕是大夫人对她发难,大公子也能帮她全挡了回去,大公子的确承诺过四夫人,不会让大夫人欺负她。”

小喜说得利索,语气里没有半分心虚,只有实话实说的坦然,“老爷是被大公子和四夫人气死的啊!不是被顾大人气死的,顾大人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旁观者,大公子与四夫人之间的私情,是他们自己互相看对眼才发生的,此事,顾大人是没责任的。”

到了此刻,杨氏已经懒得狡辩。

再狡辩只会显得自己越发可笑。

被自己的人出卖起来,几乎快要卖了个一干二净,想要反击也是有心无力。

“陛下,您都听见了吧?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微臣之所以镇定从容,就是因为清者自清,微臣可不像四夫人,心虚得连头也不敢抬了。”

顾珏清瞥了一眼杨氏,转头朝着龙祁世恭谨道:“陛下,如果那两家店的掌柜不愿意承认,就把他们的贴身下人严刑逼供,总能水落石出的。四夫人她勾搭的男子太多,纸包不住火,如今不可能狡辩得了,刑部的大人如果不嫌麻烦,就把牵扯到此事的人一一审问,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的,微臣敢用头顶的乌纱帽担保,绝对没有冤枉了她。”

“事情已经如此明显,哪里还需要动用刑部的人。”龙祁世对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冷眼看像许久不语的太师夫人,“身为朝廷一品大员的妻子,你难道连我朝律法都不懂吗?肆意污蔑朝廷命官,企图欺骗朕,你该当何罪?你还有把朕放在眼里吗?朕现在就想问你一句话,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太师夫人闻言,竟没有接龙祁世的话,而是忽然转过身,狠狠地抽了马志丰一耳光——

“要不是你这个逆子,你爹也不会含恨而终,为娘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马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都是你的错!”

骂完了马志丰之后,她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了杨氏,“你这个害人精,不要脸的贱人!你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我要你给老爷偿命!”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抽出了自己发间的簪子,一个箭步冲到了杨氏面前,空着的那只手捏住了杨氏的喉咙,另一只手拿着簪子,刺进了杨氏的颈部!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太师夫人是带着一抹坚定的杀意,实现了自己脑海中产生的想法。

“梦芙!”马志丰瞪大了眼,回过神的时候,杨氏已经被簪子穿破了喉咙,一双水眸里的惊恐之色还未退去。

其余的人也被这一幕给稍稍惊吓到,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端庄的太师夫人,会发了疯一般地直接下手杀四夫人,还是当着天子的面。

顾珏清站得离她们并不近,也就没有第一时间上去阻止,更何况——

这是马家自己的家务事。

就算阻止了太师夫人的杀人行为,交给皇帝陛下来定夺,杨氏也会被定个死罪。

被问斩,是一刀的事,被捅穿了喉咙,也只是一下子的事,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

而太师夫人捅了杨氏之后并没有就此消停,转头恨恨地看向了顾珏清,举起手中带血的簪子,冲到顾珏清的面前,似乎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后果,只想凭着本能杀顾珏清,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可她终归只是个妇道人家,年过半百,哪怕她跑得再快,下手再狠,顾珏清还是一个轻松的闪避,就避开了她的袭击。

太师夫人一击不成,脚下奔跑的力道没有收回来,一个趔趄,整个身躯朝着地面扑倒,重重地跌了一跤。

“太师夫人,本相是有武功在身的,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本相,劝你不要白费精力,好好在陛下面前磕头认错,听候陛下发落才是。”

“朕看她这态度,没有半点想要认错的意思。”龙祁世冷笑了一声,“大殿之上都敢动手,实在是太猖狂了,朕都还没发号施令,她就像个疯婆子似地开始行凶,简直目无王法!来人,把太师夫人与马大公子都扣押起来,胆敢污蔑朝廷命官,做伪证欺君犯上,两罪并罚,朕决不能轻饶了他们,先带下去关押起来。”

龙祁世一声令下,便有侍卫走到了太师夫人与马志丰身旁,把二人齐齐扣押着离开了大殿。

太师夫人在途中还不忘对着顾珏清破口大骂——

“顾珏清,你不要得意,你会不得好死!我家老爷的冤魂一定会来找你索命!”

顾珏清对于她的谩骂不甚在意。

作为一个胜利者,她不会去计较失败者最后的歇斯底里。

反正她赢了。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龙祁世身旁的李湘水询问道,“他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对陛下大不敬,陛下会不会杀了他们?”

“朕看他们也特别不顺眼,他们若死了,朕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只是……”

“只是陛下需要有所顾忌。”顾珏清接过了话,“太师在朝堂里的威严是有的,他为官多年,有一些向着他的大臣们,一定会上奏折请求陛下给太师留下唯一的继承人,太师身为两朝元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傻了,大儿子虽然没有多大出息,好歹也是个正常人,若马志丰被处死,马家便绝后了。陛下不能处死马志丰,以免朝中大臣们说陛下太残酷无情。”

“不错。”龙祁世点头,“太师都已经不在了,如果连他唯一的继承人也要处死,朝堂上的几个啰嗦的老头子一定会喋喋不休地数落朕不近人情,可马志丰母子毕竟犯了大错,也不能不处罚。”

“陛下,不如这样吧?将他们驱逐出皇城,有生之年不得返回,马志丰以及他的后人终身不能入朝为官,且,最好没收至少一半的家财充国库,剩余一些财产留给马志丰,您看如何?”顾珏清提议道,“马志丰毕竟不是主犯,只是从犯,真正策划此事的,是太师夫人。”

“顾卿的提议不错,你也提醒朕了,马志丰身为从犯,看在太师的面子上,可以饶他不死,可太师夫人身为主犯,理应承担严重后果,朕就赐她一杯毒酒,等她死后,与太师合葬。”

第308章 给顾相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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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英明。”顾珏清道,“如此解决,甚好。”

龙祁世淡淡地“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大殿中央的杨氏。

杨氏被太师夫人用簪子捅穿了喉管,那纤细的身子早就已经躺在了地上,喉咙上的血口子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鲜血,她双目圆瞪,目光中分明透着不甘心。

即使此刻叫太医来给她诊治,也是回天无力。

毕竟太师夫人给她的那一下子是致命伤。

龙祁世望着她,并没有产生半丝怜悯,反而嫌晦气,便朝旁边站着的太监吩咐了一声,“把她拖出去,让她死外边去,不要脏了朕的地方,没看见那血都流在地上了吗?赶紧叫人过来清理清理,朕看得心烦。”

“是,奴才这就叫人来清理。对了陛下,此女的尸首应该如何处理呢?”

“这女子死不足惜,就算到了地底下去给太师认错,太师也绝不可能原谅她,这样的贱妇,死后也不配入马家的宗祠,她的尸身就拿席子一裹,直接扔到乱葬岗去吧。”

龙祁世说到这,摆了摆手,示意太监可以去办了。

于是,还没死透的杨氏被两名年轻太监给抬了出去,喉管冒出来的血,染红了整个颈部的肌肤。

顾珏清见此,心中并无波澜。

杨氏糊涂,帮着太师夫人来扯谎,如今事情败露,杨氏成为一颗无用的棋子,太师夫人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自然就会拉个人来当垫背的。

当场杀掉杨氏,倒也不奇怪。

杨氏被抬出去之后,又有一名太监进来禀报,“启禀陛下,这两家店铺的掌柜都已经带来了,此刻就在大殿外等候。”

“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那两个人也就没什么好审的了。”龙祁世淡淡道,“太师好歹也是看着朕长大的,朕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心中还真觉得有些遗憾,杨氏和情夫们若能够到地底下去陪他,他大概会挺感谢朕的吧?这两个人的性命用不着留着,直接处死吧。”

“是。”太监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龙祁世又朝着身边的其他太监吩咐道:“你们全都退下,朕跟顾相有要紧事说,没有朕的允许,不要擅自进来。”

太监们陆续退了出去,李湘水朝着龙祁世问道:“陛下,臣妾需要回避吗?如果您跟顾大人要聊政务,那臣妾也回宫去吧,后宫不得干政。”

“聊的不是政务,只是一些私事而已。”龙祁世道,“被爱妃听到也无妨。”

说着,他再次抬眸看向了顾珏清,“顾卿,你跟朕说实话,太师的死,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龙祁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与威仪,顾珏清心道一句:这回肯定不能瞎忽悠了。

顾珏清在脑海里酝酿了片刻,叹息道:“陛下,事情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微臣跟杨氏……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朕指的不是你跟她的事,朕知道,你看不上她的,以你的眼光,那样的女子肯定入不得眼,朕指的是——关于太师被气死的这件事,顾卿你真的没有半点儿责任吗?你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吗?太师的确是被马志丰和杨氏刺激到,可当时你也在客香居,这原本是他们家的家务事,你为何要掺和?太师夫人那么憎恨你,愿意冒着风险来诬陷你,可见对你是恨之入骨,她恨你总得有个原因才对。”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的火眼金睛。”

面对龙祁世的发问,顾珏清并不紧张,依旧云淡风轻,“陛下,太师之死,微臣的确是有一点儿责任的,但微臣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来这样的后果,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事情是这样的,微臣这两日身体不适,跟您告了假没来上朝,本该在自己的府里调养身子,却在早晨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匿名信的内容就是:四夫人杨氏与马志丰在客香居私会。微臣那时候也觉得纳闷,太师家里的事情怎么会有人透露过来呢?”

“所以……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一直在调查太师的家世吗?”龙祁世眉眼间浮现出疑惑,“你之所以会出现在客香居,是为了验证信上提到的内容是否真实,对吗?”

“不错,单凭一封信上的几个字,微臣怎么能相信?微臣与太师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但因为我们都身为一品大员,彼此还是要给对方留几分颜面,陛下您想,如果微臣真的有心要害太师,就应该把他家的这件丑事拿出去到处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头顶一片绿,让他成为整个皇城的笑柄,不就达到了兵不血刃的效果?可微臣并没有这么做,微臣只是把这封信的内容转达给他了,我承认,我心里的确是抱着几分看好戏的态度,想笑话他糊涂,可我没想到他会被气死的。”

顾珏清说到这,叹息了一声,“陛下,如果您是微臣的话,您会怎么做呢?总不能在收到这样的一封信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龙祁世不语。

说句心里话,如果他有个看不顺眼的人,家里闹了笑话,他也没法忽略这事。

顾珏清继续说道:“微臣说句心里话,微臣与太师又不是朋友,得知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想看看热闹,微臣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不到太师会死。再有,他亲眼目睹马志丰与杨氏私情的那一刻,虽然怒上心头,却还是保持着理智,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无法接受小妾的背叛,便要求马志丰当场杀死杨氏,马志丰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不愿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太师这才会气得呕血,死不瞑目啊。”

“如此说来……当真是太师的命不好了。”龙祁世说话时,余光瞥见李湘水递来了一块枇杷果肉,张口吃了下去,说道,“难怪太师夫人会那么憎恨你,因为你揭发了杨氏与马志丰,太师虽然不是被你害死的,却也是因为有了你的参与,才导致后续的这些事情发生,太师夫人恨透了杨氏的同时,也想把火气撒在你身上。”

“陛下会责怪微臣吗?”顾珏清望着龙祁世,跪了下来,“微臣知道,太师这么一去,陛下心里肯定会有遗憾,此事微臣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微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想到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陛下不如也罚一罚微臣,以慰太师的在天之灵。”

顾珏清心中很清楚,在这样的时刻,认错比狡辩好多了。

若因为惧怕惩罚,就为自己辩解,龙祁世听了或许会觉得不大舒服。

若是大大方方地认错,表明自己愿意接受惩罚,龙祁世心里八成还会觉得她坦然,认为她还算是懂事。

想要与龙祁世经营君臣情谊,就是要不断地认同他,不能有反驳他的言论,必要的时候还得学会自己乖乖认错请罚,往往能够得到他的宽恕。

“顾卿,你看热闹的行为虽然是有点不太地道,但是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朕也不想罚你太多。”龙祁世顿了顿,道,“你年纪尚轻,有些时候做事难免会缺乏沉稳,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这样吧,朕罚你三个月的俸禄。”

顾珏清闻言,连忙谢恩道:“多谢陛下恩典。”

三个月的俸禄,这个惩罚对她来说其实就跟没罚差不多。

理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在皇帝面前不得不承认,她间接造成了太师的死因。

皇帝即使对她器重,也不会允许她蓄意谋害朝廷里其他一品大员,皇帝一开始大概是怀疑她瞎掺合太师的家世,刻意要给太师找麻烦,但是经她一解释之后,就成了……一心只想看热闹,没什么恶毒想法,不知者无罪。

她平时从龙祁世这里拿到的赏赐就不少了,三个月的俸禄……对于她所拥有的财富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陛下,您还有什么要紧事吗?”顾珏清道,“若您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微臣就回府去了,不打扰陛下和娘娘的雅兴。”

“顾大人,等一等。”静默了许久的李湘水出了声。

顾珏清疑惑地望着她,“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李湘水那双水眸转了转,并没有直接开口跟她说话,而是转过了头,在龙祁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龙祁世听着她的话,朗声一笑,随即朝着顾珏清说道:“顾卿,李贵妃想送美人给你,她自己不太好意思跟你直接提,那就让朕来跟你提吧。”

顾珏清闻言,怔了怔,“要送美人给微臣?”

李湘水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印象里,李湘水是很容易吃醋的,如果被李湘水知道她跟其他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肯定要跟她闹,比如找个借口出宫,乔装蒙面之后约个地点,然后开始埋怨。

她至今还记得李湘水当初说过的话——

“顾郎,当初是本宫设法让你能入朝为官,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本宫可没少帮你!你如今有财富又有地位,够了吧?如果你还想要娇妻美眷,未免也太贪心了,本宫在你身上花心思,就绝不允许自己被其他女子比下去。”

“顾郎,你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地方,所以我对你的喜欢不是虚假的,我对你好也是希望你能记着,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有我的功劳。”

李湘水总说,要记着她的好,可不能去喜欢其他女子。

所以……

李湘水怎么会想要给她送美人?

顾珏清稍微想了想原因,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也许李湘水要送来的……是一个眼线呢?

李湘水可能会把身边信得过的人送过来,盯着她。

要真是这样的话,以后真有得她烦恼了。

顾珏清心里唉声叹气,表面上却要装作疑惑,“贵妃娘娘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卿啊,是这样子的,李贵妃身边有个宫女十分喜欢你,那宫女仰慕你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可宫女毕竟就只是个下人,心里难免会有几分自卑,所以平日里见了你,也不敢跟你表明心意,她甚至不敢鼓起勇气跟你多说几句话,她觉得,能够远远地看着你,便已经很心满意足,李贵妃心疼自己的宫女,所以……想把这个宫女赏给你做小妾。”

顾珏清:“……”

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真是让人无法质疑啊。

别人只会觉得,李贵妃娘娘真是个好的主子,能把她给伺候开心的下人,就能够得到这么好的福利。

顾珏清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宫女压根就不存在,是李湘水自己瞎编出来。

为了在她的身边安一个的眼线,就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或许……李湘水只是怕她背叛,怕她去找女人……

“顾卿,你在思考什么呢?李贵妃竟然有这样的好意,你就接受了吧。”龙祁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你也二十出头了,这年纪说大也不算大,但也确实不小了,你成家立业的事,朕本来也管不着的,可是贵妃既然求到了朕的头上,朕也不忍心拒绝,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朕也见过的,长得挺水灵的,顾卿你要不要见一见?”

顾珏清道:“贵妃娘娘喜欢的宫女,想必是伺候得很好,贵妃娘娘当真舍得让这个宫女离开吗?微臣不想跟贵妃娘娘抢人。陛下,实不相瞒,微臣这个人特别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怕那个宫女进门之后,会被微臣冷落,回头又告到了贵妃娘娘这里,那微臣会有多烦恼呢?微臣不是嫌弃娘娘送来的人,是怕自己让那姑娘受委屈,娘娘还不如给她物色一个知道疼人的。”

“本宫之前也劝过她,想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婆家,以本宫的身份,也许可以给她争取到主母的位置呢。可惜……她偏偏就是很喜欢你。”李湘水悠悠叹息了一声,“这个丫头伺候本宫好几年了,本宫实在是不忍心看她对你朝思暮想的,她说了,就算给你当丫鬟,她都不委屈。”

第309章 微臣早已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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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若微臣一定要拒绝您的好意,您会因此而发怒吗?”

顾珏清定定地望着李湘水,目光中透出点点无奈之色,“男女之情,讲究你情我愿,微臣对于贵妃娘娘的宫女没有半点儿想法,若娘娘一定要把宫女送给微臣,对微臣来说,只是相府里多养了一个吃饭的人罢了,可对她而言,就是浪费了青春,虚度了光阴,请您务必考虑清楚。”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浪费青春,虚度时光,那也是她自己愿意的,她就想呆在你身边天天看着你,顾相真的不愿意给本宫这个面子吗?你想想,有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在你身边照顾着你,有利无弊,她在本宫面前保证过了,不会争风吃醋,更不会惹是生非,她会老老实实地伺候你。”李湘水的语气慢条斯理,“成全她的一片痴心,又有何妨?”

她想要送给顾珏清的女子,是她的贴身宫女之一。

她不希望顾珏清娶妻纳妾,可顾珏清这样的容貌与地位,总是引得无数女子趋之若鹜,一朵接一朵的烂桃花接踵而来,此次的四夫人杨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之所以要把心腹送给顾珏清,最大的用意就是为了防烂桃花,顺便监督顾珏清私下的生活,看顾珏清是否与哪个女子来往密切。

她知道,她的心腹是绝不敢背着她勾引顾珏清的,会做一个十分安分的眼线。

顾珏清心中……大概会对她的此番行为感到十分不满吧?

“顾卿,不就是接纳一个宫女吗?你犯得着那么纠结?”龙祁世发了话,“那宫女都不介意被你冷落忽略了,只是每天看着你就能够心满意足,这样的女子,你还需要担心她会给你惹事吗?这样吧,不如你先接受了她,若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实在不喜欢她,再把她还给李贵妃吧,说不定过几天你们就看对眼了呢。”

“陛下,微臣……”

“顾卿难道连朕的面子都不愿意给了吗?”龙祁世为了让李湘水开心,在顾珏清面前摆起了帝王的架子,“现在不是李贵妃要把宫女赏赐给你,而是朕要把这个宫女赏赐给你,对于朕赏赐的,顾卿也要拒绝吗?”

龙祁世抿着唇,对于顾珏清一再拒绝李贵妃,似乎是有些不悦了。

顾珏清觉得太阳穴有点疼。

一旦接受了这个宫女,等于是在自己身边放了一个眼线。

这样的移动监控器,她最讨厌了。

况且,贵妃送过来的人,八成会是个挺机灵的人,若是那宫女不犯错,自己就打不得,骂不得,更别说把人家赶出去。

一定得想办法拒绝这个宫女才行。

因为自己身上的秘密实在是不少,最要紧的秘密是女扮男装,这个倒是不容易让人知道,毕竟连桃紫也是睡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

其次要紧的秘密,就是关在她房间里的蓝羽雀了,这只鸟的存在也不能够让外人知道,她没有打算向李贵妃透露这件事。

再有就是,她和长琴之间的关系……

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她的心腹,顾桃紫和顾久,顾久不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只以为她是个断袖。

如果李贵妃要送来的这个宫女足够机敏的话,也有可能会发现她和长琴之间的猫腻。

试想一下,如果李贵妃某天得到了一个消息,消息内容是:顾相是个断袖……

到时候又很难解释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定要杜绝这个宫女进入顾府。

“陛下,对于您要赐给微臣的东西,微臣从来都不会拒绝的,但是这一次……”

“怎么?”不等她说完,龙祁世便接过话,“顾卿是想要拒绝这一次吗?朕就想不通了,送你一个美人,又不是送你一个女鬼,你犯得着这样避如蛇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陛下,这关系到微臣的一件私事,这件事情微臣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如今想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一说,陛下和娘娘是否有兴趣听呢?”

龙祁世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便回了一句,“你说吧。”

“陛下可知,微臣为何一直都不娶妻纳妾?陛下应该还记得吧,天域国的太子曾经还污蔑微臣是个断袖,陛下还差点信了呢,如果微臣妻妾成群,陛下就不会轻信这种谣言,微臣宁可被别人议论成断袖,都不愿意娶个娘子进府来打破流言,是因为……微臣的心里早就有人了,只不过娶不到那个人,便抱着宁缺毋滥的人生态度,一直打着光棍。”

李湘水闻言,眯了眯眼。

心里早就有人了?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八成是假的吧?是为了拒绝那个宫女所想出来的借口。

“你的心里一直都有心上人,还娶不到?”龙祁世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件事情,你还真的没在朕面前提起过,此话当真吗?这皇城里有哪个女子会拒绝顾相的青睐?以你的身份和你的容貌,你也会有求不得的时候?你告诉朕,那个女子是谁,朕可以给你指婚,把她赐给你做丞相夫人,李贵妃的宫女就做个侍妾吧。”

“回陛下的话,微臣找不到她了。”顾珏清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初见时,只觉得她美得灵动,不食人间烟火,像是仙女下凡一般,微臣很是心动,却没敢对她表明心意,因为那个时候的微臣,还不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没有如今这样的实力和地位,她的父亲肯定是看不上微臣的,虽然我的心里有她,她的心里也有我,可她的父亲终究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我还记得,她十分霸道地对我说:她不让我娶妻生子,不允许我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她不能得到我,也不让别人得到。我一直把她这句话铭记在心。”

李湘水闻言,怔了怔。

顾郎口中的这个女子……可不就是她吗!

她和顾珏清初见的时候,她还没有进宫做贵妃娘娘,当时,她也是个天真无邪、一心盼望着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归宿。

可她的父亲就是不愿意成全她的心愿,偏要逼着她进宫做贵妃。

父亲说,她的美丽就应该在帝王的身边绽放,她进了宫之后,可光耀门楣,李家在朝廷里的地位会愈发稳定。

那时候的顾珏清也不是相爷,就算那时候已经是一品大员,她爹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父亲那个人……呵。

一品大员做女婿都嫌不够格,他只想让皇帝给他当女婿!

想到这件事,李湘水就觉得一肚子火。

可想起顾珏清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满腹的火气又有点儿消下来了。

顾珏清说——

我还记得,她十分霸道地对我说:她不让我娶妻生子,不允许我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她不能得到我,也不让别人得到。我一直把她这句话铭记在心。

这话,的确是她亲口说过的。

她承认,她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人。

皇帝是她的正牌夫君,可她在和数不清的女子分享皇帝,这让她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哪怕她受尽万千宠爱,她依然不爽。

她如今过的日子,违背了她最初的心愿。

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当然不可能把皇帝变成她的独有物,所以,就要把顾珏清变成她的独有物。

她不能掌控皇帝,难道还掌控不了顾珏清吗?她绝对不同意跟别的女子再分享顾郎了。

就算顾郎这辈子都打着光棍……

好歹让她觉得,他对她做到了‘忠诚’二字。

毕竟她帮了顾郎不少的,她哪能不求任何回报呢?她从来都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她自己有多么残酷冷血。

旁人说她是毒妇,她也承认。

顾郎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对她表明心意,这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也无妨,反正皇帝不可能听得出顾郎口中的女子是她李湘水。

“顾卿,你这个心上人还挺霸道的啊。”龙祁世的语气中透着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得不到你,还不让别人得到你,这话你听着就不觉得好笑么?她既然和你有缘无份,做甚还来干涉你的婚姻大事?你说她父亲眼光太高,莫非,她是哪个一品大员的女儿,或者是皇亲国戚的千金?她现在是否已经嫁人?”

顾珏清刚才那番话是说给李湘水听的,目的只是想要李湘水明白,自己不想给任何女子名分,只想……打着光棍。

李湘水不就希望她打光棍吗?最好一直不要娶妻生子,一直光棍下去,这样一来就能够满足李大贵妃霸道的占有欲。

就算是送一个宫女过来当眼线,给个侍妾的名分,即使有名无实,好歹也算是有名分,有了侍妾,可就不算是光棍了。

此刻就只能激发起李湘水的占有欲,让李湘水认为:把宫女送过来,是让宫女占便宜去了。

在皇帝的面前,顾珏清自然要给故事里的女主角瞎编一个身份,不能让龙祁世猜出故事里的女子跟李湘水有关系。

“陛下,这个女子不是本国人。”顾珏清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神色无比坦然,“若这女子是本国人,不管是一品大员家的女儿,还是皇亲国戚家的千金,微臣都敢厚着脸皮来陛下面前要求赐婚的,可正因为她不属于祁国,微臣才没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事。”

“不是祁国人啊……那朕可就真的没法管了。”龙祁世追问道,“是哪国人?能把你给迷成这样,让你至今不娶妻生子的……朕还真想象不出来会有多出色。”

“难不成陛下也感兴趣了吗?”顾珏清打趣了一句,“在微臣的心里,她是很特别的,但是说句心里话,她比不上陛下身边的李贵妃娘娘,陛下既然已经有了贵妃娘娘,就不要对微臣的心上人太过好奇了,以免娘娘吃醋。”

顾珏清话说到这里,李湘水果真也很配合地轻哼了一声,“顾大人,你就说出来嘛,最好还能够把画像也呈上来给陛下看一看,说不定比本宫好看呢,本宫占着宠爱的时间也这么长了,也许是时候靠边站一站,把机会让给其他人了。”

这话里透着的酸意,听在龙祁世的耳朵里,让龙祁世顿时轻笑了一声,转头就朝着李湘水安慰道:“爱妃,你看你,又在胡说八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你靠边站了?朕只是对顾相的那个心上人有一些好奇,因为朕想要成全他啊,朕是绝对没有私心的,你不要多想。”

“臣妾没有多想。”李湘水不紧不慢道,“陛下是天子,不管对哪个女人有兴趣,臣妾都是干涉不了的,这样吧,臣妾先回避,陛下您跟顾大人好好聊聊那位灵动如仙女下凡的姑娘。”

“爱妃,你好好坐着,别跑。”眼见着李湘水站了起来,龙祁世连忙把她又拉回到自己的身旁坐下,“朕不问就是了,反正那是别国的女子,跟朕也没什么关系的,朕是好奇,又不是感兴趣,朕心里只念着你。”

李湘水闻言,唇角轻轻勾起,“陛下真的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不想知道。”龙祁世道,“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

他这话说得是实话。

他虽然是九五之尊,但是他的手也没那么长,能够伸到别国去。若是本国的女子,他确认自己能够掌控的,或许会因为好奇心而见一见吧。

如今,最能牵动他心房的,还是李贵妃。

于是,他朝着李湘水说道:“爱妃,你不是想把宫女送给顾卿吗?朕给你做主了,反正顾卿也娶不到心上人,朕送个美人去,刚好跟他培养培养感情,那个心上人既然有缘无份,忘了也罢,时间一长就不会记那么清楚了。”

“送宫女的事情……算了吧。”李湘水忽然改变了态度,朝着龙祁世笑道,“其实,臣妾有点儿被顾相的故事给感动了,他既然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一直不娶,说明他真的十分记挂这个女子,难以忘怀,那我们就不要逼顾相接纳其他美人了。”

第310章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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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祁世一听李湘水又改变了主意,挑了挑眉,“你们女子还真是善变,罢了,此事真不想管了,爱妃自己决定吧。”

“陛下,臣妾之前并不知道顾相有心上人,这才想成全身边宫女的一片痴心,如今知道顾相也是个痴心人,若勉强他接纳其他人,算不算得上是乱点鸳鸯谱?”李湘水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其实臣妾也挺舍不得贴身宫女受委屈的,还是以后找机会给她物色个好点的婆家吧。”

顾珏清等的就是李湘水这句话。

生怕李湘水反悔,她连忙道谢,“多谢贵妃娘娘,娘娘真乃通情达理之人。”

“顾相不嫌本宫多事就行了。”李湘水道,“本宫也不是个喜欢乱牵线的人。”

“微臣不敢责怪娘娘。”顾珏清恭谨道,“陛下,若无要紧事,微臣就回去了。”

龙祁世点头道:“回吧。”

顾珏清转身离开,踏出大殿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

今天来的这一趟,还真是不太容易。

面对太师夫人的陷害,她倒是不紧张,一开始就有八分胜利的把握,之后李湘水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才叫她紧张。

好在,她当着皇帝的面拐弯抹角地把李湘水给哄好了,她转达给李湘水的大致意思就是:我只想打光棍,谁都不想娶。

从前,对于前顾相和李湘水之间的关系,她觉得有些苦恼,只要身在祁国,就很难斩断和李湘水之间的关系。

可若是离开了祁国……

她和李湘水,就可以从彼此的人生中消失了。

长琴要回天域国,她自然会跟随他去,她不能扮一辈子的男装,总要恢复女装,换一个地方生活,她大概要抛弃顾相这一层身份。

做顾相,只能以男人的身份来做。

若要舍弃这一层身份,她倒是有个主意。

诈死,人间蒸发。

离开祁国之后,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反正她在此地举目无亲,离开的时候,连心腹也会一起带走,对于祁国这个地方,就不需要太留恋了,呆在这里,她就只能是个男人。

富贵荣华,她享受得够多了,如今,权利和地位对她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她比较在乎的是……沈家军那些亡魂,还没有得到安息。

长琴家破人亡,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惩罚。

神墨那边,也不知道毒液研究得怎么样了,是时候去问一问他了。

顾珏清坐上了离宫的马车,回到顾府。

进了府,还没有走进大堂,就看见一道人影坐在大堂里等候着她,那人坐姿笔挺,戴着面具,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两盏茶,很显然,另一杯茶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顾珏清踏进大堂里的那一刻,卫长琴也抬头看她,“回来了?”

“嗯。”顾珏清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茶碗,还有温度在。

“茶还没凉。”卫长琴开口,语气悠然,“你回来的时间还挺刚好,这茶现在喝起来温热而不烫嘴。”

顾珏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笑道:“果然。”

“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卫长琴问的,自然是太师那一家子。

“你猜他们怎么样了?”

“在皇帝面前污蔑朝中一品大员,一旦真相大白,恐怕难逃死罪。”卫长琴道,“皇帝陛下最讨厌有人骗他了,不过……太师尸骨未寒,又是朝中两代元老,皇帝没准会看在太师可悲的份上,给马志丰留一条活路?”

“你还真是够了解咱们皇帝陛下的。”顾珏清低笑了一声,“杨氏在皇帝面前露出了马脚,百口莫辩,太师夫人的计划败露,她竟然气得当场用簪子捅死了杨氏,她与马志丰被收押了,皇帝陛下有令,看在太师的面子上,留下马志丰的性命,至于太师夫人……一杯毒酒给她,让她去地底下陪伴太师。”

“皇帝这样的处理方式,倒是跟我想象的相差无几。”卫长琴顿了顿,道,“马志丰虽然愚蠢又没出息,终归也是个成年人,经历了父母双亡这样的事儿,也该成熟些了吧?都三十好几了,受此挫折,从今以后或许就不会碌碌无为,小清你觉得……有让他活着的必要吗?”

卫长琴说得慢条斯理,目光中却透出寒凉的杀机。

顾珏清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长琴你是想……”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卫长琴道,“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你自然不能要求他严惩马志丰,相反,你还会建议他留下马志丰的性命,这样一来,与太师交好的那些官员们就可以闭嘴了,他们也不会把矛头指向你,毕竟你没有从中煽风点火,是吧?”

“不错。”顾珏清点了点头,“陛下的确认为我明事理。”

“这就已经够了。”卫长琴道,“表面功夫已经足够完善,接下来就是要未雨绸缪,马志丰很快就会被释放,先让他安逸两天,只要他不是死在牢里,谁也别想怪到皇帝的头上,皇帝放过他了,你也说过情了,他死在宫外边,那就是他自己倒霉了,你说对么?”

“所以……你打算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饮酒过多,失足落水。”卫长琴轻描淡写道,“经历父母双亡这等大事,心情消沉到了极点,跑去借酒浇愁,这很说得通吧?喝起酒来就没个分寸,喝得醉醺醺,这也十分正常吧?醉得太厉害,看不清楚,恰好走过河流边,脚下不稳跌了一跤,由于醉意无法维持平衡,更不能自救,因此而溺亡。合理吗?”

“是挺合理的。”顾珏清说道,“就算官府对他的死因存在疑惑,派人去调查一番,恐怕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醉生梦死导致失足落水,不能怪在任何人的头上。整个事件里,你都用不着亲自出马,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了。”卫长琴顿了顿,道,“这事处理起来也简单,交给我吧,此人没出息又没能耐,可毕竟也算跟你有深仇大恨的,实在没必要放过,否则就是留下隐患了。”

“好。”顾珏清点了点头,“我赞成你的提议。”

“这茶不错吧,多喝点?”卫长琴冲她淡淡一笑,“我有点想念你做的酸甜虾了。”

“你想吃吗?等会就去给你做。”

“不只想吃,还想学呢。等会我就在你旁边给你打下手,顺便学习学习。”

……

装潢华丽的寝宫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搁着一张雪白的软榻,榻上倚靠着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

她的手正搁在榻边,有宫女跪在榻前,为她的指甲盖涂抹着蔻丹。

“娘娘,您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似乎还不错?”宫女说道,“看您的嘴角轻轻扬着,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听说,陛下为了给您解闷,从宫外请了个戏班子过来表演杂技,是不是很好玩?”

“本宫心情好,才不是因为戏班子。”李湘水慢条斯理道,“是因为顾郎。”

“顾大人怎么了?”

“他当着陛下的面,拐弯抹角地给本宫表诚心呢。”李湘水想起顾珏清当时说的话,唇角又扬了扬,“本来想把你送到他身边去盯着他的,他要是招了烂桃花,本宫也好给他清扫清扫,但是他显然不太乐意,本宫后来想了想,也是啊,本宫把自己的人放在他身边,他肯定觉得本宫不信任他,想监视他,因此而浑身不自在。”

“奴婢之前就说过了,娘娘的提议,或许会让顾大人感到不满……”

“本宫知道,他说了,他不想给任何女子名分,他答应过本宫要打着光棍的,他不能属于其他女子。本宫想了想,自己都已经这么霸道了,不让他娶妻纳妾,那么对于他私底下的生活,还是不要管束太多了,他一定不会喜欢那种被女人牢牢掌握着的感觉……再说了,把你送到他的身边去,就算是当一个侍妾,你也占便宜了,你可是本宫的心腹啊,万一时间长了,你对他也有了想法,到时候跟本宫离心了,本宫实在是得不偿失。”

“娘娘,奴婢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啊,奴婢连陛下都不敢勾引,更别提顾大人了,奴婢跟您永远都是一条心的,不去顾府也好,留在您的身边继续侍奉您。”

“嗯。”李湘水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最近这两天你去关注一下天牢那边的动静,马志丰这两天大概就会被放出来了。”

提到马志丰,李湘水的秀眉蹙起,“陛下看在太师的面子上,留了他的性命,本宫对他却是不放心的。放他回马家继承家业,总感觉是放虎归山了。”

“娘娘是想要解决掉他,不让他对顾大人产生威胁吗?”

“不错,虽然此人不务正业又是个蠢材,但他总会记得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心里肯定恨透了顾相,有些人啊,不遭遇大起大落,永远都是没出息的,可一旦经历过生离死别,就会成长,虽然看那家伙也不像是能干什么大事的,本宫还是要断他的活路。”李湘水略一停顿,又道,“这两天先不动他了,等他回到马家之后,观察一下他的动静,他在府里的时候,想要下手肯定不容易,那就挑他离开的时候,让他死外边。”

“娘娘英明,娘娘想要赐他什么样的死法?”

“能让他意外死亡是最好的,如果是他杀……刑部回头调查起来又要没完没了。”

对于意外死亡的案件,结案都是很快的。

李湘水的脑子转了转,想出了一个主意。

“顾郎曾经有提起过的,关于同食禁忌的事,就是两种食物,分开来吃,间隔时间较长就不会出事,可如果放在同一顿吃,身体容易产生一些毛病……你去太医院查查,看看哪些食物搭配会致使人风寒或者发热,如今的时节,天寒地冻的,如果风寒或者发热,躺在马路边一宿无人救治,第二天早晨醒来被人发现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娘娘的这个法子好,是不是应该再给他灌点酒?这样更能解释得通,回头传出去,人家只会说马家的大公子意外吃了相克的食物,本来只是小病,却由于喝多了酒找不到回家的路,倒在路边睡下,寒风凛冽使得病情恶化,导致意外死亡。”

“行,就这么办。”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空气中浮动着潮湿与尘埃的气味。

牢房四壁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这冰冷寂静的地方点燃一丝暖意。

“太师夫人,这杯酒喝下去没有痛苦,您很快就能去地底下陪伴太师了。”

太监总管端着托盘,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坐在地上的妇人,“身为太师的结发妻子,您才有这样的待遇,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敢欺君犯上,陷害朝廷命官,陛下可不会让他无痛苦地就去死,您应该谢恩的。”

他说着,从托盘上端起了酒盏,递给了太师夫人,“您还是快点喝下去吧,喝完之后,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真不会觉得痛苦,我不骗您。”

太师夫人冷眼看他,伸手接过了酒杯。

她很清楚,这一次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也实在没有必要摇尾乞怜。

与其让人看不起,倒不如干脆地去奔赴黄泉。

“娘,别喝!”隔壁牢房传来一声低喝,“我们再求一求陛下,求陛下看在爹的面子上,放过您一条生路。”

“陛下若是愿意给我一条生路,还会赐这杯毒酒吗?”太师夫人淡淡道,“别白费口舌了,也别大喊大叫,太丢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便好了,你要记住,以后的路没有爹娘陪着你一起走了,你也该学会沉稳了。”

“娘!您别喝!”马志丰拍打着牢房的栏杆,“总管大人,求您让我再见陛下一面,我有话想要对陛下说,您能不能帮我把陛下请过来,我会永远记住您这个人情的。”

太监总管淡淡地瞥他一眼,“马大公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别白费劲了,陛下不会见你的。”

第311章 顾相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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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丰,事已至此,拿出点骨气来,你做出一副悲悯的样子也博取不了他人的同情,反而会让人看了笑话,陛下既然赦免了你,就好好活着,为娘要下去陪伴你爹了。”

太师夫人望着手中的酒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娘!”耳畔响起马志丰的嘶吼声。

太师夫人的身躯缓缓倒下。

马志丰的双手紧紧抓着牢房的栏杆,嘴唇在颤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瞪着眼睛望向隔壁牢房里的妇人,心中怒火翻涌,恨意滔天。

他才失去了父亲,还没缓过劲来,又失去了母亲。

梦芙也死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真像是一场噩梦。

顾珏清……都是顾珏清惹的事!

是顾珏清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人生中三个重要的人!

他从前游手好闲,只想着逍遥度日,但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既然天不绝他,他就要把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加倍地奉还给顾珏清。

太师夫人似乎已经完全断了气,太监总管低下身,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

“夫人已经去了。”他转过头看向马志丰,“马大公子,你出去之后,尽快给二老操办身后事吧。”

马志丰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我何时能离开牢房?”

“现在就可以了。”太监总管说着,朝身后的狱卒打了个手势,狱卒立即到了马志丰的牢房前,给他的那间牢门开了锁。

“马车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大公子,您可以带着夫人离开了。”太监的声音传入耳膜里,轻描淡写又有些阴阳怪气,“咱家好心奉劝公子一句,别再去招惹顾大人了,夫人的死,算得上是个教训了吧?如果公子还非要跟顾大人过不去,最好先把遗嘱给写了,也算是给您的妻妾省点儿事了。”

马志丰闻言,袖子下的拳头悄然握紧。

人一旦站在高处,就会得到数不清的奉承巴结。

就像顾珏清,身份摆在那里,皇帝身边的几个贴身太监都想跟他维持好关系,就连自己府上的下人们也临阵倒戈,让顾珏清赢了这一场。

这厮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吗?仗着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和器重。

若能挑拨了顾珏清与圣上之间的关系,让他体会一番从云层跌落地狱的感觉,那该有多好。

马志丰望着躺在地上的母亲,陷入了沉思。

他应该如何报复顾珏清呢……

……

“铮——”

幽静宽敞的花园之内,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柔润。

卫长琴坐在石桌边上,望着庭院中央那道纤细的人影,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小清之前说过,前顾相擅长箜篌。

巧了,这个乐器他也会的,而且,他在音律方面也算是个佼佼者,最擅长古琴、笛子、二胡。

这几天闲着没事就教顾珏清弹箜篌,不然,哪天宫廷宴会上若是被皇帝指名去弹箜篌,弹不出来可不行。

此时此刻,顾珏清坐得笔挺,那芊芊玉指拨出的旋律缓徐低回,带着几分轻曼的优雅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琴音在空气中荡开圈圈涟漪。

“长琴,我给你唱首歌吧。”顾珏清侧过头冲他淡淡一笑,“其实我唱曲还不错的,平时不怎么唱,此刻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要是唱得不好,也不怕被别人笑,顶多被你一个人笑。”

卫长琴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你唱,我洗耳恭听。”

他确实很想听她唱曲子。

她本人的声音不具备女子的柔婉,而是洋溢着一种英气,搭配着雌雄莫辨的扮相,才会使得她看起来像个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的少年郎。

她的声音是清朗好听的。

他对于她的歌声有信心,在他的注视之下,顾珏清张开了口——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卫长琴怔了怔。

这首歌的曲调……悠然而有意境,歌词充满了优雅。

顾珏清的歌声还在继续。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他望着顾珏清的侧颜,心中不禁夸赞,她弹着箜篌唱曲子的模样实在美好,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子优雅气息。

这一幕,他大概可以记一辈子。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卫长琴缓缓闭上了眼,聆听着动人的旋律与优雅的歌声。

这首曲子听起来,对耳朵是一种享受。

正听得起劲,曲子忽然就停了,就连歌声也中断了。

卫长琴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就对上了顾珏清看过来的视线。

顾珏清望着他,目光里似乎有些复杂,眉眼间也似乎带着不悦。

卫长琴感到十分不解,“怎么了?”

“就算我唱得不怎么样,你好歹给点面子听完。”顾珏清埋怨道,“我唱到一半多,你就听睡着了?难道这首歌听起来像催眠曲吗?这可是我家乡的热门曲子,年轻人们听到这首歌的旋律,都能够跟着哼上一两句的。”

卫长琴听着她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清,你误会了,我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聆听而已,你难道不知道,闭着眼睛的时候,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我是很专心地在听,没有去想其他任何事情。”

“是么?”顾珏清摸了摸鼻子。

原来不是听睡着了,而是闭眼享受。

“通常来说,只有对音律陷入如痴如醉的境界时,才会闭着眼睛吧?”她道,“我可没觉得自己唱功能有这么好,令你沉醉其中。”

“你怎么如此不自信呢?”卫长琴轻叹了一口气,“夸你你还不相信,那你要让我说些什么才好?虽然你没有特别娇柔的女子声音,可我的耳朵就是喜欢你的声音。”

“心里话?”顾珏清的心中升腾起一丝雀跃,“不是为了给我面子才这么夸的?”

“我还不至于胡乱夸人,你唱的曲子有独特的吸引力,吸引着我认真聆听下去,更何况这是一首好曲子,歌词十分优雅,听着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一幅风景图,而你弹奏箜篌的模样就嵌在风景图里,这样的意境,让我忍不住想要作画。”

卫长琴说着,站起了身,“你若不相信,我现在就去取笔墨纸砚来作画。”

“我信了。”顾珏清笑着站起了身,“画一幅画,得用不少的时间吧?有那个闲时间,先陪我喝。”

顾珏清摩拳擦掌道,“不瞒你说,我前阵子也学着酿酒了,作为一名厨神,做菜很在行,那么在酿酒的这一方面也不能够落下来,我自制的甜酒,今天就打算开一坛,我只想找你与我一起把酒言欢。”

卫长琴闻言,欣然应允,“好,我非常乐意奉陪。”

“咱们去我房里喝。”顾珏清道,“在这庭院里说悄悄话不方便,去我房里说。”

于是,二人先去了酒窖取了酒,带了两只碗去顾珏清的屋里。

顾珏清关上房门,打开酒坛的封口,霎时一阵甘醇的酒香从坛子里溢了出来。

酒香钻进鼻子里,顾珏清狠狠地吸了一口,“妙不可言,这么香醇的酒,味道一定不错。”

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倒上了两碗。

抿了一口酒,顾珏清砸了砸嘴巴,“不错,第一次尝试的酿酒就能有这样的效果,下次一定会更加香醇。”

卫长琴也尝了一口。

一阵清冽甘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丝毫不输给宫廷御酒。

他十分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小清这些酒如果舍得拿出去卖,价格必然不会比宫廷御酒低。”

“我可舍不得卖,这是我要拿来自己享受的。”顾珏清又饮下了一口,一本满足道,“我还真挺佩服自己的手艺,不是我自大。”

“这酒虽然好,可不要贪杯。”卫长琴见她喝得开心,生怕她一喝起来就不知分寸,连忙劝说道,“还不知道这酒的后劲如何,你是用什么材料酿的?”

“主要食材是水果,还加了一点儿粗粮。”顾珏清喝下了大半碗,说道,“没有晕乎的感觉,我还清醒着呢。”

“也许后劲还没这么快上来。”卫长琴道,“你少喝点儿。”

然而顾珏清馋了,喝完一碗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碗,似乎是把卫长琴劝说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有你在这,就算不小心喝醉了也没关系。”顾珏清呵呵一笑,“我又不怕你对我做什么,或者……你怕我喝多了对你乱来吗?”

说到这的时候,她挑了一下眉头,唇角的笑容无端带上了几分邪气。

卫长琴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只觉得有点儿……小流氓的感觉。

她现在似乎就已经有点儿醉意了?

他们用来盛酒的碗不小,但也不算大,如果只是这么一碗下去,就能有点醉意,就能够判断出这个酒的酒劲不小了。

由于是第一次喝,他也不能确定后劲有多少。

“与你一起喝酒,我用不着顾虑。”顾珏清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携带了几分温柔,“我不怕醉,因为有你在身边,总是感到很安心,如果今天不是跟你一起喝,而是找别人喝,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喝醉。”

对面坐着的,是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在他面前喝醉,有什么好怕的?

若不是他,她根本就无法卸下防备,更不会允许自己醉。

卫长琴听着她的话,眸底浮出一抹柔和之色,“如果真那么喜欢喝,就再喝一碗吧,但是喝醉了终归不好,醒来之后怕你头疼。”

“好,那就再喝一碗,不多喝了,免得让你担心。”

顾珏清粲然一笑,端起面前的碗,这一回不是牛饮,可是慢条斯理地慢慢品。

卫长琴喝下了大半碗,没有继续再给自己斟酒。

他可不能醉,他要是醉了,就没人照顾她了。

照她今天晚上这么个喝法,就算不会醉,肯定也清醒不了。

又是一碗下腹,顾珏清舔了舔唇,“太好喝了,我都要怀疑自己酿酒的时候,可能一个不小心加了无忧粉。”

卫长琴正打算把碗里的最后一口喝完,听到这话时,手抖了一下,“小清,这种玩笑可不能开。”

“哈哈。骗你的,我哪能粗心到这个程度。”顾珏清还想继续倒酒,却被卫长琴阻止了。

“两碗了,你刚才答应过我,不再多喝的。”

“再喝一碗?”

卫长琴不语,依旧按着酒坛子,那意思很明显:不同意。

“那就再半碗?”

卫长琴仍然无动于衷。

顾珏清撇了撇嘴,“那……一口行不行?”

“一口?可以。”卫长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剩下的酒,把碗端到唇边,一口气喝下,却没有直接吞入腹中,而是把顾珏清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低头,贴上了她的唇。

唇与唇之间紧密相贴,他微微张口,把清冽甘甜的酒渡进她的口中。

顾珏清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十分热情主动地接纳了这个洋溢着酒香的亲吻。

好像有个词叫做……酒后乱那什么?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顾珏清比平时更加豪迈,一吻结束之后,便揽过卫长琴的肩膀,冲他呵呵笑道:“今夜,把本相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卫长琴:“……”

果然是喝多了。

而接下来,顾珏清的行为让他更加哭笑不得。

只见她一手扣在了他的腰间,俯下身,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膝盖弯,似乎想要把他打横抱起。

然而,她根本做不到。

他比她高了不少。

“我抱不动你……”顾珏清撇嘴道,“你明明很瘦,我怎么就抱不起来呢。”

第312章 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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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个头比你高了不少,你想把我抱起来可不太容易,而我想把你抱起来却是轻而易举。”卫长琴说着,伸手揽过了顾珏清的腰肢,一个俯身就将她轻松地打横抱起。

顾珏清顺势揽上了他的脖子,朝着他轻呵了一口气。

卫长琴的心中一阵悸动,只觉得她的举止格外撩人,然,他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的,走到了床榻边时,把顾珏清轻轻放下,正准备直起身来,顾珏清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小清,你是想挂在我身上吗?”卫长琴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下次你想喝酒的时候,我一定会劝着你点,你既然已经醉了,就睡一觉吧,明天我会早点给你煮一碗醒酒汤送来。”

“睡觉?”顾珏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陪我睡吗?你要是不陪我,我一个人睡不着的。”

“你从前不也一个人睡吗?怎么现在一个人就睡不着了。”卫长琴望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小清,把手放开,你靴子还没脱呢,我给你把靴子脱了你再睡。”

“只脱靴子吗?”顾珏清呵呵笑道,“衣服呢?”

卫长琴:“……”

她指的,应该是把外衣脱掉吧?毕竟穿好几层衣服睡觉会感到不舒服。

接下来卫长琴,卫长琴掰开了她的手,替她脱去了靴子,解下她的腰带之后,又脱去了外衣。

“睡吧。”他把她平放在床榻上,正准备给她盖好被子,她却突然伸手一抓他的衣领,把她整个人往榻上扯。

卫长琴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扯,整个人跌倒了她的身上,还一头扎在了她的胸膛上。

卫长琴:“……”

今天夜里似乎有点太刺激了,完全出乎预料的场面。

顾珏清倒是一脸不在意,纤细的手指插进了卫长琴的乌发中,轻轻梳理着他那丝绸般顺滑的发丝,“长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卫长琴怔住。

都说酒后吐真言,小清平时不怎么说好听的话,她总觉得有些甜言蜜语酸不溜丢的,容易起一身鸡皮疙瘩。

“从前我喜欢一个人过日子,享受着一个人的自由,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闯入我的生命当中,信誓旦旦地要照顾我,要陪着我一起度过余生的时光……从前我对你只有感动,没有心动,现在,是感动与心动并存,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既然来了就不能再离开了,好不好?”

卫长琴回过神来,连忙接过话,“当然不会离开,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一开始,他以为顾珏清很醉了。

这一刻倒是觉得,她大概是半醉半清醒,因为她吐字清晰,没有语无伦次。

“既然不会离开,晚上也要留下来陪我。”顾珏清提出了要求,“不准跑。”

“好,我留下来陪你。”卫长琴冲她笑了笑,“我也没想过要离开,你喝醉了我总得照顾你。”

“我不是要你照顾我。”顾珏清冷哼了一声,“我是要睡了你。”

卫长琴:“……”

这个睡字,包含了两种含义。

第一种含义,就是像平时那样,两个人躺在床榻上,盖着棉被,单纯地睡觉。

另外一种含义嘛,就比较深奥了。

翻云覆雨,男女之事。她说得倒是轻松,可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真到了那一刻,他就不信她不紧张。

“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要睡了你。”顾珏清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何就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你看看其他的恋人们,都是男方迫不及待地想要拿下女方,怎么到了咱们这里,关系对调过来了?你是男方,你能不能主动点?”

“小清,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草率啊。”卫长琴冲着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从前对我不够好,对我有所亏欠,如今才想要补偿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曾许诺过你,在和你成亲之前,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就咱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呐。”顾珏清苦着脸,“离开祁国,去天域国寻仇,等一切尘埃落定,恐怕要再过个一两年吧?你给我个准信,两年之内到底能不能成亲!”

“能。”卫长琴信誓旦旦道,“一定能。”

“当真?”

“当真。我何时欺骗过你?”

“说实话,从前我是有恐婚症的。长琴,你知道吗?我上辈子生活的那个时代,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会变得束手束脚,要承担家务,要辛苦带娃,日子会充实到让人劳累,压根就没有时间出去玩,以至于我们那里的女孩们对于婚姻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排斥……”

“有那么糟糕吗?”卫长琴面上浮现疑惑之色,“婚姻难道不是象征着一种美好?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如果不成婚,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归属感。反之,若是结为夫妇,彼此之间多了羁绊,多了责任,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至于你说承担家务……若是家境富裕,可以聘请下人来做,若是家境平凡,就分担着一起做,带孩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家庭是需要两个人一同经营,而不是只让女方承担劳累。”

“要是每个男子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姑娘们也不至于恐惧婚姻了。”

顾珏清撇了撇嘴,“是你治好了我的恐婚症,我没有告诉你,我原来是打算一辈子做个单身贵族的,然而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愿望,你从不给我带来任何烦恼,让我对婚姻充满了向往,我恨不得马上去翻黄历,找了黄道吉日把你娶了,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了,其他人再也不要想打你的主意。”

“小清,不是你娶我,是我娶你。”卫长琴纠正她的说辞,“你是嫁过来的。”

“别在意这些细节了。”顾珏清扯了扯他的头发,“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人,所以……嘿嘿,今天夜里,本相就要你侍寝!”

“小清,你真的想好了?”卫长琴注视着她绯红的容颜,“每回你不清醒的时候,说话就特别直白,上次你中了媚药,也十分主动,这回你虽然没中药,却喝多了,你这脑子可不是完全清醒的,你就别引诱我了。”

“谁说我不清醒?我清醒得很!”顾珏清道,“卫长琴,你给本相听清楚了,本相不要你当什么君子!咱们都谈了这么久的感情了,我对你已经不再有防备了,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侍寝?要是不愿意就滚出去,别在这里跟我磨磨蹭蹭的。”

“小清,要不然这样吧。我先去给你煮一碗醒酒茶,让你醒醒神,如果你清醒之后,仍旧坚持你现在的念头,我就不再对你客气了,可若是你清醒之后,你的念头没有那么坚定了,我也就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个法子……你同不同意?我不希望你将来回忆起这个夜晚,觉得我趁人之危。”

既然要得到她,就要选在她清醒的时候,免得将来发生争执,她控诉他,在某个夜里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占了她的骗子。

他从小就受到外祖父和母亲的教育,对待喜欢的女子,再喜欢也得把握分寸,不可孟浪,对待旁人可以不光明磊落,但对待心上人,必须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个君子。

维持君子形象,有利于增加好感,理智胜过欲望,会受到对方的钦佩。

他骨子里的修养,让他没法子对不清醒的心上人下手。

然而顾珏清此刻并没有聆听到他的心声,而是冲着他冷哼一声,“你怎么这么磨蹭!都说我没醉了,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我现在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侍寝,要么出去,你给我尽快作出选择,我数到三,你若还不作出选择,我就踹你下去!一、二……”

卫长琴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中一片清明。

顾珏清没有喊出三,而是直接捧起了卫长琴的脸,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卫长琴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行动。

不是还有三没喊出来吗?

其实他刚才正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尽快去给她煮一碗醒酒茶来。

此刻思绪被他打乱了,唇上那柔软的触感,那般清晰,让他完全没法忽略。

定力再好,修养再好,面对喜爱之人如此主动的行为,他终究没法子控制他的理智。

毕竟他也是喝下一碗酒的。

如果小清不对他做出亲密的举止,他还能够克制自己,可偏偏她要主动亲近他,那就……

罢了,不克制了。

现在让他撤退,也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于是,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身,身躯与她紧紧贴在一起,加剧了唇上的力道。

空气之中的气氛愈发暧昧,他的手,从她的腰间缓缓游移到了衣领处,扯开了她的衣领。

亲吻从唇上游移到了脸庞,又蔓延过下巴,抵达到了脖颈处。

顾珏清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感受着他柔和的亲吻,缓缓闭上了眼睛。

感觉眼皮子直打架,似乎有些困意。

她想睡觉了……

卫长琴亲吻了片刻,忽然觉得顾珏清有些太过安静,便抬眸一看,这一看,却让他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她闭着双目,睡得恬静。

看得出来她是睡着了,因为她的头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很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顾珏清……”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她的名字,“就没见过你这么可恶的人。”

说要他侍寝的,是她。

逼着他在侍寝和离开之间做选择的,是她。

把他往床榻上抓,不让他走,主动亲他的,也是她。

等他不想克制了,她却睡过去了。

想想也是,毕竟喝了两碗酒,困意袭来也是正常的。

她既然犯困了,为何还要来撩拨他?

打从一开始,他就叫她去睡觉。

结果她还要跟他胡搅蛮缠……

这一刻,卫长琴真的是哭笑不得了。

她睡着了,他还能怎么办?

继续?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原则和他的修养不允许他趁着顾珏清睡着的时候,把她给办了。

既然今天夜里她喝多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卫长琴长叹了一声,下了榻,坐在床头,平复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躁动。

冷静,他得冷静。

其实他想骂人,可他又不忍心在顾珏清睡觉的时候把她骂醒。

那就只能憋着火气,等她明天早上醒过来再骂她了。

想到这里,卫长琴转过身,替顾珏清盖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离开了屋子。

……

次日早晨,顾珏清悠悠转醒,坐起身的那一刻,觉得脑袋有点儿昏沉。

平时醒过来可不会有这种感觉……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昨天夜里喝了两碗自己酿的酒,那叫一个好喝,那酒是可以把人给喝上瘾的。

真佩服自己,能酿出那么好的美酒。

不过,喝太多的后果就是会醉,早晨醒过来,脑袋有点儿不太舒服。

下了榻,穿好衣服去开门,却没想到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名丫鬟站在门外,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闻起来有药香味,应该就是药。

“相爷,您醒了。”丫鬟冲着她微笑,“这是醒酒茶,您新招进来的随从大哥说,您昨天夜里喝了不少酒,等您早上醒过来,就要叫您赶紧喝下这碗醒酒茶,整个人就会清爽不少。”

“原来是这样。”顾珏清端起了碗,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不烫嘴,有点儿苦。

她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才把碗扔回托盘里。

“相爷,喝完了醒酒茶,就去大堂里吃早点吧。”

“好,本相先洗漱一番。”

洗漱完毕后,顾珏清走向了大堂,隔着不远的距离,就看见大堂里坐着一道熟悉的人影,是长琴。

顾珏清跨过了门槛,在卫长琴的对面坐了下来,“早啊。”

卫长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然便发出了一声冷笑。

顾珏清听他这声冷笑,不知为何,觉得头皮麻了麻。

长琴这是怎么了?

第313章 我会弥补你的

卫长琴向来不会摆脸色给她看,除非她犯了不小的错。

若只是小错误,他是不会与她计较的。

隔着面具,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却可以看到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涌动着不悦的情绪。

被卫长琴这般凉飕飕的眼神注视着,顾珏清不禁开始反思。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昨天夜里,他像往常一样指导她弹箜篌,她还给他唱曲子听,后来,由于心情好,两人把酒言欢,她喝了整整两碗下去,脑子晕乎乎,依稀记得,自己似乎紧紧地抓着长琴不让他走,后来……

好像是把他扯到榻上去了。

然后呢?

她在脑海中有不少琐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却依然拼不全昨天夜里的事。

但是她能够肯定的是,她肯定是主动占长琴的便宜了……

长琴只喝了一碗,比她清醒很多,可毕竟两个人都是沾了酒的,精神状态不会比平时清晰,如果身处同一张床榻上,酒后乱来的几率是相当高的。

若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她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而且今早醒来,除了脑袋晕乎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可见,卫长琴始终秉持了他的原则。

想到这里,顾珏清冲着对面的人淡淡一笑,“昨夜……”

“想起来了吗?”卫长琴的语气依旧是凉凉的,不同于平日的柔和,“我还以为你一觉醒来,会忘记自己干的好事。”

“干的好事?”顾珏清一头雾水,询问道,“什么好事?我昨夜惹到你了吗?”

卫长琴观察着她的神色,心情不爽地磨了磨牙。

她真的没想起来……

她的脸上只写着疑惑,没有半分心虚与逃避。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要让她想起来,并且认错。

“你就别跟我卖关子,直说了吧,要是让我自己猜,我脑子也累。”顾珏清轻叹了一口气,“我该不会是撒酒疯了吧?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的酒品应该不至于这么差的……”

“你的所作所为,比你猜测到的更加恶劣。”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字里行间却都透着责备,“你欺负我,并且毫不负责。”

“我欺负你?”顾珏清睁大了眼,“此话当真?我怎么可能欺负你……而且,你说的欺负是怎么个欺负法?”

“也许我应该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此刻大堂里没有闲杂人等,卫长琴索性也不忌讳了,当着顾珏清的面,直接模仿她昨夜的语气——

“长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要睡了你。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何就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你是男方,你能不能主动点?”

“今天夜里,本相就要你侍寝!你给本相听清楚了,本相不要你当什么君子,咱们都谈了这么久的感情了,我对你已经不再有防备了,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侍寝?要是不愿意就滚出去,别在这里跟我磨磨蹭蹭的。”

顾珏清:“……”

卧槽。

长琴昨天夜里果然没睡,竟然能把她说过的话全都记下来!

而且,他所模仿的语气,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确像是她会说出来的。

在这一点上,他应该还不屑于骗她。

“那……后来呢?”顾珏清此刻有些没底气,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问出来,“你说的被我欺负,指的是……”

“你让我在侍寝和滚之间做一个选择,不陪你睡就得滚出去。”

顾珏清:“……”

“我看你不清醒,想去给你煮一碗醒酒茶醒醒神,这样你才有清晰的头脑好好考虑,结果你骂我磨蹭,还想踹我下床。”

顾珏清:“……”

卫长琴继续细数她的罪过,“你给我的选择时间很短暂,从一数到三,结果你数了一二,三都没数,就直接强吻我,何等霸道?你那是叫我做选择吗?你那分明就是强行替我做选择,不让我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顾珏清:“……”

噗了。

就算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能不能别把他自己形容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仿佛良家妇女被恶霸辣手摧花,饱受天大的委屈一般。

“长琴,我……”

“如果你是想为你自己狡辩的话,免开尊口。”对面又是传来一声冷笑,“我再也不想跟你一起喝酒了。”

“别啊。”顾珏清撇了撇嘴,“我不就是跟你耍流氓了吗?你跟我之间是什么关系?何必太介意这个,我占你便宜,你占回来不就行了吗?我逼你侍寝,你……服从我不好吗?我们彼此爱慕,谁也不亏。”

“本来我是想妥协你的,可你为何要睡着?”卫长琴扬起了手,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声音不大也不小,“把人欺负完了就睡觉,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耍流氓就罢了,既然已经开了个头,为何不干脆耍到底?喜欢撩拨人,却做不到有始有终,实在丧心病狂。”

顾珏清瑟缩了一下脖子。

长琴从来不骂她的,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把他惹毛了。

他说,她把他给欺负完了却不负责,这话倒也没说错。

她隐约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形,她睡过去了之后,长琴必然是又怨愤又无奈,不忍心把她吵醒,那就只好憋着火气,等今早发。

她自知理亏,是不会为自己强行狡辩的。

“你以后再想喝酒,一个人喝去。”卫长琴凉飕飕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你放过我罢,我不想与你把酒言欢,若哪天你又喝多了耍酒疯,硬要拉着我给你侍寝,我就一个手刀把你打晕,也就清净了。”

顾珏清干笑一声,正准备说话,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先噤了声。

想也知道,是仆人们把早点送过来了。

下一刻,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把一盘盘精致的早点摆上了桌。

早点是薏仁甜汤、灌汤小笼包、豆沙馅小馒头以及花卷。

婢女们退下之后,顾珏清才开口,“先吃早饭吧,吃完再说。”

她想要打破此刻的僵硬气氛,便十分狗腿地给卫长琴盛了一碗薏仁甜汤到他的面前,再给他夹了个小笼包,“长琴啊,再生气也不能不吃早点的,趁热吃吧,我就不喂你了,虽然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但我怕偶尔会有人路过门外,要是看见咱俩太亲近……不太好,咱们要谨防断袖流言,你就多多担待吧。”

卫长琴并不动筷子,只是笔直地坐着,一言不发。

“长琴,别这样。”顾珏清叹了一口气,“你从前可不会不理我的,你以前很迁就我的。”

“听你这话的意思,反倒是我的错了?”卫长琴斜睨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自己有底气来控诉我的冷漠吗?”

“……没有。”

“那你还埋怨什么?要是每次发生这种事情我都得迁就你,可能我年纪轻轻就得成废人了。”卫长琴的语气不见半丝好转,夹杂着警告意味,“我也是个肉体凡胎,可不是神明转世,我这副身子恐怕经不起你这样糟蹋,若是被你给欺负出了毛病,你得负全责。”

“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成了糟蹋了。”顾珏清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不是有意的。”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但并不是所有错误都能拿这个说法来当理由。”卫长琴站起了身,“你慢慢吃,我回房去了。”

“诶,你别走。”顾珏清连忙叫住了他,“你还没吃早点呢!你回来把早点吃了再走。”

“没胃口。”卫长琴扔下这么几个字,便扬长而去。

留下顾珏清在身后,愁肠百结。

顾珏清叹了一口气,灌下了一大口薏仁甜汤。

真他大爷的太后悔了……

其实长琴说得也没错,像昨夜那样的事情要是再多发生几次,身子大概真的会被折腾坏。

她以后得谨记一个道理,要么就别撩拨人,要么就撩拨完了负责人,中途睡着,实在太不地道。

长琴说她酒品有问题,再也不跟她喝酒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那酒窖里还放了不少美酒呢,她又不能私底下找其他男子陪她喝,她的本意,就是要与他共享的,却没想到,那么好的美酒没有给他留下丝毫愉快的回忆,反而留下了阴影。

她还是尽量别喝醉了,省得又犯错误。

望着桌上那些精致的早点,顾珏清随意吃了几口,觉得差不多能填饱肚子了,便把每一样早点各自抓了两个放在同一个碟子里,再端起薏仁甜汤,去往卫长琴所在的房屋。

另一边,卫长琴坐在自己的卧室里沏茶。

他猜测,顾珏清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哄他吃早点了。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愧疚应该有不少了吧?

他当然不会真的记恨她,就在她认错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消气了,却不能让她知道他消气。

他得让她记住,像昨夜那样的事情,万万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发生一次就已经够他郁闷的。

他刚才在大堂里摆出那样的脸色,足够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吧?毕竟他从来不会对她冷言冷语的,难得冲她发一回脾气,想不让她记在心里都难。

他确实耍了那么一点小心机,她自知理亏,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把他哄好。

其实他很好哄的,只不过,不想让她太快得逞而已。

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步伐轻快,像是她走路的声音。

“长琴。”意料之中的声音传来,“你没吃早点肯定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你生我气也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吧?我不能不管,我进来了。”

说着,也不等卫长琴接过话,她直接推开了他的房门走进来,再顺手把房门关上。

卫长琴闻到了食物特有的香味,悠悠道:“劳烦顾大人亲自来送饭,放着吧,等我想吃了自然会吃的。”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顾珏清已经走上前来,把早点放在了桌上,“快点把早点吃了,不然我生气了。”

卫长琴慵懒地抬起了眼,“我的气都还没消呢,你怎么好意思跟我生气?”

“你生气是为了昨夜的事情,我生气是为了你不吃饭的事情,这是两码事,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有生气的理由,我同样也有生气的理由啊。”

听着顾珏清的逻辑,卫长琴淡淡道,“真是伶牙俐齿。”

“那你吃不吃饭?”

“不吃。”

“真不吃?”

“我就不吃,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故意在为难我。”顾珏清端起了薏仁甜汤,“你不吃是吧?我总有办法叫你吃下去。”

“怎么?你要把我的嘴撬开,强行灌进来吗?”

就在卫长琴说话时,顾珏清已经把装着甜汤的碗端到了唇边,仰头喝下了一大口。

卫长琴望着她的此番动作,心中已经猜测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隐隐有些期待。

果然,顾珏清含着那一口甜汤,伸手过来就摘掉了他脸上碍眼的面具,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紧接着一个俯身贴上他的唇瓣,把甜汤渡进他的口中。

卫长琴挑了挑眉,没拒绝。

就算要假意闹脾气,有这种好事也没必要抗拒的。

喂完了一口之后,顾珏清放开他,“心里的火气有没有消一点儿?”

卫长琴答非所问,“一整碗,你都要以这样的方式喂完吗?”

“那我觉得有点累。”顾珏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要不然这样好不好,你把早点吃了,今夜我就邀请你一起洗澡。”

卫长琴没料到她会抛出这样的条件,“一起……洗澡?”

“你没听错。”顾珏清说道,“在同一个池子里,可以吗?”

“唔,你会不会洗着洗着突然就睡着了?”

“不会!”顾珏清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保证不喝酒了!”

“滴酒不沾?”

“一定滴酒不沾。”顾珏清信誓旦旦道,“我可以帮你搓背,帮你洗发,总之我会弥补我昨夜对你的伤害。”

卫长琴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你的话,能信吗?”

“你就再相信我这一次。现在你可以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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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琴:呵呵呵呵呵

第314章 惊喜还是惊吓?

“那好,我就再信你这一次。”卫长琴的唇角微扬,“下不为例。”

他脾气也发够了,是时候收敛了。

“当然下不为例了,我哪敢有下次。”顾珏清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抓了一个小笼包递到他的嘴边,“吃。”

卫长琴不再抗拒,张口咬了下去。

顾珏清见他十分顺从地吃了早点,心中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哄好了。

“今夜戌时,就在我专属的那间浴池里。”顾珏清托腮望着卫长琴,“这次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卫长琴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有点儿期待了。”

……

傍晚时分,顾珏清坐在宽敞的浴池边上,亲自做水果拼盘。

挑选了一些卫长琴爱吃的水果,切成片之后,在果盘里摆放得整齐有序,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答应了长琴不能再喝酒,她就得履行承诺。

其实,泡澡的时候喝点儿小酒是十分舒坦的,没有酒的话,就拿果汁代替好了。

她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做果汁的时候,长琴很爱喝,并且赞不绝口,今夜干脆也做一壶果汁摆在浴池边上,随时都能倒出来喝。

对了,还有浴池水……应该加点儿什么东西好?她平时喜欢添加玫瑰香露,长琴似乎喜欢添加雪莲香露,干脆就按照他的喜好来加好了,水面上撒些花瓣,更有趣致。

昨天夜里把他惹毛了,今夜她得布置得好一点来补偿他才行。

做好了果盘之后,她便把橙子和橘子压榨出果汁,再加了点儿蜂蜜冰糖。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概一个时辰,或许她可以去厨房做些精致的点心。

……

一晃眼,戌时到了。

顾珏清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自己则是去了卫长琴的卧室。

伸手敲了敲房门,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回应她。

顾珏清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

卫长琴若是在房间里,不可能不出声的吧?

顾珏清干脆直接推开了门——

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

也不知长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应该没忘记今夜跟她有约的吧?

这么要紧的事情,不可能记不住的。

顾珏清本想坐在屋子里等候卫长琴回来,却一下子看见了压在桌子上的信封。

顾珏清连忙走上前去,拿开了压信封的茶壶,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顾大人亲启。

卫长琴显然是担心这封信被其他人给看见,所以没有用太亲昵的称呼,而是正儿八经地写上顾大人三字。

顾珏清都还没拆开信,就已经猜测到了内容。

通常,留下信都是不辞而别。

那厮竟然放她鸽子?!

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想,顾珏清的心情顿时不爽。

磨了磨牙,她拆开了信封,看完信上的内容,把信纸揉成了一团。

信上写的是:有事先行一步,咱们改日再约。

他能有什么要紧事?重要到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就跑了。

若他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离开,她当然不会介意,可她人就在府里,与他在同一屋檐下,他就不能当面告诉她么?

明明只是隔着几间屋子的距离……居然还要写信来告别。更何况,最近也没听他提起过有什么要紧事,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重要的事情是不会互相隐瞒的。

等她把浴池给布置完了,把果盘点心都摆上了,就差放热水,却忽然得知他不参与了,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一落千丈,多了几分失落感。

她甚至有了一个猜测。

她昨晚‘欺负’了他,让他不高兴了,而他为了报复她,故意不遵守两人之间的约定?

一人把对方气一次,就算是扯平了。

顾珏清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没听长琴解释呢,她不能把他想象得那么小气,胡乱揣测他的心思,似乎不太好,万一冤枉他了呢?

还是回头亲自听他说明原因吧,他们之间不应该存在莫须有的误会。

……

是夜。

“神墨,毒液配得怎么样了?”

“所有的材料已经全部集齐了,配是已经配出来了,但是需要封存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用,就像酿酒一样,马上酿完就拿来喝,口感不好,封存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口感上佳,这毒液也得有一个封存期限。还得经过冰封、暴晒。”

“大概要等多久才能试用?”

“约莫七日。”

“知道了。”

“话说回来,你装病的这期间,去顾府里陪伴顾相,挺开心的吧?”神墨望着靠在藤椅上的卫长琴,笑道,“每日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是不是挺称心如意的?”

“偶尔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卫长琴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悠悠道,“神墨,你这里有没有可以迅速醒酒的药?不要带副作用的。”

“迅速醒酒的药?”神墨挑了挑眉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是你酒品不好,还是她酒品不好?在我印象里,你从来不酗酒,若是喝多了,你也只会安静地去睡,所以……这个醒酒药,你是帮顾相讨的吗?”

“你到底有没有?”

“顾相此人,爽朗中又透着一点儿野蛮,她喝起酒来,会不会撒酒疯?”

接收到神墨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卫长琴依旧面无表情,“你打听那么多做甚?就算她要撒酒疯,也是冲着我撒的。”

“她还真会撒酒疯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卫长琴的语气转凉了几分,“醒酒药。”

“现成的肯定是没有,但我可以帮你配出来。”神墨道,“你等我两日,两日之后给你,想要很快醒酒不难,副作用是当天或许会失眠,可能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第二日白天才会困倦。仅此而已。”

“失眠?那还好,只要不对身体有损害就行。”卫长琴道,“劳烦你了。”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对了,昨天去给皇帝陛下送草药的时候,他问起了你的病情。”

之前为了拿到毒液的配方,卫长琴不得不在龙祁世的面前装病,而中了毒液的人几乎命不久矣,卫长琴长久以来受到皇帝信任,皇帝自然会询问起他的病情。

“你是怎么回答皇帝的?”卫长琴问。

“就随便忽悠了几句呗。我跟他说,你的命我是暂时保住了,拿药续着你的命,但是无法根治,短时间之内你不会一命呜呼,但也好不起来。”神墨道,“他并没有怀疑我的说辞,只是鼓励我要尽快想到解决之法,他似乎寄予了我不小的希望,指望我能够研究出毒液以及解药。”

卫长琴轻轻地“嗯”了一声,“编得还不错。”

皇帝不知他们已经得到了蓝羽雀,他所想的是:神墨也许能够找到一种代替蓝羽雀羽毛的东西,如此一来,就不用大费周章地去打听蓝羽雀的下落了。

“我有些犯困了。”神墨打了一个哈欠,“我要准备去歇着了,你今晚是打算哪里歇着?是要在府里,还是要去顾相那里?”

“当然是要在卫府里了。”卫长琴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我都不会和她相见了,这是我和她应该遵循的规矩,不是吗?”

“说得也是啊。”神墨低笑了一声,“再过三日,就是好日子了,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气氛不够热闹,不过也无妨,将来再补偿她就好。”

“嗯。”卫长琴道,“你去歇着吧。”

……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上午,早朝结束之后,顾珏清离开了大殿,百无聊赖地边走边数着脚下的石阶。

卫长琴在装病,自然不能来上朝。

两天了,整整两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他没有来顾府找她,也没有托人来给她捎什么口信,自从两日之前不告而别之后,她真的就没有听到他的半点消息了。

这两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难道不知,他留下一封信,不解释任何原因就违背了约定,连半点消息都不送过来,会让她心里很不爽的吗?

解释一两句就有那么难么,她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他有正当的理由,她必然不会跟他计较,可他离开时,信上就只有寥寥一行字,除了告别之外没有透露任何讯息……猜起来也是挺累的。

也许,她应该去卫府看看。

于是,上马车的时候,她吩咐自家车夫,“去一趟卫府。”

“是。”

马车行驶了良久的时间,在卫府大门外停了下来。

“相爷,到了。”车夫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让顾珏清跳下了车。

顾珏清走到卫府大门外,冲着看门的人说道:“本相听说,你们相爷病了好几天了,特意过来探望,劳烦去通报一声。”

看门的人并未进府去通报,只是回了她一句,“抱歉了,顾大人,我们相爷吩咐下来了,这两日谁也不见。”

“其实本相不是单纯来探望的,而是有要紧事找他商量。”顾珏清的神色故作凝重,“你就进府里去通报一声,若他听了之后还是不愿意见本相,本相自然会离开的。”

“顾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去帮您通报,而是我们相爷下了死命令,除非是陛下过来,或者朝中哪个大臣去世了,否则他绝不会踏出房门,也不让人来探视他,您肯定不是个例外,相爷没说过对待您要区别于其他人,所以……您就别为难我了吧?请回。”

顾珏清:“……”

除非皇帝过来,或者朝廷里哪个大臣去世了,否则他就坚决不见人。

包括她在内。

连她都不是个例外……

她更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然而,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不被外人所知,若她此刻擅自闯入,看门的绝对不会对她客气。

她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个野蛮跋扈的名声。不如回去再想想,用什么样的法子能够见到他。

想通了之后,顾珏清便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到了夜里,顾珏清才吃了晚饭,就听见下人过来禀报,“相爷,门外有一个蒙着脸的人,他说自己是个大夫,姓沈,还说自己是您的老朋友,曾经救过您的,您看,见不见?”

顾珏清闻言,当即说道:“见!带他进来。”

姓沈的老朋友,是个大夫,还救过她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神墨了。

神墨本姓沈,从天域国逃离之后,才把自己名字改了。

片刻之后,下人把一个蒙面蓝衫男子带了过来,顾珏清观其眉眼与身形,便能确定是神墨了。

“你下去吧。”顾珏清把下人遣退了之后,便不再有顾虑,朝着神墨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长琴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跟我约好的事没遵守,随便留了封信就走了,连原因都不说,我整整两天没看见他的踪影,过了今夜,就是三天了,想去卫府探望他还吃了闭门羹,我问你,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

“顾相,别着急啊。”神墨的语气慢条斯理,“放心吧,没出什么事,只不过是想要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意思?”顾珏清疑惑道,“他消失,就只是为了送我礼物?”

“你若是不相信,跟我走一趟就是了。”神墨笑道,“反正也不远,我带你去看看?”

“好。”顾珏清道,“你带我去。”

神墨应该不至于戏弄她吧?

两人一同乘坐马车离开,没有带任何下人,神墨充当车夫,驾驶着马车在梅花苑外停了下来。

“诶,这不是莹莹住的地方吗?”顾珏清下了马车,望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伸手推了开。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风卷着一阵奇异的香粉迎面扑来,顾珏清顿时觉得头昏脑胀。

但她并不为自己担心,她知道神墨和莹莹不会对她不利。

因此,在昏迷之前她所想的是——

这两人不知道想玩什么把戏,醒来之后面对的,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希望别是什么整人的把戏。

……

顾珏清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脸上有点儿痒。

好像有人在她的脸上刷什么东西,紧接着,似乎在她的唇上也刷了什么东西。

隐约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人给扒了,一阵凉意袭来,但很快地,衣服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再之后,就是‘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没过多久,她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而睁眼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一阵迷茫——

这是谁的婚房?

第315章 成亲(上)

她注意到了从纱窗透进来的日光,竟然已经是清晨了?

她昏迷的时候是夜里,这么一算时间,她睡了一个挺长的觉。

此刻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喜庆了,满目的红,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间婚房。

正常的屋子哪能这么布置?

只见箱笼框桌均是张贴上了大喜剪纸,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制的桌子,点着两支双龙喜烛。

顾珏清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打量着整个屋子的摆设。

喜庆而不失雅致。

她坐着的是绣着鸾凤的大红被褥,深红的床帐向两侧撩开,以两条大红穗带捆绑在床柱之上。

一开始,她注意的是整个房间的布置,而当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服饰时,不禁吃了一惊。

她穿的是——喜服!

一个猜测顿时在脑海中形成。

卫长琴为何三日不见她,神墨为何要把她赶出顾府,又设下陷阱用迷香把她弄晕,为的就是……给她制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猛然想起民间成婚的习俗,新人在成亲的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卫长琴之所以对她避而不见,就是为了遵守这个习俗。

她以为,他们被左右丞相的身份束缚着,只能在背地里谈情,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因此,短期之内他们无法成婚。

但是她怎么就忘了,不是只有宾客众多的婚礼才叫婚礼,有谁规定成婚就一定要十里红妆风光操办?

虽然许多人都喜欢隆重的婚礼,但是在她看来,最需要注重的不是仪式,而是两人之间的真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黄道吉日吗?

她摸了摸身上的喜服,是质地上好的锦缎,鸳鸯刺绣格外精致好看。

卫长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

他之前可没有过任何的暗示啊,她实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顾珏清下了榻,走到右手边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铜镜,足够让她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

镜中的女子,琼鼻高挺、朱唇盈润、眉目如画。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清亮有神,绸缎般的乌发盘了起来,整张脸孔看起来明艳而精神。

妆容和衣着与她很搭配,就差首饰还没佩戴,头饰还未妆点。

难怪她在睡梦中会觉得有人在她的脸上和唇上刷东西,还有一种被扒掉衣服又穿上衣服的感觉,原来是有人在给她上妆换衣服。

想也知道,肯定是卫迎莹了,只有她才最适合做这件事情。

顾珏清才这么想着,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走近,她转头看向房门。

“吱呀”一声,卫迎莹端着托盘出现在了视线中。

那托盘上面摆着的是一系列喜庆的饰物,以红色为主,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个镶嵌着红玛瑙的花型金冠。给人十分华贵的感觉。

“醒了?”卫迎莹冲她浅浅一笑,“感觉如何?喜欢大哥给你准备的惊喜吗?你们两人的喜服可都是我缝制的呢,这刺绣的图案是我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必然是独一无二的。”

“你可真是心灵手巧。”顾珏清夸赞了一句,随即问道,“缝制两套喜服,得花不少时间吧?你是从何时开始准备的?”

“大概上个月初就开始准备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我以为没这么快用上的,只想先做好了收起来,留着以后用,没想到前段时间被大哥给看见了,他说,很快就能用上了。”

卫迎莹说着,把装着饰物的托盘搁在梳妆台上,“嫂子,我帮你把这些佩戴上去,再盖上头纱就好了,我给你选的头纱轻盈且薄,不会太妨碍你的视线,这样你走起路来更舒坦。”

市面上的许多头纱厚重且遮挡视线,新娘子就算被人搀扶着,也很有可能绊倒,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顾珏清自然更喜欢轻薄一些的头纱,笑道:“有劳你了。”

“都快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客套话作甚。”卫迎莹一边说着,一边给顾珏清的发髻上插红莲花簪子,莲花上的每一片花瓣,选的都是上等红玛瑙,色泽鲜明光亮。

“莹莹,今日在场的,应该就咱们四个人了吧?”

“唔,是的。”卫迎莹应了一声,“以你和大哥的身份,不方便请宾客过来,更何况,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也没几个,神墨原本想叫蝶王来,但是想了想,蝶王即使来了,恐怕也不会送上祝愿,便不叫他过来了。”

顾珏清点了点头,“也好。”

“成亲最主要的流程就是拜天地,双方的父母都不在,有长辈在也是可以的,神墨是外公的养子,按照辈分,我们该称呼他一声舅父,他也是我们最亲的人了,二拜高堂就拜他。”卫迎莹笑道,“他这个人,一点儿长辈的架子都没有,我常常忘记他是一个长辈,总觉得他更像是一位知心朋友。”

“的确。”顾珏清望着镜中的自己,头上的饰品越来越多,卫迎莹还在不断地给她的发髻上增加珠钗。

那顶镶嵌着红玛瑙的金冠是真好看,也是真的有点儿沉。

“莹莹,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但是有点儿压脖子。”顾珏清道,“我大概要顶着多久?”

“就我们几个人,在这个梅花苑内举行一场婚礼,很快就能结束了,我知道,你肯定不适应盛装打扮,可今天是你与大哥大喜的日子啊,总不能什么首饰都不戴吧?宾客没办法请来,可婚礼的仪式不能省,打扮也不能随意。”卫迎莹说得正经严肃,“这顶金冠很贵重的,民间的婚嫁习俗就是:穿得贵重,寓意一世荣华,你就忍耐一时吧。”

“好好好,我也没说不愿意忍耐,只不过是小小地抱怨一句,放心吧,我会好好戴着的。”

贵重贵重,的确又贵又重。

竟然是这里的婚嫁习俗,那她便入乡随俗。

平时扮男装,束发的时候只需要戴着一顶男子的头冠,轻松无压力。

所以,当她的头顶第一次承受这么多的东西时,让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无妨,就像卫迎莹说的,即使没有宾客来道喜,婚礼的仪式也不能省了。

这场婚礼已经被简化了,因此,从穿着打扮到拜堂,都要按照规矩来。

“长琴此刻在哪儿呢?”

“大哥已经整理好仪容了,就在院子里等你呢。”卫迎莹笑道,“大哥说了,这场婚礼少了宾客的道喜,不够圆满,但他目前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会再补偿你一个隆重的婚礼仪式。”

“管什么隆重不隆重的,其实我觉得这样简化也很好。”顾珏清笑道,“你想啊,要是将来再办一个隆重的婚礼仪式,那肯定是比今日的流程更加多,我又得再顶着一头沉甸甸的头饰了。同一对夫妇,拜一次天地也就够了。”

“唔,听起来也有道理,反正这事我管不着,到时候你们自己商量。”卫迎莹道,“我只负责衣服和饰品这一方面的,即使你们要办第二次,我也不嫌麻烦。但是喜服可别想我再做第二套了,做起来可麻烦了呢,一个月做不完的,反正也没几个人能看见你们今天这套喜服,下回接着穿也行。”

顾珏清被她的话给逗乐了,“放心吧,不会再让你做第二套的,我哪能让你如此劳累呢。”

“好了,头上的东西戴完了,接下来,再把项链和手镯耳环戴上就好,这些都是小东西,应该不会太沉的。”

这一头二人在聊着,庭院内,一身红色喜服的卫长琴与神墨坐在一起等候顾珏清。

“你平时喜欢穿白衣,没想到,穿起红色也这么好看。”神墨十分给面子地夸赞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新郎官了。”

“你应该把没想到这三个字,换成早就想到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你怎么能说没想到呢?我这副好皮相,自然是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神墨闻言,唇角微微抽了一下,“我发现你和顾相在一起之后,变得越来越像她了,我指的是……你脸皮的厚度在一点一点地增加,没有像从前那么薄了,不过这也不奇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卫长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本不应该计较你的言语过失,可你竟然当着我的面拐弯抹角地嘲讽我的妻子,我是不同意的。”

“她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还没过门呢。”神墨道,“再说了,我那话也不是嘲讽,那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嘛。”

“不好听的实话,我并不想听。”卫长琴道,“你现在最好想一些贺喜的话来补救,或许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刚才的言语失误。”

神墨轻哼了一声,“长琴,你可别忘了,你们二拜高堂要拜的人是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舅父,你与我说话怎么能没大没小的?你得尊敬我,拿出晚辈对待长辈应有的态度来对待我,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的不尊敬。”

“你是一定要跟我斗嘴到底了吗?”

“是你先对我大不敬的,不是我非要跟你斗嘴。”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理应给我面子。”

“我是今天的高堂,你们都要拜我的,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给我面子?”神墨挑了挑眉,“你要是再不尊敬我,我可能就跑了,让你们二拜高堂的时候没人可拜,这婚礼就不算圆满了,你想想啊,在一场婚礼当中,高堂是何等重要的存在?高堂不在,不就遗憾了吗?”

“……”

“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儿?”紧闭的房门后,传出一声女子的埋怨,“平日里喜欢斗嘴也就罢了,怎么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还要斗,都不许多说了,你们在外面争执,我们在房间里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卫迎莹此话一出,果然十分有效地终止了二人的斗嘴。

“好,我长辈不计晚辈过,不与他计较了。”神墨轻笑了一声,问道,“莹莹,新娘子打扮好了么?”

卫迎莹道:“打扮好了,不过吉时还未到,不让你们见到她。”

“其实我特别好奇,顾相穿女装会是什么模样。”神墨悠悠道,“之前没有机会见到过,想不到,第一次见她女装,是她做新嫁娘的时候。”

“好奇顾相的女装是吗?”房门后响起卫迎莹的笑声,“我和大哥早就见过了,顾相的女装好看极了,今日再加上我一双巧手装扮,自然会更加明艳动人。”

神墨忍俊不禁,“你这究竟是夸顾相,还是在夸你自己的能耐?”

“都夸。顾相好看是事实,我打扮人的本事不赖,也是事实。”

“好好好,那我拭目以待。”

卫长琴的目光望着房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给出的这个惊喜,应该能让小清满意的吧?

他曾许诺过顾珏清,在和她成亲之前,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他还记得她对他说——

“就咱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呐?离开祁国,去天域国寻仇,等一切尘埃落定,恐怕要再过个一两年吧?你给我个准信,两年之内到底能不能成亲!”

“你从不给我带来任何烦恼,让我对婚姻充满了向往,我恨不得马上去翻黄历,找了黄道吉日把你娶了,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了,其他人再也不要想打你的主意。”

她还以为,等他们的婚礼要等许久。

她所猜测的时间是两年?

哪里需要两年那么久……就算她有那个耐心等,他都不愿等。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能大肆操办,不能十里红妆,他很想给她这些,可惜暂时给不了。

他知道,她不会那么介意。

如今不能给,将来总能给,先简单地办一个,以后再给她一场圆满的仪式。

她醉酒之后的主动热情,让他惊讶的同时,也欣喜,心中更加坚定了快点儿成亲的念头。

成亲之后,他便不用再那么循规蹈矩了。

她也别想再醉酒欺负他了。

第316章 成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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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等待吉时的到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屋里屋外都在聊着天,直到卫迎莹喊了一声,“吉时到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屋子的门开了,两道纤细的身影从屋内踏了出来,一红一粉。

顾珏清身上的大红色曳地喜服格外醒目,是以抹胸襦裙搭配着刺绣并蒂莲花的披肩,衣领处是双层卷边,雪白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

这身喜服衬着她的肌肤欺霜赛雪。

平日里她穿着男装,把自己掩得太严实了,换上艳丽的女装之后,不得不让人注意到她那白皙莹润的皮肤。

这套为她量身打造的喜服,把她的身段勾勒得纤细高挑又轻盈,喜服上的刺绣与细碎的玛瑙点缀在日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仿佛有一层流光在浮动。

卫长琴的目光仿佛透过顾珏清的那层头纱看她的容颜,唇角勾起一抹淡然却又透着愉悦的笑意。

她终于是他的新娘了,今日过后,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妇。

没有宾客的贺喜,但有亲人的祝福与见证,还有他们彼此的真诚与坚定不移的情感。

卫长琴打量着顾珏清的同时,顾珏清也在打量着她他。

莹莹给她准备的这个头纱,轻薄得很,她依稀可以透过这层纱,看到伫立在对面的那道修长红影。

那是她的长琴。

她没见过他穿红色的衣裳,但是想也知道,一定会很好看。

很快,就能看到他的新郎扮相了。

“走吧,去喜堂。”神墨开口,打破了寂静的氛围,“拜天地去。”

卫迎莹把绣着大红花团的红绸缎分别递给了顾珏清和卫长琴,“牵好了。”

二人各自牵着一头,在她的带领下去了喜堂。

神墨已经坐在红木制的靠背椅上了,难得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坐姿,俨然一个端庄的长辈。

卫迎莹负责喊拜堂口号,等顾珏清与卫长琴站好之后,她高声道——

“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转身面向大堂门口,跪下叩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回身,面向神墨,跪下叩拜。

平日里与神墨嬉笑打闹,不把他当成长辈看待,这一刻,三人都正经得不能再正经,顾珏清与卫长琴叩拜得心甘情愿。

神墨望着底下的两个年轻人,墨眸中浮现欣慰之色。

终于,长琴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刻,卫长琴一改之前在庭院里的随意之态,而是冲着他十分恭谨地道了一句,“舅父,这些年多亏了你,我一直记着你的好。”

神墨怔了怔。

长琴这家伙忽然变得这么尊敬人,还真是让他有点儿不太适应啊……

不过,惊讶的同时,心中也多了一丝感动。

算这小子有良心,知道感激他,知道一直记着他的好。

“你记着就好。”神墨正经的脸色没绷住,呵呵笑道,“从今以后,你要一直尊称我舅父吗?一直像此刻这样对我恭敬。”

卫长琴一本正经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从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

“咳!”卫迎莹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我才在心里夸赞你们两个正经了起来,这么快又要开始耍嘴皮子了,你们就不能等结束之后再闹么?成亲要端庄,端庄!”

“我一直都很端庄。”卫长琴道,“没有嬉皮笑脸。”

虽然他说出来的话不太端庄,可他的脸色并没有破功。

神墨挑眉道:“都是自己人,不端庄又能如何?反正也没有宾客在场,小清肯定是不会笑话我们的,是吧?”

顾珏清忍俊不禁,“是是是,你们想怎么耍嘴皮子就怎么耍,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卫迎莹轻哼了一声,“这场婚礼是简化的,万一他们以后还要再大办一次昭告众人呢?这婚礼的流程还得再过一遍,到了那个时候,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嬉皮笑脸,一定要端庄!哪怕今天只有我们四个人,咱们也得当成有很多宾客在看,这样一来,下次婚礼的时候就不会出纰漏了。”

“说得也是。”神墨点头,“那重新拜堂,从一拜天地开始。”

卫长琴:“……”

那岂不是又得二拜高堂一次。

神墨果然就是想看他们再叩拜他。

卫迎莹似乎也了解到了神墨的意图,轻哼了一声,“休想。可不能耽误了吉时,新郎新娘听着,夫妻对拜!”

神墨也轻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卫长琴朝着卫迎莹投去了赞赏的一眼。

果然是亲妹妹,够贴心。

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对面的顾珏清身上,同一时,顾珏清也面朝着他。

两人同时弯腰,冲着对方虔诚地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他们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今日,终于完成了他们的期盼。

“礼成!”卫迎莹笑道,“送入洞房。”

“等会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礼成之后,新郎是要陪着宾客和长辈们喝酒的吧?”神墨出了声,“长琴啊,这样吧,让你媳妇先回新房去休息,你留下来,陪舅父我喝几杯,聊聊天,正好我也有礼物要送你,那可是难得的贵重礼物啊,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今日的婚礼不是简化了吗?”卫长琴淡淡道,“与宾客敬酒的这一过程,已经省略去了,我要陪小清,你想与我喝酒的话,等我晚些再来找你喝。”

“你的新娘子又不会跑了,你就陪我一炷香的时间行不行?”神墨轻叹了一声,“我真的有好东西要给你。”

“既然如此,你就陪陪他吧。”卫长琴听到耳畔传来了一声轻笑,随即,他察觉到顾珏清握上了他的手,“如果婚礼没有被简化,招呼宾客跟长辈也是必要的流程,很多新郎都会被灌得酩酊大醉,才放他去新房,我相信神墨不会这样对待你的,况且,一炷香的时间确实不长。”

“好,那你先回房去歇息。”卫长琴说着,转头冲卫迎莹道,“莹莹,扶你嫂子回房去。”

“好。”

眼见着顾珏清被卫迎莹给扶走了,卫长琴这才看向了神墨,“说吧,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小清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吧,她相信你不会灌我酒,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信任,我可不想带着一身酒气回去。”

“你这个孩子真是太讨厌了,你以为只有你期待着这一天吗?我都期待老久了,看着你成婚,让我有一种自家养了许久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感觉,我当然会让你好好地去洞房,怎么可能把你给灌醉,让你的洞房之夜过得不愉快?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卫长琴闻言,目光微微一凉,“你刚才说什么?”

“说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你还不高兴了。我说的难道有错吗?你怀疑我要整幺蛾子,其实我是想给你好东西。”

“不是这一句。”卫长琴淡淡道,“上一句。”

“我当然会让你好好地去洞房。”

“再上一句。”

“喔……”神墨恍然大悟,“看着你成婚,让我有一种自家养了许久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感觉?”

卫长琴冷眼看他,“重新组织一下你的语言,不要惹恼我。”

有生之年,从来没有人把他比喻成……那种动物。

“好好好,你不高兴我这么打比方是吧,那我就换个说法,多大点事。”神墨笑着拍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看着你成婚,让我有一种自家养了许久的白菜终于被猪拱了的……”

“什么猪不猪的!”卫长琴打断他的话,“就不能用点文雅的词汇!不准用这种动物来形容我,更不准拿来形容她,被她听见,有你好看的。”

“长琴,我这说的是吉利话。”神墨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年是己亥年,已亥就是猪,在这样的年头,碰上喜事了,说上一些包含猪的吉利话,这是好的寓意啊……”

卫长琴:“……”

罢了,不想与他争论这个。

卫长琴干脆主动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给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是什么?”

“来来来,我给你看。”神墨把他扯到了椅子边坐下,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铁盒,“就是这个。”

在卫长琴疑惑的目光之下,神墨打开了小铁盒,里头躺着两颗雪白的药丸。

卫长琴道:“这是?”

“极乐丹。”神墨神色正经地给出了解释,“那些不通晓男女情事、毫无经验的恋人们,就应该拿这个药丸助助兴,试试吧,你回头一定会感激我的。”

卫长琴:“……”

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居然是那种药。

他要借助这样的东西来壮胆么?显然不用。

如果他向小清提出要吃这个东西,恐怕会被小清笑话他没有自信。

“我不要。”卫长琴说着,已经拎起酒壶倒上两杯酒,“我陪你喝一杯,然后要去陪小清了。”

“长琴,我这是在帮你,我是要让你们的洞房花烛能够顺顺利利。”

“你的意思是没有药丸就不会顺利?”

“不是这个意思,这药丸真的只是助兴用的,经过我手做出来的东西,你还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吗?而且我告诉你,这个药丸,有助于增强双方的体力,这才是最关键一点,不管是男是女,在房事上都不会那么容易劳累,你若不信就试试,我肯定不骗你。”

神墨说着,把盒子盖上,塞到了卫长琴的手中,“试一试,总不会有坏处,若你不想用,就先留着,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能够用上的时候。”

卫长琴略一思索,觉得也有道理,便收下了。

今天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也用不上,先留着吧。

“多谢。”他朝着神墨到了谢,端起了酒杯。

神墨也拿起酒杯,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对饮之后,神墨笑道:“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去陪你媳妇吧。”

……

新房内,顾珏清坐在床头,觉得脖子被头饰压得有点儿酸了,索性就靠在了床柱子边,一歪头,把头上沉甸甸的重量靠向了床柱。

这么一靠,可就轻松多了。

本以为卫长琴不会太快回来,却没想到一阵脚步声从房间外传了过来。

来人推开了房门,一袭红衣,修长而挺拔。

顾珏清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然,你以为神墨真的敢整我吗?”卫长琴低笑了一声,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没跟你商量成亲的事情,就擅自做了决定,你应该不会责备我吧?”

“当然不会。”顾珏清道,“只是让我有点儿意想不到,我还以为你消失的这几天是干什么去了呢。”

“我在遵循民间的婚嫁习俗啊。”卫长琴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紧靠着她的肩膀,“新人在成亲的前三天是不可以见面的,所以我才会对你避而不见,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唔,算是个惊喜吧。”顾珏清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也是我的人。”卫长琴道,“虽然这件事情没有跟你商量,但我在不久之前就跟你求过亲了,你还记得么?我问你愿不愿意嫁我,你应允了。”

卫长琴这么一提醒,顾珏清想起来了。

记得不久之前,蝶王一时犯了糊涂想要给她下药,但是还不等被拆穿,蝶王便自己迷途知返,去泡冷水池了。

那天夜里,长琴说——

“如果我能早点儿把你娶到手,我就安心,你也安心,还能顺便断了某人的念头。”

“没有完婚,你就不是我的妻子。”

“小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与我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她的回答是:愿意。

这就算是求过婚,也征求过她的同意了,只是他没有跟她商量婚期,把筹备婚礼的事情给隐瞒了。

他之前似乎有暗示过她,过几天要给她一个惊喜,而她压根就猜不到那个惊喜会是什么。

原来他是在等一个黄道吉日……

“我当然没有忘记。”顾珏清开口,语气柔和,“我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夫君?”

“是的。”卫长琴勾唇一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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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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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叫出一声娘子,顾珏清心中一软,随即笑道:“我要一直这样盖着盖头跟你说话吗?你是新郎,还需要我提醒你掀盖头。”

卫长琴闻言,也低笑了一声,瞄向了顾珏清的头顶,“头上顶了这么多的东西,不太适应吧?”

“真的沉。不过就算婚礼被简化换了,也需要有仪式感,这些东西都是少不了的。”

“难为你了,我现在就帮你把它们都摘掉。”卫长琴说着,修长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顾珏清的那层头纱,缓缓掀了起来。

虽然早就看过她的女装扮相了,今天再看也还是有些期待。

随着头纱被缓缓揭开,他看到了她殷红的唇、高挺的鼻梁、若烟霞般的脸颊,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与他对视的时候,似乎沾染了淡淡的笑意,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动人。

卫长琴心念一动,下意识靠近了她,想要亲吻她。

“等会儿。”顾珏清出声道,“我头上的这些东西可沉了,还没摘掉,不太方便。”

卫长琴这才醒过神来,又退开了些,笑道:“方才有些情不自禁,差点就忘了你头上还有这些碍眼的东西。”

说着,伸手去帮她摘掉头上的珠花与发簪,最后帮她卸掉了那一顶最沉重的玛瑙金冠。

顾珏清感到头上一轻,顿时舒了一口气,转动了一下脖颈,“这下可舒服多了,掀完了盖头,下一个步骤是什么来着?”

“交杯酒。”卫长琴的视线看向了桌上的画着鸳鸯的陶瓷酒壶,“我去倒酒。”

说着,他走到了桌边提起酒壶,把酒水倒入两只纯金的杯子里。

斟满了酒之后,他端着两只杯子回到了床边坐下,递了一杯给顾珏清。

顾珏清接过了酒杯,举着杯子的那只手臂绕过了卫长琴的手臂,双臂缠绕在一起,是喝交杯酒最正确的方式。

紧接着,二人同时将酒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香醇中透着一丝甘甜的酒弥漫过舌尖,让顾珏清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这酒的味道不错啊。”

卫长琴听着她说这句话,忽然便是有了一个猜测。

她该不会又想喝酒吧?

想起她上次喝酒之后睡着的事情,他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一次他还真不担心她喝多,毕竟他们已经成亲拜堂,正式结为夫妇,那么,对于男女之事他就不用再奉行君子的守则。

果然,顾珏清接下来说的话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长琴,你介不介意我们多喝几次交杯酒?”顾珏清冲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交杯酒是哪里买的,味道真好。”

卫长琴:“……”

就知道。

“你别不高兴,你看那一壶的分量也没多少啊,两个人分的话,也就几杯。我上次会醉,是因为我喝了两大碗,而且那酒的后劲还大,今天这壶交杯酒倒出来肯定没有两大碗,而且酒劲跟我酿的酒应该也不能比……”

眼见着卫长琴不出声,顾珏清又道,“罢了罢了,不喝了,你就当我没说。”

“我没有不高兴,我方才只是在想,怎么就娶了一个这么有趣的酒鬼娘子。”卫长琴悠悠叹息一声,“喝吧,我陪你一起。”

“我才不是酒鬼呢。”顾珏清笑了一声,跑到了桌边拎起酒壶,再回到床边坐下,给卫长琴和自己继续满上酒。

“我想换一种喝法。”卫长琴说着,先把自己的那一杯酒饮完了,不等顾珏清喝,便捧起了她的脸,贴上她的唇,把清冽的酒水缓缓渡进她的口中。

顾珏清闭上了眼,接下他渡过来的酒。

卫长琴喂完酒之后,就放开了她,“换你来了。”

“我知道。”顾珏清也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按照同样的方式,唇贴着唇渡给了卫长琴。

按照这样的方法,来回喂了三四趟之后,酒壶里面的酒总算空了。

一壶酒喝完,两人依旧十分清醒,没有半点儿迷醉。

果然,这几个酒的酒劲很一般,不会使人喝醉。

对于卫长琴而言,这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小清不会醉,也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折腾他了。

他可不希望她在洞房花烛的时候睡死过去。

由于互相喂酒,顾珏清唇上鲜红的口脂早就已经淡去了,此刻,她望着卫长琴唇上的微红痕迹,笑着用指腹抹了抹,“你把我的口脂都给吃了。”

“这不算什么。”卫长琴慢条斯理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我会把你吃得一干二净。”

这话说得倒是挺平静,语气没有波澜,顾珏清却听得脸颊有点微微发热了。

不过她的脸上原本就扑了胭脂,没那么容易被人看出她脸红。

她不愿意在气势上输,便轻哼了一声,“谁扑倒谁还不知道呢,你可别太自信了,说不定我比你厉害。”

“这个时候放这种大话,等你事后想起来,没准会尴尬呢。”卫长琴悠悠道,“我可以允许自己在任何事情上都输给你,但绝对不能允许在床榻上输给你。”

在那种事情上,他必须得让她瞧得起他才行。

“对了小清,在把你扑倒之前,先给你看一样东西。”卫长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本巴掌大的红色本子。

顾珏清见此,目光亮了一亮,“你真的做出来了?”

“当然,你说的话我一向都很放在心上。”卫长琴朝她挥了挥手上的小红本,“按照你说的,我在本子里画上了你我的小像,我已经签好字,按好手印了,你再把签字画押补齐就好了,一人一本,终身保存。”

“好!”顾珏清把他手上的本子夺了过来,本子的封面上写着:成亲证书。

本子是皮质的,用红色的染料染红,边角平整,封面简洁。

打开一看,两个只画到肩膀的小像映入了眼帘。

由于本子只有巴掌那么大,人物的画像自然要简化,画到肩膀处也就差不多了,卫长琴不愧是个优秀的画家,就算把人物画得这么小,也能够看得出是他和她。而且,画的是她的女装模样,梳着简洁的发髻,还有两缕发丝垂落在肩膀上。

“怎么样,满意吗?”卫长琴的声线传入耳膜中,“笔和印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就立刻签上名字,按手印。”

“满意,就是我要的小红本。”顾珏清粲然一笑,“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日子,我马上签名字按手印。”

这场婚礼虽然被简化,她也觉得甚是圆满,心中甚喜。

签好字,按好手印之后,顾珏清还了一本给卫长琴,“一定要好好收着,不许弄丢了。”

“遵命。”卫长琴淡笑着,伸出了手,却不是去拿小红本,而是抓住了顾珏清的手腕,稍稍一个使劲,就让她跌在了床榻上,整个身子靠在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交杯酒喝完了,成亲证书也签了,接下来应该干点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卫长琴说话时,一只手已经到了她的腰间,扯开了腰带的绳结。

“长琴,其实我想问你……”顾珏清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毫无经验,那么,你会不会?”

卫长琴:“……”

这真是一个愚蠢又多余的问题。

居然问他会不会,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特地去找人学习吗?聪明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他懒得回答顾珏清,一个倾身,覆上了她的唇瓣,辗转厮磨。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伸手回抱住卫长琴的腰身,牙关轻启,热烈回应。

漫长的亲吻维持了许久,卫长琴的手并没有清闲着,缓缓褪下了她的披肩,接着,又青涩缓慢地拨开她的衣领。

洞房花烛,得温柔些,有耐心,不能像豺狼扑食似的,以免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珏清呼吸也有些急促,心中告诫自己要尽量放松,但是反应又不能太过平淡,免得让长琴觉得她怂。

这么一想,她干脆也扯掉了他的腰带,开始扒拉他的衣服。

卫长琴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扯掉,忍不住笑了一声,“小清是不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呢?怕自己等会儿怯场。”

“我从来都不知道怯场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顾珏清眉飞色舞道,“反倒是你,别怂。”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怂不怂。”卫长琴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很快,把她的衣裳除得只剩下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亵衣。

白皙莹润的臂膀和锁骨闯入了视线,绕是定力再好,此刻也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的频率加快。

顾珏清感受着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庞上,双手抬起,环住了他的脖颈,“长琴,我听说会痛,我没有怂,但是,你得轻点。”

卫长琴原本就想要温柔对待她的,听她一边提醒他轻点,一边又强调着‘没有怂’,心中觉得有些想笑。

她当然不会怂了,她有的只是迷茫罢。

“放心吧。”他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我做事一向考虑你的感受。”

顾珏清听他这么说,身子更加放松了。

衣裳尽褪,躯体交缠,这一刻,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

“我的老天爷,还真他娘的……疼。”

顾珏清的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手背上筋脉浮现。

卫长琴望着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眉眼间划过一抹担忧,“很难受吗?”

“不是……我不会形容。”顾珏清道,“反正都要经历的,你不用管我。”

“你这叫什么话,我哪能不管你?我真的很轻柔了。”

“我知道,你真不用管我,我忍一忍就好了。”

“小清……”

“不准半途而废!”顾珏清轻斥道,“继续。我听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我好像也这么听说过。”卫长琴斟酌了片刻,道,“你且再忍一忍,我尽量轻柔。”

“好。”

……

床幔浮动,遮掩了一室旖旎。

顾珏清的确没有怂,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赢不了卫长琴的。

事后,她整个人就像条死鱼一样,毫无活力,疲惫地平躺着,连翻个身都懒得翻了。

毕竟是头一次,她有些体力不支。

希望以后能有在床榻上当女王的机会,最好能让长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才好。

才这么想着,就察觉到有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耳畔勺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是他的呼吸。

“累不累?”他的语气里仿佛带着笑意,“之前不知道是谁说要扑倒我,还说自己可能会比我厉害的?”

顾珏清侧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会儿想来取笑我了?”

“哪里是取笑你,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卫长琴说着,在她的脸庞上啄了一下,“以后不要随便放大话了,你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出门去跑步了?”

顾珏清朝他飞了一记眼刀,“你要是再笑话我,我就轰你去地上睡了。”

“好,不说了。”卫长琴目光中涌动着柔和的笑意,“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顾珏清闻言,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今日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话说回来,他们两人这算不算得上是白日宣淫。

“也不知道你这么一休息,得休息几天。”卫长琴在身旁询问道,“一两天能恢复过来吗?”

顾珏清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一两天估计不行。”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年轻男子初尝情欲,已经开了头,就还会再想着下一次了。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其实她是想多休息两天的,因为她似乎低估了他的体力。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他还会顾忌着她是否难受,后来她不那么难受了,渐渐适应,他就不再跟她客气,导致她浑身酸痛无力,想想之前放出来的大话,还确实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尴尬。

看他神清气爽得意忘形的模样,就想把他踢到床下去。

“小清,你知道吗?拜堂之后,神墨把我单独留了下来,给了我一种药丸,说是助兴用的,还有助于增强体力,我听着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并没有用上。”卫长琴的话再一次传入耳中,“也许,下次你可以吃一颗试试?”

顾珏清:“……”

第318章 给她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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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不济的时候吃上一颗,说不定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卫长琴的唇凑到了她的耳朵旁,说话的时候,仿佛在亲吻她的耳垂。

顾珏清伸手推开了他的脸,“那个药,让神墨自己留着用吧,我们两个肯定是用不上的,没想到他把你单独留下,就为了说这个……”

“他肯定更用不上了。”卫长琴悠然道,“你可别忘了,他连媳妇都还没有呢,他要找谁去用这东西?”

“现在没有,可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还是希望他能找个媳妇排解一下寂寞的,省得他闲着没事就来打趣我们。”顾珏清用鼻子哼了一声。

平躺着的时间长了,想要翻个身,稍微扭转了一下身子,又觉得身上酸疼。

“怎么了?”卫长琴望着她蹙起的秀眉,询问道。

顾珏清道:“你帮我翻个身,我懒得动。”

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一声低笑。

“笑什么!”顾珏清的语气转变得有些恶劣。

“没什么。”卫长琴,“方才只是在想,我觉得自己也挺有本事,至少在床榻之上能被你看得起。”

“你耍嘴皮子耍够了吗?”

“别恼,我帮你捏捏肩膀,揉揉腰。”

卫长琴说着,坐起了身,帮顾珏清翻了个身,却不是侧着躺,而是让她趴着躺,拿了个枕头给她垫。

接下来,就是帮她捏肩膀了。

“力道怎样?”他一边捏着,一边问她,“轻还是重了,你说一声。”

“唔,再稍微加大点力道……对对对,差不多这个力道就行。”

顾珏清趴在枕头上,享受着身后之人贴心的按摩。

“饿不饿?”卫长琴道,“这个梅花苑里没有仆人,想吃东西得咱们自己做,最会做饭的你起不来了,莹莹做的东西又太难吃了,那就只能我跟神墨去做,他的厨艺应该还过得去。”

“咦,他还会下厨吗?之前没听你们提起过。”

“平时有下人做饭,他当然不用下厨,再说了下厨也不是他的爱好,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做的饭菜也尚可,他也有几道拿手好菜,不过跟你的厨艺当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那他都会些什么菜?”

“宫爆鸡丁,糖醋小排,还有红烧茄子。”

“这些可以。”顾珏清笑道,“你们两个真能做出这些菜吗?”

“可别小看了我们。”卫长琴帮她捏完了肩膀,又帮她揉腰,“等我再帮你揉一会儿,就去厨房,很快你就知道我们做的菜能不能入口了。”

“好啊,我拭目以待。”

顾珏清缓缓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卫长琴下榻穿衣,“我先去找神墨,把饭给做了,吃过饭后再继续给你揉腰。”

顾珏清闻言,夸奖了一句,“真是贤惠,去吧。”

卫长琴离开了屋子,一路走出长廊,隔着不远的距离,就看见神墨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沐浴日光,他走上前去,问道:“闲着吗?”

神墨听见卫长琴的声音,回过了头,“你竟然离开婚房了?不陪着你媳妇吗?”

“这里没有下人,我们都要吃饭,只能自己动手了。”卫长琴道,“你跟我去。”

“哦,我明白了,顾相被你折腾得太累了,做不了饭。”神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理解,年轻人嘛,对于男欢女爱之事,可能不太会把控,今日这顿午饭当然不能让她来做,莹莹贴心,已经去厨房准备做饭了。”

“莹莹去做饭?不行。”卫长琴伸手抓上了神墨的胳膊,“她做的菜,五个菜里能失败三个,火候以及油盐酱醋糖的控制,每回都有失标准,还不如我们自己去,你跟我去。”

“五个菜,失败三个,那至少还有两个能吃嘛……”

“其实,我是想念你做的饭菜了。”卫长琴云淡风轻道,“依稀记得,你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只是你太久太久没下厨了,少说也有几年了吧?也不知道现在做的东西还能不能吃,会不会有从前的味道。”

听他这么一说,神墨站了起来,“我的手艺肯定不会生疏的,跟你媳妇当然是不能比,跟你们兄妹俩比,我可是自信满满。”

卫长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那就请吧。”

于是,两人一同去了厨房,卫迎莹原本准备下厨,被降为打下手的,只能在一旁帮忙着,不能拿锅铲。

神墨翻炒茄子的那一刻,卫长琴站在一旁观察着。

与多年之前,在沈府里看见的那一幕相差无几。

神墨还是那么年轻,医术高明的他没有忘记保养容颜,使得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几道痕迹,与多年之前不同的在于,他的脸庞褪去了几分青涩与张扬,变得温和而内敛。

那一年自己才六岁,被母后带着回沈家探亲,神墨也就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母后牵着他的手路过将军府的厨房,就看见厨房里一抹修长挺直的人影,站在烟火之中,手拿锅铲,熟练的翻炒着锅里的东西。

“好像是宫爆鸡丁的味道。”母后的鼻子耸动了一下,低头冲着他笑道,“这是为娘特别喜欢吃的一道菜。”

“得知二姐今日要回来,我特地早早就准备了食材,亲自下厨。”灶台前的神墨转过头,唇角浮动着温和的笑意,“你说过,宫爆鸡丁只有我做的最好吃。”

“对,别人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母后的笑颜也十分灿烂真诚,不似在皇宫里那样客套而端庄,“闻着这香味,我就知道是你在炒,是不是快出锅了?端过来给我尝尝。”

在皇宫里的时候,她总是十分庄严地自称本宫,每次回到沈家,就全然收起皇后的架子,对每一个人都十分亲和。

神墨把刚出炉的宫爆鸡丁端到母后的面前,还不忘嘱咐,“有些烫,小心点吃,哦对了,听说你最近掉头发了,是不是宫里的事情太多了,把你给烦的?年纪轻轻就掉头发,小心以后变成秃子,不过还好,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变成秃子。”

他说着,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制的小圆盒,塞到了母后的手上,“这是很有效的生发膏,每天早晨取黄豆般大小,在发量少的部位抹一抹,很快就能长出乌漆漆的头发来,长了之后如同绸缎一般光滑漂亮,掉头发也不怕了,一边掉一边长,掉的速度比不上长的速度,你若不信就回去试试,要是无效,我就把这盒子吃了!”

“我相信你。”母后笑得开心,“你的医术可比宫里的那些大夫好多了,再加上功夫好,又会下厨,必定是迷倒了帝都里不少贵女吧?我以后的弟媳必然会很幸福的。”

母后这话说出来,神墨咳嗽了一声,“这个事情啊……以后再说,不急不急。”

那年才六岁,他不晓得男女之情,对于母后和神墨之间的谈话,他觉得疑惑。

于是他直接问神墨,“舅父不止二十岁了吧?好多男子这个年纪都娶媳妇抱孩子了,舅父每回都说不急不急,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娶媳妇?”

神墨听着他的问话,低头冲他笑了笑,随即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不是不想,只是喜欢的那位娶不到而已,暂时只能一个人过日子了。”

“为何娶不到?母后刚才夸了你那么多,足以见得你是优秀男儿,外公说,沈家的男儿都有能耐,你这长相也不难看,那个女子还看不上你吗?”

“不是能不能看上的问题,而是她已经嫁人了,我无法插足。”

“先别聊了。”母后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厨房里的味道有点呛,我闻着不太舒服,我先去问候父亲了。”

母后说完之后,便牵着他走了,“我们去见你外公,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你不是很想念他吗?”

“我先尝一口宫爆鸡丁再走,我都还没吃过呢。”

他挣脱开了母后的手,回到神墨的面前。

神墨又一次蹲下,喂他吃了一口,问道:“好吃吗?”

他吃着,心里想:还行,但是没有比御膳房大厨做的好吃。

当时虽然只有六岁,长期生活在宫里也懂得察言观色,既然母后说是最好吃的,那就顺着母后的意思,也不能让舅父失望。

于是他说:“真的很好吃。”

说完,就跑回到了母后的身边,被母后牵着离开了。

走在路上,他问起母后,“舅父做的宫爆鸡丁,好像没有比御膳房的好吃,母后你却说只有他做的最好吃?”

“他本来不会下厨,但是他听说我最喜欢吃这道菜,特意去学了,为了学这道菜,他被油烫伤了手背,还把手指给切了,幸好他自己就是大夫,否则就要留下丑陋的疤。”

“难怪母后要夸奖他,原来是因为内疚啊。”

“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为了做我喜欢的一道菜,付出那样的努力和代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母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闪着泪花的。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母后落泪。

作为小孩的他,心里想的只是:这姐弟情实在感人。

他知道神墨不是沈家的血脉,只是外公收养的义子,与母后没有血缘,但是因为总听神墨和母后姐弟相称,便觉得,这是一对关系相当融洽的姐弟。

他问母后,是否知道神墨想娶却又娶不到的人是谁?

母后的回答是——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人。”

思绪回笼。

卫长琴望着翻炒宫爆鸡丁的神墨,道了一句,“好香,希望吃起来的味道能够正常。”

神墨闻言,白了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太久没做了而已,几年不下厨你就小看我了?”

卫长琴淡淡一笑,“那我期待一下。”

那一年,距离今天,十八个年头过去了。

母后口中的,适合神墨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或者说,神墨从来都没打算接受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六岁的时候,他认为母后与神墨之间亲情深刻。

十六岁的时候,他明白了,那不是亲情。

神墨一直都是很喜欢母亲的,然,母亲的身份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每一声‘二姐’,似乎也都在提醒着他,不管是在人前人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能止步于姐弟。

母后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呢?母后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是六岁那年的记忆似乎在告诉他,母后的内心对神墨是十分感动的,可她身为后宫之主,始终保持了理智,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有那么一点心动,都会被她压在心里,不与人说。

对于天域国的皇帝,她有的只是责任,而不是感情。

作为一个皇后的责任,就是要谨守礼仪,谨小慎微,不给小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上一代人,活得可真是累。

“长琴,你愣着干什么呢?帮我剁排骨。”神墨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耳中,“别剁得太大块了,这个你总会吧?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就没有资格笑话莹莹了。”

“如此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卫长琴提起了菜刀,望着案板上的大块排骨,开始剁。

按照神墨的要求,剁得不大不小,他将一块块排骨拣进了碗里之后,卫迎莹把洗好了的茄子递了过来。

卫长琴拿过茄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切。

看到这个茄子,不禁就要想起小清的‘蓑衣刀法’。

那个刀法是真不好练,速度是难不倒他的,主要是下刀的力度掌控不好。

厨房内,三个人的身影在烟火中穿梭,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愈发浓烈。

生活若能一直如此平淡恬静,倒也不失为好事。

……

顾珏清在床榻上躺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卫长琴端着托盘踏入了屋子,带进了一阵饭菜香味。

顾珏清原本有一点睡意,被这香味给熏得清醒了,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来人,“真香。”

托盘上面摆着两碗米饭,三盘菜。

菜的分量不多也不少,是平分过后的分量,足够吃了。

卫长琴端到了床边坐下,拉了一把椅子到床前,把托盘放上去,这才端起碗,把每道菜都夹了一些到碗里,用汤匙把米饭和肉都舀上,递到了顾珏清的唇边。

“色香味俱全,看起来还不错,难得厨艺最好的我闲下来了,躺着等你们做给我吃。”顾珏清笑着,张口吃下卫长琴喂过来的饭。

“这宫爆鸡丁好吃!”顾珏清给出了较好的评价,“神墨这家伙,平时藏着都不肯露一手……再给我尝尝红烧茄子和糖醋排骨。”

卫长琴依言,一口接一口地喂到她嘴里。

“糖醋排骨火候不够,红烧茄子可能是火候太旺,口感偏软烂,但是也还行了,毕竟几年没下厨,不能要求太多。”顾珏清给出了中肯评价。

“宫爆鸡丁,是他最拿手的菜,不管什么时候让他做,他都能做出好味道的。”卫长琴道。

六岁那年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尚可,但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厨,之后随着年纪渐长,神墨炒这道菜的功夫越来越好,其他的菜没见他炒得多好吃。

“看来他对这道菜情有独钟。”顾珏清并未多想,只笑道,“咱们应该可以全部吃完的,多给我盛点宫爆鸡丁。”

“好,多让你吃点。”卫长琴多打了几勺进米饭里。

“我自己来吧,不用你喂了,又不是没手。”顾珏清说着,从卫长琴手中拿过了碗,“你也吃,别等菜凉了。”

话音才落下,卫长琴的脸庞忽然凑到了她的面前,舔了一下她的唇角。

顾珏清一怔,“干嘛呢?”

正吃饭呢,突然来这么一下偷袭。

卫长琴道:“嘴角沾到了米粒,看着碍眼,给你清理一下。”

第319章 食欲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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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清:“……”

帮她清理米粒?

“你所用的清理方式,还真是有些特别。”她道。

“下意识动作而已。”卫长琴唇角轻扬,“难道你以为我跟你没亲热够,又想揩油了?”

顾珏清低头舀饭,“我可没这么想。”

“就算这么想也没关系,我的确觉得没亲热够。”卫长琴颇为大方地承认了,“我的精力还是挺充沛的,奈何你的体力不够旺盛,因此,我还是让你休息休息罢。”

顾珏清:“……”

看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得瑟的话,真想踢他。

“下午把我送回顾府去吧。”顾珏清道,“昨夜被神墨忽悠出来,之后就被迷香给放倒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跟你拜堂成亲,咱们在这里过得是挺愉快的,我府里的人不知道我的下落,可能会担心呢,昨天夜不归宿,也没跟任何人交代行程,今天若是再不回去,顾久和桃紫肯定要急了。”

“好。”卫长琴应道,“把饭吃了,再休息一会儿,我就把你送回顾府去,继续假扮你的随从。”

……

临近傍晚时,卫长琴穿上了顾府随从的服饰,戴上面具,驾驶着马车送顾珏清回相府。

顾珏清回到自己的房屋之后,继续躺着休息。

距离洞房花烛才过去了没几个时辰,仍然是觉得腰酸疲惫,还是躺下来比较舒服。

而她躺下来没多久,顾桃紫便赶过来了。

“爷,你昨夜出去没有跟任何人交代,一整宿没回来,到了今天中午还不见你人影,属下都有点儿担心你了,心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要发动众人出去寻找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只是跟一位朋友出门而已,不用担心。”顾珏清冲她淡然地笑了笑,“下次我要是再夜不归宿,一定会告知你一声,省得你们担心。”

“您没事就好。”顾桃紫笑道,“您晚饭想吃些什么?属下吩咐厨娘去做。”

顾珏清随意点了几道菜,顾桃紫记下之后便离开了。

卫长琴把门关好,回到了桌边坐下,望着桌子中央的果盘,拿了一颗核桃出来捏。

习武之人剥核桃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手指稍稍使劲,就把核桃捏碎了。

他冲着床榻上的顾珏清问道:“想吃核桃还是瓜子?我给你剥。”

“我想吃个橘子。”

“好。”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空气中响起一阵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顾珏清看向了床尾处挂着的鸟笼,‘呀’了一声,“昨天中午给它喂了食,昨天夜里没回来,今天早晨和中午也没喂,到了这会儿,它肯定饿了,长琴,你剥一些核桃跟瓜子,弄碎了放进它的食碗里,省得它闹腾。”

“好。”

……

人声鼎沸的街道之上,一辆华丽贵重的马车缓缓行驶。

马车内,身着黑色华贵锦衣的男子搂着身旁粉衣女子的肩膀,悠然道:“爱妃,听说你最近胃口很不好,朕带你去个地方。”

李湘水懒懒地抬起眼皮,“是什么样的好地方啊?”

“是皇城内新开的一家饭馆,叫绝味馆。才开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生意火爆,听说里面的菜色十分不错,朕一次都还没有尝试过,听别人说的,终归是没意思,不如自己亲自去尝尝,这次就想带着你去体验体验。”

李湘水闻言,笑了笑,“好啊,那臣妾就跟陛下去试试。”

“绝味馆外边太热闹,咱们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停马车,走过去。”

龙祁世说着,便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一处巷口的树下,留下人看着马车,与李湘水步行。

他只知道绝味馆的大概位置,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让随从向路人随意一打听,路人朝前指了指,说前边不远处最热闹的那家就是。

龙祁世与李湘水一路迈着悠闲的步子向前走去,并未走多久,远远地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店门外堵满了人,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用多想,那必定是绝味馆了。

其中不乏有锦衣华服的人。

富家子弟都要排着队,可见这绝味馆有多么受人欢迎了。

二人走近了人群,稍稍抬眼,便可以看见众人头顶上的牌匾,书写着绝味楼三个大字。

这绝味楼有四层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金色的小铃,泛着明晃晃的光泽煞是好看。每一层,皆可以看清那最边上四根支撑着楼层的黑色支柱,刻有鲜明而斑斓的美食图画,用不同的颜料上色,画得十分逼真。

那一道道画出来的菜,都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龙祁世自然不愿意排队的,便叫随从进店里去,跟掌柜的悄悄去亮明身份,让掌柜的好好招待他。

这一招果然很好使,原本忙碌的掌柜亲自出门,把龙祁世和李湘水迎上了二楼。

“陛下和娘娘大驾光临,本店真是蓬荜生辉,草民这就给陛下挑一件最大的雅间。”

“你这里好像热闹得很。”李湘水道,“应该已经满客了吧。”

“的确满了,但只要陛下和娘娘来吃饭,那就随时都有座位,草民跟雅间的客人商量商量,免了饭钱再送些酒菜,他们哪会不愿意腾出位置来呢?”

“很好。”龙祁世道,“如果菜做得好,重重有赏。”

“顾大人说了,若陛下来光临,分文不取。”掌柜的笑道,“陛下您尽管点菜,绝味楼是不会收您银子的。”

“原来这家店是顾卿家的产业。”

“是啊,有几道招牌菜就是顾大人写的食谱,虽然大厨们是按照顾大人的指导做菜,可手艺与顾大人也是不能比的,还请陛下不要责怪。”

“这个朕当然知道。学几道菜谱,就想与他比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既然是他写的食谱,那朕就省得选菜了,把卖得最好的几道招牌菜端上来罢。”

“是。”

掌柜的很快就给龙祁世和李湘水腾出了位置,由于满座,腾位置必然是要赶走一间客人的。

“什么?有客人要我腾位置?你开什么玩笑!”不远处的雅间里,响起一声男子的呵斥,“先到先得!这地方是本大爷先定下来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出去出去!”

这人说话虽然大声,咬字却不是特别清晰,话音落下之后还打了嗝。

“马大公子,您都已经喝多了,还是赶紧回家歇着吧,不是跟您说了吗?您今日点的酒菜,就算是送给您吃了,分文不取,我再让人把你送回家里去,您就别打扰我做生意了吧?我都不赚您钱了,您也给几分面子可好?”

走廊上的李湘水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难怪说话咬字不清,原来是个醉鬼。”

下一刻,雅间内又传出一声呵斥——

“老子又不差钱!就要在你这地盘坐着,你能怎么样?谁敢叫本大爷把位置腾出来?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马志丰也要占着这间,不挪开!”

掌柜的眼见商量无果,蹙了蹙眉。

由于生意火爆,雅间的位置都是需要提前订的,订雅间的以达官贵人居多,这一排雅间就数马志丰的这间最大,布置得也十分雅致,他便想要叫马志丰腾出地来。

马家衰落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已经知晓了,马志丰本人也不算多么了不得,看他喝醉了,就想把他往外赶,连银子都不收他的,哪知道他醉了之后脾气还这么大。

掌柜的不赶让皇帝久等,索性就叫人来把马志丰拉出去。

“你敢把我轰出来?混账东西!”马志丰破口大骂,“到底谁要我腾地?把他叫到老子面前来,让老子看看他够不够格。”

“够不够格?”前方响起一声冷笑,“你要不要抬起头来看看,你眼前的这个人够不够格。”

马志丰听着这道声音,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抬头一看,迷蒙的神智顿时就清晰了几分,“陛……陛下?”

“朕还以为你醉得连朕都认不出来了。”龙祁世冷眼看他,眸中涌动着不屑,“实在是没出息,太师若看到你这样醉生梦死,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的。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马志丰即便是醉了,在龙祁世面前也不敢闹腾,安静地被人给拖出去了。

李湘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微凉的笑意。

时机似乎到了。

这家伙被放出来好几天了,或许是因为难以接受连续失去双亲的打击,他一连两三天都在借酒浇愁,看他今日醉得昏昏沉沉,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让手底下的人把他打晕,随便找个池子扔进去就好。

不过,这附近好像没有水池?

那就给他下迷药,好几天都醒不过来的那种,找个偏僻点、最好是无人问津的地方,把他扔在那里,让他睡个几天,在这样的寒冬里,睡在家外边,寒冷都可以侵蚀掉他的生命。

这种死法似乎也并不痛苦嘛。

“爱妃,碍眼的人走了,咱们进去吧。”龙祁世的声音传进耳膜中。

“嗯。”李湘水挽住了他的胳膊,与他一同走进雅间。

开了会儿窗户,再加上屋子里摆了几盆花的缘故,空气中的酒气很快就散掉了,只剩下淡淡的花香。

伙计们上菜的速度也很快,没有半点儿怠慢。

“陛下,娘娘,请用。”

龙祁世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转头冲着李湘水笑道:“爱妃你看,这一桌子的色彩多好看啊,有没有胃口?”

李湘水望着满桌的佳肴,轻叹了一口气,“陛下,臣妾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了,这些菜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模样,可臣妾还真没有几分想吃的欲望啊。”

“你就先尝一尝吧,光看着多没意思,你不是挺喜欢吃鱼的吗?看看这个糖醋鱼,闻着都香。”

龙祁世说着,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这鱼的味道的确还是比不上顾相做的,但是也并不输给御膳房的大厨们,难怪这家店的生意如此红火啊,寻常人若是能够吃到御膳房里的菜,大概也会觉得很知足。”

说着,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李湘水的碗里,“尝尝吧。”

李湘水望着那块肉,用筷子夹了起来,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儿……反胃。

可这块肉是龙祁世亲自夹过来的,她当然不可能不给面子,便硬着头皮吃了下去,没仔细尝味道,便直接吞了下去。

“爱妃,你吃个菜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龙祁世不解,“这个鱼没那么难吃吧?朕这么挑剔的人都觉得尚能入口,你从前可没有比朕挑剔,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李湘水撇了撇嘴,“从前也有食欲不好的时候,可都没有像这次这样,以前去太医那里看,太医说是消化不好,于是,这次食欲不好也就没当回事,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回宫之后,还是再找太医看一看吧。”龙祁世道,“要不然你再尝尝别的菜?”

李湘水瞄了眼桌子上的所有菜色,最终夹了点儿青菜到碗里。

青菜吃下去似乎不会很反胃。

有一道菜的配菜是酸菜,吃着也还行。

吃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放下了筷子,“陛下你吃吧,臣妾看着你吃就好了。”

龙祁世吃下了半碗饭,也搁下了筷子,“就这样吧,不吃了。咱们离开这里,去顾府吧,反正出来都出来了,离顾府也不远,直接找顾卿烧几个菜来吃,你上次食欲也不好的时候,吃了他的菜不也有胃口了吗?说不定他就有办法解决食欲不好的问题。”

……

雅致的房屋内,顾珏清吃着顾桃紫送来的晚饭。

才吃下几口,便听见有下人过来禀报——

“相爷,陛下和贵妃娘娘驾临!”

顾珏清闻言,冲着房门外的人问道:“陛下和娘娘走到哪了?”

他们进相府根本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只需要通知她就行了。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走来了。”

顾珏清闻言,下了榻,把床尾处的鸟笼放了下来,暂时扔到了柜子里藏着。

第320章 贵妃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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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不能让龙祁世知道蓝羽雀在她的手上。

方才在想,把蓝羽雀暂时拎到隔壁去藏,可不可行?随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龙祁世和李湘水要是走得快一些,她打开房门或许就能看见远处的他们,如此一来,她拎着一个鸟笼出去,他们也很有可能看见。

哪怕是隔着远距离,龙祁世看不清笼子里的鸟,可能也会疑惑着她提一个笼子匆匆忙忙要去哪。

还是先藏到柜子里吧,柜门有缝,蓝羽雀不会给憋死的。况且皇帝来这府上停留的时间也不会过长。

藏好了蓝羽雀,顾珏清走到屏风边拿了外衣披上,这才打开了房门,去迎接龙祁世。

龙祁世正从远处走来,片刻之后就到了门前。

顾珏清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免礼吧。”龙祁世打量着顾珏清,“顾卿,你的着装和发式似乎都不太整齐,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吗?”

“陛下的眼睛可真利,微臣就是刚从床上起来。”顾珏清淡笑道,“今日身子有些不太舒适,所以早早地就上了榻,得知陛下大驾光临,随便披了件外衣就来迎驾,也没时间穿戴整齐,让陛下见笑了。”

“不打紧,是朕突然来访,你自然是来不及整理仪容。其实朕今天出宫闲逛,是为了去绝味楼吃饭的,那家店是你名下的吧?朕去吃饭,掌柜的说分文不取。”

“陛下对微臣有过许多恩典,数都数不清了,陛下能去微臣的地盘上用饭,那是微臣的荣幸,微臣当然一文都不能收了。”顾珏清说着,让来了身子,“外边有风,陛下和娘娘进屋里来坐吧。”

“嗯。”龙祁世应了一声,带着李湘水走到了桌边坐下。

顾珏清给二人倒上了茶,“绝味楼里的菜色,陛下和娘娘吃着还满意吗?”

“朕觉得还行,虽然比不上你的,但招牌菜也没输给御膳房,毕竟是你写的食谱,只要厨子好,菜的味道就不会差劲。只是爱妃这几天食欲不振,嘴巴竟然比朕都还要挑剔了,无奈之下,只能过来找你,你知道有什么开胃菜能让人增加胃口吗?”

“开胃菜倒是有。”顾珏清道,“食欲不振,就要少吃油腻,可以在一些清淡的素菜里加一些有利于增强胃口的配菜,比如味道麻辣的酸菜、酸豆角、甜辣萝卜丝、酸笋、藕片……这些配菜里有没有贵妃娘娘能够接受的?微臣首先要了解,贵妃娘娘有什么讨厌的食物?”

“本宫不喜欢蒜,至于你刚才说的这些,没有讨厌的。”李湘水道,“顾大人刚才说今日身体不适,本宫怎么好劳烦你再去下厨呢?”

“陛下和娘娘难得出宫一趟,微臣自然不愿意怠慢,身体的一点儿小毛病不难克服,多谢贵妃娘娘体恤了。”顾珏清斯文有礼地回道,“微臣前些日子恰好腌制了一些酸豆角和酸菜,陛下与贵妃娘娘可以带回宫里去,食欲不好的时候就挖一些出来配着饭,若陛下和娘娘喜欢,微臣就多备一些。”

“那就有劳顾大人了。”

“娘娘客气。”

顾珏清说着,正要走出房门,忽然听见空气中隐约响起翅膀扑腾声。

顾珏清的心中霎时一紧。

混账顾小宝,在柜子里不好好藏着,居然还要扇翅膀。

柜子的隔音效果不算好,就算柜门被关上了,里面有一点儿动静,在外面也能隐约听得到。

顾珏清特意咳嗽了两声,想要把蓝羽雀扑腾翅膀的声音给盖下去。

“顾卿,你喉咙不舒服吗?”

龙祁世眼见着顾珏清咳嗽,询问道:“你该不会是得了风寒吧?”

“微臣没什么大碍……咳咳!多谢陛下关怀。”顾珏清说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冲着龙祁世说道,“陛下和娘娘移驾厨房可好?腌菜有些多,微臣搬不动,不如在厨房里每坛都开出来尝尝,麻辣与酸甜的口味都有,陛下和娘娘喜欢哪些,就都带走,不喜欢的留给微臣就行了。”

龙祁世闻言,应道:“好,朕还真没怎么吃过腌菜。”

顾珏清见他同意,心中松了一口气。

龙祁世转身,踏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听见空气中有异响,脚下的步子一顿,“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兴许是老鼠。”顾珏清道,“最近相府里的确出现了一些老鼠,或许是老鼠没食物过冬了,这才又出来活动,微臣准备明天就让人去买药来对付它们。”

“似乎不像是老鼠的声音……”

“陛下,臣妾十分讨厌老鼠!一旦看见都能吓得跳起来。”李湘水忽然抓住了龙祁世的胳膊,作惊慌状,“顾相的屋子里竟然有老鼠,咱们还是别呆在这里了。”

顾珏清连忙接过话,“贵妃娘娘,真是对不住啊。或许是这两天微臣吃糕点的时候,残渣落在地上没清理干净,这才招来老鼠,娘娘若是害怕,不如先去大堂?厨房里可能也会有些老鼠,微臣干脆叫人把所有的腌菜都搬去大堂好了。”

看得出来,李湘水是想找借口把皇帝引开的。

李湘水刚才或许也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她没有猜到那声音来自于哪里,但她兴许是看出了自己想要掩饰,这才会帮着自己。

李湘水又开口道:“大堂不会有老鼠吧?”

“贵妃娘娘请放心,那边是不会有的,那里只有桌椅板凳,一目了然,没有老鼠能够藏的地方。”

“那就好。”李湘水朝着龙祁世道,“陛下,那咱们过去吧。”

龙祁世听她说怕老鼠,倒也没多想。

姑娘家的怕蛇虫鼠蚁,再正常不过了。

“好,咱们过去。”龙祁世说着,又转头朝顾珏清道,“顾卿,别忘了快点清理你这屋里的老鼠。”

“微臣记下了。”

顾珏清面上微笑着应对,心中暗骂蓝羽雀真是多事。

也许蓝羽雀真是刻意想要跟她作对,龙祁世都已经踏出了脚步,扇翅膀的声音又从柜子里传了出来,依稀能听出频率很快。

顾珏清磨了磨牙。

真想打开柜子,对着里面的鸟笼冲上去一脚……

今天明明就喂过了,也没饿着它,它怎么就那么不安生!

关在柜子里,它还不乐意了?

“你们听见了没?真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不是老鼠发出来的。”龙祁世转过了身,“朕刚才没有听错,不是老鼠的声音。”

顾珏清这下子没办法再装傻了,再装就太刻意了。

一次没听清楚可以理解,两次三次再没听清楚,不是耳背就是装傻。

“诶,好像真的是有一种……别的声音。”顾珏清顺着龙祁世的话道,“微臣也听见了,像是窗户外面传来的?”

顾珏清说着,走到了窗台边去拍开窗户,窗外只有一片垂下的树枝,再无其他。

“那声音似乎离得挺近的,不像是窗户外边,你们先别说话,再听听。”龙祁世道,“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顾大人,你这屋子里除了老鼠,竟然还会进别的东西?究竟多久才打扫一次啊……”李湘水状若不经意地埋怨了一声,“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怕被那些东西吵到。”

“贵妃娘娘,微臣真的是挺爱干净的一个人,老鼠要进来,微臣也没办法,至于别的东西,我是真没看见。”

“你们别出声。”龙祁世道,“朕似乎又听见了一次,也许是……”

说话时,他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顾珏清面上故作镇定,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皇帝的好奇心还真是不小,可别被他猜出来。

柜子的隔音效果虽然不好,可说话声终究会干扰到耳朵的正常判断,龙祁世不一定能听得出来具体方位。

“床底下?”龙祁世看了一眼床底。

身为九五之尊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趴下来看床底的。

“顾卿,你这屋子真该清理一下了,还是叫人来搜查一番吧,如果朕判断没错的话,你这屋子里可能有一只飞禽。”

那应该是动物发出来的声音。

动物只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大致可以判断是天上飞的东西。

“陛下,臣妾头晕。”李湘水忽然伸手扶了扶脑袋,身子一歪就朝着龙祁世的身上倒了下去。

龙祁世连忙接住她倒下的身躯,“爱妃怎么了?”

“难受……”李湘水的手依旧摸着脑袋,“大夫呢?这相府里有没有大夫。”

“有,微臣这就去叫。”顾珏清道,“微臣这房间可不敢给娘娘躺,请娘娘移驾隔壁空房,那间没人住,也没有储存任何食物,不会有老鼠的。”

“好,你快些把大夫叫过来。”龙祁世把李湘水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了房门。

李湘水这几天食欲不好,的确吃得很少,他本来就有打算回宫之后去传太医,此刻李湘水头晕,他便猜测她是真的病了。

“陛下,你别离开。”李湘水抓着他的胳膊,“陪着我好不好。”

“朕还能去哪里?当然是陪着你了。”龙祁世带着她进了顾珏清隔壁那间干净的屋子,把她平放在了榻上,“大夫很快就会过来了。”

顾珏清叫大夫的速度果然很快,不多时,就领着一个中年大夫过来了。

“快去给娘娘看看,诊断娘娘身体不适的原因。”

大夫跪在榻前,给李湘水诊脉。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手,面上竟然有了一丝笑容。

龙祁世蹙眉,“你笑什么?”

“陛下,草民要恭喜您啊。”大夫笑呵呵道,“娘娘这不是有病,而是有喜!至于为何会头晕?孕妇的身子本来就比正常人更娇弱些,饮食不当或者着凉都会头晕,陛下不必太担心,娘娘的龙胎没有问题,以后多注意安胎就是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小小吃了一惊。

顾珏清本以为李湘水是装晕给自己解围,此刻看来……也不一定是装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装的。

不管头晕是真的还是装的,她有喜是真的!

仔细想想,龙祁世之前吃了太多无忧粉,所产生的副作用,让他在孕育子嗣这方面出现很大的阻碍,之后神墨给他找到了解决之法,每日中午食苦草戒无忧粉,算算时间,苦草都吃了好几个月了。

其实无忧粉早已戒掉了吧?还要继续食用苦草,只是为了加一层保险罢了,算是巩固健康之用。

龙祁世的身体,应该在前段时间就已经被调理得正常了,他生育子嗣的能力得到了恢复,最受宠的李贵妃就有可能最快怀上子嗣。

也好。

皇帝子嗣单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孩子太少可不光彩,能生下皇子的妃嫔待遇都不会差,除非遭人暗算。

李贵妃颇有城府,在宫里已经是人精了,如今地位显赫,如果膝下能再添一个皇子,有助于巩固地位,至少将来不用忧愁了。

顾珏清心想,如果自己从李湘水的人生中消失,李湘水必然难过,但是难过可以被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抚慰过去,这对于李湘水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李湘水没了她顾珏清,照样能活得很好。

她们之间有革命情谊,李湘水对她另有男女间的情愫。但,没有谁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顾珏清回过了神来,冲着二人道贺:“恭喜陛下与贵妃娘娘,陛下几年没有再添子嗣,娘娘的这一胎,算是起了一个好头,陛下往后一定会多子多福。”

“好,很好。”龙祁世几乎被喜悦冲昏了头,握紧了李湘水的手,“太好了,爱妃,你不愧是朕的心头好啊,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安胎。”

“臣妾知道。”李湘水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多亏了陛下,臣妾才能如此幸运,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顾珏清退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去。

龙祁世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早就把这屋子里奇怪的声音忘到了九霄云外。

顾珏清打开了柜子,朝着里面的鸟笼踢了一脚。

“你闹腾个什么劲,一点都不听话,差点害了我!”

第321章 小家伙挺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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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清虽然把鸟笼给踹了一脚,却并未踹到笼子里的鸟。

蓝羽雀顶多觉得有几分颠簸,并没有因为顾珏清这一脚而安分下来,反而继续扑腾着翅膀,似乎是在表达内心的不满。

“你还跟我闹是吧?”顾珏清把鸟笼子从柜子里提了出来,“顾小宝,从你来我这里,我也没亏待过你吧?你怎么就这么不安生,平时不听话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想给我惹麻烦,你该不会是在记恨着之前拔了你几根毛的事情?”

顾珏清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跟它说着话。

鹦鹉似乎能听懂人话,这蓝羽雀看起来也不比鹦鹉蠢,万一能明白她的意思呢?

于是,顾珏清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面部神色看起来柔和,“乖啊,拔了几根毛不要紧的,以后还能长回来的,别那么小气嘛,少了几根毛,也并不影响你的美丽。”

顾珏清没料到的是,她此话一出,笼子里的蓝色小鸟竟然真的安分了下来,一双鸟眼望着她,没再扇翅膀了。

顾珏清觉得有些稀奇。

她能通过人的面部情绪与眼神,分析人的大致心情,但她可没本事分析动物的心情。

不过,夸奖的话似乎能对蓝羽雀起到一点儿作用?

于是,她继续说道:“你看起来还是那么高贵美丽,完全看不出你少了几根毛,你身上的毛那么多,拔两根,真的没多大区别,你不用在意,我好好养着你,你一直都能这么美丽。”

笼子里的鸟歪了歪头,这一刻比起前一刻,已经安分了不少。

顾珏清挑眉。

我靠,夸奖的话真的有用?

是巧合呢,还是……它能明白她的意思?

“听话啊,以后别再瞎折腾了,你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可不一定会像我对你这么好了。”顾珏清说着,把鸟笼子放回了衣柜里,“你在这先呆一会儿,我很快就会把你放出来,再闹,别怪我把你的翅膀绑起来!”

顾珏清再一次关上了柜子的门,趴在柜子上,聆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

总算没闹了。

皇帝应该也不会再进这间屋了吧?他现在的脑子里,一定都被贵妃有喜的事情充斥着,哪里还会去管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

可他毕竟听到了飞禽扇翅膀的声音,还是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这么一想,顾珏清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吩咐下人去把顾桃紫喊来。

“爷,您找我有什么事?”

“桃紫,是这样,你马上去弄一只鸟过来,不要被人看见,悄悄捏在手里,用袖子藏住带进我房里来就好,然后……”

这边顾珏清在跟顾桃紫窃窃私语,另一边,龙祁世在询问着大夫孕期的注意事项。

大夫交代了一些基本常识,当龙祁世提到李湘水食欲不振时,大夫道:“娘娘食欲不振,少量地服用一些腌菜是可以的,但是不建议大量食用,最好多吃一些新鲜的果子和菜类,反胃的时候可以吃酸梅子压一压。”

“好,朕知道了。”龙祁世摆了摆手,“你可以退下了。”

大夫离开了之后,顾珏清吩咐下人们把腌菜坛子都搬了过来。

龙祁世望着眼前摆的腌菜坛子,“大夫刚才说,食欲不振可以服用少量腌菜,爱妃,那你就尝尝这些腌菜里有没有你喜欢吃的,喜欢的便带走,不用跟顾卿太客气。”

“陛下与娘娘都不用跟微臣客气。”顾珏清说着,命人把腌菜坛全部打开,每个坛子里取了少量在碟子里,端到李湘水的面前给她试吃。

李湘水每样都尝了一口,伸出青葱玉指,点了几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酸中带着微微甜的,我喜欢,辣的就不要了。”李湘水冲着龙祁世笑道,“陛下,把臣妾刚才选出来的那几样带走吧。”

“好,朕也尝尝。”

龙祁世也把每一道腌菜都尝过,选了几样微辣的。

“启禀陛下与娘娘,方才相爷说房间里有东西,我等进去搜查了一番,抓了一只老鼠和一只小鸟。”门外响起了顾桃紫的声音,“老鼠的个头不大,小鸟身上有轻伤,所以才会躲在相爷的屋子里,惊扰了陛下和娘娘。”

龙祁世闻言,朝着门外看去。

顾桃紫的手上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小老鼠和一只麻雀。

难怪那间屋子里会有奇怪的声音……

“拿走拿走。”龙祁世冲她说着,转头看向顾珏清,“顾卿家,看来你这府里的下人不太合格,有这么打扫屋子的吗?这两样东西留在你屋子里哪能睡得好觉?这就是你平日里太放纵下人的后果,朕看你就是不够严厉,以后要严一些才好。”

“微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今日真是让陛下见笑了,微臣跟您保证,下次您再过来的时候,不会再让您见着老鼠。”

“嗯。好了,朕要带着贵妃回宫去了,今日出宫也算是有收获,从你这里拿了那么多腌菜,可以吃挺久了。贵妃有喜的事,让朕心情甚好,朕回宫之后就要宣布此事,大摆筵席。”

“微臣再次恭喜陛下与娘娘。”

龙祁世带着李湘水走出房门,李湘水在经过顾珏清身旁时,冲她勾了勾唇角,随即收回了视线,和龙祁世离开了。

顾珏清能看得出来,李湘水心里也是蛮高兴的。

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她的地位更加难以动摇。

若能是个皇子,最好不过了。公主在许多情况下难以摆脱远嫁联姻的命运,皇子更容易守在母亲身边。

望着大堂里剩下的三坛腌菜,顾珏清走上前,自己夹了点儿出来吃。

酸甜的和微辣的都被那两位挑走了,剩下的就是重辣的和咸的。

那两位倒是挺会挑的。

“什么味道?有点怪怪的。”房门外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顾珏清转头一看,是卫长琴。

得知皇帝和贵妃驾临,他刻意回避,等到他们走了,他才现身。

“我在吃腌菜。”顾珏清悠然道,“腌菜闻起来都是会有一点儿腌制过后的味道,很正常,有些人不太喜欢这样的味道,但是吃起来真的不错,来一口?”

卫长琴见顾珏清吃得津津有味,便走到了她面前,张口吃下了她喂过来的菜。

“这么辣……”

“口味清淡一点的孝敬皇帝和贵妃了,他们把重口味的留给了我,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咸菜?配粥不错。”

卫长琴摇头,“咸的就不尝了。”

顾珏清放下了筷子,把菜坛的盖子重新盖上了,“今天差点被蓝羽雀给害了,幸好李贵妃耳聪目明,帮着打了掩护,否则……”

“怎么回事?”卫长琴蹙了蹙眉,“皇帝可有发现蓝羽雀的存在?”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也差点发现了。”

顾珏清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卫长琴静默了片刻,说道:“得想个办法应付紧急情况,如果皇帝下次也突然驾临,你来不及把蓝羽雀转移,还是得扔到柜子里藏着,它要是又不安分发出声音来,皇帝就很难不起疑了,哪有人的屋子天天都有鸟飞进去的?飞一次是意外,再飞可就蒙混不过去了,李贵妃也不可能次次都陪同皇帝过来。”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顾珏清道,“对了,刚才李贵妃被诊断出有喜,刚好帮了我的忙,让皇帝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接下来贵妃要安胎了,她大概会少出宫,你回卫府见到神墨的时候,跟神墨说一声,让他制一些安胎的药丸给李贵妃送过去,贵妃的食欲也不大好,问他是否有药膳能够调理,这方面他肯定是行家。”

“李贵妃若知道你这么关心她,大概会很高兴罢?”

“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她有了孩子,刚好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以后的日子,她绝对不会孤独寂寥,我这个地下情夫的存在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从她的人生中消失,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顾珏清说着,握上卫长琴的手,“我跟着你离开以后,祁国不会再有顾相这个人了,我可以失联,或者诈死,让所有人以为我人间蒸发,哦对了,如果长琴你对我不好,我或许会考虑继续回来混,到时候想个好点的借口圆谎,皇帝应该还是愿意让我继续为他效力的,别的就先不提了,我这一手厨艺走到哪里都能自力更生。”

“可别胡言乱语了,我哪能对你不好。”卫长琴抬起了手,指尖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能不能找到一个比我对你更好的人?别想了,你肯定找不到,小清你跟着我,不用担心我会放弃你。”

“我对你自然是有信心的,不过我还是要声明,我绝不依附任何人而生活,我跟着你走,不是因为想要依附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怕你离我太远会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烂桃花,所以,我得紧紧看着你,我不能接受恋人分别两地,你回去复仇我陪着你,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想去哪里游山玩水,你也得跟随我,行不行?”顾珏清说着,朝他曲起了小拇指,“拉勾,这是咱们之间的约定。”

“拉勾,是小孩子喜欢的。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童趣,我就陪你一起。”卫长琴说着,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勾上了她的,“将来,你陪我,或者我陪你都行,没有谁依附着谁而生活,我们相伴在一起,是因为彼此不愿分离,我们永远是平等的。”

“好。”

拉完勾之后,顾珏清在卫长琴的脸颊上飞速地落下一吻,“交代你的事情可别忘了,记得去跟神墨说,给李贵妃安胎的事情。”

“不会忘的,顺便跟他提一提,怎么治治蓝羽雀。”卫长琴说到这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提到神墨,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提醒,想要应付蓝羽雀的不安分,又不能使用暴力的手段被蓝羽雀记恨,那就……给蓝羽雀喂药吧,神墨那里肯定有我们需要的。”

“喂药?你的意思是,如果陛下突然驾临,我来不及把蓝羽雀给转移,就给它吃能够致使它昏迷的药,让它能够保持安静。”

“对,我觉得这个办法就挺不错。这种手段算不上粗暴吧?神墨那里有不少迷药蒙汗药之类的玩意儿,去问问他,有没有效果立竿见影的迷药,一吃下去就倒的那种,这样就能够应付皇帝陛下突然驾临,等他离开之后,再把蓝羽雀唤醒。”

“唔,有道理。”顾珏清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

次日午时,卫长琴外出归来,去了顾珏清的房间。

“小清,药丸我带过来了,可以先给它试试。”

卫长琴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琉璃瓶子,一个瓶身绑着红绳,一个瓶身绑着蓝绳。

琉璃瓶子里装着的药丸,只有红豆那么大。

“神墨说,这药丸就是专门拿来对付动物用的,而且是入口即化的那种,绑着红绳子的这一瓶,喂下去就很快昏倒,绑着蓝绳子这一瓶,喂下去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够醒来。”

“好,我这就把它抓来试试。”

顾珏清说着,走到床尾把鸟笼放了下来,搁在了桌子上。

“顾小宝,来,有好东西吃了。”

卫长琴已经倒出了一粒药丸,投到了鸟笼里的食碗中。

平时顾珏清往里扔瓜子仁或者核桃仁,蓝羽雀很快就会啄食,而这次,它盯着那颗药丸好片刻,也没下嘴去啄。

“它不会是有点怀疑了吧。”卫长琴道,“也许它觉得这东西不像好吃的,小清,要不然你再扔点瓜子仁进去,也许它会全吃掉。”

“好。”顾珏清迅速嗑了一些瓜子,把瓜子仁都放到了食碗里。

蓝羽雀开始低头啄食,卫长琴与顾珏清看着它把瓜子仁一点一点地吃掉,但就是不吃那颗药。

“这小家伙有点机灵,我甚至怀疑,我们说话它可能明白意思,至少它懂一部分。”

“有点儿意思。”卫长琴道,“我觉得它不可能全懂,说不定能理解个两三成,既然它不愿意吃,那就强行塞吧。”

第322章 干扰了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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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能强行喂了。”顾珏清说着,便要去打开鸟笼。

“你不是说,它会啄你吗?”卫长琴把顾珏清的手推开,“我来吧。”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收回了手。

卫长琴打开了鸟笼门,修长的手迅速伸进去,抓住了蓝羽雀的身子,把它抓出了鸟笼。

蓝羽雀低头啄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卫长琴也不甚在意,拿起了那一粒药丸,塞进蓝羽雀的嘴里去,同时,两只手指扣住了它的鸟喙,不让它张口。

只要它不吐出来,那颗药很快就会化掉了。

蓝羽雀瞪着一对小眼睛看他。

片刻之后,它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缓缓合上。

“这药还真有用。”顾珏清笑了笑,从琉璃瓶里倒出了一粒解药,“再把这个吃下去,看看是不是能很快醒。”

昏迷之后的蓝羽雀,对它喂药更加容易,把解药给它吃了下去,放回了鸟笼子里,等候了片刻的时间,它便悠悠转醒。

“醒了。”顾珏清道,“从今以后,我不用再担心它跟我闹。”

蓝羽雀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扇动着翅膀用力地拍打笼子。

它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吃了不好的东西,脾气上来了。

“让它自己扑腾一会儿吧,累了总会消停的。”

顾珏清把鸟笼子挂回了床尾。

转身之际,险些撞上了卫长琴的下巴。

“做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还站得这么近,一转身就差点撞到你了。”

“小清,我从神墨那里还要了一样好东西。”卫长琴说着,举起了手,手里是个墨绿色半透明的瓶子,里面似乎流动着浓稠的液体。

顾珏清见此,询问道:“这是?”

“精油,用来推背、揉肩膀或者揉腰。”卫长琴道,“你之前不是说腰酸吗?我用这个精油来帮你按揉肩和腰,有利于舒筋活血消除疲惫,有益无害。”

“不愧是神医啊,存了这样的好东西。”顾珏清笑着拿过了瓶子,打开瓶口的盖子闻了一下,一阵草木的香气传入鼻中,清新不浓郁,十分好闻。

“植物精油吧?”她道,“闻起来似乎有花草的方法。”

“不错,据他亲口说,还加了些名贵的药材,一般人找他高价买都是买不到的,只有咱们这么熟悉的关系,他才舍得给。”卫长琴唇角轻轻扬起,“小清想不想体验一下?”

“你平时给我按摩,都是隔着衣服的,这回要用上精油,那就不能隔着衣服了吧?”顾珏清问道,“是不是得把衣裳脱了?”

“明知故问。难不成你觉得这精油倒在衣服上按摩也能有效?当然是要接触肌肤的,我得倒在手心里,搓热了之后给你按揉,你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体验,会觉得温暖而且惬意。”

卫长琴说到这里,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你似乎有一点点犹豫?怎么,还担心我把你看光么?你的便宜早就被我占光了。”

“嘁,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顾珏清翻了一个白眼,“就像你说的,我的便宜早就被你占光了,何必在你面前太过羞涩呢?如果你只是单纯想要帮我按摩,我自然是很乐意接受,我只是在担忧,长琴你会不会突然化身成豺狼虎豹扑上来?我还没休息够呢,很难消受你的热情。”

卫长琴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事,难道我平日里表现得还不够善解人意吗?明知道你还未恢复精力,哪能迫不及待地就化身豺狼虎豹?我一心想着帮你消除疲劳,你却对我的定力如此没有信心,既然信不过我,那你就找顾桃紫来帮你按揉吧。”

说着,他便转过了身。

“长琴,我刚才跟你说笑呢。”顾珏清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我觉得你之前帮我按揉的力度不轻不重,正合我心意,要是换个人来,我还不一定能适应呢,还是你来。”

“不怕我化身禽兽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那只是玩笑话罢了。”顾珏清把精油塞回到了他的手上,“交给你了。对了,记得把门栓紧了。”

卫长琴走到门后,把门关上栓好,这才转身。

抬眼的那一瞬间,就看见顾珏清背对着他在宽衣。

她已经解下了衣带,褪去了外衣,正准备褪去中衣。

望着她纤细高挑的背影,卫长琴定了定心神,朝着她缓缓走了过去。

她还没休息好,他可不能随意地浮想联翩了。

褪去中衣后,便是一层又一层的白纱,那是……缠胸用的。

为了达到女扮男装的最佳效果,她平日里总得用纱布在胸膛前裹上一层又一层,缠紧了之后,穿上两层衣服,外表看起来便是一马平川的男子。

卫长琴这一刻觉得有些心疼,走到顾珏清的身后道:“长年累月缠着这么个东西,会不会觉得十分难受?”

“一开始的确会觉得挺闷的,不过时间长了之后,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顾珏清不甚在意地说道,“你不是曾说过吗?胸不在大,不平则行,我身上没几两肉,你不嫌弃吧?再说了,其实我也不平,这几层纱布拿下来之后,也还好吧?”

“不是平不平与大不大的问题。”卫长琴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我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不用大,大了还累赘,练功夫都不能身轻如燕了,你如今这样的身板就挺好,我在意的是,这几层纱布紧紧地勒在身上太难受了,身为正常的女子,本不用被这些纱布束缚着。”

“唔,不缠这个的确很轻松,但是要扮男装,胸膛的形态真的很重要,不能显出半点女子的曲线出来,反正我也不会一直缠着这个的,以后总有轻松的时候。”顾珏清笑着伸手拍了拍卫长琴的脸颊,“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缠着也不会给变小的。

顾珏清把那层纱布给解了下来,趴在了床榻上,拿枕头托着双臂和脑袋,露出整个光裸的背部。

卫长琴坐在她的身侧,把瓶子里的精油倒了少许在手上,搓热了之后,便把掌心贴在了顾珏清的背部,来回搓揉她背部的细腻肌肤。

把精油在她背部抹得均匀了,他便开始从她的腰部按摩到她的肩处,再从肩膀处沿着背部回到腰部,如此反复按揉。

顾珏清觉得背后十分温暖,无比惬意。

有人帮着按摩的感觉真好啊……

良久的时间过去之后,她朝着身后的人问道:“长琴,你累不累?不如就这样吧,换我帮你按揉,你也把衣裳脱了爬上来。”

“不用。”卫长琴道,“这个精油是舒筋活血,消除疲惫用的,我身上没有半丝疲惫的感觉,用不上这个,别浪费你的力气。”

“怎么能是浪费力气呢,就算不疲惫?用这个按揉也很舒服的,我觉得你也该体验体验。”顾珏清转过头看他,“把我的衣服拿来给我披上。”

“不给。”卫长琴冲着她莞尔一笑,“既然觉得舒服,就再多给你按揉一会儿。”

说着,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身,“小清,你的肌肤还真是细腻,像绸缎一样,一抚上去,让人觉得很难抽手,我喜欢这绸缎般的触感,让我多接触一会儿。”

顾珏清:“……”

为何他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调情的话。

“行行行,你喜欢帮我按摩,那就继续按吧。”顾珏清睡着,又把头趴回了枕头上,惬意地闭目养神。

卫长琴方才的那番话虽然不太正经,他的双手却一直是很规矩的,除了给她的背部按揉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顾珏清原本只是在闭目养神,这会儿竟然就有了睡意,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很快,空气中就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卫长琴看出她睡着了,目光中泛起柔和的笑意,收回了手,从屏风上拿下了她的中衣给她穿上。

对于他的气息,她有了下意识的信赖,他帮她穿衣裳的时候,她并未被惊醒。

穿好了中衣,他让她平躺在床榻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了。

望着她静谧的睡颜,卫长琴俯下了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

顾珏清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又回到了她和卫长琴成婚的那一天。

他们身穿大红喜服拜天地,在亲人的见证之下,完成了一个简洁却遵循了仪式的婚礼。

她回到新房等候了没多久,便听到了房门外响起脚步声,卫长琴过来揭开了她的盖头,与她一起喝了交杯酒,之后,她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朝她缓缓逼近。

差一点,再差一点就能够亲上了。

快了,就插一根手指的距离。

忽的,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传入耳中——

“小清,你睡得太久了,该起来吃饭了。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快起来。”

顾珏清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被迫睁开了眼睛。

卫长琴俊美无瑕的脸庞映入了视线之中。

“起来吃饭。”他道,“想睡觉也得吃完了再睡,不能不吃。”

“你就不能晚点叫醒我吗?”顾珏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醒我,你干扰了我的好梦。”

卫长琴闻言,微一挑眉,“你梦到什么了?被我叫醒让你觉得心情这么不爽。”

“我梦到……”顾珏清说到这里,略微有些犹豫。

“你不缺财富,也不缺势力,更加不缺夫君,我想不通你到底还缺了什么?需要做梦去实现。”卫长琴悠悠道,“可别是梦见自己当女皇帝,号令群雄了吧?若真如此,我确实是有罪过了。”

“是啊,我的确梦见自己当女王了。”顾珏清轻咳了一声,“梦里,我十分神气,你对我俯首帖耳,求我宠幸。”

“我尊敬的女王陛下,我是你忠贞不二的臣子。”卫长琴一本正经地道了一句,“是这样的口气吗?”

顾珏清被逗乐了,“是是是,跟这样的语气差不多。”

“那我是不是可以求你临幸我?”卫长琴趁机提条件,“醒来之后,有没有觉得身子的疲乏感消除了不少?如果你觉得精神足够好,这两天夜里就找个时间临幸我一下吧。”

顾珏清:“……”

她轻咳了一声,“长琴,你帮我按摩的时候那么老实,就是为了提这个要求吧?想让我尽快消除疲惫恢复精神,然后才有精力继续让你侍寝?”

“你可以这么想。”卫长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该衣冠楚楚的时候,我比谁都一本正经,你不能否认。”

“没错,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趁着按摩吃我豆腐,可你一点都没吃,我还纳闷呢,真这么老实吗?原来只是为了事后福利,才隐藏了内心深处的禽兽想法,长琴啊,我可真没想到你是如此邪恶的人。”

“即使邪恶,也只对着你一个人邪恶。”卫长琴的口气依旧云淡风轻,“再也不会对着其他人邪恶。”

“那是自然。”顾珏清想了想,道,“为了答谢你的服务,本相就成全你,那就……明晚?今夜我还是要休息。”

卫长琴欣然应允,“好啊。”

……

一夜过去。

次日上午,顾珏清下朝了之后,乘坐马车经过热闹的街市,微风拂动着马车的窗帘,带进了一阵甜香味。

是糖炒栗子,感觉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停车。”顾珏清便着车夫说道,“本相下车去买点东西。”

马车停了下来,顾珏清掀开帘子跃下了马车。

本来准备去买糖炒栗子的,一个转头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蔚蓝色身影。

那是神墨,正站在一个卖瓜子的小摊前。

顾珏清见此,连忙走到他的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神墨转过了身,笑道:“顾相,这么巧?”

“是啊,没想到在这大街上碰到你,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借一步说话。”

顾珏清拉着神墨走到了不远处僻静的街角,小声询问道:“那个,我就是想请教你一下……你这里有没有很靠谱又不伤身的避孕之法?”

第323章 避子药

神墨闻言,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你担心自己会怀?”

“你这不是废话么?现在是什么时期,我和长琴是什么样的身份?要是多一个小孩,总觉得会有些麻烦。”顾珏清一本正经道,“等我彻底摆脱顾相的身份之后再说吧,在离开祁国之前,我可不想意外怀孕。”

神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顾珏清瞥了他一眼,“我的想法很好笑么?你身为大夫,难道没有人跟你请教过这样的问题么?快回答我,你那到底有没有药?”

“其实,在你提出来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了。”神墨道,“准确来说,在长琴决定成亲时,我就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这东西。”

“未雨绸缪,好样的。”顾珏清哥俩好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你的本事,能够无副作用吧?”

“当然,回头送到你府上去。我都给你包好了,每次放半瓢水煎,煎了之后倒出来也就小半碗,不苦,闻着还挺香的,我找人试验过了,你放心喝就是。”

“有劳你了,对了,这药是什么时候喝”

“喝一次,五日之内不会怀的。”神墨悠然道,“记得自己算好时间,若是忘记喝或者记错时间意外怀孕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顾珏清干咳一声,“知道了,多谢。”

喝一次,可以预防五天,已经算得上极其方便。

这个时代大多数避子药都是事后喝,且,寻常的避子药常年喝可能导致不孕,于是许多烟花之地的女子终生不会孕育孩子,据说宫廷里的药是最好的,不良影响也是最小的。

而神墨开的药绝不会输给皇宫里的,她喝着也放心。

“好了,我也该回府去了,咱们改日再聊。”

顾珏清转身之际,听见一声轻语传入耳中,“年轻人要节制,莫要太过放纵。”

顾珏清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头白了一眼神墨,“不正经。”

“明明很正经。”

“懒得跟你说。”

顾珏清回到了马车上,冲着车夫说道:“回府。”

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

正午时分,顾珏清半躺在庭院的藤椅上晒日光,正准备亲自去厨房里做些东西吃,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前头传来。

她抬眼望去,是护卫抱着一个盒子过来了。

“相爷,刚才大门外来了一个姓沈的,说这些是您上午找他买的药,他把药留下之后便离开了。”

顾珏清闻言,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包。

神墨的动作还是挺快的,不到一个时辰就送过来了。

正好要去做饭,干脆把这药也带去厨房煎。

顾珏清把整盒药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放到了衣柜的角落里,取出一包去了厨房。

让下人帮她添柴烧水、洗菜剁肉之后,便叫他们退下,厨房里只留她一个人。

她把药倒进炖锅里煎,便转头去做午饭了。

煎药基本都不会太快,虽然只放了半瓢水,也能空出一部分时间来做饭。

中午准备做个肉酱面,上个月做过一次,长琴说味道很好,这面做起来也不费工夫,差不多能跟药一起完成。

顾珏清一边看着面的火候,一边看着药的火候。

药还是比面快了一些,都已经沸腾了,顾珏清便拿抹布握着药罐的把手,把药汁倒进了碗里。

空气中原本就弥漫着淡淡的香味,随着药汁被倒出来,那香味便更加浓了些。

话说回来,这个药的药汁倒出来是姜黄色的,有那么一点儿像鸡汤,闻着也比一般的药香味更好闻一些,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药的作用,她大概会把这碗药当成汤。

药才煎好,温度有些灼人,不能马上入口,顾珏清便打算放着凉一会儿再喝,转过身去继续看面的火候。

面似乎也快好了。

顾珏清拿了两个碗放在灶台前,等着盛面。

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中,“大老远的就闻见香味了,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顾珏清没有回头,应道:“你上个月吃过的,肉酱面,你不是说挺好吃的吗?今天中午我正好想起来了,你再等候片刻,就快好了。”

“肉酱面?你若是不提起来,我都快忘记了。”卫长琴悠然说道,“从你这里吃到的美食不计其数,哪能样样都记得住?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吃。”

“也是。”顾珏清笑了笑,拿起筷子去夹锅里的面,夹了几根到碗里尝了尝,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把肉酱拌下去就好。”

“小清,我有点儿渴了,你是不是有炖汤?”

卫长琴站在厨房外问了一句,视线在厨房内扫了一眼,看到小桌上的一碗姜黄色汤汁,走过去端了起来,“你炖鸡汤了吗?怎么只有汤没有肉。”

随即他又觉得不太像鸡汤,鸡汤不是这个香味的。

不过,炖汤也有各种不同的方法,不同的配料,炖出来的香味也不同,也许是他曾经没有喝过的一种汤。

“我没炖鸡汤啊,中午吃的是面,不容易口干,我也就没想起来要炖汤,你若是觉得口渴,可以来喝点儿面汤,虽然清淡,喝起来也尚可。”

顾珏清回答着,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了头。

只见卫长琴端着她那碗药,凑到了鼻翼前,“不是鸡汤,莫非是鱼汤?闻着挺不错的。”

“别喝!快放下。”顾珏清连忙开口道,“那个是我喝的,你不能碰。”

卫长琴闻言,抬眸看她,“你的反应怎么如此大?这个究竟是什么,喝一口能怎样?”

顾珏清听着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冒出了一个整人的念头。

其实刚才不应该阻止长琴,就该让他先喝一口,等他喝完之后再告诉他实情,如此一来,他的脸色必然会很好看

她可以记着他这段黑历史,以后拿出来逗他。

可惜,刚才下意识就阻止了。

“这个汤是滋补养颜用的。”顾珏清笑道,“这是我高价买回来的,就炖出了这么一丁点,你就别跟我抢了吧?你一个爷们,皮肤已经够好了,就别再滋补了,不过,听说这个汤喝起来真的很不错,口感甚好,无比鲜美,你可以先尝一口,再告诉我味道如何。”

卫长琴闻言,应了一声,“好。”

说着,便把碗端到了唇边。

顾珏清的眸底浮现了一丝期待。

赶紧喝一口,以后就有机会拿来嘲笑他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卫长琴便放下了碗,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如果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何必偷着乐?从你的眉眼到你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一种名为恶趣味的情绪,八成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罢了,你自己喝吧。”

说着,把碗放下了。

顾珏清:“”

卫长琴这厮,太了解她了,一不留神泄露出某种情绪就被捕捉到了,看来以后要留神着点,在他面前把情绪藏好。

“小清,有件事情你好像给忘了。”卫长琴看向了她的身后,出声提醒道,“我们的肉酱面”

“面!”顾珏清立刻惊觉,转过身道,“差点就给忘了,哎呀,火候太过了,有些糊了。”

她煮东西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这一回怪她记性不好。

好在没有耽误太多时间,没有糊得太多。

把面打捞了起来,和事先准备好的肉酱拌在一起,弄好了两碗肉酱面之后,她转过头冲着卫长琴道:“可别嫌弃,将就着吃吧。”

“我何时嫌弃过你的手艺。”卫长琴走上前尝了一口,道,“还好。”

顾珏清已经去端起之前的那碗汤,尝了尝温度,很刚好,便迅速喝完。

一口气喝下之后,咂了咂嘴,“这是我喝过最不难喝的药了,只有一点点苦味,还香。”

“药?”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你刚才说这个是滋补养颜的,果然是在忽悠我,到底是什么?”

顾珏清不打算忽悠他了,实话实说,“避子药,我从神墨那里讨的。”

卫长琴:“”

幸好刚才没喝,否则会被她嘲笑很久。

得知她喝避子药,他小小地讶异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很合理。

她考虑到了如今的环境与身份,不想多一个孩子来增添麻烦。

“长琴,有些事情我不用解释你也能明白,因为我们心照不宣,一两年之内我不打算要孩子,你能理解吧?我们年纪尚轻,不用太快考虑生儿育女。”

“你决定便好。”卫长琴并无意见,“等你何时想要了,咱们再商量。”

“这么好说话。”顾珏清试着又提出了一个要求,“若将来我们有两个孩子,第一个跟你姓,第二个跟着我姓怎样?”

“自然可以。”卫长琴依旧答应得很快,丝毫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询问道,“这个药是怎么个喝法?不会有其他不太好的影响吧?”

“这是神墨开的药,我觉得比太医院的都好,还担心什么不良影响?喝一次,管五天。”顾珏清慢条斯理道,“放心吧。”

“那就好。”卫长琴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轻轻缠绕着,“昨日答应过我的事情可别忘了,今夜”

“知道了,我没忘。”顾珏清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端面。

该正经的时候,他比谁都衣冠楚楚。

化身豺狼虎豹的时候,他大概也不会客气。

穿上衣裳和褪去衣衫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是夜,月光皎洁。

顾珏清在浴池里洗浴,正洗到一半,敏锐的听觉让她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她转过头,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我还没洗完呢。”她朝着浴池边的那道修长身影说道。

“我也还没沐浴呢,一起如何?”卫长琴在浴池边坐了下来,用手掬起了水,手掌倾斜,温热的水便顺着指尖流淌在了顾珏清光滑的肩膀上。

顾珏清觉得耳朵有些发热,“别一起洗了,我没试过在水里那什么,在水里恐怕也不太方便吧?还是洗完回房间去吧,别弄太多花样了,毕竟我们经验不足。”

“小清啊,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纯洁的呢?”一声轻叹传入了耳膜里,随即一只手掌抚上了她的后脑勺,“你刚才说别玩太多花样?我压根就不知道能玩什么花样,也没想过在水里那什么,只不过是单纯沐浴,没像你想的那么远。”

顾珏清:“”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她邪恶?

“莫非你的脑海中在想象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花样?”卫长琴的语气里带着惊诧,“都有些什么样的花样?不妨说出来听听,让我也见识见识,小清啊,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豪放,是不是背着我私底下看了不少春宫,想和里面的人物学习?”

“我才没有呢!”顾珏清反驳了一声,“就知道寻我开心,还不是担心你在水里化身豺狼虎豹?你也不想想看,你曾经写过一首什么样的诗?诗的后面几句你还记得吗?”

卫长琴:“”

是了,那首求爱铭,最后两句是这么写的

可否抱一抱,亲一亲?无朝堂之乱耳,无公务之劳形。草丛和竹林,浴池或凉亭,来几回:巫山**。

草丛和竹林,浴池或凉亭

眼前的就是浴池了。

“想起来了是吧?”顾珏清底气十足道,“诗是你写的,可不是我写的,还敢笑我邪恶?也不知道是谁先邪恶,成亲之前就能想象出这么多画面,你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在脑海里对我耍流氓,别否认了。”

原本是想逗顾珏清的,此刻被反过来嘲笑,卫长琴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勾唇笑了笑,“原本还想在你面前维持君子形象,却已经被你在心底认为是流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忙着纠正形象了,做个彻底的流氓。”

卫长琴说话时,已经宽衣解带。

顾珏清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耍流氓还要找一本正经的借口,真的是

忽听耳畔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324章 马志丰之死

有不少水花溅到了脸颊上,顾珏清伸手抹去,抬眸之际,便看见卫长琴已经游到了她面前,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雪白中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晶莹锁骨与白皙的胸膛。

顾珏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先说好了,洗澡可以,其他事情回房去做……”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卫长琴的双手已经拥住了她的身躯,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放心吧,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地点随你定,不想在浴池里试,我自然不强求,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

顾珏清闻言,唇角轻轻勾起,长臂一伸,捞过岸上的毛巾递给了他,“帮我擦背,等会儿我也给你擦。”

卫长琴接过毛巾,帮顾珏清擦拭着光滑洁白的背部,力道不轻不重。

“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不错,保持。”

沐浴完毕之后,两人离开浴池,穿上了衣裳。

此刻已是深夜,在府里走动的人不多,再加上浴池离顾珏清的卧室也近,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卧室里。

顾珏清栓上门,才收回手,便察觉到身子腾空了。

是卫长琴把她打横抱起,低头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悠悠道:“今夜用的是雪莲花香露?我喜欢。”

顾珏清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那你下次也用我喜欢的玫瑰香露,可好?”

“好。”卫长琴抱着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色走到了床榻边,俯身将她轻柔地搁在了榻上,询问道,“小清,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太暗了?”

“是挺暗的,连你脸部的轮廓都看不清楚。”顾珏清道,“点一小盏灯过来吧?”

下一刻,她便听见他的轻笑声传入耳中,“不用点灯了,我这里有能够照明用的东西。”

说着,他将手伸到了外衣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一抹暖黄色的光亮出现在了夜色里,照亮了他的轮廓。

本就俊美无瑕的脸庞,在柔和的光亮照耀下,更增添了一抹朦胧之美。

“什么东西,是珠子吗?”顾珏清把手伸到了盒子里,掏出里头的东西一看。

葡萄般大小的圆珠,手感光滑冰冷,珠身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可以照亮一块小区域。

照耀整个屋子是不够的,但是床榻上的这几尺地方,绝对够用了。

“这是夜光珠的一种,是不是比点灯方便多了?”卫长琴道,“放在床头处,我们都能够看到彼此,这光芒也不刺眼。”

“挺不错的,想不到你还特意准备了这个。”顾珏清把珠子放在了枕头边,再抬眸时,卫长琴的脸庞已经凑近了。

“小清,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额……”

顾珏清都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被卫长琴落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她没机会再开口了。

她察觉到卫长琴的手已经滑进了她的衣领内,望着他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令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卫长琴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领上,试图扯开。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分外霸道却又不失一分温柔,辗转在唇齿之间,缠绵悱恻。

顾珏清那原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朦胧而恍惚了。

卫长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中衣上,将那中衣的衣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幔帐浮动,遮住了一室春色。

……

激情退却,已经是后半夜了。

顾珏清平躺着,只觉得身上依旧有些酸麻,却比头一次好了许多。

她觉得有些口干,想要起来倒杯水喝,试图起身的时候,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耳畔是他柔和的嗓音,“还不睡觉,准备去哪儿?”

“有些口渴。”顾珏清道,“想去倒杯水来喝。”

“我就在这,何必要你亲自去倒,端茶递水的事吩咐我就行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好好躺着吧。”卫长琴的唇角轻扬,扣着她腰肢的手捏了捏,“身子还会觉得酸痛吗?”

“还是有点儿,不过比上次好多了呢。”顾珏清说着,试图把搁在腰上的那只手扯下来,“长琴,你别挠我痒痒,你明知道我怕痒的……”

他那只手不安分地对她又捏又掐,力度十分轻,还真的像是在挠痒,让她忍不住想要发笑。

顾珏清不说自己怕痒还好,这么一说,卫长琴似乎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用指尖轻挠着她的肌肤。

顾珏清不再跟卫长琴客气,直接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你这手要是再不老实,我可就要掐你了!刚才不是说要给我倒水吗?快去。”

卫长琴眉头轻挑,收回手,掀开了被子下榻,“这就给你倒去。”

他很快倒好了水回到床榻边,顾珏清也坐起了身,接过了水杯就喝。

“慢点喝,不够我再去倒一杯来。”卫长琴道。

“够了。”顾珏清解了渴,便重新躺了回去,“我得睡了,明天还要早朝呢。”

“早朝回来,我再给你按肩膀揉腰。”卫长琴轻抚着她的发丝,“睡吧。”

“嗯。”顾珏清应了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皮。

……

一夜过去。

次日上午,顾珏清在去皇宫的路上打了好几个哈欠。

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那般清晰,街上的吆喝声混合着说话声那般嘈杂,可就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她还是有些想睡觉。

后半夜才睡着,早晨又起得早,有些睡眠不足啊……下朝回去了之后得补补觉才行。

她打着瞌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她听见车夫的声音传了过来,“相爷,到了。”

顾珏清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下车。

得先打起精神去上早朝,反正这位皇帝陛下上朝的速度也很快,没什么事情可说便会很快退朝了,她也好回家补觉,顺便享受卫长琴提供的按摩服务。

顾珏清一路走向大殿,这个时间段,周遭有不少大臣们在走动,与她去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她无意中听到了几句议论,让她有些吃惊。

“马大公子竟然会横尸河边,实在是太过凄惨了。”

“马太师在天之灵若是得知此事,恐怕是不会安息的啊。”

“马家今年可谓是流年不利,先是太师气绝身亡,再是太师夫人连同马大公子犯了欺君之罪,太师夫人被陛下赐死,陛下仁德,对马大公子网开一面,可即便是陛下放过了他,老天爷也没放过他啊。可惜了,才三十出头呢。”

顾珏清把这些议论声全都听在耳中,心中有了思索。

有句话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人一旦有了喜事,可能会因此遗忘某些不太开心的事,这个道理在她身上得到了实践。

若非这些大臣们提起了马志丰,她真的都快忘记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只因这个家伙在她心里向来微不足道。

她记得长琴之前跟她提起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太师与太师夫人已经去地下团聚,马志丰接连失去双亲,心中的怨恨必然如野草般疯长,留着这样一个人在世间,对她可能会有不利的影响。

长琴的建议是除掉马志丰,而她也的确要采纳他的建议,可还没等她有动作呢,马志丰竟然翘辫子了?

横尸河边……会是巧合吗?

这个死法听起来,不就是长琴打算给马志丰安排的么?

她还记得她问长琴,打算给马志丰一个什么样的死法,长琴当时的回答便是:醉酒溺死。

“饮酒过多,失足落水。经历父母双亡这等大事,心情消沉到了极点,跑去借酒浇愁,这很说得通吧?喝起酒来就没个分寸,喝得醉醺醺,这也十分正常吧?醉得太厉害,看不清楚,恰好走过河流边,脚下不稳跌了一跤,由于醉意无法维持平衡,更不能自救,因此而溺亡。合理吗?”

长琴所安排的这一出‘意外’,其实是蛮合理的。

马志丰之死,是他做的么?

顾珏清正在思考着,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声冷嘲——

“你们觉得马大公子是死于意外吗?我倒是不觉得,这没准就是一出谋杀,却刻意要伪装成意外,目的就是为了让刑部不去追查。”

顾珏清闻言,翻了个白眼。

说话之人是蔡士常。

别人会不会怀疑她?这不知道,但她知道,蔡士常一定会怀疑到她头上。

马太师已死,朝堂上跟她最不和的,是蔡士常了。

而蔡士常在其他人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对她的疑心,“有些人或许表面上劝着陛下对马大公子网开一面,给马太师留下继承人,实际上却是阳奉阴违,对马大公子痛下杀手。”

“蔡大人,听您这话里的意思,您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了。”旁边一位官员接话道,“敢对陛下阳奉阴违,那胆子可真不是一般大,蔡大人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吧?”

“许多事情咱们拿不到证据,但是可以推测得出来。”蔡士常淡淡道,“质疑马大公子死因的人绝不止我一个,只是许多人不敢站出来说而已。”

顾珏清听到这里,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了个身,冷眼看着七八尺之外的蔡士常,“怀疑本相怎么不敢走到本相的面前来说?在本相身后叽叽喳喳的,甚至敢说本相对陛下阳奉阴违。”

“咦,我也没指名道姓啊,顾大人怎么就迫不及待地对号入座了呢?”蔡士常走到了顾珏清面前,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下官刚才没有提到顾大人一个字,下官只是在说,马大公子不像是死于意外,有极大的可能是被人蓄意谋杀,下官没说您是凶手,您激动个什么?”

“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见长。”顾珏清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怀疑的人不是本相,那是谁?”

“顾大人,早朝的时间就快到了,咱们站在这里争执有些不太合适吧?”蔡士常道,“麻烦您让一让,咱们该去大殿里等候陛下。”

“你不把话说完,本相就不让你过去。”顾珏清心里有了思量,面上摆出一副恶劣的态度,“说,你怀疑谁杀了马志丰?现在就说,本相来跟你一起分析分析。”

“此事,等陛下提起的时候咱们再谈。”

“陛下日理万机,你我身为臣子就应该替他分忧解难,陛下如今还没到,你也不用急着进去站好,咱们可以迅速解开马志丰的死亡之谜,这是给刑部省事了。”

顾珏清说话时,周遭已经有不少官员围了过来。

曾经与马太师交好的官员们纷纷出声。

“顾大人,您对着蔡大人发什么火气呢?他只不过是替马大公子觉得惋惜而已,就算是怀疑到了您的头上,也不该怪他。”

“正是,顾大人与太师不和睦,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太师与太师夫人接连死去,马大公子深受打击,借酒浇愁,他们的死与顾大人您有些牵扯,所以,马大公子身为一个孝子,难免会对您心生怨恨,这难道不合理吗?”

“顾大人是何等的精明,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因此,以顾大人的心思和手段,对马大公子下杀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说明顾大人就是凶手,其实我们心中也有些怀疑您,所以能够体谅蔡大人的心情。”

顾珏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面上并无慌乱之色,只是往后站开了几步。

这些人凑得太近,不方便她出脚。

都想借着这件事情弹劾她,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最有理由杀马志丰的凶手。

然而这一回,她没动马志丰。也许是长琴动手的。

不管是谁动手的,杀人的这个罪名都不能落在她头上,面对这些质疑她,官职不如她的人,跟他们讲道理简直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跟他们动粗。

于是乎,站在不远处看戏的官员们接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顾大人抬起了腿,把方才质疑他的几位大臣们,每个人踹了一脚!

第325章 打架斗殴

看热闹的官员们一阵哗然。

本着看热闹不插手的心态,他们并不想站出来指责任何一方,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上身,因此,他们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大声喧哗,只是悄悄讨论着——

“顾大人脾气也太大了吧?她给人脸色看也就罢了,怎么还动上脚了呢?”

“我倒是觉得这不稀奇,她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说不定马志丰之死与她真的没有关联,她才会如此有底气地发火,有些人一旦被冤枉就会很暴躁,蔡大人等没有证据便胡乱猜测她是凶手,挨踢也算是活该。”

“此言差矣,有些人受冤可能会暴跳如雷,可也有那么一部分人,大发雷霆是因为被揭穿了罪行而恼羞成,你们觉得顾大人像是前者还是后者?”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你没看见那几位被踢的大人么?他们挨踢是因为他们话多。”

“可他们也是朝廷命官,顾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们如此粗暴,这也实在不合礼法,这是失德啊。”

这一边,中立党们窃窃私语,另一边,挨踢的几个官员们愤然地指责顾珏清品行不佳。

“顾相,我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官员,岂容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脚?我只比你低了一级,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大可指出来,哪条律法允许一品官殴打二品官?即便犯了错要挨打,那也得陛下亲口下命令才行!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蔡士常大为恼火,摸着隐隐作痛的膝盖,一双眼睛仿佛要在顾珏清身上瞪出一个洞。

顾珏清每一笔的冷嘲热讽,他都记着,他心想:来日方长,顾珏清总有露出把柄的时候,有些冷言冷语便不计较了,等顾珏清哪天落魄了再狠狠地回击。

被顾珏清骂,他可以忍着,但被踢可就不能忍了,这种事情一旦隐忍,那就是脓包、窝囊。

有了他带头指责,其余几名挨踢的官员也纷纷附和。

“我一定要在陛下面前禀明此事!哪怕是两朝元老,都没有谁像顾相这般嚣张的。”

“卫相生病不在朝中,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在朝堂之上可以称王称霸了?你这样粗鲁地对待我们,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你这是越俎代庖!行驶着不属于你的权利。”

面对声声控诉与指责,顾珏清不甚在意道:“不就是被我一个人踹了一脚吗?还给我扣上越俎代庖、不敬君王的帽子,你们刚才说一品大员没有权利殴打二品大员,不错,律法的确规定官员之间不可打架斗殴,可你们别忘了,律法中也规定,不可污蔑诽谤朝廷命官,你们身为下级,对本相这个上级的污蔑还少吗?你们要是不服气,大不了让你踹回来,前提是你们得有本事。”

顾珏清说着,扬了扬眉毛,仿佛挑衅一般,“来,谁能踹到本相,算是他的本事,你们要是能踹到,本相绝对不还脚,还脚就是孙子!不过,机会不是无限量的,只给你们三次机会,好好把握。”

顾珏清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与他们拉近了些许距离。

对面几位官员面面相觑。

他们要是能踹到,顾珏清绝不还脚,还了就是孙子?

这话可是顾珏清自己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

蔡士常第一个冲到了顾珏清的面前,伸脚就去踹!

顾珏清的身躯朝空中轻盈地一跃,避开了他那一脚。

“哎呀,没踹到。就差一点,一次机会用完了,还剩下两次。”顾珏清云淡风轻道,“再来。”

其余几人咬牙切齿道:“我们都还没动,这样不公平,不是集体给三次机会,应该每个人给三次机会。”

“可以啊。”顾珏清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那就给你们每人三次机会,蔡大人已经用掉一次了,你们可以商量商量,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对面的官员们闻言,还真就凑到了一起议论。

难得顾珏清自己放出的话,谁能踹到他,他都不还手,那他们还跟他客气什么?憋着的火气只管往他身上发。

他刚才也没说只能踹上一下,如果能有机会多踹两脚,那真是一件让人值得喜悦的事。

“你们快点儿,等会还要上早朝呢。”顾珏清催促着对面的人,“别太耽误时间了。”

她的话音落下,只见对面的官员们齐齐看了过来,很有默契的冲上前来,把东南西北四个位置都占了,很显然是要将她包围在里侧,缩小她能够躲避的范围。

蔡士常朝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四个人便齐齐有了动作。

两个出手,两个出腿。

顾珏清把他们出的招都看在眼里——

好家伙,一只手打头,一只手打肩膀,一条腿踹膝盖,另一条腿要来踩脚。

这四贱客,挑不同的地方袭击,只要有一个地方能被他们袭击到,她的身躯就很难维持平衡。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控制住她,其他人就可以尽情地踹她了。

想得美!

在四个人出手又出脚的夹击之下,顾珏清迅速蹲下了身,把打她肩膀的那只手朝上一拍,与打她头的那只手撞击在一起,同时,另一只手落在地上支撑整个躯体,双腿往周围扫了一圈——

头顶上的两只手,拳头对拳头,两名官员都吃痛地叫唤了一声。

而蔡士常和另一名官员也被她的旋风腿扫得摔了。

她其实就是欺负这四个人三脚猫功夫,但凡是功夫好一点的,她都不会提出四打一的要求给自己添堵。

“你们真的太菜了。”顾珏清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继续。”

刚才旋风腿扫得太用力,手掌作为重心难免会有点磨破,也无妨,这点擦伤对她来说没什么。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功夫高,但是四个人打她一个还输那么难看确实也够没面子的。

她不是没给他们泄恨的机会,他们自己不争气就怨不得她了。

接下来,看热闹的官员们所看见的就是那四个官员不断地攻击顾相,四个人几乎死守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随时想要制造把顾相包围起来的契机,可不管他们怎么围攻,顾相似乎总是能够找到突破口,化解他们的攻击,甚至转守为攻。

一场争执,从吵架变成了斗殴。

且,打着打着,顾相似乎都懒得数次数了,也并不开口提醒官员们,她给他们的三次机会已经被他们用完了。

她似乎很乐于继续陪他们打,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挨到打,包围她的四个人倒是时不时就打到自己人。

边上的人们看着这样不可思议的发展,啧啧称奇。

顾相的党派们更是不会放弃吹捧的机会。

“早就听说过顾相爷的功夫很好了,但是没见到过,今天能够有机会见到,挺荣幸的。”

“顾相给了他们反击的机会,奈何这几位大人实在是太……罢了,同朝为官,还是不要笑话他们了。”

“我都不觉得是四个人打一个人,倒像是顾大人在耍四只猴。”

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蔡士常等人听到耍猴这两个字,心中不由得被激起一阵怒火。

哪个挨千刀的说他们是猴子?

不说这两个字倒还好,一说这两个字,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他们像是在被顾珏清戏耍。

不动起手来真不知道顾珏清身法如此灵活敏捷。

他们与他之间的差距,不知几倍。

中立党倒是没有说风凉话,而是选择当起了和事佬,开始劝架。

“顾大人,蔡大人,赶紧停下来吧,这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啊,要是传出去,有损朝廷的名誉。”

“蔡大人,你们已经过了不止三招了,已经违反了事先的规定,你们还是赶紧收手罢,算算时辰,陛下的圣驾就已经快到了,可别惹得陛下大发雷霆。”

“陛下在那儿,你们赶紧停下来!”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一顶金黄色的轿辇被四个人抬着,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过来了,上边坐着的那人一身明黄色衣袍,头戴帝王冕冠,可不正是圣上?

顾珏清等人即使打得正起劲,也明白,不能在圣上面前放肆,便纷纷收回了手脚,站得笔直。

只等龙祁世到了众人的面前,众人纷纷行礼——

“参见陛下。”

“平时你们都在大殿里候着,今天却都凑在这里等朕了,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龙祁世说着,视线扫过顾珏清和蔡士常一干人等,悠然道:“朕刚才远远地看见你们似乎在……斗殴?顾卿,你身为朝中一品大员,怎能做出这样有**份的事情?你若是不给出一个解释,朕可要罚你了。”

蔡士常等人闻言,眸底泛起一阵喜色。

顾珏清实在太过自以为是,若是打架斗殴能够让他在皇帝的心里增添一抹不良的印象,那可是极好的。

反正这打架的事情是顾珏清先提出来的,即使所有参与的人都要受罚,顾珏清也必须得是罚得最重的那一个,这才合理。

皇帝陛下总不能只惩罚其他人,而不惩罚他吧?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是在跟其他几位大人们打架斗殴。”顾珏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微臣只是在跟他们玩一场游戏,其他旁观的大人们都可以作证,只不过,在游戏的过程中,蔡大人他们耍赖皮了,把好好的一场游戏演变为打架斗殴,微臣也很无奈啊,面对他们的攻击,微臣若是不还手,那岂不就要被打成猪头?”

“顾相,你怎能如此歪曲事实!”参与打架的一名官员呵斥了一声,“明明是你提出打架的事,现在陛下问罪起来,你就全都推到了我们身上,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不是你提出来的?”

“本相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是你们先对不住本相的。”

顾珏清的面色毫无心虚,一派镇定,“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微臣今日一路走来,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有几位大人质疑微臣的人品,乃至于污蔑微臣,冷嘲热讽,微臣实在气不过,脑子一热,就把他们每人踢了一脚,但是踢完之后,微臣便觉得懊悔,仔细想想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冲动,于是便叫他们踢回来,可微臣好歹也是一品大员,素来只有陛下可以打骂,不能让其他人轻易打骂,所以,就给他们增加了一点难度,他们来打,微臣可以躲,他们四打一,也不亏吧?”

“胡闹。”龙祁世呵斥了一声,眉眼之间却并没有多大怒意,只是继续询问道,“你为何要说这是一场游戏?”

“因为游戏规则是——谁能打到微臣都行,微臣之前动过手了,所以如果被打就绝对不会还手,还手就是孙子,再算算时间就快要到早朝了,因此这事必须得快点儿解决,微臣给他们每个人三次机会,四个人加在一起那就是十二次机会,他们也不亏啊,然而微臣已经不记得他们对微臣出手了多少次,他们似乎已经打上头了,完全抛弃了游戏法则,这不是耍赖皮吗?其实微臣早就想停下来了,可停不下来呢,一停就要挨揍的。”

蔡士常几乎气得昏过去。

的确是超过三次机会了,可顾珏清没喊停,一副想要继续挑衅他们的样子,他们也都心想着:把顾珏清耗累了,能打几下算几下。

他们想打他,真的想了很久,难得有机会发泄一通,动手的时候,心绪无比浮躁,又无比亢奋,哪里还管什么三次机会,反正是顾珏清先提出打架,回头圣上责怪起来,就把过错推到他身上。

可他还是低估了顾珏清的脸皮。

挑事的人明明是他,却要把自己说成无奈地参与打架斗殴。

无耻至极。

“比武场上还讲究个点到即止呢,你们却打得难舍难分,要不是朕过来了,你们恐怕还会继续打吧?”龙祁世说着,瞥了一眼蔡士常等人,“男子汉大丈夫,出尔反尔,说好三次,却超过了太多次数,即使成功那也是赢得不光彩,你们就没觉得亏心?”

第326章 偏袒

“陛下,您这……”

蔡士常对于龙祁世明显的偏心态度,感到心里不满。

明眼人都能看出,顾珏清的错误是最大的,可他随口狡辩了几句,竟然就能引得圣上偏向他那一边。

蔡士常做官的时日也不短了,心中十分清楚,当今陛下最不喜欢被人反驳,哪怕心里有千万个不甘心,也不能当着陛下的面,指责陛下。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开口,“陛下,微臣有错,微臣愿意认错,可顾相也有错,若不是他先动脚踢人,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顾相刚才已经认过错了。”龙祁世慢条斯理地打断蔡士常的话,“先动脚的人的确是他,可前提是,你们的语言过失激怒了他,朕很了解顾相的品性,若不是你们说了过分的话,他不会失了分寸对你们动粗,你们敢不敢把你们惹怒他的话,当着朕的面再重述一遍?在场的官员这么多,总会有人记得当时的情形,你们最好实话实说,别想着互相推卸责任。”

龙祁世说到这里,语气中多夹杂了一丝冰冷,“说啊,你们当时是怎么惹怒顾相的?这一个个的都还没老,就开始记忆力退化了吗?半个时辰内的事情都记不住了吗?说!朕要听你们亲自说,若是说错了,其他人别忘了帮着纠正,朕会给予奖赏的。蔡士常,你先来带个头。”

在龙祁世的凛冽威势之下,蔡士常只能硬着头皮重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有些人或许表面上劝着陛下对马大公子网开一面,给马太师留下继承人,实际上却是阳奉阴违,对马大公子痛下杀手……”

“不错,蔡大人记性还挺好。”顾珏清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三位官员,“你们也赶紧说,当着陛下的面,可不能胡言乱语,本相的记忆力也好。”

那三人暗暗磨牙,心里问候顾珏清祖宗三代,面上却只能低着头,很没底气地重复着各自说过的话。

“顾大人,您对着蔡大人发什么火气呢?他只不过是替马大公子觉得惋惜而已,就算是怀疑到了您的头上,也不该怪他。”

“顾大人与太师不和睦,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太师与太师夫人接连死去,马大公子深受打击借酒浇愁,他们的死又与顾大人您有些牵扯,马大公子身为一个孝子难免会对您心生怨,您有理由选择先下手为强,以防止将来栽在他手里。”

“以顾大人的心思和手段,对马大公子下杀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说明顾大人就是凶手,其实我们心中也有些怀疑您,所以能够体谅蔡大人的心情。”

龙祁世闻言,面无表情道:“原来你们说了这些话……顾相的确不应该踢你们。”

对面的四人闻言,有些讶异,又有些欣喜。

陛下也觉得顾相过分了?

看来他终究还是公平的,对于顾相的纵容也把握了一个适当的度量,绝不能让顾相这种粗鲁的行为在朝廷里带出不良风气。

他们正想高呼陛下英明,却没想到,龙祁世的下一句话直接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顾相对你们是太客气了,若换成朕,应该每个人抽一个大耳刮子。”龙祁世冷笑一声,“他没扇你们的脸,算是给你们脸了,朕问你们,如果让你们作出选择,你们是喜欢被人扇巴掌,还是喜欢被人踢一脚?”

蔡士常等人:“……”

上一刻还觉得陛下英明,这一刻不得不在心中腹诽,陛下这是被猪油蒙了心。

至于他要他们做出的选择……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打脸伤颜面。他们自然是宁可选择被人踢一脚,也不愿意被人扇一巴掌。

“二三品官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公然诽谤一品大员,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威风?显得你们多么公正刚直,显得你们勇气可嘉,你们可知道,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你们几句话的事情就损了顾相的声誉,他难道不应该对你们发火?幸好你们只是在这宫里说说,要是在外面也这么传,朕就必须治你们诽谤之罪了。”

“陛下息怒。”顾珏清适时开口安抚龙祁世的怒火,“陛下,其实也不全是他们的错,微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粗鲁的人,身为文官,却没有维持住斯文,微臣应该与他们多讲讲道理才是,反正微臣踢也踢过了,气也消了,微臣不再计较他们诽谤的事情了,关于微臣和他们打架斗殴一事,还是得罚,请陛下降罪。”

蔡士常等人几乎要气得吐血。

这姓顾的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先动手的人是他,怂恿大家跟他打架的也是他,善于推卸责任,又善于胡说八道,此刻又要装作明事理,第一个开口请罚。

陛下原本就偏向他一些,此刻更有理由向着他了。

果不其然,在面对顾珏清的时候,龙祁世的怒火显然消了一些,“顾相,身为一品大员,打架斗殴的确不合适,但念在你是受了委屈、为保名誉的份上,朕也就不罚你太重,就罚你半年的俸禄。”

众人闻言,大多都开始腹诽了起来。

惩罚顾相,罚钱那能叫罚吗?

惩罚一般官员,尤其是积蓄不多的官员,若是罚俸禄,那的确也让人挺难过。

可一品大员俸禄丰厚,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不少,大多数都有不少的家底,尤其顾相深受陛下器重,一年到头能赏个好几次,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加起来,不知能抵多少人一年的俸禄。

罚钱,实在是不痛不痒的小惩罚,顾相压根就不可能心疼那半年的银子。

众人心知肚明,却谁都不敢提出异议。

皇帝的偏心,皇帝的任性,是只能看破却不能说破的,他们就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同时,也为蔡尚书等官员捏了一把汗。

“陛下,半年少了。”顾珏清出声道,“微臣的过错,不应该只罚半年,还是罚一整年罢,也好让微臣长长记性。”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就罚你一整年的俸禄。”龙祁世说着,扫了一眼蔡士常等人,“至于他们,得罚你的双倍,罚两年罢。”

被罚的四人闻言,心中无比悲愤。

两年的俸禄!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数目。

官职比顾相低,俸禄也比他少,家财不多,受到的赏赐更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论,一整年下来,也就过年的时候全体官员一齐被赏了些值钱的年货。

两年俸禄,罚得他们肉疼。

有一名官员忍不住提出了异议,“陛下……微臣家里十几口人呢,求陛下开恩……”

“你觉得朕不公平对吗?朕来告诉你,为何要罚你们双倍,因为顾相只犯了一个错,那就是动脚踢人,这个罚他自己也认了。而你们犯的错误有二,第一,你们污蔑他,如果要追究此事的来源,是你们的污蔑惹得他动粗。第二,你们没有遵循游戏规则,说好每个人只过三招,可你们打起来竟然不愿意停,打架还打上瘾了,若不是你们紧逼他,他又怎么会跟你们一直打下去?”

“可是陛下,顾相当时也没喊停啊,他若是喊了,我们一定会点到即止的,他没喊,这是否就代表着他也是乐意跟我们继续打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朕刚才的判断有失公正?”龙祁世的语气骤然变凉,“你就这么不甘心?那就记住今日的教训!家里十几口人是吧?他们没长手长脚吗?钱不够用就出去挣!或者,你也可以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表现,能够让朕有赏你的念头,指不定赏你一次能抵你几年的俸禄,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陛下息怒!微臣认罚了,认罚了。”那人也是晓得看脸色的,不敢再多说什么。

“贵妃有喜,这两天朕的心情都极好,可是这样的好心情却被你们给败坏了,朕警告你们,接下来最好都安分点,不要再惹事情,否则就不是罚钱的事情了,而是打板子。”龙祁世淡淡地给出了一句警告,继而说道,“有什么事情要启奏的,现在就说罢,要是你们都没事,朕就要回去补觉了。”

此话一出,有人提起了马志丰之死。

“启禀陛下,马大公子去世的这件事情……”

“那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朕带着贵妃出去吃饭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买醉,像这样醉生梦死胸无大志的人,失足溺死的可能性很低吗?你们若是想要查他的死因,就尽管去查吧。没别的事情就都散了,顾相留下,朕有话要问你。”

众人再次齐齐行礼。

“微臣告退。”

官员们陆续离开了,顾珏清则是跟着龙祁世的轿辇,去了他的明德殿。

进殿之后,龙祁世率先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谢陛下赐座。”顾珏清落了座,又道,“也多谢陛下今日在众官员面前替微臣解围,微臣感激不尽。”

“以后跟官员打架的事情尽量还是别干了,传出去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龙祁世告诫道。

“谨遵陛下教诲,微臣下次不会这样了。”

“有件事情,你得跟朕说实话。”

“陛下请问。”

“马志丰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微臣真的没有下手。”顾珏清神色镇静从容,“不敢欺瞒陛下。”

其实她也确实没下手,至于下手的人是不是长琴,得回去问过之后才知道。

“既然不是你,那就更加不用管了。如果是你的话,你就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做得足够干净,可别留下蛛丝马迹给别人查到。”龙祁世淡淡道,“其实朕也很看不上那个家伙,朕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希望朝堂之上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人的死就乱了,你想,马太师生前跟不少人关系好,马志丰之死,也会有不少人关心的。”

“陛下放心,不是微臣做的,他们拿不出证据来。”顾珏清说到这儿,又起身朝龙祁世鞠了一躬,“微臣打心里感激陛下,即使陛下怀疑了微臣,也还是关心着微臣的名誉。”

“你既然知道朕好,你就得记着,要永远效忠于朕,即使你真的杀了马志丰,在朕的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大错误,小错误都是可以包容的,懂了罢?”

龙祁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了,之前从你府里拿走的那几坛子腌菜……很好吃,特别下饭,听说这个东西只要不开封就可以保存很久的,几个月甚至几年不成问题,你回去之后再多做几坛,记住啊,是每种口味多做几坛,朕可以放在这寝宫里保存着。”

顾珏清听到这里,不禁有点想笑。

吃货啊。

像龙祁世这样的帝王,也不多见了。

也亏了她有这么一手能够让他认同的厨艺,有时候他可能想着:顾相做菜那么好吃,就稍微包容一点吧,偏向别人也没什么好处,别人又做不出好吃的菜。

利己主义者,总是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原来陛下这么喜欢腌菜,微臣记住了。”顾珏清道,“微臣回府之后,就赶紧加工,做好之后就给陛下送过来。”

“好。”

“陛下如果没有其他要紧事,微臣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顾珏清离开了明德殿,便乘坐马车回了顾府,去找卫长琴。

“长琴,马志丰的死是不是你动手的?”

“他死了么?我这几天都没有在外面转悠,消息不太灵通。”

卫长琴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他并没有下手。

“居然不是你。”顾珏清没有浮现一抹疑惑,“那会是谁……”

“之前我就提议要除掉他,我以为你会派人去做这件事,所以,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卫长琴挑了挑眉,“看来你是忘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不小心就有点健忘了。”顾珏清笑了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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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同志们。

第327章 做假账(一更)

“若他的死是个意外,那可真给咱们省事。”

卫长琴顿了顿,又道,“可即使咱们没有下手,也要提防着旁人把脏水往你身上泼,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师虽死,他的党派却并未彻底瓦解,某些人或许会抱团来污蔑你,你和马家的恩怨足够成为你杀马志丰的理由。”

“你猜测得没错,已经有人抱团来污蔑我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并未找到证据,再说了,陛下对于马志丰的死也十分冷漠,今天上午,最让我开心的就是蔡士常他们吃了个亏,那几个人本来也没多富,被扣了两年的俸禄,足够他们肉痛死了。”顾珏清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卫长琴笑问:“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顾珏清便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他听。

卫长琴听过之后,悠然道:“放眼各大国,龙祁世大概算是最任性的一个皇帝了,他想偏袒一个人,理由都能随便找。不过,长久这样下去,会令许多臣子心生不满,对他忠诚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少了。”

龙祁世无雄才大略,又不重视公平仁义,坐拥上一代打下的江山,又因为国库充裕而奢华度日,何等悠闲。

好在,他身上还具备了帝王所拥有的两个特征:多疑、狠心。

能被他信任的人很少,他性格阴晴不定而随心所欲,容易动怒,动辄杀伐,这样的性子足够震慑底下的人,大臣们怕他,却未必尊敬他爱戴他。

顾珏清仿佛读懂了卫长琴的想法,笑了笑。

“明君总是会被无数臣子爱戴,龙祁世与明君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因此,他很难得到臣子们的信服,不过,他能够做到让大家都畏惧他,也就没几个人敢去觊觎他的王位了吧?对他有威胁的兄弟与叔伯,在他初登帝位的时期就已经被他除掉了,目前为止,还有什么潜在的隐患吗?”

“潜在的隐患肯定是有的,只是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卫长琴沉吟片刻,说道,“在我还没有当上卫相的时候,也就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跟我提到过一个人,他说这个人表里不一,日后可能会有野心,不过,皇帝登基好几年了,这个人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封地上,终日游手好闲贪图玩乐,一点都不像是有雄才大略的模样,时间一长,我也就将他忽略了。”

“是谁?”顾珏清好奇地问道,“老卫相怀疑他,总该有怀疑的理由吧?”

“父亲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所以,他这么一提醒,我便记住了这一号人物,这个人每年只有初春的时候会回到皇城呆一个月,参与皇室春游,春游一结束便会回去了,我观察过他,他的表现看不出什么异常,我也就没有理由去龙祁世那里说他了。”卫长琴道,“这人便是晋阳王,皇帝的四叔。”

顾珏清道:“这个人,我还真不认得。”

镇南王是皇帝最小的叔叔,排第老九。

先帝那一代,三女六男,也就出了两个有才干的王爷,都因为锋芒太露被除掉了,剩下的要么没野心要么没头脑。

镇南王便是很典型的武夫,皇帝也曾说过他只会打仗没有文采,还算忠心,有他在,也算是固守江山的一份力。

那么还剩下的两个皇叔,在世人眼里也是:无所事事、混吃等死。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值得皇帝重视。

可如果真的如同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话,老卫相又怎么会察觉到晋阳王表里不一?

也许晋阳王不是真的要混吃等死,只是在韬光养晦呢?

“初春时期,晋阳王会回来参加春游,那不就是这几天了吗?”顾珏清看向了卫长琴,“他这次回来,我要多观察观察,看他是否真的会对皇帝造成威胁,看在龙祁世平日里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想在离开之前,帮他解决会威胁到他皇位的隐患,算是我给他的报答吧。”

卫长琴淡淡一笑,“如果晋阳王真的有了那种心思,想采取什么行动的话,他一定会拉拢朝堂上的一部分大臣,谋朝篡位这种事情,不拉拢大臣是办不成事的。”

“他也许会拉拢任何人,但不会拉拢我们。”顾珏清接过话,“你我官居丞相,在朝廷里的地位已经是名列前茅,没有可以升职的空间了,再加上皇帝对我们一向信任,我们混得好,就不可能主张皇位上换一个人来坐,新君给不了我们更高的待遇更大的好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叛?所以……”

“二三品官员才会是他想要拉拢的。”卫长琴道,“特别是那些看我们不顺眼,又对皇帝十分不满的大臣,晋阳王一定会说服他们反水,因为他们有能够升职的空间,晋阳王也许会抛出诱惑,让他们取代我们的地位。”

“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测,说不定他没那个胆量。”顾珏清笑了笑,“要是他真的有那个胆,他在拉拢朝臣之后会做的事情,可能就是除掉陛下的左膀右臂,比如你和我。”

“嗯。”

“等着看吧,说不定只是我们太过多疑。”顾珏清顿了一顿,道,“对了,我这几天在忙着转移财产,你要是闲着没事的话,帮我做一部分的假账。”

“假账?”卫长琴挑了挑眉头,“你是要把你名下的店铺里抽走一部分银子,账本改一改,把帐给做平了,让对账本的人看不出来钱少了?”

“就是这样的。”顾珏清笑道,“你想啊,我要失联要诈死,用一个新的身份跟你去天域国,总不能一文钱都不带吧?但我也不可能带走太多东西,以免招人怀疑,皇帝赏赐的东西都留下,回头他们清点顾府财产的时候会看见,我自己的积蓄转移一半。你说……我离开了之后,顾府里的财物,和我在皇城里的那些店铺利润,会不会都被收入国库?”

朝廷命官若意外死亡,财产本该由家里人继承,若无继承人,亲戚们也可以得到分配,可她偏偏无双亲无兄弟姐妹,无妻妾儿女,没有人能够来分她的财产,那就只能充公。

充公就充公吧,反正她也不是个奢侈度日的人,那么多钱用不完,她带走的那些足够她生活富裕。

“你即使一文钱都不带,也无妨的。”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我养你。”

“你养我,并不妨碍我藏私房钱,也不妨碍我到了天域国继续做生意挣钱。”顾珏清回了一句,“你要给我多少生活费那是你的事,我自己的财产我要处理好。”

“好好好,不就是做假账吗?不难。”卫长琴道,“我帮你做就是了。”

其实,就算她留下的财产真的被充公,皇帝也不一定会有闲情逸致来看她的那些账本。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做假账,万一皇帝叫户部的人来清点财务看账本,发现有大批银两不知去处,岂不是节外生枝吗?

还是勤快点,把帐给做平了。

“那就辛苦你了。”顾珏清在卫长琴的脸庞上啄了一下,“做完以后还有奖励。”

“我要求先预支一部分的奖励。”卫长琴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

亲吻片刻之后,顾珏清推开了他,“好了,你去做假账,我去写菜谱。”

“写菜谱?”

“前顾相留下的那两本食谱可是我的宝贝,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现在要编写的这本食谱是留给皇帝和贵妃最后的礼物。”

顾珏清不紧不慢道,“这两个人都是嘴巴挑剔的,我要是不在了,他们食欲不好的时候吃不到满意的菜,御膳房的厨子们就要遭殃了,我还是多做件好事吧,这本菜谱我打算编写一百道菜、五十道汤、三十道甜点、十五道药膳、以及我的五道独门秘制酱料配方。”

“这加起来都有两百道了。这本菜谱的进度完成得怎样?”

“完成大概一半了。我脑海里的菜谱可不止这些,只不过写着累,又不能找其他人代笔,我的食谱,自然得全篇都是我的笔迹。”顾珏清说道,“走吧,现在就去书房,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

……

客香居。

“真是岂有此理!”

简洁的雅间内,杯盏碎裂之声伴随着谩骂声。

“明明就是顾珏清的错!他却颠倒是非,把责任推卸给我们,陛下竟然还要向着他,实在是鬼迷心窍!”

“两年的俸禄啊,我家十几口人,一半都是女眷,陛下竟然说,钱不够花让她们去挣,又不是没手没脚,是啊,她们的确是有手有脚,可她们都是女人家,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地挣钱?她们要是去挣钱,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好歹也是个三品官,让家中女眷出去挣钱显得我多穷酸没出息?无端惹人笑话。”

“可不是么?那顾珏清罚了一年的俸禄,对他来说,怎么能叫罚?他缺那点钱吗?年初的时候陛下赏他的那对玉如意都不止他一年的俸禄,我要是能有他那么多赏赐,陛下随意罚都行。”

三人忿忿不平地说着,看了一眼仍旧安静吃饭的蔡士常。

“蔡大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还能这么冷静地吃饭,莫非你何时富得流油,已经不在乎那两年的俸禄了?”

“三位同僚,你们这样歇斯底里地谩骂,也改变不了现状,对陛下再如何不满,咱们也不能明着说。他决定着我们每个人的生死荣辱,这以后的日子里可要注意了,一定不能再惹恼了他,否则罚钱是小,丢了乌纱帽是大。这次是个教训,咱们要铭记教训,决不能再被顾珏清耍了。”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对面坐着的官员拍桌而起,“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目中无人,鼻孔朝天的模样,以前太师在的时候,还能与他争执几句,如今太师不在了,有几个从前讨好太师的官员都尽量避让着顾珏清了,还有那些风吹两边倒的,也不帮着咱们,你说,这以后的日子还好混吗?不如咱们也再找个有分量的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

蔡士常闻言,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想找谁?你觉得目前朝廷里有几个人的风头能够跟顾珏清不相上下?那些年迈的老臣们都不屑于拉帮结派,思想古板,去找他们只会被他们瞧不起。镇南王倒是个人物,可他对大臣们之间的纷争不感兴趣,至于卫相……他卧病数日,不见客,他有自己的势力,平时也不跟我们说话,投靠他也是吃闭门羹的,说不定还要被冷嘲热讽几句。”

“那怎么办?”对面的官员唉声叹气,“太师这一死,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他还在,他也能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可是……唉,难道我们真的就不能找一个大人物来与顾相抗衡吗?”

“你们只想着找个人来与顾相斗,难道就没有想过……除掉顾相?”左边一位官员开了口,“斗来斗去也累,如果能有个办法叫他下黄泉,那该有多好?让他到地底下去陪太师一家子,死也别想安生!”

此话一出,边上两个官员吓了一跳——

“林大人的这个办法施行起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啊……顾相武功高强,我们已经领教过的。”

“他要是有那么容易就死,哪还能得瑟到今日,你这想法也就只能做做梦。”

“这个想法自然是可以有的,但我们不能太过心急。”蔡士常冷静地开口,“太师在世的时候,其实就企图杀过顾相几次,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太师还是先走了一步,我们可不能高估自己的实力,低估顾相的能力,依我看,如果一定要动手,也不能我们自己来动手,咱们观察观察,看顾相跟谁不对盘,来个借刀杀人岂不是很好?”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罢……”

这一边的四人在讨论着如何对付顾珏清,另一边,顾府的书房内,顾珏清眉开眼笑地把一盘甜点端到书桌上。

“长琴!尝尝这个芒果千层的味道。”

卫长琴正在改账本,闻到一阵甜香味,便抬起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浅黄色的糕点。

外表像是一层光滑可食用的淡黄色饼皮,整个糕点被分为三层,每层中间都是雪白的膏体加上切碎的芒果块混合在一起,每层都用饼皮作为分界线,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顾珏清把一只叉子递给了他,“别光看着,行动吧。”

卫长琴闻言,淡淡一笑,接过她递来的叉子,用叉子的尖端割下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香甜的奶香味夹杂着酸甜的芒果味,十分可口。

这应该也属于‘蛋糕’的一种,在吃顾珏清制作的蛋糕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奶油是什么东西。

印象中的糕点,大多四四方方,口感酥脆或者柔软,而不是像芒果千层这样入口即化。

她做出来的食物,口感或者形状常常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新鲜感十足。

“可惜现在这个季节有些水果都没长出来,要不然还能做草莓千层、黄桃千层或者混合水果千层。”顾珏清笑道,“来日方长,你等着轮流品尝吧。”

“为何只有这么一块?”卫长琴问道,“只有我在吃,那么你呢?”

“厨房里的芒果不够了,所以就只做了这么一块,回头叫下人再去买些来。”

“既然只有这么一块,那就我们一起吃。”卫长琴说着,把她抓到自己的身旁坐下,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的嘴边。

顾珏清见此,笑着张口吃下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账本,“改得怎么样了?”

“挑了五六家生意最好的店,东改西改,漏了大概有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利润。”卫长琴道,“你想带走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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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妹子问我长琴什么时候杀回去复仇。

其实,复仇完就差不多完结了,目前本文进度大概百分之七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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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心术不正(一更)

望着李湘水唇角那抹愉悦的笑意,顾珏清自然不会扫她的兴,便也冲着她莞尔一笑,“好,我很期待这个小徒弟的降临。”

“哦对了,除了琴棋书画和武功之外,你也教他下厨,好不好?这孩子若是个皇子,我期盼着你能够把他培养成一个全才,他长大之后心中自然也会感激着你,你们师徒互帮互助,打好关系,对彼此都会有利的。”

“湘水,你这想得还真够长远的啊。”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考虑得长远。”李湘水轻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看向了顾珏清,“对了,那天你房里的动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那股子奇怪的声音……陛下虽然没有怀疑你,但我看得出来,你当时想要极力逃避这个问题,所以我才会帮着你把陛下引开,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珏清早就料到了李湘水可能会问出这个问题,便答道:“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玩具,我叫人从卫相那里偷来的,既然是盗窃来的东西,自然不希望被人知道,否则我堂堂相爷背上一个盗贼的名号,多丢脸面?更何况陛下对卫相也很器重,要是被他知道这件事情,他大概不会偏袒我。”

“原来是这样……”李湘水并未怀疑这个理由,只是笑道,“这玩具好玩吗?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玩玩?”

顾珏清道:“那就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悄悄带出来给你玩一会儿,但你得还给我,不能让外人瞧见这东西。”

“这个你放心,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二人又聊了片刻,一壶茶见底了,李湘水便站起了身,“顾郎,我该走了,母亲还等着我回家陪她用饭,我不能在这儿坐太久。”

“那就快些回去罢。”顾珏清道,“咱们不能一起出去,你先离开,我坐会儿再走。”

“嗯,那我走了。”李湘水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纱笠,经过顾珏清的身后时,脚步顿了顿,忽然俯下身,从顾珏清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肩膀。

顾珏清察觉到双肩沉了沉,愣了一下。

没有丝毫准备,就被李湘水从身后抱上了。

李湘水的身子轻盈纤细,即使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来,也没多重。

顾珏清在心里感慨一句:还好,李湘水是从背后抱上来,而不是直接一头扎进她怀里,若是从正面拥抱,她难免会觉得紧张。

虽然用好几层的纱布缠着胸,看起来一马平川,要是靠上来……跟男子的胸膛终究会有差距的吧?软硬程度大概不一样,男子的胸膛稍硬。

她是坐着的,李湘水也没法正面拥抱她。

“自打认识你以来,你一直都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都没能好好抱抱你。”李湘水嘀咕道,“你这个情夫当得还挺不称职,除了跟我聊聊天,做好吃的,就没有其他功劳了,跟我一点都不亲近。”

顾珏清想了想,道:“跟你还算挺亲近了,与其他女子更加不亲近,别说是做饭,话都没说上几句,在我心里,功利比女色要紧,沉迷女色之人,往往干不出什么大事业。”

“也对。”李湘水笑道,“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之一,你跟我就像是同一类人,利益高于一切。情啊爱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用来打发无趣寂寞的时光罢了。”

“这以后出宫的机会就少了,在宫里要多多保重。”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本宫把孩子生下来了,又可以常常出宫探亲,到时候再来找你。”

“嗯。”

下一刻,顾珏清察觉到肩膀上压着的力道消失了。

李湘水戴上了纱笠,转身离开。

顾珏清眼见着她打开了雅间的门,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李湘水……

把我当成你生命中的过客便好了。

往后余生,各自珍重。

……

李湘水怀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仙味楼,上了回家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起来,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却险些和另一辆疾驰过来的马车撞上。好在对面马车的车夫迅速扭转了马车头,避免正面相撞,只是马车的车身摩擦在一起,使得两辆马车同时摇晃了一下子。

两个车夫齐齐勒马停车,这才使得马车平稳了下来。

虽然只是震荡了一下,李湘水也吓了一跳,朝着马车外头呵斥道——

“怎么回事!”

“娘娘,是别人的马车差点跟我们相撞了,还好没正面撞上,只是互相磕碰了一下。”

“明知道本宫身体不方便,驾驶马车的时候就不知道小心点么!本宫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那辆撞上来的马车是什么来头?”

李湘水心想,若对方拿不出一个高点的身份,她非得出出气不可。

怀孕期间,她可不允许自己身上出半点闪失,谁敢撞上来就得被她惩罚。

由于街上太过嘈杂,李湘水的声音也就只有距离近的车夫听得清,另一辆马车上的人没法听清楚。

“刚才怎么回事?”马车内传出浑厚的嗓音,声线中带着不悦。

“回王爷的话,方才小人驾驶速度快了点,差点与一辆马车给撞上了,还好小人及时调转了马车头,这才避过了险情。那辆马车的车主似乎不高兴,小人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好像是个姑娘。”

“若她知道本王的身份,看她还敢不敢有意见。”马车内的人淡淡说道,“去问问对方是什么来头。”

“是。”车夫跃下了马车,来到了李湘水的马车前,态度不善地询问车夫,“诶,你家主子刚才是不是在里面骂人?我听着语气似乎有些冲。”

“骂你又怎么了?”李家的车夫冷哼了一声,“行驶马车的速度那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吗你?要不是你躲得快,你这脑袋就别想挂你脖子上了!”

“哟,口气还真不小!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说话竟敢如此猖狂?”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主子有多大来头?”马车内响起一声女子的冷笑,下一刻,一只白皙的玉手掀开了马车帘子,探出一张绝色而明媚的容貌,“差点就把本宫给撞了,态度还如此傲慢,是哪家的恶霸啊?”

对面那人怔了怔,望着李湘水那张脸,都忘了开口说话。

这般漂亮的容貌,可不多见啊。

等会儿,这女子刚才自称什么?

本宫……

是宫里的娘娘!

容貌不俗,神态高傲,兴许还是一位宠妃,也难怪说话有底气。

可他家王爷也不是好惹的,再怎么说,还是陛下的亲叔叔,即使宠妃,也得叫一声皇叔。

如此想着,车夫又有了底气,“我家主子,可不是什么恶霸可不是什么恶霸,乃是晋阳王,陛下的四叔。”

李湘水微讶。

晋阳王回来了?

晋阳王常年居于封地,每年只回皇城一两趟,算算时间,差不多就要到每年皇室子弟春游的日子了,晋阳王这个时候回来,倒也合理。

她和这位王爷,也就只打过几个照面,没说上几次话,对于此人的品行并不清楚。

不过,在先帝时期能够存活下来的王爷,要么就是脑子不太好,要么就是游手好闲沉迷玩乐,这位晋阳王,也是个闲散王爷。

“原来是四皇叔的车啊。”对方到底是个皇叔,李湘水适当地收敛起了傲慢的神色,慢条斯理道,“驾驶马车的人又不是皇叔,本宫自然是不能跟皇叔生气的,问罪于你这个奴才,还是可以的吧?”

对面的车夫闻言,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跑回自家马车前,“王爷,马车上的那位是娘娘,她要惩罚小人,您救救小人,救救小人!”

“哦?是哪位娘娘?”一只手掀开了马车帘子,马车内坐着的人探出了头,看向另一辆马车。

这个角度,看不清那辆马车上的主人。

于是,晋阳王下了马车,走到了李家的马车前,这才看清了马车内的李湘水。

他望着李湘水的同时,李湘水也在打量着他。

这位晋阳王,高高瘦瘦,面容称不上多俊美,也算是端正刚毅,鼻下两撇小胡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年岁。

李湘水淡淡道:“四皇叔,许久不见了,不知您还认不认得出本宫?”

晋阳王回过神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没想到马车上的竟是李贵妃娘娘,本王怎么会认不出你来呢?去年还见过的。”

“皇叔,刚才你的马车差点撞着了我的马车,我自然是不敢怪罪于您的,堂堂贵妃,想要处置一个小小奴才,还是可以的吧?”

“贵妃娘娘,家仆刚才的确无礼了些,可他也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这才失礼啊,他若一早就知道,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么嚣张的,这都怪本王平日里管教无方,娘娘可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别去计较他的过失了,为区区一个奴才动怒,太不值得了。”

晋阳王说着,面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素闻贵妃娘娘聪慧端庄,既然叫了本王一声皇叔,那就给皇叔点面子吧。”

李湘水面无表情道:“既然皇叔开口求情了,那本宫就放过这个奴才一次,王爷可要好好管教他,若他下次再得罪了本宫……”

“不会不会。”晋阳王依旧好脾气得笑,“本王回去好好教训他,让他再也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又是个长辈,李湘水不想与对方有过多交集。

对于这种一年都见不上几次的人,她会选择忽略或者遗忘,反正也是没什么相干的人。

“皇叔应该还有事要去忙吧?本宫就不与你多说了,本宫也要回家去陪伴母亲了。告辞。”

李湘水说着,放下了马车帘子,显然是不愿意再与晋阳王多聊了。

李家的车夫驾驶着马车离去了。

晋阳王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

许久不见,李贵妃依旧傲慢,听闻她和卫贵妃还是皇宫里绽放最灿烂的两朵花。

如今的李贵妃似乎更得势一些。

都说十八姑娘一朵花,前两年的李贵妃还有几分稚气,如今倒是越发明艳动人了。

“王爷,这李贵妃是不是也太狂了。”身后响起了仆人的埋怨声,“她在小人面前高傲是应当的,可您是她的长辈,她对您都不太尊敬,那说话的口气……”

“闭上你的狗嘴。”晋阳王转头瞪了仆人一眼,“你知道她如今地位有多高?她可不同于一般的嫔妃,连皇后都要给三分面子,这几年她荣宠不断,位同副后,除了在陛下面前温声细语之外,对谁都是不用客气的,你个笨奴才还敢埋怨她了?下回再得罪她,你就只能等死了,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车夫连忙低头认错,“王爷教训得是,奴才以后会谨慎的。”

“嗯。”晋阳王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到了马车上,“去一品阁,张大人应该早就到了。”

……

“王爷,事情果然与您预料得差不多,皇帝的昏庸,使得朝堂上下有许多大臣对他心怀不满,却都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怨声载道。”

“是吗?莫非他最近又做了什么让人不爽的事情了?”

“何止是最近?隔段时间就做荒唐事,身为一国之君,不分是非黑白,亲小人而远贤臣,我就跟您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吧,是关于太师一家子的……”

一品阁雅间之内,工部尚书把顾珏清与蔡士常等人打架斗殴一事叙述了出来,说完之后,颇有感慨,“昏君当道,奸臣作祟,这祁国当真该易主了。王爷,您已经隐忍了许久了,总说要等时机成熟再行动,那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呢?”

晋阳王笑了笑,“没想到马太师那个老家伙已经被顾相给弄死了,之前本王想要招揽他,他摇摆不定,似乎顾虑颇多,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年纪大了,胆量没有年轻时那么大,做事难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他若早点答应本王,不至于落个如此凄惨的后果。”

“王爷,蔡大人林大人朱大人与王大人,他们对于被陛下扣掉两年俸禄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才华的人,尤其蔡大人饱读诗书,学问渊博,可惜啊,陛下不愿意抬举他们,他们的前程也就止步于二三品官,若是王爷能去跟他们说说好话,他们也许会支持您。”

晋阳王略一思索,道:“四个人都斗不过一个顾珏清,可见空有文采却没有灵活的头脑……”

“头脑不够灵活,可他们也有他们的人脉呀,再说了,不够聪明也更好掌握,若他们也都是顾相那样的人精,王爷您还能掌控得住吗?只要他们愿意为您出一份力,你也许他们一点儿好处不就行了?他们在陛下那里吃了一肚子火,正憋屈呢。”

“说得也是。”晋阳王点了点头,又道,“这个顾相倒是个人才,若能为本王所用就好了,可惜,这是一个很不好招揽的人。”

“王爷,这个人绝对招揽不了,您就别白费那个口舌了。”

工部尚书道,“顾珏清官拜丞相,十分得皇帝的看重,一年到头来拿了多少赏都不知道,那家伙很会揣摩皇帝的心思,总能把皇帝哄得开开心心,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您给他的好处能给多大?恐怕打动不了他,他的官职也没法再升了,他不会乐意皇位上换个人坐,因为他没法保证新君也会对他器重有加,除非您分他半壁江山。”

“本王知道,用不着你再提醒了。”晋阳王冷冷道,“就像你说的,此人很不好掌控,即使招揽过来,也得提防他耍花样,像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留着闹心,还是除掉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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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招揽(二更)

“王爷英明。”

工部尚书朝晋阳王行了个拱手礼,“除了顾相之外,卫相也并没有必要招揽,他们是龙祁世的左膀右臂,即使他们表面上愿意臣服于王爷,心里也不见得会忠诚,真正值得王爷信任的,是从始至终都愿意支持王爷、辅佐王爷的那些人,我知道王爷惜才,这才要多嘴劝说王爷,左右丞相都是没必要留着的人。”

“本王心里有数的。”晋阳王冲对面的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本王知道,你一直都是向着本王的,待本王成功时,一品大员的位置任你挑选。”

“臣不敢向王爷讨官职。”工部尚书垂下了头,“臣只需要知道,王爷对我,比陛下对我好得多,人总该懂得知恩图报,像当今皇帝那样昏庸的君主,不值得我效力,他瞧不上我,王爷瞧得上我,我心中对王爷已经十分感激,我对王爷忠诚,为的可不是一品大员的位置。”

“本王知道你的心意。”晋阳王道,“正因为知道,才想要给你丰厚的嘉奖,你是知恩图报的人,本王也是欣赏贤才的人啊。太长远的事情我们先不提,你刚才说的蔡士常等人,你确定他们会有不臣之心吗?”

“王爷,我能够确定,他们对陛下一定心怀不满,并且积攒了许多埋怨,表面上不敢显露出来,可他们私底下应该没少议论陛下。”

“有些人满肚子怨恨,却不敢付出行动的。即使他们对当今皇帝不满,他们也未必会有胆量背叛,所以……你先去帮本王探探口风吧,看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若他们没有胆量,本王也瞧不上他们,不必多费口舌。”

“是。我先去帮王爷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我有预感,他们或许会选择站在王爷这一边,撇开他们对陛下的埋怨不谈,他们对顾相的憎恨,几乎可以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了,长久以来都被顾相打压着,只要顾相在朝中,他们就永无出头之日。若王爷您能够除掉顾相,他们只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想要除掉顾相,绝非易事。”晋阳王顿了顿,道,“本王常年不在皇城中,宫里有卧底,隔一段时间就向本王汇报陛下的所作所为,从卧底汇报的情况看来,皇帝对顾相几乎只有赏,没有罚,即使惩罚,也是不痛不痒的,比如罚俸禄,这算什么罚呢?顾相能够讨好像皇帝那样阴晴不定的人,可见他多么能说会道,刁钻狡猾。”

“的确伶牙俐齿,那张嘴巴特别讨人厌。”工部尚书说到这里,面上浮现一抹愤恨之色,“有时真希望他是个哑巴。”

“诅咒敌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晋阳王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收起这些幼稚的心思,去打探一下顾相最近的行程吧,对了……他有没有什么亲人,或者在意的人?他本人太难对付,可以设法从他的弱点下手。”

“这……他似乎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娶妻纳妾,看他平日里的作风,并不风流花心。至于在意的人嘛,实在不知道他在意谁,或许是他藏得太好,又或许这个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自私自利,依臣之见,他的弱点是不明显的,若早早暴露出来,不用咱们动手,看他不顺眼的人就已经会动手了。”

“不近女色,亲人死绝,这么看来,一时还真是找不到软肋啊。”晋阳王略一思索,道,“罢了,也不要太操之过急,心太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爷说得是,我先帮您去试探试探蔡大人他们,其他的事情,咱们下次再议。”

“嗯。”晋阳王点了点头。

……

“长琴,芒果切片切好了吗?”

“快了。”

“切小块一些,均匀一些,不要个头太大了。”

“你看这样切行吗?”

“行行行,就这样。”

顾府厨房内,顾珏清与卫长琴忙活着做千层蛋糕。

之前因为芒果不够的原因,只做了一小块芒果千层,两个人都吃得不过瘾。

顾珏清又叫人买了不少芒果回来,打算做个大些的千层,除了自己和长琴吃之外,也能分给顾久他们吃。

正兴高采烈地做千层,却没想到,皇帝发下来的一道命令中止了她的进程。

“相爷,宫里的人来传话了,说是晋阳王回到皇城了,陛下要为他接风洗尘,便把家宴定在清乐园,陛下说伙计的手艺不够出色,希望相爷能去做一桌家宴。”

“知道了。”

顾珏清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卫长琴,无奈地耸了耸肩。

皇帝陛下的命令乃是头等大事,他们的芒果千层就只能暂时搁置一下了。

卫长琴悠悠道:“皇帝也许久没有出宫去玩了,正好借着招待晋阳王的借口去清乐园放松放松,那些古板的老臣们也不敢说他贪图玩乐,毕竟是招待自己的亲皇叔。”

“嗯,所以我得马上动身去了。”顾珏清道,“正好我没见过晋阳王,此次过去也能见一见了。”

说着,瞥了一眼卫长琴切好的那些芒果,“你把这些芒果都吃了吧,暂时用不上了,我这一去,一两个时辰恐怕是回不来的,芒果就这么放着肯定会不新鲜,那多浪费,千层蛋糕咱们明天再做吧。”

“好。”卫长琴捏起一块芒果放入口中,“我会把这些都吃掉的,来,你也吃几块。”

顾珏清迅速吃了几口,便转身离开了厨房,吩咐人准备马车,去清乐园。

到了清乐园,他便被伙计领着去了皇帝的面前。

皇后和卫贵妃在场,李贵妃在自己家中,因此没有出席,全场的人她几乎都认得,除了一个人。

那便是皇帝身旁坐着的那位,四十出头,容貌端正却并不十分出挑的男子。

这就是晋阳王了?

“顾卿,忽然把你叫过来,是想让你亲自掌勺做一桌好菜。皇叔难得回来一趟,朕总应该拿最好吃的东西来招待他才是。”

“陛下太客气了。”晋阳王乐呵呵地笑着,望向了顾珏清,“顾相,许久不见了,比起去年似乎更英俊了啊。”

“皇叔,你夸人的词汇还真是匮乏得很。”龙祁世说道,“你刚才看到朕的时候也是这么夸的,现在看到顾相,又是这番说辞,你这打招呼的方式……”

皇帝似乎想不到词汇来形容。

见到男人,便说比去年更英俊了,见到女人,便说比去年更加美丽了,这样的夸奖方式显得多缺乏文采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皇叔的确是文采平平,说不出什么文采上佳的话语来。

“多谢王爷夸奖。”顾珏清冲着晋阳王行了个拱手礼,“王爷,你也比去年看起来更年轻、更精神了些。”

此话一出,回应她的是一片笑声。

“顾相真是风趣啊。”晋阳王笑道,“本王打招呼的方式这么快就被你学了过去了。”

“顾卿是个妙人。”龙祁世称赞了一句,“他不仅能说会道,更妙的是他的厨艺,皇叔似乎还没有尝过吧?正好,这次让他露两手,你吃过之后就会知道,御膳房的厨子在顾相面前都沦为平庸了。”

“是吗?陛下这么一说,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了。”晋阳王一副万分期待的神色,冲着顾珏清说道,“顾相,那就有劳你了。”

“王爷实在是太客气了。”顾珏清回了他一抹优雅的微笑,转身走向厨房。

就刚才几句话的功夫,倒是看不出来这个晋阳王有什么问题。

似乎是十分爽朗乐观的性格,也没什么臭架子,看起来不像是有城府的人。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才见了一面,不能通过表象来判断一个人的本质。

老卫相觉得晋阳王不简单,她自然就不能把晋阳王看得太简单。

皇帝对他这位皇叔的态度倒是不错。

大概是因为这位皇叔看起来文采一般、不够严肃、能说能笑吧。

……

皇城某一条街角,一家飘香鱼馆远近驰名。

空气中都是鲜辣的食物香气,惹得人十分有食欲。

“张大人,今日怎么会想起来邀请我们几人来吃饭?”

雅致的包厢之内,蔡士常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鱼刺,漫不经心地询问对面的人。

他平日里跟这位工部尚书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也就猜不到对方邀请他前来吃饭的原因。

而且还不止邀请了他一个,连同他的三个朋友也叫上了。

应该是有要紧事要跟他们商量。

“四位大人,在我说明我的目的之前,我想请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憎恨顾相吗?”

此话一出,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当然。”

“废话。”

“这还用问?”

“恨,怎么不恨,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人。”

“我果然是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工部尚书笑了笑,又道,“有顾相在,四位大人的前途就会十分堪忧,你们很难有继续往上爬的机会,稍微有什么事情令他不如意了,倒霉的往往都是你们,而不是他。”

“张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蔡士常正视着他,“你用不着跟我们强调顾珏清会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我们心里都明白得很,你今日把我们全都召集在一起,还特意提起了他,想来你也很讨厌他,那么……你是不是已经想了什么主意来对付他?需要我们四个人出力的?你有想法不如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方法可不可行。”

“其实,凭我的能力,我也很难对付顾相。”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我希望顾相消失,我个人能力不足,那么我只能寻求一座靠山,并且,我能够确定这个靠山可靠,四位大人如果也愿意投靠,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朝堂之上,有哪位靠山是十分可靠的?”蔡士常不禁好奇道,“我倒是很想知道。”

“我说的这一位靠山,他不是朝堂之上的,而是一位皇室成员。”

“皇室成员?”蔡士常讶异,“皇室成员里,有谁很讨厌顾相吗?据我所知,这家伙得罪的都是比自己官位低的,他就只会欺负底下的官员,我倒是没听说过他欺负到皇室成员的头上。”

“他倒是没有欺负这位王爷,只是这位王爷纯粹看不顺眼他的嚣张狂妄罢了。顾珏清他是个好官吗?不,恰恰相反,他是个大恶人,既然是恶人,总会有想要主持公道的人看不惯他。”

“唔,这个说法倒是挺有道理的,那么看不惯他的这位大人物是……”

“正是晋阳王。”

第331章 艰难的选择(一更)

工部尚书淡淡一笑,“晋阳王乃是陛下的亲皇叔,你们觉得这个靠山够不够可靠?朝堂上想要找到能与顾相抗衡的官员,没几个呢,而王爷地位高,顾相也不敢轻易得罪,四位大人,你们是否愿意加入王爷的阵营?”

“想不到,晋阳王会有如此正义之心。”蔡士常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在我的印象之中,晋阳王是个潇洒自在的人,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关心朝廷里的事了。”

在工部尚书提起晋阳王之前,他一直认为晋阳王只是个不好学、不好争、也不好管闲事的人。性格与陛下倒是有几分相似,好玩,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有半点雄心壮志。

也正是因为他清闲,从不表现自己,他才能存活下来。在皇帝陛下眼中,这位皇叔也不是什么有才干的人,久久才回皇城一次,朝廷上下几乎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这位王爷。

能被人记住的,通常都是文韬武略富有才干之人。

晋阳王忽然把矛头指向顾相,莫非……他也开始想要插手朝廷里的事情了?

清闲了太长时间,觉得日子太过乏味,已经闲不住了吗?

“王爷的确是个潇洒之人,可王爷毕竟也是龙家人,这祁国的江山是龙家打下来的,如顾相这样荒唐可笑的奸佞小人,留着只会危害江山社稷。”工部尚书悠然道,“王爷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人在朝中横行霸道,欺压良臣,别说是王爷看不惯了,许多大臣都看不惯呢。”

“那王爷想要怎么做呢?王爷厌恶顾相,仅仅只是源于他的义愤填膺吗?”蔡士常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认真地询问对面的人,“张大人,你劝说我们加入王爷的阵营,这是你的想法呢?还是王爷的意思?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给王爷当说客来的。”

“不不不,这的确是我个人的意思,不是给王爷当说客来的。既然大家都这么讨厌顾相,那也算是朋友了,我必须跟大家说一句心里话,晋阳王对于自己人是相当不错的,在王爷的阵营,不怕没有好处,我知道各位最近手头都有点紧,各位都有家人需要养活,可一下子被扣掉两年俸禄,这两年之内就得缩减许多开支,生活难免会不愉快,若是愿意与我一起投靠王爷,别的不敢保证,富贵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蔡士常闻言,静默了。

一直以来不声不响的晋阳王忽然开始拉拢大臣,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已经不甘于沉寂。

工部尚书似乎已经铁了心要追随他了,并且在帮他拉拢其他大臣,自己这边就已经四个人了,除了自己这边之外,他还拉拢了多少人?

这么想着,蔡士常也问了出来,“憎恨顾相的人可不止我们四个,张大人,您是否也拉拢了其他人投向王爷的阵营?”

“若你们没有投靠的意愿,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在你们同意投靠王爷之前,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你们了。”

此话一出,蔡士常心中愈发肯定,晋阳王在暗中结党营私。

工部尚书平日里行事不张扬,也算内敛,在朝堂之上属于中立党,不管谁与谁之间发生纷争,他似乎都不喜欢插手,也从来不会明显地帮着谁,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原来是早早就投靠了晋阳王……

谁也不知道晋阳王有着怎样的实力,只因为这位王爷平日里看起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若他只是表面安分,实则养精蓄锐,可见,也是个心思重的人。

“张大人,你突然给我们介绍这么一位大人物,我们有些吃不消,请容我们再斟酌斟酌。”蔡士常身边的官员开口道。

其他两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从前与晋阳王没有来往,还真不晓得王爷有这样的魄力,可我们毕竟与王爷还不熟悉。”

“给我们两日的时间考虑考虑罢。”

“我知道,突然跟你们提这样的建议,你们一时也会有些接受不了。”工部尚书笑了笑,“无妨,我只是跟大家提这么一个建议而已,可不是逼迫你们要投入晋阳王的阵营,但我的确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若愿意信我,我就带你们去见王爷,你们考虑考虑吧。”

“多谢张大人引荐。”蔡士常道,“我们会仔细考虑的。”

“那好,你们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菜啊,这家菜味道不错,再不吃可就要凉了,快吃快吃。”

接下来的时间里,五人便不再交流关于晋阳王的事,只是闲扯了几句家常。

吃过饭之后,工部尚书声称家里还有事未处理,便先行离开了。

“诸位大人,我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聊。”

“张大人,慢走。”

工部尚书离去之后,蔡士常等人便不再有所顾忌,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晋阳王这次回来,目的恐怕不简单,绝不会像往年那样单纯回来春游的。”

“晋阳王暗中拉拢朝臣,张大人看样子是铁了心的要跟着他了,可张大人又不愿意给我们透露太多讯息,只说了跟着王爷有好处,他怎么就不说,跟着王爷也有风险呢?臣子们结党营私,陛下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历朝历代这样的事都有,可大批臣子跟王爷混在一起,这叫什么事?这不就是企图谋逆吗?”

“这个张大人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想不到心思也挺重,他似乎并没有被顾相欺压过,他投靠晋阳王,与顾相应该没什么关系,说不定是晋阳王许给了他挺高的利益?”

蔡士常听着三人的话,静默了片刻,道:“如果晋阳王真的想要取代如今的皇帝……我们投靠他,他胜,我们便前程似锦,他败,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是我们不投靠他,他成功取代了陛下的位置,肯定不会给我们什么好脸色。他只会记着有功劳的人,我们不曾为他出力,就入不了他的眼了,如此一来,前程也算是没了。”

“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实力怎么样,能不能与陛下抗衡?”

蔡士常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们前行的路上,有顾相这块臭石头挡着路,我们根本也走不了多远,若不投靠晋阳王,晋阳王败,我们还是会和现在一样,被顾相欺压,若投靠晋阳王,晋阳王胜,那这朝堂上就没有顾珏清什么事了,总而言之,不投靠王爷,我们永远没有出路,投靠王爷,我们还有希望拥有更好的前途。”

“话虽如此,就怕王爷不能成功。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博弈,蔡大人,我们不能够草率地进行抉择。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雅间内,四人皆愁眉不展。

工部尚书若不提起这事,他们还不会如此纠结,可既然已经提起了,他们便不能够忽略。

这可真是一道难题。

……

清乐园的烧烤小屋之内,一片欢声笑语。

由于皇帝光临,乐园便不对外人开放,整个小屋内只有皇帝带来的人,气氛不算嘈杂,却也十分热闹。

“皇叔,来尝尝这个鱼子虾球,还有这个酸甜虾,椒盐虾,这几道可是顾相的拿手好菜之一呀,鱼啊虾的,在他手上能有几十至上百种的做法。”

“唔……确实好吃!陛下说得不错,顾相当真是个妙人。”

“那是,能让朕入眼的人绝非寻常人。”

“这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是难得的好吃。”晋阳王已经吃得有七八分饱了,依然不断地往碗里夹着菜。

“吃这一顿饭之前,我觉得自己府里的大厨手艺也很不错,可吃了这一顿饭,相互比较起来,还是顾相的厨艺更胜一筹,能把菜做的又好看又好吃,真是难以想象,这么斯文的人竟然如此擅长厨房的活,他看起来分明就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那是因为顾相会保养,就算经常出入厨房,也还是那么白嫩干净。”龙祁世笑道,“他和卫相,乃是皇城内出了名的美男子,既然获得了美男子这样的称号,自然就得好好保养自己的皮囊,可不能把自己弄成糙汉子。”

“陛下过奖了。”顾珏清朝着龙祁世优雅一笑,“陛下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玉树临风而气质卓然。可惜陛下久居宫中,百姓当中很少有人能够见到陛下,若大家都看过陛下的真容,微臣这幅皮相也就算不上出众了。”

“你这话可就太谦虚了。”龙祁世说道,“要论容貌,你跟卫卿的容貌,比朕要出色一些,容貌是父母赐的,朕对于自己的长相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不会因为你们长得比朕好看就心里不愉快,你用不着在朕的面前太自谦。”

“陛下,微臣的话可不是自谦,而是发自内心的。”顾珏清一本正经道,“微臣的外表看上去文弱了些,在气势上可输了陛下一大截,男儿的俊,并不是只看皮相,只看皮相便显得庸俗了,要结合皮相与气魄,微臣自认为没有您那样的英姿勃发以及凛冽威势,旁人看了陛下,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看到微臣,只不过是赞扬一句俊美而已,微臣岂敢与陛下比美。”

龙祁世闻言,朗声一笑,“顾卿,你可真是朕的开心果啊。”

“并非刻意逗陛下开心,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顾珏清道,“在座众人的荣华富贵皆是陛下所赐,有谁敢不臣服?微臣认为,君王之威势,才是男人最英俊的模样,像微臣这样空有皮相的,自然是心甘情愿在陛下面前低头。大家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顾珏清此话一出,众人自然是纷纷附和——

“顾相所言,乃是真理!”

“顾相说得真好。”

“陛下在臣妾的眼中,本来就是最英俊,最有男子气概,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对陛下臣服之外,任何人不会让我想要臣服。”

妃嫔与大臣们都顺着顾珏清的话说了,龙祁世心情愈发好,朗声道:“赏,都赏!朕今日心情很好,你们尽管吃尽管玩。”

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接受所有人臣服更令人开心的?

顾珏清有一句话倒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君王之威势,才是男人最英俊的模样。

身为君王的龙祁世,对于这句话十分受用,十分满意。

晋阳王自然是跟着众人一起有说有笑,低头吃菜之时,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

他现在有些明白,顾相为何受到皇帝的器重,为何让那么多大臣都讨厌他。

因为这厮的嘴巴实在太能说了……

随便找一个话茬,他都能夸一夸皇帝,且辞藻运用得当,夸奖人的话能说一长串,似乎想都不用想。

像这种随时都能找到机会奉承人的本领,许多人是学不会的。

多数文官自诩文采非凡,空有满腹经纶却不知要如何灵活运用,若能像顾相这样随便一夸奖就能夸到皇帝的心坎里去,夸得皇帝龙颜大悦,能有几人。

别看这顾珏清嬉皮笑脸的,心思一点都不简单。

有才华的文官那么多,却没有像顾珏清那样得到皇帝的赏识,难道顾珏清就是靠着耍嘴皮子和一手的好厨艺才得到皇帝的喜欢么?

晋阳王不禁在心里骂一句,这龙祁世也太容易被人灌迷魂汤了,几句话就能把他说得飘飘然。

心中腹诽着,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异样,而是与周围的人融洽地说话。

顾珏清在吃菜的期间,时不时观察着晋阳王的神色。

这位王爷从表面上看起来,与皇帝陛下还是有些相似的。

爱吃爱玩,遇到喜欢的东西便吃个不停,对口腹之欲的追求似乎也挺高,为人随和,很容易就能跟人聊在一起。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无忧无虑,真的追求安逸。

要么就是隐藏得太深,表里不一。

顾珏清一向不喜欢把人往简单的地方想,便大胆猜测晋阳王可能属于后者,可如今没有实证,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坏,姑且就提防提防。

“顾相,这几道虾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对面突然传来了晋阳王的声音,“本王吃得都快撑死了,可还是舍不得放下筷子,顾相介不介意把这几道菜的做法写下来,交给本王,本王回去以后,也让自己府里的大厨试着做。”

“朕就知道,皇叔也会喜欢顾卿做的菜。”龙祁世笑道,“不过有句话朕得提醒皇叔,顾相的菜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就算照着食谱做,味道可能也会有偏差,因为他有独门秘制酱料,这个东西是不外传的,这是朕给他的特权,若他的独门配方被流传出去,到时候满大街效仿,这清乐园就不能独大了,这个地方,是朕罩着的,就想让它成为皇城里最好的玩乐之地。”

他也许顾珏清的独门配料不外传,自然也有他的私心。

在他看来,他身为帝王可以享受顶级的美味,寻常人不该像他一样。再有,顾珏清的高傲不允许自己的手艺传出被人模仿,他对顾珏清满意,便会许给他特权。

“原来是这样。”晋阳王好脾气地笑了笑,“陛下放心,微臣不会强求顾相把酱料的配方拿出来,微臣只要讨这几道菜的做法就行,不管大厨最终能做出什么样的味道来,我都会感激顾相愿意提供配方的。”

“嗯。”龙祁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顾珏清,“顾卿,那你就把做法告知皇叔吧,皇叔也是个贪吃鬼呢,他肯定回去之后就要迫不及待地叫厨子做,没吃到都会睡不着。”

晋阳王笑道:“陛下可真是太了解我了。”

第332章 精力充沛(二更)

“其实皇叔跟朕还挺像的,对于口腹之欲的追求较高,不愿意将就,是很懂得享受的人。”

“能和陛下有相似之处,我也十分开心。”晋阳王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边吃边说道,“真是感谢陛下让我吃了如此丰盛的一顿,这一顿饭,必定会让我很难忘的。”

酒足饭饱之后,晋阳王离开了烧烤小屋,在空旷的花园之中漫步。

“王爷!”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喊叫。

晋阳王转过头,便看见一名异域风情的女郎跑上前来,交给他一张纸,“这是顾大人让我交给您的,您喜欢的那几道菜的做法。”

晋阳王伸手接过,“多谢。”

“王爷客气了。”

女郎离开之后,晋阳王望着手上的白纸黑字,笑了笑。

他对顾珏清的友善是假,但也有几句话的确是真话。

那个家伙的手艺……可真的是好极了。

他也是一个喜欢享受美食的人,这一点与龙祁世的确很像,顾珏清的手艺很合他的胃口,如果顾珏清不是那么聪明的话,就冲这手艺,他都不会要了顾珏清的性命。

前几年也见过顾珏清,但并没有正面交流过,从情报中得知,顾珏清舌灿若莲,很会哄皇帝开心,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工部尚书说此人很奸猾,难招揽,最好不要留着,除掉可以永绝后患,留下来对自己这边不会有什么好处。

顾珏清厨艺如此顶级,不知是否有留下菜谱呢?好的厨子手上都会备着菜谱。

如果能拿到顾珏清的菜谱就好了。

……

是夜。

顾珏清回到了顾府,走到自己房间里时,伸了个懒腰。

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直接推开,带进来一阵食物香气。

顾珏清转头一看,正是卫长琴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刚给你炖的乌鸡汤,趁热喝吧。”卫长琴道,“按照菜谱炖的,我尝过味道了,还不错。”

“长琴,我不饿,在乐园里已经吃饱了。”

“所以,连我亲自为你炖的汤你都不喝了?”卫长琴道,“那你就喝两口可好?喝不完的我帮你喝掉。”

“你亲自炖的汤,那我还是多喝一些吧。”顾珏清笑着接过了碗,“我吃了大概八分饱,还是能够喝下一半的。”

“小清,明天夜里,我们就能够试用毒液了。”卫长琴唇角轻扬,“神墨之前说,毒液制成之后不能马上使用,需要封存静置一段时间,明晚就可以开罐了,先在一些老鼠身上试验,试完了老鼠,再拿去人身上试验。”

“在人的身上试验,务必小心啊。”顾珏清抬头道,“这个东西不是通过肌肤传染的吗?只要有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成为传染源,就会传染更多的人,试验的时候务必做好充分的隔离准备……”

“这些我当然明白,这种事情可不能疏忽的,放心,我们不会让毒液流入民间伤及无辜。”卫长琴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派人抓了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在律法面前都是能判死罪的,把他们拿来做试验品,看看毒液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嗯。”顾珏清点了点头,喝下了半碗的鸡汤,把剩下半碗递给了卫长琴,“这些喝不下了。”

卫长琴拿过碗喝掉,把碗搁在了桌子上,“今天去乐园里又忙活很久了吧?做一大桌子家宴,累么?累的话躺下来,我给你揉揉。”

“对于我这个经常喜欢往厨房跑的人来说,做一大桌子菜其实也称不上累,而且我今天这一趟也不是白跑的,陛下赏了一盒金珠呢。”顾珏清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要是说不累的话,你还愿意给我揉揉肩吗?”

“还是愿意的。”卫长琴道,“不过,再帮你揉揉之前,你先付点儿报酬给我。”

“什么报酬?”

“你应该能想到的。”卫长琴说着,忽然俯身把她打横抱起,“之前在书房里亲热的时候,你觉得那地方不合适,那么现在是在你的屋子里,算是时机到了吧?”

顾珏清挑了挑眉,“今天夜里就不能休息吗?我今天做了好多菜,我……”

“你刚才不是说不累吗?现在才来说累,不觉得有些晚了吗?”卫长琴道,“小清,别偷懒了,滚床单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情,就别逃避了。”

‘滚床单’的说法,他原先也不知道,是之前听顾珏清说起,他才知道这三个字就用来形容男欢女爱。

“谁说滚床单不累啊?那是你不累。”顾珏清撇嘴道,“真不明白,你精神怎么就那么好。”

“精力充沛,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吗?”卫长琴慢条斯理地说着,横抱着顾珏清走到了床榻边,把她轻柔地放在了榻上,“完事之后,帮你好好揉揉肩,揉揉腰,可好?”

顾珏清闻言,认命地闭上眼睛,“行,来吧!”

“能不能别摆出一副这么壮烈的模样?”卫长琴不禁笑出了声,“明明是做一件挺开心的事情,怎么像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因为你精力实在太充沛了。”顾珏清道,“有时候会让人有点吃不消,你以为这种事情不费力气的吗?”

“或许是因为你还没习惯。”卫长琴说着,身躯朝她压了下去,“再过一阵子,你应该就适应了。”

顾珏清:“……”

……

激情散去之后,卫长琴说话算话,拿神墨送的植物精油来给顾珏清擦背揉腰。

“长琴,那个晋阳王……目前看不出有哪儿不对劲,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来试探他一下子?若他真的会威胁到皇帝,应该尽早搜集证据告知皇帝。”

“他今天在宴会上的表现如何?”

“看起来就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性格跟陛下有些接近,爱吃爱玩,聊起天来也并不死板,看起来倒还挺随和的。”

“若是个聪明人,短时间之内不会那么容易就露出马脚。”卫长琴顿了顿,道,“他想要暗算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别忘了,皇帝手上也拥有毒液,他不可能不忌惮,皇帝那里虽然没有解药,可关键的时刻,毒液也可以用来诛杀叛军,并且可以在很短暂的时间内灭掉一大片人,晋阳王想对皇帝下手,总会顾虑到这一点,所以……他有可能先设法得到毒液。”

“也是。”顾珏清道,“明天夜里,让神墨给咱们看看他配出来的毒液威力有多大,没准可以成为我们护驾的法宝呢,晋阳王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我们也拥有毒液与解药。”

“嗯。”

……

“王爷,蔡尚书那边,我去试探了一下子,我可没有透露出关于您的太多事情,只是告诉他们,您看顾相也不顺眼很久了,问他们是否有意入你的阵营,他们斟酌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回绝,只说了要再考虑考虑,他们或许猜测到我的目的了,既然没有马上拒绝,那就说明他们还是极有可能投靠您的,给他们两三日考虑的时间有何妨?”

“关于这一点,本王也猜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马上同意,总要给他们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那就过个两三日再找他们谈这个事罢。”

晋阳王顿了顿,又道,“如果他们还没考虑好,继续拖着不回答,长时间不给你回应,你就不必要再去问了,长期摇摆不定证明他们没有那个胆量,本王也不需要他们的效力。”

“下官明白。”工部尚书说着,想起今天晋阳王去清乐园参加家宴的事情,问道,“王爷,今日陛下给您准备的宴会上,见着顾相了吧?”

“见着了。不但见到了,还尝到了他的手艺,说上了几句话。”

“您之前与顾相没有太多的交流,这次可有仔细观察?”

“哪里需要太仔细观察,他在宴会上表现得可好了,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得到皇帝的赏识。”

晋阳王想起宴会上顾珏清对龙祁世的讨好奉承,用鼻子哼了一声,“那张嘴巴果然特别能说,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连陛下都说他是开心果。”

“他在陛下面前耍嘴皮子是常有的事了。”工部尚书道,“王爷若想要对付此人,可一定得小心,不可低估他,这几年来,顾相也受过不少的刺杀了,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命可真硬,王爷可不要轻举妄动呢。”

“本王知道。”晋阳王冷声道,“这种简单的道理就不用你来提醒本王了,此人武功较高,出门在外也有护卫,可即便如此,杀手也要随时准备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机会动手了呢?如今,除掉他不算头等大事,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量。”

“王爷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不如说出来,让下官帮着您一起想想办法,只要是下官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这事,你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晋阳王道,“本王想从陛下那里取到很重要的东西。”

“王爷,您是说玉玺吗?这的确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每一个君王都应该拥有传国玉玺,陛下藏玉玺的地方一定不好猜,连贴身太监都不一定会知道呢。”

“不只是玉玺,还有毒液。本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那种毒液,只有每一任的帝王可以支配,其他皇室成员没有权利使用,甚至不能接触到。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本王曾经见过那毒液的威力,真的是很厉害,可以通过肌肤接触来传染给其他人,如同瘟疫一样,却比瘟疫更快发作,甚至更加痛苦,皇帝手上的毒液,也等于是他的保护伞。”

“下官并没有福气见到这东西。”工部尚书想了想,道,“不过,下官的堂妹是陛下的妃嫔……”

“不就是一个地位不高不低的妃子吗?说这个有什么用,还能指望她给我们办大事不成?”晋阳王打断了工部尚书的话,“又不是宠妃,一个月能见到陛下几次?即使能够有机会侍寝,她也不能太突兀地去打听毒液的事情……”

“王爷,稍安勿躁,我这堂妹今年才入宫,陛下还没有注意到她,要是被注意到了,说不定就能有机会伺候陛下。”

“本王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新入宫的妃嫔身上。”晋阳王的面色毫无波澜,“如果是一个十分得宠的妃子,倒还有些指望。”

“李贵妃,或者卫贵妃?”工部尚书想了想,道,“王爷,这两位娘娘恐怕不会愿意帮助我们的。”

第333章 试毒

“本王当然知道她们不会愿意协助我们,所以本王不会考虑利诱她们,本王心里也清楚,没有什么条件能够打动她们,她们和本王没有交情,也没有利益上的来往,想要让她们相助,除非抓到她们的把柄或是软肋,来胁迫她们就范。让宫中的卧底多观察着她们,尽力去寻找能够威胁她们的东西。”

“是。”工部尚书应了一声,又道,“王爷,您还是需要在宫里面找一个可靠的帮手才行,对于贵妃娘娘,您打算用威逼的手段,然而被胁迫的人办起事来大多是心不甘情不愿,而被利诱的人,办起事来会妥帖一点儿,因为总要考虑着自己的利益,您看,咱们重金收买一个陛下的贴身太监如何?除了太监总管之外,还有那么三四个年轻的小太监,年轻人,很容易被利益冲昏头脑。”

“贴身太监终归也只是下人,没几个权利在手,在本王眼中算不上可靠,本王真正想要拉拢的那位,她有权有势,能管六宫,却活得十分不痛快,甚至可以说是憋屈得慌,而本王或许可以成为她的好盟友,帮她从憋屈中解脱出来。”

工部尚书闻言,惊讶道:“您说皇后娘娘?这……”

“你相信吗?拉拢皇后可比拉拢贵妃简单。”晋阳王道,“本王想做长远的打算,不是追求一步登天,而是循序渐进,先扶持大皇子登基,本王为摄政王,你想,大皇子乳臭未干,登基为帝必须有人辅佐才行,本王即使不坐在那把龙椅之上,也能握有实权。”

若龙祁世驾崩,新君人选自然得是龙祁世的皇子,而不是皇叔。

哪有皇帝传位给皇叔的?除非那皇帝断子绝孙了。

而他不能杀了大皇子。

试想,帝王驾崩之后,拥有继承权的大皇子也很快去世,那么百姓必然要怀疑,新君是杀了皇帝之后又残忍杀了皇子,否则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身为君王,最担心百姓议论的就是——来位不正。

他不能叫全天下都知道,他弑君,紧接着又杀了一个未成年的皇子。

那他即使坐在龙椅上,也必须当上一个暴君的恶名,被无数人唾骂。

因此,大皇子不能死,得活着,活着登基,他登基为帝是名正言顺的。

而他年幼,就从皇叔里选一个辅佐他,他亲自选的人,百姓们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是觉得这个年幼的新君喜欢这个皇叔。

只要祁国一直风调雨顺,自己也是祁国的功臣。

想要君临天下,也不急着这几年。

大皇子那么小,什么都得听他的,不过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在这个想法实现之前,首先得去说服皇后了。

他了解皇后如今的现状。

虽然身为六宫之主,却一点都不讨皇帝喜欢,尤其近两年,皇帝对贵妃愈发宠爱,对皇后愈发疏离冷淡,宫里的人当着皇后的面不敢多说什么,背地里却会感叹她可怜,妃嫔们甚至笑话她没本事。

皇后虽优雅端庄,但容貌的确不是上等之姿,她的言行举止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可当今皇帝偏偏重视外貌,她自然就只能被冷落在一边了。

李贵妃有喜,她一定比谁都紧张,比谁都气愤。

晋阳王想到这里,眸中闪过一抹奸猾的笑意。

……

“你又吃了我一个卒。”

雅致的房屋之内,顾珏清望着棋盘上的布局,冷哼一声,动了一颗棋子,也吃掉了卫长琴的一个卒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长琴又挪了一步,“将军。”

是炮将。

顾珏清把相挡了上去。

卫长琴又走了一步棋,“再将。”

这一回是马将。

顾珏清只好把将给挪开。

卫长琴伸出手,修长的指按住了另一只马,道:“将军抽车。”

顾珏清:“……”

“你要不要弃车保帅?”

“最多不超过两步,这盘棋还是得死,保个毛啊,我直接认输得了。”

顾珏清把棋盘打乱了,“再来一盘。”

玩了三局,她只赢了一局。

希望下一局能赢,或者打平。

“小清,你要是再输一局,我就四局三胜了。”卫长琴道,“不如别再下了,就让我三局两胜得了。”

“不行,你怎么知道我下一盘一定就会输?刚才这一把,我是不小心走错了一步,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下一盘我只要谨慎一些,没准就能赢,这样四局两胜,你我便是平手了。”

“你刚才走出的那一步,我有给你反悔的机会,你自己偏不愿意,是不是担心反悔了之后还是输,会使你没面子?”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

“才不是,下棋就得有下棋的规矩啊,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悔大丈夫,我虽然不是个大丈夫,可我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顾珏清道,“再来,不管是输是赢我都认了,我就不信追不上你。”

卫长琴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那便继续吧。”

在新的一局开局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决定了,这一局就让她赢。

让她赢,她大概会开心一些?

说不定不用他让,她也能赢呢。

看局势再决定应该如何走,总之,这一把不能让她输,她好胜心强,四局输三的记录,八成会让她耿耿于怀。

他宁可看她得瑟,也不想看她郁闷。

也就只有她,能让他在棋盘上作出让步了,其他人谁也别想。

良久的时间过去……

结果和卫长琴预料的一模一样,顾珏清胜了。

“四局两胜,咱们算是扯平了。”顾珏清望着眼前的胜局,朗声一笑,“要不要再来一盘?说不定我能五局三胜。”

“不下了。”卫长琴摇了摇头,“玩腻了,就这样平局不是挺好的么?你要是再输一局,又想追回来,你若是赢了,我也想追回来,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今日就先这样吧,改日再下。”

“不会没完没了的。”顾珏清建议道,“长琴,你看这样好不好?只要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把另一个赢到两局以上,这输赢就算是定下来了,输家不能再继续追了,赢个一局多没意思。”

卫长琴:“……”

是不是应该找个其他的游戏,来转移一下小清的注意力?

卫长琴才这么想着,便有一个好消息传过来了,成功引开了顾珏清的注意力。

“相爷,那个姓沈的大夫又来了,就在相府外面候着,手上提着一个大笼子,用红绸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说是要送给您的礼物。”

顾珏清闻言,连忙说道:“快把沈大夫请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蓝衣戴着纱笠的人手提一个盖着绸布的笼子,被婢女领了过来。

顾珏清吩咐婢女退下,整个庭院里便只剩三个人了。

蓝衣人揭开了斗笠,正是神墨。

顾珏清望着他手上的笼子,“这里面是……”

“做试验的白鼠。”

神墨把笼子放在了桌上,掀开了绸布,让顾珏清看到笼子里的五只白鼠。

顾珏清问道:“毒液也带来了是吗?”

“当然。”神墨从衣袖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透明小瓶子,里边是流动的液体,“我从大坛子里取了这么一点出来,让你们看看效果。”

神墨说着,折了一根树枝伸到瓶子里,沾了一点液体出来,树枝伸过了笼子的缝隙,尖端的液体粘到了一只小白鼠的皮毛上。

三个人站在桌边,观察着笼子里的情形。

很快,染上毒液的那只白鼠失去了灵活性,不像其他白鼠那样在笼子里窜来窜去,而是身躯晃了晃,四肢无力地趴下,有十分轻微的抽搐动作。

由于个头小,四肢也小,抽搐的幅度自然不会很大,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果然厉害。”顾珏清回过神来,“神墨,你成功了对吗?”

神墨道:“你接着往下看。”

说着,他又另外折了一根干净的树枝,伸到笼子里面去乱打了一通,让其他的白鼠在笼子里面到处逃窜,逃窜的过程中,绊到那只中了毒的白鼠。

被传染的白鼠并没有像第一只白鼠那样发作得厉害,但片刻的时间过后,行动也变得迟缓,再观察一会儿,便会发现它们也开始轻微抽搐了。

“被毒液沾染上,很快就会失去正常行动能力,即使善战的将士,不管定力多么好,也会丧失大半的战斗力,四肢抽搐,身躯僵硬地倒下,垂死挣扎也活不过三日。”神墨开口,语气平静而带着隐忍,“就像当年沈家军那样,变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顾珏清静默了。

忽的,她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连忙说道:“试试解药吧!真正的成功,得做到毒液和解药是对应的,我去取蓝羽雀的血来,看看能不能让这些白鼠复生。”

“不要取太多了。”神墨提醒道,“取一两滴放于清水里便好。”

“知道。”顾珏清应道,“当然不可能去太多的,否则那只鸟会恨死我的。”

第334章 毒液与解药

蓝羽雀是只小气的鸟,之前只不过是拔掉它几根毛,都被它记恨了好长一段时间,就连给它喂食都会被它啄几下子。

之后,或许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了,培养了那么点儿感情,给它喂食不会再被啄,也可能是因为它已经忘记掉了自己被拔毛的事情。

如今不是拔毛,而是取血,它会不会又暴躁起来?

顾珏清心想,回头拿根针在它的脚上扎一下子好了,只挤出一滴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珏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用茶碗装了一杯清水,把床头的鸟笼子取下,搁在了桌子上。

“顾小宝,跟你商量个事,我就取你一滴血,可以吧?”

说着,她打开了鸟笼门,伸手快速抓住了蓝羽雀的身子。

蓝羽雀一双眼睛瞪着她,却没有立刻下嘴啄她。

好极了,看来对她的防备已经不是那么深刻了。

顾珏清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针,朝着蓝羽雀的脚下凑过去。

蓝羽雀开始在她的手上挣扎,虽然翅膀被紧紧地箍着,它也能使劲地扭动着它那小小的身躯,对顾珏清的行为进行抗议。

“别挣扎别挣扎,我扎一下子就好了……”

蓝羽雀这回可不太给面子,在她的手背上啄了一下。

顾珏清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它的脚上扎了一针。

取个血还真不容易……

片刻的时间过去,顾珏清总算是把一滴血挤到了茶碗里,把快要炸毛的蓝羽雀放回了笼子里。

蓝羽雀一回到笼子里,就使劲地扑扇着翅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顾珏清揉着被啄了好几下的手背,望着笼子里的小鸟,“不就拿你一滴血吗?又不是要把你杀了吃,犯得着这么大反应,真是个小气鬼。”

蓝羽雀这回倒是没反应了,直接转了个身子,拿尾巴对着顾珏清。

哟呵。

竟然从这只鸟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傲娇的情绪。

顾珏清顿时有点想笑。

转头看向那只茶碗,蓝羽雀的那一滴血落在茶碗底部,缓缓地在清水里化开,把清水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顾珏清端着茶碗,回到了庭院里。

神墨和卫长琴还在观察着笼子里的白鼠。

顾珏清走上了前,把茶碗交给神墨,“蓝羽雀的血已经融在清水里,接下来是怎么样?用来外敷还是口服?”

“先喂到白鼠的嘴里试试。”神墨接过了茶碗,打开装着白鼠的笼子,把奄奄一息的白鼠拿了出来,给白鼠喂解药。

“取血的时候,蓝羽雀的反应大吗?”卫长琴转头问顾珏清,“刚才只顾着跟神墨说话,忘了和你一起去。”

“没事儿,我一个人也能完成。”顾珏清道,“想也知道它会生气的,啄了我两下,把它放回笼子里之后,它就背过身不理我了。”

“又被啄了?”卫长琴抓起她的双手看,左手手背上有两处比较明显的痕迹。

“没事,也不是特别疼,它应该还算是对我比较客气了。”顾珏清冲他宽慰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了神墨手中的白鼠。

神墨陆续给五只白鼠都喂了解药,喂完了之后,把笼子门再次关上了。

三人观察着白鼠的反应。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白鼠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恢复到能够勉强走动,三人便又继续耐心地等候了片刻,白鼠的精神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四肢不再抽搐。

“看样子,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它们就能够康复。”神墨说着,垂下了眼帘,“如果当年知道这种毒液与蓝羽雀的存在,我们的亲人或许就不会……”

不会走得那么绝望而惨烈。

在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时间不会倒流,死去的人不会复生,曾经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能够做到,想救的人却早已经归于黄土。

“抱歉,我又说了一些没用的话。”神墨迅速平定了情绪,望着茶杯里剩下的解药。

刚才喂给白鼠的解药,其实只用了一点儿,剩下的这大半杯药水,应该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等会儿拿个瓶子来,把这些药水装起来。”顾珏清说道,“分成三份装吧,我们每个人都带一份在身上,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怕毒液了。”

“嗯。”神墨道,“如果一个不小心沾上了毒液,喝一小口应该就能够解毒,蓝羽雀的一滴血有如此功效,真的很了不得。”

接下来,顾珏清拿来了三只瓶子分装解药,三人各自拿了一瓶收进口袋里。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毒液制造成功,我还是想在人的身上试一试。”神墨道,“暗卫们抓了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若是不拿来做一做试验,岂不是白浪费他们的力气?试验成功之后也不必放过他们,以免他们把毒液的事情泄露出去。”

卫长琴“嗯”了一声,“斩草除根。”

“如今毒液和解药我们都有了。”神墨看向卫长琴,“长琴,我们可以准备一下,离开祁国了。”

“我知道,但是在离开祁国之前,我们还得做一件事情。”

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我得帮龙祁世清除一个威胁,也许他很快就会面临一场政变,他登基这些年来,一直都那么无忧无虑,若是突然遭逢大变,想必会措手不及,我会出手相助,并且跟他谈条件,我没有打算跟他隐瞒我的身份,因为……我将来很有可能跟他借兵,如果他不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借兵的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名言是这么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顾珏清道,“人真的不能安逸太长时间,尤其像皇帝这样没有面临过大挫折的人,就该给他来一个大挫折磨练磨练他,否则他以为当皇帝有多快活呢。”

“等着看吧。”卫长琴道,“蔡士常那几个人不是与你发生争执了吗?皇帝偏向你,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要他们心里有一点儿想要反叛的念头,他们或许就会为了博取前程而投入晋阳王的阵营,而晋阳王若有不轨的企图,那他就一定会关注朝廷里的事情,了解大臣们之间的矛盾与利益关联,从而来推断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他本人,或者他的党羽,一定会走上蔡士常他们。”

“所以……你是不是派人去盯着蔡士常他们了?”

卫长琴点了点头,“派出去的人来汇报,蔡士常他们几个人,一起去见了工部尚书,而且是在夜里会面的,可见他们一点都不想张扬。”

“那四个跟我有矛盾的人,全都去了吗?”顾珏清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几个人全都聚在一起,可别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吧?工部尚书跟蔡士常平时看起来也没多好啊……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工部尚书似乎是属于中立党,从来都没有明显地偏帮着谁,我从前还以为他是想要明哲保身,不趟任何浑水。”

“有些人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存在感,你觉得他是想要明哲保身,不想趟任何浑水,却不知道,他踩着的浑水,可能比其他人的都要浑浊。”卫长琴道,“曾经,我也没有注意到此人,只因为此人平时不声不响的。”

“六部尚书是二品官员,对于他们,我多少还是会打探一下的,蔡士常是最讨厌我的,而工部尚书跟我从来没有任何仇怨,他跟蔡士常那一伙人暗中见面……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企图。”

“所以,这个人我一定会让人仔细地盯着。”卫长琴说着,揽过了顾珏清的肩膀,“小清,你大可放心,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算算他们私底下究竟见面几次,咱们既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就绝对不会被他们轻易暗算。”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一只手横了过来,那只手上握着两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子只有手指那般大小。

“刚才忘记说了,我把毒液也分装成小瓶子,你们带着防身用吧。”神墨的话传进耳膜里,“毒液和解药都带在身上,绝对是比任何武器都好用的,不过,也不能太轻易就使用了,一旦使用,一定要记得隔离传染源,如果你们的敌人沾到毒液,绝不能放任他们活着接触人群。”

“放心吧,我们知道这东西的严重性。”顾珏清道,“我们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就让皇城内爆发瘟疫,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呢。”

这样的杀伤性武器藏在身上,即使独自出门在外,都能多不少的安全感啊……

三个人说话的功夫里,笼子里的白鼠已经恢复了中毒之前的活泼。

“你们看,它们好像真的满血复活了。”顾珏清望着笼子里的白鼠们,朝神墨说道,“它们已经在地狱的边缘走了一圈了,干脆放过它们吧,卫府里不是抓了很多恶人吗?那可比白鼠可恨多了,放了这几只白鼠,折磨那些人去吧。”

“既然顾相开了这个口,我就放过它们。”神墨淡淡一笑,“你对动物的同情心,真的比对人多了很多。”

“白鼠的危害性不大,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给人间带来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顾珏清道,“动物永远是动物,可人有的时候却不配为人。”

“说得很有道理。”神墨说着,伸手就要去打开笼子门,“我现在就把它们给放了,回去拿那些恶人做实验去。”

顾珏清连忙阻止道:“等会儿!”

“怎么了?又不想放了?”

“不是,我这后院里还养了不少流浪猫呢,放生在我这府里可不合适,回头它们四处乱窜,全都会进猫肚子里的。”顾珏清笑道,“你提到外边去放生吧。”

神墨:“……”

……

“相公,我那支最贵的金钗不见了,你有没有看见?”

蔡府大堂之内,一名穿着华贵的女子神色焦急,冲着饭桌后的蔡士常跺脚,“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首饰了,前两天明明还在梳妆台上,今天醒来就找不着了,我把整个卧室都快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那支钗子,你说,咱们府里是不是进了贼了?”

“应该不会有贼,这尚书府里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来的。”蔡士常冲着自家夫人说道,“你先坐下来吃饭吧,金钗晚点再吩咐下人去找。”

“没找到之前,我什么都吃不下。”女子苦着个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别的首饰丢掉我都不心疼,但是这个丢掉了,我心痛得不得了,这可是你当初给我的聘礼里面,最贵重又最漂亮的首饰了,价值不菲呀!”

“你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它还能自己跑出来不成?”蔡士常道,“不是听我的,先吃饭吧。”

“我不吃,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对面的女子说着,站了起来,“按理说,这支钗子不可能跑出我的房间才对,平时插在头发上也挺牢固的,总不可能自己掉了,而且我明明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房间的桌子上,哪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我知道了,这事情一定是家贼所为!”

她说着,气愤地又跺了一下脚,“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要把所有的下人都集合起来,全部好好问一遍,但凡是有接近卧室的,都有嫌疑。”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跑出了大堂。

蔡士常见她离去,眉眼间泄露出了一丝无奈,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该不该告诉夫人,那支金钗被他拿去当铺,换了不少银子回来。

他从前不敢做贪赃枉法的事情,家底一直不丰厚,近一年才开始经营店铺,利润也不高,六部尚书里面,他铁定是积蓄最少的一个了。

他没有顾珏清那样的生意头脑,也没有其他贪官那样的中饱私囊。

自认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被扣掉两年俸禄的事情,对他来说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家里这么多人,开支不少,昨天看见夫人的那只金钗,他想起来了,这只金钗若是卖了,抵上那两年的俸禄绰绰有余,就不用缩减太多开支。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这样的日子过着实在不痛快,也许,他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工部尚书的建议。

第335章 丢失的金钗

与其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受人欺压,倒不如冒着风险搏一搏前程。

与他一起被罚的其他三位大臣,似乎也对公布上述的提议颇为心动,却又有些踌躇不决。

大概是需要有人带头,他们才敢迈出那一步。

他若是愿意先站出来,总会有人附和他的吧?大家在顾相面前都受了不少的气,如今有一个可能除掉顾相的人物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虽然有些风险,可一旦成功便会获利良多,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考虑考虑呢?

想到这,蔡士常便去了书房,写了三封帖子,让下人把那三封帖子分别送去其他三位大人的家里,邀请他们一同过来议事。

“气死我了,我那支金钗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门外又响起了女子的碎碎念,“要是被我知道谁偷去了我的金钗,我非要把那个人吊起来抽!”

蔡士常拧了拧眉头,朝着门外说道:“夫人,你都念叨大半天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三句话不离金钗,说不定是你自己放在哪里忘了,还总以为让人偷了。”

“不可能,别的事情我可能记性不好,但是我不可能把自己最喜欢的首饰忘在一个地方。”女子哭丧着脸,“刚才把接近卧室的几个下人都审问过了,谁也不承认,我派人把他们的住处也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找着啊……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贼把金钗偷出府去了?所以我才怎么找都找不着。”

“既然找不着就先别找了,冷静一些好吗?指不定哪天整理屋子的时候就发现遗忘在某个角落了。”蔡士常安慰道,“这样吧,这个月底之前,如果你还找不到那支金钗,我就再给你买支一模一样的,若是买不到一样的,就买支差不多的,绝对比从前那一支只好不差,现在你能不闹了吗?”

蔡夫人闻言,面上浮现一抹喜色,“真的吗?”

“真的。”

“可是……那金钗很贵的,买完之后你的积蓄还能剩多少?”

“这个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最近公务有些多,心烦意乱,只要你不在我耳边一直嚷嚷就行了。”

“行行行,那我就不吵你了。”门外的女子因为他的一番话,郁闷的心情似乎消散了不少,转身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蔡士常松了一口气。

若是早知道夫人会闹成这样,就不把她的金钗卖掉了,卖别的珠宝首饰,也能卖掉不少钱。

他之所以卖掉那只金钗,不过是图个省事,一下子就能换回来不少银子周转,哪知道夫人会这么闹腾。

如果去向晋阳王投诚,晋阳王总会先给一些好处罢。

工部尚书当初招揽他们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晋阳王对于自己人是相当不错的,在王爷的阵营不怕没有好处,我知道各位最近手头都有点紧,各位都有家人需要养活,可一下子被扣掉两年俸禄,这两年之内就得缩减许多开支,生活难免会不愉快,若是愿意与我一起投靠王爷,别的不敢保证,富贵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富贵是绝不在话下的……

其实,他做官这几年,太黑心的事情不敢干,例如贪污,他怕被人家抓到把柄。

再有,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或者抚恤银,都是归户部管的,轮不到他这个礼部尚书来管,请他办事的人也不多,他并没有什么贪污受贿的机会,他也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唯恐一个不留神丢掉了乌纱帽。

因此,他的生活顶多是不愁吃穿,还真的没有体验过大富大贵的日子。

绝大部分二品官员都比他富裕,真不知道那些大臣的银子都是从哪来的,获得财富的渠道是否正规。

做官之前,他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做一个好官,也不会做贪官污吏,年少时,他就瞧不上那些眼中只有钱财的狗官,如今入了官场才知道,压根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干干净净。

许多人在这条路上都曾获得过‘不义之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何况,工部尚书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祁国的江山是龙家打下来的,如顾相这样荒唐可笑的奸佞小人,留着只会危害江山社稷。

有些话不需要工部尚书说,他们也心知肚明。

会危害江山社稷的,何止一个趋炎附势的顾相?还有那不分是非黑白的皇帝。

皇帝的言行举止,绝非一个圣明的贤主。他贪图玩乐,做事全凭喜好而不考虑后果,隔段时间就做荒唐事,身为一国之君,不分是非黑白,亲小人而远贤臣,朝堂上下有许多大臣对他心怀不满,却都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怨声载道。

昏君当道,奸臣作祟,别国恐怕都在看笑话呢。

晋阳王的野心,或许是源于私利,或许是源于正义,但不管怎样,若是晋阳王能够坐在那把龙椅之上,应该会比如今的龙祁世做得更好。

而自己的前程……也会比如今好上许多。

……

顾府大堂之内,顾珏清听着卫长琴带来的消息,有些不可思议。

“他竟然把他夫人的金钗给卖掉了……他这是有多困难啊。”

“千真万确。”卫长琴道,“我派出去的人亲眼所见,是蔡士常亲自带着金钗子去的,那支金钗子,现在应该还在吉祥当铺。”

“我早就知道他不富裕,却没想到,他会落魄到卖首饰来周转。”

长琴推测蔡士常与工部尚书的人图谋不轨,便命令手下的人去盯着他们的动静,他们几时出门,去了什么地方干什么,打探情报的人每天都会汇报一次。

“他本来就是六部尚书里最不富裕的一个。”卫长琴悠悠道,“我也派人打听到了他名下的店铺,他经营着绸缎庄和茶庄,然而,这两家目前为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利润,顶多是没亏,他饱读诗书,却不太有生意的头脑。”

“更多的大概是纸上谈兵吧。”顾珏清道,“我曾经为了教训他,污蔑他和土匪勾结,结果陛下派人去抄他的家,清点他的财产,发现他果真积蓄不多,而且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并不奢侈,而且,他所结交的朋友里,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或者大财主,有许多都是跟他一个德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许没有贪污受贿,但总是眼红他人的名利富贵。”

“不贪污受贿,并不等于好官。”卫长琴悠悠道,“或许是胆子不大,不敢让人抓到把柄,这才没有胆量做黑心事,他与你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你对他也从来没有痛下杀手,他却把你视为眼中钉,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羡慕嫉妒。”

“可能吧。”顾珏清道,“依稀记得他对我冷嘲热讽过几句,也许就是因为我与他性格不合,可偏偏官比他大,财富比他多,人也比他狂,这就使得他心中对我愈发不满,甚至联合其他官员一同来踩我。当初太师针对我的时候,他也是很明显地与太师站在一起,如今太师不在了,他就得寻一个新的靠山。”

有一类人,自认为做事情问心无愧,却不愿意承认旁人比自己优秀,见别人获得名利富贵便眼红,如果对方再稍微得罪一下他,他便能把对方归类于人渣。

他在蔡士常的眼中就是个人渣。

蔡士常在她的眼里,也就是个无能之辈。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看得起对方。

“小清,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卫长琴说到这里,唇角微扬,“蔡士常把他夫人的金钗子卖掉,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和他夫人商量,咱们就把那支金钗赎回来,等蔡夫人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看见那支钗子。”

顾珏清闻言,低笑了一声,“你就喜欢恶作剧。”

“这不是在恶作剧。”卫长琴伸手揽过了顾珏清的腰肢,“我是在帮我的夫人出气,谁让他得罪你了?我可不能让他的日子过得太安逸。”

……

饭后,顾珏清带着顾桃紫出了门。

“桃紫,我们去吉祥当铺逛一逛。”

“爷为何忽然想去当铺?”

“自然是去买一样东西,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顾珏清与顾桃紫来到了吉祥当铺外边,顾珏清问当铺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上等的金钗,全摆出来给我看看?”

打探情报的人说,那支金钗上面雕着一朵牡丹的形状,还有十分精致的金叶子流苏。

当铺老板把上等的金钗全都拿了出来。

顾珏清一眼就看到了金钗当中最漂亮的那一支,和情报上所讲述的那支能对应上。

能被蔡士常拿来当掉的,一定会是十分贵重的,换的钱财应该能够周转很长时间。

“老板,这支金钗怎么卖。”

顾珏清掂量了一下重量,再看做工,心中估算着价格大概不会低于五千两。

果然,老板报上了价格,八千两银子。

“这支金钗属于上品,八千两银子也值。”顾珏清十分爽快地付了帐,拿着金钗子,转头看向顾桃紫,便插在了顾桃紫的发间。

“爷……”顾桃紫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的钗子……”

“戴着吧。”顾珏清冲她笑了笑,“你效忠了我这么长时间,我难道不该送你一样像样的礼物吗?再说了,这支金钗这价格对于我来说,也算不上多么贵重,陛下一年赏我的东西可以买上好几根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先戴着吧,我叫你戴着这个,是有用意的。”

顾珏清说着,左顾右盼了一下四周,这才把顾桃紫拉到了一旁,对她小声说道:“桃紫,你听我跟你说,等会儿,咱们会遇到一个女子,是这支金钗的原来主人,你得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但又不能太刻意地显摆……”

顾珏清和顾桃紫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原因,顾桃紫点了点头,“爷,我知道了。”

“这毕竟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其实我觉得也不太配得上你。”顾珏清笑道,“等你以后嫁人,我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送给你的首饰绝对要比这支金钗贵重精美多了!”

顾桃紫顿时被逗笑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期间,一名年轻男子走到了顾珏清的身前,正是顾府的暗卫之一。

“相爷,蔡夫人正往客香居的方向走,离这里不远,也就十几丈的距离。”

“知道了。”顾珏清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顾桃紫,“走吧桃紫,咱们去和这位夫人来一场偶遇。”

顾桃紫点了点头,和顾珏清一起走向了客香居的方向。

暗卫也跟上二人的脚步,三人行走了片刻之后,暗卫指着前边一名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朝着顾珏清说道:“相爷,那位就是蔡大人的夫人了。”

顾珏清对着顾桃紫道:“咱们走快一点,走到她的前面去,记住啊,稍微做一点动作,得让她注意到你头发上面的金钗子。”

“放心吧爷,我知道。”

两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从蔡夫人身旁走过的时候,顾桃紫扶了一下自己发上的金钗,朝着身旁的顾珏清道:“爷,谢谢您送给我的礼物,我真是太喜欢了,这只钗子一定特别贵重吧?”

“傻丫头,你效忠了本相这么长时间,送你一根金钗有什么大不了,我以后还会送你更好的礼物,你就等着看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身后的蔡夫人听见。

蔡夫人身旁跟着的丫鬟也注意到了顾桃紫头上的钗子,愣了一下子,随即扯了扯蔡夫人的衣袖,“夫人,那支金钗不就是你丢失的那支吗?简直是一模一样,大人当初提亲的时候说过,这支金钗是他特意去珠宝店铺里定做的,绝不可能会出现第二支。”

蔡夫人回过了神来,拧起眉头,“没错,那就是我的钗子,怎么会在其他女子的头上?”

“夫人,咱们上去问问吧……”

丫鬟的话音还没落下,蔡夫人就已经踏出了脚步。

顾桃紫正走着,就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336章 不用太感激我(一更)

顾桃紫转过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

“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蔡夫人说着,望向顾桃紫的头顶,“你发上的这一支金钗……是从哪里来的?”

顾桃紫闻言,优雅地笑了笑,“这位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钗子好看,想去买支一样的戴?”

“实不相瞒,这支金钗原来的主人就是我。”女子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昨日才丢失的。”

“咦,怎么会这样……”顾桃紫面上浮现出迷茫之色,“这支金钗是我家爷刚才在吉祥当铺买的,你能确定这是你丢失之物?”

“我相公给我提亲的时候,特意去珠宝铺子定做了这支钗子,所以这金钗的样式不会有重复,相似的倒是有不少,而姑娘你发上插着的这一支,跟我丢失的那支一模一样,牡丹花的中央是一颗黄玛瑙,这可不便宜,当铺报出的价格应该不会少于七千五百两。”

“不错,当铺报的价格比你说的多了五百两,因为当铺要盈利,自然就会把价格往高了喊。”右边传来一道清朗淡然的声音,“姑娘,既然这支金钗是你丢失的,那么应该就是有人偷了你的金钗去当铺卖了,这支金钗的样式好看,做工细致,所以我们一下子就看中了,能够在大街上与你这个原主人偶遇,也算缘分。”

蔡夫人闻言,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刚才走在自己前面的男子竟然是顾相。

她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那只金钗上面,没有仔细去看其他人的长相。

顾相或许不认得她,而她不会认不出自家相公的政敌,偶尔在街上远远地会看见这位相爷。

她的夫君,总说这顾相是个恶人,仗着陛下的器重与信任为非作歹。

“刚才竟没有注意到顾大人在身旁,失礼了。”蔡夫人不失礼数地问候了一声,随即说道,“您刚才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的确有人偷了我的金钗去当铺换钱,这一定是我府上的人所为。”

“姑娘认得本相?”

“顾大人的名号响当当,怎么会认不出来。您刚才说……这金钗是从吉祥当铺买来的?”

“不错。”顾珏清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恼怒之色,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姑娘,看得出来,你对此物十分喜爱,既然这原本是属于你的东西,那么你想要再次拥有也十分合情合理,这样吧,本相愿意把这支金钗转卖给你,本相是花八千两银子买的,姑娘你便出这个价格买回去,本相不会多收你一文钱。”

顾珏清说着,转头看顾桃紫,“桃紫,她若是想要就让给她可好,这金钗对她有重要意义呢,八千两归你,你再去买其他的钗子来戴。”

“好。”顾桃紫点头,“我听您的。”

“顾大人,您愿意转卖给我,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出门没有带这么多的银两在身上,更何况我的积蓄也远远不足以支付这支金钗的价格,这是我所有首饰里最珍贵的了,你若不介意,把这支金钗先借给我可好?我要拿着它去吉祥当铺里问问,到底是谁拿着它去当的,只要我抓住这个贼,就能够从贼手里拿到卖金钗的钱,把钱还给您。”

“可以啊。”顾珏清笑了笑,“不过我们毕竟素不相识,本相无法给予你信任,你没有任何东西抵押在本相这里,本相直接把金钗给你总有些不太放心,这样吧,本相就跟你去一趟吉祥当铺,帮你一起抓这个贼。”

“如果顾大人不嫌麻烦,我们便一起去一趟。”对于顾珏清说出来的话,蔡夫人并没有多虑。

想想也是,哪有人会愿意把一件昂贵的东西随便借给一个不相识的人。

“吉祥当铺离这里不远,走个十几丈就能到了。”顾珏清说着,已经迈出了脚步,“我们这就去问问老板吧,真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蔡夫人跟上了他的步伐。

顾珏清又一次进了吉祥当铺,掌柜十分热情地出来迎接。

顾珏清询问起当金钗的事情,掌柜的想了想,回答道:“这当铺从早开到晚,客人可不少呢,我这年纪记事情没那么清楚了,想不起来是谁拿来当的。”

“你这店里不是有好几个伙计吗?莫非每次客人当东西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场?伙计总能瞧见吧?说不定他们能记得住,这样吧,只要有谁能够描述出当金钗的人长什么模样,我就给他十两赏银。”

有些事情一旦涉及到钱财,人们就会变得十分热情。

伙计们都凑上前来,一个一个地回忆起了昨日的情形。

“昨日傍晚,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过来典当金钗,他大概有这么高,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那随从也挺年轻,长得也挺端正。”一名伙计说着,比划了一下高度。

另一名伙计接过话,“他穿着水墨色的锦衣,那衣服看上去也挺贵的,他应该也是富人家的子弟,举止斯文,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人。”

蔡夫人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忽然问道:“他的衣服上是不是绣着竹子?”

“好像是……”

“……”

她相公喜欢水墨画,尤其是竹子。

因此,好几件衣服都是水墨画的样式,胸口处有竹子图案。

从伙计形容的外貌与身高衣着,她基本能够判断,当掉金钗的人就是她相公。

难怪她的金钗会不翼而飞,怎么找都找不到,从下人们那里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她都不曾想到,蔡士常作为男主人,竟然会背着她这个女主人,拿她最喜欢的首饰来当铺换银子。

还在她面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企图瞒天过海。

要不是今天正好在大街上撞见了买金钗的人,她岂不是一直要被欺骗隐瞒下去?

顾珏清言而有信,给了那两名伙计十两银子,与蔡夫人一同离开了吉祥铺。

“姑娘,看你的脸色仿佛猜到了什么。”顾珏清悠然道,“其实,刚才听他们形容那个当金钗的人,倒是让本相也想起了一位老熟人。”

蔡夫人下意识问了一句,“顾大人想到了谁?”

这一刻,她倒是挺希望顾珏清说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她所怀疑的那个人。

若顾珏清能够说出一个与伙计们描述一致的人,且那个人不是蔡士常,她便还可以安慰自己,不是相公偷了自己的金钗去卖。

然而,顾珏清念出来的人名还是让她失望了。

“礼部尚书蔡大人似乎就挺喜欢水墨风格的衣裳,本相也曾记得他的衣服上面画着竹子,而且他外貌端正斯文,与当铺伙计所形容的十分相似啊……不过他堂堂尚书,应该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姑娘,你所怀疑的人是谁?”

蔡夫人静默。

“姑娘不说话,莫非和本相想到的是同一个人?”顾珏清故作惊讶,“你与蔡尚书是什么关系?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存在……”

蔡夫人眼见顾珏清猜到了,便想着,大概是隐瞒不过去了。

自家夫君和顾相不和睦,顾相是否会利用这件事情,对夫君冷嘲热讽?甚至大肆宣扬夫君的盗窃行为?

虽然拿的不是别人的东西,而是妻子的,可不问自取即是贼,有学问的人就不该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为了金钗急得团团转,夫君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还嫌她吵。

想到这里,她便一肚子火气。

但是此刻,最要紧的是和顾珏清说清楚。

“顾大人,不瞒您说,我是蔡尚书的夫人。”她冲着顾珏清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了,夫君最近在钱财方面遇到了一点问题,昨夜与我把酒言欢的时候,提出要借我的金钗应急,我半醉半醒之时同意了,可早晨一醒来就忘事了,刚才看到了金钗,我的脑子有点儿茫然,这会儿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想起自己昨夜醉酒的事情……”

“蔡夫人,你撒谎的本领还得再练一练才行。”顾珏清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戳穿了她的谎言,“你刚才说,蔡尚书昨夜与你把酒言欢,提出要借金钗应急,可本相没有记错的话,当铺伙计刚才说,这金钗是昨天傍晚被当掉的,莫非是蔡尚书先斩后奏,卖掉了之后才征求你的同意?”

蔡夫人被噎了一下,“我……”

“刚才在街上,看到金钗的时候,你没想起昨夜醉酒的事,提到吉祥当铺的时候,你仍旧没想起,这会儿才想起来,怎么看都是想要为蔡尚书掩盖盗窃的事实啊。”

顾珏清挑了挑眉梢,“你在怒气腾腾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能坏了他的名声,你怕本相把他这样不正当的行为宣扬出去,让他被人耻笑,所以才临时编了个逻辑不通的故事来忽悠本相。蔡夫人啊,你可知道,本相刚才在想什么吗?不是在想着该如何嘲笑他,而是在感叹,他拿走了对你来说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却不跟你打一声招呼,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蔡夫人平复了一下情绪,淡淡道:“顾大人,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夫君这件事情虽然做得不厚道,可他拿的也不是别人家的东西,我是他最亲近的人,只要我谅解了他,别人就没有资格说他什么。”

“是啊,本相可没打算插手你们之间的家务事,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顾珏清叹息了一声,“本相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绝不会悄悄拿走他喜欢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到这样东西,也要跟他打个商量,征求他的同意,起码不会让他东找西找,终日处在失落的情绪之中。”

“夫君是喜欢我的。”蔡夫人连忙解释道,“他只是太缺银子,太顾着面子了,所以他不敢跟我说出实情……”

“为了自己的脸面,就可以对你的心情不管不顾了吗?你都说了,你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遇到什么难处,在彼此面前还需要顾着脸面?放下脸面好好谈谈,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的?说白了就是他死要面子,不尊重你,或者是不信任你。”

“他怎么会不信任我?”

“不是完全不信,而是没有足够的信心。”顾珏清道,“因为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值钱。本相知道他为何要卖掉这支金钗,因为他犯了错误,被陛下扣掉两年的俸禄,而他所经营的店铺没有盈利,若是两年之内没有收入,他很有可能入不敷出,除非他大力度缩减开支,或者拿一些值钱的珠宝去换银子,这支金钗贵重,卖掉以后可以够他周转,但他不愿意跟你开这个口,他大概是觉得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也会被你拒绝,他认为你无法理解他,干脆就不告诉你了。”

蔡夫人面色铁青。

“本相刚才的推测,算是比较好的,有一种更不好的推测,那就是他认为在蔡府里他完全可以当家作主,他有权利支配府里的任何东西,也包括你的珠宝首饰,因此,他私自拿走你的东西都懒得跟你商量,你问起来,他也不如实相告,是怕你烦他,干脆他就装作不知情了。你觉得他是不尊重你,还是不信任你?不管是以上哪一点,本相只能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蔡夫人原本就心烦意乱,听着顾珏清的一番话,对于蔡士常更加不满。

“他是主人,我也是主人。”蔡夫人低喃道,“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支配属于我的东西……他怎么不拿别的东西去买,偏偏要拿我最喜欢的,还不跟我说。”

“大概是图个省事吧,别的东西七拼八凑的,也不一定有这只金钗值钱啊。”顾珏清道,“本相并非是挑拨离间,只是诚心告诫你,男人是不能惯的,你不要为了成全他的脸面,把自己放在太低的位置,去容忍他的过分行为,换位思考一下,他有没有什么最喜欢的东西?你也悄悄收起来,让他满世界去找,体会一下那种焦头烂额的滋味,再问他,突然失去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蔡夫人闻言,心里还真就考虑起了顾珏清的建议。

夫君最喜欢的东西……是他去世的父亲传给他的砚台,那块砚台据说也价值不菲,是名人制造,换个几千两银子肯定没问题。

是了,他缺钱怎么不卖自己的砚台?非要卖了她的金钗,他又不是没东西可卖!

“蔡夫人,这支金钗,本相等你随时来赎,不管你什么时候要,本相都以原价给你,你回去以后好好考虑一下本相的话有没有道理,本相虽然对你家的夫君很是嫌弃,但不会连着把你一起讨厌,只给你一句忠告: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当受气包,尤其是在家里,一定要让男人尊重你,如果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

顾珏清说着,转过了身,“桃紫,咱们走吧。”

蔡夫人望着顾珏清与顾桃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脑海中把顾珏清的话反复斟酌了几遍,觉得甚有道理。

夫君这次的行为实在过分,若是不跟他闹一次,他压根就理解不了尊重这二字。

这顾相看起来,实在不像夫君形容得那样大奸大恶,都可以称得上是善解人意了。

他似乎很懂女人心,懂得呵护与体贴女子。

他的言语之间十分尊重女子,甚至提醒她,女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这话没错,一点儿都没错。

……

“我的砚台怎么不见了?谁动了我书房里的砚台?”

“大人,您的砚台不是一直都放在这个位置吗?”

“是啊,可现在找不到了!你赶紧帮忙找找,出去喊几个人过来一起找,一定要找到。”

“大人,不过是一块砚台而已,您何必如此焦急呢?再去买一块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你知道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砚台,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总之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能丢,赶紧找别多问,找到了有赏!”

“是,我这就给您喊人去。”

蔡士常带着人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找砚台,找了良久,也是无果。

奇了怪了,压根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那块砚台值钱,没文化的人也看不出那是名人制造,莫非这府里有识货的贼给偷走了?

蔡士常正焦躁着,就听一名下人朝着门外说道:“夫人来了。”

蔡士常抬头一看,他的夫人端着个托盘进来了。

“这么多人,找什么东西呢。”蔡夫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走上前来,放下了托盘,“相公,来尝尝我做的银耳粥吧,味道还不错。”

“我现在没工夫喝粥,你有没有看到我书房的一块砚台?就是我爹送给我的那一块。”

“没看见。”蔡夫人说道,“你现在急也没有用,反正有这么多人帮你找呢,你先过来把粥给喝了,若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现在哪有心情喝粥?你自己喝吧。”

“这是我亲手做的粥,喝一碗粥能花你多少时间?”

“我懒得跟你说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干,过来帮我一起找。真是太古怪了,昨天明明还在,怎么今日就不见了。”

“可能是你自己随手放在哪个角落里了。”蔡夫人在桌边坐了下来,把粥端到了自己的面前,用汤匙漫不经心地搅着银耳粥,“现在你明白我丢东西的心情了吧?我找不到金钗的时候,也像你这样焦头烂额,你叫我吃饭的时候,我也没心情,你还嫌我吵着你了。”

“我丢东西正急着呢,你怎么还有空说这些风凉话?”蔡士常拧起了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块砚台的意义,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有意思吗?”

回应蔡士常的是一声冷笑——

“那你也应该明白金钗对我的意义。那是你提亲时,亲自去珠宝铺子里为我定制的,你有多珍惜你爹送给你的砚台,我就有多珍惜那支金钗,我丢东西的时候,你可没积极地帮我去找,现在你丢东西了,我也不给你找,应该让你体验一下我当时的滋味。”

蔡士常:“……”

夫人这几句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的?

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似曾相识。

对了,夫人丢金钗的时候,他的态度就跟夫人现在的态度差不多。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对面的女子喝了一勺粥,忽然朝着身边的下人们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之后,她看向了蔡士常,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很缺钱吗?你那块砚台我卖了三千两银子,缺银子的话记得来跟我要,不用太感激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7章 挨打(二更)

“你说什么?!”蔡士常惊讶得瞪大了眼,“你把我的那块砚台给卖了?”

“是啊,卖了。”蔡夫人气定神闲,“你不是很缺银子吗?我这是为你考虑呢,你被罚掉了两年的俸禄,要是有一大笔银子给你周转,府里就用不着大力度缩减开支。”

“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擅自动我的东西,问过我了吗?”蔡士常呵斥道,“那块砚台是名家制造,你竟然才卖了三千两银子,你究竟识不识货?”

“你是嫌我卖少了是吧?”

“我是觉得你疯了!”蔡士常的语气颇为激动,“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擅自做主,你还觉得这是在帮我?呵,你这是想把我气死!你卖到哪家当铺去了?立刻去赎回来。”

“就是你当掉我金钗的那家当铺啊。”对面的女子冷冷地看着他,“你都能卖掉我的东西,不经过我的允许,我为何就不能卖掉你的东西?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不是吗?所以擅自拿走对方的东西,彼此也可以容忍,对吗?”

蔡士常怔住。

若说刚才还有发脾气的权利,到了这一刻,他的底气少了些,多了几分惊讶。

“谁告诉你的?”他挪开了视线,不与他的夫人对视。

“你怕我知道?”蔡夫人嗤笑了一声,“若不是我今天正好去街上逛,看到一位女子头上插着那根金钗,我都不知道我那宝贝金钗是被你给卖掉了,从买家那里打听到了吉祥当铺,我过去一问,听着伙计的形容就知道是你了。你之前在我面前装糊涂装得还挺像啊,我还真就没怀疑到你的头上去。”

“夫人,你听我说……”

这一刻,蔡士常自知理亏,定了定心神,道:“我被陛下罚了我两年的俸禄,名下的店铺也没挣几个钱,我必须得为府里接下来的开支考虑,你也知道,我平时不做黑心事,手上没有黑心钱……”

“所以就卖掉我的东西换钱?连一声招呼都不用跟我打的。”蔡夫人打断他的话,“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不尊重我?”

“只不过是卖掉了金钗,这跟信任你和尊重你能扯上什么关系?”

“这支金钗贵重,卖掉以后可以够你周转,但你不愿意跟我开这个口,是不是觉得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也会被我拒绝?你认为我不肯理解你。又或者……你觉得在这个家里,你完全可以当家作主,你有权利支配府里的任何东西,也包括我的珠宝首饰,因此,你私自拿我的东西去卖都懒得跟我商量,即使我焦头烂额,你也不如实相告。你是拉不下脸面,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尊重你的夫人?”

蔡士常伸手揉揉眉心,“你就当我是拉不下脸好了,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怎么能说我不尊重你?”

“不问自取,为贼也。”蔡夫人朝他伸出了手,“你把卖金钗的钱给我,我去把金钗赎回来,我要是见不到我的金钗,就不把砚台还给你。”

蔡士常陷入了思索。

他已经决定了,要跟其他几位大人一同投靠晋阳王,工部尚书曾经明确说,跟着王爷会有利,富贵是少不了。

只是不知道,去见王爷的时候,王爷会不会给他们送见面礼呢?

或许一开始拿不到好处,要等熟悉了之后才有好处可拿,他也不能指望自己一投靠晋阳王便能大富大贵。

卖金钗的钱,还得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王爷给他们的见面礼够大,能抵得上金钗的价值,他自然就会赎回金钗。

他考虑的这些,他并不想告诉他的夫人。在他的认知里,妇道人家不应该插手朝廷里的事情,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便好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他投靠晋阳王的事情,指不定又要问东问西,若一个不小心在外头说漏了嘴,麻烦可就大了。

“你想什么呢?”冰凉的女子声音传进耳膜里,“我的金钗,你到底还不还我!还用得着想那么久。”

“夫人,先别管我要金钗的钱行不行?”蔡士常试图打商量,“从前,我的俸禄用来维持府里的开支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我没俸禄领了,存下来的积蓄,有一大半拿去开了店,都还没挣回钱呢,卖金钗的钱得先存着,我答应你,年底之前,送你一支更好看的。”

“呵,你拿其他值钱的东西去卖,我没意见,但是我一定要我的金钗,我不需要更漂亮的更贵重的,我就要你提亲时送给我的那一支,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不给金钗,我就不给砚台,大不了我回一趟娘家,管爹娘要一些银子,和卖砚台的钱凑在一起,就能把我的金钗赎回来。”蔡夫人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态度颇为坚决。

“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愿意体谅我吗?”

“是你先不尊重我,我为何就要惯你的臭毛病?你卖我的东西,我就卖你的东西,你让我不高兴,我也要让你不顺心,你不愿意谦让我,我也绝不容忍你。”

蔡士常:“……”

今日的夫人,实在是太刁钻,太不善解人意了。

他饱读诗书,喜欢才女,于是他的叔父给他牵线,认识了现在的这位夫人,他这位夫人是一个知名画家的女儿,家境尚可,不算大富大贵,也不穷酸,与她见面几次,便很有好感,于是成了婚。

可成婚之后他发现,他这夫人婚前似乎很贤淑,婚后就没那么温柔了,他若是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她少不了要指责他。

从前只看到了她的才华与容貌,认为符合自己择妻的标准,竟然没有仔细了解她的性格。

好在,夫人也不是蛮横的人,对他也是精心照顾,虽然偶尔发生口角,没过多久也会和解,日子过得还算顺。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她竟然为了一支金钗跟他闹成这个样子。

“这样吧夫人,你等我几天行不行?月底之前,我让你把金钗赎回来,你先把砚台还给我吧……”

“想让我宽限几天也不是不行,你得告诉我原因。”蔡夫人疑惑道,“为何你有信心在月底之前赎回金钗?你不是挺缺钱的吗?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在月底之前似乎能够拿到一笔钱,这笔钱的来源是哪里?”

蔡士常没料到会被她捕捉到话里的关键,眉头一蹙,“这个事情你别管,一个女人家,管男人多事情做什么?我在外打拼,也是为了这个家,你只要少闹腾一些,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我就只是过问一下,你还不乐意了?作为你的夫人,我还不能管你了是吧?提起这笔钱,你就这么不高兴,特别是什么不义之财吧?”

“你住口!”蔡士常呵斥了一声,“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够多了,不要无理取闹。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一再质疑我,还想不想继续过日子了?我在外边就已经很心烦意乱了,回到家里,还得忍受你的叽叽喳喳。”

蔡夫人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会换来他这么大的反应。

她无理取闹叽叽喳喳?

难道他就善解人意风度翩翩了?

问起钱的事情,那么大反应,不像是问心无愧,倒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心虚了。

他该不会也想走上贪污受贿的这条路?

想到这,她眉头拧成了一团,“你可别做什么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事情,被人抓住小辫子可就糟糕了,你也说了陛下脾气不好,阴晴不定,你若是做了亏心事,丢掉乌纱帽事小,丢掉性命是大……”

“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你给我出去!”蔡士常把她往门外推,“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准进我的书房!”

晋阳王的事情,本就让他觉得冒险,他的夫人还偏偏要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丢乌纱帽丢性命的话,真是听了就让人火大。

只想让她赶紧闭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或许是他推得有些大力,蔡夫人一个趔趄,往前栽倒跌了一跤!

蔡士常也没想到自己把人给推摔了,回过神来,便俯下身去扶。

可他没想到,他的夫人转头怒瞪着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蔡士常被打懵了。

“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女子的叫嚣声传进耳膜,“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一跤摔死,你再娶个更温柔贤惠的女人回来持家?还得是那种肯不求回报地为你牺牲,容忍你一切过分行为的好脾气。我告诉你,你做梦去吧!”

“我只不过是想把你推到门外去,哪知道你站不稳会摔倒?你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只有泼妇才会打人耳光,我当初若知道你是这么个野蛮的性格,就不该娶你进门……”

“啪”

又是一个耳刮子。

蔡夫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炸开了浑身的毛,“老娘本来就不是个受气包,在你面前已经足够斯文、足够体贴了,爹娘说你是个老实人,要我一定得收敛脾气,好好跟你过日子,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你算什么老实人?根本就是个伪君子,嘴上念着仁义道德,做的事情实在让人不敢称赞,犯了错就只会给自己找理由,看见别的大官比你混得好,眼红人家就说人家大奸大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了?”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当受气包。

这是顾珏清给她的忠告。

一个奸佞小人,会对女人说这样的话吗?

若顾相真的是个奸佞,自家相公岂不是连奸佞都不如?

没人家奸滑、没人家会混、没人家长得好看、没人家能说会道、就连哄女人的本事……也比不过。

说什么顾相大奸大恶,分明就是眼红人家的借口。

“最后那句话,那个大官说的是谁?是不是顾珏清?”蔡士常气得快冒烟,“你是不是在帮着顾珏清说话?”

“我就帮他说话,怎么着?他长那么好看、那么会说话、那么大方、地位又高、还尊重女人,他给姑娘送礼物,随手就是八千两银子的金钗啊!你没他有钱,我也没要求你要给我送什么,你怎么能把提亲送的礼物给当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呀?拿你的满口仁义,还是那些酸不溜丢的诗词歌赋?老感叹着自己怀才不遇,嫉妒别人的理由都找得那么冠冕堂皇……”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中断了。

蔡夫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打我?”

蔡士常也是头一次动手扇她,面对她愤怒的眼神,竟不敢与她对视,便挪开了脸,冷冷道:“你回自己屋里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若你不认错,我便只能给你一纸休书了。”

“休我是吧?好……既然不要我,我也就不用对你客气了。”

蔡士常听着这话,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也确实证实了他的那股预感。

一个拳头,迎面挥了过来!

……

次日清晨。

顾珏清乘坐马车驶过宫门,下马车之时,不经意地瞥见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笔挺,走路缓慢,侧颜也算俊,可眼睛周围的乌青,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顾珏清特意把步伐踩快了一些,跑到了他的前边去看。

我去……

一天没见,成熊猫了。

一张脸上好几处乌青,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难得还有勇气来上朝……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乌青痕迹有些重,三五天之内估计消不了,他总不能连着告假几天。

一连几天不来上朝,铁定会有人去府上拜访,皇帝也会象征性地派人去查看,那他挨打的事情还是瞒不住。

顾珏清有些忍俊不禁。

蔡士常好歹也是个二品官,一般人肯定不能把他打成这样,所以极有可能是……被家暴。

那位蔡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兴许两个人在家里发生口角了。

顾珏清想起从前蔡士常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这次自然不想错过说风凉话的机会,便走上前打招呼,“蔡大人,你今天的面容……好特别啊。”

蔡士常斜睨了他一眼,强制按压着自己心中的火气。

他不能再跟顾珏清闹矛盾了,否则吃亏的还是他,皇帝又不会向着他。

这顾珏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不该搭理。

于是,蔡士常一路默不作声,直到迈上了大殿的阶梯,有其他官员过来跟他打招呼。

“蔡大人早啊……哟,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蔡大人,你的嘴角也受伤了,是哪里磕着碰着了?”

“这脸上的乌青倒不像是磕碰,莫非是与人斗殴了?”

“诸位,在下心情不佳,不想解释了。”蔡士常的语气毫无波澜,“请诸位同僚不要再过问了,这是我的家务事,没什么好说的。”

众人闻言,便也不再继续打探了。

周围还是有人时不时看过来,在心中猜测着蔡士常遭受了怎样的殴打。

众人在大殿之上按照平日的顺序站好,等候了片刻,听得空气中响起一道尖细的喊声——

“陛下驾到。”

明黄色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慢条斯理地走向龙椅上坐好。

听着众人行礼,龙祁世悠悠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站好。

蔡士常官职不低,站的位置自然也是靠前,龙祁世正打着呵欠,一个不经意看到蔡士常脸上的挨打痕迹,被他那滑稽的样子弄得瞬间笑出了声。

“蔡士常,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啊?让谁给打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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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蔡大人你要小心(一更)

若是旁人问起来,蔡士常还能不理会,可皇帝问起原因来,他便不能不搭理了。

但他也不能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以免惹得众人哄笑,便说道:“回陛下的话,昨天夜里,微臣与夫人共饮美酒,夫人有些贪杯便醉倒了,之后被噩梦惊醒,浑浑噩噩,误以为微臣是恶人,便对着微臣拳脚相向,微臣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虽然面容狼狈,还是得来上早朝。”

顾珏清听着这个理由,轻挑了一下眉头。

这个理由来骗骗其他人倒还可以,骗不了她。

她当然知道,蔡士常与夫人的矛盾是来源于那支金钗。

“原来如此。”龙祁世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看来你这位夫人还挺勇猛的。”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有人窃笑。

蔡士常平复着情绪,叹气道:“夫人大概是被噩梦惊吓过度。”

龙祁世不再继续询问,把话题引回到了政务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罢。”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大臣们又汇报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龙祁世含糊地应了几句,便宣布退朝。

退朝过后,众大臣们陆续离开。

顾珏清原本没打算再理会蔡士常,可蔡士常却主动走到了她身侧与她说话。

“顾大人,下官可真是没想到您的手有那么长,都伸到下官的家里来了。”

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顾珏清瞥了他一眼,“蔡大人,话可以乱说,饭却不能乱吃,你家里长什么样,本相从来就没去见过,什么时候把手伸过去了?”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情,又何必装糊涂呢?”蔡士常冷笑了一声,“你在我夫人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本相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顾珏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本相大概也能猜测到你的心理,你与夫人感情不和睦,夫人无意中或许提到了本相,所以你又要把你们夫妻感情不睦的原因扣到本相头上了吗?”

“若非你在她面前挑拨离间,她又怎么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又打又骂?”

“你这话说得好奇怪。”顾珏清面上浮现莫名其妙的神色,“本相与你的夫人一点都不熟,只不过是在街上见了一面,说上几句话,难道就因为这样,导致她整个人的脾性都改过来了吗?本相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魔力,能怂恿一个人性情大变,她对你又打又骂,自然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一个软脾气的人,你惹到她了,挨打挨骂也是应该的。”

顾珏清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起因是本相给管家送了一支金钗,巧的是,那只金钗正好是你夫人曾经拥有的,才丢失不久,她看见那支金钗戴在其他女子的头上,自然要上来过问,她既然问了,本相自然就要回答她是当铺里买的,她很喜欢那支钗子,本相就答应她,愿意原价转卖给她,之后,为了抓出盗取金钗的贼人,我们一同去了吉祥当铺,听着伙计的描述,才知道那贼人是蔡大人你呀……”

面对顾珏清嘲讽的目光,蔡士常神色坦荡,“那是下官送给夫人的东西,如今想要借来一用,怕夫人不舍得,便没有与夫人商量,心想着,以后总会还给夫人,或者给她更好,这怎么能算是盗窃。”

“这世道不只是强盗土匪可怕,还有你这种犯了错也死不承认的人。”顾珏清啧啧称奇,“给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要抹去自己犯下的错误,你只想着你自己,根本没有考虑你夫人的感受,本相真是替她感到不值,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第一时间就恳求本相,不要把此事宣扬出去,免得你成为笑柄。”

“顾大人在嘲讽下官的同时,可曾反省过自己恶行?难道你没有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说什么……女子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去容忍男子的脾气,在家中要硬气,才惹得她粗鄙蛮横……”

“本相说的这些话有什么不对的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本相对许多女子都有这样的劝告,并不只是对你夫人这么说而已,本相说话凭的是自己的良心,出发点都是为了女子的家庭地位而考虑,男子娶妻,难道不该给予妻子应有的尊重?像蔡大人这样,不经妻子允许,私自卖掉她所珍视的东西,此等行为……真是令人不齿。”

“你!”

蔡士常磨了磨牙,“这一切还不是拜顾大人所赐?若不是因为得罪顾大人被罚了俸禄,下官又何至于卖掉金钗换取一大笔钱用来日后周转?毕竟下官不做黑心事,不曾拿过不义之财,缺银子便只能自己想办法,虽然有些对不起夫人,可下官自认为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良心。”

“哟呵,所以你还是不承认自己有错,做出对不起夫人的事情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本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珏清冷嗤一声,“整天觉得自己是个好官,毫无自知之明,或许你没有贪赃枉法,可你做的事情当真件件都对得起良心吗?在你眼里,本相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么本相很想问你一句,你见过本山做大奸大恶之事吗?本相只不过是会讨陛下开心罢了,总好过某些虚伪之人。其实,虚伪不可怕,可怕的是伪君子还觉得自己是真君子。”

蔡士常眉头拧成了一团。

顾珏清有什么资格笑话他虚伪?

忽然想起夫人昨日发怒时说的话,与顾珏清今日的话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算什么老实人?根本就是个伪君子,嘴上念着仁义道德,做的事情实在让人不敢称赞,犯了错就只会给自己找理由,看见别的大官比你混得好,眼红人家就说人家大奸大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了?”

“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呀?拿你的满口仁义,还是那些酸不溜丢的诗词歌赋?老感叹着自己怀才不遇,嫉妒别人的理由都找得那么冠冕堂皇。”

他嫉妒顾珏清?

笑话。

他哪里是嫉妒,他分明是鄙夷!

他鄙夷顾珏清的一切言行举止。

果然,夫人昨日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有顾珏清的挑唆,是顾珏清把夫人变得那么蛮不讲理,如今却还不承认,反过来指责自己,实在令人发指。

他还反问自己,他可曾做过大奸大恶之事?

他有没有做过?他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为何就能厚着脸皮问出来?

不过,自己的确没有顾珏清贪赃枉法的把柄,顾珏清若是要证据,肯定拿不出来。

“顾大人,这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在旁听,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其实,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苦于找不出证据来给你定罪。马太师那一家子的消亡,与你当真没有半点关系吗?你敢不敢发誓,他们的悲剧不是你造成的?”

“本相当然敢发誓,他们的悲剧是他们自己造成的。”顾珏清气定神闲,“自己作死怪得了谁?他们那一家子本来就乱七八糟,男女关系也是一塌糊涂,难不成这也是本相暗中设计?本相真的没有那么闲,身为本相的敌人,只要被本相抓住把柄,本相就不会客气的,所以……蔡大人你要心了,可别落下什么把柄被我知道。”

话音落下,她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蔡士常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

“哦对了。”顾珏清脚下的步子忽然顿了顿,转过身来,“你家夫人的那支金钗,本相答应了她要帮忙保管着,蔡大人你要是手头不紧的话,最好考虑一下把金钗赎回去还给她,那本该是属于她的东西。还有啊,你如今的面容真的是惨不忍睹,再皱起眉头来就更丑了,你最好恢复一下情绪,别做出什么扭曲的表情来。”

蔡士常:“……”

要他多管闲事!

“蔡大人,顾相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忽然耳畔传来一道问话,声音有些熟悉。

蔡士常转头一看,正是之前劝说他们投靠进晋阳王的工部尚书张大人。

蔡士常定了定心神,道:“张大人,这两天你若是有空,带我们去见一下晋阳王,可好?”

工部尚书闻言,眉眼间浮现欣慰之色,“你们终于想通了,是吗?若是想好了,可别轻易反悔,王爷最不喜欢那种立场不坚定的人,你们若是反复纠结,畏首畏尾,干脆就别去见王爷,就当我没有找过你们。”

“张大人,我真的已经想好了,至于其他几位大人……我还不能确定他们是怎样的想法,晚些去问问,劳烦您在晋阳王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对面的男子点头,“晚些我去问问王爷,何时有空见你们。”

“多谢。”

“无需客气。对了,顾相方才是不是又对你说了些什么?看你的脸色很不好,他又欺负你了吗?”

蔡士常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家务事。

因为这件事情说出来委实有些丢人,哪怕是对着朋友,他也不愿意提。

“他只不过是来对我冷嘲热讽了一番,反正他的嘲讽我也已经听得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蔡士常望着前方顾珏清走远的背影,冷笑,“我倒要看看,顾相爷到底能得意多久。”

……

日头正高,凤仪宫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在日光照耀下泛着耀眼的色泽,霎是好看。

厨房里头,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来回走动,忙活着。

她的身侧,一道的身影追随着她的步伐走来走去。

“你别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了,要是母后一不心把你给撞倒,你又该哭鼻子了不是?”

皇后冲着身旁的男孩笑了笑,把他往门口推了推,“乖,站到门外去等母后。”

“我都这么大了,摔倒了也会自己爬起来,才不会哭鼻子呢。”大皇子仰着头说道,“母后今日为何要亲自来厨房?你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去做不就行了吗?难道下厨很好玩吗?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上母后的?”

“你根本就不懂厨房里的这些事,能帮上什么忙呢?去旁边等着就好了,你若是好奇,可以看看。”皇后柔声说道,“之所以要亲自下厨,是因为今天是母后的生辰啊,你的生辰、母后的生辰、还有你父皇的生辰,母后都记得很清楚,在这几天都会亲自下厨,等会儿就派人把你父皇请过来,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可好?”

“好啊。”大皇子面上浮现出喜色,“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父皇了呢,父皇会来和我们一起用饭吗?”

“会的。平时叫他,他不一定会过来,但是在我们生辰的时候叫他来吃一顿饭,他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皇后说着,卷起了袖子切肉。

贵为一国之母,平时不需要进厨房,可她在嫁进皇宫之前是学过厨艺的。

她的厨艺自然不能够跟顾相比拟,但她也有几道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拿手好菜,皇帝曾经吃过,也说不错的。

皇帝对她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一点她心知肚明,身为六宫之主,她得做到最端庄最宽容,不敢要求皇帝常常流连在她的寝宫,也不能过多干涉皇帝喜欢哪个妃嫔,也许因为她够识相,不碎嘴,皇帝也乐于给她几分脸面,每年的生辰都会赏她很多东西,过来与她和皇儿一同吃饭。

“母后。”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这么好,父皇为何不经常过来看你?”

听到这个问题,皇后无奈地笑了笑,“因为母后不是这皇宫里最漂亮的,世间男子有几个不爱绝色美人的?”

“我就不喜欢绝色美人。”身后的男孩轻哼了一声,“绝色美人是不是就像李贵妃那样的?那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我讨厌那样的人。”

“傻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太了,根本就不懂这些事情。”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等你长大之后,你也会喜欢绝色美女的,你如今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自然不会明白你父皇为何喜爱贵妃。”

“就算我长大了,也绝不会喜欢那种长相好看的坏女人。”

“母后问你,你觉得你外祖父、你舅舅、他们对你好不好?”

“好啊,他们对我都很好的,对母后你不是也很好吗?”

“是啊,他们是我的父亲和兄弟,对我当然好,可就算他们那么好,他们也喜欢绝色的美人啊。”

她的亲兄长,在见到贵妃的容貌时,也曾表现过痴迷与惊艳,当然了,这也仅限于欣赏而已,他对贵妃自然还是憎恨的。

但是不可否认,贵妃的美貌的确能够迷惑人心。

世人大多都会有**,而男子的**,就是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追求年轻美艳的女子。

“母后长得明明也很好看!比那些娘娘都好看。”

“那比起贵妃娘娘呢?”

“贵妃娘娘没有你好看,看着就讨人厌。”

皇后听着这话,忍俊不禁,“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是我的孩儿,所以会向着我,我若是去问一个跟我非亲非故的人,他一定会觉得贵妃比我顺眼很多。”

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在外貌这一点上,自己和贵妃之间的差距有多少。

她原本也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在这个皇宫里,陛下喜欢谁多一点,喜欢谁少一点,她不能去管,即使她会有失落和无奈,她也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得宽容,不能善妒多事。

因此,她不能因为陛下更喜欢谁,就去为难那个妃嫔。

反正陛下很喜新厌旧,都说花无百日红,许多妃子的确被宠爱了几个月之后,便被遗忘了。

可自从贵妃进宫之后,她的淡然心态就维持不了。

李贵妃与卫贵妃并列为皇城第一美,人称津城双美,而李贵妃博宠的心思更加灵巧,为人狡猾且手段高明,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谁能够艳压她。

喜新厌旧的前提是,新人得艳压旧人。

然而,李贵妃似乎并不惧怕这一点,皇城第一美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之后进宫的新人,使尽浑身节数,也打压不了她这个天生尤物。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道美好的风景。

要等贵妃失宠,是不是得等到她老了才有指望?

李贵妃如今不过二十出头,风头很盛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喜了。

得知贵妃有喜,她真的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朝着她汹涌而来。

陛下之前染了怪病,近两年都没有再添子嗣,对于大臣们来说,这是一件颇为无奈的事情,但是对于她这个皇后来说,倒也并不是多坏的事。

因为她生有大皇子,就算陛下以后不会再有孩子,龙家也不会绝后,她的皇儿可以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她知道她不该有这样自私的念头,可她就是害怕,怕贵妃的孩子抢走属于她孩子的尊容。

宫中的女子一旦有了孩子,就会为孩子的将来打算。

后宫不得干政,可历朝历代的皇后妃子,哪个能够真正的做到不干涉夺储之事?

她做不到,她知道贵妃也做不到!

既然都做不到安分守己,那就各凭本事。

良久的时间过去,皇后做好了饭菜,便派宫女去明德殿请皇帝过来用饭。

而此时此刻的明德殿内,皇帝正陪着李贵妃享用点心。

“听说有喜的女子会比较喜欢酸点的东西,朕就让西域来的大厨做了一些酸溜溜的糕点,还有酸甜的,就看你喜欢吃哪样了。”

“真是让陛下费心了。”李湘水冲着身旁的男子莞尔一笑。

“你怪胎辛苦,朕自然要费心了。”龙祁世道,“朕会多抽些时间来陪陪你的。”

“陛下,臣妾有喜,伺候您肯定就不方便了,接下来的日子,您就去别的寝宫那里多走动走动吧。”李湘水颇为宽容地说道,“比如去皇后娘娘那里,还有卫贵妃那里,或者是刚入宫的新人们那里,记得要去看望她们啊。”

“别的女子都想留住朕,你怎么就想把朕往外推呢?”

“臣妾这不是不方便陪您吗?总不能自私地总把您留在我这里,也得为其他姐妹们考虑考虑,您不去看她们,她们真的会闷出病来。”李湘水悠悠道,“您也别太冷落她们了。”

她这话倒不是虚情假意,她得到的已经够多够好,皇帝去别人那里走动,也影响不了她的地位或者利益,既然如此,何必霸道地拴住他,又不是没了他就过不下去,她真的不想被那群女人的怨气给淹没。

最好是让宫人们都知道她的宽容大度,回头宣传出去,也不会让人恨她,识相点的妃嫔还得过来给她送礼巴结她。

才这么想着,便有太监进殿里来,冲着皇帝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有请,她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9章 不赌了,不好玩(二更)

“特殊的日子?”龙祁世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什么日子?”

最近也没有过节,皇后指的特殊节日会是什么……

他平时也一向没有记日子的习惯。

“陛下,您想不起来了吗?”宫人的问话从前头传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龙祁世呵斥道,“朕哪有闲心思天天去看日子?朕不喜欢猜,直说了吧,皇后有何用意?”

“回陛下的话,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啊。”对面的太监说道,“皇后娘娘亲自下厨了,希望陛下能过去一趟。”

龙祁世闻言,这才想起来了。

原来是皇后的生日,难怪……

“陛下,既然是皇后姐姐的生辰,您就过去吧,不要让她久等了。”李贵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臣妾也要回自己寝宫里歇息去了。”

李湘水说着,便站起了身。

龙祁世原本是打算去皇后那里的,可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李湘水在行走的过程中,以手捂嘴,似乎有呕吐的反应。

“爱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连忙走到了李湘水的身后,扶上她的肩膀,“你先坐下来。”

李湘水吃了不少酸甜的点心,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犯恶心,干呕是难以控制的。

这两天干呕的次数似乎有点增多了。

怀胎还真的是一件挺烦人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造出的不方便,让她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还得忍受好长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呢。

可为了母凭子贵,也就只能坚持,不能埋怨。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躺着,朕陪着你说说话,就不去皇后那里了。”

“陛下,这有些不太好吧?”李湘水道,“皇后娘娘都亲自下厨了,您怎么着也该过去吃一顿饭,别让她白忙活。”

李湘水心中还是有些同情皇后的。

皇后对皇帝是真有情,可不像她这样薄情,因此,皇帝若是偶尔去皇后那里走走,她可不会吃醋。

吃醋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多余。

她不会因为皇帝喜欢谁而吃醋,她所关心的是她的地位与利益。

她偶尔也是愿意发一发慈悲,把皇帝让出去的。

“陛下,臣妾干呕,只是有喜的正常反应而已,御医早就说过了,在早孕的时候是会孕吐的,孕吐可不代表生病,您不用太着急,您就去陪皇后娘娘吃顿饭吧。”

“你何必如此善解人意呢?你这明明都不舒服了,还把朕往别人那里推,这会让朕觉得,你对朕似乎不在意似的。”

听着龙祁世这话,李湘水自然要立刻反驳。

“臣妾哪里可能不在意您?您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只是不想太自私了,您陪臣妾的时间都那么多了,应该去看看皇后了,她亲自下厨等着您过去,您应该给她这个面子。”

“亲自下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多大点事儿啊,你看顾相,做那么多菜也不嫌费劲,皇后做几个菜也辛苦不到哪去的,还是你更加受累,朕想要多陪陪你,她应该也会体谅的。”龙祁世不甚在意道,“这样吧,等你好一些了,朕再去她那里看看,要不要小睡一会儿?朕陪着你,别的地方就不去了。”

李湘水闻言,不再拒绝,“多谢陛下关怀。”

她不是没劝过皇帝,皇帝不在意皇后,那她也懒得多说了。

她与皇后也没有多好的交情,偶尔发慈悲,人家都会当她假惺惺,既然如此,何必多言呢?

帝后之间的感情如何,用不着她瞎操心。

……

再说另一边的凤仪宫内,皇后与大皇子坐在桌边,等候着龙祁世的到来。

大皇子望着桌上的菜色,冲着皇后问道:“母后,我能不能先吃一只虾?”

“真是个馋猫,你父皇等会儿应该就会过来了,你就不能多一点儿耐心吗?”皇后笑道,“要是被你父皇看见你两手都沾着油,肯定要被他笑话了。”

“那好吧,那我就再多等一会儿……”

大皇子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饭菜,心中祈祷着父皇快点儿过来。

片刻的时间过去,传话的太监回来了。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陛下的?”

皇后眼见着太监的身后空荡荡的,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陛下是不来了吗?

莫非是被朝政给耽误了,想要推迟一会儿再过来。

皇后心想:若真有要紧事,自己也不是不能等的。

然而,事实的真相总比猜测到的更加残酷——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她……身体不适,陛下说要陪着她,中午就不过来了,或许晚些会过来看看您,您别等他吃午饭了。”

“……”

她脑海中的一根弦仿佛崩了。

她的生辰,陛下每年都会过来陪她吃饭,可今年,连陪他们母子吃顿饭都抽不出时间来了吗?

他不是因为朝政大事而不来。

他不是没有时间,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生辰,也不考虑她的心情。

他是皇帝,他想怎样就怎样,谁敢指责他?

皇后伸手扶住了额头,努力平复着情绪,“贵妃她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那个女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安的什么心!

“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娘娘也不是生病,就是……孕吐,身体不舒服。”太监望着皇后脸上的阴霾,说话都冒着冷汗,“皇后娘娘,奴才当时是在旁边听着的,贵妃娘娘有劝着陛下来您这里,她说,不能让您白等,她并没有央求着陛下要留下来陪她,是陛下看她干呕,主动提出要陪着她的,陛下说,娘娘您肯定会体谅,贵妃那也不像是装的……”

“惺惺作态。”皇后冷笑一声,“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喜了,全天下就她最娇贵了?本宫这个皇后她都不用放在眼里了,孕吐……呵,这算什么生病?本宫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又不是没干呕过,本宫当初可没像她这么矫情。”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真的没留陛下……”

“你看不出来她那是在装模作样?”皇后冷嗤一声,“装着宽容,装着善解人意,表面上请求陛下去其他姐妹宫里走动,心里还不是想着陛下能留下来?纵观整个后宫,有谁比她更能装?”

“是是是。”太监不敢再反驳皇后的话,便附和了,“由此可见,贵妃娘娘实在是有手段,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滚出去。”皇后冷声道,“本宫需要安静。”

“是。”

闲杂人等不在了,寝宫里便只剩下她和大皇子。

她有些颓然地趴在了桌上,望着对面的男孩叹气,“你父皇不会来了,你想吃什么就随便拿吧,趁热吃,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皇子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明白皇后心中的忧愁,此刻已经不再盯着桌子上的那些美食,而是板着脸,“母后,我真讨厌李贵妃。”

“母后又何尝不讨厌她?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斗不过她。”

“要是李贵妃的孩子生下来,父皇是不是连我也不在意了?”大皇子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肯定会这样!她都还没生下来,父皇就这么在意,等她生下来了,父皇对我们就会越来越冷淡!母后,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大皇子的话让皇后惊了惊。

她没想到,她的孩子对贵妃的恨意会这么深刻。

还不到十岁的他,都能说出不让贵妃顺利生产的话了。

“你给母后听着,这个事情你不能管,知道吗?”皇后连忙劝说道,“这宫里面,人多嘴杂,人心也太复杂了,你千万不要把你的想法说给其他人听,否则会惹来大麻烦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只能告诉母后,不管你讨厌谁,都不能独自行动。听见没有?”

望着皇后担忧的神色,大皇子点了点头,“听见了,我不会让母后担心的。”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母后,我是父皇的长子,究竟能不能做太子?”大皇子皱着小脸说道,“如果我被封为太子,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敢得罪我们了?等我长大成人之后,我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惩罚谁,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欺负母后。”

“你放心,太子之位一定会是你的。”皇后的目光中浮现一抹坚定,“母后不会让其他皇子抢走这个位置。”

哪怕是丢了后位,她也绝不允许李贵妃的孩子长大之后,来害了她的孩子。

她很有必要为自己、为皇儿的将来打算一下了。

“快吃饭吧,别等菜凉了。”皇后拿起了筷子,给大皇子的碗里夹着菜,“刚才我们说的这些话,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吗?”

“放心吧母后,我能守住话的。”

皇后点了点头,“母后相信你。”

……

顾府的大堂之内,香气四溢。

一大盆酸菜鱼搁在桌子的中央,桌子边的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长琴,晚些我们去厨房,把上次没吃到的芒果千层蛋糕给做了吧?”

“好。”

他们最近总是这样,一顿还没吃完,就想着下一顿要吃什么了。

正吃着香喷喷的酸菜鱼,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大堂外响起,顾珏清转头一看,是顾桃紫进来了。

顾桃紫手上还拿着一个长条状的木盒,走到了顾珏清面前,递给了顾珏清。

“这是什么?”

顾珏清打开一看,竟是之前买给顾桃紫的那支金钗。

“爷,这个还是放在您这里吧。”顾桃紫说道,“蔡夫人迟早会赎回去的,看得出,她真的很珍惜这金钗,虽然现在金钗不属于她了,我还是不想戴着,总觉得占有别人的喜爱之物很别扭。”

“也好。”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自己去账房那里领取八千两银子,想买什么好看的首饰就去买。这是你应得的,可别跟本相客气啊。”

“是,多谢爷的赏赐。”顾桃紫笑道,“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当然了。记住啊,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一定要爱惜自己,要爱得如珠如宝,找不到尊重爱惜自己的男子,宁可单着也别嫁,要是随便找一个,指不定就嫁给什么阿猫阿狗了。”顾珏清慢条斯理道,“你要是找不到一个顺眼的,一直跟着本相也无妨,本相可不会亏待了你的。”

“有爷的这句话,我嫁不嫁人都能过得好。”顾桃紫笑着离开大堂了。

“小清,你这是当着我的面要养情妇吗?”一句慢悠悠的话传进耳中。

顾珏清嘿嘿一笑,“她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拿她当自家姐妹看待的,我说的话不会给她造成任何错觉的,放心吧,在其他姑娘面前我可不敢这么说。”

“我现在就怕你男女通吃。”卫长琴优雅地喝着汤,边喝着边叹息,“你的桃花可比我的还多呢,你可千万别把那位蔡夫人给勾搭了……”

“这个你放心,我跟蔡夫人,那绝对是清清白白,一点想要勾搭她的想法都没有。”

顾珏清连忙解释道,“之前勾搭太师的四夫人是迫于无奈,更何况那妇人生性风骚放荡,勾搭起来简单得很,如今这位蔡夫人可大不一样,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有点小脾气的那种,想不到,蔡士常会娶一个这么有个性的夫人过门,蔡士常想要驾驭这位夫人可不太容易呢,一个不留神把人家惹毛了就得挨揍。”

“挨揍?”卫长琴挑了挑眉头,“今早上朝的时候,蔡士常找你了没?”

“找了啊,把我一顿批评指责,那模样,就好像是我把他的夫人教坏了似的。”顾珏清冷哼了一声,“天地良心,我可没挑拨离间,只不过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女子难道不该对自己好一点吗?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这话可是真理,你看我狠不狠?地位稳不稳?”

卫长琴忍俊不禁,“像你这样的怪胎可没几个呢。”

“怎么说话呢?我这哪里是叫怪胎?我这是叫有个性。”

“是是是,你是最有个性的了。”卫长琴顺着她的话说了,“你不仅有个性,还十分地有魄力,我这么说你可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顾珏清笑了笑,很不吝啬地回夸了一句,“你也很有魄力嘛,我原本是个不动凡心的人,却栽在你身上了,由此可见你的魅力也不容小觑啊。”

“这个我知道。”卫长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夸赞,毫不谦虚,“我知道自己符合你的一切择婿标准,甚至超出了你所期待的范围,乃是绝世好相公的典范,你若是错过了我,就找不到真爱了。”

顾珏清:“……”

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

“夸你两句,你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顾珏清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怎知我错过了你,就一定找不到真爱?”

“你若不信,就试着去找找你其他的真爱,看能不能找得到?”

“咦,你竟然会允许我这么干?”顾珏清有些不可思议,“我真的可以先放下你,再去找一个吗?”

“可以啊,但我保证你不可能找得到。”卫长琴不紧不慢道,“打赌吗?赌命的那种?你一旦找到了其他的真爱,我就……”

“自杀?”

“你说对了一半。”卫长琴唇角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在这之前,我会先宰了你。”

顾珏清装模作样地哆嗦了一下,“不赌了,不好玩。一点儿都没意思。”

“你也知道不好玩。那就别再说什么要去找其他真爱的废话。”

“了解了解,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0章 起了杀心(一更)

顾珏清说话时,又给卫长琴的碗里加了些鱼片,“来,多吃点儿。”

卫长琴唇角微微扬起,“你也多吃点。”

他岂会不知道,她说要再去寻找另一个真爱只不过是玩笑话。

即便是玩笑话,他也会给出他该有的态度。

顾珏清这一世的真爱,就只能是他,不能是旁人了。

鱼汤快要吃完时,顾久又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爷,派去盯着蔡尚书的人回来禀报,他刚才去了清风茶楼,进去之后便直接上了雅间,不知道是与谁见面。弟兄们想上去打探情况,便忽悠掌柜的说,楼下太吵了,想要上楼去,却被掌柜的告知二楼被人包下,不能让他们上去了。”

“这么神秘呀……肯定有事。”顾珏清道,“那就让他们在茶楼外盯着,看看除了蔡士常之外,还有什么人从二楼走下来,要是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跟上去看看……”

“派人跟踪不一定能跟得牢,他们如果有察觉,很有可能会设法把跟踪的人甩掉。”卫长琴接过话,“其实也不一定非得跟太紧,我们只需要知道,蔡尚书与张尚书、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出门的时间以及回府的时间是不是差不多。”

卫长琴的话音才落下,又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大堂之外,看衣着也像是暗卫。

“启禀相爷,有新消息。”

顾珏清道:“进来说。”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张大人出门了,去了一家药材店之后就没出来了,那药材店的规格也不大,他并不是在大堂,而是直接走到后院去了。”

顾珏清垂眸思索。

店铺开门做生意,客人们大多都会聚集在大堂,或者雅间,后院一般是主人与伙计出入的地方,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若拥有随意进出的权利,那就代表与主人很熟悉。

探子可没有进入后院的权利,如果硬要跟上去,掌柜的不会允许,可以直接告个私闯民宅了。

蔡士常去的是茶楼,工部尚书去的是药材铺,乍一听起来,二者似乎并没有联系,不太容易让人联想到——结党营私。

顾珏清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便眼前的二人,“这两家店铺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多远?那家药铺全名是什么?”

暗卫回答:“大力药材铺。”

“这家药铺与清风茶楼,隔得不算远。”顾久道:“但少说也隔着四五家店铺了吧。且,从茶楼走到那家药材铺,还得经过一个拐角才行呢。”

“如果有秘道呢?”卫长琴悠然道,“像这样的地形,在陆地上设密道显然不太方便,除非那间隔的那四五家店铺与他们都有关系,如果非亲非故,谁会愿意外人在自家挖通道?但要是从地底下挖,就不需要经过那几家店铺的同意了,因为那些店铺的主人不会见到入口与出口,也就不会知道自家地底下被人挖了通道。”

他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他十分肯定蔡尚书与张尚书关系不一般。

自从蔡士常与其他几位官员和小清发生矛盾之后,他便叫人去盯着那几个人,唯恐他们会对顾珏清有什么动作,派出去的人来汇报,蔡士常他们几个人,一起去见了工部尚书,而且是在夜里会面的,可见他们一点都不想张扬。

这些人若是真的结成了党派,应该就会常常相聚在一起议事,次数多了,保不准就会被人给撞见,要是汇报到了皇帝那里,皇帝难免会对这些人产生疑心,因为朝廷禁止结党营私,多名官员频繁聚会乃是忌讳。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人发现他们常常暗中相聚。

去不同的地点就不会引起人的疑心,而他们可以通过密道聚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办法,不是蔡士常那种脑子能想出来的,他要是能想出这个主意,当初也就不会被自己派出去的人看见他和其他几位大人的聚会了。

卫长琴不得不想到那位常年中立党,工部尚书。

这个人是他不了解的,没有其他人看上去那么简单。

蔡士常和其他几个,并非心思复杂的人,否则也就不会被小清欺负到无力还手了。

“挖地道……”顾珏清挑一下眉头,“这么解释似乎也挺合理的,不过,他们同时出门也就才这一次,咱们还不能太明确地判断他们是通过密道相见的,要是再多个两三次,差不多的时间出门又差不多的时间回家,那就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偷偷相见,去不同的地方只是掩护。”

卫长琴“嗯”了一声。

顾珏清朝着顾久道:“再探,我要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频繁相见,越是偷偷摸摸,就代表他们所谈的事情越是见不得人,等证据差不多了,我就要他们玩完。”

“是。”

顾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

是夜。

凤仪宫内一片沉寂。

“母后,父皇是不是真的不来看我们了?”大皇子躺在床榻上,望着床头坐着的女子,“母后,你派人再去请一次父皇,好不好?”

“不用再去请他来了。都这么晚了,他可能已经歇下了。”皇后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没见到父皇过来看你,我睡不着。”

皇后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寝殿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应该有好几个人。

陛下不管去哪里,身边都会带着几个贴身的宫人同行。

来的会是他么?

皇后的目光中浮现了一丝希冀。

下一刻,尖细的嗓音在紧闭的殿门外响起,“皇后娘娘,您睡了吗?”

“没呢。”皇后站起了身,询问道,“是陛下来了吗?”

门外的人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回答道:“娘娘,陛下原本是想过来看您的,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要送您的礼物,可等奴才整理好礼品,转过身的时候,陛下已经在躺椅上睡过去了……奴才们便带着礼物过来了。”

皇后苦笑道:“把礼物放下,都退下罢。”

“娘娘,陛下给您送了一支十分好看的凤簪,您要记得看啊,奴才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殿门外的太监说着,把礼品通通放下了。

托盘接触地板的沉闷声响起,一声又一声。

听起来,礼物的数量还挺不少的。

呵,人没来,光送礼来了。

他以为她真的稀罕那些贵重的礼品?身为一国之母,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

她缺的不是那些金银首饰,而是关怀!

而这些,他不懂。

她已经习惯扮演一个宽容大度的正宫娘娘,他便以为,她真的是不会发脾气的人吗?

她快步走向了殿门后,打开店门。

地上摆着四个托盘,琳琅满目的珠宝,却不能给人带来半点喜悦。

那支金光闪闪的凤簪倒是真的挺好看。

她抬脚便想踢开,可就在落脚的那一刻,又止住了。

这些都是御赐之物,要是损坏太多,皇帝岂不是就会猜到她发脾气了?极有可能对她产生不满。

这一脚踩下去或许痛快,但也只是一时痛快而已,没有多少意义。

她深呼吸一口气,收回了脚,转身返回寝殿之内。

大皇子坐在床榻上看着她,“母后……”

“没事,母后已经想开了。”皇后安慰着他道,“以后不要再对你父皇抱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失望了,母后不会轻易倒下的,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也得当好这个六宫之主,睡吧。”

把大皇子哄睡了之后,她俯下身趴在床头前,缓缓闭上了眼。

她真的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了。

但是为了皇儿,不能退缩。

即使再厌倦,她也要坚持下去。

……

一夜过去,迎来了新的一日。

这一日暖阳高照,和煦而不**。

落英缤纷的庭院之内,皇后督促着大皇子念书写字,忽然得到下人的禀告——

“皇后娘娘,南宫副将来了。”

皇后闻言,说道:“快把他请进来。”

南宫副将,是她的亲兄长,南宫霖。

祁国兵强马壮,武将颇多,她的父亲是威远将军,大哥是父亲手下的副将,三十出头的年纪,铁血刚毅。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南宫副将被领了过来,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十分醒目。

“舅舅来了!”大皇子见到来人,十分开心地奔跑上前。

南宫霖冲他笑了笑,随即对着皇后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即使是亲兄妹,也不能荒废了礼仪。

“大哥,这又不是什么大场合,没有外人在,何必还要行礼?”皇后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以后在我宫里,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

“你是皇后,行礼是不能少的。”

“舅舅,我已经十几天没见到你了!”大皇子的声音响起,“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南宫霖望着身前的男孩,俯下身笑道:“这不是因为忙碌才没来看你吗?舅舅我不是个闲人啊,平时要花很多时间练兵的,今天我休息,就特意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听母后的话,好好读书写字啊?”

“有啊,我的功课一点都没有落下来,舅舅你要是不相信,就考考我。”

“信信信。我今天来,可不是来考你的,是来看望你母后的,有几句话要带给她,你先跟宫女去一边玩好吗?等跟你母后说完了话,舅舅再陪你玩。”

“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一起听的吗?”大皇子的小脸上浮现好奇之色。

“大人之间的聊天,小孩子听不懂的,等你长大一些,就让你在旁边听,现在你还年少,就做你该做的事情,好好读书,偶尔玩乐就好。”

“那好吧,我自己先去玩一会儿。”

“去吧。”

眼见着大皇子离开了,南宫霖这才走到了皇后的面前,“我有很要紧的事与你商量。”

皇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退远些。

“大哥坐下说话吧。”她指了指对面的石椅。

南宫霖落了座,说道:“昨天比较忙,没抽出时间过来给你送生辰礼物,我和父亲都没有忘记你的生辰,父亲他原本以为,陛下会陪着你一起过的,所以我们不必过来打扰,可没想到……”

皇后无奈地笑了笑,“大哥打听得还真清楚。”

“我是看陛下这几年一直冷落你,心里不痛快,但他每年都会给你过生辰,说明心里还是有你,昨天我也特地去打听他有没有来你宫里,结果昨夜收到了消息,他并没有踏进你的寝宫。”

南宫霖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若他是朝政繁忙,咱们也就不去埋怨他了,可他压根也没进御书房!他并不是被正事给耽误的,而是被一个女人给束缚了!这个李贵妃实在是可恶得很,平时跟你争也就罢了,就连你的生辰,她都要纠缠着皇帝,我看皇帝也是鬼迷心窍了,不但鬼迷心窍,而且无药可医。”

“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这话说出来是大不敬。”皇后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

好在宫女太监都被她叫到远点的地方去站着,就大哥刚才的那个声线,近距离可以听到,远距离八成是听不清。

“反正这旁边也没有别人在听,还不允许我说实话了吗?”南宫霖冷笑了一声,“我虽然是一介武夫,可我也看得出来,陛下他疏于朝政、终日沉迷吃喝玩乐,若非先人替他打下了这片锦绣江山,他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许多国家的君主终日忙于政务,他却仗着先帝给他留下的财富,不思进取……”

“别说这些了。”皇后止住他的话,“你再怎么埋怨,他也是一国之君,先帝把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他就是有这样的福气,福气这个东西是求不来的,是上天给的。”

“他闲下来的时间那么多,怎么就抽不出一些时间来陪你?他要是对你好,我与父亲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埋怨,我们替他操练士兵,替他征战沙场,为的不只是我们南宫家的荣耀,也是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我们的伟绩上,对你好些,可如今我却在担心,你这中宫之主的位置可能也不稳……”

“不会吧?”皇后蹙眉道,“我没有触犯国之律法,也没有失德,陛下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别人取代我的位置,除非我犯了罪,我也没有任何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你怎么会担忧我的地位不稳?”

“你觉得我们这位皇帝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吗?”南宫霖嗤笑一声,“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哪需要理由?就如他喜欢贵妃,他便可以无视了贵妃的任性矫情,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再多么贤惠体贴他也没看在眼里,你孕育了大皇子,位置原本还算稳,可如今贵妃也怀有身孕,你难道还没有察觉到威胁吗?以皇帝对贵妃的喜爱,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与我们的大皇子相争?”

“大哥,你不要太激动了。万一贵妃生下的是个女孩,对于我的皇儿便没有威胁……”

“你能保证他一定会生下女孩吗?”南宫霖打断她的话,“就算这一胎生下的是个公主,你能保证她只生这么一个?妹妹,别傻了,除非贵妃失宠,否则她不会只拥有这么一个孩子的,你多考虑些可能性,别抱着侥幸的心态。”

“大哥的意思是,要阻止她顺利生产?”皇后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想完成这件事情并不太容易,需要从长计议……”

“妹妹你的目光不够长远。”南宫霖淡淡道,“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看重的似乎不是品德,而是容貌,就算你阻止李贵妃生孩子,卫贵妃你又打算怎么办呢?哪怕两个贵妃都被你整垮,还有其他貌美如花的妃嫔来争,你不够心狠手辣,跟她们斗也太累了,光是两个贵妃倒下,并不能够保证你的位置稳如泰山。”

南宫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皇子,“若大皇子能够直接登基为帝,你这皇太后的位置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抢,我们南宫家族的荣耀能够一直维持下去,你不用担心其他妃嫔生不生孩子的问题。”

皇后目光一震,“大哥,你在说什么?”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没有道理吗?若陛下不在了,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我们的大皇子了,除了他,不会再有别的人选,他聪明伶俐,大臣们绝不会反对他登基,他们都会支持他的!那位可恨的贵妃娘娘再也无法得意了。”

“你究竟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跑来跟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皇后呵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原本还以为你对陛下只是怨恨,却没有想到,你对他竟然起了杀心?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一国之君岂是你想除掉就除掉?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要是脑子不清醒,就跳进湖里去清醒清醒!”

“我清醒得很,不清醒的是你才对。”南宫霖冷声说道,“你还对他抱有希望吗?他根本就不会回应你的感情,你又何必这样勉强你自己去做一个宽容大度的皇后?等你做了皇太后,看谁不顺眼,直接找个理由剁了就是,还用得着这样憋屈吗?”

“说得可真简单。你凭什么认为事情可以按照你预料的那样发展?”

皇后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大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你是不是还有帮手?”

陛下平日里的作风的确不太仁德,朝廷之中对他不满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若是大哥联合了一些人想要弑君……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种谋逆的事情,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她从没有想过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从没有想过要……杀了皇帝。

若不是大哥今日在她面前提起来,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她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与胆识。

“当然有帮手,没帮手我敢在你面前说这话吗?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对陛下抱有希望,他当真是无药可救了。”南宫霖的声线传入耳膜,“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个忙,关于除掉陛下的事情,你其实也不用出太多力,只要你帮了我们这个忙,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等着做皇太后便可。”

皇后静默。

“你不愿意是吗?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听清楚了,陛下那里有十分厉害的武器,用来防身杀人几乎所向披靡,那是一种毒液,黑色的液体,一定是密封保存起来的,因为这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若是不密封保存,就会危害人间,希望你能把这东西偷来,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们不知道能指望谁来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1章 劝告(二更)

“毒液?”皇后怔了一下,“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陛下那里有这样的东西?”

“这是属于王室的机密,应该只有他们龙家人与几位军机大臣知道,其实外界也有流传过关于毒液的事情,到真正了解毒液的人很少很少。”南宫霖说道,“因为后宫不可干政,帝王通常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后宫妇人,毒液的使用权在每一任帝王的手上,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无权支配。”

“难怪我不了解。这种东西很厉害吗?有怎样的威力?”

“非常厉害。”南宫霖想起了晋阳王的描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如果你愿意下决心帮我们偷取毒液,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因为好奇心而打开毒液,这对于人来说是致命的,而且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解,一旦触碰到肌肤,就会给人体带来极大的痛苦。”

“这么严重?”

“听说,肌肤接触到那种毒液,就会四肢麻木抽搐,犹如置身火坑,那种痛苦是难以描述的,哪怕是骁勇善战的沙场猛将碰到这种东西,也会变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而且它会传染,如同瘟疫一样,一群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碰到这种毒液,再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其他人便会被感染,三天之内都会死光的,只要一小瓶,就可以杀死很多人,除非在传染之前,把传染源斩断,杀光所有感染的人并处理好尸首,就能够保证不再感染其他人。”

皇后听得一阵心悸,“陛下那里竟然会有如此厉害的东西……”

“只要你不去打开,就不用担心出事。记住,它一定是密封保存的,不打开就不会触碰到的。”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藏在哪里呢,陛下应该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皇后摇了摇头,“就算是受宠的李贵妃也不会知道的吧?更何况是我……”

“所以才想让你去打听啊。”南宫霖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包递给皇后,“拿着。”

“这是……”

“这个药来之不易,可千万别乱用啊。”南宫霖说道,“你把这个,放在陛下的饮食里,陛下吃了之后就会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犹如身在梦境,你就趁机套话,这个药的好处就在于,醒来之后记不清迷糊时候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去回想,那段记忆都是空白的,最好是下在酒里,那样陛下只会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他绝对不会想起来跟你说些什么。”

皇后有些为难,“我怕我做不到。”

“如果连你都做不到,其他人更做不到了。”南宫霖叹了一口气,“虽然陛下不喜爱你,可你毕竟是皇后啊,你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去接近他的,而且,很多地方只有你有权利出入,寻常的妃子没有权力,她们就连接近陛下都很难,你与她们不一样,身为正宫,皇帝总要给你几分面子,你给他做些吃的送到他面前,他总该尝一口吧?”

“我……你们非得这么做吗?”皇后伸手扶了扶额,“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再想其他的方法不行吗?”

“妇人之仁。”南宫霖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事关你孩儿的将来,你就不能为了他胆大一回?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药只要给陛下吃下去了,你大可去套话,问出毒液的下落,陛下醒了之后绝对想不起来他说过什么,你这一步很关键,少了你这一步,我们办不成事情。”

“你的同伙还有谁?至少要让我知道,朝廷里有哪些是自己人?对陛下不满的人究竟有多少?”

“不少。工部尚书、蔡尚书、还有其他的大臣,他们都是希望陛下被人取代的,我们最大的帮手是晋阳王,朝廷里有些大臣早就唯他马首是瞻了,由此可见,如今的皇帝陛下有多失败了。他不得民心,也不得臣心。”

“晋阳王?”这个名号让皇后大吃一惊,“他怎么会……”

“你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他拉拢的人可不少呢,他的一支队伍分成了好几个小队,乔装成商队陆续进皇城了,这个月底之前,祁国的天就要变了,妹妹,你已经没得选择。要么帮我们,要么去陛下那里告发我们,你若是去陛下那里告发,你和大皇子自然可以平安无事,可南宫家的其他人,都将下地狱。你会这样做吗?”

“……”

她当然不可能去告状,她的家族在她心中的地位是陛下都比不上的。

她从小到大都爱着她的家族,她的父亲,她的兄弟,都对她极好,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懦弱送他们下地狱?

不管她帮或者不帮,他们都已经决定了要她的皇儿取代如今的皇帝。

既然如此……

她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除了答应他们,她没有其他选择。

仔细想想,大哥说的话也很合理——

“若大皇子能够直接登基为帝,你这皇太后的位置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抢,我们南宫家族的荣耀能够一直维持下去,你不用担心其他妃嫔生不生孩子的问题。”

“你何必这样勉强你自己去做一个宽容大度的皇后?等你做了皇太后,看谁不顺眼,直接找个理由剁了就是,还用得着这样憋屈吗?”

是啊,她憋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她自己都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宝座,给她带来的除了荣耀之外,还有无尽的寂寥。

这个位置太冰冷了,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压力。

不能说错话,不能做错事,她是六宫的典范,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讨厌的人总是在她面前晃悠,她却无可奈何,就连发个脾气都难,生怕陛下对她厌恶。

做皇后很累,可她又不愿意把这个宝座让给别人。

关乎着南宫家族的荣耀,关乎着她的荣耀,谁想跟她抢都不行。

如果陛下不在了,她大概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身为皇后,头顶上有皇帝压着,可若是升为太后,她的头顶上还有谁能压着她?哪个女人还敢在她面前猖狂?

到了那个时候,艳压群芳的李贵妃又算什么东西?

皇帝不在,贵妃便是死路一条,再也没有人能够保她。

她就应该带着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去奔赴黄泉之路。

“大哥,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从陛下那里套出毒液的下落,我会尽我的努力拿到毒液给你们。”

“你总算是想通了。”南宫霖面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我这趟来没有白费口舌啊,皇帝陛下真的不值得你留恋,不要去奢望他的感情,你应该去追求至高无上的太后之位。”

“嗯。对了大哥,晋阳王提出什么条件了吗?他帮助你们,必然有着他自己的目的,总不会是单纯看陛下不顺眼吧?他原本是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逍遥快活,突然想要干涉朝政大事,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早有野心。”

“他的确是个有野心的人,可他身为皇叔,他哪有权力去继承陛下的位置?你听说过皇帝把皇位传给皇叔的吗?皇帝的长子好好的,这皇位当然是属于皇子的了,晋阳王他不甘于沉寂,他想要的,是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他想做摄政王,过一把高高在上的瘾。”

“摄政王……那他岂不是要把持朝政?你也说了,朝廷上有不少人向着他,他恐怕都有称帝的野心了吧?只不过他没法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所以他要让我的皇儿做个傀儡皇帝,他想得还真美!”

“先让他美上一段时间又有何妨?咱们需要他,自然要先跟他和平共处一阵子。”南宫霖唇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意,“你以为我们会让他做多久的摄政王?朝政大事当然不能让他说了算,有机会我们就要解决了他,你不用担心没人辅佐咱们大皇子,朝廷上那几个老古板应该会很愿意辅佐他的,到时候挑两个老实的做辅政大臣。”

“好吧,那你们行事也一定要小心谨慎……”

“这个你放心吧,你也要小心,别忘了我告诫你的事情,毒液不能乱碰,一拿到手机马上要交给我们。”

“我知道。”

两人谈好了之后,南宫霖站起了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大皇子。

“舅舅,你跟母后聊完了是吗?聊完了就来陪我蹴鞠吧?我上次看侍卫们蹴鞠,觉得很有意思,我也想玩。”

“好啊,其实舅舅也挺会玩蹴鞠的,舅舅教你啊。”

“那太好了!”

不远处,皇后静静地站着,低头望着自己手掌心的药包,叹了一口气。

陛下……

我与你的缘分终究是到头了。

是你先不在意我,那就别怪我也不念旧情了。

……

“今日天气这么好,真的很适合逛街呢。”

繁华热闹的皇城街道上,顾珏清慢条斯理地行走着,身后跟着一名戴面具的‘随从’。

顾珏清的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了某一处,朝身后的人问道:“吃不吃冰糖葫芦?”

“那东西甜得要掉牙了。”卫长琴道,“你吃吧。”

“我记得你不讨厌甜食啊,之前做芒果千层的时候,你不是吃得挺多的?”

“因为你的甜食做得刚刚好。”卫长琴道,“有些甜食的甜度太重,我便不喜欢了。”

顾珏清对于这个夸奖很是受用,笑道:“好吧,那我自己去吃。”

说着,便走向了卖冰糖葫芦的摊子。

然而,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比她更快地走到了糖葫芦小贩的面前,“老板,来一串冰糖葫芦。”

“好勒。”

小贩收下了那女子递来的铜板,“姑娘你自己挑一根。”

那女子拿了一根个头大的,放到嘴边就啃了一口,转身之际,与顾珏清四目相对。

顾珏清率先打了一声招呼,“蔡夫人,又见面了。”

说着,也把两枚铜板递给了旁边的糖葫芦小贩,“来一串冰糖葫芦。”

“顾大人也喜欢吃这个?”

“还不错。”顾珏清拿着糖葫芦啃了一口,“蔡夫人,借一步说话,如何?”

蔡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好。”

两人走到了一处茶摊边坐下,卫长琴跟在顾珏清的身后站着。

作为‘随从’,大多数的时间是要站着的。

“顾大人,事先说好了,如果您是想要打探我相公的事情,免开尊口。”

“蔡夫人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打探他的事情?”

“不然我们之间还有其他可聊的吗?”蔡夫人道,“金钗的事情,我的确得感谢您,是您给了我忠告,但我仍然记着,你与我相公是敌对的关系,你我之间不应该说太多话,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便已经很好。”

“蔡夫人,您的人品比起您的相公可是强多了。”顾珏清笑了笑,“你真应该找个更好的嫁了,嫁给他可惜了。”

“顾大人,您的这话没有任何意义。”蔡夫人面无表情道,“如果您没有其他的要紧事,我便告辞了。”

“且慢。”顾珏清叫住了她,“夫人,本相可以发誓,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任何不良目的,本相和蔡士常的确是敌对的关系,但是这并不影响本相跟你聊天,若不是因为看得起你的人品,本相就把他偷你金钗的事说出去了。”

“这件事情我不会原谅他的。”蔡夫人冷哼了一声,“可即使我对他生气,顾大人也不要存着挑拨离间的想法。”

“若你觉得本相会挑拨离间,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相了。”顾珏清叹了一口气,“蔡夫人,其实你并不讨厌本相,若你真的听不进去本相的话,就不会把你家相公揍得鼻青脸肿了,本相之前的那番话,对你来说还是受益匪浅的吧?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

“这个我记住了,多谢。您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本相希望你能离开蔡士常。”顾珏清的神色颇为认真,“你已经把他给揍了一顿,若是再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应该很轻易就能拿到休书,或者与他合理,你最好离开蔡家,跟他划清界限。”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面的女子拧起眉头,“你刚才还说不挑拨离间……”

“不是挑拨,是劝你,是救你。”顾珏清神色严肃,“本相在搜集他犯罪的证据,他结党营私,不忠君主,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犯的罪可能会严重到连累全家。你趁早跟他划清界限,别继续呆在他的身边,这样一来,等他倒霉的时候就连累不到你了,你不是他们家的人,治罪的时候也就不会把你算进去,明白吗?”

蔡夫人:“……”

结党营私,不忠君主?

她忽然想起来,她与蔡士常吵架的时候,的确察觉到了蔡士常的异常。

若他真的犯了罪,一旦落实,她身为妻子肯定要受到牵连。

若是她被休掉,或者和离,不再做蔡士常的妻子,蔡士常倒霉也就跟她没关系了。

然而,考虑这些的前提是……顾相的话究竟可不可靠?

他真的有证据吗?

“顾大人,你有什么证据?你没有凭证,我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无可奉告。”顾珏清站起了身,“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本相没有半点害你的动机,你若不信,本相也没辙了。你只需要明白,本相是不会输的,你相公才会输。”

顾珏清说着,转身离去。

蔡夫人望着顾珏清的背影,陷入了思索。

顾大人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或许,她应该调查一下她的相公了。

……

“小清,你觉得她会相信你的话吗?”

“她会不会相信?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要去调查蔡士常。说不定她能帮上我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2章 花痴与自恋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人们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男子大多不会把自己的野心与抱负说给妻子听。

就如同蔡士常这样,他觉得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不需要妻子知道和干预。不管事情的孰是孰非,自己说的就是对的,在任何时候,他都不愿在妻子面前低下高昂的头,哪怕他犯了错,他也晓得给自己找借口。

在对待妻子方面,基本上没有感情和心灵的沟通,他想要一切随他所愿,可偏偏他的妻子不是那种懦弱的小女子,是有主见的。

她不知道蔡士常私底下和什么人相见,更不知道蔡士常有没有与晋阳王商量谋逆之事。

既然她被蒙在鼓里,那就给她提个醒,看她会怎么做了。

“我给她的那番劝告是发自内心的,她或许能够感悟到我的好意吧。”顾珏清说道,“离开蔡士常,对她无害处的,她若实在舍不得,那我也没辙,反正我是劝说过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嗯。”卫长琴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天气真不错。”

“是挺不错的,怎么了?”

“很适合泡澡。”卫长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夜里,我们一同泡个澡。”

顾珏清:“……”

……

是夜。顾府的温泉室内,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空气之中一片静谧。两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二人身周微微荡开。顾珏清望着身侧的卫长琴,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白皙而光滑。从这个角度看,长琴的侧颜弧度颇为赏心悦目,浓密的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可真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小清又在偷偷对着我发花痴了?”卫长琴并没有转过头,余光却能接受到顾珏清投递过来的视线。顾珏清闻言,抽了一下唇角,“你学我们家乡的词汇学得还挺溜的啊?”“那是自然的。”卫长琴道,“只要是我不曾听过的词汇,都会从你那里了解,并且记下。”对于顾珏清嘴里蹦出来的某些陌生词汇,他秉持着不耻下问的心态,从她那里去了解并且记住,以便于将来和她交流毫无鸿沟,并且能够活学活用。“你这种乐于求学的心思还是不错的,但有些词汇也不能乱用。”顾珏清撇了撇嘴,“我怎么就花痴了我?”“花痴的意思,不就是形容女子对俊美男子的容颜极度热爱,如痴如醉么?”卫长琴道,“你方才看着我的时候,似乎挺沉醉的。”“你都没转过头来,你都能看见我眼里的沉醉?可拉倒吧。”顾珏清白了他一眼,“我再教你一个新的词汇,叫住自恋。意思是,形容自我陶醉的行为或习惯。”“究竟是我自恋还是你花痴?”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难道你不喜欢我的皮囊?”“欣赏不等于花痴。我那是欣赏。”“那我也得说一句了,自信不等于自恋。我那是自信,并非自恋。”“行行行,你有自信的资本。”顾珏清不与他争了,顺着他的意思道,“我的确沉迷你,并且想吃你豆腐,这个回答你满意否?”“既然小清这么说了,我成全你。”卫长琴闭上了眼,“给你吃豆腐。”“好,我这就来吃了。”顾珏清唇角轻扬,用双手掬起了水,朝着卫长琴那张俊美的脸庞泼了上去!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恶作剧。“你竟然如此对待我。”卫长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也掬起一捧水,朝着顾珏清泼了回去。顾珏清被泼了一头,不甘示弱,再度发起一波攻势。好好的鸳鸯戏水,成了互相泼水。“你还泼我!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顾珏清玩得不亦乐乎,倏然间脚下一滑,没维持住平衡,一头栽进了水里,激起阵阵水花。卫长琴见此,连忙游了上前,将顾珏清从水里捞起来,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水花,“小清,没呛着吧……”他的话音还未落,顾珏清趁势捞起一把水,‘哗’的一下全拍到他脸上。卫长琴:“……”顾珏清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而就在她得意忘形之时,腰间忽的一紧,是卫长琴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捞。顾珏清接触到他的肌肤,与他四目相对。卫长琴这会儿也正看着她,那双如黑珍珠一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瞳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深邃而潋滟,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顾珏清还真觉得有几分沉醉了。他这双眼睛,可真是太好看了。卫长琴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一把揽住。顾珏清察觉到他的指尖摩痧着自己的腰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唇角轻扬,伸手主动攀上了他的脖颈。顾珏清早就料到了,卫长琴将她拖来沐浴,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泡澡。

卫长琴见她主动贴上来,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带着她一个旋身,见她直接压在了浴池边上,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以一种绝对霸道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随即头一倾,含住她的唇,辗转厮磨。“等会儿,长琴,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就在这里试一回,可好?”“我不习惯啊……”“不试试肯定不会习惯,试了才知道。”“要不然还是上岸吧?算了算了,就依你这一次。”卫长琴轻笑一声,握着她腰际的手缓缓游移着向上。一室春色。……热情褪去之后,卫长琴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拿着顾珏清的衣袍把她一裹,打横抱起,走回了卧房。顾珏清懒洋洋地呆在他的臂弯中,打了个哈欠,随即惬意地闭上了眼。卫长琴抱着她走到榻边,而后将她放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困了?”“嗯。”顾珏清应了一声,而后往床的里侧挪,给卫长琴空出了位置。卫长琴见此,无声地笑了笑,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将顾珏清捞进怀中,闭上了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3章 辞行?

次日晨起,顾珏清醒来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了卫长琴的踪影。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褥,还是温热的。

长琴离开应该也就一会儿。

顾珏清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还挺早的。

他们同床共枕的事情不能让旁人知道,因此,卫长琴总是要起得比下人们还早。

顾珏清掀开了被褥,下榻穿衣。

穿戴整齐之后,她打开了房门,送洗漱用品的婢女刚好过来,冲她问候着——

“相爷,早。今天是休沐日,不用去早朝,您其实还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顾珏清才想起来今天是假期。

“无妨,起来都已经起来了,总不可能再滚回床榻上去睡懒觉。”

顾珏清洗漱完毕之后,便去大堂里用早点。

吃到一半时,有一名婢女在大堂外说道:“相爷,蝶王来了。”

顾珏清的动作顿了一顿,抬眸看向来人。

蝶王这个家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也不知他最近在干些什么。

蝶王通常会选择在中午或者晚上的时间来蹭饭,因为他知道,她很少会有亲自做早点的习惯,平时她要去上早朝,腾不出时间自己做早饭。

所以,他挑早晨的时间过来,那就绝对不是来蹭饭的。

眼见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近,顾珏清冲他打了一声招呼,“早,用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蝶王走到她的对面坐下,“你这府里的早饭也没什么好吃的,又不是你亲自做的,吸引不了我。”

顾珏清笑了笑,“所以,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

“我是来向你告辞的。”蝶王道。

“向我告辞?”顾珏清怔了怔,“你是要出远门了吗?要去什么地方?”

“我是打算出远门……”蝶王顿了顿,道,“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天下之大,能游山玩水的地方那么多,我没必要一直呆在祁国的皇城里,出了皇城,外面也有那么多好山好水等着我去转悠。”

“游山玩水?这倒是个陶冶情操的好方法。”顾珏清笑道,“其实这也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在做梦的时候,游山玩水过好几回呢。可惜,我不能放下相爷的担子,游山玩水要花好多时间的,陛下不会让我告那么长的假,这个梦想短时间之内注定是无法实现了。你既然想玩,便好好地去玩吧。你是一个人去呢?还是与人结伴而行?”

“我不需要有人与我结伴,我已经有很多的好朋友了。”蝶王道,“我走到哪里,蝶群就会跟到哪里,它们会栖息在方圆百丈之内的树木丛林里,只要我一召唤,它们便会来我身边,有它们在,我哪里还怕寂寞呢。”

“也是。”顾珏清点了点头,“那就祝愿你一路顺风了。”

“你……”蝶王望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除了一路顺风,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顾珏清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担心,在游山玩水的日子里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你总说我做的东西最合你的胃口,那这样吧……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等上一两天,我给你写一份简单的食谱,你游山玩水到哪个地方,就找当地有名的大厨按照菜谱上的方法给你做菜,做出来的味道也许跟我不同,但只要是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应该就不会差,一般人我可不随便给食谱的喔,这是好朋友才有的待遇呢。”

“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但是……你想要给我食谱的话,我也是不会拒绝的。”蝶王轻咳了一声,“就是想问问你……要是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在,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我要远行了,你有没有一点点不舍?”

他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

顾珏清知道他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可她既然不愿意给他半点希望,自然就不会如他所愿那样回答。

于是,她十分直白地说道:“朋友之间,偶尔想念对方那也是正常的事情,至于不舍……能有什么不舍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除了夫妇之外,没有谁跟谁是不能分开的,你想去哪里,去多远的地方,你去就是了呗,何必来问我舍不舍得?傻不傻啊,你明知道我会给你怎样的回答,还多此一问。”

“你这个人还真是够直白的。”蝶王冷哼了一声,“我早该知道,你连安慰我一下都不愿意,我这次来,除了要跟你辞行之外,还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决定要对你死心了,你难道没发现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来你府上打扰你吗?”蝶王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我想通了,只要我死心了,对你对我都不会再有任何困扰,如今我对你……似乎没有像从前那样喜欢了。”

“这样很好。”顾珏清冲他笑了笑,“继续努力,把男女之情彻底转化为朋友之间的情谊,真正放手了以后,你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个世上,为情所困是最累的,这种难题外人很难解决,只能靠自己慢慢想通,只有洒脱,才能快乐。”

“多谢你的忠告了。”蝶王转过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过来拿菜谱,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喜欢的那几道菜?帮我把做法写下来吧。”

“你最喜欢的哪几道菜?”顾珏清朝着他的背影说道,“我不记得。”

蝶王背对着她,唇角抽了一下,“我都知道你喜欢哪些菜,你连我喜欢的菜都没记住?”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顾珏清笑道,“我又不喜欢你,何必去记你的喜好?那你现在说吧,我现在记着,回头去给你写下来。”

蝶王:“……”

顾珏清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连喜好都没必要去记了。

蝶王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神墨说得不错,顾珏清对于感情的专一与坚定,是旁人根本就无法改变的。

她只喜欢卫长琴,那么也就只会去记住卫长琴的喜好,对于其他人的,自然可忽略不计了。

所以,他真的没有必要再抱什么希望,顾珏清从来都不给他半点希望,这也是对他好。

若是给了希望,又让他失望,只怕他会更加难以接受吧?

神墨曾说——

不要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而埋怨对方的无情,能够坚定地拒绝你的女子,恰恰是为你好的女子,她不会吊着你的胃口,她仅仅是希望你能够早日放弃,另寻归宿。不喜欢你,却又不明确告诉你的女子,那才是有失道德的。

他从前有些埋怨顾珏清的狠心,如今想想,他其实应该感谢顾珏清的无情才对。

起码在感情方面,顾珏清是一个颇有道德的人,是值得夸赞与钦佩的。

“好了,我已经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你别老在我耳边强调了。”蝶王没有回头,而是冷哼了一声,“我走了。”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脚步。

顾珏清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蝶王这个家伙……总算是想通了呢。

想通了,对谁都好,也许以后,他和长琴也能够继续和睦相处。

“这可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大堂之外响起。

顾珏清挑了挑眉头,冲着大堂之外的人道:“你是何时过来的?”

“从蝶王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他与你说话的时候,我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子外听。”

卫长琴说话间,跨过了门槛。

“也就是说,你把我们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

“嗯。”卫长琴应了一声,走到了顾珏清的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我最喜欢看你毫不留情地拒绝其他追求者的样子。”

“我也十分钦佩我自己对于感情的专一。”顾珏清道,“所以,你也要学我,若有其他的女子来追求你……”

“自然也会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卫长琴道,“这个还需要你提醒吗?”

“我信你。”顾珏清笑了笑,视线一转,望向前边蝶王远去的背影,“蝶王这么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跟我们再见?你说,下次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找到对象了?可以期待一下。”

“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快。”卫长琴道,“蝶王的这一趟行程,只怕是得拖一拖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需要他的帮助。”卫长琴道,“他一直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这其实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姨母去世多年,他仍旧对于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耿耿于怀,我与神墨商量过了,等我们去天域国的时候,也得把他一同带上,必要的时候,他的蝶群是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的。我想他应该也会很乐意帮我们,当然了,暂时不能把真相告诉他,我们只需要跟他说:他的敌人在天域国,他便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去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4章 你已经好了?

顾珏清问道:“那你们打算隐瞒他到何时?”

“不能确保计划完善之前,我们不会告诉他。以他的性格,若他知道天域国皇帝就是他最恨的生父,他没准会带着蝶群潜入皇宫去刺杀呢?他这个人没多少耐心,又学不会隐忍,所以,我们告诉他真相时,只能说一半。”

只说敌人在天域国,不说敌人是谁。

蝶王为了追寻真相,必然会跟着他们同行,在敌人不明确的情况下,他多半也不会轻举妄动。

“也好。”顾珏清道,“他心中既然有恨,总要发泄,能够让他参与复仇,事后他也会觉得痛快,若是我们的行动从头到尾他都不参与进来,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必定会怪我们的隐瞒。”

“嗯,这也是我和神墨的考虑。”

……

再说蝶王离开了顾府之后,便转头去了卫府,想要去找神墨告别。

而他到了卫府外,并不踏进去,而是叫人进去通报一声,让神墨出来。

神墨见到他的那一刻,唇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之前说不踏入长琴的地盘是气话,如今看来,你是当真了?你真的就不愿意踏进他的家门一步吗?”

蝶王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不少,也没那么生他的气了,只不过,我依然不知道与他见面应该说些什么,即使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还不如先避开不见。”

“那你就还是在闹别扭,并没有真正释怀。今日长琴不在府里,你就算进来也不可能遇见他的。”

“不在府里,那他去了何处?”

“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办,反正我能保证你不会跟他碰面。咱们就别站在这门外说话了,进去坐着说罢,去我住的院子里,很清静。”

“那好。”

两人一同去了神墨居住的院落。

落英缤纷的庭院内有一座六角凉亭,是个喝茶聊天的好地方。

神墨从屋里拿了一套紫砂茶具出来摆上,亲自沏了一壶花茶,倒满了两杯。

“好香。”蝶王拿了一杯,闻了闻,“这是用什么泡的?”

“五种花朵合并而成的茶包,顾相送来的。”神墨道,“她知道我喜欢喝茶,特意给我送来了一箱子,够我喝到明年的。”

“这么说来,你这里应该还有不少量了?”蝶王笑道,“能不能拿个盒子装一些给我?我正好带着路上喝。”

“路上喝?”神墨捕捉到了关键的词汇,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你要去哪?”

“我今日过来,就是来跟你辞行的。”蝶王道,“我刚从顾府里出来,已经跟顾珏清告别完了,再来跟你说一声,这皇城里我呆得已经够久了,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游山玩水,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给我?”

“游山玩水……”神墨挑了一下眉头,“你出去玩难道就没有一点计划?”

“哪里需要什么计划?只是想出远门散散心。”蝶王道,“原本我是不打算找人结伴同行的,但如果……你有意愿跟我一起游山玩水的话,我接受。”

“我可没那么清闲。”神墨笑了笑,“你别看我平时没事可干,我忙起来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忙,那两位相爷都没我忙。”

“不会吧?”蝶王显然不信,“你有什么好忙的?你虽然有一身高明的医术,我也没见你出去给人治病,整天呆在卫府里研究那一堆瓶瓶罐罐,这叫忙碌?这是兴趣所致,称不上忙。”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闲得没事干的人。”神墨白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你看不见,仅仅凭靠着感觉来判断是不正确的,我所研究的东西,是长琴他们必须要用到的,而且是非常关键,不容疏忽怠慢的东西,就像是皇帝对臣子交代政务一样,不得不办理,我忙起来,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么认真?”蝶王的目光中顿时浮现出好奇,“那你到底研究的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看?”

神墨并不想这么早就让他见识到毒液,便忽悠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时机到了一定会给你看的。”

蝶王听着这话,便误以为他还没完全制造出来。

“你那药房里有没有什么好宝贝?让我游山玩水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的。”

“无非就是迷药、毒药、解毒药一类的。”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最好不要。”神墨道。

那药房里,还锁着用来做试验的人。

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拿来检测毒液的威力。之前在老鼠身上试过了,拿来人身上再试一遍,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试验的现场有些惨不忍睹,蝶王若是看见了,八成就会对毒液产生好奇心。

要是他想索要一些毒液去玩……

那就真的让人有些头疼了。

“不去就不去。”蝶王冷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怕那些瓶瓶罐罐不小心让我给碰坏了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的粗枝大叶。”

神墨虽然好脾气,但是对于他那间药房的监管是十分严格的,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制药房里,谁若是坏了规矩,他铁定翻脸。

蝶王虽然好奇,但是好奇的程度还没大到去坏了神墨的规矩,对于那个药房里的瓶瓶罐罐,他也知道不能乱碰。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心浮气躁罢了,遇事总是不冷静,你方才说你要去游山玩水?”

“是,怎么了?”

“你的行程只怕得拖一拖了。”神墨道,“有些事情我还没告诉你,我和长琴他们,大概要离开祁国了,希望你能够同行,给我们当帮手。”

“你们也要出远门吗?干什么去?”

“不是出远门,而是离开。”神墨淡淡一笑,“离开之后,或许就不会回来了呢。”

“不回来?”蝶王惊讶,“那他不做他的相爷了吗?那顾珏清呢?”

“她当然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么……祁国一下子少了左右丞相,那皇帝哪里能坐得住?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离开?他们不是挺喜欢做大官的?威风八面,横行无忌。”

“这天底下总有比做官发财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复仇。”神墨注视着蝶王,轻叹了一声,“有件事情……说了希望你不要责怪我。你曾经问过我们,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此话一出,蝶王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振奋。

“你们知道?那当初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身世,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个疑惑,母亲到死都不愿意告诉他,生父是谁。

他想要调查自己的身世,却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调查,母亲没有透露出关于生父的任何信息。

卫长琴的母亲,与她的母亲是亲生姐妹,可惜她也不在世了,姐妹二人分离多年,对于各自的家庭状况,了解的大概也都不多……

于是,即使找到了卫长琴这个亲戚,线索也还是断的。

他以为,或许他到老都不会找到自己的混蛋父亲。

可神墨今天再一次提起……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先不要太激动,我只知道你的生父在天域国而已。”神墨道,“具体是哪位,还不知晓,你想找他算账,也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你怎么知道他在天域国?是最近突然打听到的,还是你早就知道了?”

“这就是我要跟你道歉的原因了,长琴的母亲在世时曾提起过你的母亲,你的父亲是天域国人,身份也很尊贵。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脑子一热,独自跑到天域国去寻仇,你这冲动的性子很容易让你吃亏,所以……”

“所以你就想让我当个游手好闲的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蝶王蹙起了眉头,“你这种想法跟我母亲有什么两样!她到入土,都不愿意把我的身世告知我!她明明知道我心中有多么怨恨,她却依然要选择隐瞒,年少的时候,我和她过得有多苦,有多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而那位抛妻弃子的父亲,在天域国过着养尊处优的快活日子……他凭什么快活?他还记得自己有流落在外的妻儿吗?”

神墨不语。

而那位抛妻弃子的父亲,的确在天域国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他还记得自己有流落在外的妻儿吗?怕是早就不记得了。

就算记得又能怎样,他丝毫都不在意。

“不要误会我,我与你母亲是不一样的。”神墨温声解释,“我知道这是你的一块心病,要是不治这个病,恐怕你到老都无法释怀,我并没有打算一直隐瞒着你,只是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因为我心里有数,我和长琴不属于这个国度,我们也要去天域国,你想报仇,就等我们去的时候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吗?我只不过是多隐瞒了你一段时间罢了。”

蝶王闻言,神色有所缓和,“抱歉,刚才不应该对你发火的……”

神墨和他那懦弱的母亲,还是不一样的。

神墨的考虑,更加长远。

不是不愿告诉,只是在等候时机。

“用不着跟我道歉。”神墨道,“我们是自己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们准备何时去天域国?去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那是自然,如果不想带你,我也就不必阻止你远行了。”

“你刚才说,他们放弃做官也是为了寻仇,他们要寻什么仇?”

“这个,暂时保密。”神墨道,“总之你记住,该你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你想知道的我不会隐瞒你,但我必须选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你急也无用的。”

“有时候我真不喜欢你这样卖关子。”

“我卖关子还不是为了你好?”

“……”蝶王叹了口气,“罢了,我已经习惯你这样了。”

……

一晃眼,又是两日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夜里,龙祁世又去李湘水的寝宫里陪伴她,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太监进来,朝着龙祁世禀报——

“陛下,卫大人求见。”

这要是一般的臣子来求见,龙祁世定然会觉得不识相,这个时辰,正是要休息的时候。

可偏偏来的人是卫长琴,龙祁世便不得不重视了。

他已经有多长的时间没见到卫长琴了?

十天八天?不止了。

没去算日子,只知道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挺久了。

卫长琴不知是什么原因染上了毒液,向他求助,他给了神墨几滴毒液,指望神墨能有本事制出解药来。

前段时间,向神墨问起卫长琴的病情,神墨说是找到了一种方法,给卫长琴吊着命,反正短期之内不会有性命危险,由于毒液能够传染,卫长琴便让人送了书信过来,书信上说:承蒙陛下挂念,奈何微臣久病不愈,陛下莫要来探望,以免沾染了病气。

毒液的影响力的确非同小可,卫长琴既然在信上这么说了,他便也就不去探望了,隔两三天从神墨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便好。

今夜卫长琴来求见,那岂不是说明……病情大有好转了?

若非如此,他根本就不会有力气出房门的。

难道神墨已经找到了毒液的解法?

想到这里,龙祁世连忙转头朝着李湘水说道:“爱妃,朕有事情先出去一趟,你若是困了就先休息。”

“陛下有要紧事便去吧。”李湘水冲他笑了笑。

龙祁世起了身,走向大殿之外。

一踏出大殿,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大殿之外,那人的面容俊美无俦,可不正是卫长琴吗?

他竟然已经可以好好地站起来了……

不但如此,眉眼间似乎已经没有了病态,就连之前有些发黑的肌肤,也恢复了原来的白皙。

龙祁世心中有些惊喜于神墨的医术。

竟然连毒液都能解,这实在是太了不得了。

“微臣参见陛下。”卫长琴冲着龙祁世行礼,“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陛下了,陛下近来可好?”

“朕好着呢,倒是你啊……”龙祁世把卫长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卫卿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错,你已经好了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5章 我们的优势

“托陛下的鸿福,微臣已无大碍。”卫长琴淡然一笑。

“神墨还真是从未让朕失望过。”龙祁世的目光中涌出欢欣之色。

不仅仅是喜悦于卫长琴的康复,更是喜悦毒液终于有了解法。

作为拥有毒液的人,毒液对他的皇位是一道保护伞,可由于没有解药,使用起来容易留下后患。

若有了解药,用起来就不担心有后顾之忧了。

“关于毒液和解药的事情,微臣想要跟陛下好好聊聊。”卫长琴道,“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希望陛下不要责怪微臣深夜叨扰。”

“当然不怪你,朕也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神墨钻研出来的结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朕去偏殿聊。”

龙祁世说着,已经转过了身。

卫长琴跟上了他的步伐。

二人一同走到了不远处的偏殿里坐下,龙祁世吩咐人上了茶,便叫闲杂人等都退到殿外。

殿内只剩他与卫长琴,他这才开口道:“卫卿,现在你可以说了,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好的?”

卫长琴低下了头,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琉璃瓶子。

瓶子很小,只比指头粗了一点。

龙祁世望着那两个瓶子,“这是?”

“这皇宫里应该有老鼠吧?”卫长琴道,“请陛下吩咐侍卫捉几只老鼠过来,尽量别把动静闹得太大,微臣要做一个试验给您看。”

“厨房附近偶尔会看到有老鼠出没,朕马上吩咐人去捉来。”

……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侍卫抓到三只老鼠,装进笼子里交给了龙祁世。

由于老鼠肮脏,侍卫还特意用水冲了一遍,龙祁世看到活生生的老鼠时,虽然有些抵触,好在没有臭味,能忍一忍。

“陛下,微臣现在就当着您的面,试验这两瓶药。”

就像神墨当初在白鼠身上试验那样,卫长琴将过程重复了一遍给龙祁世看。

龙祁世眼见着黑色的液体沾到一只老鼠的皮毛上,另外两只老鼠只不过与它稍微触碰,也跟着抽搐了几下之后便瘫倒了。

而在它们垂死挣扎之际,卫长琴拿了片叶子,沾了点儿另一个瓶子里的液体喂到它们口中,一会儿的时间过去之后,它们又活跃起来了。

龙祁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望着那瓶浅褐色的液体,“这是毒液的解药吗?”

卫长琴点头,“正是。”

解药的来源十分简单,把蓝羽雀的血液滴入清水中便可。

顾珏清之前用茶碗接了一滴,用了极少量去给小白鼠解毒,剩下的分成三份,他和神墨也各拿了一份。

而神墨把那一部分解药拿去继续掺清水。

这么做,为的自然是不浪费。

而试验结果证明了,一碗的清水,掺蓝羽雀的一滴血,能解毒,一脸盆的清水掺一滴血,照样解毒。

既然如此,清水的分量便不宜太少,太少便是浪费蓝羽雀的血了。

蓝羽雀的血并非用之不竭,一滴血都是珍贵的,都该发挥它的最高价值。

神墨得出的最终结论是:一滴血可以与普通水桶半桶水的分量融合,成为解药。

解一个人的毒,只需要用汤匙盛半勺足矣。

这样的解药,看起来可真单调,与清水几乎是没有差别的。

他不想让皇帝觉得这解药像清水,于是,便在解药里加了些养生药材,使得解药成为褐色。

有颜色的药,才更像是药,若无色,反倒会引起皇帝猜忌。

“这可真是个大好的消息。”皇帝拿起那个装有褐色液体的瓶子,如获至宝一般,“这个解药是如何配出来的?神墨找到了什么东西来代替蓝羽雀的羽毛和血液?”

“关于这个问题,微臣解释不清楚。陛下您回头去问他便好了,他自然会给您解答清楚。”

“也是,既然是他钻研出来的,他一定会解释得最详细。”龙祁世道,“明日朕就会把他宣进宫里来问问……对了,你刚才说还有一件别的要紧事,是什么?”

“晋阳王暗中拉拢朝中大臣,陛下,这事您管不管?”

此话一出,如他预料般地,皇帝吃了一惊,“皇叔他拉拢大臣?”

“陛下,您没有听错。”卫长琴颇为冷静地说道,“晋阳王盯着您的这把龙椅,应该挺久了。”

龙祁世知道卫长琴从不会开无聊的玩笑,他竟然敢这么说,那就应该是有凭证的。

“卫卿,他是朕的皇叔,如果你没有任何凭证……”

“微臣敢说,自然是因为调查过。微臣虽然很久没有上朝了,但这并不代表微臣对朝廷里的事情毫不关心,尤其此事牵涉着陛下的利益,微臣更加不会胡言乱语。”

卫长琴顿了顿,道,“工部尚书张大人,礼部尚书蔡大人,以及和蔡尚书交好的林大人、朱大人、王大人……都已经靠向晋阳王的阵营了,按照微臣调查得出的结论,工部尚书应该是最早投靠晋阳王的,并且还在帮着他,拉拢其他大臣。”

皇帝闻言,沉默不语。

卫长琴观察着他的神色,便能猜出他已经在酝酿怒意了。

“臣子结党营私不足为奇,历朝历代这样的事都有,平时陛下应该也有所察觉,但只要他们不做出过分的事,您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的情况是……大批臣子跟王爷混在一起,这不就是形同谋逆?难道您觉得,晋阳王是单纯想与这么多大臣做朋友?”

“做朋友?”龙祁世冷笑了一声,“发生这样的事,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就是图谋不轨,要么就是脑子进水,朕自然更加愿意相信前者。”

“陛下您相信微臣吗?”卫长琴道,“对于微臣提供的情报,您如果有任何疑惑,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比起皇叔,朕当然更加相信你。”龙祁世望着桌上的毒液与解药,“拥有这两样东西,足以成大事,只要数量够多,它们甚至可以倾覆一个军队,你若是是个图谋不轨的人,就一定会将它们占为己有,不会轻易交给朕,有了它们,你也根本不需要担心朕找你的麻烦,可你康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朕,朕的地位即将遭受威胁,足以见得,你是朕这边的人。”

在看到毒液与解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卫长琴是值得相信的。

如果是皇叔得到这两样东西,皇叔会交给他吗?

呵……他不信皇叔会没有私心。

其实,他跟他的叔叔们并不亲,只是见面的时候仍需要做些表面功夫,再有,他认为如今存活下来的叔叔们都是窝囊的,先帝在位时期能够留下的王爷,那都是没有威胁的。

他从前真的这么认为,再加上晋阳王常年不在皇城里,叔侄二人长时间见不到面,他便会更加忽略这个皇叔。

他哪能想到这个皇叔会对他有威胁?并且还悄悄拉拢他的臣子们……

卫长琴没有必要骗他,他猜测,卫长琴应该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实皇叔图谋不轨。

“蔡大人林大人朱大人与王大人,他们前段时间被陛下扣掉两年俸禄,心中对陛下产生不满也不是没可能的,他们并非没有才华的人,但始终都得不到陛下的抬举,他们的前程也就止步了,若是晋阳王肯许给他们更好的,他们心里挣扎挣扎,也就倒戈了。”卫长琴分析道,“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得不到陛下的赏识这辈子也就那样过了。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在许多人身上都实现了。”

“他们怎么敢埋怨朕?”龙祁世冷笑一声,“做个二三品官就委屈他们了?多少人想当个七八品还当不上呢!在这朝堂之上,他们站的位置已经算是靠前,只要别干一些让朕看不顺眼的事情,哪里愁吃愁穿?只要有能耐,九品芝麻官照样做得有滋有味。”

“陛下,话虽如此,人的**是无休止的,有些人不喜欢总是在原地,他们想要往前爬一爬,不是少数人这样想,而是多数人都这样想,有些人守得住道德底线,便能控制自己的**,而多得是人守不住呢。”

“那他们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够不够才行!最让人讨厌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又没多大能耐,又没有自知之明。”龙祁世越说,心中的火气越大,“朕一定饶不了他们,朕要他们好看。”

“陛下现在可不能轻举妄动。”卫长琴提醒道,“晋阳王还不知道自己的阴谋暴露,您可别打草惊蛇。”

“朕知道,不会现在就去找他们麻烦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皇叔图谋不轨的?”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跟我提到过晋阳王,他说王爷表里不一,日后可能会有野心,不过,陛下您登基好几年了,晋阳王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封地上,一副游手好闲贪图玩乐的模样,很难让人怀疑他有野心,时间一长,微臣也就将他忽略了。”

“原来老卫相之前就怀疑过……你从来就没跟朕提起。”

“没有凭证的事情,哪能随便在陛下面前胡说?微臣并不想冤枉了他,只能先不提。而他这次回到皇城,微臣偶然间发现他与工部尚书来往密切,想起父亲在世时曾说过的话,心中便有了警惕。微臣派人盯上了工部尚书,探子来报,他与蔡大人等官员暗中密会,且,那些官员刚好都是被您扣了俸禄的,刚好都与顾相有矛盾。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更多了……”

卫长琴的话,让龙祁世更加拧紧了眉头。

他原本也是个多疑的性格,卫长琴提供的情报,让他压根就没法把那些人往单纯的地方想。

都是些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陛下,有件事情,您一定要警惕。”卫长琴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了耳中,“您储藏毒液的地方,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朕自己知道。”龙祁世道,“朕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贴身太监都不说。”

“那么,陛下您能否说一下,数量有多少?”

“不算多,也不算少,两坛子。”龙祁世道。

“两坛子也能够灭掉不少人了,一旦使用,若是控制不了染毒的人,便会爆发一场灾难。这样的灾难一旦发生,谁也讨不到好处的。”卫长琴说道,“晋阳王若是想要行动,首先就要保证您不使用毒液,若他直接带人来逼您退位,哪怕是杀掉了所有护驾的人,他也得担心陛下您会使出这个杀手锏,弄不好就同归于尽了,因此,他不会给您使用毒液的机会的。而他本人应该会很想得到毒液,拥有毒液,他就可以横行无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设法来偷?”

“他未必会自己动手,盗窃这种事情哪能保证一次就成的?他也没有理由总是在宫里晃悠,所以,他大概会收买一个您身边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若是有一个对您的生活习性都了解的人来接近您,这个任务也就不难了。”

“朕知道了。”龙祁世道,“朕一定会警惕自己寝宫里的宫女和太监。”

“不止是宫女太监,妃嫔都得提防。”卫长琴道,“陛下可不要认为,您后宫的每一位女子对您都能做到忠心耿耿,人心太难测,在这样关键的时期,陛下最好谁都不要相信,哪怕是平时较为亲近的人,也得有三分警惕。”

“朕明白。”龙祁世道。

“微臣有一个法子,希望陛下能够考虑考虑。”

“什么法子?你说。”

“如果您怀疑有人要盗窃毒液,用不着把这个人逮出来,不但不能逮住,还得放纵他,甚至不经意地给他制造一点机会。”

卫长琴淡淡一笑,“就让他把毒液带走,交到晋阳王的手上,晋阳王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他会觉得陛下已经失去了一道屏障,他很快就会有行动。而陛下您也不必担心他用毒液来对付您,您这不是已经有解药了吗?神墨那里的毒液,是晋阳王的好几倍呢,而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我们有解药,敌人是没有解药的,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6章 午夜梦回

“既然卫卿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计策,那就按你说的办。”

龙祁世说着,收起了桌上的两个琉璃瓶。

晋阳王……从前还真的是小看这位皇叔了。

“陛下近日最好安稳地呆在宫中,不要出宫门。”卫长琴道,“呆在皇宫里,安全总归是有保障的,出了宫,街道上鱼龙混杂,或许会有对陛下不利的因素存在,如果您有事非要出宫不可,多带些护卫在身边,毒液与解药定要随身携带,不可遗忘。”

“朕知道了。”龙祁世应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幸好你是朕这边的人,得知危机前来提醒朕,否则……朕不一定防得住皇叔。”

“陛下待微臣不薄,微臣自然是不会向着别人的。”

龙祁世点了点头,甚是满意。

他看人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其他大臣心里怎么想,他不一定猜得准,但左右丞相必然是向着他的。

有这两个聪明人在,也能够帮着他防范于未然。

他也算是没白对他们好。

“张大人与蔡大人那边,微臣会继续让人盯着,一有新的消息,便会过来禀报给陛下听,陛下已经知道他们不忠诚了,但是在他们面前,陛下可千万别对他们流露出深恶痛绝的样子来,平时怎样对他们,接下来也保持就好,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不对劲,陛下能做到吗?”

面对卫长琴的问题,龙祁世应道:“卫卿放心,朕不是不懂伪装的人,从前朕就对他们爱搭不理,接下来,也还是爱搭不理,朕不会刻意去找他们麻烦的。”

“如此甚好。”

……

卫长琴离宫之后,便直接回了卫相府。

一路走向神墨所在的院子,神墨的卧室里还亮着烛火。

卫长琴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没睡吧?”

屋子里传出神墨的声音,“没呢,门没栓,直接推进来罢。”

卫长琴推开了房门。

神墨坐在桌旁,借着烛火,捣鼓着几个瓶瓶罐罐。

卫长琴走上前一看,神墨手上的罐子里是一堆蓝色的粉末。

这是蓝羽雀的毒羽毛磨出来的粉末,可用于制造毒液。

“总算是忙完了,明日陛下问起来,我就按照我们编造出来的说法回答他。”

神墨说着,拿起了盖子盖上。

晋阳王意图谋逆,他们帮着皇帝阻止晋阳王的阴谋,便是功臣,皇帝必然会嘉奖于他们。

但前提是,不能让皇帝知道蓝羽雀的存在。

若皇帝知道蓝羽雀此刻在顾相的手里,不管之前对顾相如何器重,都会因为此事而心中不爽。

按照皇帝本人的看法,蓝羽雀是属于先帝的,先帝崩逝之后,皇位由他继承,毒液由他支配,那么制造毒液的蓝羽雀,自然也该归属于他。

不管蓝羽雀兜兜转转到了谁的手上,只要被皇帝知道下落,皇帝便会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去夺过来。

几年的君臣情谊,若是因为一只蓝羽雀就遭到破坏,想想还挺让人不痛快的。

所以,他们不能在皇帝面前透露关于蓝羽雀的半点消息。

明日皇帝必然要问起,毒液是怎么制造的?解药又是怎么制造的?有什么东西能够代替蓝羽雀的羽毛与血?

他把蓝羽雀的羽毛磨成了粉,与一些无害也无益的花粉掺在一起,便可以给出解释了。

他虚拟了一种毒花,既然是虚拟的,那就不可能被人给找到,明日见到皇帝,他便说:他寻觅来了一些毒花的花粉,这种花粉,可以取代蓝羽雀的毒羽毛,成为毒液的主要材料之一。

而他手上的这一小罐毒粉,足以泡出好几桶的毒液了。

皇帝平日里能使用到毒液的机会也不多,毒液的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为了自卫,成为帝王的保护伞,而不是拿来害人,拿这么一罐给皇帝,皇帝大概也用不完的。

若他以后真的遇上了什么事情,非用不可,而导致不够用,那就再说。

这一罐,算是无条件送给他的。

以后若是还要,就不得不提出条件来交换了。

至于解药的配方……编造的说法自然也与毒液差不多。

主要材料都是虚拟的、可遇而不可求的花草,他把名字报给皇帝听,皇帝找人去寻觅,再往后的事情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辛苦了。”卫长琴朝着神墨道了一句,“这段时间,大概没吃好没睡好吧?总觉得你不像从前那样神采奕奕。”

“哟呵,难得你还能看得出我有没有神采。”神墨轻笑了一声,“制造毒液的期间,你们没有任何人来催我,我其实是有不少的时间可以休息的,可我就是不想休息,我希望我能够快些见识到它的威力,只有亲眼看着它的毒性起作用,我才可以确认我成功了,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何睡不好?不是因为我累,而是因为我太兴奋。”

他并不会觉得累,哪怕配毒液的时候,半夜眼皮打架,只要一想到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他的精神头便又上来。

熬过了那段困倦的时间,精神反而好得睡不着,即使躺在榻上,也是辗转难眠。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听见义父与众多沈家军兄弟们的声音。

他们都在夸奖他有能耐,都在鼓励他,早日让天域国的皇帝自食恶果。

梦里,是杀戮与血腥。

他会梦见沈家军被残杀的当天,也会梦见自己与长琴带着沈家军的幸存者们,也就是血衣教的教徒们,杀进天域国皇宫。

不管是谁杀谁,他的梦境都是如此残酷。

从前很少做这样的梦,可自从毒液研究成功之后,连续几日做的都是这样的梦。

“长琴,我最近的梦境都十分血腥。”

神墨抬头望着卫长琴,把梦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都描述给他听。

“我已经做了很久的斯文人了,救死扶伤的事做过不少,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吧。”神墨道,“因为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会造杀孽的,你说,我这些年救的人,积的德,能不能抵消我将来的杀孽?”

“能的。”卫长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觉得复出的日子越来越近,所以你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

卫长琴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神医吗?开一些安神药给自己吃吧,老做这些梦不好,这两天你就好好地休息,不要多思多想了。”

“开安神药给自己吃?”神墨挑了一下眉头,“不了,其实我觉得做那些梦也没什么不好,梦境时刻都在提醒着我,夙愿还没有完成……”

“用不着梦境提醒你,你记得比谁都清楚。”卫长琴白了他一眼,“你到底听不听我的劝告?吃点安神药。”

“行行行,我听你的劝告。”神墨笑道,“我等会儿就吃,行了吧。”

“别等会儿了,现在就吃吧。”卫长琴道,“等你吃完了我便回房去休息。”

神墨只好当着卫长琴的面服用了安神药,回到榻上去睡。

卫长琴帮她吹熄了烛火,这才走出了房门,一路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这一夜,是个雨夜。

前半夜就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到了后半夜,雨势就更加大了。

凤仪宫内,皇后柔声哄着被雷声惊醒的大皇子。

“皇儿不怕,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闪电打雷而已,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皇后坐在床头,轻声说着,“你看看你,睡得满头都是汗,是不是被子太厚了?”

“不是。”大皇子摇了摇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母后,我做噩梦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说话时,他的嘴唇有些哆嗦。

“你梦到什么了?别怕,做梦而已,梦境都是假的,别当真。”

“母后,我梦见……”大皇子说到这里,面上似乎有些犹豫。

他也不知道,他该不该说。

说了会吓到母后吗?

“你梦见什么了?说吧。这里只有母,没有别人在,你不用有顾虑,直说就行。”

“母后,我梦见贵妃娘娘当皇后了……”大皇子垂下了头,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道,“她可神气了,穿着你的凤袍,住在这凤仪宫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得意洋洋地跟我们说,那是她的太子,而我跟母后,一起住到冷宫里去,吃的饭都是馊的……”

皇后:“……”

“母后,是不是把你给吓到了?”眼见着皇后不说话,大皇子都快哭出来了,“我也觉得好可怕,还好一个雷声把我给惊醒了,我们还是住在凤仪宫里,母后也还是皇后,贵妃也还是贵妃,她的孩子还没出生,我们拥有的一切都还在……”

大皇子说着说着,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母后,我之前不小心听到别宫的宫女和太监说话,他们在笑话我们,他们说,父皇越来越不喜欢母后了,以前母后过生辰,父皇还会一起陪着,现在连母后的生辰都不在意了,他们还说……贵妃娘娘已经位同副后,母后的权力迟早有一天会被架空,他们觉得我们可怜……”

“他们胡说八道!”皇后突然拔高了声线,“哪个宫里的宫人这样胡说?母后明天就派人去割了他们的舌头!堂堂皇后和大皇子,岂是几个卑微的奴才可以妄议的?”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声音又大,大皇子被吓得都有些愣了。

记忆中的母后是很温柔的,督促他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有些严厉,但从来都不会让他觉得狰狞。

可是刚才母后说……要把那些乱说话的宫人割舌头的时候,表情还真有几分可怕。

很少看见母后发这样大的火。

或许贵妃娘娘真的就是个不祥之人。

“母后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皇后眼见大皇子瑟缩了一下脖子,连忙凑上前去拥抱住他,“母后只是太生气了,你父皇即使再冷落我们,也轮不到那群奴才说三道四。你放心,咱们的一切还是属于咱们的,没有人可以夺走,贵妃娘娘永远都不要想当皇后,她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皇后说话时,眸底渐渐浮现出戾气。

李湘水怎么配坐在她的位置上……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想起了大哥的话。

大哥的考虑,其实真的不无道理——

“若大皇子能够直接登基为帝,你这皇太后的位置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抢,我们南宫家族的荣耀能够一直维持下去,你不用担心其他妃嫔生不生孩子的问题。”

“若陛下不在了,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我们的大皇子了,除了他,不会再有别的人选,他聪明伶俐,大臣们绝不会反对他登基,他们都会支持他的!那位可恨的贵妃娘娘再也无法得意了。”

“把这个放在陛下的饮食里,陛下吃了之后就会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犹如身在梦境,你就趁机套话,这个药的好处就在于,醒来之后记不清迷糊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段记忆是空白的。最好是下在酒里,那样陛下只会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不会想起来跟你说了些什么。”

思绪回笼,皇后低下了头,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了南宫霖之前交给她的药粉。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退缩了。

事关孩儿的将来,为了他,也得胆大一回。

得不到陛下的喜欢,还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皇儿……

她和贵妃之间的恩怨,也该结束了吧?

“母后,这是什么东西?”大皇子的目光落在了皇后手里的药包上,面上浮现了好奇之色。

“没什么。”皇后收起了手,柔声道,“现在已经不打雷了,雨小了很多,你睡吧,母后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都不去。”

“喔。”大皇子应了一声,躺了下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母后,真的不能告诉我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吗?”

“是你舅舅给母后的补药而已。”皇后冲着他笑了笑,“好了,你不要问那么多了,赶紧睡吧。有母后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做噩梦了吧?不要相信噩梦里所见到的东西,那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很多时候,现实恰恰会和噩梦相反,母后告诉你,倒霉的绝对不可能会是我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7章 见面礼

蔡府。

雅致的房屋内,明黄色的烛火跳动着。

桌上放着打开的红木盒子,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的黄金,在烛火的映照下,金灿灿的光泽似乎比白日里更加好看。

蔡士常望着眼前的金子,神色有些仿徨。

晋阳王给他们的见面礼是三千两黄金,这算是很大方的见面礼了。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可不曾一下子收到这么多的钱财。

从前,贪赃枉法是不敢想的,入官场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人,那么入官场之后,他也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官。

可惜啊,还是没能坚持走在正道上。

在他收下晋阳王见面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官不廉了。

迈出这一步,似乎就无法回头了吧……

其实,为官者,想要挣钱是真不难,想要挣良心钱才是难。

偏离正道,走上歪路,歪路上的银子可比正道上的多,也更容易得到,只不过是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他也不想走上这一步,可偏偏上头的人要逼他走上这一步。

当生活不如意,处处被人打压的时候,他哪还能时时遵守着道德底线?不另谋出路,迟早要被人欺负死。

若是晋阳王真的能够坐在龙椅上……

他给晋阳王效力,日子过得顺了,他也会愿意做一个好官,决不会像顾珏清那样,以欺负下级为乐。

才这么想着,忽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盖上了装着黄金的盒子。

来人走到了房门外,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相公,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是夫人。

话说回来,夫人这两天似乎温和多了,不再跟他吵着要金钗的事情。

之前为了那支金钗,跟他大吵大闹的,两人险些就撕破脸了,他甚至气得放出了要休妻的话,结果就是挨了打。

他原本真的在考虑休妻的问题了,这妻子实在是太野蛮了,没有一点为人妻子该有的模样,有几个男子受得了这样的夫人。

可终归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感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在金钗事件之前,他的夫人也算是个不错的媳妇,要是没出卖金钗这事儿,他们的感情会像从前那样好。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他的夫人竟然又转性了,这两天给他端茶递水,夜里他看书的时候还给他做点心,问他累不累,十分主动地要给他捏肩膀。

就像回到了刚成亲不久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儿野蛮,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之前打他的那个女子了……

大概是被休妻的话给吓着了吧?

女子被休弃之后,就不容易再找到好归宿了,夫人收起野蛮的姿态,做出温顺的模样,大概是想要挽回他,让他能够回心转意。

他也就只能猜测到这样的原因了。

他走到门口去开门,朝着门外的女子说道:“我有点儿困了,咱们可以休息去了。”

“嗯。”蔡夫人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要不要吃些点心再睡?我去给你煮杏仁燕窝。”

“我不饿,你不用去忙活了。”

“相公……”

“嗯?”

“之前打你的事情,真的很对不住。你会记恨吗?”蔡夫人小声说道,“之前说要休了我,只是气话,对吧?”

蔡士常:“……”

果真是在害怕这个,难怪这两天这么殷勤。

“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身旁的女子继续说道,“我当时真是气昏了头,之所以动手,还不是因为我珍惜你送给我的东西吗?你卖掉的金钗,是你提亲时送给我的……”

“好了好了,休妻的话你就当我没说。”眼见着夫人放软态度,蔡士常只当她是知错能改,说道,“你明天就去把你的金钗赎回来吧,只要你以后别再跟我动粗就好,我以后也不会再卖掉你的宝贝金钗,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和睦地过日子。”

“真的吗?”蔡夫人面露喜色,“我明天就可以去赎回我的金钗了?”

“不错,明天就去赎回来,省得你整天惦记,吃不下又睡不着的,我可不想被你一直记恨呢。”

“多谢相公!不过……你不是说很缺钱吗?”蔡夫人的眸底浮现好奇之色,“你让我去赎金钗,那你的积蓄是不是就空了?我怕你要急用钱的时候没钱可用,不如,拿点其他的东西去卖?”

“不用。”蔡士常道,“我的朋友请我帮了个忙,给了我一些银子作为酬谢,目前我的手头不是很紧,所以,你明天就赶紧去顾府把你的金钗赎回来,但是你要记住,不要跟顾相多说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8章 夜探书房

“相公放心,我绝不会再听信他的话了。上次我们闹翻了之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许多,顾相跟我说的那些话,看上去像是为了我好,焉知不是为了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他愿意把金钗无条件转卖给我,并且不多收我银子,恐怕就是为了让我记住他这个人情,把他视作好人。”

蔡夫人说到这,冷哼了一声,“我算是想明白了,他在你面前那么猖狂,在我面前却故装风度翩翩,也只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我若信他的话,可不就是傻吗?”

蔡夫人此话一出,蔡士常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你能想通可就太好了,不需要我再多费口舌,之前我还以为你真会信了他的胡说八道,为此苦恼了良久……”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犯傻了。”蔡夫人信誓旦旦道,“等明日拿回金钗之后,就与顾相断绝来往。”

“如此甚好。”蔡士常道,“等我把书房的门给锁了,咱们回房去。”

……

后半夜,月色正浓。

雅致的房屋内,纤细的人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黑暗中,她伸出了手,推了推身边熟睡的男子。

男子没有半点反应,空气中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真是睡得很熟了。

她放在他枕头底下的香囊,有强烈的安神的作用,能让人睡熟,陷入半昏迷的状态,除非敲锣打鼓声音震天,否则不会轻易醒来。

蔡夫人越过了蔡士常,下了榻,走到屏风边去翻蔡士常的衣裳。

从衣袖的口袋里面找到了书房的钥匙,她披上了衣服,离开了卧室。

此刻夜色正深,府里的下人们也都休息了,她一路穿过无人的走廊,来到了书房外头,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的锁,推开门走了进去,迅速关上门。

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借着火光,她看到了桌子上的木盒子。

相公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个木盒子,眉宇间似乎有雀跃之色,也不知这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

他突然爽快地让她去赎回金钗,理由是帮好友做事得到了报酬,可想而知,这笔报酬肯定不小。

她伸手打开了木盒的盖子,黄金的光泽映入眼帘。

她愣了愣,随即又觉得很合理。

果然……

他是得了一笔钱财。

这笔钱财比金钗的价值高得多。

这一箱黄金的数量,少说也有几千两。

她那只金钗价值八千两白银,黄金可比白银的价值高了十倍。

这一刻,她不得不相信顾相说的话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顾相便给了她提醒和劝告——

“本相希望你能离开蔡士常。不是挑拨,是劝你,是救你。本相在搜集他犯罪的证据,他结党营私,不忠君主,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犯的罪可能会严重到连累全家。你趁早跟他划清界限,别继续呆在他的身边,这样一来,等他倒霉的时候就连累不到你了,你不是他们家的人,治罪的时候也就不会把你算进去,明白吗?”

顾相这番话,让她寝食难安。

这几天她故意放软态度,让蔡士常重新信任她,对她不会有太高的戒备心,这么一来,她也好调查他。

这几千两黄金,就想收买他一个二品大员吗?

不,他的良心可不是这么廉价的。

这应该只是一个见面礼,后面还会有更高的回报,更多的利益,才会让他甘愿冒着背叛君主的风险,去为其他人效力。

跟着他这么久,还没见他收到过不义之财,可眼前这箱沉甸甸的黄金,却是真真正正的不义之财。

她盖上了盖子,离开书房。

把锁头重新锁好,一路穿过走廊回到卧室,蔡士常依旧在熟睡。

她把书房钥匙放回他的衣袖口袋里,叹了一口气。

顾相说的是真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

次日中午,蔡夫人在丫鬟的陪同之下,带上了赎金钗的银子,去往顾府。

她掐的时间,大概是饭点的半个时辰后,见到顾珏清的那一刻,顾珏清刚好吃完午饭。

“蔡夫人大驾光临,本相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

顾珏清让人给蔡夫人上了茶,客套地询问道:“蔡夫人用过午饭了没有?”

“用过了才来的。”蔡夫人说着,从衣袖口袋内掏出了一沓银票,“顾大人,我今日登门的目的,您大概也猜得到,是为了赎回您在吉祥当铺买的那支金钗,您当初说过,这支金钗留着我来原价赎回去……”

“本相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反悔的,这就让管家去给你取来。”

顾珏清转头吩咐下人,却叫顾桃紫拿金钗来。

“顾大人,这是赎金,您数一数。”

顾珏清接过了银票,数都不数,便放在了一旁,“不用数了,本相信得过你,蔡夫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蔡夫人道:“我想与顾大人单独谈谈。”

说着,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退到大堂外去。

顾珏清也让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等大堂内仅剩下两人时,蔡夫人道:“顾大人,您之前在街上跟我说的话……我信了。”

“说你家相公背叛圣上的话吗?”顾珏清悠悠道,“你去调查他了,对不对?”

“最近出门的次数的确不少,昨日回来的时候,带了个盒子,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趁着他睡着,悄悄去打开看了,是黄金。”蔡夫人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他这笔钱是哪里来的,我想,顾大人应该知道吧?”

“看来晋阳王这个人不小气。”顾珏清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给拉拢过去的官员,每个人分一盒黄金,加起来的总数量大概也不少了,这还只是见面礼而已。”

“晋阳王?这位王爷许久不回一次皇城……”

“那又如何?很久不回来就代表没野心吗?你别看他平时呆那么远,他能拉拢到的人还不少呢。”

“您都知道了,却没有打草惊蛇,可见是有长远的计划,就等着一网打尽吗?”蔡夫人说着,突然朝顾珏清跪了下来,“顾大人,我可以给你们做内应,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条件是……能不能留我相公一命?只要他能活着就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9章 您是个好人

顾珏清见此,上前去扶她,“快些起来,这地板可不干净,衣服会弄脏的。”

“事关紧急,哪里还管衣服脏不脏。顾大人,可以答应我的请求吗?”

顾珏清发出了一声感慨,“蔡夫人果真是有情有义的女子,想不到蔡士常这厮的福气还挺好,虽然本相欣赏你,但你提出来的这个请求,可不是容易实现的。能不能留下他的性命,可不是本相说了算的,这事得陛下说了算。”

蔡夫人满面愁容,“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陛下不知道这些事,她还可以央求顾相帮着隐瞒,私下阻止蔡士常参与晋阳王的计划,等晋阳王与帮凶们都被拿下时,蔡士常便可以置身事外。

可惜,陛下都知道了,如今按兵不动,大概就是想等着晋阳王行动,抓他个现行,顺便可以看出朝廷里究竟有哪些官员是叛徒,一起处置不留隐患。

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呢……

“你现在离开蔡士常,还来得及。”顾珏清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他当真配不上你,你又何必为了他软下身段,来苦苦哀求本相,明知道本相与他有矛盾,你求本相,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多少。”

顾珏清说得直白。

她的确是不太想去管蔡士常的死活,等他倒霉时,她只想选择冷眼旁观。

但是这一刻,还是难免被蔡士常的夫人打动。

这位夫人也是真性情,人品与蔡士常全然不同,可偏偏就是眼光不好,找了蔡士常这么个没本事又小心眼的。

“顾大人,我知道您不会白帮忙的,所以,我希望您能给个机会,您可以吩咐我帮您做任何事情,只希望我相公能有一条活路。”蔡夫人望着顾珏清,目光中带着期盼,“我保证,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再也不会有机会跟您作对,您要实在不放心,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残废了,他就只能听我的了。”

顾珏清:“……”

把蔡士常的腿打断,让他对她言听计从,能冒出这样的想法,果真是女中豪杰。

“罢了,本相给你一个面子。”顾珏清道,“本相有一位朋友,他手上有一种假死药,活人吃了之后,会陷入十二个时辰重度昏迷,在这期间,呼吸与脉搏都会停止,大夫去把脉也看不出是活的,本相可以送你一颗,但你必须保证此事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有这样的药?”蔡夫人怔了怔,随即面色一喜,“顾大人若真的愿意送我一颗,我家相公大概会有救,如果陛下最后会赐他死罪,我便让他吃这颗药,宣布他的死讯,他在陛下眼中算不上什么人物,陛下大概也不会在意,派人来确认之后就不会管了,我便可以带着他离开皇城……”

“希望结果能够如你所预料的一样,对了,如果你在蔡府之内打探到有价值的情报,你能保证告诉本相吗?”

“自然可以保证。”蔡夫人信誓旦旦道,“欠下顾大人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是该还的,顾大人请放心,关于假死药的事情,你知我知,我绝不会泄露出去,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我信你。”顾珏清淡淡道,“你跟着蔡士常这样的人真的是可惜了,若真能离开皇城远走高飞,你一定要他牢牢记着你的恩情,他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也知道他不是个多好的人,可既然已经付出感情……我就很难做到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既要跟着他,就好自为之吧。”

“多谢顾大人成全,您是个好人。”

“好人这两个字,本相可担不起。”顾珏清笑了笑,“但本相敢说,本相也不算是个恶人。”

假死药,她原本是想用来诈死,舍弃顾相这个身份的。

可之后,与长琴商量了一番,考虑到了一个可能性,便决定不用。

若她在皇帝眼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死了,皇帝连吊唁都懒得。

可顾相对于皇帝来说,还是一个蛮要紧的人,皇帝绝不会对顾相的死毫不在意,他大概还会认真去追溯顾相的死因,是死于利器,还是死于中毒?或者其他原因,回头再让仵作仔细验尸,那可就不妙了。

仵作验尸,必然要对死者动手动脚,会在验尸的过程中发现她是个女的!验尸哪能看不出男女?

更何况,皇帝极有可能下令将顾相风光大葬,亲自主持葬礼,那就得盖棺火化……

因此,吃假死药这一招实在是不妥,难免会有漏洞。

可若是蔡夫人拿给蔡士常吃,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皇帝会去出席蔡士常的葬礼,亲眼看他被封棺吗?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最终还是决定,找个时机,当一个失联人口吧。

她是不可能留下‘尸身’等着皇帝派人去验的。

反正失联时间过长,也能够被确认为死亡。

……

“草民参见陛下。”

明德殿内,神墨背着药箱子给龙祁世行礼。

“平身。”龙祁世说着,竟亲自上前去扶起神墨,“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神墨面上浮现一抹受宠若惊,“草民何德何能,让陛下亲自搀扶,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龙祁世道,“你可是立了大功劳的,对于功臣,朕亲自来搀扶一下,又有何妨?”

“多谢陛下。”

“坐罢,朕想和你聊聊毒液的事情。”

神墨落了座,从药箱子里拿出了那罐蓝色粉末,“陛下,这便是可以取代蓝羽雀羽毛的材料,可惜这材料太稀有,草民手上也只有这么一罐,都给陛下。”

龙祁世接了过来,“就这么一些,够制造多少毒液呢?”

“陛下可别小看这么一些,这些泡出几桶的毒液,绝对不是问题。”神墨道,“草民说的桶,大概有平时打水用的桶那么大。”

“这么听起来,倒也不算少。”龙祁世道,“比朕目前拥有的多。听说你那里现成的还有几桶?”

“不错,现成的那几桶,卫大人说,要留着对付晋阳王用,剩下的自然也都是陛下的。”神墨道,“陛下您平日里能使用到毒液的机会也不多,毒液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为了自卫,成为您的保护伞,而不是拿来害人,您说是不是?被这东西感染到的人,哪怕只有几个,让他们流入民间都是很大的隐患呢,一旦爆发疫情,对您来说也是极为苦恼的事情。”

“话虽如此,朕还是希望能够多拥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啊。对了,你这里不是也有解药吗?解药的数量有多少?”

“回陛下的话,解药的主要材料和毒液主要材料都是来自于同一种毒花的身上,就像蓝羽雀的羽毛和血液能够相克一样,这种毒花的花瓣与杆也能够相克,这世间有许多东西都是相生相克。”

神墨按照自己之前编造的说法,跟皇帝解释着毒液的主要材料来源与解药的材料来源。

皇帝对于医术一窍不通,但对神墨很是信任,便也相信了他的说法。

毕竟神墨是他目前见过医术最高明的一个人,他找不到其他大夫来验证神墨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而神墨曾治好过他的怪病,其他的大夫都治不好,这也就决定了神墨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于寻常的御医。对于神墨给出的说辞,他自然选择相信。

“材料难得,朕也不能太强求了,朕会派人去寻找这种毒花的。”龙祁世道,“就像你说的,朕不一定用得上那么多。”

“陛下能这么想就好了,对了陛下,还有一事,昨日卫相与我商量着,应该怎样抓到您身边的内奸……”

第350章 捉内奸(上)

“抓内奸?”龙祁世对于这个问题自然是很感兴趣,“卫卿之前说,晋阳王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设法收买朕身边的人,从朕这里盗取毒液,让朕失去朕的保护伞,他建议朕不要轻举妄动,最好是放纵敌人拿走,让敌人沾沾自喜从而失去警惕,这样一来,等朕反击的时候就会更加痛快。”

“卫大人的考量,是极有道理的。”神墨淡淡一笑,“陛下,我们可以这样……”

神墨放低声线说出了计划,得到了龙祁世的采纳。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就这么办,朕就等着抓这个内奸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

“虽然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但若是能够掌握内奸的信息,就能确保陛下清除逆贼的计划更加万无一失了。”

“嗯。事情结束之后,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你们这些忠君爱国之士,一定会得到厚重的嘉奖。”

“多谢陛下厚爱,我们只不过是行分内之事罢了。”

每一次的天下易主,都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掀起,无数生灵都将受到屠戮。

晋阳王能够隐忍许久,筹谋许久,这便说明了他比龙祁世更精明,而他狠心的程度大概也不会亚于龙祁世。

龙祁世不是明君,晋阳王显然也并不仁义。

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要选择帮一个曾经为自己这边提供过帮助的人。若是没有龙祁世,他与长琴又怎么能够拿到毒液的配方,龙祁世算是帮了他们天大的忙。

帮龙祁世坐稳皇位,是回报他的帮助,以及顾念他这几年与左右丞相的君臣之谊。

至于他们离开之后,他还能做多久的皇帝……

那就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事了。

他该好自为之。

……

这一夜,龙祁世并未去陪伴李贵妃,而是在御书房里看奏折。

堆了两三天的奏折没看,若是再继续堆下去,一次性看起来更烦。

曾经有一回堆了四五天,他坐下来的时候,那奏折的高度都比他头顶还高了,于是贴身太监便斗胆劝他,奏折最多堆两三日,可别再继续拖下去了,否则他批阅起来也眼睛累。

从前觉得看奏折是一件烦心事,一看就得好几个时辰休息不了,若是断断续续地看,浪费的只会是更多的时间,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帮大臣也要来上奏,真是闲得慌。

他曾在皇后面前埋怨过一次,皇后便劝他道:“事无巨细。臣子们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便有义务汇报自己所掌管的事,有些事情陛下认为是小事,而他们上报,却是因为他们细心,而不是因为他们闲得慌,他们生怕粗心被人指出纰漏来,陛下也别太责怪他们啰嗦了,越是喜欢磨叽的大臣,或许对陛下就越是忠心,陛下容忍一下他们的啰嗦又有何妨?”

后来仔细想了想,皇后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这个人虽然任性,但旁人若是为他好,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只是有些时候不想给予回应罢了。

身为九五之尊,他早已习惯了被无数人围绕、被无数人关切、被无数人效忠的日子,身边的人对他好,不都是应该的么?

毕竟他管了所有人的吃穿住行。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贴身太监的声音传入耳中,“娘娘说,您夜里看奏折到这么晚,怕您会饿,给您煮了一碗莲子羹,皇后娘娘亲自煮的,陛下,要不要让娘娘进来呢?”

“让她进来吧。”龙祁世道,“朕的确也有一点儿饿了。”

“是。”太监退出了御书房。

龙祁世放下手里的奏折,揉了揉眼。

再看一会儿就该去歇息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皇后送来的点心吃了吧。

皇后倒是一个挺好的六宫之主,可惜,他的皇后压根就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先帝钦点给他的,他心中不太喜欢,却不想跟父皇闹矛盾,便接纳了皇后,这几年来,他与皇后的来往不多,但他也晓得皇后尽职尽责,是个贤惠之人,因此,哪怕再宠爱贵妃,也没打算让皇后之位易主,毕竟皇后没有做过失德的事。

没过多久,贴身太监便把皇后给领进来了,随着皇后的走近,龙祁世闻到了一阵食物香味。

“这莲子羹闻起来倒还挺香的。”龙祁世看了一眼皇后手里端着的托盘,“这么晚了还要煮点心,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辛苦的倒是陛下。”皇后说着,把托盘搁在了桌上,“陛下,您要不先放下手里的事情,明天再看吧?”

第351章 捉内奸(下)

龙祁世的确有些犯困,便欣然同意了皇后的提议。

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被莲子羹旁边的陶瓷壶给吸引了。

“这壶里装的是什么?”龙祁世好奇地揭开了陶瓷壶的盖子,“是茶还是酒?”

说着,便凑上前去闻了一下。

一股香醇的味道扑面而来。

“陛下,这是臣妾特意去太医院,让张太医配的安神酒,您吃完莲子羹之后小酌几杯,夜里就会睡得很安稳,太医也说了,您看奏折到这么晚,需要好的睡眠,这酒里添加了不少名贵药材,闻着香醇,喝着也爽口,臣妾陪您喝一点吧。”

莲子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大哥之前给她的药下在了酒里。服用之后就会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犹如身在梦境,清醒之后也记不清迷糊时发生的事情,这效果听起来似乎是没有副作用,但前提是,至少得喝下三杯的量才能够发挥药效。

有些药,若是达不到服用的量,便不能够发挥效果了。

她提出要陪着皇帝一起喝,皇帝自然就不会多虑,压根就不会去猜测酒里有问题,而她只需要喝下一杯就够了,一杯的药量足够让她维持清醒。

“既然你这么有心,朕也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龙祁世说着,端过了莲子羹便吃。

皇后斟上了两杯酒,“臣妾的手艺或许不太好,还希望陛下别嫌弃。”

“你这手艺也尚可,不差了。”

“是吗?臣妾还以为陛下吃惯了顾相做的东西,会对臣妾的手艺不满意呢。”皇后说着,把酒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龙祁世顺手就拿起了酒杯,一口饮下。

“这安神酒的味道着实不错啊,清甜爽口。”龙祁世道。

皇后也当着他的面抿了一口,说道:“的确不错,陛下再多饮两杯吧,只饮一杯恐怕没多大效果。”

“好。”龙祁世不疑有他,不等皇后帮他倒酒,便自己拎起了酒壶倒上,爽快地又喝下了一杯。

莲子羹配着酒,别有一番味道。

一碗莲子羹全吃下之后,龙祁世也喝下了三四杯酒。

皇后才饮了一杯不到,意识清醒,趁着龙祁世朦朦胧胧时,朝着旁边的贴身太监说道:“陛下大概是想睡了,你和本宫一起把陛下扶回寝宫。”

“是。”

二人一同把龙祁世扶回了明德殿,皇后道:“伺候陛下宽衣的事就交给本宫吧,其他人都退下。”

等寝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时,皇后坐在了床沿边,朝着床榻上神志不清的龙祁世问道:“陛下,您睡着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嘟哝,“别吵。”

皇后心想着,莫非是已经进入梦境了?

他的梦境里都有些什么人?

“陛下,您现在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呢?”

“湘水……”龙祁世唇角带着笑意,不难看出心情很好,“不管生皇子,还是生公主都好,最好是二者皆有,朕不嫌多……”

“你连梦里都是那个女人。”皇后冷笑一声,“指望她多生几个公主皇子?真是做梦。”

她就不该再问关于李湘水的问题了。

问得越多,只会越加生气。

还是问正事。

“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大批刺客闯进皇宫,已经把您的寝宫包围了,我们现在需要毒液来对付刺客,您快告诉我,毒液在哪?”

大哥说过,这药是具有强烈催眠作用的,在套话的过程中,用真实的语气描述某些场景,服用者的脑部接收到这些信息,便很容易在梦境里构造出来,方能实现‘套话’。

“刺客?好多刺客?!”龙祁世的语气变得紧张。

“是啊,好多刺客,都把您的手臂给刺伤了呢!”

龙祁世的神色忽然开始挣扎起来,“护驾!来人……”

“陛下别怕,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呢。”皇后握上了龙祁世的手,语气里带着安抚,“我们用毒液来对付他们,再把他们赶尽杀绝,就能够杜绝传染源,不留后患,您快说毒液在什么地方?”

“对,毒液。”龙祁世抓住了皇后的手,“寝宫密室里!快去拿。”

“陛下,密室在什么地方?我们要怎么进去?”

“衣柜角落的暗格里……朝左边拧三圈。”

角落的暗格?

皇后连忙起身奔到了衣柜边,打开衣柜门。

把衣柜的每个角落都拍了拍,在右上角找到了一个轮廓,是可以抠出来的。

她抠出了一块小木板,便露出了里面的圆球状的机关,按照龙祁世说的,朝左边拧了三圈。

“笃——”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寝殿正北面的壁画后面,竟然显露出一个门的轮廓,渐渐地打开。

皇后的心情有些振奋,又有些紧张,看了一眼榻上还在睡的龙祁世,快步走向了密室。

还未走进去,看到里头有些黑暗,她便又回到桌边取了烛台,这才进了密室。

------题外话------

凌晨码字,写不动了,先睡觉。

晚点儿二更。

第352章 密室藏人(二更)

密室虽然昏暗,借着烛光却可以看清密室内的一切陈设。

这个密室并不大,而且可以称得上是一目了然,简洁地摆着桌椅板凳与柜子。

陛下刚才说,毒液就藏在密室里。

纵观整个密室,唯一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大概就是——

角落里的那个柜子了。

皇后快步走到了柜子前,怀着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的心情,打开柜子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坛子,大小和水井旁边常见的水桶差不多。

这两坛东西,就是大哥说的毒液了吗?

皇后把手里的烛台凑近了一些,观察着坛子的封口。

是密封的。

大哥曾提醒过,毒液一定是密封储存起来的,因为这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密封保存才能够保证没有危险性。他再三提示她,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心而随意打开,一不小心碰到便会产生致命的后果。

她不能打开封口去看,想确定坛子里是否有东西,掂量一下重量便好。

她暂时放下了烛台,试着伸手去抱坛子。

果然沉甸甸的,里头装的应该就是液体了,而且装得还挺满。

她与大哥都猜测不到毒液的数量有多少,大哥吩咐她先找到毒液,不用太着急带走,因为陛下的寝宫外边有人看守着,她想要直接搬走是不容易的。

先确定毒液的所在地点,下一步就可以计划着如何搬走了。

她把柜子的门再一次关好,拿着烛台离开了密室。

离开密室时,有些紧张地瞧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人。

龙祁世依旧在睡着,对于密室被打开的事情,显然毫无察觉。

皇后松了一口气。

大哥说,他所提供的这个药不会有问题,这可是找过无数人试验过的,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只要陛下吃下去,再次醒来,绝不会知道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泄露了秘密。

皇后回到了衣柜边上,把机关复位,亲眼见着密室的门再一次关上,这才把衣柜的门也拉上,回到了龙祁世的身旁。

她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睛看他的睡颜。

“陛下,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你会怪我的吧?”她低喃着,伸出了手,想要去抚摸龙祁世的脸庞,可就在她的指尖离他的肌肤只有一点点距离时,她顿住了。

她不能心软,不能再回头。

不能再对他有所留恋……

为了皇儿,为了不再受气,为了不再见到贵妃,不再饱受冷落,她应该听大哥的话,和他们一起,扶她的大皇子坐上皇位。

这才是她应该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可不能被儿女私情给破坏了。

没有了皇帝又怎样,等着她的是太后之位,还有她的皇儿君临天下的场面。

所有与她为敌的人,都将受到惩罚。

皇后收回了手,给龙祁世盖上了被子。

陛下……

咱们这一世的缘分就到这儿吧。

早知会是这样有缘无份,当初不嫁入帝王家就好了。

不入帝王家,不坐这个冷冰冰的后位,她也就不会被逼得走上这一步。

她长叹了一声,趴在了床头。

……

一夜过去。

清晨的一缕阳光打进纱窗时,龙祁世缓缓睁开了眼眸。

它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桌边,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那人是皇后。

空气中浮动着饭菜的香味。

“陛下醒了?昨夜睡得还好吧?”皇后回过身来,冲他淡淡一笑,“臣妾已经给您布置好早点了,您快些起来洗漱吃早点,等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龙祁世道:“皇后辛苦了,陪朕一起用早饭吧。”

“是。”

两人一同吃了早点过后,皇后便告辞离开。

“陛下,臣妾要回宫去督促皇儿念书了,就先失陪了。”

“去吧。”龙祁世道,“早朝的时间还没到呢,朕再坐一会儿就去上朝。”

皇后离开了之后,龙祁世便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衣着。

忽听空气中响起了机关启动的声音。

“笃”

壁画后面的门,渐渐浮现出轮廓。

龙祁世转身望着那道房门,目光沉了沉。

密室的机关有两个,一个设在密室外边,能让外面的人进去,一个设在密室里面,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密室外面的机关,在他的衣柜里,而密室内的机关,在储存毒液的柜子里。能够从里面打开机关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神墨商量计策之后,他安排进去的一名信得过的暗卫。

之前和神墨商量出来的计划是——

在密室里,设有一个隔间,隔间内藏一个暗卫,不管什么人进密室,暗卫都不能有任何举动,哪怕进去的人将毒液给搬走,他也必须维持一动不动,不能被发现。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利用墙壁上打的孔,观察进去的人是什么身份。

若没有要紧事,他是不会离开密室的。

“参见陛下。”暗卫到龙祁世面前行了礼,沉声道,“昨天夜里,皇后娘娘进了密室……”

第353章 愤怒与失望

龙祁世听着暗卫的话,心中一沉。

皇后进了密室……

如此看来,不用再多加猜测了,他身边的内奸就是皇后。

卫长琴说他身边一定会有内奸,他也猜得到这内奸应该就是与他接触比较多的人,比如他寝宫内的宫女太监。

他连贴身伺候他的几个下人都怀疑上了,对他们十分留心,还真就没有怀疑到皇后的头上。

他对自己的皇后虽然不够喜爱,但还是给予了信任的,皇后服侍他多年,也算是十分周到,且不惹祸,他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好皇后,他不够喜爱她,却不曾想过要剥夺她的地位和权力。

可她为何要给皇叔做内应?他想不通。

他的皇后怎么能帮着外人?皇叔究竟是给了她多大的好处,能让她胳膊肘往外拐。

暗卫见皇帝没有说话,知道他是心里怒极,便也不敢开口。

下一刻,他听见皇帝问他——

“皇后进了密室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找到了储藏毒液的柜子,她只是打开柜子,掂量了一下那两坛毒液的重量,并没有把毒液带走,她也没有久留,毒液依旧放在原处。”

“朕知道了。”龙祁世冲着暗卫摆了摆手,“你继续回隔间里呆着,皇后应该会再次进入密室,或者设法带着其他人进入密室,你只需要盯着,把你所看见的向朕汇报就行,不要有任何动作。”

“是。”

暗卫转身回到了密室的隔间里,启动机关,把密室的门再一次关上了。

龙祁世手握成拳,狠狠地锤在了木制的桌面上。

皇后帮着皇叔来对付他,难道是因为恨吗?

除此之外,他还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他自认为对皇后并不苛刻,只是比较冷落,长期忽略了她而已。

她可曾想过,她帮助皇叔那样有野心的人,事成之后,她和皇儿的安危能有保障吗?

也许她仗着她的母族势力,认为晋阳王不敢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的父亲和大哥手握重兵。

皇后身为一介后宫妇人,她自己大概不会做出反叛的决定,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家族已经倒戈了。

晋阳王连南宫家族都能拉拢到……如此一来他的胆量与信心也就会更大了。

龙祁世伸手扶着额头。

除了郁闷皇后的背叛之外,他还要思考一个问题。

皇后是怎么知道密室开关的?他不记得他何时泄露过机关所在,他更不可能在无意中说出打开密室的办法。

对了,昨夜的那壶安神酒!

按道理说,密室的门开启时,发出的响声并不小,在正常睡着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被门开启的声音惊醒。

可要是陷入熟睡或者昏迷,多半是醒不过来的。

皇后昨夜送来的那酒,据说是亲自去太医院找太医配的安神酒,喝下之后可以保证安稳而充足的睡眠。

他昨夜不曾怀疑她的话,喝了,而且他记得,她也陪他一起喝了一杯,可他喝得更多些,先一步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问题应该就出在那一壶酒身上了。

他得去问神墨!

才这么想着,耳畔有脚步声响起,是太监总管走过来提醒他上朝了。

“陛下,诸位大人们已经陆续到了,咱们也该出门了。”

龙祁世调整了一下心情,道:“朕去上朝,你派人去宣神墨进宫,先去一趟李贵妃那里,给贵妃请平安脉,请过脉之后,让他来朕的寝宫里等候。”

“是。”

……

这一日的早朝,很快便结束。

龙祁世依旧像往常一样,摆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哪个官员话说得多了,他便显露出不耐烦。

“说完了吧?没什么事情就都退下吧,朕昨天夜里看奏折,看到挺晚,正想回去补觉呢。对了,顾卿留下,朕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石锅鱼了,卫卿大病初愈,也可以喝点鱼汤补补身子,就一起留下陪朕用午膳罢。”

顾珏清与卫长琴闻言,齐声应道——

“微臣遵旨。”

“谢陛下恩典。”

其他官员们陆续离开大殿,龙祁世从黄金龙椅上走了下来,朝着留在大殿里的二人说道:“朕有要紧事和你们商量,随朕去明德殿。”

卫长琴仿佛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事,开口道:“陛下,我们要是就这样直接跟您去,与您刚才下的命令就不符合了。您刚才的话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他们只会认为您是单纯留我们用膳,不会多想,所以……顾相还是得先去一趟御膳房,把您刚才点的石锅鱼给做了,这才符合陛下您平日里的作风,而不是直接跟着您回寝宫议事。”

“对,是朕急糊涂了。这皇宫里耳目众多,朕不能让人觉得朕留你们是有大事商量,这样吧顾卿,你先去御膳房做石锅鱼,朕和卫卿回寝宫里去下棋。”

顾珏清应道:“是。”

于是,顾珏清去了御膳房,龙祁世与卫长琴回了明德殿。

他们二人到明德殿的时候,神墨已经在等候了。

“见过陛下,卫大人。”

“免礼,坐罢。”

龙祁世吩咐下人们摆上了棋桌,装模作样地与卫长琴下起了棋。

白玉棋子捏在指尖,随便在棋盘上找了一处落下。

卫长琴看出他心神不宁,手执黑子,也在棋盘上落子,“陛下今天把我们三个人召齐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若有我们能够效力的地方,陛下大可直说。”

此刻周围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龙祁世开口道:“朕已经找到身边的内奸了,就是按照你们提供的那个办法。”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看来晋阳王近期就会有所行动了。”神墨道,“内奸是何人?”

“皇后。”

“皇后娘娘?”

对于这个答案,卫长琴与神墨都有些惊讶。

他们都猜得到,会是皇帝的身边人,却没有猜到皇后的头上。

毕竟他们能够看出来,皇后对皇帝是有着感情的。

皇后对皇帝的感情,可比贵妃对皇帝来得真诚多了。

有着真感情,却还要选择背叛,其中的原因莫非是——因爱生恨?

仔细一想其实也挺合理。

如今的后宫里,要数李贵妃最风光,皇后唯恐地位遭受到威胁,更加担心自己的皇子将来被李贵妃的孩子所压迫,再加上皇后向来不讨皇帝喜爱,她真的没有多大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在后宫中立足,她也没有自信去跟贵妃争宠。

既然争不过抢不过,索性就冒着大风险,帮助晋阳王把皇帝搞垮,皇帝一旦倒下,贵妃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

恨,有时候可以带给人勇气。

但这未必就是好,很多时候,人们会因为恨选择走上错误的道路。

就如皇后。

南宫家族选择了背叛,想必是早就对皇帝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这也就给了晋阳王拉拢他们的机会。

这二者之间必然达成了协议,但他们也只能做一时的朋友,如果他们成功,将要面对的是无休止的矛盾。

当然了,他们不可能成功。

“朕也很惊讶,不只是惊讶,还有对她的愤怒和失望。”龙祁世道,“你们说,皇叔跟她究竟是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呢?南宫家族怎么就有胆子敢背叛朕……朕平时对他们很苛刻吗?朕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他们。”

“陛下的确没有亏待南宫家,但是陛下冷落了皇后娘娘。”

卫长琴道,“若您宠爱的不是家大势大的李贵妃,他们或许不会跳脚,正是因为李家的势力并不输给南宫家,您偏向李家,势必就要造成南宫家的不满,他们原本就忌惮贵妃的势力,您对贵妃的宠爱,与您对皇后娘娘的冷落,形成差异过大,导致两家势同水火,原本皇后娘娘还可以靠着大皇子站稳脚跟,可贵妃有喜,对南宫家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必然要为大皇子的将来打算。”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应该选择站在皇叔那边!难道帮助皇叔,他们就能获得最高的利益吗?”

“陛下,有件事情您可不要忘记了。历来皇位都是只传帝王后代,不传长辈的,除非帝王膝下无子,才能考虑其他直系血亲。晋阳王就算是有天大的野心,他都不能在除了您之后就登基,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他会饱受民间议论的。”卫长琴道。

“所以,晋阳王想要权力,自己却暂时做不了皇帝,他就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年少的大皇子就很合适。”神墨接过话,“陛下您想,若一任帝王驾崩之后,拥有继承权的皇子也很快去世,由皇叔继承大统,那么百姓必然要怀疑,新君是否杀了皇帝之后又杀了原来的继承人,否则皇位哪能轮到他的头上。”

“南宫家族是要扶持大皇子的,大皇子上位才能够带给他们永久的荣耀,晋阳王身为皇叔,最多摄政。”

卫长琴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他的如意算盘大概就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不介意再多当几年王爷,他又不是等不起,表面上与年幼的新君和睦相处,过几个年头之后,策划弑君,他就能够成为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皇室血脉到了陛下您这一代,真的够单薄了,没几个有能力的王爷。”

“想得美。”龙祁世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神墨,“对了,有件事情,也许只有你能够解答,昨夜,皇后给朕送了一壶安神酒……”

第354章 商量计策

龙祁世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随即道:“今早醒来,与皇后一起用了早膳,她离去之后,密室里的暗卫便出来跟朕汇报了情况,皇后虽然进了密室,却没法把毒液搬出去,毕竟那两坛的分量也不小,她根本就搬不动,回去后应该还会再想办法来搬。朕现在好奇,昨夜她给朕喝的安神酒里,是掺了什么东西?朕昨夜当真睡得很熟。”

龙祁世说着,站起了身,走到了柜子前取出放在角落里的酒壶,回到神墨的身前递给了他,“这是昨天夜里朕喝的那一壶安神酒,你检查一下有什么问题。”

神墨接过了酒壶,倒了两滴在指尖,放到鼻翼前闻了闻。

闻着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他便又取出了针包,用银针来验,依旧没有验出什么问题。

“陛下,这壶酒并没有问题。”

“这不太可能吧?普通的安神酒能让人睡得那么熟吗?连机关打开的声音都吵不醒。朕总觉得朕被下了什么药。”

“陛下,您能确定这一壶酒,是昨天夜里喝的那壶吗?”卫长琴脑海中有了猜测,“如果您真那么怀疑酒有问题,您就必须得确认,我们眼前的这一壶是不是皇后娘娘端给您喝的那壶?可是您无法确认,因为那壶酒并不是从头到尾都在您的视线之中,您在熟睡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有机会把下过药的酒换成正常的酒。虽然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她还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为了以防万一,换酒壶是很合理的。”

“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龙祁世蹙起眉头,忽然又想到了一点,朝着神墨伸出了手腕,“你给朕检查一下,朕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神墨给皇帝把了脉,道:“陛下的脉象非常平稳,身子骨肯定是没问题的,皇后娘娘给您下的大概是迷药,您已经清醒这么长时间,迷药的药效早就过了,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陛下曾经说过,密室所在的位置、以及开启密室的办法,只有陛下一个人知道,就连贴身伺候的下人都不晓得,陛下既然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皇后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卫长琴道,“这是一个疑点。”

“除了朕之外,还有守在密室隔间里的暗卫知道,可他是朕的死士,平时跟皇后没有半点来往,完全没有理由帮助皇后。除了今天早晨,他也没出来过,若是他离开了寝宫出去报信,寝宫的守卫不可能看不到他。”

“当然不会是他。”卫长琴道,“微臣在想,这么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陛下既然确信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难道是哪一次开启机关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不可能。”龙祁世否认道,“朕平时又用不到毒液,那个机关大半年都没动过了,除了上次拿出一点给神墨研究之外,从去年到今年,朕都没进去过。那一次寝宫里只有朕一个人,守卫又不是瞎子,外人进去怎么会看不见。”

“既然这两种可能性都被陛下排除了,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神墨突然开口,“那就是陛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己招供了。”

“无意识招供?”龙祁世愣了一下。

“古籍之中记载,有一种十分稀有的药物,称为迷幻散,服用此药者,会在睡梦中产生许多幻想,并且无意识地呓语,更有趣的在于,这幻象可以通过旁边的人口述产生,例如,我想吓唬陛下,给陛下服用此药,在陛下耳边大喊着火了,陛下可能就会梦到自己身处火海,口中呓语着救命。而等陛下醒来之后,记不住梦境。皇后娘娘昨夜给您的酒里如果添加了这种药,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龙祁世:“……”

他真不记得昨夜有做过什么梦,更不会知道自己都说过什么梦话。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非今天从你嘴里听说,朕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得亏了你学识渊博啊。”

“陛下过奖,草民这脑子里没装下多少墨水,装的全是古往今来的各类医书,许多药物也只是听过,并未见过。这种药物,据说是数百年前一位名医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各大悬案,给一些死不认罪的嫌疑人服用,不用严刑逼供也能够查获真相,令无数难解的案件水落石出,可惜药方后来失传了,如今剩下来的药,每一颗都很珍贵。晋阳王想必也不是轻易得到的。”

“皇叔这只老狐狸……”龙祁世咬牙切齿,“为了谋夺朕的江山,他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许多事情都已经明了,晋阳王下一步应该就是要搬走毒液,陛下手上的毒液是他最忌惮的武器,一旦他得手,他就不会有任何顾忌了,他或许会直接逼迫陛下立传位诏书。”卫长琴道,“接下来陛下的情绪掌控至关重要,在他们面前万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在得到玉玺之前,他们不会要了陛下的性命,陛下既然带了毒药和解药防身,就更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需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搬走毒液,助他们尽快行动。”

“朕知道,卫卿放心,朕不会打草惊蛇的。”皇帝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饮茶,“朕要让皇叔在取得巨大喜悦的之后,再得到最深刻的打击,让他体验什么叫做心情一落千丈,从云端跌到谷底。”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眸底划过一缕杀机。

“陛下,顾大人送菜过来了!”

寝殿之外忽然响起宫女的通报声。

龙祁世望向殿外,朗声道:“让顾相进来。”

下一刻,顾珏清带着厨房里的人,把石锅鱼和碗筷端了进来,在桌上摆好。

“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全都退下。”

待送菜的下人全都离开了之后,龙祁世拿起了碗筷盛汤,“晋阳王的事情,最早是卫卿告诉朕的,顾卿还不知道吧?此等大事,朕不想隐瞒你,也需要你的助力,你擅长经商,与皇城内一些富商应该有来往吧?尤其是与薛家、钱家挂钩的商贾们,你帮朕打听打听,有哪几家与晋阳王来往?卫卿,你把具体情况都告诉顾卿,朕懒得再重复了。”

皇亲国戚意图谋逆,不仅仅会拉拢朝中大臣,也会拉拢皇城里的商贾势力。

大臣有权,却不一定有足够的钱,而商贾有钱,却没有足够的权势。钱与权的结合,是干大事的必备助力,晋阳王招兵买马也需要许多财力支持,有些商贾们大概会乐意出钱帮他,事成之后混个官来当当,古往今来这种事情也不算少了。

这一刻,顾珏清故作茫然,“陛下怎么突然想要调查晋阳王了?”

“顾相,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由本相来告诉你吧。”

“卫相请说。”

顾珏清早已心知肚明,此刻还要装模作样地认真聆听,听过之后,义愤填膺地骂一声岂有此理,并愤愤不平地表示晋阳王其罪当诛。

“微臣愿助陛下一臂之力,从商贾那里打听情报的事情就交给微臣来办吧。”

“嗯。”龙祁世道,“再过几日,就是皇室成员们一年一度的春游了,朕要带着宗亲们以及重要大臣坐船南下,大内高手都会随行护驾,到那个时候,就是皇宫里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了,皇叔他们应该就会选在那个时候闯入密室里搬走毒液吧?也许还会利用那些毒液来对付朕的大内高手们,神墨,你要准备足够的解药,随时应急。朕也趁这个机会看看,朝廷里到底有多少人活得不耐烦,事后全部抄家处斩。”

第355章 不能心软

“请陛下放心。”神墨应道,“草民一定会准备足够充足的解药,不会让陛下身边的高手们身陷险境。”

“嗯。”龙祁世应了一声,“都动筷子吧,别浪费了顾卿做的石锅鱼,这么一大锅朕也吃不完,你们陪朕一同吃。”

“谢陛下。”

……

另一边的凤仪宫内,南宫霖在给大皇子比划着一些简单的练剑动作。

下朝之后,他便直接来凤仪宫,作为皇后的亲兄长,平日里进出凤仪宫不用太顾忌,这也就更加方便了他与皇后之间互通消息。

“舅舅好厉害啊。”大皇子坐在石凳上,望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目光中带着崇敬之色,“长大以后,我也要像舅舅这样武艺高强,等我练了一身的好功夫,就可以保护母后了。”

“好志气。”南宫霖笑着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发,“舅舅一有空就会来教你练武的,你若想练一身高强的武艺,平时可就不能偷懒了啊。”

“我当然不会偷懒的。”大皇子说着,摸了摸肚子,“母后说要给我做点心吃的,怎么做了这么久……”

他正说着,看见南宫霖指了指他的身后,“别念叨了,你看你母后不是来了吗?”

大皇子转身望着来人,笑着奔跑过去,“母后,我的点心……”

“小馋猫。”皇后笑着把手里的点心盘子递给了他,“慢慢吃,都是你的,母后要跟你舅舅说点事情,就不陪你了。”

“好。”大皇子端着盘子,跑到不远处的桌子去坐着吃。

皇后敛起了唇角的笑意,吩咐下人们退得远一些,走到了南宫霖的面前。

“妹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南宫霖一开口,便直入正题,“我给你的那个药……”

“昨夜下在酒里,端去给陛下喝了。”皇后说道,“那个药果然有奇效,陛下在睡梦中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已经知道毒液在什么地方了,一共有两坛子,可不轻,我没法从陛下的寝宫里搬出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失败的,你能做到这一步,我们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南宫霖的眉眼中露出些许喜悦之色,“接下来,只要把毒液带走就好了,皇帝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保护伞,想必会急得焦头烂额吧。毒液藏在他寝宫什么地方?”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的寝宫里设有密室,从前都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提起过,可见他有多么谨慎了。机关就藏在衣柜右上角的暗格里,打开暗格之后,朝着左边拧三圈,密室的门就会打开,那里面一目了然,两坛毒液都放在柜子里,坛口封得很紧。”

“衣柜右上角的暗格,朝左边拧三圈是吧?我记住了。对了,陛下没怀疑你吧?”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放心吧,昨天夜里他喝过的那壶酒我都调换成正常的酒了,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又怎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他对我虽然冷落,但……还是挺信我的。”

皇后说到这里,垂下了眼帘。

虽然计划成功了一半,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多喜悦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大概是因为……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从来没做过这样大的亏心事。

明明离成功更近了一步,心情怎么就是无法好转呢。

她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皇帝。

可那又怎么样呢?都到了这一步,别想着再心软了,否则南宫家全族都会埋怨她无能。

她希望被她的家族视为功臣,不能因为她的妇人之仁,给家族拖了后腿。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该不会是心软了吧?”南宫霖的声线传入耳中,“妹妹,你可不能改变主意啊,你可知,你提供的帮助是多么关键的一步?这关系着咱们大皇子将来的命运,你觉得是皇帝重要?还是咱们的大皇子重要?皇帝无情无义,多疑寡恩,对你又不好,你惦记着他作甚?不像你的皇儿,懂事体贴,一心只想着如何保护你,一旦做了皇帝,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皇后原本还有几分纠结,南宫霖的话似乎提醒了她,她心中的那几分不安很快便消散了,抬头之时,神色已经很坚定,“大哥放心吧,我绝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你说得不错,皇儿自然是比皇帝重要,他才是我该指望的,他才是会永远向着我的,我一定要为他谋划,至于我对皇帝的那点感情……给我些时间,我很快就能忘记的。”

南宫霖听着她的话,犹如吃了定心剂,点了点头,“那就好,最重要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晋阳王的了。”

“对了大哥,你们把毒液搬走之后,是怎么分配的?”皇后想到了这一个关键的问题,连忙询问道,“晋阳王肯定想要毒液的对不对?”

“妹妹放心,我们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占便宜的,给他一半。”南宫霖安抚道,“我们跟他都已经协议好了,计划虽然是他定的,但实施计划的关键人物是你啊,所以,两边都有功劳,毒液自然是要平分,谁也不能多占。双方手上都持有毒液,正好互相牵制,谁也别想对另一方不利,目前我们还没有解药,所以,留着毒液也只是为了当保护伞,不会轻易拿出来使用的。”

“也好。”皇后道,“咱们家不吃亏就好。”

“咱们家怎么可能吃亏?等大皇子登基了,咱们家只会更加富贵昌盛的,你就放一百个心罢。好了,我这就去把你成功的事情汇报给晋阳王,看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天他就准备要行动了。”

“好,你去吧。”

……

“皇后娘娘果真是有能耐,完成了如此重要的任务。”

客香居的雅间之内,晋阳王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着对面的男子敬了敬,“南宫将军,本王敬你一杯,本该敬皇后娘娘一杯的,可她不方便出来,那就留着以后再敬。请。”

“王爷客气了。”南宫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爷下一步有怎样的打算?应该不会再等了吧?”

“就等三日之后的春游了。”晋阳王道,“陛下要带着皇室宗亲们坐船南下,他一定会把武功高强的死士都带在身边,到那个时候,明德殿的防守就会比较薄弱了,你想啊,他人都不在寝宫,留太多人看着寝宫做什么?显得那寝宫里有多少宝贝似的,他以为他藏毒液的地方没人知道,所以……明德殿绝对不会留太多人。”

“王爷就要趁着那个时候,派人去搬走毒液吗?”南宫霖淡淡道,“您看这样可好?当天去搬走毒液的人,咱们一起出,您出一半的人,我出一半的人,皇后娘娘说了,那密室里总共有两坛子,咱们事先说好的,各分一半,到时候您那边的人带走一坛,我这边的人带走一坛,正正好。”

“南宫将军是生怕本王说话不算数么?这才要派人一同去,都不敢把此事直接交给本王来办。”

“王爷言重了,我自然是信得过王爷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皇后娘娘虽然是我的亲妹妹,却也是挺有脾气的,找寻毒液的功劳是她的,她自然有理由过问毒液的去处了,原本听说我要分给王爷,她还十分不高兴呢,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

“行了行了,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说太多客套话了,本王知道你们担心本王占便宜,既然是合作,本王尊重你的决定。那就各出一半的人。”

第356章 防毒服

“王爷是个爽快人。”南宫霖朗声一笑,“但愿我们计划顺利,以后的每一次交谈都能够如此愉快。”

“会顺利的。”晋阳王说道,“只要接下来的这几天不露出马脚,计划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皇后娘娘那边你要提醒着她,可别让她坏了事,毕竟她与陛下有着多年的夫妇情分在,他们彼此也应该算了解,只要她表现出不对劲,陛下或许就会有所察觉,所以……”

“这一点,王爷您放心,皇后娘娘早已被我说服,绝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其实她对陛下也早已心灰意冷,如今的指望都在大皇子身上了,她回不了头,唯有和我们一同并肩作战。”

“那就好。将军这么说,本王安心多了。”

“王爷真的不用太过操心,皇帝没那么敏锐聪慧。”提到皇帝,南宫霖的言语间似乎有些许不屑,“他脾气差,又极其任性,帝王该有的狠心他有了,可帝王该有的勤勉和智谋,他是没有的,要不是朝廷里还有那么些忠臣,国库充裕,再加上他拥有毒液,他哪能在皇位上坐这么久?他能做皇帝,凭的不就是运气?”

相较于南宫霖的不屑,晋阳王倒是很沉静,“将军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但我们也不能太低估了对手,有些时候太看低一个人往往会吃亏,倒不如高看他几分,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样更能够保证我们的顺利。”

“我是个粗人,没有王爷这般缜密的心思。”南宫霖说到这,感慨了一句,“其实,一个人的心思有多巧,能力有多好,还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出生,什么好,都比不上命好。”

“本王倒是不这么认为。”晋阳王淡淡道,“心思巧、能力高,胜过出生好,当然了,若是这些条件全都具备就更好了。”

这南宫霖的见识还真是有些浅薄,言语之间对于皇帝也颇为不敬,仿佛皇帝一无是处。

太看扁皇帝可不大好。

算算时间,也有好几日没进宫了,是时候进宫里一趟,跟皇帝交流一下叔侄感情。

……

“你们来看看我派人做的这些防毒服。”

不见天日的密室之内,神墨点燃了四壁上挂着的火把,让顾珏清与卫长琴看清地上排列的一堆东西。

全都是黑色的劲装,不同于一般的夜行衣,而是把夜行衣拿来加工改良了一番。

这防毒服总共有两层,夜行衣只是里衣,外边套着十分严实的一种纺织面料,又滑又硬,防水效果颇好,一把水泼过来不会弄湿衣裳,只会顺着衣裳的面料滑落。

顾珏清摸了一把面料,挑了挑眉头,“真不错。”

“身子防住了,头也得防住。”神墨道,“你之前提供的头盔图纸派上了大用场,整个头盔用的同样是防水料子,盖住眼睛的部分用上透明琉璃,就不会妨碍视线了,能够看得很清楚。我们这些防毒服,可比当年天域国那帮人的材质更好。”

他所指的那帮人,自然就是听从皇帝命令,拿毒液去泼沈家军的那些人,都是天域国皇帝的贴身护卫。

他们也是从头到脚都裹得密不透风,头上虽然有头套包住,双眼的部位用的却是网,这可比不上透明琉璃好。

想到当年的画面,他抓着防毒服的手紧了紧。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卫长琴。

“别想太多了。”卫长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显然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神墨思绪回笼,冲着他笑了笑,“我没事。”

“神墨,这些总共有多少套?”顾珏清的询问传入耳中。

神墨道:“我让人赶制出了三百套,喷毒液用的瓶子三百个。”

“够了。”顾珏清道,“晋阳王到时候肯定会悄悄带人,但由于是在水上,他不会带太多人,顶多是陛下的双倍,就已经足够他用了,就算再多个几倍也不要紧,咱们有秘密武器,不愁他们人多。咱们的这三百人就分为十艘船只,每船三十人,只要能把晋阳王的主力船包围就够。”

“三百个手持毒液的人对付他们,太够了。”神墨道,“那时候,密室里的两坛子毒液他们未必来得及收到,即使被他们给收到了,他们也不会来得及分发给侍卫们。”

两大坛子,若是每人拿来,平均分配一些作为防身之用,倒是可以分不少人,几百人是没问题的,可若是集中在坛子里,那可真就没多大用处,一下子泼出去又能解决几个人?

第357章 突然偷个香

神墨说着,伸了个懒腰,“这些天忙得我都有些腰酸背痛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消瘦了些?”

“自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都挺消瘦,什么时候胖过?”顾珏清笑了笑,“你和长琴没少吃我做的东西,每次吃得还都挺多,也没见你们长肉。正好现在不忙,我去做些好吃的,神墨想吃什么?这一餐你来点菜。多点肉,别客气。”

“呀,受宠若惊,都是自家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神墨想了想,道,“我想要……铁板牛肉、红烧茄子、鱼香肉丝、蜜汁叉烧、椒盐虾仁、再来个鱼汤如何?”

“没问题。”顾珏清欣然应允,“你刚才不是说腰酸背痛吗?赶紧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耍一两套剑招。”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神墨挑了一下眉头,看向了卫长琴,“长琴,你陪我练练剑如何?”

“我就不陪你练剑了。”卫长琴道,“你一口气点了六个菜,我去厨房帮小清,给她省些力气。”

“六个菜对我来说算什么?”顾珏清低笑了一声,“想当初陛下点菜的时候,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我一个人也麻溜地做下来了,六个菜实在是小意思,你陪神墨练剑吧,我不用你帮我打下手。”

“六个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有个人帮忙肯定能省些事,长琴你还是陪你媳妇去吧。我不用你陪练剑了,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能练。”神墨话音落下,很有眼力劲地转身离开。

虽然知道顾珏清做那些菜不成问题,他依旧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的独处。

长琴如今也是为人夫君了,是该多跟媳妇独处。

“走,我陪你一起做饭去。”卫长琴牵起顾珏清的手,走向厨房的方向。

一刻钟之后,厨房上空弥漫着淡淡的烟雾。

卫长琴切完了菜,笔直地站在灶台边,眼见着顾珏清熟练地片鱼鳞,剁鱼头,挑了挑眉头道:“小清,下次让我试试杀鱼怎样?你总是给我分配洗菜切肉这些简单的任务,我有些不服。”

“好,下次给你试试。”顾珏清抬头冲他笑道,“等会儿咱们一起把虾给杀了。”

“嗯。”

顾珏清处理好鱼,下了锅,放了些调味的食材做汤底,便和卫长琴一起处理活虾。

“长琴。”

“嗯?”

“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我自己不方便出马。”

“什么事?”卫长琴道,“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推辞。”

“不难。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给李贵妃留下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对她的将来一定会有不小的帮助,也算是我回报她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心与协助。”顾珏清顿了顿,道,“但我不能亲自出马,你想,我都是要离开的人了,何必再给她增添一段难忘的记忆?所以……你去吧。”

顾珏清说着,笑了笑,“反正她对你没意思,即使你给她提供了帮助,在你离开之后她也不会思念你的。”

卫长琴闻言,慢条斯理道:“帮你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与她非亲非故,我用什么样的理由去给她提供帮助?你确定她能信得过我?没准她会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找理由还不简单?你就装作要与她合作,提个不痛不痒的要求就行了,至于她要不要执行,管她呢。”顾珏清嘿嘿一笑,凑到卫长琴的耳畔说道,“计划是这样的……”

交流了一番之后,卫长琴同意了,“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顾珏清闻言,在他的脸庞上啄了一下,“谢了。”

接下来的时间内,二人继续做着别的菜肴。

“小清,鱼汤开始沸腾了。”卫长琴望着旁边的那口锅,米白色的汤正在翻滚着,空气中浮动着香浓的味道,带着微微麻辣,勾动着人的食欲。

顾珏清朝着锅里看了一眼,道:“应该可以了,你尝一口试试。”

她的手上正拿着锅铲翻炒牛肉,腾不出手去尝鱼汤。

卫长琴用勺子打了些到碗里,凑到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口,道:“味道有些淡了。”

“还没放盐呢,里头只有姜和胡椒的香味。”顾珏清笑道,“你试着加些盐进去。”

“要加大约多少的分量?”

“一次加一点儿嘛,每加一次,就舀一点儿出来尝尝,味道不够就继续放,放少了不要紧,可要是放多了,就得继续往里面掺水了,容易破坏鱼汤原有的味道,因此,放盐不要太操之过急。”

“明白了,你这是在教我调味道。”卫长琴的唇角勾了勾,按照顾珏清说的,一点一点地加盐。

与她一起待在厨房这片小天地里做饭,他都觉得心情愉悦。

人生并不需要太多的跌宕起伏,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即便平淡度日,他也不会有怨言。

再次舀了一些汤到碗中,尝了尝。

这次的味道总算够足了。

而就在他品尝的过程中,牛肉已经出炉了。

顾珏清的双手暂时闲了下来,转头问了他一句,“汤的味道如何?闻着太香,都想尝一口。”

“味道不错,你也来尝尝。”卫长琴说着,又端起了碗继续喝。

顾珏清走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就去拿汤勺,可还不等她把汤勺伸进锅里,卫长琴忽然凑到她面前来,俯下头,贴上了她的唇。

顾珏清有一瞬间的怔愣。

没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让她尝汤的味道。

鲜咸的鱼汤从唇间渡了过来,席卷过舌尖。

这汤的味道果然不错。

唇瓣厮磨,让顾珏清的神智有些恍惚,太过专注的亲吻,使得她忘记了手上还握着汤勺,一个不留神就从手中滑落了。

“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刚才汤勺才挨到了灶台,顾珏清这么一脱手,自然就落地了。

这一声响,让二人回过了神,顾珏清伸手推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你的错,你去洗勺子!”

“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弯腰捡起地上的汤勺,走到水缸边去清洗。

“若不是你突然来偷香,我也不会把勺子给掉了。”顾珏清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你说这话,分明是在掩饰自己的窘迫。”卫长琴背对着她,悠悠道,“明明就是小清你太过沉迷,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拿着勺子,一不留神就脱手了,还非得说是我的错。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你何必掩饰自己沉迷男色的事实,没人会笑话你的。”

“你……我才没沉迷你。”顾珏清酝酿了一下词汇,道,“你先亲我的,我只是一时手滑……”

“你要是不愿意被亲,可以推开啊。”卫长琴道,“我也没逼着你接受,你明明就很喜欢我这样突然偷个香,还非要嘴硬不承认。”

说话间,他已经把汤勺洗得很干净,反复冲了好几遍。

“长琴啊,你跟我最初认识的你还真是不大像了。”顾珏清撇了撇嘴,“你以前的脸皮比现在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卫长琴飞快地接过话,“跟什么样的人一起长期相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变得跟那个人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说我皮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顾珏清:“……”

跟卫长琴斗嘴,想赢还是不太容易的。

“好了小清,咱们别耍嘴皮子了,快把最后这一道虾做好,我们就可以开饭了。闻着这些菜肴的香味,我都觉得有些饿了。”

“饿了?那就先吃几块肉吧。我来做菜就好,你去喝点儿汤。”

“不用。”卫长琴笑了笑,“要吃饭自然是一起吃,哪有我先吃的道理。”

第358章 陪着你一起变老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最后一道椒盐虾仁总算是出炉了。“可以开饭了。”顾珏清把所有的菜肴在两个托盘上摆好,与卫长琴各自端着一个托盘去大堂。神墨还在庭院里练剑活动筋骨,一个转身,看见了走廊上的二人,立即收了剑式。“不愧是顾大人,上菜速度真快。”神墨轻笑一声,走向二人,十分主动地伸手接过盘子。进了大堂把菜都摆上,三人便一起开动,相互夹菜。这一顿吃得颇为津津有味。吃饱喝足之后,神墨第一个站起身来收拾碗筷。顾珏清阻止道:“你不是说这几天累着了吗?别收拾了,让我来……”“收拾碗筷有什么累的?清洗这些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一天到晚坐着研究药品那才是累呢,这顿饭既然是你们做的,收碗筷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神墨笑道,“这几天你们都没在一起,刚好今日聚在我的宅子里,你们应该有不少想要单独交流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用托盘端着碟子碗筷离开了。顾珏清与卫长琴二人坐在大堂里,说了些体己话,忽有一阵凉风灌入,顾珏清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冷了?那就别坐在这里,进房里去。”卫长琴起身道,“神墨这宅子里屋多,都收拾得很干净。披风和毯子也准备了不少,我带你找间宽敞的先呆着。”“好。”卫长琴带顾珏清找了间宽敞雅致的屋子,让她先去榻上坐着,他离开了房间去拿披风。顾珏清随意地打量着屋子,目光瞄过书柜时,看到了一本食谱,一时兴起就去拿下来看了。翻开一看,这本食谱都是讲如何用药材养生的,介绍了各类药膳。难怪神墨那么懂养生,都过了四十的人了,也没见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上去也就比长琴大几岁。装嫩的一把好手。卫长琴很快拿来了披风,推开屋子的门,看见顾珏清正倚靠在床壁边看书。“看什么呢?”“如何用药材养生,这种书得多看看,过个二十年,我们也能像神墨一样,四十几的人活得像二十几,多快乐?忘记自己逐渐老去的事。”卫长琴闻言,不甚在意道:“再美好的皮囊,也会有衰竭的那一日。能够常年保持容貌青春固然是好事,可我并不觉得逐渐老去是坏事,只要在我老去的过程当中,有你一路相伴,那也是快乐的。”顾珏清赞同地点点头,“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卫长琴唇角勾起,走近了她,一把抽起她手中的书扔到一旁,而后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小清,良辰美景,别看书了,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他的声音十分轻柔,若星子般的眸正锁定着她的脸庞。彼此靠得极近,顾珏清此刻能十分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她在他怀中,二人的脸庞隔得很近,几乎呼吸相闻,她自然是十分清楚他的情绪变化,她十分清晰地察觉到他胸腔里头心跳的频率加快了几分,连带着喷洒在她头顶上的呼吸也沉了一些。卫长琴伸手勾起她的一缕发缠在指尖,头微微一倾,与她鼻尖相抵,轻启唇,声线悠然柔和,“小清,好几天没亲热了,每到夜里,我就很想念你。”顾珏清:“……”年轻气盛,难免贪欢。“说清楚点,是想念我,还是想滚床单?”“这二者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吧。”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如今你就在我身旁,我就不用想得那么辛苦了。”“看在你说话这么动听的份上,本相成全你的心愿。”顾珏清的话音落下,唇也落在了卫长琴的唇上。卫长琴见她难得主动,目光一紧,扣着她的腰身,一个翻身,让顾珏清成了底下的那一个。他的墨发从肩头滑落散下,落在顾珏清的肩上,与她的乌发交缠。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他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她的面颊之上,而后是脖颈……愈发得缠绵悱恻。屋外凉风瑟瑟,屋内却是一室暖意。……明德殿内,灯火通明。“陛下,我才回皇城不久,这街道上的变化太大了,总觉得皇城里那些街道每年都在变,逛个好几天都逛不完呢,那些外族人新开的茶楼饭馆,我几乎是轮着去了一遍,把每家店里吃过最好的点心都记下了,今日面见陛下,就是想让陛下尝尝这些点心。”龙祁世的对面,晋阳王献宝似地奉上了好几个托盘,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龙祁世笑道:“皇叔真是有心了。”

第359章 老狐狸

“陛下与我一样,对入口的食物都有着较高的要求,寻常的美食吃着可不一定满意,一定得是口感好、味道独特,且不容易腻的食物,吃着才能心满意足。”

谈及美食,晋阳王仿佛很有兴趣,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道:“陛下,我跟您说啊,这几日,我把皇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饭馆都逛了一遍,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能在皇城内名列前十的店铺,都有哪些好吃的东西,我几乎都心里有数了。”

“皇叔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龙祁世悠悠道,“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把皇城内好吃的东西都打听了个遍,你对于美食的热衷与追求,朕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陛下见笑了。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总笑话我没出息,每日沉迷于吃喝玩乐,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吃鬼,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了,这脾气与喜好也是半点都没改啊。”晋阳王说着,顺手捏了个点心便塞到嘴里,“陛下与我也算是趣味相投,这些点心,陛下都尝尝吧,看您喜欢哪一个。”

“好。”龙祁世看似随意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拿那盘晋阳王刚拿过的点心。

晋阳王吃的这一盘,必然是很安全的。

至于其他的点心……

他仔细想了想,多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晋阳王总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地下手,这可是在明德殿,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晋阳王便是头号的嫌疑人。

这明德殿里里外外十几人,晋阳王的眼线顶多也就一两个,若是在这些点心里做手脚,岂非不明智。

之前跟左右丞相商议过了,晋阳王最有可能选择在宫外下手。

龙祁世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味道果然很不错……

若是皇叔的阴谋没有被发现,今日他们叔侄聚在一起议论点心,他必定会心情很好,皇叔的言行举止,只会在他心中加深几分好吃鬼的印象罢了。

越是沉溺于吃喝玩乐,便越加显得游手好闲,越不容易引起人的戒备之心。

真是多亏了卫长琴,还有那去世已久的老卫相。

等把皇叔的党羽一网打尽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对他皇位不利的因素存在吧?

“嗯,好吃。”龙祁世垂眸看着手中的点心,赞叹了一句,“能被皇叔认定为好吃的东西,果然不赖。”

“别的我可不敢吹牛,在美食这一方面,我与陛下都是行家,别的比不上陛下,吃东西可不会输给陛下的。”晋阳王呵呵一笑,端起另一盘金灿灿的甜点,“陛下来尝尝这个,又酥脆又香甜的黄金卷饼。”

“好。”龙祁世道,“这么多东西朕肯定也吃不完,皇叔陪朕一同吃。”

“陛下邀请,乐意奉陪。”

晋阳王笑呵呵地应下,没有半丝犹豫,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吃得不亦乐乎。

几乎每样点心他都尝过了,龙祁世吃起来自然更不会有顾虑。

“陛下,您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些好东西的吗?每到一家店,我就点它二三十个菜,外加七八个甜点,三五壶花茶,用的是最大的桌子,直到摆满了整个桌子为止。”

“点那么多,压根就吃不完,皇叔该不会只是为了尝尝味道吧?”

“知我者,陛下也。那满满一大桌子菜,我带着一堆护卫去扫荡也未必吃得下,我每样就只吃两口,哪个喜欢就多吃几口,把最喜欢的记下来,换一家继续吃,同样记下最喜欢的,诸如这样吃下去,一家至少能有一两道喜欢的菜,到最后也能搜罗出几十道好菜,再接着筛选淘汰,最后留下来的几道菜,皆是上等美食。”

“皇叔,得亏了你是生在皇家,若是个普通人,家里还不让你给吃穷了。”

“能生在龙家,这可真是莫大的荣幸。今日献给陛下的这些点心,至少是从二十家店铺里筛选出来的。”

“辛苦皇叔了。”龙祁世吃得津津有味。

“哪里辛苦了,这是我的兴趣爱好,陛下用不着跟我客套,陛下若是喜欢,过两天南下春游的时候,就把伙食这一方面交给我来布置,如何?”晋阳王的语气看似随意。

龙祁世心中冷笑一声。

原来是为了提这个建议……这老狐狸想在春游当天的饭食里动手脚吗?

龙祁世心里头暗骂晋阳王,脸色依旧如常,“南下春游的一日三餐,原本应该是由光禄寺卿来布置的。不过他这人也不是太了解朕的喜好,他布置的饭食,未必能达到朕的要求,所以,朕昨天就把这个任务交给顾相了。”

龙祁世顿了顿,又道:“但是皇叔今日送来的这些点心,朕都很喜欢,这样吧,三餐的饭食由顾卿来布置,饭后的茶果点心,和偶尔的宵夜,就交给皇叔你来布置吧。”

他在这一刻对晋阳王表现出信任,晋阳王大概会更加胸有成竹。

“乐意为陛下效劳。”晋阳王笑道,“陛下放心,迎合您的口味,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皇叔办事,朕自然放心的。”龙祁世也冲着对面的晋阳王笑了笑,“自朕有记忆以来,皇叔永远都是这么和善,与皇叔坐在一起闲聊,还真是一件挺愉悦的事情,你虽然是朕的长辈,却不像朝廷里那群老古板一样爱说教,每次听他们说话,朕就心烦,如果他们能像皇叔你这样随和,朕会少很多烦恼的。”

“能得到陛下的夸奖,皇叔这心里也高兴啊。”晋阳王道,“陛下日理万机,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沉重,偶尔想要放松放松,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哪有人不喜欢轻松的,可惜真正能够得到轻松的人没几个,对于那几个老古板的说教,陛下您也别太在意了。”

“皇叔真觉得……像朕这样贪图玩乐是正确的吗?”

“陛下是一国之君,吾国如今风调雨顺,陛下本可以高枕无忧,无须有太多的烦恼,想放松时就放松,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像我这样的闲云野鹤,也就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陛下莫要见笑。”

“当然不见笑,皇叔简直是朕的知己了。过两天南下春游时,今日的这些点心都备上吧,再准备一些朕没吃过的,如何?”

“没问题,定能让陛下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又唠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晋阳王便告辞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龙祁世却没有歇下,而是吩咐贴身太监出宫一趟,隐秘地把神墨给宣进了宫。

“参见陛下。陛下夜里传召,想必是有要紧事?”

“平身。你过来给朕检查一下,看朕的体格是否健康,有没有任何问题。”

“陛下忽然这么问,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神墨说话的同时,已经搭上了龙祁世的手腕,给他号脉。

“皇叔今夜带了些美味的点心过来,与朕一起品尝,虽然这是在朕的地盘,且他陪着朕一起吃了,但是……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他当然不会下毒,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加些别的什么东西,安全起见,还是要让你把过脉之后才安心。”

“陛下英明,谨慎总是没错的。”神墨把完了脉,收回了手,“还好,脉象显示身体并无任何异常。来都来了,索性给陛下针灸一番,提神醒脑。”

“好。”

“晋阳王今夜来找陛下,就只是为了送些点心来讨好陛下吗?”

“并不只是如此。”龙祁世道,“朕夸奖了他一番,与他闲聊了几句,他随口提出想要负责春游所有的茶果点心。”

“此话看似讨好,实则别有居心。陛下同意了吗?”

“你觉得朕该不该同意?”

“陛下应该是同意了吧?”神墨淡淡一笑,“,同意他,便会让他认为,他博取到了您的信任,当天动起手来,便会更有信心了。”

第360章 暴毙?

“不错,朕的确是同意了。”龙祁世道,“你离宫之后,去把这件事告诉顾相,给他带话,让他在春游的当天注意一下晋阳王准备的那些点心样式,照着做出一些来,以他的本领,应该能办到吧?”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神墨笑道,“以顾相的本领,做出模样相同的点心不是难事,陛下是想让顾相找机会调换了您的那一份?”

“不只是朕的那一份。几位武将的也需要调换,能调换几份算几份,若实在没有机会就作罢,但是朕的那一份必须得是正常的。”

“陛下放心吧,这一点,顾大人应该能做到的。”

“朕也相信他能做到。对了神墨,你之前提过的防毒服,还有毒液喷**……”

神墨连忙接话,“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春游当天,左右丞相会各派出一百号人,分布在许多小船上悄悄地跟踪着陛下的大队伍。陛下也可派出一部分高手加入,与两位丞相派出的人合作的同时,也可监督他们的举动。”

“监督倒是次要的,配合他们行动才是主要的。”龙祁世说道,“对于左右丞相,朕没有什么好怀疑好提防的。”

“草民知道,草民所说的监督,是针对两位相爷派出来的那些人,您想,两百来号人,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心怀不轨的呢?陛下亲自派些可靠的人去监督,也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他心里清楚得很,皇帝绝不会毫无保留、毫无警惕地去相信旁人,尤其是在这样关键的大事面前,他会变得更加多疑敏感,哪怕是他看重的大臣,也得有几分戒备。

自己主动提出派人去监督,反而能够多得到几分的信任,多消除几分皇帝心里的多疑。

“你的提议极有道理,那朕也派出百名精英去,与卫相和顾相的人齐心协力并肩作战。”

“陛下英明,但要切记,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这一点,朕很明白,这支队伍会分批悄悄出去集合,不会惹人注意的。”

……

蔡府。

灯火通明的大堂之内,蔡士常喝完了一盏茶,站起了身。

“夫人,你帮我收拾些行李,两天之后,陛下要南下春游,我也在随行大臣的名单之内。”

蔡夫人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随机应道:“好,我知道了。”

“我这一出门,短时间回不来,我不在家,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我顾好好自己的,你放心去吧。”

“嗯,我现在要出门一趟,或许不会太快回来,你先歇着,不用等我了。”

“现在要出门去?”蔡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都这么晚了,外边天气凉,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约了朋友,可不能不去。”蔡士常含糊道,“这么晚出门,肯定是有正经事的,你就别多问了,先去歇着吧。”

蔡夫人闻言,脑海中闪烁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要去见晋阳王。

若非如此,何必大半夜地往外跑呢。

距离陛下坐船南下的日子只剩下两天,这两天,晋阳王大概会把拉拢到的大臣们都陆续约出门去相聚,商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她绝不能让蔡士常参与其中。

顾相几乎是抱着必胜的把握,且十分明确地站在陛下那一边,晋阳王那些人的心思早就被看出来了,陛下之所以不点破,只是为了在春游之日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已,若真如此,晋阳王谋逆之事将会举国皆知,所有向他靠拢的大臣们,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等会儿。”蔡夫人叫住了将要出门的蔡士常,“你说出去约见朋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怎么?”蔡士常疑惑地看向她,“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早晨天气凉,最近又常常下雨,一个不留神就容易风寒侵体,你要出门去谈正事,我自然不会拦你,但你必须喝下一碗热腾腾的姜茶才能走,省得你着凉了,又要我伺候。”

蔡夫人说着,起身走到了蔡士常身旁,把他按回了椅子上,“你等我片刻,我很快就把姜茶给你端过来。”

“夫人啊,用不着这么麻烦的,我多穿点出去不就行了吗?”

“不麻烦,一会儿就好了,我都不嫌麻烦,你嫌什么。你没听大夫说过吗?姜茶又暖胃,又暖身,虽然不太好喝,却是抵御风寒的好东西。等着啊。”

说话时,她已经快步踏出了门槛,一路去往厨房。

蔡士常见此,并未产生什么怀疑。

虽然夫人偶尔会态度强硬,但念在是为了他好的份上,他自然不会去计较。

一定要让他喝杯姜茶再走,他只当她是太过关心他了。

既然她都已经跑去厨房了,那就等她片刻,不能让她白忙活,反正距离他和工部尚书约定的时间也还有半个时辰左右,赶过去来得及。

再说蔡夫人到了厨房之后,烧水煮茶,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站在灶台边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无人经过,才把手伸到了衣袖口袋里,拿出了上次见顾相时,顾相送给她的那包药。

上次她下跪恳求顾相放过蔡士常一命,荣华富贵都可以不要,只求能活,顾相便十分慷慨地送了她一包‘假死药’。

活人吃了之后,会陷入十二个时辰重度昏迷,在这期间,呼吸与脉搏都会停止,大夫去把脉也看不出是活的。

趁着此时旁边无人,她把那包药粉倒进了姜茶里,用勺子搅了搅,让药粉完全融入姜茶中。

只要蔡士常在春游前‘死亡’,陛下秋后算账也就轮不到他了,他的死讯对于陛下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也正是因为不重要,才能够凭借假死药逃过这一劫。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灶台上的姜茶沸腾了。

她拿了个小碗,把姜茶倒入,端着去了大堂。

“我刚才就说了吧,很快的,不用等太长时间。”说话时,她已经走到了蔡士常面前,把热气腾腾的姜茶端给他,“吹一吹,趁热喝了。”

“好。”

蔡士常不疑有他,很快喝下了那杯姜茶。

“好了夫人,你现在不用担心我着凉了,我真得出门了,不能再耽搁了。”

蔡士常说话时,已经站起了身,可他脚下才迈出两步,身形便停滞了一下。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发黑,脚下犹如千斤沉重,让他很难再迈出步子。

他的身躯晃了晃,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蔡夫人见此,连忙上去扶他,“你怎么了?”

“我……”蔡士常开口,声线有气无力,“夫人……是不是……你害我……”

他的五指紧紧地捏着她的胳膊,说话虽然无力,却透着难以置信。

“不,我没有害你!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我绝不会害你!”

蔡士常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蔡夫人低头望着怀里没有声息的人,摇晃着他的双肩,试探般地叫了他两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就算是彻底陷入了沉睡吗?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探不到半点呼吸了。

看上去真的仿佛死了一样……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也听不到心跳声。

从小到大,她真的从来没见过这种药,她甚至真的有一种他已经死去的错觉。

但是,他不会死的。

顾相若是想要杀他,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对于顾相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散布他的死讯,处理他的后事,然后找个地方把他安顿好。

……

明德殿。

龙祁世坐在床头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躺下歇息,便有一名贴身太监小跑过来,朝他汇报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启禀陛下,宫外传来消息,说是礼部尚书蔡大人今夜暴毙身亡了。”

龙祁世惊讶,“蔡士常死了?”

第316章 生于忧患

蔡士常的死讯来得还真是突然。

在今夜之前,他还在思考着要如何惩罚这些叛臣,是令他们痛苦地死去呢,还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还没等他想好,蔡士常竟然就先一布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该说他运气好么?

暴毙身亡,死得还真够痛快的。

他只是通过可靠情报得知蔡士常要投靠晋阳王,但并未掌握蔡士常忤逆犯上的实证,那么就不能在明面上把蔡士常定为罪臣了。

蔡士常的后事,还是得按照二品大员的地位,正常操办。

晋阳王等人正在蠢蠢欲动,蔡士常的死,也不知和晋阳王有没有关系。

龙祁世问前来汇报的太监,“死因是暴毙身亡……那他为何暴毙身亡?他在死之前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听说他下朝之后就没出门过了,他在死前,是与他的夫人呆在一起。他身上既没有利器造成的伤口,也没有中毒,不知是不是曾经有过隐疾,疾病发作才会突然去世,目前的死因尚不明确。”

“没出门、又没有伤口,也不是中毒,那就应该不是被人谋害了?”

难不成是让天给收去了?

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若真是突发疾病去世,那只能说明是他自个儿倒霉。

“回陛下的话,他死前一直与他夫人待在一起,听闻蔡大人和他的夫人平日里感情甚好,除了前段时间吵过一次之外,几乎就没闹过矛盾,至于为何争吵……恐怕也就只有当事人知道,蔡夫人坦白交代,蔡大人在死前喝过她煮的姜茶,可蔡大人病危中毒,蔡夫人也没有害他的动机,陛下您看,此事是否需要刑部去详细调查?”

“刑部的事情多着呢,在春游之前要处理许多事情,蔡士常这个案子看上去也并不复杂,让刑部尽快给出结果,别浪费太多时间了。蔡士常的丧礼,按照二品官的丧礼仪式正常操办。”

“是。”

太监退下之后,龙祁世冷哼了一声,掀开被褥,上了榻。

若不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他连蔡士常的葬礼都不想批。

乱臣贼子,不忠君主,就只配抛尸乱葬岗,成为野兽的腹中食物。

这一次,算是便宜蔡士常了。

……

“什么?暴毙身亡?”

茶香环绕的雅间之内,晋阳王听着工部尚书道出的消息,吃了一惊。

“事发突然,下官也觉得很惊讶。”工部尚书道,“蔡尚书虽然是个文人,没有练武的习惯,但平日里也称得上是体格健壮,一年到头也生不了几次病,突然暴毙……还真是有些不合常理。”

工部尚书把自己从蔡府打探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问晋阳王道:“王爷,依您看,这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划?”

“这不太好说。”晋阳王道,“与他接触最多的是他的夫人,可他的夫人能有什么理由杀他呢?更何况死因是暴毙,那就没有罪证能够指向他的夫人了。”

“说得也是。陛下已经让刑部去调查此事了,并且下令尽快操办丧礼。王爷,这次您可真是白亏了几千两黄金,钱花出去了,却没能拿到收获,蔡士常这个人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也还是有点人脉的。”

“几千两黄金,本王又不是亏不起。”晋阳王淡淡道,“没了一个蔡士常,算不上什么,他的离开不值得本王去在意,本王还有那么多的帮手呢,只要其他的那边不出状况就好了。”

“其他人应该不会有状况,下官有预感,两日之后的行动一定会顺利的。”

“嗯。”

……

次日傍晚,卫长琴与顾珏清相约在城门外的落霞湖垂钓。

一叶扁舟静静地漂浮在湖面上,两人盘腿而坐,人手一根鱼竿。

“蔡士常这人吧,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据我了解,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除了看我特别不顺眼之外,也没见他去害过其他人,他夫人求我求得那么情真意切,我也就答应了放他一马。”

顾珏清悠悠道,“蔡士常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他眼光好,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其实他真配不上这姑娘。我在这姑娘身上看到了倔强和真情,像咱们这样常常勾心斗角的人,偶尔也会被那种不图利益的真诚所打动,那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我的运气比蔡士常好,我娶到了比他夫人更好的媳妇。”卫长琴慢条斯理道,“你什么都好,尤其是眼光特别好。”

顾珏清笑着转头,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话不是夸你自己么?”

顾珏清正说话,察觉到鱼竿动了一下。

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也是在夸你。”

“动了动了,鱼上钩了!”顾珏清把鱼竿子往上一提,结果——

什么也没钓到。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你太心急了,或许是声音太大,把鱼吓跑了。”

顾珏清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你钓一条上来给我看看。”

“钓鱼这一方面,我肯定比你在行。”卫长琴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却是笃定的意味。

“别得瑟,我并不觉得你会比我在行。”顾珏清轻哼了一声,“想当年我可是捉鱼能手,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进水里,手拿一根树杈,一戳一个准。从来就没觉得捉鱼难,我就不信钓鱼会有多难。”

“这你可就想错了,拿树杈子戳鱼,和安静地坐着垂钓怎能一样?前者是野蛮,后者是陶冶情操,亲自捉鱼,需要你付出体力与辛勤,还是更喜欢垂钓,等着鱼儿来上钩。”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呢?”顾珏清眯了一下眼睛,“你这捕鱼的态度,和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一样,不主动出击,设个圈套让别人主动来跳,你这家伙,特别适合干那种放长线钓大鱼的事儿。”

“我可以理解为小清是在夸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顾珏清说着,瞥了一眼他的鱼竿,“我看你这鱼竿也没什么动静,真能钓到鱼吗?是不是咱们选的这块地方不太好?”

“是你的心不够静,坐不住。钓鱼呢,得有耐心,想要鱼儿上当,你就得沉得住气,不要打草惊蛇……哦不对,用错词了,是不要晃竿惊鱼。”

“那行,我就等着,我看你什么时候能钓上来,说不定你坐这么久也是白费功夫……”

话音还未落下,卫长琴突然唇角一勾,手中的鱼竿往上一提,便提出一条大鱼上来。

顾珏清:“……”

打脸来得太快。

才逗他说钓不上来,这一下子就钓上来了……

这下他可要得意了。

“小清,看到了吗?”卫长琴转头朝顾珏清炫耀道,“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的话是真理,想要钓大鱼,你就得沉稳。”

“这也是你教给陛下的道理吧?冷静沉着、保持耐心,让敌人放松警惕,顺着你们放出来的线,慢慢上钩。”顾珏清望着那条大鱼,仿佛看到了晋阳王的下场。

龙祁世与卫长琴掩饰得足够好,晋阳王至今还没发现计划已经暴露,那么离他落入圈套也就不远了。

“还记得你教过我的谚语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卫长琴的声线传入耳中,“过于安乐使人怠惰,因而萎靡致死。龙祁世就很接近于这种状态,只有在感受到压力与危机时,他才能够被激起斗志吧。这次的事件说不定能够让他上进一些,我们也就只能帮到这一步,这几年他给予我们的富贵与地位,我们也算偿还了。此后,他会发展成什么样,哪怕选择继续堕落,都与我们不再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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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如何惩罚

顾珏清点了点头,“嗯。”

“好了,我看小清你也没什么耐心了,今日的钓鱼就到这里吧。”

卫长琴把钓上来的那头大鱼放进了鱼篓里,站起了身道,“坐久了的确有些累,站起来活动活动。”

二人把小舟划回了岸边,把钓鱼用具扔回了马车里,散步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各自坐上马车回各自的府里。

然而,二人到府里才刚刚坐下,龙祁世便派人来把二人宣进宫里。

顾珏清猜测着,这次进宫约莫是为了后天的行程。

……

“微臣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坐罢。”

“谢陛下。”二人齐声应着,落了座。

“这次宣你们过来,主要是想给你们一样好东西。”龙祁世说着,指向了桌子上的两根密封起来的竹管,“这两根,你们一人拿一根去。”

“陛下,这是?”

顾珏清好奇地拿了一根到眼前观察,发现竹管口是带扣的,把扣子往上一扳,便打开了竹管头,里边是空心的,装着圆球状的物体。

“这个东西,是朕前不久微服出巡,去拍卖会上竞拍下来的防身之物。”

龙祁世悠悠道,“这里面的小球叫做聚火弹,可千万别小看它们,只要稍微使点劲,投掷在远处炸开,里头的粉末散发在空气中遇上可燃物便会瞬间着火,如木材、煤、棉、毛、麻、纸等,都能够点燃。数量有限,朕只给你们一人一根,每根里面有三颗,在危急时刻或许可以用于自保。”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顾珏清朝着龙祁世拱手一拜,“这么好用的东西,陛下就这样轻易给了我们……”

“无妨,朕对于自己器重信任的人,就是如此慷慨的。”龙祁世道,“你们又不是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败类,对于那些人,朕一定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对于你们,朕拿到了好东西也不会吝啬分享。你们收着就是了,不用推辞。”

“既然陛下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珏清笑道,“关于后天的行程,陛下不用担心,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陛下现在只需要思考,事后如何处置叛徒便好了。”

“朕已经想好他们应该拥有怎样的下场了。”龙祁世冷笑一声,目光中透出寒意,“朕已经派人去皇叔的封地,盯着他的妻儿,一旦有机会便把他们捉了,如此一来,即使皇叔给自己留了后路,也不一定顾得到家人了,不管怎么说,控制他的家人都是对朕有好处的。”

顾珏清问道:“晋阳王的家人,也是皇亲国戚,他的儿女是陛下的堂兄弟姐妹,陛下可会从轻发落?”

在这个世道,一人谋逆便牵连全家。

哪怕家人都是无辜,也难逃厄运。

“叛臣的家人,顾卿认为,朕应该念着血缘关系,从轻发落吗?”龙祁世的语气不咸不淡。

“微臣倒是不关心他们的安危,只是在替陛下考虑。晋阳王固然可恶,可他的子女还年幼,王爷谋逆并未带上他们,他们也算是陛下的亲戚,陛下若是把他们全都处置了,落在那些文人墨客的眼里,恐怕要说陛下铁石心肠,太过冷酷绝情,其实在王爷这件事上,陛下还是可以给自己博个名声的,放他年幼的子女一条生路,贬为庶民,终身不得进皇城,这样的处置,既能彰显您的宽仁,也不会留下后患。”

“顾相的提议倒是可行,对陛下来说是不亏的。”卫长琴接过话,“顾相的话倒是提醒了微臣,那些参与谋逆的大臣自然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古以来一人谋逆便牵连全家,可他们的儿女许多都还年幼,倒也可怜,微臣认为,十六岁以下孩童免死,陛下您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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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太忙了,为了不断更新先写一点儿,明天早晨再多补字数

第363章 都该死

“陛下英明。”顾珏清拱手道,“罚该罚之人,赦无辜之人,民间必然会称赞陛下的。”

龙祁世淡淡地“嗯”了一声。

若换作从前,惩罚胆敢反叛他的人,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反叛者全家灭门。

可晋阳王这事,反叛者甚多,牵连甚广,若还是按照从前那样的处置方式,要处死的人数恐怕得达到成千上万,且这成千上万人里,有七八成以上都属于被牵连者。

顾珏清与卫长琴提议赦免无辜,倒也是情有可原的,把那些罪臣的家属们流放到边远之地,眼不见为净,给自己博个宽容的美名也不是不行。

不管在哪一片国土上,平定叛乱之后,民间都会众说纷坛议论不止,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身为君主更不能大开杀戮,引起民间动荡。

再有,关于晋阳王的事,他身边的这两个相爷算是功不可没,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能够真正看清谁是向着他的,他们所提的要求他自然也会适当采纳,也当是给他们面子了。

“皇叔的事情,朕又是生气又是欣慰。”龙祁世垂下眼,淡淡地说道,“朕年少的时候,亲耳听到父皇说他杀掉了自己的两个兄弟,朕受到了惊吓。当时年纪尚小,总感叹这皇家亲情的凉薄,为何平民百姓之间的亲情可以那么深厚?一家老少欢聚一堂,兄弟姐妹和睦共处,即使吵吵闹闹,也是难舍难分,不像我们皇家,为了权力,叔伯兄弟之间尽是算计,稍微有点威胁的,都得杀。”

龙祁世难得褪去了平日里的冷酷,目光有些复杂,“朕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做事任性,不爱听劝,可即使朕再怎么不讲理,在面对亲人的背叛时,同样觉得难受。你们以为朕想杀自己的亲人吗?皇叔几乎是看着朕长大的,这么多年,朕没有发觉到他的野心,他总是嘻嘻哈哈性格随和,表现出一副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好人样,每次进宫,都给朕带好吃的好玩的,朕多希望他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做个闲人,不要来激怒朕,可他为何偏偏就要来挑战朕的底线?”

龙祁世说到后面,语气已经有些激烈,甚至手握成拳砸在了桌面上,“辜负朕信任的人都该死!即使是亲叔叔,也该死!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叔叔,原来全都是假的,这些所谓的亲人究竟还有几个值得相信?他们都想来算计朕,朕再也不会相信任何叔伯兄弟!”

“陛下请息怒……”

“息什么怒!看似游手好闲的晋阳王心怀不轨,那么看似头脑简单的镇南王呢?没准他也……”

“陛下,谨慎是好的,但也切莫随意质疑。”顾珏清见龙祁世有些偏激了,连忙劝说道,“镇南王兵力雄厚,他若是心怀不轨,就不会安分这么长时间了,再说了,镇南王一直在皇城里,相当于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和什么样的人来往,一查便知。而晋阳王常年呆在封地,不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活动,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图谋都很难说。”

龙祁世多疑敏感,被一个皇叔背叛,便要开始怀疑另一个皇叔,她不得不纠正一下他的思路了。

“陛下若是怀疑镇南王,试探一下不就好了。”卫长琴适时提出了建议,“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削弱镇南王的兵力,陛下想提拔哪个心腹大将,便把镇南王的兵力挪一部分过去,镇南王若忠诚,便不会反对,若有异心,他就不会老实,背地里会有所动作的。”

“微臣附议。”顾珏清接过话,“陛下怀疑谁,先试探试探,不必太快下结论,只要盯紧了,图谋不轨者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朕知道了。你们放心吧,朕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处置大臣,更何况那还是朕的亲人。”

龙祁世顿了顿,道,“朕刚才说,又是生气又是欣慰,气的是皇叔的背叛,欣慰的是,你们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辜负朕的信任,朕平时对你们好,是值得的,你们永远都会为朕排忧解难,对吧?你们敢不敢承诺,你们永远都不会朕作对,只要你们能做到,你们就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他最恨被信任的人所辜负。

所以……他绝不会让皇叔有好下场。

他期盼,左右丞相永远都不会像皇叔这样不识好歹,他们永远都能为他着想,在他面临难题时,坚毅地站在他这边。

他喜欢像他们这样识相的人。

“微臣不敢担保能陪陛下走到何时,人总是要面临生老病死的嘛。”顾珏清说道,“但只要微臣还是这祁国的臣,微臣就是陛下的拥护者。”

“甚好。”龙祁世道,“你放心吧,没人能把你从左相的位置上挤下去。”

顾珏清道:“得陛下信任,乃是微臣之幸。”

的确没有人能把她挤下去,只是她自己不想当了而已。

第365章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的提议对本宫来说,的确是挺有好处,本宫只是觉得有点疑惑,你们帮助本宫,却只要小小的回报……除了要本宫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之外,真的就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吗?”

李湘水的目光紧盯着神墨的脸庞,不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娘娘放心,我们真的只需要这么一个回报就够了,虽然这事对娘娘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以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这一开口便不同凡响,别人的话陛下或许不爱听,您说话,那肯定是管用的。我们晓得贵妃娘娘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所以,这笔交易,一定是要让娘娘获利多些,这样一来,娘娘您才会心甘情愿地帮我们。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从此各自安好。”

“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李湘水唇角勾了勾,“你看起来也像是个挺识趣的人,本宫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信你这一次,同意合作。”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娘娘了。”神墨行了个拱手,“愿我们合作顺利,愿娘娘将来顺风顺水。”皇城以北,有一落霞峰。

从集市到落霞峰的这一段山路,草木杂生,花树生长得也十分凌乱。

而上了山之后,山腰处的景致却会让人眼前豁然一亮,那是一大片如红色锦缎般的山路,一路走去有红色的杜鹃花盛开,绵延着看不到尽头。天际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那片红色之上,微风掠过之时,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

不少老人们会在这山腰处盖木屋,用于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上山来游览的人们时不时会听见鸡叫声,都是在山上的住户养的。

蔡士常是被一阵公鸡打鸣声叫醒的。

他的府邸是在皇城的繁华地段,附近没有能够养鸡鸭的场地,在皇城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是被公鸡打鸣声叫醒的,乍一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久违。

他缓缓睁开了眼皮,入目的竟是十分简陋的、类似于柴房一样的屋子。

这什么地方?!

这肯定不是他家,他家的柴房不长这样,附近更没有养鸡的。

他想站起来走一圈,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

手腕上有手铐,脚脖子上有脚铐,连着大概七八尺的铁链,他可以在原地自由活动,但是他根本走不出几步。

最多可以走到前边的那张桌子倒水喝。

他这是被人绑到什么地方了?!

他似乎睡了很长的时间,脑袋有些晕晕乎乎,此刻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在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喝下了夫人端来的那碗姜茶。

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听见夫人在他耳旁说: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我绝不会害你。

她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大概是给那碗姜茶里下了**,把他弄晕了,然后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出不了门,也就没法判断自己在哪儿。

忽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抬头看向门外。

房门被推开,有饭菜的香味传了进来,来人正是他所熟悉的,他的夫人。

“我就猜你差不多会醒了,给你准备好了饭菜,你两天没有进食,一定很饿了吧?快吃。”

“这是什么地方?你什么意思?”蔡士常的脸色有些阴沉,“为何要把我绑来这里?快点儿给我把铐子打开,我要出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去做……”

“去给晋阳王当走狗吗?”蔡夫人蹲下了身,冷笑一声,“咱们府里都已经发丧了,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你的死讯,陛下亲自下令,按照二品官的待遇举行葬礼,你现在出去可不就是诈尸了?”

蔡士常大惊,“给我办……办葬礼?我这还没死呢发什么丧!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是我自己想怎么干的,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蔡士常这个人了。”

蔡夫人淡淡道,“我救你一命,你要记着这是你欠我的。你现在‘死’,陛下拿不到你犯罪的证据,他也假装不知道你背叛,给了你一个像样的葬礼,全家上下也不至于被你连累,你知道这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吗?你知道那些跟着晋阳王的大臣们,死了之后会怎样?他们会被抄家处斩!全家都遭殃!别说是葬礼了,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你可知足吧你。”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蔡士常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晋阳王的事……陛下也知道?”

“你以为陛下真的糊涂吗?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气,发起狠来都会干些什么,你总想着你的锦绣前程,到底明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左右丞相,你没有给老虎顺毛的本事,你就别想着靠近老虎,顺毛不成反被拍一爪子。”

蔡夫人讥诮一笑,“现在放你出去,你也改变不了什么,陛下他们已经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上了船,去春游的路上了,我们就在这深山老林里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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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要变天了

“啧,要变天了呢。”

顾珏清一身黑色锦衣站在船头处,望着微微阴沉的天幕,总觉得,今日会是个阴雨天。

上午出发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这才不到两个时辰,晴空便黯淡了。

果真应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

风吹海浪,翻腾的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站在船头的顾珏清自然能够感受到一丝凉意。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走近,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顾相,外边的空气如此寒凉,为何不进船舱里去坐着呢?”

顾珏清闻言,转过身冲着来人笑道:“多谢卫相关心,本相只是太久没有体验过航行的感觉了,这风吹海浪的景色,太久违了,想多回味一下子。”

站在船头兜风的感觉其实很不赖,只要能忽略身上那丝冷意,吹风其实是一件很舒坦的事情。

“顾相可以等天气好些了再出来看风景,何必非得挑这变天的时候呢。”卫长琴走到了她的身侧,趁着此刻周围无人走近,他小声说道,“别站在这吹风,赶紧进去,小心着凉了。你若是敢在路上生病,我可没机会照顾到你。”

这话只有他们俩人听得见,话语关切中带着一丝警告。

顾珏清觉得,她要是还不进船舱里去,卫长琴大概要不高兴了。

别看长琴在外人面前优雅又寡言,在她面前偶尔就会化身老妈子,絮絮叨叨,比如总劝着她添衣,总是主动拿汤婆子给她捂手,总是不让她吃凉的,又不让她吃太多辣的……

常常让她生出一种……是家长在操心不省事的孩子那种感觉。

他可以称得上是又当夫君又当爹妈,不是嘱咐这个就是念叨那个。

“行行行,我这就进船舱里去。”顾珏清顺从地转过身,回到船舱内了。

他们的这一艘船,是所有南下的船只里最大的,因为这艘船上承载着帝后、贵妃、王爷等重量级大人物,防守也是最严密的。

船舱里的空间丝毫不输给一个寝殿,龙祁世坐在黄金打造的桌子后边,左侧是皇后,右侧是两位贵妃,李贵妃靠得离他最近。

按理说,李贵妃怀有身孕是可以不必跟着一起出行的,可南下春游体察民情,对皇族来说也算是一种娱乐活动,因此,船只可以慢慢地行驶,不赶着时间,贵妃在船上依旧能够得到十分舒适的休养环境。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像这样皇族宗亲聚集在一起的活动,一年也就一回,这么一出行,皇宫内空了许多,龙祁世并不放心把贵妃搁在皇宫里,怕她闷得慌,又怕自己路上牵肠挂肚,索性就带在身边了。

李贵妃的座椅上铺着厚厚的狐裘,船舱里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休息间,从床到被褥枕头都是最柔软舒适的材料,这待遇不得不让人感慨她如今的风光。

此刻的船舱内,缓慢温吞的丝竹之声在空气中回荡着,乐师们正在中央最宽阔的场地里演奏。

“行了行了,都别弹了。”龙祁世忽然出了声,“每天就是这些个曲子听来听去,你们就没有一点新的东西了吗?有没有朕没听过的曲子?”

他在皇宫里住了多少年,就听了多少年的乐声,虽然他本人并不精通音律,可他听得多了,也能够辨别曲子的优劣,乐师们的演奏,总是那些他所熟悉的旋律,早都听腻了。

偶尔有些没听过的曲子,总觉得也跟之前听过的那些相差不大,无非就是那些调子改来改去,新鲜劲支撑不了几天。

他一贯喜新厌旧,食物也好,歌舞曲子也罢,没有新鲜的东西,就勾不起他的兴致。

“陛下,微臣这里应该有几首您没听过的曲子。”顾珏清适时地站出来,朝着龙祁世拱手鞠了一躬,“微臣收拾行李的时候,带上了箜篌,陛下应该许久没有听到微臣弹箜篌了吧?”

“这个好。”龙祁世笑道,“差点就把顾卿你的才艺给忘了,光记着你的厨艺,怎么就没想起来你还多才多艺呢,把箜篌搬上来,给朕弹一曲吧。”

“遵旨。”

接下来,顾珏清吩咐下人把箜篌带上来,在众多人的注视之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琴弦。

刚来这个世上的那会儿,她还不熟悉这个乐器,后来在卫长琴的补课之下,她已经能顺溜地弹不少曲子出来了,就是为了应付皇帝哪天想起来点她的名,她能够好好地表现一番。

手指不断拨出清脆的旋律,时而如青峦间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时而又似夏夜湖面上掠过的清风那样,令人身心舒畅。

《青花瓷》的旋律,她是百听不腻的。

众人似乎也听得格外认真,就连一向挑剔的龙祁世都耐着性子细细地品味起来。

顾珏清快速地拨动着琴弦,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聆听旋律时,她忽然假装手指一滑,在事先做过手脚的琴弦上面割了一下,指腹上瞬间割开了一个口子,有血液溢了出来……

第387章 果然有迷药

她弹出来的颤音太明显,别说是懂音律的,就算是不懂的都觉得听起来突兀,顾珏清便停了手。

乐声戛然而止。

“陛下恕罪。”顾珏清抬起了受伤的手指,望着指尖冒出来的鲜血,微微蹙眉,“微臣的这把箜篌,大概是琴弦老化了,没仔细检查,一不留神还割伤了手,真是让陛下和诸位见笑了。”

“没什么好见笑的,处理伤势要紧。”龙祁世朝她说道,“你这手受伤了,也不适合弹奏,就不必勉强自己弹了,神墨,你去给顾相上药包扎一下。”

神墨身为随行大夫,却不是王公大臣,座位便安排在了角落里,此刻听着龙祁世点名,起身恭谨道:“是。”

“那微臣就先回避了,处理完伤势便回来。”

龙祁世摆了摆手,“去吧。”

顾珏清与神墨离开了船舱,出门左拐,走向了大船尽头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厨子们正在准备点心,站在外边一眼看过去,灶台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

茶水点心这一块,是晋阳王负责的,厨房里的这些人手,少说也有大半是晋阳王安排的人。

“哟,顾大人。”一名中年厨子眼见着顾珏清进来,冲着他哈腰笑道,“大人需要些什么?”

顾珏清心里明白,这人脸上虽然挂着谄媚,心里肯定是对她起了戒备。

“本相不是来吃东西的。”顾珏清随意地说道,“本相的手受了伤,需要清洗,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话时,她的目光望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嘶’了一声,仿佛是觉得痛,转头跟神墨搭着话,“你说你的止痛药见效很快,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大人还怕草民忽悠您吗?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得赶紧把这伤口洗洗干净。”

厨子看了一眼顾珏清手指上的血迹,嘴里关心道:“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水缸就在这里,您赶紧处理一下……小的也帮不上什么忙,王爷吩咐我们要尽快做好点心端过去呢。”

“你当然帮不上忙了,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顾珏清说着,在水缸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

神墨拿勺子给她打了水,让她清洗伤口。

厨子此刻已经打消了疑虑,专注地忙着做点心,他也并不打算在顾相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表情自然是坦荡的。

而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墨把一小块香料投放到了灶台下的火里。

那香料有催眠的作用,但是他把投放的分量控制得恰到好处——让人闻了之后特别犯困,但并不会致使人昏迷,顶多就是打瞌睡、分散注意力。

要是把人给弄昏迷过去,反而打草惊蛇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厨房内的几个厨子便有些犯困,但由于晋阳王交代了任务,他们可不敢睡,依旧要继续做着手里的事,他们也并不为此感到疑虑,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又或者是在厨房里忙活久了感到疲惫。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很涣散,手上的动作却都没停下来,也并不把自己犯困的想法说出来,一边犯困又一边坚定地捏着点心的形状。

就快做好了,坚持完就可以去睡觉了。

顾珏清趁着他们警惕性降低,趁着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捞了一盘点心,递给神墨。

这几个厨子的精神力已经被催眠香弄得有些迷糊,他们虽然是醒着的,但肯定已经算不清自己究竟做了多少盘点心,少个一两盘绝对发现不了。

神墨把点心连带着碟子都藏在身上了,而顾珏清也早已经把伤口清洗干净,神墨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和纱布,帮顾珏清处理伤口。

厨子不经意地转过身,就看见顾珏清拧着眉头,跟神墨说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你不是说这药很管用吗?怎么抹上来这么疼,嘶……”

“顾大人,您就相信我吧,忍一会儿就好了。”

厨子见此,心里腹诽一句这些当大官的就是矫情,细皮嫩肉的受点伤就喊。

上完药之后,两人就不再逗留,很快离开了厨房。

“顾大人,虽然上了药,但是草民觉得还是再稍微包扎一下更好,草民那里就有纱布。”

“那行吧,本相就跟你去一趟。”

这大船之上耳目众多,两人在外说话总是带着客套与疏离。

神墨作为皇帝最信赖的大夫,这大船上给他专门配了个小间,而皇帝出行不可能只带一个大夫,由于大船上空间有限,其他几名御医们只能挤在一个小间睡。

单独一间的好处就是,干什么事都不用让人看见。

二人进了小间里,神墨便把顾珏清偷来的糕点全拿出来,立即进行检验。

在糕点上面下药,通常是不会等做完了再下到表层上,而是会在点心成型之前,直接下在材料里,比如在揉面的时候动手,更加均匀。

神墨迅速检查完糕点,得出了结论

“果然有迷药。”他说道,“迷药的药量不是很重,不会让人昏死过去,但能够起到限制力气的作用,中药者会觉得浑身乏力,如果是习武之人,大概连提刀都困难了。”

“就知道那老家伙会来这么一出,还真以为皇帝陛下信任他了。”顾珏清嗤笑了一声,随即说道,“别耽误时间,赶紧的弄解药。”

第388章 暗潮涌动

“晋阳王用的这个迷药难不倒我的,你就放心吧。”神墨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说道,“不过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来弄解药,你得先回宴席上去,众人都以为你只是出来处理一下伤势的,你这伤口又不严重,不能缺席太长时间,否则晋阳王那个老狐狸难免会生出怀疑来。”

“我知道,我马上就回去。”顾珏清站起了身,“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够你配出解药吗?”

“足够了。”神墨道,“你尽量拖延着时间,别让晋阳王的点心太早端出去。”

“放心吧。”顾珏清笑了笑,“我有打发时间最好的娱乐方式。”

顾珏清回到了宴席上,才坐下来就收到了龙祁世的慰问。

“顾卿,伤口不严重吧?”

“一点儿小伤而已,两三日应该就能好了,多谢陛下关心。”

“那就好……神墨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呀,可能是有些晕船,方才给微臣包扎伤口的时候,总是在干呕,之后又闹起了肚子,虽然身为大夫,他也总有不能克制的毛病,微臣看他脸色不太好,便跟他说,让他歇一会儿,反正这会儿也没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

“原来如此。”龙祁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仿佛不太在意。

在座的都是王公大臣,一个随行大夫晕船,并不值得任何人去关注,众人依旧吃喝谈笑。

“顾卿的手受伤了,朕听不到好听的乐声,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了。”龙祁世悠悠说道,“歌舞都看得太多了,那些舞姬也跳不出什么新花样,实在没意思,你们有没有好的点子,打发在行驶过程中的无聊时光。”

“陛下若是觉得闷,不如玩游戏。”顾珏清提议道,“陛下难道忘了,清乐园里有那么多游戏,您去的次数也不少了,应该记得游戏规则。”

“你这话倒是提醒朕了!”龙祁世笑了笑,随即说道,“可是……玩那些游戏都需要道具,朕临出发的时候没想起来,那些木牌啊棋子的,一副都没带出来。”

“陛下没带,微臣带了。”顾珏清道,“这南下春游可不是三五天就能结束的,呆在船上的时间也不短,微臣早就考虑到陛下可能会觉得闷,临出发前两天便准备好了给陛下解闷用的东西,那些玩游戏用的木牌和棋子,微臣至少带了十来副,因为人多的缘故,道具自然也得多准备一些,让大家都有得玩。”

“你果然是办事最周到的一个。”龙祁世夸赞道,“那就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想玩的去你那里领。”

顾珏清正准备接过话,便有一名老臣开口道:“陛下啊,玩那些游戏,与赌钱并没有什么两样,顾相带这些东西来让大家都玩,那可不就相当于聚众赌钱了?这么多王公贵胄聚在一起赌钱的事若传出去,多不好听?高雅之人是不应该和‘赌’沾上关系的。”

龙祁世听得直翻白眼,“你是不是觉得朕糊涂了?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赌钱了?”

“可那些游戏……不就是赌场里玩的吗?”

“高大人似乎没有读懂陛下的意思。”静默了许久的卫长琴忽然出声,“陛下玩这些,只是为了消遣时间,不需要与金钱挂钩,虽然这些游戏来源于清乐园里的吉祥赌场,但没有哪条规定说私底下玩的时候一定要压上赌注,玩还是照常玩,无论输赢都不要紧,赢的人不拿钱,输的人也不掏钱出去,不会有人因此而损失。”

“这样……”那老臣顿时无话可说,朝着龙祁世道,“老臣愚钝了,请陛下不要见怪。”

龙祁世懒得跟他这样的迂腐文人计较,看向顾珏清,“顾卿,你可以去把那些东西拿上来了,朕也有一段时间没玩了,还真是挺怀念。”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晋阳王,“皇叔常年不在皇城,回来的这些天只知道搜罗美食,想必是没有发现皇城里近期风靡的赌场玩法吧?”

晋阳王回答道:“陛下说对了,我还真没见识……”

“那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你跟朕一桌。”龙祁世看起来颇有兴致,“朕不介意你是新手,反正不管输赢都不牵扯利益,全当是找乐子了,皇叔有兴趣吧?”

看着龙祁世那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晋阳王当然不能说扫兴的话,便附和道:“陛下邀请,我自然是很有兴趣的,只希望陛下别笑话我愚钝。”

“肯定不笑话你!”龙祁世说着,又转头把镇南王招过来。

叫这两个皇叔来陪他玩,第一是为了彰显他对叔叔们的亲近,第二嘛,这两人都不太会玩,他肯定赢得多,面子上也光彩,总不能都找最聪明的来跟他玩。

顾珏清让人把游戏用的东西都拿上来之后,龙祁世也把她叫了过来,参与自己的这一桌。

偌大的船舱里,一片谈笑声,夹杂着木牌与棋子的碰撞声,仿佛集市般热闹。

晋阳王原本没什么兴趣,可桌上的其他三人仿佛都很有兴趣,他若是心不在焉,反倒显得不合群,无奈之下,只能先陪他们玩一会儿。

眼见着天快黑了,皇帝很快就会传晚膳,他的饭后甜点也就能端上来了。

第369章 谋逆(上)

他们这桌玩的是纸牌游戏,晋阳王作为从未接触过纸牌游戏的新人,听过游戏规则之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玩了好几局之后,似乎渐渐熟练了。

可他赢少输多,时常把不该扔的牌给扔了出去,给人一副不精明的模样。

顾珏清心想着他大概是装的,在计划还未得逞之前,他八成会把装傻充愣进行到最后一刻。

他大概在期待着早点儿入夜,等着那些被他加了料的点心端上来时,看着大家都吃进嘴里去,到了那个时刻,他就该原形毕现了吧?

可他也不会主动提醒皇帝‘该传膳了’,纵然他心里迫切地想看到皇帝被他制住,他的神色却没有泄露出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波澜,仿佛他的注意力全都投放在纸牌游戏上。

越是到最后的时刻,他越是有耐心。

眼见着半个时辰就快过去了,顾珏清的余光瞥见了一道蓝色的身影进入船舱,正是神墨。

她侧对着船舱口,这个座位能够让她用余光观察着进出的人,神墨回来,就代表制作解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在场众人当中,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晋阳王阵营的,点心是人人都有份的,顾珏清心想,晋阳王自己的人八成是随身携带解药的,或者提前服用,可以不受到药的影响。

接下来……

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顾珏清随手扔了一张纸牌,问龙祁世道:“陛下,您饿不饿?鸡翅包饭早已准备好了,等您吩咐一声就立刻烤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炉了,这东西一定要现烤现吃,趁热才好吃,您不说,微臣就不提前吩咐下人们烤了。”

“那你现在可以吩咐了。”龙祁世道,“朕还真觉得有点儿饿了。”

“是,微臣这就吩咐下去。”顾珏清说着,便起身离开。

龙祁世转头看向晋阳王,“皇叔,饭后甜点是你负责的,可朕现在就觉得饿,顾卿准备的美食,一时半刻也端不上来,先把你的点心端上来罢。”

晋阳王就等着他下这个命令,此刻正中下怀,面上依旧没有显露出喜悦的情绪,只是应了一声是。

接下来,精致的点心被一盘一盘端上了桌。

“卖相这么好看,可真让人有食欲。”龙祁世说话时,看见顾珏清回来了,笑道,“顾卿来得正好,尝尝皇叔准备的点心跟你的手艺比起来如何。”

“王爷也是个美食家,他所准备的自然不会差。”顾珏清坐下来时,把手里拎着的茶放上了桌,“刚才抽空去给陛下泡了一壶桂花茶,陛下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吗?微臣临行前也特意给您准备了。”

刚才去厨房吩咐下人们烤鸡翅时,作为接应人员的顾桃紫交给了她一**药,是神墨在进船舱之前,悄悄塞给顾桃紫的解药。

她把药掺在了桂花茶里。

“没错,朕就是喜欢这个香味。”龙祁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点心配着茶一起吃下肚里去了。

顾珏清也伸手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不需要看晋阳王的表情,都能够猜测到他此刻的心情是何等雀跃。

“唔,这糕点的味道确实不错,松软香甜而不腻。”顾珏清边吃着边夸赞,“陛下,这可不比微臣的手艺差呢,晋阳王果真是个很懂吃的人。”

“那是自然的。”龙祁世吃得津津有味,“皇叔与朕,是志同道合之人,能得到他认可的食物,自然也能够得到朕的认可。”

一桌子的人都在吃点心,镇南王自然不例外,也伸手拿了吃了。

晋阳王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

到了饭点,众人的腹中自然会有饥饿感,顾相的鸡翅还没上来,先拿点心垫肚子,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更何况皇帝与顾相都夸好吃,这无疑是引起了其他人的食欲,众人纷纷品尝了起来。

“确实不错……”

“好吃。”

随着夸奖声越来越多,品尝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也就几个不爱甜点的不去碰,上了年纪的也不爱甜食,这几个人不吃,对于晋阳王而言并不影响到他的计划。

因为他亲眼看到,皇帝与镇南王、左右丞相、以及皇帝平日里信任的几个武将都吃下了他准备的点心。

个别文官或者老臣会不会中招,他不在意。

这一刻,他总算不用拼命掩饰自己的情绪,唇角已经轻轻勾了起来。

人群之中,有一名武官想要起身去解手,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虚浮,整个人似乎有些……精神不振。

他一下子又坐回了椅子上。

旁边的人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问了一声,“怎么了?”

“奇怪了。”那名武官说道,“突然觉得自己使不上劲了……”

练武之人对于四肢的感官敏锐,这种突然使不上劲的现象,可不是好事。

他试着运功,却突然发觉到自己的内力在缓缓流失,他的武功竟然派不上用场?体内的力量似乎被束缚,无法释放出来。

这可不是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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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谋逆(中)

“使不上劲?”搭话的人愣了愣,“好端端的,为何会使不上劲呢?”

“我也觉得奇怪。”那武官说着,有些不死心地又站了起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却依旧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发虚。

他试着强行运转功力,想要把胸口中被束缚着的那股力道提上来,而强行运功的结果就是……眼前一片眩晕,他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身旁的大臣好心扶了一把,“小心。”

而他这么一扶,也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力!

按照正常的力气,他是可以轻易地扶稳一个人的,而不是像此刻这样,去扶旁人时,自己的双手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朝后倒在了椅子上。

幸好不是摔在地上……否则就显得狼狈不堪了。

这下子,他们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人使不上劲也就罢了,两个人都使不上劲……

不,不是两个。

周围也有同样的情况在发生——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我怎么使不上劲了……”

“我也是,我体格一向健壮,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好,是酒菜有问题!”

大规模中招的情况下,自然很快就会有人发现问题出在入口的食物里。

这么多使不上进的人,做过的同一件事情,就是吃东西。

不过,也有些人没中招,对于众人的反应感到疑惑。

“你们这是怎么了?酒菜有什么问题?我怎么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们都说使不上劲,可我明明也吃了桌上的东西,力气还在啊。”

偌大的船舱,一时有些喧闹。

“酒都是陛下带来的,不会出问题,餐前的小菜是顾相准备的,也并没有问题。”一道清冷的声音道出了一个事实,“有问题的,是晋阳王准备的糕点,在吃下糕点之前,没有人出现过异常情况。”

说话之人正是卫长琴,此刻他的手中捏着半块糕点,正说明了有一半被他吃下去了。

他看向了不远处晋阳王的背影,“王爷,您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顾珏清扔下手里的糕点,冷眼看晋阳王,“王爷,你算计我们?算计陛下?”

“皇叔。”龙祁世此时竟没有暴怒,而是以失望又充满冷然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男子,“作为朕的亲人,为什么干出这种事情?”

“为什么?陛下您竟然问我为什么。”晋阳王站起了身,头一回居高临下地望着龙祁世,“从你登基的那一天,到今日,你做过多少荒唐可笑的事情,你自己算过吗?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一个好的国君?你知道多少大臣在背地里埋怨你?他们对你俯首称臣,不是因为他们钦佩你,而是因为他们畏惧你的任性和残酷,你做事全凭喜好,从不考虑后果,做皇帝做到你这个份上,实在是太滑稽了。”

“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了?”龙祁世冷笑,“朕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说你富有正义之心?皇叔啊皇叔,你做个清闲王爷享福有什么不好?非要效仿一些乱臣贼子,朕平时再怎么任性残酷,也轮不到你来处置,来人!”

“陛下别喊了,你带来的侍卫里也有一部分是我的人,就在刚才我们玩牌局的时候,我的人已经悄悄对你的人动手了,把你的人解决并进行替代,你现在出去看一圈,会发现许多陌生的脸孔,他们并不会听你的号令。”晋阳王冷冷道,“他们只会听从我一人的吩咐。”

“看来皇叔是筹谋了很久了。”龙祁世气消了,“宫廷侍卫里面都能被你插那么多人进来,你是想篡位?”

“陛下误会了,并不是我设法把人安插在侍卫里,而是有一部分侍卫自愿投靠我,他们大概认为您不值得效忠吧。”

宫里的侍卫是分成队的,大大小小的队长也有十几个,出一两个队的叛徒,倒也不足为奇,八成是被平日里来往比较密切的大臣给拉拢到晋阳王那儿的。

龙祁世心想,这一回,还真是能给他发掘到不少的叛徒。

侍卫里也多得是不检点的,与大臣结党营私谋逆犯上,这些人真是全都该死。

他当着晋阳王的面吃了点心,晋阳王此刻自然以为他也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可他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力气,他就知道顾珏清给他泡的那壶花茶里,掺了解药。

他仍旧要继续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冲着周围的大臣们怒声道:“你们还有谁投靠了他?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没有中药的,把晋阳王给朕拿下,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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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谋逆(下)

“陛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劝您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龙祁世听到右侧传来一道叹息声,转头望去,开口的人正是工部尚书。

此刻,那人站得笔直,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叔侄一场,只要陛下您好好配合,微臣相信,王爷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混账东西。”龙祁世冲他骂道,“你知道为虎作伥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工部尚书回嘴道:“微臣当然知道怎么写。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站在您这一边,您不就像是一只恶虎吗?”

“张大人,你这实在是大逆不道啊!”不远处,年过半百的大学士说道,“陛下再怎么不对,那也是先帝选中的天子,陛下不曾苛刻过你,你却这样吃里扒外,嘴上念叨着大是大非,真正反叛的原因还不是为了满足私欲?你定是收了晋阳王的好处……”

“愚忠的老家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工部尚书瞪了大学士一眼,“对陛下不满的,何止我一人?若只有我一人,你可以说我大逆不道,可如果许多人拥有和我一样的看法,那陛下本人是不是该反省反省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了?”

“张大人所言甚是。”对面的座位上又有一人站了起来,“陛下的荒唐行径不是一朝一夕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陛下贪图玩乐,声色犬马,祁国并不需要这样游手好闲的君王。”

“可不是吗?”旁边的人继续附和,“亲小人、远贤臣,身为一国之君,我行我素,总是不愿听取大臣们的建议,谁与他意见不合,前途就算是毁了,这辈子再也别想得到他的赏识,哪怕满腹经纶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才子,都比不上一个嘴脸谄媚满口奉承话的奸臣。”

“林大人口中满腹经纶的才子,说的是你自己吗?”顾珏清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话,“嘴脸谄媚满口奉承话的奸臣,说的是本相?”

“满腹经纶的才子,朝堂上可不少。我并不是用来指我自己。”说话的大臣冷冷地望着顾珏清。

他是亲眼看见顾珏清吃下点心的,只觉得顾珏清此刻没有教训他的能耐,便毫不犹豫地开始抨击,“满朝文武,还有谁能比顾大人你更会说奉承话?在陛下面前一副趋炎附势的狗腿样,在我们这些比你官职低的人面前,鼻孔朝天,那叫一个神气,可惜……从今以后顾大人您就神气不了了。”

“本相狗腿?那你如今站在晋阳王那一派又算个什么说法?你难道不是晋阳王的狗腿子?”顾珏清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本相再怎么狗腿,也不算是违背国之律法,而你这个狗腿,头上顶着乱臣贼子这四个字,你觉得很风光?你没有资格来嘲笑本相,你这叫半斤笑八两,你是半斤废铁,本相是八两黄金。”

“你!”那人被顾珏清说得吹胡子瞪眼。

这姓顾的都快倒大霉了,还有心思在这里耍嘴皮子?

“顾相还真是个妙人,落魄了还有心思跟人斗嘴呢。”晋阳王望着顾珏清,冷然一笑,“你就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一下?如今陛下可保不住你了,你应该考虑考虑,说服本王饶过你,你不是最擅长讨好奉承?”

“王爷明摆着就不想放过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即使说一大堆奉承话,该来的恐怕还是躲不掉,既然如此,还不如给自己留些风骨。”顾珏清淡淡道,“王爷不妨说说,您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皇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静默了许久的镇南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思考良久,吐出了一句话,“虽然有时候我也觉得陛下过分,可毕竟是自家人,作为他的亲叔叔,他对我们并不刻薄,其他人可以恨他,但我们有什么理由怨恨他?你是嫌他给你的封地太小,还是每年给你的赏赐太少?”

镇南王可谓纠结得很。

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亲侄子,跟他的关系都不算差,他向来一根筋,在军营里混久了,脑子里没那么多阴谋诡计,突然面临自家人掐架的事,就算有刀在手里,他都砍不动人。

龙祁世瞥了一眼镇南王,“皇叔,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知足。”

危难时刻,更容易看透人心。

镇南王果然不是谋反的材料。

“你说错了,我并没有怨恨陛下。”晋阳王面无表情道,“我们的确血脉相连,可这并不代表我得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河山落在一个庸主的手里,祁国需要一个勤勉并且明事理的君王,陛下不符合,那就该换一个人坐龙椅。”

“所以你就要夺权?”龙祁世冷笑。

“我不是为自己夺。”晋阳王道,“身为皇叔,没有继承权,我自然不会强行扭转这一点,我也并不想谋朝篡位,只是想推举一位更好的君主,新君是您的血脉,您不能说我谋逆。”

第372章 落井下石

“新君是陛下的血脉?”顾珏清对于晋阳王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但此刻依旧要故作惊讶道,“王爷费尽周章地算计我们,是要扶持大皇子登基?原来您也怕百姓的流言蜚语,不敢自己取而代之,这才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来,当你的傀儡?那么王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给你自己谋划了一个什么样的职位?”

不等晋阳王开口回答,卫长琴便接过了话,“大概是摄政王吧?摄政王是除了皇帝之外权力地位最高的,若帝王年少,摄政王的实权甚至可以高于皇帝,王爷的算盘打得还挺好。”

顾珏清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确实是好方法,这样一来,外界就不会传言王爷你篡位了,毕竟你没坐上那把龙椅。大皇子对你来说,是流言蜚语的挡箭牌,他尚且年幼,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两位相爷,本王十分欣赏你们的头脑,可对于你们的揣测,本王是不承认的。”晋阳王被拆穿了心事,脸色上也看不出多大的波澜,只是淡淡说道,“你们说我野心大也好,说我卑鄙也罢,投靠我的人并不会因为你们的话就改变心意,即使你们的嘴皮子再利索,你们也阻止不了本王想做的事情。”

晋阳王说着,吩咐旁边的下人去准备笔墨纸砚,而后看向了龙祁世,“陛下,你无心政务,那就别赖在这把龙椅上了,只要你立下传位诏书,传位大皇子,对外宣称自己得了重病无法治理祁国,皇叔跟你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不是很喜欢吃喝玩乐吗?以后的日子,就让你尽情地去玩乐,你不用再为政务操心了,你的长子继承你的江山,你总该甘心了吧?”

龙祁世望着他,目光森凉,“如果朕不配合呢?皇叔你想怎样?”

“如果陛下不愿意配合……”晋阳王顿了顿,道,“我自然能有办法让陛下配合的,陛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弱点吧?您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您希望他能够平安降临吗?”

话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贵妃。

从他和皇帝撕破脸到现在,李贵妃都一言不发,大概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这种局势轮不到她一个女流之辈来插手,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无用。

卫贵妃同样无言,脸色难看得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眉宇间不比李贵妃冷静,想必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而担心。

晋阳王的视线落在李贵妃的腹部上,笑了笑,“陛下,如果您真要那么倔强,我可就不敢保证贵妃娘娘能够平安。”

“你在威胁朕?!”

“不不不,这绝不是威胁,陛下您听我把话说完,我与贵妃娘娘无怨无仇,自然是没理由害她的,可我拦不住皇后娘娘。”晋阳王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对贵妃娘娘的恨意,陛下应该能够自行想象,也许,皇后娘娘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拿把刀来劈了贵妃,她们之间的恩怨,我也是不好干涉的,可要是陛下愿意立传位诏书,我就一定会多管闲事,尽力劝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贵妃。”

“皇后呢?”龙祁世冷声道,“叫她过来!”

皇后一开始也是在船舱内的,而就在他们玩纸牌游戏的期间,皇后以大皇子头晕为理由,带着大皇子离开,去专属她的小间里休息了。

“皇后娘娘大概是怕这船舱里回头要发生什么血腥的事儿,便带着大皇子回避了,毕竟大皇子还年少,不该让他见血,省得吓唬了他。”

二人说话期间,下人已经拿来了下圣旨用的布帛和笔墨。

晋阳王把东西递到了桌上,推到了龙祁世的面前。

龙祁世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随即抬起头扫了一圈,“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被他给唬住了?都不愿意站出来替朕说说话吗?也罢,朕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们明哲保身的心情,朕现在就想问一句,你们对朕究竟有多少不满?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希望朕退位让贤?”

“陛下,不是老臣不想帮你,老臣这一把老骨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无能为力了。”

“陛下,微臣如今连刀都提不起来,微臣也是有心无力。”

“陛下,晋阳王早有预谋,到了这一刻,您大概真的无力反抗,不如就听了他的,他不敢对您下杀手的,您总得活着回到皇宫里,他才不会背负弑君的罪名,您要是想少受些苦,干脆就服服软吧……”

不想与晋阳王站在一派的臣子们唉声叹气,而入了晋阳王阵营的大臣们,说话一个比一个更不客气。

“早就受够了你这昏君,大皇子有王爷扶持,必然不会步了你的后尘。”

“祁国开国数百年来,几乎代代都是明君,到了你这一代,不禁让人感慨,先帝当初究竟是有多眼拙,选了你这样不思进取的继承人。”

“多说无益,你还是快点立下传位诏书!”

“……”

龙祁世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些落井下石的嘴脸。

第373章 鸡翅里的解药

“陛下考虑得如何了?”晋阳王的语气不冷不热,“您还拿不定主意吗?”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船舱外边响起了清脆的女子声音,“陛下,鸡翅烤好了。”

来人是顾桃紫。

她像是不知道这船舱内剑拔弩张的场面,脸色如常地带着好几个下人来了,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个鸡翅。

她正要走进来,船舱口的侍卫却亮出了刀挡在她的面前,让她迈出去却没落下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有些不解地望着阻拦她的人,脸上流露出畏怯之色。

这些侍卫都是被晋阳王收买过的人,此刻船舱内的气氛正僵硬着,没有晋阳王的允许,他们自然不会放闲杂人等入内。

“别拿刀吓唬人家姑娘,人家只不过是来送饭的。”顾珏清开口道,“王爷似乎也没吃多少东西,难道就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吗?你看这鸡翅都送到门口了,不吃可就浪费了。”

“身处困境还想着吃鸡翅,本王可真是佩服顾相这份冷静。”晋阳王冷哼了一声,不想与顾珏清耍嘴皮子,转头继续逼问龙祁世,“陛下,皇叔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传位诏书你到底写还是不写?”

“朕可以写。”龙祁世冷声道,“让门外的人把鸡翅端进来,朕不喜欢饿着肚子跟人说话。”

“陛下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吃个鸡翅能浪费多少时间?你都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片刻的时间都等不起了吗?”

“行。”晋阳王听得笑了,“如果吃完鸡翅之后,陛下您还要继续跟我浪费时间,那可就别怪我不念及叔侄情分。”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门外的人,“你们把鸡翅都端进来!”

顾桃紫等人端着鸡翅进来了,把鸡翅搁在了龙祁世面前的桌子上。

龙祁世在晋阳王的注视之下,拿了个鸡翅递给身旁的镇南王,“皇叔,尝尝吧。”

镇南王伸手扶额头,“难得陛下你能这么冷静,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吃东西……”

这鸡翅包饭闻着香,可他没那个心情去享受美食。

龙祁世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龙祁世原本的性格,应该是暴跳如雷,脸色铁青地对着晋阳王破口大骂才对。

“皇叔,被逼着传位的是朕,又不是你,你怎么表现得比朕还焦虑呢?”

“这状况让我接受不了。明明是自家人,却要走到这一步……”

镇南王心想着,晋阳王得手之后,究竟会不会放过陛下?

一个看似温良无害的人,竟然能够拉拢这么多大臣一起反,在今天之前从未露出过锋芒,可见其野心有多大。

野心这样大的人,恐怕连自己这个兄弟也容不下。

“皇叔,虽然你大多时间都待在军营里,很少参与朝政,可你也应该明白,皇族子弟中,多得是看重权力大于亲情的人,你再怎么不愿意接受,这也是事实。”龙祁世把鸡翅递到了他的面前,“反正你现在中了迷药,什么事都做不了,你剩下的力气除了拿来吃饭,还能做什么?别纠结太多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镇南王本来没心情吃东西,可经过龙祁世这么一劝说,他发现对方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此刻所拥有的力气,也就只够拿来吃饭,连把刀都拎不起来,更何况他如今摸不准晋阳王是个什么心思,会不会连自家兄弟也给灭了,吃了这一顿,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吃呢?

这么一想,镇南王便接过了龙祁世递来的鸡翅,大口地咬下。

由于心情不爽,他咬得也很用力,一边吃还一边瞪着晋阳王。

晋阳王如今并不想理会他,注意力只放在龙祁世的身上。

他倒要看看,龙祁世要拖多久才肯动笔。

镇南王的心情原本还挺悲愤,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吃鸡翅的过程中,他的体力竟然在慢慢恢复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晋阳王在糕点里下了药,才会导致食用过糕点的人失了体力,既然是要谋逆,药的时效一定不会短,没几个时辰是别想解脱的。

所以,不是晋阳王下的药失去了时效,而是……

镇南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鸡翅。

一定是鸡翅,这段时间里他只吃了甜点和鸡翅,吃了鸡翅之后他才开始逐渐恢复体力,再回想起陛下刚才劝他吃鸡翅时的神情……

那么不急不躁。

起初还觉得陛下可能是绝望到了极点,不发火是因为他整个人已经颓废了。

然而事实却是:晋阳王被陛下给骗了。

晋阳王自以为掌握了全局,殊不知,解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送进了船舱里。

为何鸡翅里面有解药,是因为陛下早就已经洞悉了他的阴谋。

连他要下迷药的事情都知道,难道从春游开始,陛下就已经在给他设圈套了吗?

镇南王有些没回过神。

他虽然很少参与朝政,讨厌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傻,有些事情稍微一想,就能够推测出前因后果了。

陛下肯定没中迷药,是保留了力气的。

而鸡翅是顾相准备的,这么看来的话,顾相跟陛下应该是提前商量好的,八成也没中迷药。

左右丞相一向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由此可推断,卫相也没有中招,还保留了实力。

此时此刻,皇帝这边的人,至少有四个是体力尚在的。

镇南王把自己也算进了皇帝的阵营,他此时觉得庆幸,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对亲情的失望,刚好博取了皇帝的信任。

至少在皇帝眼里,他是个重感情的人,皇帝才会把含有解药的鸡翅塞给他。

这是一种暗示。

镇南王看了一眼龙祁世,龙祁世正低着头吃鸡翅,并不看他。

镇南王灵机一动,回想起之前那几个明确表明了立场的武将。

虽然皇帝平日里的作风让人看不惯,但也并不妨碍有些忠良对他效忠,以及一些娘娘们的家属,是毫无疑问得站在皇帝这边的。

镇南王忽然站起身来,抓了一把鸡翅,“这么多鸡翅应该大家分着吃。”

说着,他便径自走向了不远处那几个平时跟他有交情的武将那里,把鸡翅分给他们,“都别丧气了,先吃饱再说吧,有没有下一顿都不知道呢,何必亏待自己的肚子呢。”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自然就不会犹豫,接过就吃。

他这话倒像是给出了吃鸡翅的理由,让晋阳王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会除掉你们?那你们吃了这顿没下顿?”

“谁知道会不会。”镇南王冷冷地回了一句,“难不成我得指望你对我有手足之情吗?你没听见陛下刚才说,某些人重视权力大于亲情,在这样的人面前,还是少抱些幻想比较好。”

晋阳王蹙了蹙眉,不等他开口,龙祁世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好了,朕也应该动笔了。”

这句话立刻就把晋阳王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陛下总算是想通了,不再拖延时间了吗?”晋阳王眼见着他拿起了笔,沾了沾墨水,视线便随着毛笔的笔尖游移。

他刚好背对着镇南王,也就不可能看见镇南王对那几个吃鸡翅的武将给予了眼神暗示。

龙祁世在黄色的绢布上缓缓落笔——

晋阳王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晋阳王见此,脸色一沉,“你写的什么东西!”

龙祁世看也不看他,继续动笔书写——

以下同伙皆除以绞刑:工部……

晋阳王看不下去,低喝了一声“你耍我”伸手便要去袭击龙祁世。

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龙祁世,就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截住了。

“王爷,你别打断陛下写圣旨嘛,多无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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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不轨之人靠近他时,她霸气宣布主权,这是她的男人!

第374章 你算计我

晋阳王望着阻止自己的那只手,目光中浮现错愕之色。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珏清。

他能够感受到,顾珏清的手腕很有力,中了迷药的人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道的。

怎么会……

他明明亲眼看见顾珏清吃下了他准备的甜点。

“很意外吧?”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此刻,王爷的心里一定是百般疑惑,我明明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中招的,可我竟然体力尚在,您不妨试着用您那聪明的脑袋来想想原因。”

晋阳王迅速后退了一步,与顾珏清拉开了距离。

不管顾珏清是出于什么原因保留了力气,他都不能靠近顾珏清,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手。

出生在帝王家的男儿从小习武,不管头脑是否精明,至少武力都是具备的,可他即使武艺不错,在不了解顾珏清实力的情况下,不能贸然上前。

从来没有和顾珏清交手过,但他从旁人嘴里听说,左右丞相都是文武双全的,上任以来也经过几回刺杀,到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可见武功多好。

“王爷有没有兴趣跟本相切磋一下?”顾珏清冷笑了一声,在无数惊讶的目光之下,逼向了晋阳王。

船舱口的侍卫们反应倒也够快,眼见着顾珏清出手,也纷纷拔剑相助晋阳王。

顾相保留了力气又怎样?他就一个人,哪能干得过这么多人?

这是许多人的想法,就连晋阳王也是这般想的。

他认为,单凭顾珏清一人,绝不可能扭转乾坤。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尺之外的镇南王连同几个武将竟然一起冲了上来,对着他身边的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出狠招。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领头人物,动起手来,普通的侍卫们压根就招架不住,片刻的时间就倒下了一大半。

“来人!快来人!”晋阳王退到了船舱外,大声喊叫,听到动静的侍卫们闻声赶来支援。

“把那几个人都给我拿下。”他朝着侍卫们冷声吩咐道,“是死是活都不要紧,只要不伤到皇帝,其他人的安危用不着管!”

他此刻在气头上,就想看里边那几个反抗的人血溅当场,好让他出一口气。

他本以为计划会顺利,哪知道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那些人明明都吃了他准备的糕点。

亲眼看着他们吃下的时候,他心中自然喜悦,但喜悦的同时,也对这计划的顺利产生了一丝的不确信。

他竟然真的就没有任何阻碍地迈向了成功?

许多人在走上成功道路的时候,都会产生那么一丝的不确信,这意味着他们会拥有更加明亮的前途,也许会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去思考别的事情。

然而这一刻,他从成功的喜悦当中走出来了。

不只是顾珏清、镇南王和那几个武将没事,就连卫长琴和那个随行大夫,还有那几个送鸡翅来的下人们,个个都活蹦乱跳地与侍卫们打了起来。

不懂武功的文官们吓得全躲到了角落里去,静静地观看着打斗,情绪都是紧绷着的,生怕自己不慎遭殃,毕竟刀剑无眼。

晋阳王的脸色黑如锅底。

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龙祁世洞悉了他的阴谋,早早地做了准备。

“龙祁世,你算计我?!”晋阳王的视线穿过了刀光剑影的空隙,直射向龙祁世。

龙祁世早就已经落下了笔,写好了一封降罪的圣旨。

他抬眸迎视晋阳王的目光,冷笑道:“朕算计你?难道不是你先来算计朕吗?此时此刻,你怎么有脸来跟朕发火?你应该反省反省,你失败的原因。你是不是很生气,又很不甘心?谁让你太过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掌握了全局,以为所有人都被你拿捏在手心,殊不知,解药就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送进来的。”

晋阳王目光中似乎有火焰在点燃,“果然是那些鸡翅……”

“不只是鸡翅,在鸡翅被送进来之前,朕就已经服用过解药了。”龙祁世说着,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顾珏清提来的那壶茶,“在你的真面目暴露之前,顾相中途离开,正是去准备解药,这也是为了防止鸡翅送不进来,才有了两手准备,谁让你对送进来的鸡翅那么没有防备,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毕竟……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你有丝毫的怀疑,这难免让你沾沾自喜,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你终究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了一些。你以为,就靠着这些个高手就能让我失败吗?那你未免也太天真。”晋阳王冷冷一笑,“还有你没想到的东西呢。”

龙祁世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陛下曾经见识过毒液的厉害吧?”晋阳王道,“要不要再让您观赏一回?”

第375章 援军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仰头大笑一声,转头朝着身旁的随从吩咐了一句,那随从立刻就跑开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龙祁世脸上,却发现龙祁世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波澜,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都提到毒液了,龙祁世怎的不慌张?

难道是他不相信自己拥有毒液?又或者,他那儿备有毒液的解药?

晋阳王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却始终觉得自己此刻是占了上风的,在气势上万万不能输一截。

于是,他仍旧一脸傲然地观看着战局。

不得不承认,龙祁世那边的人,个个都是好手。侍卫的数量分明是他们的好几倍,短时间之内也不能把他们拿下。

好在自己这边仗着人数多,由于船舱内空间有限,所有的人没法都挤进去,便只能等着里面有人倒下,外面的侍卫再进行替补。

“王爷,毒液拿来了。”

身后响起随从的声音。

晋阳王转过头,望着眼前的两个密封的大坛子,悠悠道:“抬高点,让陛下看清楚,他用来压箱底的宝贝已经在本王手里了。”

就在春游出发的时候,他手底下的人和南宫将军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实行夺取毒液的计划,龙祁世不在宫里,明德殿的防守不如平时,很轻易就突破了,再加上有皇后提供的机关位置和打开方式,他们顺利就拿到了毒液,得手之后就立即奔赴回来,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时间还不到半日。

“你也就这两坛子,有什么好得意忘形的。”龙祁世在一片刀光剑影的包围中,不急不躁地开口。

他目前的处境是:自己这边的人在护着他,而晋阳王要留着他写传位诏书,自然也就不会杀他,不管场上的人打得多激烈,不会危害到他的安危,他也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他非但不畏惧,还用一种看着跳梁小丑的目光注视晋阳王,唇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也就只能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你敢轻易使用吗?一个不慎,可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你明知道这东西有怎样的威力,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劝你还是不要乱用了,伤了自己的人可救不回来。”

“你是觉得我不敢用,才这样有恃无恐?”晋阳王冷笑,“我拿来给你看,不是为了要当场使用,我只是在告诉你,你身边的这些忠臣很快就会被我拿来当试验品,你觉得他们能撑多久?功夫再好,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我身后这么多侍卫,还等着和他们车轮战呢。”

他说着阴狠的话语,脸上的笑意愈发阴寒,几乎让人看出一丝扭曲来,“不只是这一艘船,我还有不少外援,等你身边这些人都倒下的时候,我就用绳子把他们都吊起来,把毒液抹在他们的身上,只需要抹一点点,都能让他们生不如死。而陛下你……叔侄一场,我自然是会给你几分面子的,我可以不拿毒液来对付你,我就让你看着你身边这些人被折磨得慢慢咽气。”

顾珏清踹飞了一名敌人,刚好看见晋阳王脸上的笑意,朝着他贬低了一句,“王爷,您狰狞起来的样子,真的极度丑陋,可见是本性被压抑得太久,到了释放的这一天,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表里不一,笑容逐渐变态。”

“这么多人,就属你顾珏清最会贫嘴。”晋阳王冷冷道,“就该把你的舌头拔了。”

“这是您的愿望吗?那本相恐怕要跟您说一声抱歉,您的这个愿望这辈子注定是无法实现了。”顾珏清说话的同时,逐渐向卫长琴身旁靠去,把卫长琴身后的敌人踹倒,与卫长琴眼神交汇的时,朝他使了个眼色。

卫长琴会意,下一刻忽然就从床板上跃起,整个人蹿上了船舱的盖子,把木质的船舱盖破开——

他仅仅是用掌风劈开了一个能容他跳出去的轮廓,随着他蹿出去的动作,木屑和灰尘四处飘零。

晋阳王见此,心中不安的预感又加强了几分。

卫相这一动作,不像是在逃命,似乎是……

下一刻,顾珏清开口说出来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王爷,可别天真地以为只有你有援军。”顾珏清眉飞色舞道,“我们并不是没有外援,只是外援还没来而已。”

晋阳王还没接上话,就听见头顶上空响起一道类似于烟花爆开的声音。

“嘭”

那是——打仗时最常用到的,用于呼喊援军的信号弹。

他们的援军离这有多远?会有多少人?

晋阳王一时有些失了冷静,开口的语气也变得暴躁,“赶紧把这些人给我拿下!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关键时刻怎么这么不顶用!”

被骂的侍卫们叫苦不迭。

哪里是他们不顶用,分明是对手不好打。

战局又僵持了片刻,在一片的刀剑挥舞声中,晋阳王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尖锐哨声。

那是一段又长又高昂的哨声。

第376章 蝶群袭击

随着哨声的持续,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仿佛要穿透高空,但很快地,哨子的声线降低,哨声开始转变得十分悠然,在空旷的天地之间荡漾开,有一种别样的意境。

晋阳王不禁转过了身,望向河面上,这一看,让他有些吃惊——

不远处,一艘又一艘的船只朝着这边行驶过来,那些船只也不大,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人数,每艘船上顶多二三十人。

他知道卫长琴刚才是在发信号弹叫援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援军的打扮会那么奇怪:一身黑色的劲装,却并不像夜行衣,他们从头到脚几乎都被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来。

但是仔细一看,眼部也有遮挡物,应该是透明的琉璃,并不影响视线。

他们做这样奇怪的打扮不可能没有原因……

是了!他们全身的肌肤都不外露,这不是正好可以抵挡毒液的攻击吗?毒液的作用正是接触到皮肤才能够发挥,若只是单单泼在衣服上面,那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些人的奇装异服,可以不用惧怕毒液的袭击,信心满满地冲上来。

晋阳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如果皇帝他们只是叫来了援军,他不会慌张。

然而这些援军防备他的方式,让他慌了。

他们穿着防毒液的服装前来支援皇帝,这岂不是说明皇帝一早就知道他会拿走毒液了?!

如果是这样……

局面就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甚至可以说是失控。

皇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没错,毕竟南宫家族是跟着他一起反的,已经被皇帝给记恨上了,他们就绝不可能再回头,皇后是南宫家的人,实在没有理由背叛自己的家族,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皇后在皇帝面前早就露出了马脚,皇帝将计就计,刻意泄露毒液的机关让她知道,再让她转达到自己这边。

他真的是小看了龙祁世了……

印象中的龙祁世分明就不是这么敏锐的人。

又或者,他并没有低估龙祁世,而是低估了他身边的那两个丞相?那两人的敏锐头脑可不会输给龙祁世。

是他太过自信,钻进了他们三个人给他设的这个骗局。

龙祁世也借着这个骗局,看清了朝廷上到底有多少叛徒。

如果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被抓获,毫无疑问可以被定下死罪。

所以——今天就只能拼了!

“弓箭手!”晋阳王大喝一声,“把那些船上的援军都给本王射下去!”

船舱内的空间不够,只能容人施展拳脚功夫,弓箭手实在是没地站,可是船舱外就不一样了,弓箭手可以围绕着栏杆站成一个圈,面向浩瀚的江河,把试图靠近的人全打下来。

他就不信那些援军的衣服能防毒,还能防弓箭。

然而接下来,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远处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来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那些东西的速度还挺快,飞近的时候,他看出来了,那全都是黑蝴蝶。

这些蝴蝶是干什么用的?

他常年不在皇城里,虽然密切关注着朝廷的动静,却懒得去理会江湖上的那些事,因此,蝶王的大名,他还真没听到过。

他没听过,久居皇城的人们却是有许多人听过的,比如此刻站在栏杆边的几个弓箭手们。

“黑色的蝶群,还有哨声,该不会是……”

“蝶王?!”

“蝶王竟然也掺合进来了……它们飞过来了!”

晋阳王的耳朵捕捉到了‘哨声’两个字,和蝶群联系在一起,心想:莫非是可以用哨声来控制蝴蝶的古怪能力?弓箭手们怕成这样,想必是因为那些黑色的蝴蝶可以伤人。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靠近的那些船只,目光在某个人的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指向了那人,“你们去射那个吹口哨的人!”

弓箭手们纷纷把注意力投向了晋阳王所指的那艘船,可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蝶群就已经扑上来对他们进行干扰,在他们的手背上、脸上、以及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进行攻击。

在蝶群这样的招呼之下,他们哪还有力气射箭,只剩下鬼哭狼嚎的力气。

而空气中的哨声开始出现停顿,吹一会儿停一会儿,黑蝶群随着这样间歇性的哨声,环绕着整艘大船的边缘,却并不飞进船舱内,全都无一例外地飞向了弓箭手们。

毒尾蝶的厉害,顾珏清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可不管见过几回,每一回还是忍不住惊叹于这蝶群的杀伤力。

当它们飞到人的面前,停留在人的额头或者脸颊上,尖锐的尾端直接刺入人的肌肤,那被刺的皮肤立即出现了肿胀,一会儿的时间就出现了发炎的情况,紧接着开始流脓。

弓箭手们不消片刻,就玩完了。

第377章 胜仗

“你们慌什么!让你们去射那个吹口哨的人,射啊!”

晋阳王眼见着自己这边乱成一团,面容逐渐扭曲起来,索性从一名弓箭手那里夺过了弓箭,想要亲自去把对面那个吹口哨的人给射下来。

然而,他的箭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看见迎面几只蝴蝶朝他扑了过来,他已经见识过那些蝴蝶的厉害,下意识的反应自然是后退,箭也实在没时间射出去了,手忙脚乱地从身边拉了两个侍卫给他做挡箭牌。

那两个倒霉的侍卫自然没能躲过黑蝶的攻击。

顾珏清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自然要落井下石几句。

“啧啧,遇到危险就把自己人推出去送死,如此干脆果断,还真有那么几分当霸主的狠心,可惜啊,你所憧憬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

“你住嘴!”回应她的是晋阳王的一声呵斥。

骂归骂,在黑蝶的追逐之下,晋阳王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用眼神去凌迟顾珏清,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顾珏清身上大概能够被他瞪出一个大窟窿。

蝶群虽然厉害,但是毕竟数量有限,蝶王便用哨声控制着蝶群主攻晋阳王所在的那一块区域,虽然晋阳王东躲西藏,一直没能被蝴蝶攻击到,可他身边能够给他当挡箭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其他地方的侍卫,已经和穿着防毒服的援军打了起来,援军们人手一根竹管,特制的主管上开了孔,能够随着每次的甩动让少量毒液洒出,叛军的皮肤一旦沾染上毒液,几乎就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援军们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自然不担心误伤自己人,他们以极快的效率灭掉一个又一个叛军。

毒液加上毒尾蝶,用这样双管齐下的作战方式与晋阳王斗,结局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顾珏清与卫长琴早已不动手了,当现场的自己人数量多过敌人时,他们压根就不用再出手,可以悠闲地坐在旁边休息观战了。

晋阳王还没有倒下,他们就看着他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东躲西藏。

当毒尾蝶能攻击的目标越来越少时,它们便很有默契地都去追逐晋阳王了。

如果只是几只,晋阳王自然能躲得过,可当几只变成几十只时,哪怕他长了四只手四条腿也躲不过来,很快地,他的脖颈、手臂、以及脸颊,都被毒尾蝶蛰了。

“这些蝴蝶也太神奇了……”

“是啊,这么多人,为何它们能够分得清敌友?那么执着地去追赶晋阳王。”

“这个问题,大概要请教陛下和两位相爷。”

顾珏清听到大臣们的疑问,笑着解释道:“想让蝴蝶分清敌友,不难,蝴蝶飞行的顺序,是可以通过不同的哨声来控制的,有的哨声是命令它们分散,有的哨声是命令它们集合,或是召唤、或是退散、或是只飞舞不攻击人、或是只攻击某个方向的人,这些都可以用哨声传达命令。”

“那么如果敌方的人与己方的人混合在一起,怎样才能避免误伤。”

“那就需要用到香料了。蝴蝶的主人那边有两种香料,一般人是很难闻出来的,而大多昆虫与动物的感官都比人灵敏几倍,这两种香料分为蝴蝶喜欢的与畏惧的,我们自己这边的人,就用那种让它们不敢靠近的香粉,它们自然会避开我们。而王爷与我们打牌的时候,我的手在桌子下给他的衣服上洒了不少香料,蝴蝶不追他才奇怪。”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可真是一条妙计。”

“这控蝶之人也真是奇人啊。”

眼见着晋阳王溃不成军,船舱内叛军的数量所剩无几,大臣们的情绪便不再紧绷,都纷纷放松了下来,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有人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同意晋阳王的拉拢,有人已经设想到了自己的后果,忍不住瑟瑟发抖。

龙祁世坐得端正,垂眸望着桌上的赐罪圣旨,眸中冷意汹涌。

成王败寇,这一场,是他赢了。

这么多的大臣目睹着今日的战局,这一天,一定会成为他们相当难忘的记忆。

从今以后,还有谁敢反他!

“多亏了陛下的英明,才能让这场战役打得这么漂亮。”李湘水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语气中带着敬佩,“早知陛下聪明,却没有想到您精明到了这个程度,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也不全是朕的功劳。”龙祁世转头朝她笑了笑,“还多亏了两位丞相的足智多谋。”

“微臣不敢。”卫长琴连忙接上了一句,“具体的计划还是陛下部署的,微臣只是负责时不时提上一点小建议,准确来说,这场胜利有一半以上的功劳是陛下的,其他人所占的功劳不过十之二三。”

究竟是谁的功劳,谁的部署,龙祁世心知肚明。

他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这个面子,让其他人认为——原来陛下看似任性糊涂,实则深藏不露。

第378章 成王败寇

龙祁世自然是很乐意听卫长琴这番话,心中记下了这桩人情。

“卫卿也用不着太过谦虚,若没有你们二人的协助,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因此,要给你们记一等功劳,回朝之后,一定要重重地嘉奖你们。”

“谢陛下恩典。”

“朕一向是赏罚分明,该赏的自然要赏,该罚的自然也要罚。春游本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此次出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游玩了,今年的春游就作罢了,直接返程回去,朕得好好整顿一下朝堂上的人了,明年再带大家出来尽情游玩。”

他说着,把桌上的那一封赐罪圣旨交给了身后的太监总管,“把名单上面的这些人全都绑起来,单独押到一条船上,好好看守着他们,回去之后要让他们游街,并且行刑示众。”

“是。”太监总管接下了圣旨,按照圣旨上所写的一个个点了名,获罪的官员们或是绝望到沉默寡言,或是还想要垂死挣扎,跪地求饶。

“陛下,微臣是被逼迫的啊!是王爷,拿微臣的全家上下来胁迫微臣就范!微臣完全是迫不得已的,绝非刻意背叛。”

“微臣也是被胁迫的,求陛下开恩,再给微臣一次效忠陛下的机会!”

龙祁世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借口,对于向他求饶的官员,他非但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更多出了几分鄙夷。

“成王败寇,你们当初选择投靠他的时候,可有想到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处境?赢了就升官发财春风得意,输了自然就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什么好挣扎的?既然落败,那就做好等死的准备,明知道朕最恨背叛,何必多此一举再来求饶?磨掉自己最后的那一点儿风骨,简直是贻笑大方。拖下去!”

龙祁世呵斥一声,那些罪臣们便被一个个地拖了出去,让他的耳根落了个清静。

“陛下,这空气里的血腥味道闻着实在有些难受。”李湘水抬起衣袖,轻掩口鼻,“臣妾想要出去透透气……也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

“对,你有孕在身,不宜呆在这儿。朕早就知道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可朕还是要把你带出来,若是不带你同行,把你留在皇宫里,对你来说也并不安全。”

“臣妾明白。”李湘水点了点头,“陛下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臣妾不会有半句埋怨。”

“船舱外边,大概也处处是血迹,但是外边的空气总比这里的更好一些,这船舱里边的血腥之气一时半会也散不掉,站在船头,可以闻到海风的味道,能把血腥之气冲淡一些。”顾珏清适时地提出了建议,“叛军已经通通被拿下,陛下与娘娘也不必拘谨在这船舱之内了,大可走出去透透气,毕竟现在这艘船上都是我们的人。”

“既然如此……”龙祁世朝着李湘水说道,“那朕就陪你出去透透气,吹一会儿风。”

李湘水莞尔一笑,“好,多谢陛下。”

二人一同走出船舱,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苟延残喘的叛军。

他们承受着毒液的煎熬,正被穿着防毒服的护卫们用绳子捆起来,更进一步地控制住他们的行动,以防止他们传染给其他人。

李湘水望着那些神色痛苦的叛军,“原来这就是毒液的威力……看着怪吓人的。”

“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只要不与他们有皮肤上的接触,就不会被他们传染,何况我们还备有解药,能够保证大伙的安全。”顾珏清说到这里,询问龙祁世,“陛下,这些叛军要如何处置?”

“都是染上毒液的人,就得让他们死得干干净净,杜绝半点传染的可能性。”龙祁世面无表情道,“先把这些人都捆好了,等船只靠岸之后,一把火烧了,烧个干净。”

顾珏清垂眸应道:“是。”

几乎能够想象到一个大型火葬场了。

虽然获得了胜利,还是有几分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世道就是如此残酷,成王败寇,输家的生死只能够由赢家来定夺。

胜利的牺牲品都是人命。

“陛下,咱们去前头吹吹风吧。”

李湘水挽着龙祁世的胳膊走向前方。

顾珏清望着二人的背影,等待接下来的一场戏。

事情还没彻底结束呢。

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了,船只上依旧是吵闹的,护卫们要收拾尸首、清洗血迹、捆绑俘虏,一时半刻也清静不了。

龙祁世几乎是以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在散步。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倒在脚边的一名叛军,忽然毫无预警地爬了起来,握着匕首就朝他扎了过来——

第379章 苦肉计

他原以为叛军都被收拾服帖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却没想到会有人在临死前反扑他。

眼见着那柄匕首扎来,他自然会有下意识的躲避举动,可对方的速度也丝毫不慢,直逼向他的胸口。

“陛下小心!”

李湘水的惊呼声传入耳畔,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让他意想不到——

本应该站在他身旁的李湘水会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以自己的身躯为他抵挡那刺下来的一刀!

“哧”

他听到了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

一切都只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几乎是空白的,直到卫长琴冲上前来,把那名行刺的歹徒一脚蹬开。

卫长琴这一蹬,那名歹徒的身躯撞上了护栏,整个人从护栏翻了下去,跌入海水里。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卫长琴说话的同时,迅速扫了一眼李湘水的伤口。

肋下两寸,避开要害,这一刀刺中的位置正如预想之中那样,可谓相当准确了。中等程度的伤势,不会影响到腹中胎儿,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在床榻上度过了。

“湘水!”龙祁世回过神来,立马扶住了李湘水,慌张地喊叫道,“御医!快叫御医过来!神墨呢?叫神墨来!”

“微臣马上去叫。”卫长琴立即返身回到船舱内,叫上神墨和一干随行大夫去查看李湘水的伤势。

龙祁世扶着李湘水缓缓地坐在船板上,他几乎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担忧的时候。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当真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身为九五之尊,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太多了,对他付出真心的也不少,但是能有勇气为他付出性命的……他自己都不确信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后宫之中,有贪慕权利富贵的嘴脸,也有温柔娴静又无害的花骨朵,更有风情万种一心想博得他喜欢的,不管是哪一种人,只要容貌和风韵能一时对上他的胃口,他就会有一时的兴趣,但很快也就厌倦了。

他喜欢李湘水,或许不单单只是图那绝色的容貌,他时常觉得李湘水的性格也十分符合他的胃口,她很有眼力劲儿,聪明却又不过分聪明,俏皮却又不矫情,偶尔有些刁蛮却也并不让人反感,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称得上是又漂亮又懂事。

因此,对她的喜欢,他才能够维持那么久都不去厌倦,他自己也不晓得,还会喜爱她多久。

如果说从前不明白这个答案,从这一刻他就该明白了。

从前相处过的日子里,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懂事体贴,却感受不到太多的深情,他偶尔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对他似是有情又似是无情,也许她只是很懂得生存,总能说一些让人听得顺耳的话,做一些让人看得顺眼的事儿,真要问她有多深情,他说不上来。

此刻,望着她胸前的那一抹血迹,他心想,他曾经大概是错怪她了。

她不是不深情,只是她不过分表现。

她不像皇后那样偏激又愚蠢,不像其他争宠的女子那样总喜欢惹事,若要拿一个词来形容她的心境,大概是:知足?

“陛下……”

他听见一声很轻的呢喃传进耳膜里——

“你没事就好……”

仿佛有什么东西击中内心,让他又雀跃又是伤感。

其实他一直都不太相信真心这种东西,总觉得对他好的人都有所图谋。

哪怕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丞相,他也会有那么些许的提防,虽然信任很多,但他不觉得他们与他之间的君臣情谊里面全是真心,总有利益的因素掺杂在其中,他对他们的好是为了留住他们,而他们协助他,也是因为他给足了他们富贵与地位。

人都是想要追逐利益的,他们既然有能力,又靠得住,他当然不介意给他们好处,但他并不确定这份信任能够维持多久。

就像从前他并不确定他对李湘水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但是从她替他挡刀的那一刻开始……

曾经的某些想法悄然改变。

如果有人在危险时刻能够不计后果地保护他,难道还不足以得到他的信任吗?

“李贵妃的伤势怎么样?”龙祁世询问身边的一干大夫,心上仿佛有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好在,神墨给出的答案能够让他松一口气。

“刀伤偏离了要害,不是致命伤,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腹中的胎儿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娘娘必须要好好休养了。”

神墨顿了顿,又道,“真是好险,刀尖要是再偏离一些……或许是上天庇佑娘娘和孩子,陛下也莫要太伤感了,娘娘会好的。”

他的一席话,先是给龙祁世吃了定心剂,又强调了李贵妃舍身救驾险些没命的事儿,龙祁世听过后,庆幸之余又怀有对李贵妃的心疼与怜惜。

“陛下,微臣有错。”身后传来卫长琴的声音,“微臣没有检查好现场的状况,没想到叛军在临死前还会有反扑,染上了毒液的人是不会有那个能力的,但是,被毒尾蝶攻击过的人还能够垂死挣扎。现场中毒的人应该分为两拨,毒液的杀伤力比蝴蝶大,可蝴蝶也是十分厉害的,也许那个人没有遭受蝴蝶太多的攻击,所以他能留有一些力气……不过有一点陛下可以放心,微臣踹他的那一下足够用力,他肯定活不了,下海之后,只会沦为鱼的食物。”

“陛下,这事怪不得卫大人。”神墨在旁边叹息了一声,“咱们都被胜利给冲昏了头脑,觉得那些苟延残喘的叛军都跟死了没两样,哪知道晋阳王的人里面,还有个别能死撑的,那家伙大概是怀着对晋阳王效忠的信念,想要在临死之前除掉陛下。”

“朕没有要怪罪你们的意思,没有你们,朕还赢不了这一场,就冲着你们立下的功劳,这件事情也不能赖在你们头上。”

龙祁世冷声道,“朕实在是没有想到,获胜了之后还会再吃这么一个亏……看来还是小看了皇叔手底下的人。传令下去,所有的俘虏全部毒杀,不能留下任何苟延残喘的人,等船靠岸之后,再把他们的遗体全都烧了,至于皇叔和那些罪臣……好好捆着,不能让他们死了,也不用给他们东西吃。”

卫长琴应道,“微臣这就去办。”

“草民去给娘娘煎药。”神墨说着,也起身离开了。

转身之际,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一出苦肉计,还是相当成功的。

那名所谓的‘叛军’,是沈家军幸存者里面功夫相当好的一位了,数十年的练武生涯,他早就能够掌握每一刀、每一剑落下去的力度以及该落在什么样的位置,只要事先商量好该落刀的地方,他就能够精准地刺中,不会偏离一寸,就连伤口的深浅,误差都能把握得极小。

长琴把他踹下船之后,自然会有水手前去接应。

这一出计划,是顾珏清为李湘水谋划的,而顾珏清本人却并不愿意让李湘水记下这个人情,这才要他们去跟李湘水商量,为了获取李湘水的信任,他们甚至在李湘水那里泄露了真实身份,提了点不痛不痒的小要求。

反正他和长琴的身份也不打算再隐瞒皇帝了,回宫之后便要摊牌。

李湘水今日受的伤,绝对是她受过最值得的一次伤。

龙祁世在被皇后、被皇叔、被那么多大臣背叛过后,对于人性会持有更多怀疑,虽然他脸上只有愤怒和杀机,但他眼底的苍凉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看见。

在这样的时刻,若是有人能够让他看到真心,无疑是让他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让他相信仍旧有人是在乎他的。

虽然这只是一场骗局,但这也许是一场永远都不会被揭露的骗局。

在这样的世道,为了生存,有时候也不得不欺骗。

皇帝的内疚、感动与怜惜,足够让李贵妃下半辈子不用为了生存而发愁,因为他心里总有数,后宫佳丽当中敢用命护他的,除了李湘水,他还能想到谁?没有付出行动的那些人注定无法与之相争。

哪怕将来李湘水美人迟暮,在他心中的地位总归会是特殊的。

神墨回过神来,心中不禁腹诽了一句,这顾相是不是也太懂男人的心思了,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长琴以后会不会也被她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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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那么骚,怎么不去卖啊!

◆——

本以为分分钟可以上演一场宅斗大戏,然而:

“上次一个倾心于本宫的女子,已经死了。”

“为师送你一条白绫,自行了断吧。”

“你都讨不了他的欢心,本王留你又有什么用处?本王不为难你,你既喜欢我,就为我去死,好不好?”

“我不会让你死的。看到那个屋子了吗?专门为你打造的。进去了,你就是我的狗。”

“你是想痛痛快快地死,还是凌虐致死?好的,我知道了,你选二。”

……

本文又名

第380章 输得彻底

“总算是解决完了。”

顾珏清坐在专属自己的小间里煮茶,朝着对面的卫长琴说道,“接下来,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一场斗争才刚结束,船上大多数人都累了,许多人还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清扫现场,而他们作为大官,又是立下头等功的,自然就落了个清闲,能够在没人打搅的地方喝茶聊天。

皇帝忙着陪伴贵妃,大臣们忙着八卦,热议着接下来朝堂上与后宫会发生的变化,比如皇后娘娘会有怎样的下场,贵妃娘娘是否能够趁机晋级等等。

“茶好了。”卫长琴望着壶嘴里冒出来的热气,拎起了茶壶,倒上两杯。

顾珏清伸了个懒腰,起身坐到了卫长琴的身旁,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长琴,回去之后,找个时间带我去祭拜一下沈家人的牌位吧,你之前说过要带我去的。”

卫长琴‘嗯’了一声,把刚倒好的热茶递给顾珏清,顾珏清接过茶时,卫长琴碰到了她冰凉的手指。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冻的。”卫长琴立马搁下了茶杯,双手手掌包住了顾珏清的手。

“没事,就是刚才在船尾吹了点海风,别瞎紧张,我没着凉。”顾珏清冲他笑了笑,另一只闲着的手去拿茶杯喝茶。

就这么静静地偎依在一起,哪怕不聊天,心里都觉得很舒坦。

然而,外边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门口了,顾珏清只能把手从卫长琴的手掌里抽回来,立即坐端正了,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下一刻,门就被人拉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正是同样立了大功的蝶王。

“无礼。”卫长琴淡淡地数落他,“连门都不敲。”

蝶王左顾右盼,此时无人从旁边经过,他这才敢说道:“你们还怕被我看见什么?这船上人多眼杂的,你们总不能在这儿卿卿我我吧?”

说着,他大步跨了进来,在二人的对面坐下,“我渴死了,想来讨杯茶喝,我知道你们出门在外肯定会带好茶。”

卫长琴闻言,随手就从身边拿了一盒茶叶递给蝶王,“拿去,把水烧开了,直接冲泡一刻钟即可。”

蝶王接了过来,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怎么觉得你给我茶叶像是要赶我走似的,我来陪你们喝茶有什么不好的?有我在,有助于给你们避嫌。”

“避嫌?”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你得明白,在所有人眼里,我和卫相是两个男人,两男的坐在一起喝茶有什么好避嫌的?难不成喝个茶还能喝出断袖之癖来。”

“好好好,那我喝完两杯我就走,行了吧?”

“没人赶你走。”顾珏清取出了一只新茶杯,倒上了一杯推给他,“今天这事还多亏了你帮忙,你的蝴蝶功不可没,皇帝说了要论功行赏,如果按照功劳来排名,我和长琴、神墨最大,其次就是你了”

“如果他是要给我赏金的话,那我自然会不客气地收下,可如果他给我封个什么官的话那我还真的是消受不起,诶,你们一定得帮我跟他说说,别赏我什么官职,随便给个几千几万两黄金也就行了,我不图他太多。”

顾珏清忍俊不禁:“放心吧,他没那么看得起你。做官不是只看武力的。”

蝶王:“”

这话噎得他都接不上了,他便只好用一身冷哼来回应。

这边的气氛融洽,而在另一边某个船舱内,气氛极其压抑——

“母后,外面的声音好乱。”

大皇子紧紧地扒着皇后的胳膊,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哭腔,“母后您不让我出去,可我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刚才好像在打仗,死了很多人,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舅舅被抓了,母后,我们真的不能出去看一眼吗?我想知道舅舅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耳畔的话,目光有些空洞,良久才长叹了一声,搂紧了身旁的男孩,“皇儿,这一场母后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输到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大皇子都能听到的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所能掌握的讯息比大皇子还要多的多了。

晋阳王失败了,她的哥哥被抓了。

第381章

“母后不能陪伴我长大?”大皇子有些慌张了,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袖子,语气中满是不安和焦虑,“那你要去哪里?母后你说过要一直陪伴着我的,你不能离开我!”

他从皇后的话中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危机,虽然年纪尚小,他也懂察言观色。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母后的脸色有这么差,哪怕从前被李贵妃给气着了,母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压抑的地步。

她宁可母后像从前那样发火,暗地里狠狠地咒骂李贵妃几句,也不想看母后这样失魂落魄。

非要拿一个词来形容她的情绪,大概就是夫子曾经教过他的一个词:绝望。

母后仿佛不再有任何斗志了。

“如果上天能允许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皇后伸手抚上了他的小脸,目光中带着不舍与无奈,“可惜啊,我犯的错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为我求情的,南宫家族完了,我也完了是我没用,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了,甚至连陪伴你的资格都要失去了。皇儿,即使你年纪小,你也该懂得谋反是什么意思吧?你父皇是这片江山的王,谁想跟他抢江山就是他的敌人,败在他手上就活不了了,我和你舅舅都参与了谋反,我们都是罪人。”

“不管母后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想和你分开。”大皇子趴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咱们跟父皇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原谅你呢?”

“傻孩子,咱们又不是普通平民家庭,谋反这样的大事,哪能说原谅就原谅?他身为一国之君,他需要的是威信,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图谋不轨的人,包括我,更何况我原本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怎样,如今只怕是更加不堪了,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够让他饶恕我。”

“可我是父皇亲生的啊”大皇子抽噎着,“我去求他原谅你,一直求到他同意为止,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

“不要抱有这个希望了,我们对他来说不是特殊的,他不会为了我们而破例。母后已经认命了,母后不会为自己祈求什么,但是必须为你的将来考虑考虑,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皇后说到这儿,抚摸着他的头,语气里带着安抚,“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恐怕很难在宫里生存下去,你如今年纪尚小,贵妃或许不会拿你当敌人,可等你渐渐长大,她必定会开始提防你,如果她也生了皇子,她是绝对容不下你的,你没有母后的庇护,八成也会被她的孩子欺负,所以我会在临死前祈求你父皇,让他给你一块封地,把你送出皇城去,赐你个清闲的爵位就好,你不要再回宫里来了,只要你不出现在贵妃面前,不对她构成威胁,她就会遗忘你。”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野心的人不少,可大多数人的能力根本支撑不起他们的野心。

因此

没有野心才能活得轻松,要那么多雄心壮志来做什么呢?

一心追求权势地位,到最后往往什么都没剩下。

还不如一开始就别下这种高风险的赌注。

她现在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好在她可以把这个道理告诉她的皇儿。

“锦桓,你听我说,如果你能够离开皇宫,千万不要想着回来,这里的人心太险恶了,不如民间好”

她说了一大堆语重心长的话,大皇子一个劲儿的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你说的我都听,但是母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我们不要父皇了,不要回宫里了”

皇后抱紧了他,长叹一声。

“所有的罪臣,陛下都已经定了罪,还剩下最后一人,陛下尚未定夺。”

船舱内,顾珏清把刚做好的清淡饭菜摆上了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布置碗筷,顺便介绍着桌上的菜色,“贵妃娘娘受了伤,不宜吃太油腻的食物,所以微臣就准备得清淡一些,虽然清淡,微臣还是有信心能够合陛下与娘娘的胃口。”

“嗯。”龙祁世淡淡地应了一声,盛了一碗汤走到榻前坐下,喂给李湘水喝。

“不愧是顾大人,看似平常的酸菜豆腐汤都能做得这么可口。”李湘水赞赏了一句。

“贵妃娘娘过奖了。”

龙祁世静默了片刻,问道:“关于处置皇后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第382章 劝饶不劝杀

听到皇帝这样问,顾珏清回道:“微臣还以为陛下心中已经有决定了,此刻陛下却来问我们,是拿不定主意吗?”

“对于她的背叛,朕不会原谅,可如果处置她也像处置其他罪臣一样,果断地赐死,是不是显得朕太不近人情?毕竟她是一国之母,与朕结发多年,生养了大皇子锦桓。杀她的话,锦桓和朕恐怕……会出现一辈子都无法修复的隔阂。”

此次的谋反事件,晋阳王是主犯,皇后顶多算是从犯,且有很大的可能是被教唆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龙锦桓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自然不用被牵扯进来,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仍旧是大皇子。

龙祁世心想着,在过去的那些年里,皇后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柔情与真心绝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情分转变为记恨,也许是恨他漠视了她太久,日复一日的怨恨积攒起来,让她撇去了那些情分,糊涂到帮着叛军来祸乱纲记。

或许是湘水有孕的事情激化了她,晋阳王摸准了她的心思,跟她达成协议,扶持大皇子为帝,事成之后,晋阳王可摄政,虽然不能体会一把坐在龙椅上的滋味,好歹也能够手握大权,八面威风了。

皇后大概是把事情设想得太过美好,觉得自己都能当上皇太后了,等成为太后的那一刻,就再也不必忧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陛下,其实您可以饶她不死的。毕竟她在做皇后的时候很尽职尽责,不曾被人诟病过什么,教过大皇子的皇子师也都夸赞大皇子聪明伶俐,可见皇后平日里并没有疏于管教,她本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合格的母亲,虽然她参与了晋阳王的谋反,但也不可否认她曾经管理后宫、生养了一个皇子的功劳。”

第一个为皇后开口求情的人竟是李湘水。

顾珏清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这种时刻,的确是李贵妃做好人的时刻。

皇帝对所有背叛他的人都不留情,但是对于皇后,终究怀有那么一丝不忍心。

或许是念在过去那些年皇后管理后宫辛苦、没有犯过错的份上,再加上还有大皇子这个牵绊,皇帝对于皇后是没法干脆利落下杀手的。

他如今正处于一个纠结的状态。

不想原谅皇后,却又在斟酌着该不该杀,无法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

如果李湘水在这种情况下煽风点火,联合一些大臣,建议他处死皇后,皇帝心中的天平大概就会偏向于杀皇后。

可李湘水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只要能够给出合理的理由,就很有可能给皇后博取一线生机。

杀或者不杀,都要有理由,也都能编出理由。

对于皇后这样有功又有罪的人来说,只要出现几个足够有分量的人为她说话,她就能够保命,反过来,有分量的人都不帮她说话,甚至火上浇油,那么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顾珏清已经领会到李湘水的用意,无非就是想借此事彰显她的宽容和善意,反正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善良点总比表现邪恶来得好。

“爱妃,你竟然帮着她说话?”皇帝看向李湘水,有些意外,“你要知道,如果晋阳王的计划得逞,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皇后很憎恨你。”

“我知道。”李湘水叹了一口气,“难道陛下希望我向您提议杀了她吗?”

“就算你这样提议也没什么不对,她的确犯了不可赦免的罪,在后宫你们也是水火不容。”龙祁世道,“朕还以为,你可能不会给出任何提议,关于如何处置皇后的问题,本来是指望两位爱卿来回答的。”

“难道臣妾就不能来回答这个问题了吗?”

李湘水伤势未愈,笑起来有些虚弱,“您是不是觉得,我帮她求情显得虚伪,劝您杀她又显得狠心?所以您觉得我不回答比较明智?陛下,说实话,臣妾跟皇后娘娘的确是合不来,将来也并不想看她继续在眼前蹦哒,但是……总得考虑一下大皇子,他才多大?难道他不需要母亲的照顾吗?此次谋反事件,跟他是无关的,可年幼的他却要承受最大的代价,失去生母,对他来说何其残忍?我一点也不同情皇后,只是觉得锦桓可怜。”

顾珏清在一旁听着,心道一句:说得好。

如果说单单为皇后求情显得虚伪,那么为孩子考虑这个理由就能称得上是真仁慈了。

皇帝始终不可能对这个亲生儿子有怨恨。

“陛下,臣妾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总要给自己积点德,对于皇后,自然是劝饶不劝杀。”李湘水道,“臣妾有一个不错的方法,陛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您可以不用杀她,且从今以后也可以不用看见她,让她消失在我们眼前,却不是消失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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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算是幸运

“消失在我们面前,却不是消失在这个世上……此话怎讲?”

“臣妾是这么想的,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晋阳王与南宫家族串通一气来谋反,可谋反的关键时刻,皇后娘娘却并没有在场,她的心中对陛下有埋怨,我们都心知肚明,若非怨恨,她也不会糊里糊涂地站在晋阳王哪一边,可其他人对她的心思,并没有像我们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湘水顿了顿,道:“她过去那些年的贤良淑德,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委实不像是一个会兴风作浪的人,她还尚未亲口承认她是自愿帮助晋阳王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对外宣称,她是受到了南宫家族的连累,是晋阳王与南宫家族胁迫她,而并非她自愿,陛下可以暗示一些信得过的大臣,让他们在大殿上给皇后娘娘求情,能够从轻发落,臣妾相信,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怜悯她的。”

“贵妃娘娘言之有理。”顾珏清适时地站出来附和,“其实只要陛下想饶恕皇后娘娘的性命,就没有人能够让她死,如今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态度大概是……不太忍心杀,可见着了却心烦,那么最好办法就是不要见了,将她废后,逐出皇城。”

龙祁世想了想,转头看向卫长琴,“卫卿,你有什么建议?”

“微臣认为……贵妃娘娘与顾相的建议都可取。”卫长琴道,“不过有一点,他们二位都没有提到,那就是大皇子已经不适合在宫里继续生活了,即便皇后娘娘逃过了死罪,她身上依旧背负着对陛下不忠诚的罪名,她的家族,死罪是不可免的,这些对于大皇子将来的成长都会有不小的影响,宫里人多口杂,这么大的事情很难不引起宫里人的议论,如果皇后娘娘被驱逐出去,大皇子却独自留在皇宫里,孤独寂寞之余,还要忍受闲言碎语,这实在不利于他。”

“所以卫卿的意思是……”

“眼下没有闲杂人等,微臣很想问陛下一句话。”

“你问。”

“虽然大皇子是您的长子,可因为您与皇后不亲近,与大皇子也就不亲近了,这一次晋阳王公然反叛,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您立下传位诏书给大皇子,那么多人听到了这话,肯定要传出去的,如果被大皇子听见,他这心里会怎么想?他一天天成长,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身为皇子,想要皇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他生活在皇宫里,他就很难不去记恨李贵妃娘娘以及娘娘的孩子,微臣现在只想问陛下一句话,经过此事之后,您的心中会不会对皇后母子有隔阂?太子之位,还有可能给大皇子吗?”

“朕对他们当然有隔阂。”龙祁世实话实说,“锦桓跟朕之间的父子情……恐怕是有些僵了,这以后的日子里,他应该也很难会对朕敞开心扉,更何况,他也不算是天赋异禀,朕没有打算封他为储君。”

“陛下还年轻,自然不用着急立储了。”顾珏清说道,“既然陛下已经做好了打算,那就用不着给大皇子任何期盼了,您看这样如何?陛下给他赐爵位与封地,让他去封地上生活。大多数的皇子成年之后也要离开皇宫,大皇子虽然离成年还很远,但他这样的情况也算是特殊情况,提前让他离开也不是不行,脱离了皇宫,过惯了闲散日子,他也就不会惦记着储君之位,让皇后娘娘和他一起走,微臣相信,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皇后娘娘的心里已经不会存在任何幻想,能有这种结果,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4章 有风度的赢家

“顾大人的提议,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卫长琴出声附和道,“皇后娘娘并非毫无良知的人,陛下给她一条生路,她想必会感恩戴德,并且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过自责忏悔。”

“让她活在内疚懊悔之中,也算是给她的惩罚了。”龙祁世说着,看向了李湘水,“爱妃以为呢?”

“那就按照顾大人说的办吧。”李湘水顿了顿,道,“这以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皇后了,在她走之前,臣妾还想再见她一面,跟她告个别。”

“好。”龙祁世点了点头,“朕去拟圣旨。”

接下来,龙祁世吩咐下人去传召皇后过来,便与卫长琴、顾珏清离开了船舱。

此时的皇后正抱着大皇子,等待皇帝派人来处置她。

她听到有人打开船舱门的声音,心道一句: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便冷静面对吧。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过来传话的太监说的竟然是——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有请。”

“她找我作甚,可别是要落井下石吧。”皇后冷笑了一声,“我只想见陛下,不管他给我定什么罪,我都认了,临死之前,我可不想再听见李湘水的嘲笑,我不见她。”

“皇后娘娘,您似乎误会了。”太监说道,“陛下没给您定死罪呢,您又何必这么倔强?再说了,贵妃娘娘还给您说情了呢,这回叫您过去,只是想跟您道个别,您难道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吗?”

皇后怔了怔。

道别?

听太监话里的意思,皇帝没打算要她的命,可李贵妃又说了要跟她道别,莫非是要把她废黜之后,驱逐出去或者流放?

李贵妃给她说情,在她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她与李湘水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哪会不知道李湘水是个什么样的人。

给她说情……只不过是彰显宽容的一种手段罢了。

她如今挂念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的皇儿以后该怎么办,她必须恳求陛下,让锦桓出宫去,长久留在皇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贵妃要见她,那便见吧,她也想试探一下李贵妃的态度。

“锦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母后出去一下就回来。”

“你真的还会回来吗?”大皇子满脸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袖,“你这一去,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他已经被皇后之前说的那些话给吓着了。

“放心吧,你父皇还没打算杀我呢,没有人可以对我下手的,母后答应你,很快就会回来。”

“那母后你快去快回啊,不能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

皇后跟着太监离开了船舱。

见到李湘水的那一刻,李湘水正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平静地看着她,率先打了一声招呼,“皇后娘娘,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我脸色为何不好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李湘水示意下人退出去,等边上没人了,朝着皇后说道:“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地说话,你我之间,早就已经分出输赢了,作为一个有风度的胜者,我也懒得落井下石,看你也是个可怜人,在陛下面前从来就没有优势,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也怪你自己糊涂,不能怪到本宫头上,我这可不是嘲讽你,而是实话实说。”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了。”皇后冷冷道,“听说你给我求情了?”

“是啊,你心里一定觉得我是在惺惺作态吧?我也压根没指望你能对我有半点感激,因为我的确不是真心想帮你,我只是想在陛下的心里留下一抹体贴懂事的印象罢了。”

李湘水悠悠道,“你跟陛下是多年的夫妇,他虽然不会原谅你,却也没想过直接杀了你,毕竟他要考虑到锦桓,他再如何冷酷,他也是锦桓的父皇,我懂他的心思,左右丞相也懂,所以,我们都帮你说情,陛下已经同意留你一命了,这样一来,锦桓也就不会恨他。”

“李湘水,既然你都说了,想要做一个有风度的赢家,那么索性你就把风度维持到底,不要对孩子下手,行不行?”

这一刻,皇后放软了语气,“反正我们母子二人再也没有能力跟你抗衡了,锦桓没有我的照顾,在皇宫里恐怕也不会过得太好,等你生下皇子之后,你铁定要看他不顺眼的,所以……我想求你件事儿。”

“你想说,让我不要对他下手是吧?”李湘水低笑了一声,“皇后啊皇后,你真觉得我会丧尽天良到对一个稚子下手吗?我承认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我还真不屑对付一个小孩儿,锦桓的未来,陛下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赐他封地,册封为郡王,送出宫去过日子,你们母子一起离开,他可以每年回来探望他的父皇,但你就不用回来了,陛下不想见你。”

皇后愣住,“我……可以跟他一起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5章皇后的人选

“看你这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是觉得本宫会忽悠你吗?”

李湘水轻挑了一下眉头,“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其实都影响不了我什么的,我心情好,懒得跟你这个手下败将一般见识,你听好了,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陛下已经决定让你们离宫了,你回头去谢个恩吧。你能得到这样的恩典,全靠你有个儿子在,算是幸运。这更加让本宫明白了,生个皇子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我落魄到这个份上,你愿意放过我,真的让我很意外。”

多年以来对李湘水的怨恨在这一刻得到了不少释怀,皇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把你想得太狠毒了。”

李湘水并没有坏到她所想象的那个程度。

“用不着谢,如果你的存在损坏到本宫的利益,本宫还是会把你除掉的,可你如今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那就祝愿你好自为之吧。”

“宫里还有谁能够对你造成威胁……”皇后说话时,已经拆掉了自己头上的凤冠,搁在地上,“这东西从今往后再也不属于我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属于你了。”

“这你可就猜错了。”李湘水淡淡一笑,“我可不要这顶凤冠。”

皇后顿时不明白了,“你不要?”

“当皇后又不代表着天下无敌,这顶凤冠有什么好稀罕的。”

李湘水的语调依旧云淡风轻,仿佛那顶精致的凤冠在她眼中跟普通首饰没什么两样,“你当皇后这些年,当得舒服吗?管理后宫累得慌,每时每刻都要端庄贤淑,生怕落人话柄,即使你已经做得那么好,权力还不是被我给分走了一半?”

皇后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接不上话了。

不错……六宫之主的位置风光是风光,可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点都不轻松,虽然是后宫的最高地位,却并不代表着无敌,关键还是得看皇帝的态度。

“你得明白,皇后的宝座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不管谁当皇后,都争不过我,我还不用操心后宫那么多事情,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更何况……皇后的儿子还不一定是太子呢,皇后之位,真的有那么了不得吗?如果得到这顶凤冠就能所向披靡的话,我还真不介意抢过来戴一戴,可是这凤冠意味着一堆的责任,意味着不能轻松,实在没什么好的,我倒宁愿把这个差事送给卫贵妃,反正她也没什么大能耐。”

“……”

皇后望着李贵妃,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长叹一声。

李湘水这人……想法可比一般宫妃奇特多了。

或者应该说,她的目光真的很长远,长远到一顶凤冠压根就无法满足她的心愿。

她说的道理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皇后也罢,皇子公主也罢,混得好不好,还不都得看皇帝的态度。

“今日一别,以后大概不会再相见了。”皇后披散着头发转过了身,“你也好自为之。”

还能陪在锦桓的身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对她来说,就是如今最大的幸运,那些权力与富贵……不重要了。

……

船只在水上行驶了将近半日,终于抵达了皇城。

皇帝携带着众人,押解着一干罪臣回了宫,立刻便颁下了圣旨,将所有的罪臣以及涉事人等全部收押,择日处死。

接下来便是废后、封大皇子龙锦桓为郡王,赐了皇城千里之外的封地,那片封地倒也是繁华的好地方,并恩准他带着生母一同离开。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之后,众人便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彻底放弃立大皇子为储君了。

众人不得不把目光放在怀有身孕的李贵妃身上,多数人心中都在想着,李贵妃怕是要晋升了。

“陛下,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废后南宫氏已经离开了,那么陛下就应该再为后宫择一位新主人。”

“微臣以为,李贵妃在陛下遇险时以身护驾,这份勇敢着实令人钦佩,再加上她如今怀有身孕,按理说比卫贵妃更有资格一些。”

“陛下,李贵妃虽有功劳,但不可否认,卫贵妃平日里更加文静稳重些,李贵妃更加活泼……微臣觉得还是卫贵妃更能够胜任六宫之主。”

这一日的早朝,众人对于应该谁做新皇后这一个问题,进行了十分激烈的讨论。

龙祁世倒是静默了。

他心中自然是更偏向李湘水的,且,从一开始就已经偏向她,但是……

李湘水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

她似乎对于后位并不感兴趣。

龙祁世把目光放在了朝堂上最前边两个人的身上。

“左右丞相有何高见?你们还没说话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6章 送食谱

顾珏清与卫长琴早已在私下议论过这事儿了。

当初神墨与李湘水商量苦肉计的时候,李湘水已经表态过对后宫之主这个位置没有兴趣,只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责任太大,她不愿意去操那个心。

她的意愿,是做一个不受拘束的宠妃,至于她的子女……如今孩子都还没出来呢,等孩子长大也得等个许多年,到时候再操心争夺储君的事情也不迟,眼下,她只想把管理六宫的苦差事丢给卫贵妃。

她心里清楚得很,即便不要这个宝座,她也是最得势的一个。

如今皇帝询问他们二人的意见,那他们便发表不同的意见,使朝堂上的议论声处于平衡的状态,如此一来,最终还是得皇帝自己去做决定。

若他们都选择李贵妃,或者都选择卫贵妃,那么平时以他们马首是瞻的那些官员们,无疑会跟他们作出同样的决定。

因此,还是各自给出不同意见为好。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卫贵妃更加合适。”卫长琴开口回答道,“微臣给出这样的意见,并非因为微臣是卫家人,撇开卫贵妃是微臣堂姐这一点不谈,她平日里文静端庄,是众人都有目共睹的,就像刚才几位官员提到过,李贵妃还是过于活泼了些,既然要做六宫之主,那就得足够沉静。”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

“卫大人言之有理。”

“微臣附议,请陛下妥善考虑。”

朝堂上一大片声音倒向卫贵妃,顾珏清便适时地开口为李贵妃说话,让李贵妃能赢回一些面子。

“陛下,其实两位贵妃娘娘都很好,李贵妃只是在端庄这一点上稍逊卫贵妃一筹,可要论胆量和气魄,李贵妃大概要胜过卫贵妃的,要做六宫之主,端庄自持固然重要,气魄和威仪同样也重要,李贵妃是能镇住大场面的人,当然了,微臣这话绝不是说卫贵妃没有威信,微臣个人以为,李贵妃娘娘更适合管理后宫,卫贵妃娘娘的性格,大概会更优柔寡断一些。”

顾珏清给出的建议也算很中肯了。

她的话音落下,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于是,议论来议论去,两位贵妃得到的支援声几乎处于平衡。

“诸位爱情的声音,朕都听见了。”龙祁世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出声说道,“朕回去以后,会好好考虑的,这一时半刻还很难作出决定,此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言罢,朝着底下的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齐声高喊着告退,便陆续离开了大殿。

顾珏清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顾卿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龙祁世从龙椅上站起了身,走下阶梯。

“陛下子嗣单薄,如今李贵妃娘娘好不容易怀有身孕,她的饮食健康应该是宫里的头等大事,微臣不是学医的,对于调理身体这方面出不了多少力,但是在均衡饮食这一点上,微臣还是略懂一些的。”

顾珏清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个小本,递给了龙祁世。

“这是微臣做的营养笔记,起初是为了我家妹妹做的,但是陛下您也知道,我妹妹她……”顾珏清说到这里,面上浮现了些许伤感之色。

龙祁世望着她的脸色,便猜测着她是在怀念已故的妹妹,想到她如今举目无亲,的确是有几分可怜。

龙祁世甚少安慰人,但是对于自己看重的臣子,还是不吝啬安慰几句的,便伸手拍了拍顾珏清的肩膀,叹气道:“你那妹妹的确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走了,她若是还在世,想必也会过得很快活,有你这样懂得疼人的兄长,是多大的福分。”

“多谢陛下的安慰。瞧我,一不小心又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顾珏清说着,把笔记交给了龙祁世,“妹妹已经不在了,这本笔记就应该留给需要的人,里头记载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以食谱为主,药膳为辅,有专门强调孕妇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按照里头的菜色搭配,贵妃娘娘或许会喜欢,就当是微臣送给娘娘和陛下的贺礼,恭贺陛下能够喜得龙子。”

“那好,朕就不跟你客气了。”龙祁世收下了笔记,“你一直都是最贴心的,回头一定要好好赏赐你,把你之前帮朕平定叛乱的赏赐也一同补上。”

“陛下已经赏了微臣许多东西了,用都用不完……”

“你用不着跟朕推辞,用不完就留着以后给你的子女用吧。对了……”龙祁世顿了顿,道,“关于立后的事情,朕还是觉得有点儿迷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7章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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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是觉得迷茫,那微臣就更加迷茫了。收藏本站┏┛”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今天朝堂之上的议论声您也都听到了,两位贵妃的支援声大约呈五五之数,看不出谁能把谁压倒,因此……您还是不用太刻意去听臣子们的建议了,能做出最终决定的人还是陛下您,您喜欢哪一位,那就决定是哪一位吧。”

“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朕是更喜欢李贵妃的。”

“既然陛下心中都已经有答案了,那还在迟疑什么?李贵妃的确有资格。”

“朕在她的面前已经提过此事了,可她的反应却出乎朕的意料,从她的神情看不出喜悦,倒是看出了几分苦恼,她说,她不能胜任。”龙祁世轻叹了口气,“起初朕还以为她只是谦虚一下,毕竟六宫之主这个位置,朕相信这后宫里的女子没有谁不稀罕的,可她似乎真的不是特别稀罕。”

“贵妃娘娘她……大概是感受到了压力?”顾珏清做思索状,道,“俗话说得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地位越高责任也就越大,贵妃娘娘从前也轻松惯了,这皇后的头衔突然掉下来,无疑是多担了一份责任。”

“可这个头衔难道不是后宫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吗?”

“凤冠的确意味着荣耀和责任,贵妃娘娘若是不看重这顶凤冠,大概说明了她并不是那么注重名利?成为皇后,不一定象征着成为陛下的最爱,贵妃娘娘最看重的始终是陛下,只要她在您心里的地位稳了,在后宫能不能做统治者就没那么重要,这只是微臣个人的理解,具体原因是什么,陛下还是自己去与娘娘沟通吧。”

龙祁世想了想,道:“也罢,朕回头再去与她商量商量,若她真的不想担这一份责任,那就随她高兴吧……反正不管怎样,她在朕心里的地位都是其他人比不上的。”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问题,微臣就告辞了。”

“你去吧。”

顾珏清转身离开之际,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给李湘水出的这一招苦肉计,果真是很好用的。

……

正午时分,顾珏清携带着食盒去了卫长琴的府上。

还未走到庭院,便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那琴声舒缓如流泉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心旷神怡。

行走了片刻,她就看到了庭院中那一抹端坐着的雪白身影。

日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影子,那人坐在树下弹琴的模样,一派的岁月静好,宛如画卷。

或许是因为画面太过养眼,顾珏清一边行走着,一边哼起了小曲——

“江山如画又怎能比拟

你送我的风景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

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谁三言两语,撩拨了情意

谁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

纸扇藏伏笔,玄机诗文里

紫烟燃心语,留香候人寻

史书列豪杰,功过有几许

我今生何求,惟你——”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来形容他也很合适了。

她放慢了脚步,缓缓迈向他,等她走近的时候,琴声正好在收尾处,前方那弹琴的人拨完了最后一个音,而后收回了手,抬眸,朝她淡淡一笑,“顾相来了,在下有失远迎。”

“卫相客气了。”顾珏清呵呵一笑,“我的到来,没有打扰你弹琴的雅兴吧?”

“这说得是哪里话。”卫长琴转过头,朝着身后端果盘的下人说道,“你先退下。”

下人离开了之后,卫长琴冲着顾珏清道:“快过来坐,又带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了?”

顾珏清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放下了手里的食盒,“你喜欢的芒果千层。”

说着,把盖子给揭开了,端出里面切得整整齐齐的糕点,推到了卫长琴的面前,“这东西我都不敢放在马车上面,就怕马车的颠簸会把它的形状给毁了,一路都提在手上,这才能保留它美好的模样。”

“可真是太贴心了。”卫长琴冲她笑道,“其实就算它被颠簸得一团糟,我也能眼都不闭地吃下去,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了。”顾珏清把叉子递给了他,“吃吧。”

“今日散朝过后,你又留下来了是么?”卫长琴想起退朝过后她没有马上离开,便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我留下来是为了把我之前做好的食谱笔记交给龙祁世,就当是告别前的礼物了。”顾珏清道,“里面记载的几乎都是符合他们胃口的食物,还有专门给李湘水定制的营养餐,我觉得送这个给他们是最实用的,对了,离开的日子你想好了吗?何时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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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爽文,无比苏爽,女主妖艳贱货型,动手又动嘴

简介:

童婳,三线女明星,长相艳丽,前凸后翘,影坛大佬给她做配,十亿投资电影女主任她挑。

拿着所有人都羡慕的资源都没有火起来,童婳也并不care。

因为家里有矿。

亲爸是福布斯排名前十的富豪,亲妈是横扫各大颁奖典礼的影后,童婳堪称娱乐圈的龙傲天,进圈子纯属无聊玩票。

童婳:嘻嘻嘻。

一朝穿越,回到……八十年代?成为村里出名破落户家的闺女?

童婳:我日你仙人板板,哪个不要脸的碧池咒的老娘!

家穷的揭不开锅,还有一群极品亲戚虎视眈眈,童婳把手掰的嘎嘣响。

之所以是龙傲天,可不光是靠家里的矿,二十一世纪的狼,到了八十年代,照样是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8章

“月底之前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卫长琴吃着香甜的糕点,目光扫视了一眼周围,此刻周围无人,他便也不需要顾忌,用手里的叉子又叉下了一小块蛋糕,递到了顾珏清的嘴边。

顾珏清望着递到唇边的蛋糕,先是警觉地瞥了一眼周围,确定不会被人看见之后,这才飞快地一口咬下,推开了卫长琴的手。

“你还是自己吃吧,这毕竟是在院子里,万一有下人经过一不小心看见了,咱俩就不好解释了……”

要是被外人看见两个大男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的蛋糕,那种情形别提多暧昧了。

卫长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怕什么,我就是确认附近没有人才喂你吃一口的,你觉得我会嚣张到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给你喂食吗?”

“这么大个府邸,毕竟人多眼杂嘛。”顾珏清舔了舔嘴唇,赞叹了一下自己的手艺,“好吃。”

“那要不要再来一口?”卫长琴的目光里浮现柔和的笑意,又递了一块到她的嘴边,“没人看见的,放心。”

顾珏清仍旧迅速地吃下,咂了咂嘴,“吃个蛋糕弄得跟做贼似的……没办法,谁让咱俩的身份不一般呢?这身份越大就越怕流言摧毁,虽然咱们都是要离开的人了,可也别让外人议论咱们之间暧昧不清啊,哪怕以后不在这个国度了,也必须得给那些认识过咱们的人留下好印象嘛,哪怕不能流芳百世,也不能留下什么黑历史……”

“黑历史?”

“就是指那些曾经真实存在的,想要避而不谈的事件,谈起来可能会有损形象或者有失脸面。”顾珏清拍了拍自己的脸皮,“面子这个东西很重要的。”

“断袖之癖也未必就是黑历史吧。”卫长琴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世间的爱恋,并不只有男子和女子可以称之为爱,若男子跟男子之间也存在这种情感,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错误。”

顾珏清听着他的话,讶异地瞪大了眼,“你居然可以接受男男之恋?”

长琴这家伙可不是现代的人,这思想却并不古板,可以说他的整体思维都趋于先进了。

在这个时代,断袖之癖是被世俗所不能接受的。

可长琴却说,他不认为这是一种错误。

“也不能说是接受,只是我并不想去评价。”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我是正常的男子,喜欢的是女子,当初我还没有识破你女儿身的时候,对你并无好感啊,可见……我是没有断袖之癖的,不过,我也并不鄙夷断袖之癖,小清,你也不要对这种情感存在偏见,毕竟每个人都拥有选择情感的权利。”

“我才没有存在偏见呢,我只不过是很惊讶。”顾珏清笑道,“我的想法与你是一致的,咱俩之间应该不太会存在意见不合这种事情,我如今对你的三观是越来越满意了……”

“三观?”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是沟通无障碍的意思喽。”

“有没有障碍,都不重要。”卫长琴道,“反正你我都已经成过亲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89章 真是个淘气鬼

卫长琴吃着香甜的芒果,眉眼间的笑意使得他的脸庞看起来格外柔和,“小清,下次做一个混合水果千层怎样?”

“行啊,难不倒我。”顾珏清应了下来,脑海中突发奇想,一句话脱口而出,“长琴啊,如果……我从始至终都是个男人,而不是女扮男装的话,你说,咱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卫长琴吃蛋糕的动作一顿,“你又开始设想这些有的没的,像这样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儿,问出来也没多大意义……”

“我是说如果嘛。”顾珏清撇了撇嘴,“在喜欢你之前,我真觉得做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人一出生就拥有选择性别的权利,我大概会想要做一个男子。”

卫长琴闻言,心中腹诽了一句:果然,她扮男人的时间长了,都扮上瘾了。

若是他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她会不会自欺欺人,从头到尾彻底活成一个男子?

很难说。

反正他的小清没什么女人味,他也早习惯了。

至于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虽然很不切实际,但他知道,她不会容许他逃避问题的,肯定要逼着他说出一个答案。

她的设想只是一时的天马行空,完完全全不可能发生在现实当中的事情,那么……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又有何妨?只要她听得高兴就好,他本人何必太纠结于这个问题,反正也是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

于是乎,卫长琴很给面子地回答道:“我能够确认我没有断袖之癖,可我喜欢你,或许跟性别无关,哪怕你真的不是女子,我们多半也能走到一起,我可以为了你而忽略你是男是女这个问题,但也仅仅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而已,我觉得我不会碰上第二个能够使我欣赏并且心动的人了。”

顾珏清闻言,几乎想要做双手捧心状。

感人肺腑的回答。

卫长琴把她的反应看在眼中,轻轻笑了一声,“感动了?”

“感动极了。”顾珏清道,“在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你得承认奇迹是存在的,就比如我跨越了一个时空过来与你相遇相知,这是多大的缘分?跨越时空都能够存在,那么性别转变或许也会发生,如果有一天早晨我醒来,发现自己真的达成了曾经的梦想,变成真男人……希望你还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卫长琴一口蛋糕差点哽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咳咳——”

“你慢点吃,别激动,我就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顾珏清大笑出声,看得出她心情很好,“长琴,你给我造成的感动不少,就凭这一点,我都愿意让你一直做攻……好了好了,不说玩笑话了,省得你蛋糕都吃不下去。”

回想起卫长琴刚才呛到的那一刻,顾珏清笑得前俯后仰。

跨越时空是有科学依据的,科学解释是怎么说来着?高维空间产生的虫洞效应,时间也有细微的裂缝与空隙,通过比分子、原子还要小的空隙切换时间轴,人想要碰上这样的概率是极罕见的。

但是……好端端的人睡一觉突然切换了性别,这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概率比穿越时空还要不靠谱。

因此,她并不是天马行空,她只是故意在逗长琴玩而已。

“真是个淘气鬼。”卫长琴总算把口中的蛋糕咽了下去,顺了气,悠悠道,“就爱拿我寻开心。”

他当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小玩笑苛责顾珏清,哪怕被她弄得吃东西呛到,也还是得惯着她。

“我不逗你了。”顾珏清笑够了,总算正经了起来,“说正经的,月底之前咱们要离开对吧?距离月底也没几天了,你是不是已经做好跟皇帝摊牌的准备了?”

“嗯。”卫长琴道,“祁国已经没有需要我们处理的事情了,我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明天是休沐日,我准备约皇帝去钓鱼,摊牌这种事情自然应该在宫外,如果我进宫面圣跟他坦白一切,他万一恼了,一声令下,叫上几百个侍卫来包围我……那多麻烦。”

他相信龙祁世对他的君臣情谊应该是不浅的。

但是……龙祁世这人最不喜欢被骗了。

“跟他坦白一切,想让他安安静静不发火,那是绝不可能的。”顾珏清显然跟卫长琴想到一块去了,“约到宫外好啊,他发起火来,身边也没多少能使唤的人,你也不用担心被人包围,哪怕他气得跳脚了,你也可以云淡风轻地跟他继续说话。等你们谈妥了之后,我也准备失联了。”

顾珏清顿了顿,道:“一想到要去你的家乡面对你的敌人们,我这心里就有点小激动。”

她要把那些人加诸在卫长琴身上的痛苦,加倍还给他们。

“我这心里也有点小激动。”卫长琴唇角勾了勾,“以后终于可以常常看见你穿女装了。”

第390章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穿女装的样子?”顾珏清唇角扬起,“我这副男装的样子,你是不是已经看腻了?”

说着,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此刻的装束。

她对于自己英姿飒爽的外形是十分满意的。

“你穿什么都好看,你我之间,哪能存在看腻了这种想法。”卫长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个人以为你穿女装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唔……也行吧,等回到你家乡之后,我天天穿女装在你面前晃悠。”

“那可真是极好的。”

边谈笑边吃蛋糕,卫长琴很快就把手上的那一块芒果千层解决完了。

顾珏清也没有久留,喝了两杯花茶之后便离开了。

卫长琴正准备回屋,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一看,正是神墨。

神墨一来就看见桌子上的叉子和盘子,撇了撇嘴,“吃好吃的,也不叫上我。”

“谁让你不早点过来的?”卫长琴浅笑,“下次我会记得叫上你。”

“这还差不多。”

“对了,明日我邀请陛下去落霞湖垂钓。”卫长琴的神色正经了起来,“你陪我一同去。”

神墨早知他要和皇帝坦白,便点头应下,问道:“明日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在落霞湖边上的亭子里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把小清酿的美酒也带上。”

“好。”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的中午艳阳当头照,由于冬季还没过,日光打在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并不让人觉得炎热。

龙祁世乘坐马车,带上七八名护卫,去城外的落霞湖赴卫长琴的约。

卫长琴自然比他更早到,龙祁世一下马车,卫长琴便上来问候了。

“卫卿等了有多久了?朕应该没有来晚吧?”

“自然是没有的,陛下请。”

卫长琴领着龙祁世走到了湖岸边的小舟上,钓鱼用具都准备齐全了。

“朕已经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垂钓了,垂钓这种事情,一坐就得好几个时辰呢,小时候总是沉不住气,坐不住,如今……朕倒是想要再试试自己的耐心了。”

龙祁世说着,坐了下来,拿起了鱼竿。

卫长琴把小舟划到湖中央,也拿起了鱼竿子,与龙祁世并肩坐在一起。

“卫卿啊,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四了。这年纪实在也不算小了,就没寻思着给自己娶个媳妇吗?”龙祁世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有几位郡主对你的印象都十分不错,朕给你选择的权利,你回头去看看,有哪一位是你喜欢的,朕就赐给你做夫人。”

卫长琴闻言,婉拒道:“微臣的终身大事就不劳陛下操心了,如今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是没有这个打算,还是眼光太过挑剔呢?”龙祁世慢悠悠道,“郡主的身份总该配得起你了,你就真不打算考虑一下?”

“陛下若是想要帮我说媒,结果恐怕会让您失望的。”卫长琴盯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开口的语气也毫无波澜,“我并未打算在祁国久留,自然也就不会娶祁国的女子为妻。”

来之前他就在想着,这次的坦白也用不着斟酌太久,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就好,即使龙祁世不打开话题,他也要主动提起。

如今龙祁世想给他说媒,他就借着这个话题直接解释。

“不打算在祁国久留?”龙祁世怔了怔,“此话怎讲?你是我祁国的大臣,不在祁国,那你打算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卫长琴道,“请陛下允许我辞去右丞相一职,朝廷中的人才也不少了,陛下再选出一位新的精英来顶替我的职位吧。”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龙祁世微微拧眉,“怎么忽然就和朕开起这样的玩笑了?虽然朕一直很看重你,你也不能拿乌纱帽的事情来说笑,朝廷上下可没几个人敢开这样的玩笑。”

“以陛下对我的了解,您觉得我像是会开无聊玩笑的人吗?话既已说出口,那就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好端端的,为何要请辞?”龙祁世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心情钓鱼了,眼见卫长琴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在心中猜测着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情会严重到让他连丞相都不当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最好跟朕说清楚,你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朕无法同意你的要求。”

“我本就不是祁国人,又怎么好一直做祁国的重臣呢。”卫长琴的语气仍旧没有变化,“陛下,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天域国人,你还能放心地让我留在朝廷里吗?”

“天域国人?”龙祁世顿时疑惑了,“你父亲是本地人,你怎么就成了天域国的人了?就算你母亲是天域国人,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要离开的原因就是这个?离开祁国到天域国去,你去那边,得到的好处能有这边多吗?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天域国皇帝给了你天大的利益?”

龙祁世说到后头,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了。

第391章 从不了解他

“陛下猜错了。”

龙祁世的反应在卫长琴的意料之中,因此,卫长琴仍旧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去天域国,不是因为天域国皇帝给了我天大的利益,而是因为他跟我有天大的仇恨。此仇不报,夜不能寐。”

听到这样的解释,龙祁世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

原来不是去投靠他国,而是去报仇的。

也对,卫长琴的性子就不是个见利忘义的,他不该质疑他的品格。

“报仇……那你这个仇家未免也太难对付了。”龙祁世道,“跟一国皇帝结仇,复仇的道路可是很艰难的,能不能跟朕说说,你跟他是怎么结下的梁子?在朕的记忆之中,你似乎一直都呆在祁国,怎么会和天域国的皇帝有接触呢。”

“陛下与我熟识,是在我成年之后,因此,我年少时经历过什么,陛下当然不会清楚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么多年我都等过去了,我记忆中那些深刻而痛苦的事,不曾跟陛下提起过一星半点,是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如今时机成熟,我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隐瞒了。”

卫长琴顿了顿,道:“陛下清扫了晋阳王这个最大的障碍,借他来立威,这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人敢轻易谋反,您这皇位足够稳了,即使朝廷里缺了一个我,影响也不大。”

“谁说影响不大?丞相乃文官之首,你觉得少了你没区别,是不是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低了些?如果你有仇要报,朕没理由阻拦你,可你要对付的是一国皇帝,朕必须劝告你,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以你的势力,明着跟他杠是不大可能的,你没有军队,就只能靠谋略或者暗杀……不管怎么说,朕还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

“危险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些从来都不是我要去纠结的事情。”卫长琴的语气仍旧没有多大的波澜,却带着一缕坚定,“我只知道,我能赢。”

“你是一个从不缺乏自信的人,朕从来都不怀疑你的能力,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离开之后……真的就不能再回来了吗?”龙祁世定定地望着他。

在经历过皇叔与皇后的背叛之后,让他能够更加地看清楚谁是真正为他好的,卫长琴的功劳,足以得到他的信任与重视,他自然是不想放卫长琴离开的。

“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再回来做丞相。”卫长琴云淡风轻地抛出了自己的身世,“就算陛下允许,朝廷里的官员恐怕也不会接纳一个异国的皇子来当他们的上级,我刚才提到我是天域国人,陛下只是吃惊,并不排斥,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是皇家人,你还放心让我呆在朝廷里吗?我的身份一旦揭露,你我的君臣关系也就结束了。”

“你是天域国皇室的人?!”龙祁世目光错愕,有些不太敢相信,“你怎么会是皇室的人?你的父亲不是老卫相?如果你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你和天域国的皇帝便是父子,曾经被你教训过的天域国太子是你兄弟,可他们在你眼中却是敌人般的存在……这怎么说得通呢?难道你是从小就流落在外?”

“此刻陛下脑子里想必是一团疑云,关于我的过去,我只想长话短说,或许我并不用解释太多,只要跟您提几个字,您大概就能推测出来了。”卫长琴道,“沈家军,你总该记得吧?”

“沈家军……是沈氏皇后母族的人。”龙祁世怔了一瞬间,恍然大悟,“沈皇后是你母后,沈家的家主是你外公,沈家军当年几乎是死干净了,而灭了他们的人正是……你的父皇。”

“从小我就与母亲娘家的人亲近,我的外公、舅父们、以及表兄弟们,个个都待我好,与他们在一起相处,比在皇宫里快乐得多,我无数次希望自己的父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如果他不是凌驾于众人之上,他又怎么能有权利随意定夺别人的生死?”

卫长琴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我的亲生父亲杀了我最在乎的亲人们,我与母亲被迫逃到异国,我活着的最大心愿就是等我能力足够的时候,杀了我的父亲为那些枉死的亲人们复仇,这个令我感到无比恶心的人竟然是创造我的人,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讽刺?”

龙祁世静默。

原来,他从来都不了解卫长琴。

他自以为和卫长琴熟悉,却从没有在卫长琴身上看出一丝悲哀。

卫长琴给他留下的印象始终都是云淡风轻与才思敏捷,像极了无忧无虑的人。

殊不知,有些人看似无忧无虑,却日复一日地浸染在仇恨之中,又要不为人知,藏得越深,时间越长,内心也就越发孤独了。

“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龙祁世回过神来,仍旧有些恍惚,“你的父皇,是从朕的父皇这里,拿了杀死他们的毒液……”

“我当然知道。”卫长琴怕他多想,打断了他的话,“这与你没什么关系,我若是恨你的话,你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不带半丝尊敬的语气,与平日里优雅温和的态度实在是迥异,龙祁世听得十分不习惯,但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卫长琴所言,是事实。

如果卫长琴真的有害他的心思,直接去帮助晋阳王便好,何必大费周章地来帮他坐稳皇位。

可见……卫长琴对先帝的怨恨并未转移到他的身上。

“坊间有个说法,叫做父债子偿,这样的说法在我看来并不值得被认同。”卫长琴道,“若这样的说法是个硬道理,那么我父亲造成的孽,是不是就该由我来偿还了?可我分明也是受害者,每时每刻都想让他去死。同理,你父皇做过的事情也不必由你来承担,他既然已经入土,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恨一个已死之人?在和你相识的过程中,我从来不曾携带过恨意。”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憎恨龙祁世,当年祁国先帝与天域国皇帝交易的时候,龙祁世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与沈家军的覆灭没有任何关联。

在祁国的这些年,还得多亏龙祁世给了他右丞相的地位,才能够促使他做成许多事情。

“你说你不恨朕,这一点,朕可以相信,朕现在想要问你,在过去的那些日子,你对朕说过的好话,你对朕的关怀,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诚?”

龙祁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紧绷了起来,“你作为一国皇子,又是皇后所出,本该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不会逊色于朕,可你却要对朕俯首称臣,这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不甘心吧?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臣服,所以,你对朕并不是真正的效忠,利用的成分恐怕要多过真诚,因为朕给你的地位和权力足够给你带来财富和人脉。对吗?”

“也对,也不对。真诚总会有的,但你我之间更多的是互利。”卫长琴与龙祁世对视,目光中一派坦然,“你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臣服,这是当然的,我想要的东西,不需要靠摇尾乞怜,我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得到,我表面上对你恭敬,内心却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敬佩,相反,你在我眼里既幼稚又任性……”

龙祁世几乎没被人这样数落,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你简直——”

“大逆不道?这话用来形容我不合适,这几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

卫长琴慢条斯理地截断他的话,“你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为你太过随心所欲了,也正是因为你不够精明,我才能有表现的机会,若你聪明绝顶又明事理,那你真的就不需要我了,是吧?你扪心自问,我在做你臣子的时候够不够合格?你遇到难题时,我帮你解决过几回,你大概也算不清了,你被刺杀的时候,是谁护你?你被晋阳王算计的时候,又是谁在帮你出谋划策?”

第392章 不曾亏欠

卫长琴细数着自己的功劳,言语之间一派的理直气壮,“你不能否认,我做过许多为你好的事,虽然我对你有隐瞒和欺骗,但这并不影响你的利益,我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接受了你给予我的好处,而我也替你清除隐患免去你的后顾之忧,晋阳王的事,算是我还你人情了,陛下你说,我还欠你什么吗?”

“你的确没有亏欠朕了。”龙祁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冷笑,“但是你应该知道朕讨厌什么,朕讨厌被人骗!你今天把朕约出来钓鱼,其实就是告别吧?既然选择了要坦白,不如坦白得彻底,你说,你当初染上毒液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龙祁世显然是有些激动,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卫长琴,“朕就觉得奇怪呢,朕手上的毒液都藏得好好的,天域国皇帝那里虽然还留有一些,但他应该也不会轻易使用,你怎么就会染上了,你中毒的现象该不会只是假的吧?你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忽悠朕把毒液的配方交给你,因为你心里清楚,朕不会让你死的。”

“没错,我的确没有真的中毒。之所以佯装中毒,就是要你拿出毒液配方,只有得到配方,才能有办法制造出新的毒液,这件事情上我虽然欺骗了你,可你仍旧获得了好处,否则,你怎么能够得到毒液的解药?你手上本没有解药,就算你掌握着毒液,你也不敢拿出来用,如今有解药在手,你想用的时候也不必有太大的后顾之忧,不是吗?我还给你留了不少材料,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让太医院给你配更多毒液和解药。”

“果然是个骗子。”龙祁世嗤笑了一声,“那你手上的材料有多少?你所拥有的分量,恐怕比朕还要多得多吧?或者应该说,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制造,也难怪你现在有自信去找你父亲报仇了,你拥有这么好的武器,还怕他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他赶下皇位自己登基了?或许朕应该这么想:天域国未来的皇帝,曾经对朕称臣。这样一想心里还能好受些。”

“你用不着对我冷嘲热讽,我复仇不是为皇位,是为了安心,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亡魂讨公道,让他们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我从来都不是为私欲。”

卫长琴顿了顿,道,“虽然我们做不成君臣,我们依旧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可以这么说,若曾经没有得到过你的信任和器重,我想复仇也是没有指望的,你作为给我提供最多帮助的人,我也应该给你回报,所以……当我得知晋阳王成为你的威胁,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对付他,顺便借着这事让你看清朝廷里有多少反骨的人,一次性清理个干净,这能够给你的将来省下不少麻烦吧?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帮你。”

龙祁世深呼吸一口气。

发过怒之后,也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身为君王,总该会权衡利弊,卫长琴掌握了毒液与解药的制作方法,而那些材料恰恰是自己没有的,手上仅有的那些,也都是卫长琴给的,因此——与卫长琴反目没有任何好处。

聪明人就不应该选择反目,即使他心中有着被欺骗之后的愤怒,他更应该考虑的仍然是……与卫长琴维持和睦关系,能够得到多少利益。

卫长琴对他的感激并不是假的,否则也就不会一再地帮助他。

虽然他被骗,被忽悠,但是,他也的的确确受益匪浅,起码卫长琴不曾做过对他不利的事情,单凭这一点,他也没有理由把卫长琴治罪。

更何况,他即使想给卫长琴定一个欺君之罪,也定不下来了。

卫长琴的身份一旦揭露,就不再属于祁国的臣,再有,此次见面,卫长琴应该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想要把他捉拿,十有八九是不可能的事。

龙祁世衡量再三,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与卫长琴作对没有好处,可与卫长琴成为盟友,是有益无害的。

“神墨也是你的人,对吧?他也是个聪明人,朕不曾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不是你今天选择坦白,朕也就无法推测出你和他之间的密切关系了。”

“他是沈家军的幸存者,是我的亲人。”卫长琴道,“他和我一样,日复一日地记恨着天域国皇帝,这些年他过得也辛苦,今天他也来了,正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准备饭菜。”

“又一个人才要离开朕的国土了。”龙祁世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聪明人聚在一起给人使绊子,还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我们的确算计过不少人,若非背负责任,我们也不想欺骗陛下。”卫长琴冲着龙祁世展露一抹淡淡的微笑,“陛下你生性多疑,但是你也应该能分清楚真诚和假意,不管我和神墨想做什么,都妨碍不到你,现在……你心里还怨恨我们的欺骗吗?”

“朕的确是没有理由怨恨你们,可你说的话,让朕的心里十分不痛快,朕一直都认定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臣子,如今朕却觉得……其实朕从来都不曾拥有一个这样好的臣子,朕就是把你想得太好了,几乎都挑不出你什么毛病,可惜啊,太可惜了,你的忠心、你的善解人意,都是伪装,朕就没看清过你。”

第393章 做交易

龙祁世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失落。

从这一刻起,他的身边少了一个忠臣。

卫长琴若是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龙祁世了解自己的脾气,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还没有几个,因为这世上懂他的人太少,他平日里暴躁易怒,做事偶尔只凭喜好而不计后果,可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有人能够进行正确的安抚,他那颗暴躁的心便会渐渐平静下来。

目前为止,能够在他发火时安抚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左右丞相,就是李贵妃了。

别人安抚他的话,他总是听不进去,或许那些人都不太会说话。

卫长琴说话常常一针见血,甚至令人无法反驳,很多时候,他都被卫长琴身上那股云淡风轻的气息所影响,他疑惑着,这个人为什么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雷打不动的状态,几乎不怎么见这人失态。

或许正是这样一派气质太过难得,对比其他人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嘴脸、或是小心翼翼的惶恐神态、以及那些老臣唠唠叨叨的模样,显得可贵又令人毫不反感。

无论是能力还是气质,他都能够在一大群人当中脱颖而出,哪怕不刻意表现自己,也值得被人欣赏与关注。这样的人才,又拥有着那样不凡的身世,也难怪祁国留不住他了。

“陛下站累了吧?”卫长琴的声线传进耳中,“看,神墨都已经摆上好菜了,我们共用午膳吧。”

龙祁世顺着卫长琴的视线看了过去,不远处的凉亭里,一道蔚蓝色的身影站立在桌边,手上提着的食盒有四层,菜已经全取出来摆好了。

龙祁世问道:“这算是最后一顿散伙饭吗?”

卫长琴道:“将来未必就没有同桌吃饭的机会。”

下次坐在一起吃饭,就不知道会是猴年马月了。

卫长琴把船划到了岸边停下,与龙祁世一同走向凉亭。

神墨站在桌边等二人走近了,朝着龙祁世行拱手礼,“陛下请。”

等龙祁世坐下来之后,卫长琴与神墨才落了座。

“你们记朕的喜好记得还挺清楚。”龙祁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几乎都是朕喜欢的。”

菜的上空都还冒着热气,可见是刚出炉不久的。

他问道:“这些菜应该是在附近做的吧?总不可能是大老远提过来的。”

“不错,这附近有人居住,想要借到地盘做菜很容易。”神墨道,“这些菜都是我炒的,我的手艺自然是比不得顾大人,但愿陛下能够吃得惯。”

龙祁世平日里很挑剔,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一顿饭,却没有了挑剔的心思。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尝,淡淡说道:“味道不错。”

跟顾珏清的自然是比不了,但是与寻常厨子比起来,算是合格。

“听说你是沈家军的幸存者。”龙祁世看了一眼神墨,“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你也只是个少年郎吧?”

年纪轻轻就背负仇恨的人,活得可比寻常人累多了。

“我是沈将军的义子,原名沈默,当年那场诛杀沈家军的宴会,有几十名伤员由于行动不方便,没有参与其中,那时候我的医术已经小有所成,便组织了那些幸存者一同出逃,用迷魂香摆脱一拨又一拨的追兵,祁国与天域国相邻,我们便选择了祁国做落脚点,不得已全都改名换姓了。”

“沈家军的幸存者,大概个个都是精英吧?那他们现在都在干些什么?”龙祁世顿了顿,道,“有混在朝廷里或者宫里的吗?”

一听这话,神墨忍俊不禁道:“陛下是担心朝堂里与宫廷侍卫里混进了我们的人吗?”

龙祁世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神墨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我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长琴入朝为官,我连个御医都算不上,只是仗着陛下给的特权自由出入皇宫罢了,而其他人……大多在经商,混迹江湖,这些年来,也招揽了不少的属下进来,我们既然要做大事,首先得有收入来源,所以,重点得放在挣钱上面,至于官场,长琴一个人进来便足矣,我们想从陛下这里得到的就只有毒液的配方罢了,陛下不用忧心我们图谋其他的。”

“原来如此。”龙祁世一边给自己夹着菜,一边继续询问,“那你们接下来的一步是什么。”

“想与陛下做个交易。”神墨道,“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向您借兵来支援,数量不会太多,而且,也不让您白借,等事情结束之后,这些借来的兵,未来三年的军饷我们全包了,给陛下省一笔开支,再有,我相信您找不到几个医术比我更好的大夫,我会拿出一些珍贵的丹药,以及一些毒液与解药的必备材料作为答谢,我相信陛下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虽然祁国目前无人敢来侵犯,但是若干年后也说不准,所以,您应该不会拒绝我们这样的盟友吧?”

……

午后的阳光依旧很明媚,顾珏清坐在庭院树下的藤椅上,作思考状。

忽然有狗尾巴草闯入了眼帘,在她的眼前挥了挥。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是蝶王。

蝶王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长琴跟皇帝的谈判不知怎样了,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都去了这么久了。”

第394章

“不管是谈好了还是谈崩了,反正他肯定不会有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蝶王说话时,瞅了一眼顾珏清的周围,原本想找个椅子来坐,却发现没有能够给他坐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顾珏清那把藤椅的把手上,索性就直接坐了过去。

顾珏清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你别挨我这么近。”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坐着,站着蹆累,我这一路走过来都还没歇息呢。”

“那我这椅子给你坐,我也坐够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顾珏清说话时,已经把蝶王从藤椅把手上推开了。

她站起了身,把蝶王直接拎到了座位上,自己走到树底下去,双手环胸背靠着树干。

“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接触啊,我就稍微挨你近一点儿,你躲都来不及,你是信不过我的品德吗?又不会占你便宜。”

蝶王说话时,翘起了二郎腿。

“这不是占不占便宜的问题。”顾珏清道,“这是一种礼貌性的回避,你这人大大咧咧习惯了,大多时候不拘小节,但你得明白,男女有别。将来要是有情投意合的人,得牢牢记住,和除了她之外的女子,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懂保持距离的,要么就是耍流氓,要么就是缺根筋。”

“可你在我眼里算半个男人。”蝶王轻挑了一下眉头,“所以……有些时候就忘了男女有别这回事了。”

“滚一边去。”

顾珏清白了他一眼。

“你这把椅子坐着还真舒服。”蝶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望着站在树下的顾珏清,“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自然就不会再强求了,但是我觉得,你我还是可以拜个把子的,江湖中人,遇上欣赏的人就想义结金兰,我比你年长,你叫声哥哥吧,以后就不要称呼我小蝶了,你该称呼我蝶王哥哥。”

顾珏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个称呼还真不如小蝶好听。”

“我比你大几岁,你叫声哥又有什么不对?”

“我不会叫除了亲兄长以外的任何人哥哥。真有血缘关系上的哥哥,才能被称之为哥哥,除此之外的哥哥称谓,总让我觉得肉麻。”顾珏清道。

蝶王:“……”

想跟她拜个把子都拜不成,唉。

“小清,你还是可以叫他一声哥的。”

忽的,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嗓音,“可别忘了,我与他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他是我的兄长,也等于是你的兄长了,他该称呼你一声弟妹,而你,叫他一声大哥也不为过。”

顾珏清闻言,转身看向来人,笑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卫长琴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帮她理了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跟皇帝谈得怎么样?”顾珏清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跟他坦白一切了吗?他什么反应?”

卫长琴笑而不答,“你猜他什么反应?”

“八成是会发火的。”顾珏清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你对他坦白了一切,他应该会跳脚,外加骂人,不过你这人一向很擅长讲道理,说起大道理来会让人无从反驳,因此……我猜测你们不会撕破脸,但是皇帝的心里总会有不痛快,毕竟都能在鼓里这么久,他不可能轻易消气。”

第395章 不可思议

“你猜得不错。”卫长琴道,“我们早该料到他会生气了,所以,从我准备坦白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先跟他说明一切状况,在他怒火高涨的时候,立刻搬出自己曾经的功劳,提醒他,我曾经都为他做过些什么,让他好好回想回想,可以把他的火气稍微往下压一些,再跟他倾诉一番心中的苦楚,告诉他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告诉他我背负着怎么样的责任,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他知晓了你的身世之后,应该会有几分惋惜吧?当他发现你与他本该是相似的家世地位,可你却过得比他累那么多,对比之下,他幸运多了,即使他不能原谅你对他的欺骗,他也不至于跟你决裂。”

“当然没那么严重。”卫长琴淡淡一笑,“他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都不讲理,但并非对所有的人都不讲理,他看不起大多数的人,但只要能被他看得起,还是能够和他讲讲道理的,他显然能够感受到我的无奈,发过怒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顾珏清的心情放松了下来,“那么,借兵的事情……”

“他还没有同意,说是要考虑。”卫长琴道,“但我知道,他最终一定会同意。”

在凉亭里一同吃饭的时候,神墨向龙祁世提出了交易,龙祁世斟酌了片刻之后,给出的回复是——朕要回宫去想一想,三日之内给你们答复。

没有果断地拒绝,也没有干脆地应下来。

“我猜,他心里其实是同意的,但是毕竟我隐瞒了他那么久,他当然不想让我太快称心如意,如果他一下子就答应了我,显得他太好说话,故而,他不答应也不拒绝,先晾我两天。”卫长琴道,“毕竟是我先提出的请求,他身为一国之君总要摆几分架子,我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与他谈话,既不能表现出傲慢,也不能有半分谦卑,得当成一场两个商人之间的买卖来谈。”

他与龙祁世分别之时,是这么跟龙祁世说的——

“请陛下回宫之后妥善考虑,我很愿意给陛下面子,但我也有风骨在,你若不同意,我不恳求,你若同意,我必答谢。”

顾珏清笑了笑,“他确实很爱面子,闹情绪再正常不过了,不发脾气那就不正常了。”

“他终究会答应我。别忘了,我们在皇宫里还有一位帮手,她还欠着我们人情呢。”

他帮助李贵妃完成那一出苦肉计,让她在皇帝心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她总要谢他。

虽然这是顾珏清替她谋划的,但顾珏清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事,他为了让李贵妃信自己是真心相助,便提出交换条件,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劝说皇帝。

这样的要求确实简单,如今,李贵妃说的一句话,比其他人千百句都更有分量。

……

“陛下,您上午出宫了一趟,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和卫相在垂钓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装潢华丽的寝宫之内,李湘水与龙祁世同桌而坐,给他倒上了他平日里喜欢喝的佳酿,给自己倒了温水。

“连平时喜欢喝的美酒都不喝了,一看就是有心事。”李湘水扯了扯他的袖子,“陛下,能不能跟臣妾说说?憋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龙祁世望着杯子里的酒,忽然端起来一饮而尽。

“您慢点儿喝。”

“湘水,问你个问题。”龙祁世搁下了酒杯,注视着李湘水的面容,“你有信任的人吧?若有一天你发现,被你信任着的人欺骗了你,且骗了你很长时间,你会怎么做?你是否会切断与那个人的一切来往,从此形同陌路?”

“这种事情……得分情况。”李湘水稍稍一想,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便云淡风轻地说道,“失落肯定是有的,毕竟信任不是轻易给出去的,但也总不能不看原因,只因为气愤就撕破脸吧?若是对方有不得已的苦衷,且不曾伤害过我,我气过之后,大概也就谅解了,最多也就是以后少信任一些,人情来往还是不可缺。”

“是吗……”龙祁世伸手揉了揉眉心。

“陛下是被人骗了吗?谁这么大胆子,敢犯欺君之罪啊。”李湘水开玩笑般地说了一句,“若真有这么大胆的人,该罚就罚,不过,臣妾建议陛下,适当惩罚就好,看陛下的态度,欺骗陛下的这个人应该也不是很可恶吧?若是真的很过分,您也用不着来询问臣妾的意见,直接拿下就是了。”

“他都不是朕的臣子了,更何况……以他如今的本事,拿下他也不容易,何必费那个劲。”

龙祁世叹了一口气,在李湘水疑惑的目光之下,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她听了。

李湘水心中早已猜到了大半原因,听龙祁世讲出卫长琴的身份时,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却要显露出吃惊,“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陛下有什么打算?”

第396章

“朕没有直接答应做他的盟友,也没有直接拒绝他。”龙祁世道,“朕和他们说,需要回来考虑一下,三日之内给他们答复。”

李湘水转了转眼睛,在心中猜测着皇帝此刻的心思。

虽说被欺骗,让他的心情十分不悦,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打算跟卫长琴彻底划清界限。

若是要与卫长琴决裂,他也用不着跟卫长琴他们说三日之内给答复了。

按照他的性格,他若对谁记仇了,就绝不愿意给对方捞半点好处,有些时候还会做些损人的事情。

以他此刻的态度来看,他心里八成是愿意接受跟卫长琴做交易的,一来他不是真的记恨,只是受到欺骗的那股火气还没消而已,二来,与卫长琴合作,对他有益无害,他不会为了一时赌气,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陛下,臣妾与卫相也不是很熟,但是臣妾自认为眼光还是不会差的,卫相这个人心思灵巧,挺有能耐的,虽然欺瞒了您这么长的时间,但确实也帮了您不少忙了,这几年,他也算是很尽职,听您说他的身世,臣妾不得不感慨一下……”

李湘水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明明还年轻呢,心里却过得那么苦,从逃出天域国一路走来,很不容易罢,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能人,不需要被人同情,只需要被人尊敬,虽然臣妾也挺生气他竟然骗了您那么久,但心里真的有那么几分敬佩。”

“爱妃倒是说出朕的心里话了。”龙祁世道,“朕对于他这个人,也是既生气又钦佩的,朕很少有这么矛盾的时候,这要是换成寻常人敢骗朕,朕哪里还能容忍?可是他偏偏是朕一直都挺看得起的人,要是能一直做朕的好帮手就好了……可他不属于朕的地盘,朕现在也根本不可能留下他了。”

“做不了君臣,至少还能做朋友吧?”李湘水给龙祁世倒上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臣妾算是看出来了,生气归生气,您并不仇恨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失去一个好臣子的事实,既然不可能留下他了,那就干脆跟他做交易吧,能得到多少利益算多少,总不会白给他帮忙的,若是划清界限……反倒要失去一些东西了,这么算就划不来。”

龙祁世接过了她递来的茶,却并未答话。

李湘水观察着他的神色,不像是要反对,也没有表现出不满,便又放心地继续说道:“不管他再怎么阴险,他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晋阳王的事情上,他也出了不少力,他自知欺骗了陛下这么长时间,被陛下一直信任,心里总会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他懂得弥补,既然他的存在不会损坏您的利益,反而会给您带来利益,倒不如就给他也当一回帮手,反正是不吃亏的,臣妾说的这些话,陛下愿意听也好,不愿意听也罢,总之我是权衡了利弊的。”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着想的。”龙祁世顿了顿,道,“其实……朕确实也打算同意他的要求了,不管他是要借兵,还是要求别的支援,只要不让朕亏损,答应他也是无妨的,不过,不能答应得太快,省得他们觉得朕好脾气,被骗了这么长时间,朕还愁没地方发泄呢,多晾他们两天,让他们心里也着急着急。”

李湘水笑道:“陛下这么想也没错。”

……

顾府厨房之内,一片烟雾笼罩。

第397章 为你下厨

厨房的门是敞开的,顾珏清背对着门口,并没有看见已经走到厨房门外的卫长琴。

卫长琴也没出声,而是把脚步控制得十分轻缓,慢慢地地走到了顾珏清的身后,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顾珏清自然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在卫长琴靠近的时候,她已经闻到了熟悉的熏香气息,几乎一瞬间就知道来人是他。

他屋里有熏香的习惯,那种香气淡雅又好闻,长时间待在屋子里便会沾染到衣服上,她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

“长琴,你怎么像小孩似的,还往捂眼睛的把戏。”顾珏清唇角勾了勾,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幼不幼稚。你觉得我会猜不到是你吗?”

“幼稚?”卫长琴挑了挑眉头,“我一向是和这两个字不沾边的。”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跟小孩做游戏似的。”

“只不过是偶尔会冒出几分童心罢了,如果你觉得我幼稚,那咱们就来做点不幼稚的事。”卫长琴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挑起了顾珏清的下颌,薄唇对着她的唇瓣覆了上去。

“好了好了,卿卿我我也得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这里是厨房,可别让人给看见了。”顾珏清把他轻轻推开,转过头继续切菜。

“做什么好吃的呢?”卫长琴瞥了一眼她的食材,再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是麻辣香锅吗?”

“还没出炉就已经能猜得出菜名了,看来你对我做菜的步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顾珏清把手里切好的配菜放进了旁边的锅里,又从另一个油锅中捞出了炸好的年糕条,加进了那一锅乱炖里。

随着锅铲不断地翻炒,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勾人食欲的香辣味。

卫长琴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把这一道菜完成,这才说道:“下一道菜我来。”

顾珏清转头看他,挑了挑眉,“你确定?”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吗?还是担心我把厨房给烧了?你要是放心不下,就站在一旁看。”

“行,我就把厨房暂时交给你了,看你如何发挥。”顾珏清放下了锅铲,站到了一旁。

厨房里剩下的食材几乎都是清洗过的,姜葱蒜等配料也还有剩,顾珏清眼见着卫长琴拿起菜刀切葱花、剁肉末、片茄子、拍姜片,那动作并不显得生疏,甚至可以说是略微熟练。

“诶,这么一看还真不像个新手啊。”顾珏清摩痧着下巴,又观摩了他热油锅和炒肉末的过程,问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会了?”

“做菜也不是那么难,都看你做了那么多次,从你这偷师,私下偶尔练一练,练着练着也就会了。”卫长琴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轻巧。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珏清自然得很给面子地夸奖一句,“你真的是学什么都快,佩服佩服。”

她看到卫长琴轻轻勾起的嘴角,显然是因着她的话,心情愉悦。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一道肉末茄子出炉了。

顾珏清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就要去尝,卫长琴不忘提醒她,“别急着吃,小心烫嘴。”

“吹吹就好。”顾珏清夹了一块茄子,吹了几下了气之后放进口中。

卫长琴望着她,目光中含着几分期待,“味道如何?”

他是按照顾珏清之前的步骤做的,虽说是照搬步骤,但是盐与水油的分量自然是达不到精确的程度,他只能凭借着直觉去做,心想这应该能够达到她手艺的五成以上吧。

“好吃。”顾珏清道出了品尝之后的感受,也夹了一筷子递到卫长琴的嘴边,“你自己也尝尝看。”

得到她的夸赞,卫长琴眉眼弯起,张口吃下了她喂过来的茄子。

“果然,从你这里偷师,做出来的菜绝不会差。”

顾珏清道:“还是得有几分本事才行,不是每个人光看就能学会,你能在短时间之内做到这个程度,相当不错。”

“还记得不久之前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学习你的手艺,将来就能有机会烧菜给你吃,而不是一味地做个等吃的人。但凡是我许下过的承诺,就绝不会忘记,今天也算是迈出这个承诺的第一步了,将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曾经许诺过你什么,都会用余生来完成。”

顾珏清望着他,眸光中盈满了信任。

这世上有太多的许诺,被人说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就遗忘了,每天都有人在对天发誓,但能够真正做到遵守诺言的人,可不见得有多少。

信守诺言的人值得被信任,值得被尊重,他们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负责,而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好了长琴,别干站着了,去盛饭吃。”顾珏清笑着转身去拿碗。

二人不知道的是,厨房外的墙角边,一道修长的身影站立着,把二人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蝶王原本是顺着香味过来的,却无意中听到了二人在说话,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便蹑手蹑脚地靠过来了,没有让厨房内的人察觉。

他背靠着墙,唇角扯出一抹释怀的笑意。

那两人之间,确实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再涉入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真希望什么时候能再碰上一个动心的人。

第398章 祭拜

一晃眼,两日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日的下午,卫长琴与神墨坐在庭院中下棋。

“这都两日的时间过去了,皇帝最迟明日也该回复我们了吧。”

神墨说话时,手中的棋子跳了两格,吃掉了卫长琴的卒子。

卫长琴气定神闲道:“用不着担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拒绝我们的。”

“我倒是不担心他会拒绝,我只是在猜测着,他会愿意借多少人给我们呢?祁国边境的兵力,少说也有几十万大军,不过,驻守边疆的将士是不能随意调配的,借兵不是小事,即使他愿意借很多人给我们,文武百官还不一定同意呢。”

“有毒液在手,我们也不需要太多人。”卫长琴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借来的兵不一定全用得上,但气势一定要足,哪怕是借来充场面的也好,若是人数太少就没有震慑力,人多好歹能凑个大场面,让敌人产生些许危机感。”

“我就是这么想的。”神墨挑了一下眉头,“咱们不只是在策略上要赢,在气势上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嗯……”卫长琴低头拿起刻有‘炮’字的棋子,吃掉了几格之外的‘马’。

神墨怔了一下子,“诶,怎么就给吃了?”

“放在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可以吃的,你又不是不明白游戏规则。”卫长琴悠悠道,“你大意了。”

“我刚才只顾着跟你聊正经事,注意力都没放在棋盘上。”神墨撇了撇嘴,“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居然就给吃了,能不能再给次机会?”

“不好。”卫长琴拒绝得干脆利落,“可别忘记了象棋的基本规则,观棋不语,起手无悔。”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反悔一下子也不要紧的。”

“你这样耍赖可不对,这是不好的习惯,得改。”

“不好的习惯?”神墨冷哼了一声,“你上次跟顾相下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也是一个不慎走错了一步,你都主动让她悔棋了,那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说起手无悔,跟她下棋就不遵守规则,跟我下棋就非得守规则,真是的……”

“不一样。”卫长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可是你的晚辈,用不着让着你,而她是我的夫人,让着她是应该的,就是要有这样的区别对待,才能够彰显出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就不要提出悔棋这种让我为难的要求了。”

“你这叫重色轻友。”

“明明是你输不起了想耍赖,怎么还好意思说我呢。”卫长琴道,“赶紧把这盘棋下完,我要去找小清了,跟她约好了,要带她去祭拜沈家人。”

此话一出,神墨原本还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就褪去,变得正经了,“也是,你与她成亲到现在也有段日子了,是该带她去见见家里的人。咱们这盘棋就速战速决。”

接下来的时间里,神墨就不再耍赖了,很快就结束了这一盘棋局。

卫长琴起身道:“我去找小清了,你在家里可不要随意走开,万一陛下派人过来,你就去一趟。”

“我知道,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这府里蹲着。”

“嗯。”

……

寂静的山林间,一辆马车疾驰。

马车之内,顾珏清靠在卫长琴的肩膀上,伸手撩起马车窗帘,望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问道:“长琴,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卫长琴瞥了一眼窗外,“大概再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片刻的时间过去后,马车在一处石洞外停了下来。

“小清,到了。”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卫长琴对车夫说道:“你就在这外边放风。”

车夫点头,“是。”

这车夫是当年侥幸存活下来的沈家军余党之一,对于卫长琴与顾珏清的秘密是知晓的,望着二人一同携手走向石洞内的背影,目光浮现出欣慰。

少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们这些人也能安心了。

而且……少主找的这位夫人也相当不错。

顾珏清踏进石洞后,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这石洞是一目了然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知道一定会有机关密道之类的东西。

“小清,他们就在这个石洞底下了。”

卫长琴在声线传进了耳中,带着她走向了山洞尽头的石壁。

石壁上镶嵌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卫长琴伸手握住了一块长着黄色纹理的半圆石块,朝右拧了三圈。

紧接着,他又走出了几步,握住了石壁上另一块白色纹理方形石块,向里按压——

“笃”

类似于机关触动的声音响起,与山壁合为一体的石门缓缓向上升起,出现了一条窄而长的阶梯。

这条密道阶梯,能够容纳两人并排行走。

卫长琴牵上顾珏清的手,“我们进去吧。”

第399章 牌位

“这是谁设置的双重机关?还真是挺巧妙的。”顾珏清被卫长琴牵着走,询问道。

卫长琴望着她,唇角轻轻扬起,“你猜。”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是你了。”顾珏清道,“双重机关的安全性极高,不知情的外人无法破解,也不可能误触。”

“嗯。单一的机关偶尔会被有运气的人误触,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性发生,我便设置了双重机关,让这条通道永远无法向外人打开。”

两人一路顺着阶梯向下走,蜿蜒的阶梯一直通向地下宫殿。

此地常年封闭,空气中便带着些许尘埃与腐朽的气息,而平日里很爱干净的顾珏清此刻也毫不在意,她只想着能够见到沈家人。

卫长琴从衣袖中拿了个火折子吹燃了,朝着顾珏清说道:“你等候我片刻,我去把墙上的火把点上。”

顾珏清:“嗯。”

透过火折子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她隐约能够看到不远处显露出许多牌位的轮廓。

她静静地凝视着那些牌位,下意识地肃然起敬。

忽的,原本昏暗的地下宫殿被一阵明黄色的火光点亮。

卫长琴把四壁的火把都点着了,顾珏清便能够清晰地看清周围的景象。

距离她约莫两丈之外的地方,有着如同祠堂一样的布置,一张巨大的暗红色方桌上,列着整整齐齐的牌位,一层又一层,如同阶梯般往上垒,多到看一眼都数不清数量。

最靠中央的牌位都有署名,字体工整而大气,而最外围有许多牌位是无名的。

虽然一时半刻数不清,但她清晰地记得,卫长琴跟她说过,这里供奉着八十座牌位,是沈家直系堂系包括表系等近亲远亲,和一些不知名的高层人员——

“我不想让他们的亡魂留在那片肮脏的地方,就把他们的灵位全都请来了祁国,暂时安置在郊外的地宫里,亲戚们的名字我都知道,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沈家军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从年少时就跟随外公,他们对我来说很陌生,不知名字,无法建坟立碑,也没机会去给他们收尸,只能对他们的在天之灵说一声抱歉。”

这是卫长琴的原话。

顾珏清的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一座牌位上。

沈佑之。

沈家的家主,沈家军的首领,长琴的外祖父。

一生征战沙场,立下无数功劳,在人间有除暴安良之美名。除了拥有自己组建的沈家军精英之外,另外手握朝廷兵权,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帅。

光是听起来,就令人钦佩。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一生辉煌而光鲜。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沈佑之本可以流芳百世,为后人传颂,偏偏这一辈子的美名被一个无良的君主硬生生抹黑,给他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这种事情,就连那些没读过几年书的百姓都不愿轻易相信,仿佛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即便有人质疑君主所定的罪,也没有人会正面站出来叫板,朝廷中人,选择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戎马一生的军人,大多都能接受为国捐躯的结局,他们的荣耀会伴随着他们一生,直至他们入土为安。

抹黑他们的品行,给他们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无视他们曾经所立下的赫赫军功,此等行径简直——恶臭无比。

天域国的皇帝还有什么脸面君临天下。

这样的人即使被千刀万剐,都不值得同情。

顾珏清越想心中越是不爽,眉头拧成了一团,拳头握到背上的青筋都快爆起。

光是看着这些牌位,都觉得难受的慌,打心底生出一种遗憾之感,甚至觉得悲哀。

她多想看看这些人曾经的意气风发,怒马鲜衣。

可惜她看不到,但她还是可以想象的。

年少的长琴跟着这些人,嬉笑打闹,在他们面前,他可以卸下在宫里时的伪装,他可以放下警惕心,跟他们打成一片,那种日子真是想想都觉得身心愉悦。

卫长琴就站在顾珏清的身侧,望着顾珏清紧抿的唇角,紧绷的侧脸,视线逐渐往下,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在为这里供奉的所有人鸣不平,她在愤怒在惋惜。

她很明白她的心情,这样的情绪他已经体会了无数遍了。

卫长琴伸出手,握住了顾珏清的手,“小清,我们给他们上香吧。”

顾珏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从祭台上拿了香烛点燃,顾珏清对着眼前的众多牌位鞠了三躬。

第400章 多的没有

她和长琴成亲了,那么对于长琴的外公,她也应该称呼一声外公。

“外公,诸位长辈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给你们报仇雪恨,让害你们的人不得好死,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顾珏清神色严谨,语气笃定。

她上前一步,把香烛插在了香炉上。

卫长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渐渐泛起柔和。

他也迈出了一步,在香炉上添了香烛。

顾珏清是以他夫人的身份前来祭拜,长辈们若是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很欣慰他找到了能够相守一生的女子。

“蝶王还未祭拜过他们。”顾珏清道,“按理说,他也应该来祭拜上香的,可是他还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只能等下次再带他过来了。”

“他那个暴脾气,可不能让他把事情知道得太清楚,免得到了天域国会坏事,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自然要把他带过来的。”卫长琴说话时,牵上顾珏清的手,“咱们走吧。”

“嗯。”

二人一同离开了地宫,走上了来时的阶梯。

卫长琴把石门重新关闭好,与顾珏清一起走出了石洞,坐回来时的马车上。

马车返回到皇城,先是在顾府附近停了下来。

“我先回去了,陛下那边要是给你回复了,你再知会我一声。”

“好。”

顾珏清下车之后,马车便继续行驶,到了卫府外头停了下来。

卫长琴没有料到,他这一回来,回来得刚刚好。

恰逢皇帝派了太监总管过来,总管来时卫长琴还未回来,神墨便先沏上了一壶好茶,留太监总管小坐片刻,这才喝下第一杯,卫长琴便回来了。

“哟,卫大人回来了。”太监总管起身,率先打了一声招呼,“陛下吩咐咱家过来时说了,请卫大人和神墨先生一同入宫。”

“本相方才出门赴朋友的约,此刻马车还停留在卫府门口,我们现在就随公公进宫。”

“好,卫大人请。”

……

卫长琴与神墨踏进明德殿的那一刻,就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酒香。

一看正前方,龙祁世正摆着一个豪迈的坐姿,桌上放着两个琉璃酒壶,三只杯子,他一个人在那里自饮自酌,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便抬起了眼。

“你们两个来了?坐下来吧。”龙祁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现在这里就咱们三个人,朕也知道你们快离开了,就拿这二十年的陈酿来请你们喝几杯,朕一向不是个吝啬的人,你们也知道。”

“谢陛下。”

二人走上前来,齐齐落座。

谁也不急着提借兵的事情,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龙祁世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谈论此事,那就等龙祁世先开口提好了。

在谈论正事之前先小酌几杯也是不错的。

神墨十分主动的提起了酒壶,给三只杯子满上了酒。

“多谢陛下这些日子以来的信任,还有您之前给了那么多的赏赐,想到欺瞒了陛下这么久,还真是觉得受之有愧。”神墨道。

“客套话就用不着说了,朕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了,都是狡猾之人,论说话的本事,朕肯定是说不过你们的,这一点深有体会。”

龙祁世饮了一大口酒,不咸不淡道,“赏赐的那些东西就不用换回来了,毕竟你们是真正立下过功劳的,理应得到相对应的收获,那些财富就当做是给你们的答谢了,朕仔细想过了,要是没有你们的相助,如今朕还不一定能安稳地坐在龙椅上,虽然你们有你们的目的,但……人生在世,哪有不自私的时候?”

“陛下说这话……是代表您已经消气了吗?”卫长琴淡淡一笑,“之前对陛下多有不敬之处,还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哼。”龙祁世用鼻子轻哼了一声,“朕并没有完全消气,这一点希望你能够明白,朕只是觉得,你终究是帮过朕天大的忙,若是跟你撕破脸或者划清界限,这实在也是没什么好处,身居高位者,该懂得权衡利弊,这是你一直都在强调的道理,所以……朕还没原谅你之前的欺骗,但是,跟你合作是不成问题的。”

龙祁世说话时,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拍在了桌子上。

听那令牌落下来的力度,应该是铁质的。

“这一块兵符,是从车骑将军那里拿的,可以号令三万大军,借你了。”龙祁世把令牌推到了卫长琴的面前,“多的没有,你若是还想要,得先说服那几个军机大臣。”

卫长琴道:“不用再多,够了。”

第401章 还蛮可爱

“朕想想也觉得够了,反正你有秘密武器在手。要这么些人无非就是充场面,若是只带你自己的人,数量太少是镇不住场子的。”

龙祁世淡淡道,“你之前答应给朕的好处可不能反悔,朕相信你这个人说话算数,就不与你签协议了。”

“陛下这么信得过我?我原本还打算跟陛下立个白纸黑字。”卫长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纸。

龙祁世望着那几张纸,“这是?”

“承诺要给陛下的好处都写在这上面了,金银财宝这些东西您自然是都不缺的,最稀罕的无非就是毒液与解药的材料,虽然陛下嘴上说着信我,但我曾经骗过您,所以……还是白纸黑字立下协议,让陛下能够更安心。”

卫长琴把协议分成两份摆好,推到了龙祁世面前。

龙祁世低头瞅了一眼协议的内容,便叫人拿了笔墨过来,签字画押。

两人各执一份协议,这场交易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立了。

“陛下借兵给我,这事肯定是瞒不过朝中几位武将的,陛下给了他们什么样的理由?是否把我的身份直接跟他们明说了?”

“你这身份反正迟早都得暴露。”龙祁世道,“朝中几大武将掌管各自的军队,不管是从谁那里调兵,都得给出正当的理由,朕也不能随便找借口忽悠,毕竟他们守卫疆土,对于调兵遣将的事都很严谨,所以……只能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让他们明白,朕调兵遣将不是儿戏,而是要干正经事的。你放心吧,朕已经交代过他们了,让他们别出去乱说,他们有分寸。”

“我的身份的确迟早都会暴露,只是我还不想让此事引起太多关注,以免让天域国那边的人早早有防备,我相信这几位军机大臣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那么,除了他们之外,陛下没跟别人说吧?”

龙祁世轻咳了一声,“除了几位军机大臣,就只有李爱妃知道,朕现在什么事情都跟她说,她是很懂事的人,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更何况,她还劝说朕不要太责怪你,可见她对你的印象也是挺不错的。”

“那就请陛下代替我向李贵妃娘娘转达谢意。”卫长琴道。

“好。”龙祁世伸手握上了酒壶,“正事已经谈完了,要急着走吗?不如再陪朕喝上几杯,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酒。”

卫长琴道:“乐意奉陪。”

……

回到卫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卫长琴从马车上下来时,脑袋还有些晕乎。

那二十年的陈酿可不是开玩笑的,皇帝请客也不能不给面子,更何况还拿到了兵符,一时兴起就跟他多喝了几杯。

神墨也被灌了不少,于是乎,两个人几乎是互相扶着走路。

看门的护卫们见此,连忙上来搀扶。

“相爷,先生,你们是不是都喝多了?”

“我还好一些,只是有点晕。”卫长琴说着,把神墨推给了护卫,“他喝得有点多了,带他下去休息。”

“是……对了相爷,顾大人来了,说是有事要找您,已经在大堂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

“行,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找她,你们不必跟着。”

“相爷,还是让我来扶您吧……”

“不用扶。”卫长琴的神识还是清醒的,语气里带着笃定,“本相自己走。”

可不想让人打扰他跟顾珏清的二人空间。

卫长琴一路走向了大堂,跨过了门槛,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等他的人。

“回来了?我靠……你这脸颊都发红了,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顾珏清说话时已经站了起来,上前去扶他,“来,慢点儿,我给你倒杯茶。”

扶着卫长琴坐下,顾珏清顺手就拿起了卫府下人用来招待她的茶,递到了卫长琴的嘴边,慢慢地喂给他喝。

“这趟进宫应该有收获吧,否则也不至于喝成这个样子。”

“当然有,若是没有收获,我也不愿意陪皇帝喝了。”卫长琴从衣袖里拿出了龙祁世给他的兵符,“这是皇帝给的,可号令三万人。”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三万?不少了。”

“的确不少了,跟我预估得差不多,他能借给我这个数量,算是不错。”卫长琴抬眸,冲着顾珏清笑了笑,“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接下来……你也可以做好准备,拜托你如今的身份跟我走了。”

“知道了。”顾珏清望着他泛红的脸颊,笑着伸手捏了捏,“又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不过这脸蛋红扑扑的,还蛮可爱。”

第402章

“我可没醉呢。”卫长琴抓住了她的手,“神墨才是真的醉了,连路都走不稳,我好歹还能自己走过来。”

“反正在我印象中你的酒量也没多好,不过,此行有这么大的收获,喝这么多酒也值了。这兵符你可得好好收着,别到处乱放,免得清醒过来找不到在哪里。”

顾珏清认为他至少是有半醉的,便把兵符塞进了他的怀里,把他扶了起来,“我回你回卧室休息去。”

“我还不想睡……”

“听话,去睡一觉吧,我这趟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借兵的事,现在既然已经得到答案了,我也就该回顾府了。”

顾珏清说着,把他一路扶回了房间,只帮他褪去了外衣,让他平躺在床榻上,再扯过被子帮他盖好。

“你睡吧,我回去了。”

顾珏清离开了卫长琴的卧室,顺手带上了房门。

在出府的路上碰到了卫府的下人,她便吩咐了下人要煮醒酒茶。

“你们相爷在宫里喝了不少酒,记得去给他熬一碗醒酒茶,等他醒来让他喝下去,免得明天连上朝都起不来。”

“是,多谢顾大人提醒。”

顾珏清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向大门外。

她心里明白得很,从明天开始,卫长琴就再也不用去上朝了。

明白归明白,可不能说出来。

……

次日上午的早朝,卫长琴果然缺席了。

顾珏清照旧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和众多大臣们一同等候龙祁世的到来。

除了几位军机大臣,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卫长琴真正的来历,以及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情。

“咦,卫相今日还没来。”

“是啊,他一向是不会晚到的。”

“莫非是身体抱恙,又或者事出有因吧。”

听着身后的人随口议论,顾珏清气定神闲地站着,不参与讨论。

直到龙祁世踏进了大殿,空气中的交谈声一下子便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站姿端正,目光追随着龙祁世,等他一步步走到龙椅上坐下,这才齐齐行礼。

“众卿平身。”龙祁世一开口便进入了正题,“后宫不可长时间无主,这后位已经空着好几天了,前几日众卿一直在议论皇后的位置应该归谁,朕仔细想了想,认为还是卫贵妃更为合适,李贵妃的性子的确不如卫贵妃温婉,朕意已决,多说无益,后天是个好日子,朕决定后天举行封后大典。”

听着龙祁世笃定的语气,人群之中并无反对之声,却有着几声私语。

“竟然会是卫贵妃,我以为陛下会喜欢李贵妃更多一些。”

“喜欢归喜欢,这立后乃是大事,陛下考虑再三选择了卫贵妃,自然是因为卫贵妃比李贵妃更合适,虽然陛下选了卫贵妃,也不见得对李贵妃的喜爱会减少。”

“也是,前皇后还没被废时,对李贵妃也是礼让三分,贵妃虽然比皇后低了一级,却并未受制于皇后,按照李贵妃家中的势力以及陛下对她的喜爱程度……卫贵妃做了皇后也未必就比她风光,这二位应该还是势均力敌的。”

顾珏清把众人的小声议论听在耳中,轻挑了一下眉头。

势均力敌?不见得。

李贵妃的追求从来都不在于后位,她目前只想止步于贵妃之位,落个清闲,等将来儿女长大了,才会去争那太后之位。

自从那一出苦肉计之后,李贵妃在龙祁世心中的地位想必很难有人能够超越了。

如今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贵妃的将来会如何,再也不用她来操心了,这个女子活得特别清醒,知道应该怎样生活才最愉快。

“都别在底下叽叽喳喳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便直接提出来。”龙祁世望着底下的众人,淡淡说道,“不管你们有没有异议,此事都这么定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显然就是:你有不满意你可以说出来听听,但是朕完全不会理睬你。

站在李贵妃阵营的大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最终都决定不反驳。

贵妃的势力如何,他们一清二楚,既然陛下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那就不与陛下唱反调了。

于是,短暂的静默过后,众人齐声道——

“陛下英明。”

“好,那就这样。”

后位的事情得到了解决,龙祁世瞥了一眼那个属于卫长琴的位置。

从今日开始,卫长琴就不会出现在这块地方了。

他是不是得再提拔一个右丞相出来?

又或者……

只需要一个丞相也足够了,谁规定一定要有左右丞相。

第403章 右相候选人

卫长琴从今往后不会再立于这片朝堂上,那么对于他的去向,众人必然会十分好奇,毕竟他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若是两三日不在还好,时间一长总会有人询问。

龙祁世已经编好了一个说辞,遂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朕要宣布一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卫相不会来上早朝,朕吩咐他去办一件要紧事,短期之内他回不来,诸位爱卿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去打探他的行踪,他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你们不准多管多问,顾好自己手上的事就行,若是被朕知道你们当中有谁不安分的……朕不会轻饶。”

此话一出,众人即便是心存疑惑,也不敢再多问了。

原来卫相今日缺席,并不是因为身体抱恙,而是去执行陛下的秘密任务了。

晋阳王以及党羽都垮了,皇帝陛下面临的最大危机已经解除,他们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私下执行,还不能说。

好奇归好奇,皇帝的命令还是不能忤逆的,若是因为好奇心太重而被罚,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

“该说的朕已经全都说完了,你们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就都散了吧,顾相留下来。”龙祁世淡淡道,“退朝。”

文武百官行礼告退,只留下顾珏清还站在原地。

眼见着大臣们走得差不多了,龙祁世这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顾珏清的面前。

顾珏清道:“陛下把微臣单独留下来,是有要紧事说吧?”

“你心中大概也好奇,朕让卫相去做什么事情吧?”

“这……是有一点好奇的。”顾珏清面色坦然,“好奇归好奇,微臣并不想忤逆陛下的命令,既然陛下不愿意说,那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微臣不会闲着没事去调查的。”

“朕不是怕你去调查,只是想同你商量一个问题。”龙祁世顿了顿,道,“如果……以后的朝堂之上不再有卫相,你认为,谁能顶替右丞相的位置呢?”

顾珏清闻言,面露惊讶之色,“陛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朝堂之上怎么就不能再有卫相了?是卫相犯了什么错,陛下要把他革职,又或者他出了什么大事不能再留任?”

“他有大事要做,朕只能帮他隐瞒住一时,隐瞒不了太长时间,反正他要做的事迟早也会被人知道,朕现在就不瞒你,朕今天在朝堂上宣布他会缺席一段日子,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如果不找这么一个借口,别人问起他去哪里了,朕该怎么回答?他要低调行事,朕当然就不能实话实说,他不是去执行什么任务,而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具体原因咱们先不谈,就来谈谈替换职位的事情。”龙祁世道,“朕在上朝的时候就已经在想,有谁能够坐右丞相的位置?比卫长琴更好的是真的挑不出来了,你帮着朕一起想想,或者……其实不一定非要有两个丞相,你们平时也称不上多忙碌,你一个人来当这文官之首,也不会有压力吧?不如就撤掉右丞相这个职位,把你这个左相改成唯一的丞相。”

“陛下,这可使不得,您这就太抬举我了。”顾珏清心想着,得赶紧再给他举荐几个人才,便说道,“如果卫相真的就再也不回来,咱们就再挑几个能力足够出众的候选人,您考察考察,选个满意的作为下一任可好?”

“那么你心中有合适的候选人吗?”

“我看几位大学士就不错,他们的资质足够,虽然有些唠唠叨叨,但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博览群书,才学渊博的,且,在晋阳王反叛时,很坚定地站在陛下这一边,他们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龙祁世闻言,略微有些不赞同,“那几个家伙年纪也太大了……”

“难道陛下觉得,朝堂上就只能是年轻人的战场吗?纵观各大国,哪个朝堂之上不是有老有少,小一点的双十年华,大一些的三四十,老一些的六七十,年岁不到半百的那都不算老。”

顾珏清悠然道,“就拿咱们友国之一的云若国来说吧,那位丞相都快七十了,还没告老还乡呢,在微臣这个年纪就当上相爷的,其实还真少,而且以微臣的资历和才学,真不见得比那些老臣好,顶多就是鬼主意多点,外加能打,丞相是文官,不需要太好的身手,陛下何必嫌弃年纪大的臣子?”

龙祁世闻言,陷入了思索。

第404章 捞一笔

纵观各大国的朝堂上,地位崇高的大臣的确很少有年轻人,人们普遍认为年长者更加成熟稳重,而年迈者阅历丰富,在辅佐君王这一方面上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年纪轻轻便封侯拜相的,那都是极少数的人才,况且……太过年轻也难以服众,就好比当初卫长琴与顾珏清刚上任的时候,多的是不服气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还真是凭自己的本事做到的。

“年轻人都需要磨练,微臣双十年华就如此风光,还真是多亏陛下的抬举,其实微臣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文官之首的这个位置,必然是会给人带来压力的,陛下您让微臣一个人扛着,微臣还真怕有点儿吃不消。”

顾珏清的话再次传入耳中,“朝中博学者那么多,陛下为何就不能也给他们一个机会?几位年过半百的大学士,看上去精神还挺好,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告老还乡也不算晚,十几年的时间足够长了吧?在这期间,陛下还可以发掘其他的人才。微臣认为,那几位还是挺有资历的,起码比年轻人更能服众。”

“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朕对他们的偏见影响了朕的判断。”龙祁世呼出了一口气,“卫相也说过,朕的作风太过任性,有些事情的确会失了稳重,朕之所以没考虑到你推荐的那几个人,就是嫌他们平时太古板唠叨,但你要说资历的话,有那么一两个人的资历也确实够了,朕会好好考虑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将来的日子里,或许能够发掘到其他年轻的人才,就像你和卫相这样的。”

顾珏清莞尔一笑,“那微臣就先祝愿陛下能够发掘到这样的人才。”

她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紧接着道:“说起这年轻的人才,微臣倒是有认识一位,这个年轻人年少丧母,亲爹不疼后娘不爱,可以说是一路从逆境中走来,如今也过得如鱼得水,这样坚强的年轻人……陛下需要吗?”

“听起来倒是个挺有城府的年轻人。”龙祁世略一思索,道,“既然是你引荐的,朕就相信你的眼光,先给他一个小职位,若是他表现出色,朕自然会论功行赏的。”

“微臣只不过是引荐一下,其实微臣与他也不熟,陛下得空了就把他召进宫来先看一看,若是不满意,可千万别给微臣面子。他也不是微臣的什么人。”

听着顾珏清的话,龙祁世笑了笑,“你都这么说了,就代表你的确没有私心,是真心想给朕举荐人才,说说吧,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历?”

“皇城里有名的富商之子,钱大官人的幼子。”

“行,朕记住这个人了,对了顾卿,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可忙的,朕明天想要出宫,去乐园里透透气,明日你就陪朕一同去吧。”

顾珏清心道:就等着这句话呢。

她的诈死计划就得在宫外实行,而且还必须得是找不到尸首的死法。

龙祁世想出宫,无疑是给了她机会,正中下怀。

于是,顾珏清欣然应允:“微臣自然乐意奉陪。”

“嗯。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吧。”

“微臣告退。”

顾珏清离开了皇宫,回到了顾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去约钱司辰。

在长琴的计划里,要用到钱的地方有很多,例如购买军火,以及承包从龙祁世那里借来的人的伙食。

蝶王曾经表示,他也愿意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过去的那些年里,他和人做交易也攒下了不少的银子。

她算过他们所有的积蓄,用起来应该是足够的。

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太多,能赚就尽量多赚,能剩就尽量多剩。

钱司辰那边应该还可以再捞一笔银子过来。

……

傍晚时分,珍味楼。

“顾大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

钱司辰与顾珏清相对而坐,十分主动地拿起酒壶给顾珏清斟上一杯酒,推到了她的面前,“您难得主动把我约出来,应该是有什么正经事吧?”

顾珏清轻挑了一下眉头,“钱司辰,本相也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咱们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吧,你的野心我是知道的,你从来都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你应该也想有一番作为吧?可以痛打你老爹的脸庞,如今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本相觉得,你应该会珍惜的……当然了,你想要拒绝也可以,但如果你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拿银子换。”

第405章 接班人

顾珏清的话音落下时,钱司辰愣了愣。

顾珏清开门见山的这个话题,着实令他觉得有些惊讶。

顾珏清不错,他的确有他的追求,富贵和地位谁不喜欢呢?

尤其是在这样的世道,连亲人都未必靠得住,他的亲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守护与珍惜,还是荣华富贵更有诱惑力。

“顾大人想帮我入官场,还是让我挺惊讶的。”钱司辰回过神后,也十分直接地询问了一句,“您是缺银子花吗?在我的印象当中,谁缺钱你顾大人也不会缺钱的,可你若是不缺银子,又怎么会主动找上我,给我提供入官场的捷径……”

记忆中的顾珏清,不会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诶,本相先跟你声明一句,本相不是要给你开辟捷径,别说的好像买官似的。本相是负责给陛下举荐人才,只是在他面前那么随口一提,陛下已经记住你这个人了,至于会给你分配什么样的职位,这职位有多大,这就不是本相能管的,反正你是个有耐心的人,哪怕是从芝麻官做起,也有可能熬出头,你凭自己的本事往前走吧。”

顾珏清顿了顿,道:“至于本相缺不缺钱的事情……这个就没必要跟你说了,反正本相是给你提供了机会的,你若是愿意接受这个机会,送一份谢礼也是应该的罢?送多少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本相还能给你提供的帮助就是,本相在朝中有几个朋友,如果你被分配到他们所管辖的机构,或者与他们共事,本相可以嘱咐他们稍微照顾一下你这个新人。”

“多谢顾大人。”钱司辰十分识时务地站起身,朝着顾珏清鞠了一礼,端起了手中的茶杯,“这儿没有酒水,我就以茶代酒,敬顾大人一杯。”

“好。”顾珏清淡淡一笑,也举起了茶杯,端到唇边饮下。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很快就会被召进宫里面圣,到时候就是你表现口才的机会了,本相先给你一些指点。首先你要记住,陛下喜欢口齿伶俐的人,但是这口齿伶俐得用对的地方,比如用来附和他的话,用来哄他高兴,千万不能用在跟他唱反调上面,否则前途就凉凉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反驳,哪怕你占了理,你也千万别觉得自己跟他讲道理就能被他赏识了,谁让他脾气大呢。”

“其次,他这个人有些矛盾,喜欢听漂亮话却又对夸奖的方式有要求,太过谄媚的臣子入不了他的眼,夸奖人的词藻太过夸张很有可能就适得其反,最好是能夸得不着痕迹,而且得适可而止,有些人一不小心就说得太过油腻,这种错误你应该是不会犯的,如果你以后在朝堂上有盟友,就这么转达给他们听。”

“第三,陛下是个非常挑剔的美食家,挑剔到了御膳房大厨也总是被他嫌弃的那种地步,他能吃辣,偶尔吃甜,如果你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厨子,或者私房菜,可以贡献给他,虽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赏赐,得一两句夸奖还是可以的。”

顾珏清觉得自己像是在开私人辅导课堂。

之所以要传授这些给钱司辰,的确是出于一种乐于助人的心思。

她和长琴离开了之后,皇帝的日子想必会过得有些乏味,用皇帝自己曾经的话来说,卫长琴算是他的心理专家,专门在他心烦的时候开导他,给他灌输一些乐观思想并且拿出解决方案。

而她,上几道美味佳肴也能够把他低落的心情拉回来一些。

左右丞相除了在朝堂上能帮他解决点事情之外,在朝堂之外不谈公事的时候,也算是有些‘开心果’的意思吧。

龙祁世本人也是这样理解的。

所以她在离开之前很好心地再帮他寻找一个开心果的接班人。

既然人都找到了,那就得本着负责到底的心态再传授一点东西,她觉得钱司辰这个小子还是蛮有城府,而且蛮机灵的。

过个几年,说不定这小子也能爬到一个不错的位置上。

但那已经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她给这小子提供机会,以及指导,从中收一点儿好处,给长琴的计划助资,算是互惠互利。

“多谢顾大人的指点,顾大人说的话我全都记下了。”

钱司辰有些惊讶于顾珏清竟然会愿意跟自己说这么多,心中想着,莫非顾珏清是想培养自己做心腹?

他自然不会想到,顾珏清是有意让他当‘接班人’。

“大人给我提供的帮助,我会记在心里。”

第406章 周转资金

钱司辰在生意场上打滚了好些年,心中明白该大方时绝不能小气,该花钱时绝不能省钱的道理,顾珏清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也足够爽快了,那他也不能让顾珏清看扁了才行。

关于顾珏清缺不缺钱的这个问题,不用去深入思考,反正他知道对方就是需要银子就行了。

于是,他又问道:“顾大人今日傍晚会在府上吗?我想去您府上拜访拜访。”

顾珏清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拜访’,相当于送礼,便点了点头道:“傍晚会在的。”

“好,我一定会准时到大人府上的。”

……

“方寸地方,叮当碰撞

我爱这小小的厨房

清蒸爆炒,黄焖鲜香

辣子把你眼睛点亮

滴一滴那人生醋

切下几片岁月姜

人间烟火美如肴

惹来神仙几回尝……”

顾府厨房内,顾珏清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虾仁。

闲下来就想做菜,等会那姓钱的小子会来府上拜访,刚好让他也饱一饱口福。

她猜测钱司辰出手不会小气,那她也得尽待客之道才行。

才做好两道拿手小菜,就听见厨房外头传来顾桃紫的声音——

“爷,府外有人求见,是钱家的一名下人,他说,把这封信交给您,您就明白了。”

顾珏清闻言,转头看顾桃紫,“钱家的一名下人?就一个人?”

“嗯。”顾桃紫道,“那人说,他家主子进宫面圣了,出门前特地叫他来捎话。”

“原来如此。”顾珏清走到了顾桃紫的面前,从她手上接过了信。

真是不巧,皇帝召见钱司辰的时间正好就撞上了他们相约见面的时间。

顾珏清拆开了信件,打开看——

顾相,陛下突然传召,我只能先行入宫,无法前来赴约,人虽未到,礼却已经准备好了,为了安全起见,不让下人直接带来,请顾相自行到珍味楼柜台去取。

顾珏清挑了挑眉,把信件伸到了灶台下的火苗里,让火舌吞噬了信件。

不得不说钱司辰这家伙是真的挺有觉悟啊。

陛下突然召见,他去见陛下也是理所应该的事情,他本可以等到官职确定下来之后再送礼,可他还没等到封官,就已经先准备好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进不了官场,或者可以说,他进宫里的这一趟是极有信心的。

不让下人直接把礼带过来也是正确的选择,空手过来就不会落人话柄,哪怕耳目众多也可以坦荡荡。

顾珏清也不磨蹭,直接吩咐顾桃紫,“桃紫,准备马车,去珍味楼。”

“是。”

顾珏清到达珍味楼时,掌柜的亲自上前来迎接,“顾大人来了,这边请。”

“嗯。”顾珏清淡淡地应了一声,随着掌柜走到了柜台边上。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锦盒交给她,“顾大人,这是公子要我转交给您的。”

“好,替本相跟他道一声谢。”

顾珏清接过锦盒的那一刻只觉得沉甸甸的,心想着多半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银票不可能这么轻,金银更不可能了,就这么点空间装金银实在是没多大的价值。

回到马车上,她才打开了锦盒盖子。

锦盒里躺着的竟然是六颗不同颜色的明珠……

黑白黄绿蓝紫。

明珠当中,最常见的是透明色珠子,在街上任意一个珠宝店都能够买到。

而珠身带有淡淡色彩的珠子,属于上品,看颜色和莹润程度分高低,一颗可以价值万金。

这一盒要是拿到当铺里去换钱……

真算得上是极有价值。

顾珏清朝着马车外头的人说道:“桃紫,先不回顾府,转道去一趟卫府吧。”

“是。”

马车转了个方向去卫府。

到了卫府外,卫府的人并不拦着顾珏清,还十分客气地把她往里请,“顾大人,需不需要小的去通知我家相爷一声?”

“不用通知了,我自己去找他,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顾珏清带着锦盒一路走向卫长琴的房屋,走到庭院的时候就看见卫长琴了。

他就站在凉亭里喂鱼呢。

顾珏清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察觉到了顾珏清的靠近,转过头朝她淡淡一笑,“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给你看个好东西。”顾珏清笑着把锦盒递给了他,“钱司辰拿来孝敬我的。”

“孝敬你的?”卫长琴打开了锦盒,只看了一眼,便道,“你是帮了他多大的忙?”

顾珏清便把自己举荐他的事说出来了,还把锦盒塞到了卫长琴怀里。

“给你当周转资金用,必要的时候就把这些当了吧,对了,我还要转移不少财产到你这里。”

第407章

“当周转资金用?”

卫长琴望着自己怀里的锦盒,有些忍俊不禁,“按照正常逻辑,一对男女生活在一起,男方要负责养家,并且给女方提供物质上的满足,怎么到了咱们这里,变成你给我提供开销了?”

卫长琴一边说着,一边把锦盒塞回给顾珏清,“小清,你可别小看这一盒彩色的明珠,我举个例子,这一盒东西典当成银子,拿来养皇帝借给我的三万精兵,养一整年都绰绰有余了,你不如留着给自己当私房钱。”

“就是因为值钱才要拿给你用,这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又得养手底下的人,又得买军火,我有些担心你会掏空了积蓄。”顾珏清道,“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银子一定得凑够,反正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也是我的钱,等事情全都结束后,咱们再来算钱的事,现在就别分你的我的了。”

顾珏清说到这里,有意逗一下卫长琴,“你该不会是产生了一种被我包养的错觉?”

“包养?”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这个词……”

“听起来有些别扭是不是?跟你说笑的,别当真。”顾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长琴啊,我跟你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把积蓄掏空了助你完成计划,反正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凭你我的头脑……还担心破产吗?不可能的事儿。”

“我明白你的心意。”卫长琴目光中泛着柔和的笑意,“小清,我也跟你说真的,我是仔细算过开销的,钱的事情完全不用你操心,这样吧,你的积蓄你自己先留着,回头我要是不够用了,再来问你要。”

眼见着卫长琴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顾珏清耸了耸肩膀,“好吧,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一切顺利,我是无所谓的,我的财产都已经整理好了,等我走后,皇帝若是派人去清点我的东西,应该不会发现异样。”

按照国之律法,朝廷命官若出现意外死亡,没有立下遗嘱,又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亲戚们可以得到分配资产的资格,可她偏偏举目无亲,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能够来分她的财产,那就只能充公。

财政的事情是由户部尚书管辖的。

用一个新的身份跟长琴去天域国,她必须带够盘缠,但也不可能带走太多东西,以免招人怀疑,皇帝赏赐的东西统统留下,回头户部的人去清点顾府财产的时候,才不会发现漏洞。

至于她的个人财产……她早已经安排妥当了。

做好了假账,把自己名下的店铺里抽走一部分银子,账本改一改,把帐给做平了,让对账本的人看不出来钱少了。

银票是最容易携带的货币,她已经让桃紫去把她积攒的金银财宝全都变换成银票,回头就全都放在卫长琴这里。

她不在了,顾府里的人自然要解散,皇帝不会有闲情逸致去管那些解散的人要何去何从,他们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他们都是自由的。

顾桃紫和顾久是她的心腹,而他们手底下也有些许信得过的人,都会跟随着她,为她效力。至于剩下的人,自然就随他们去了。

“好了长琴,我该走了。”顾珏清道,“明日,是我以顾相的身份和皇帝见的最后一面。”

第408章

卫长琴自然是知道她计划的,便朝她点了点头,“去吧。”

“嗯,你等我消息好。”

顾珏清转身离开。

顾珏清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拟好了一张菜单。

明日是招待皇帝的最后一顿,自然要心一点,得足够丰盛,菜色全都按照龙祁世的喜好来布置。

写好菜单,她便放下了笔,沐浴更衣之后榻休息。

一夜好眠。

辰时,顾珏清醒来,洗漱穿戴整齐之后,便让顾桃紫准备马车,提前去清乐园等候龙祁世。

每当招待龙祁世的时候,清乐园不对其他人开放了,所以今日的清乐园格外冷清,顾珏清行走在乐园里,穿过落英缤纷的花栏小道,沿途欣赏着风景。

这个她亲自打造出来的好地方……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但她并不感到遗憾。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有时不得不为了重要的原因而放弃一些东西。

祁国的这个乐园,她可以舍弃,大不了到了天域国再另外打造一个。

顾珏清一路走到了厨房,看了一眼灶台的食材。

食材清单昨天夜里让人送过来了,今早下人们已经准备齐全。

乐园里的三个主厨此刻站在她的身后,准备给她打下手。

“大人,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们对照了两遍,没有遗漏的。”

“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尽管吩咐。”

顾珏清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衣袖,开始吩咐其他人做事情。

“你去把菜给洗了。”

“你去烧火,火势不要太旺。”

“你去把南瓜和土豆削皮。我记得你的刀工好像还不错吧?把南瓜掏空了,雕成碗的形状。”

厨子们在她的吩咐下,纷纷行动。

很快,厨房空升腾起袅袅轻烟。

在众人忙碌之时,顾桃紫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外边,冲着顾珏清说道“爷,陛下到了。”

“先去给陛下一壶好茶。”顾珏清回道,“我们这才开始没多久,一时半会儿也不了菜。来之前我不是带了几罐开胃小菜吗?让陛下先吃一点儿。”

“爷,陛下他没坐下来,他直接过来了……”

顾桃紫说话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顾桃紫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转头看见了龙祁世,便行礼道“陛下,这厨房里面有油烟味,您还是去大堂或者去凉亭等候吧。”

“不碍事的。”龙祁世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厨房里,“朕活到这么大,还真没进过几趟厨房,远远地闻见一阵香味,想进来看看顾相究竟是怎么做菜的。”

顾珏清与厨子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向龙祁世行礼。

“行了都起来了,厨房里本来地不大,一个个的弯腰鞠躬,显得空间更小了,你们忙你们的吧,别管朕,朕是随便看看。”

龙祁世走到了顾珏清的身后,望着她麻利的动作,感慨道“你这刀功用来切菜切肉是真不赖啊,每一块还切得那么均匀,若是拿来切人,会怎样?”

顾珏清笑道“陛下,厨房里用的刀法跟打架时用的剑法还是有区别的,如果非要举例一个共同点,那是手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朕的手没有这么快。”龙祁世突发想,“要不朕也来试试?你教教朕这个茄子要怎么切,还有这肉片。”

顾珏清“……”

皇帝陛下对下厨是不可能会有兴趣的,之所以想要尝试,估计也是觉得好玩。

但是她可不敢让他试,万一把手给切到麻烦了。

于是,顾珏清尽量劝着龙祁世离开厨房。

“陛下,这可不是好玩的,厨房里的空气不大好,您还是去厨房外边透透气吧,如果您想学打架时用的刀法或者剑法的话,微臣下次教您是了。”

顾珏清劝了好一会儿,才把龙祁世给劝出去了。

龙祁世离开厨房前还说了一句,“那行,明儿你教朕练剑吧,晋阳王谋反的时候,朕依稀记得你杀敌的样子,很威风。”

“多谢陛下夸奖,微臣实在是受宠若惊,陛下,您去凉亭里坐一会儿吧,一刻钟之内可以菜了。”

龙祁世向凉亭里走去。

顾珏清望着他的身影,轻轻叹息一声。

抱歉了皇帝陛下,你我君臣之间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将来的日子里,你的身边不会有卫相,也不会有顾相。

不过……应该也会有别的人来取代。

顾珏清转过了身,继续自己手的动作。

第409章 计划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十道丰盛的菜肴便摆在了凉亭的石桌。

龙祁世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吃着一边称赞。

“好久没吃这石锅鱼了,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妙。”

“这道鱼香肉丝真是百吃不腻。”

“你会的菜肴这么多,有时候让朕点菜都觉得有些犯难,好吃的菜太多了,都想吃,却又吃不过来,没那么大的胃口。”

“多谢陛下赞赏。”顾珏清优雅一笑,“能得到陛下如此高的评价,微臣心甚喜。”

“你也赶紧吃,别只顾着说话不动筷子。”

“是。”

顾珏清也给自己的碗里夹着菜。

“对了,你之前介绍的那个人,钱司辰,朕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了。”龙祁世悠悠道,“这个人是你举荐的,朕觉得你推举过来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虽然只跟他接触了一次,但是看他的言行举止,不卑不亢,不油滑也不呆板,看着还算顺眼,将来的日子里若是能够表现出才能,朕会考虑重用的。”

顾珏清好道“陛下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衔?”

“太常寺典籍,七品。”龙祁世道,“毕竟还是太年轻,需要磨练,可不能因为第一眼看着顺眼便给太好的待遇,九品低了些,朕寻思着,七品还挺合适,刚好这个职位空缺了,由他来填补,若办事得当,以后自然会有升职的机会。”

“陛下英明。”

太常寺典籍,那不是属于茂姜管辖的么。

茂姜是正三品太常寺卿,钱司辰被分配到他那里,他或许会照顾一下子。

身为顾相党派,对于顾相举荐的人必然不会轻视。

钱司辰昨天得到了职位,昨夜却没有登门拜访,多半是为了避嫌,如果一封官过来拜谢举荐人,会被有心之人认为是势利眼以及攀关系,因此,适当保持距离的确是明智的行为。

这家伙未来的前途会如何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反正她只是给龙祁世寻个人才,自己从抽点好处费,这件事几乎是每方都获利的。

“顾卿,你陪朕喝两杯吧。”对面传来了龙祁世的声音。

顾珏清应了一声,“好。”

这乐园里多得是美酒,顾珏清让人拿来了好的女儿红,与龙祁世对饮。

把酒言欢的过程,她喝得极少,龙祁世喝得她多,一顿饭吃下来,至少有了三分的醉意。

而她还清醒得很。

她得保持十分的清醒,以免误事。至于皇帝……不够清醒也好,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他回忆的时候也不可能发觉到任何破绽了。

酒足饭饱后,顾珏清与龙祁世的贴身随从一左一右地扶起他,朝着乐园的大门走去。

“朕没喝醉,你们不用搀扶了。”龙祁世道,“朕走路还可以走得很稳,你们松开。”

“陛下,马车在前面不远处了,等到了马车前我们自然会松开您,您现在有三四分醉意,若是脚下一个不稳,我们可承担不起这样的闪失。”

顾珏清把龙祁世扶到了马车边,这才松开了手。

“陛下,回宫之后好好睡一觉吧,再喝点醒酒茶。”

顾珏清朝着龙祁世说完,看向了他身后的随从,“照顾好陛下。”

随从答道“顾大人请放心。”

“嗯。”顾珏清转过了身,“本相也回府去了。”

她望着自己马车的方向,才迈出了两三步,忽有不明物体从东南方向射了过来——

利器破空之声传入耳膜,下一刻,一支箭羽便牢牢地钉在了龙祁世的马车车板,同时,箭羽尖端绑着的东西受到了冲击力而炸开,炸出了大量粉末。

那东西是一个装着粉末的药包。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一向敏锐的侍卫们立刻警觉了起来。

“有情况!”

“护驾!”

他们说话的同时,已经迅速捂住了口鼻,尽量让自己避开那些粉尘。

龙祁世这次出门带了约莫十个护卫,算不少了。

然而在顾珏清的眼里,这些人也根本算不多。

沈家军的幸存者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伪装成刺客来行刺,可以说是吊打这帮护卫。

龙祁世身边的那名贴身高手是所有护卫里最厉害的,但是如果要和蝶王对,恐怕也不会有胜算的。

顾珏清的余光瞥见四面八方有黑影出现,她只扫了一眼,认出了蝶王。

那家伙身形其他人瘦了一圈,其他人较为魁梧,毕竟多年的军营训练,大多有着一身强健的肌肉。

“哪来的刺客?真是好猖狂。”顾珏清冷笑了一声,冲着自家马车前的顾桃紫喊道,“桃紫,把剑扔来。”

顾桃紫第一时间从马车里面拿出了剑,抛给了顾珏清。

第410章 救驾

顾珏清执剑,几个箭步就冲到了马车前,和冲上来的两名黑衣刺客打在一起。

刚才射在马车板上炸开的粉包的确是迷魂香,吸入肺腑就会影响人的神智,降低战斗力,吸入过多甚至会导致昏厥。

龙祁世所携带的护卫都是大内高手,警觉性较高,在粉包炸开的时候便本能地后退,有些人在第一时间就以袖子捂住了口鼻,避免了中招。

可有一半的人由于来不及做反应,及时撤退了几步,也无法避免吸入了迷魂香,于是神智就受到了影响,有些浑浑噩噩,很快就被刺客打趴下了。

剩下五六名清醒的护卫还在顽强地抵抗。

龙祁世的贴身随从实力很强,蝶王发现到了这一点,便选择了与他打斗,打了片刻竟然难分胜负。

蝶王心道一句,皇帝的贴身高手果真不是吃素的。

实力强归强,打着打着,对方似乎也渐渐落于下风了。

顾珏清把那两人的战况看在眼中,看得出蝶王还是更强一点儿的。

短时间之内分不出胜负,长时间就分得出了,可见那名贴身随从的软肋就是打不了太长久的仗,一开始打便爆发,时间一长,速度渐渐地降下,不像蝶王那样发挥稳定。

顾珏清适时地冲上前去,把龙祁世的随从推到了一边,由自己顶替上去,扛下了蝶王的招式。

“你先带陛下离开此地!”顾珏清冲他喊道,“我与其他人垫后,别磨蹭,赶紧走!”

对方闻言,也没有犹豫,转头立刻跳上了马车,落下的那一瞬间,长剑一扫,把两个追上来的刺客逼退了。

“驾!”

他干脆利落地调转了马车头,驾驶着马车疾驰离去。

龙祁世被扶上马车的时候,原本是有几分醉意的,当听到马车外的打斗声时,他的脑袋便清醒了不少,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他有些被吓到。

那突然出现的十来个黑衣刺客,不是梦吧?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试图用疼痛来迫使自己更加清醒,又揉了揉眼睛认真去看,果真是有人来行刺,不是在做梦。

顾珏清以及护卫们奋力抵挡,掩护着他先行离开,他算是暂时脱离危险了,不禁有些担心顾珏清的情况。

马车颠簸得厉害,这一刻不需要任何醒酒茶,他都可以很清醒了。

他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探出头向后看。

那群黑衣人还在追赶着他的马车,而黑衣人的身后,顾珏清以及护卫们在追赶着黑衣人。

黑人们显然是很执着地想要他的命。

“岂有此理。”龙祁世气得捶马车板,“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敢来行刺朕,要是被朕知道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朕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已经很久没被行刺了。

晋阳王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以为他这片国土上已经足够太平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敢来触犯他的威严才是。

事实证明,胆大妄为的人还是有。

所有人当中,顾珏清显然是脚步最快的那一个,很快就追上了黑衣刺客,但由于刺客的人数较多,顾珏清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在攻击敌人的时候,自身也要提防着被左右夹击。

于是,她暂时放弃了和刺客打,而是选择了提速,似乎要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清瘦的身影如轻烟般掠过空中,双手抓住了马车顶的一个角,稍微一使劲,便扒着跳上了马车顶。

跳上了车顶之后,又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在了龙祁世的随从身边。

马车内的龙祁世掀开了帘子,探出头来,“你没受伤吧?”

“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只是身上有几处擦伤而已,那些刺客的目标显然不是微臣,所以并不想与微臣纠缠,他们看见马车跑了,就不再恋战,而是奋力地追赶着马车,很显然他们的目标就只是陛下您一个人而已。”

“可恶。”龙祁世咒骂了一声,“这些该死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晋阳王已经落网了,朕一时想不出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来谋害朕。”

“陛下,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您一定要尽快脱身。”顾珏清顿了顿,道,“这些刺客都不好对付,他们的人数还比我们多,想把他们全都消灭掉太难,微臣认为,还是甩掉他们比较好。”

龙祁世又探头到窗外,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形,道:“他们还在紧追不舍,还真是有耐力。”

“这样吧陛下,等会儿找个机会,您跳车离开,微臣驾驶着马车引他们到别的方向去。”

第411章 不详的预感

顾珏清说话时,观测着周遭的地形。

“陛下,前边不远处有大片枝繁叶茂的地方,趁着那些刺客还没追上来,等会儿您就跟着护卫从那里跳车,微臣会把马车驾驶到枝叶最茂密的地方,等会儿让您跳车的时候,您千万不要犹豫,藏在灌木丛里面不要现身。”

对于顾珏清所提出的方法,龙祁世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顾珏清,“万一他们追上了你,你要如何应付那么多人?”

“陛下,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微臣对自己的轻功也挺有自信,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给追上了,您还是先别管微臣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您能够脱身。”顾珏清道。

“这么关键的时刻,偏偏没有把毒液带在身上。”龙祁世气愤不已,“晋阳王的事情才平定下来,朕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又会有危机降临,没有早做准备,朕实在不应该太安逸,若是早知道会面临这样的处境,真该装一瓶毒液随身携带。”

顾珏清闻言,心中暗道一句:没带才好呢。

这要是带了才有点麻烦。

不过,经过了今天这件事情,从今往后龙祁世大概就会吸取教训,只要出门就必定要带毒液防身了。

也好,相当于是给他一个提醒了。

顾珏清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药包,交给了龙祁世,“陛下,这东西是辣椒粉,微臣爱好做菜,又喜吃辣,平时总会揣着一包在身上当调味剂,但是这个东西涂了当调味剂之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成为防身用品,比如冲着歹人的脸挥洒过去,让辣椒粉迷住他们的眼睛,必能让他们眼泪涟涟,您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把这个东西也给朕了,那么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要怎么处理?”

“微臣衣袖里还藏着一包呢,陛下不用担心。”

龙祁世闻言,便接过了药包。

马车已经疾驰到了枝繁叶茂的树林里。

顾珏清把脖子伸得老长,望着后面奔跑的‘刺客们’。

不错,他们都把距离控制得挺好,不算太远也不算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奔跑着的人影,看不清五官了,这样的距离不会让皇帝产生怀疑。

龙祁世在进入树林之前,也把头探出了窗户,看身后的人。

“他们似乎被我们拉出一段距离了。”龙祁世说道,“人的腿力果然还是比不过马的腿力。”

“那可是自然的,厉害点的马儿能够日行千里,至于人……一天能跑个几十里都算是体力顶好的,他们的体力大概是被我们给消耗了一些,趁着他们没追上来,陛下您等会儿也好脱身。”

马车很快就驶进了树林里。

林子里的树叶十分茂密,还有好几片灌木丛。

“暂时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陛下,就是现在。”顾珏清说着,推了一下身边的护卫,“带着陛下跳车,躲到灌木丛中,务必要确保陛下的安危,如果我成功引开了他们,你们先不要寻找我,要赶紧离开此地,到了市集上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龙祁世问道:“那咱们要在哪里会合?”

“陛下不如就去我府上等候吧。”顾珏清道,“我府上的人也多,陛下可以派一部分人出来支援我。”

“好,那你多加小心。”

“你们赶紧跳,别再耗费时间了。”顾珏清催促道,“再远点就没灌木林可藏了。”

“陛下,我们跳。”龙祁世的贴身随从抓着他的肩膀,一个跃起,便带着他跳离了马车,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龙祁世被拉着躲进了茂盛的灌木丛中,藏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已经疾驰远去的马车。

为何会有点不祥的预感呢……

第412章 留下线索

“陛下,顾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应该能够摆脱那批刺客的。”身旁的随从说道,“顾大人的功夫很不赖,以顾大人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跟刺客们硬杠上,他会有办法脱身的。”

“但愿如此,他一向聪明,朕希望他不会吃亏。”

就在二人说话间,顾珏清驾驶的那辆马车已经远去了,而被马车拉开一段距离的刺客们仍旧十分执着地追赶。

龙祁世的目光透过层层树叶的缝隙,眼见着刺客们一个个地从自己面前跑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很显然他们是真没看见自己刚才跳下车的那一幕,还以为他在那辆马车上呢。

在这些奔跑的人当中,他已经完全看不到自己带出来的随从了。

一开始是自己这边的人和敌人混合着跑,敌人奋力地追赶马车,自己这边的人奋力地阻拦敌人,双方一边跑一边争执,也难怪刺客们会和马车拉出一大段的距离,八成是在追赶的过程当中被护卫们纠缠着浪费了时间。

自己这边的护卫人数比敌人少了一半,敌人又似乎都很难打,因此,能拖延住他们的脚步已经不容易,想在追赶的过程中战胜他们可就真的太难了。

“陛下,咱们带出来的护卫被刺客的迷魂香放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与刺客们你追我赶,几乎是没有胜算的,刚才刺客们跑了过去,后边已经没有我们的人在追,也不知道那些弟兄现在是死是活。”

护卫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陛下,咱们暂时应该安全了。”

刺客们都已经跑远了,此刻开口说话已经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那辆疾驰的马车已经在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小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而那些追赶马车的人影,也渐渐看不见了。

“陛下,咱们马上离开此地吧,这郊外实在算不上多安全,顾大人方才说了,让我们去顾府等他。”

“走。”龙祁世钻出了灌木丛,“立刻去顾府,派人出来支援顾相,顺便在这条路上找找我们带出来的护卫,不管是死是活都抬回去。”

……

顾珏清独自驾驶着马车出了树林,又行驶了一大段路,到了计划中的一条大河边,这才勒马停车。

她跳下了马车,走到马匹面前伸手摸了摸马头,“委屈你了,得受点伤。”

制定计划的时候必须要考虑逻辑问题,要让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即使追查起来也不会给人留下漏洞可寻,那才算是一个好的计划。

顾珏清看向了两丈之外的地方,有一道笔直修长的人影站立在那里,手持一枚四角镖。

顾珏清退开几步。

那人把手中的飞镖射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马儿的一条前腿,引来了马的一声嘶鸣。

那人伤了马儿之后,朝着顾珏清走了过来,摘下了蒙脸的黑巾,可不正是蝶王。

其余的刺客们已经分开撤离了,人多显得目标大,太显眼,分开撤离是最好的方式。

“这就算搞定了吧?”蝶王双手环胸,悠悠道,“晋阳王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才会被你这么陷害。”

他刚才所使用的那枚四角飞镖,并非普通的飞镖,而是晋阳王在自己封地上训练死士的时候,死士成员的专属暗器。

晋阳王犯了谋逆大罪被皇帝判处了绞刑,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不过这行刑的日期还没到呢,过几天才会到。

蝶王瞥了一眼落在河水里的四角飞镖。

皇帝看到这个东西,一定会派人去查,因为这是刺客留下的唯一线索,他绝不会忽略。

顾珏清看了一眼飞镖落下的地方,道:“万一被河水给冲走可就不好了。”

说着,她走过去拾起了那枚飞镖,在周围扫了一眼,最终把飞镖卡在了河水边的几块乱石里。

离马儿的蹄子很近,找过来的人眼睛要是没瞎就应该能看见。

“卡在石头里,就应该不会被水冲走了。”顾珏清站起身来,走到蝶王面前,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回头做一顿好吃的感谢你,不过要等我们离开祁国之后。”

“那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了。”蝶王顿了顿,道,“我还真有点同情晋阳王了,莫名其妙就得背上你给他扣的黑锅,虽然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可如果在死之前还得被皇帝虐待一番,还真有些惨。”

原本晋阳王只要在牢里等着被行刑就好,起码还能吃上几天牢饭。

可今日过后……

剩下的那几天恐怕在牢里也过不好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命不好,谁让他要干出谋逆这样的蠢事,既然失败了,就只能承受失败者的后果,反正都要死,我再给他多加一个罪名也无妨,我要给今天的‘刺客’们安排一个来历,最好的身份就是晋阳王的人。”

“服了你了。”

顾珏清笑了笑,转过了身,“咱们撤吧,别在这呆着了,皇帝一脱身就会派人来找我的。”

“嗯。”

……

龙祁世与贴身随从到了集市上,便立即买了一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顾府。

顾府的下人见到他,连忙行礼,“参见陛……”

“别参见了,立即集合府上一半的人,去清乐园东南方向大概五六里之外找你们相爷,马上去不得耽误!”

第413章 没有找到

看门的人闻言,有些发愣,“陛下要集合府内一半的人手?是相爷出了什么事吗?”

“废话!没事的话朕召集你们那么多人做什么?朕和他遇上了一群武功高强的刺客,朕带出门的护卫不够用,他便独自去引开刺客,让朕脱身,那群刺客黑衣蒙面个个都身手不凡,所以才叫你多带些人去,能活捉就尽量活捉回来审问,抓不回来杀了也行,总之一定要把顾相给带来。”

“是!”

守卫总算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转身便去号召人手了。

不多时,大批人手涌出了顾府,按照龙祁世所提供的地点,去寻找他们相爷的踪迹。

众人在顾久的带领下,到了清乐园东南方向五里之外的地方。

“所有人分成四路,朝四个不同的方向去寻找,找到相爷之后便发信号烟花,行动!”

在顾久的安排之下,四支小队伍便分头行动了。

另一边顾府里,龙祁世吩咐贴身护卫去附近的官员家中继续调派人手。

顾府派出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全派出去,若是回宫去召集人马未免耽搁太多时间了,还是就近从一些官员家中调人出去比较有效率。

护卫领命离开了,以极快的速度穿越了好几条街,沿途去了几名官员的家里传达皇帝的命令,最后到了卫相府外边。

掏出了象征身份的令牌,询问看门人,“卫大人在家吗?陛下有令,要调你们府上一半的人手用。”

“我家相爷就在家里,请进。”

看门人把他领到大堂去见了卫长琴。

卫长琴听来人简略地讲述了一遍情况,面上浮现出惊讶,“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事不宜迟,本相立刻集合手下们,由你差遣。”

卫长琴很快也集合了一半的人手,让他们跟着龙祁世的随从一同出府去寻找顾珏清的下落。

他自己也没闲着,让人备好了马车,去顾府慰问龙祁世。

卫长琴见到龙祁世的那一刻,龙祁世正坐在大堂里喝茶,神色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陛下,我刚才听说了顾大人的事,已经调派了一堆人手出去寻她了,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如此。”龙祁世道,“没见到顾相回来之前,朕的心情安稳不下来。”

“范围就在清乐园东南方向的几里,已经派了这么多人出去,就一定能把顾相带回来,除了顾相的安危之外,还有一件事极为重要,那就是那些刺客的来历,陛下回想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若是不消灭了他们,以后恐怕会留下后患。”

“全部都是黑衣蒙着脸,长相肯定是不清楚了,他们一个个的体格似乎都十分强健,一看就是受过特训的,功夫都极好,朕带领的护卫们跟他们正面交锋,一点好处都讨不着,敌方甚至没有伤亡人员。”

龙祁世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尤其是他们当中那个领头的,和朕身边的第一暗卫都能打平,在那种情况下若是不跑,命都难保。”

“这么厉害?”卫长琴蹙了蹙眉,“青天白日就敢行刺陛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也不知道会是哪一股势力。陛下,我得给你一句忠告,虽然晋阳王的事情平定了,但或许民间还有其他反叛势力的存在呢?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太平,陛下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些,比如把毒液带在身上。”

“朕现在知道了。”龙祁世冷声道,“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龙祁世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都派出去好几拨人了,怎么就没人回来回个消息?

他们在外寻找的时间越长,他的心里就越发不安。

如果顾珏清没事的话,哪至于找这么久都找不回来?可别是出事了。

会不会被那群刺客给挟持了?

正想着,大堂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跑得很快。

龙祁世抬头望去,来人正是自己的贴身暗卫。

“怎么样?找到顾相没有?”

暗卫张了张口,似乎有些犹豫。

他的吞吞吐吐让龙祁世更加不耐烦,“有话就赶紧说!还非要朕问你第二遍吗?”

“回陛下的话,我们在顾大人消失的附近寻了好几遍,在河边发现了顾大人引开绑匪时驾驶的马车,只见马车,不见人。”

龙祁世的眉头顿时拧紧,“那刺客呢?有没有抓到?能抓到一个也好。”

“没有,但是我们在河边发现了这个。”

暗卫说着,伸出了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四角飞镖。

第414章 愁绪

“陛下,顾大人驾驶的那匹马车,马腿受了伤,这枚飞镖就是在马车的附近找到的,马腿应该就是被这枚飞镖击伤,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大人必然要弃马,属下猜测,顾大人或许是跑远了,又或许……可能是被刺客给劫持了。”

“可恶。”龙祁世眉头紧锁,夺过飞镖,拿到眼前观察。

这枚四角飞镖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仔细一看,飞镖上面有简略的图形标记。

卫长琴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标记,“陛下,兵器上面但凡有标记的,通常都是成批生产出来,有可能是某个组织特有的标识,又或许具备什么特殊的意义,就好比宫中侍卫与暗卫的兵器,所用标记是不一样的。”

“不错,这枚飞镖或许也是属于某一个机构。”龙祁世说着,吩咐暗卫道,“让画师把这飞镖画下来,飞镖上面的标记一定要画得特别清楚,多画一些画像张贴出去,看看街上有没有人认得这个标记。”

“也可以去黑市打听。”卫长琴补充道,“黑市里面有专门买卖情报的地方,只要给得起银子,他们就会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事情,查一个标记的来历应该不难。”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龙祁世顿了顿,又道,“除了打听标记之外,再发布一道悬赏令,能提供顾相线索的人赏金千两。”

暗卫应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龙祁世坐了下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其实就在顾珏清单独驾驶马车引开刺客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预感竟然会变成事实。

“或许朕不应该想得太糟糕,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如果他真的平安无事,他有什么理由不回顾府来跟朕报平安?”龙祁世道,“除非他遇到了麻烦,这才不回来。”

“陛下不必太过焦虑,天还没黑呢。”卫长琴道,“若顾相真的遭遇了不测,总会留下尸首,可竟然连人都找不到,那就不能判断她是否遇害。”

“的确不能判断他是否遇害,可也无法判断他是否安全。”龙祁世长叹一口气,“要是他能够平安回来,朕一定要记他头等大功,关键时刻若不是他以身犯险单独引开了刺客,朕也就不能安然脱险了,危难时刻的搭救最能够显出诚意,顾相不愧是朕的心腹。”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可如果等待之后,听到了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真是有些不敢想象了。

但凡是君主,谁不想要聪明能干、善解人意又忠心耿耿的臣子?

但朝堂之上甚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些特点都具备,要么就是聪明能干却时不时起歪心思的,要么就是忠心耿耿却能力不足的,要么就是说话不够讨喜总惹他心烦的老古板。

原本就没几个特别能瞧得上眼的臣子,卫长琴这厮已经要离开他的地盘了,不是他这片国土上的人他也强留不了,顾珏清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事,岂不就等于左膀右臂都被折断?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闹心了。

莫非是上天看他日子过得太顺,这才想给他找不痛快?

“卫长琴,朕现在才发现,朕对你们还真有那么一点依赖了。”龙祁世道,“本以为你离开了之后,至少还剩下一个顾珏清,可现在顾珏清不知所踪……”

“陛下,作为一个君主是不应该依赖臣子的。”卫长琴叹了一口气,“不管臣子再好,你都不应该有所依赖,你得记住,江山是得靠自己撑下去的,满朝文武,少了谁都不应该影响到你治理天下,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第415章 摆脱了身份

龙祁世无言。

“陛下可别不爱听,这世间人才辈出,总有人能够担当国之栋梁。”卫长琴道,“我身负责任,离开祁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至于顾相,若能平安回来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陛下也得尽快振作起来,挑选新的人才来顶替我们二人的位置,朝中有资格做相爷的人并不是没有,您自己斟酌斟酌。”

“好了,不用再说了。”龙祁世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烦躁,“这些道理朕都明白,你不用再强调,关于丞相的候选人,朕自己心里有数,朕也相信顾相会平安归来,他也就才失踪不到半日,说不定天黑前就能回来了。”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卫长琴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言了。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

……

一晃眼就到了夜里,龙祁世依旧没有等来顾珏清的消息,在随从的劝说之下,只好先回皇宫。

遇袭时保护他的那些护卫倒是没死,除了一开始就被迷魂香放倒的那几个人之外,剩下的人都是在追赶刺客的过程当中受了不同程度的刀伤,根据太医诊断,伤口都含有能够致命的毒素,可见刺客所用的兵器都是淬了毒的。

且,还是挺棘手的毒。

不过对于神墨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他极有信心地说,能够解决。

龙祁世把那些人丢给神墨之后,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顾珏清失踪的时间越长,平安归来的希望也就越发渺茫。

龙祁世才到床头边坐了下来,就听宫人来报,李贵妃求见。

龙祁世让宫人把李湘水带了进来,扶着她的胳膊到床沿边坐下,“都这么晚了,你有孕在身应该在床上休息,还跑这一趟作甚。”

“陛下出个宫这么不太平,我一听到消息就坐不住了,哪里还能睡得着?”李湘水面有忧色,“陛下有没有伤着哪里?”

“朕没受伤,你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李湘水松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臣妾听说,您派了很多人手出去寻找顾相,那么顾相他……”

提到顾珏清,龙祁世就想叹气。

“顾相还没找到。”他道,“就连那帮刺客也找不到影子,目前无法确认顾相是否平安,也不能确认是否遇害。”

李湘水脸色变了变。

她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从龙祁世的口中得知顾珏清生死未卜的那一刻,她的神色真的有些绷不住,目光中的忧虑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而龙祁世原本就心情不佳,一直低垂着眉眼,此刻也没去看李湘水的神色,自然也就不知道李湘水的心思。

“在没有找到人之前,还是有希望的。”李湘水安慰着龙祁世,“像顾相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看似是在安慰龙祁世,其实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在心里默念着顾珏清的名字。

顾珏清……

你一定不能有事。

……

万籁俱静的深夜里,一辆马车在山林间疾驰,最终在一处石洞外停了下来。

“长琴,到了。”

卫长琴掀开马车的帘子,跃下了马车,和神墨一同走进石洞里,打开墙壁上的机关。

密道的门开启,卫长琴拿出火折子吹燃了,顺着阶梯往下走。

前方不远处,是供奉着牌位的桌台。

而往后走,就有供人休息的卧室。

下一刻,只见两丈外朱红色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顾珏清从里边探出了头。

卫长琴淡淡一笑,走向了她,“计划完成得不错,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就等皇帝查出那枚飞镖的来历,刺客们就有了合理的身份。”

“嗯。”顾珏清点了点头,“朝廷命官失踪时间一长,就能够判定为凶多吉少,你说,陛下会不会给顾相立一个衣冠冢?”

“这个就难说了。”卫长琴道,“看得出来他挺失落,目前他还不愿意承认顾相遇害,毕竟失踪还不到一天,日子一长或许他能够想开。”

“但愿他能够想开吧,朝廷里人才那么多,不是少了谁就上不了朝,没了你我二人,影响不了祁国的国泰民安,影响的只是某些人的心情罢了。”顾珏清道,“我算是摆脱这个身份了。”

卫长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现在你只有一个身份了,那就是我夫人。”

顾珏清冲他笑了笑。

……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顾相爷失踪一事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

失踪三日杳无音讯,坊间传闻多半是凶多吉少。

龙祁世也从一开始的怀抱希望,变得渐渐失去了希望,一连几天都心情不爽。

这一日下午,暗卫带来了一则消息。

“陛下,查到那一枚四角飞镖的来历了!据可靠情报,这飞镖上面的标记,属于晋阳王特有的死士队伍。”

“晋阳王的死士?”龙祁世眉头一动,“难怪了,那些刺客对朕怀有杀意,他们没有落网,便想着要来营救晋阳王,等朕找到这群该死的杂碎,要他们生不如死。去天牢!”

龙祁世一路阴沉着脸去了关押晋阳王的铁牢。

隔着冰冷的铁栏,他朝着里面的人冷笑道:“皇叔,如果你不想死得太难看,最好告诉朕,你培养的死士落脚点是哪里。”

第416章 嘲讽个痛快

铁栏里的人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死士?”

“怎么?你的死士对你有多忠心,你还不知道吗?朕起初也以为你的人都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就剩下你封地上的那些小喽罗,收拾起来应该也是简单的事情,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一些死士在外活动。”

龙祁世说到这,有些咬牙切齿,“他们趁着朕出宫人没带多,意图行刺,可他们失败了!朕现在就想知道,这帮混账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你确定行刺你的那些人是我的手下?”晋阳王冷冷道,“我当初行动的时候,所有的心腹都带在身边,我败了,他们也跟着我一同成了阶下囚,哪里还有流落在外的死士?”

“是没有,还是你不想承认?”龙祁世嗤笑一声,“你知道你已经必死无疑,所以你不想供出那些人的藏身之处,只要那些人活着,他们就会替你报仇,他们一定会伺机再进行下一次的刺杀计划,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随你怎么猜测。”

晋阳王虽然身穿囚服,在面对龙祁世的时候也并未显露出卑微,唇角甚至浮现些许取笑的意味,“让我猜猜,或许在朝廷里还有一部分人对你不服气,便私下组建势力想要害你,你或许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何总有人不服你,还不是因为你当皇帝当得失败。”

晋阳王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即使跪地求饶,也不可能换来龙祁世的半分心软,索性就嘲讽个痛快。

从他输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再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他太了解龙祁世的性格,是绝对容不下叛徒的,输则必死。

“你本就没有什么雄才大略,要论才华,朝廷上的那些文官一个个都比你博学,要论武艺,你也没多厉害,作为一个文武两样都不占优势的君主,治理国家全靠臣子帮着你,你不觉得,你其实没有资格坐在皇位上吗?”

晋阳王说得气定神闲,龙祁世却听得火冒三丈。

“你是不是嫌自己剩下的日子太多,想要早点去见阎王?”龙祁世望着他,目光锐利,“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败涂地,还敢在这里嘲讽朕,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朕文武都不精通,那又如何?朕就是坐在皇位上,就是这祁国的主,但凡是有资格和朕争天下的皇亲国戚,死得也都差不多了。”

“没错,你也就只有这一点符合当皇帝的标准,你的心够狠,像我一样,狠起来连亲人也能杀,你杀了你两个出色的兄弟,而我也差点杀了你这个亲侄子,真的就差点啊。”

晋阳王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我明明都已经准备得那么充分了,还是没能成为赢家,论头脑,我可不觉得自己脑子比你差,或许我输就输在……我身边没有足够厉害的心腹大将,跟你的左右丞相比起来,我手下的人确实差了点。”

“何止是差了一点,明明是差得太多了,你也不看看你拉拢的那些大臣,全是酒囊饭袋,关键时刻有几个顶用的?朕之所以成功,当然不只是靠着心腹大将,朕有足够的运气,你知道运气这个东西有多重要吗?或许真龙天子就是能够得到上天的庇佑,而你没有这样的好运,你命该如此!你就只能做一个失败者,算计到最后一无所有,身败名裂,死后也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就千古罪人吧。”晋阳王不甚在意,“看你这副模样,显然还是不稳重,也不知道你还能得意多久,可能过不了几年,又会有人看不下去想来篡位了,但那已经不是我能够干涉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看不到那样的好戏。”

“异想天开,不知所云。”龙祁世冷笑一声,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四角飞镖,丢在了地上,“这个飞镖你应该认识吧?这是你培养的死士专用的暗器,今天行刺朕的那一批人,用的就是这个,你还说不是你的人?”

晋阳王瞥了一眼地上的四角飞镖,“这暗器我的确是认识,但是仅凭着这个东西,你就非要认定那些刺客是我的人?”

“这是你手下的死士专用的暗器,难不成满大街都有得卖吗?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交代,那些没有落网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愿意交代,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你不愿意交代……”

龙祁世唇角的笑意愈发阴冷,“可就别怪朕无情了,原本看在叔侄情分上不折磨你,可你偏要激怒朕,那就是你自找不痛快,受罪也活该。”

“你这个问题,我是真的没法回答。”

“没法回答是吧?好。”龙祁世转头朝身后的人吩咐道,“开铁门,拿鞭子来。”

……

皇城五里之外,有成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在这样艳丽的颜色当中,两抹浅白色的影子被衬托得淡雅而醒目。

“乍一换女装,还真有点不习惯。”顾珏清望着身上的衣服,“我得学着适应适应。”

“这样穿多好看。”卫长琴揽着她的肩膀,“上街的时候带层面纱,和熟人面对面都认不出你是顾相。”

第417章 没认出来

“戴着面纱,和熟人面对面却不被认出来,那大概也很有趣。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

或许她可以去试验一下。

“喏,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卫长琴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团轻薄的白色面纱,这是他今天早晨路过街道时,在卖丝巾的小摊上买的。

“我给你系上。”他牵着面纱的两端,站在顾珏清的身后,帮她把面纱戴好,“你就这样直接跟着我回去,谁也认不出来。”

顾珏清眉眼弯起,“嗯。”

卫府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家相爷突然带回家的神秘女子跟顾相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她和卫长琴之间有暧昧。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卫长琴驱使着马车朝皇城的方向去。

“我在这郊外躲了好几天,不晓得皇城内的动静,对于顾相失踪一事,人们议论到什么程度了?”

“几乎都是说顾相凶多吉少。如果人平安无事,有什么理由放弃大好的富贵荣华而不回家?如果是被刺客挟持,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刺客为何不向朝廷提交换条件?根据以上两条逻辑,大多数人想到的便是顾相已经遭遇不测了。”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有。”

“你我二人的离去对他来说是损失,但他必须接受这样的损失,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

马车行驶到了皇城内,顾珏清提议下车行走。

“长琴,我从来没有以女子的打扮站在人群中,你陪我走走吧。”

“好。”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并肩行走在街道上。

路过几个茶摊和酒肆,顾珏清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顾相了。

以顾相爷的身份和地位,失踪数日成为热点新闻也是相当正常的。

“你们说,这顾大人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活着?”

“他要是真的落在刺客手里,刺客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动静?我要是刺客,手上有陛下最器重的大臣作为人质的话,早就狮子大开口地提条件了,要不然把人留着做什么?难不成留着虐待吗?那也没好处可捞啊。”

“有道理,所以,这些刺客应该是没有活捉到顾大人,如果顾大人不在他们手上,而且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回家,可他这么久没消息,或许是在河边遇害,坠入河中被水给冲走了?”

“有这个可能性,那条河的下游是护城河啊,又深又宽,人要是真的被冲下去,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捞了,连个尸首都捞不着,顾大人也真是太倒霉了……”

“双十的年华,就成了为陛下捐躯的忠勇之臣,史官把他载入史册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溢美之词,顾大人这一生,也真是够风光够辉煌了。”

“我倒是觉得,年纪太轻不能拥有太多东西,把福报和寿数都在年轻时消耗完了,这叫做过慧易折。”

顾珏清“……”

人们的议论可真是五花八门。

有按照逻辑认真分析的,也有极度迷信扯什么消耗福报折寿的。

总之一句话做结论,那就是大多数的人们都认为顾大人翘辫子了。

只是皇帝还不愿意发布死讯,大概是坚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两人一路漫步,眼见着就快走到卫府了,在行走的过程中,顾珏清的余光瞥见了一道眼熟的身影,就把视线投了过去。

那人一袭黑与白交织的锦衣,白色为底色,衣领的两边刺绣掌心大小的黑色蝴蝶,左心房刺绣一只大黑蝶。

这熟悉的衣着样式,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了。

而那家伙也确实没露脸,如往常一样戴着面具,在水果摊前挑着果子。

“我去搭讪一下蝶王,看那小子能不能认得出我。”

顾珏清呵呵一笑,朝着水果摊迈出了步子。

蝶王挑了些橘子付了钱,当场就直接剥开了一个,反正他戴着的面具虽然占了大半个脸却没遮住嘴,不影响吃东西。

顾珏清走到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蝶王转头望着站在身侧的白衣蒙面女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人谁?

卫长琴站在不远处,望着那二人面对面的情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戴着面纱,这种单靠着眼神的交流……

蝶王那缺根筋的家伙恐怕真认不出来。

此时此刻,蝶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淡淡道“有事?”

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轻咳了一声,把音色稍微改变了一下,“猜猜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又没让我看见脸。”蝶王回了一句,“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用看你的脸,看你这身衣服就能认出来。”顾珏清说着,从蝶王手里拿了两片橘子。

“你做什么抢我橘子?想吃不会自己买吗?”

第418章 你这装扮也不怎么样

顾珏清“……”

这小子用简单的一句话,诠释了什么叫做注孤生。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

有妹子站在他面前,虽然没露出脸,但他也应该从对方的言语之中听出,对方应该与他是认识的。

就从他手里拿两片橘子,还被他问想吃为何不自己买。

由此可见,这家伙对于不熟的人,真的是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一下。

撩妹技能几乎没有。

“不就吃你两片橘子吗?”顾珏清道,“你用得着跟我计较吗?”

“橘子不贵,可你拿我橘子的行为太唐突了。”蝶王一本正经道,“我没有邀请你品尝,按理说你不应该主动来拿。”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已经表明了咱俩是认识的,你都不请我吃橘子。”

“你连脸都没露出来,我为何要请你吃橘子?神神秘秘卖关子,我最不喜欢这样猜来猜去的,你要是不愿意说,咱们就没有继续聊的必要。”

蝶王说话时,打量着对方的眉眼,只觉得对方这双眼睛很漂亮,有一丝熟悉感。

可他认识的人那么多,一时也无法从记忆中找到一个能够跟眼前这位的形象匹配到一起的人。

顾珏清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也不怪蝶王认不出她,毕竟蝶王没有见过她的女装扮相,靠脑补的话或许能够脑补出来,可当她真正以女子形象蒙面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一贯女扮男装的顾相。

而且,她在换回女子装扮时,修了眉形。

男子的剑眉已经不适合她了。

顾珏清正打算跟他坦白,冷不丁有一双手闯入了视线,直接探向她的面纱。

顾珏清反应极快,抬手一挡。

蝶王这家伙,居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想要来偷袭,好在她有本能的反应,没让他得逞。

“我就知道你没本事认出来。”顾珏清瞬间切换回自己真实的语气,嘲笑了蝶王一声,“二傻子。”

二傻子这三个字一出来,蝶王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母亲给他起的这个土名,每次想起来都浑身不舒服,他也就只跟某人说过这个土名,对其他人可不愿意说。

眼前这女子的身份,几乎不用再猜了。

他总算是明白了,对方那双眼睛为何给他一种熟悉感,却又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就是熟人!可他压根就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望着眼前的女子,他下意识道“顾……”

“打住!”顾珏清连忙打断他,“知道也别说出来,想害我啊你?”

蝶王把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对,她要舍弃顾相的身份,如今已经换了个身份了,大名是万万不可以叫出口的,只怪他太激动,差点就没管住嘴。

“我只是太惊讶了,你别怪我。”蝶王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把顾珏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仍旧觉得有些恍惚。

看她的男人装扮都看习惯了,乍一看到女子装扮,有些不可思议,又有那么一丝……好奇。

很想知道印象中那张英气勃勃的脸,略施粉黛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他可以凭借想象在脑海中构造一幅她的女子扮相,可是想象终归不如现实看见来得好。

好奇归好奇,期待归期待,但他心里也很明白,不管她的女装扮相是比男装好看还是难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是能够和她一起过日子的人。

他得想开点儿。

“咱们找个人少点的地方。”蝶王小声说道,“咱们都这么熟了,让我看清楚你的女装打扮应该不过分吧?”

“行,跟我来。”顾珏清说话时,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橘子,“现在能给我吃一个了吗?”

蝶王这回当然不吝啬了,直接从袋子里挑了两个大的递给她,“给你。”

顾珏清也毫不客气地接下,转身就踏出了脚步,走向了不远处等着她的卫长琴。

到了卫长琴面前时,分给他一个橘子。

“原来你也在这里。”蝶王走近了,瞥了一眼卫长琴。

卫长琴挑了挑眉头,“在这外头说话不方便,还是到我府上去说吧。”

于是,卫长琴带着两人一同回了卫府。

卫府的众人们看到自家相爷难得带一个女子回府,心中不免好奇,但是谁也没敢多问。

也许只是客人,也许只是友人,也可能是心上人……具体是什么关系,还是只有他们相爷自己知道了。

三人一同进了大堂,婢女们上了茶之后,卫长琴就让她们统统退下了。

“现在能给我看看了吧?”蝶王望着顾珏清。

顾珏清扯下了面纱。

蝶王怔了怔。

顾珏清望着他的神色,一时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便询问道“怎么样,我这打扮看着还习惯吧?”

蝶王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你这女子装扮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男装的时候好看,而且身板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区别,胸膛也还是一马平川。”

顾珏清“……”

靠。

第419章 欠打

蝶王说出来的话虽然略带一些嫌弃的成分,但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却是——顾珏清的女子扮相还怪好看的。

虽然看起来还不太习惯,但他心中并不否认她好看。

想归想,还是没必要说出来。

反正他都已经决定放下顾珏清了,他要是一夸她,卫长琴八成又要觉得他放不下了。

在顾珏清的面前,他要努力扮演一副“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的状态。

这也就是他为何不夸奖她的原因。

他原本也不擅长哄姑娘开心,尤其是这姑娘对他又没意思,从头到尾都在拒绝他,那么他也就不用费时间费心思去想要怎么讨好对方了。

“你当初扮男人的时候我没看出来,就是因为你这身板太像男人了。”蝶王继续说着大实话,“要不是因为跟你在打架的过程中意外地弄掉了你的假喉结,我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你是个女的,你的个头放在男人里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矮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形,前不凸后不翘,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疑问没敢直接问出口,那就是……”

“我的胸膛为什么那么平?”顾珏清冷笑一声接下他的话。

她已经能根据他的言语来推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对对对,你别生气,我当初是真的很认真在思索这个问题,后来我自己猜了猜,或许是你为了塑造出男人的身板,把自己的胸膛给勒平了?”

“没错。”顾珏清并不介意这个话题,承认道,“就是你猜的这样,否则,我哪能保证自己这么长时间都不被人扒出女子身份?”

“你扮男人的确够厉害,从外形到神态,都像极了。”蝶王说到这里,挑了一下眉头,“那你现在已经摆脱顾相的身份了,恢复了女子装扮,还勒自己胸膛吗?”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这样做吗?”顾珏清皮笑肉不笑。

“那就是没勒了对吧?也是,没必要了。”蝶王干笑一声,仿佛还嫌惹顾珏清惹得不够,补充了一句,“不勒也看不明显,难怪你当初能扮男人这么成功呢,原来是自身条件太符合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顾珏清已经一脚飞了过来。

“你怎么还动起粗了呢!”蝶王连忙闪躲,“都已经回归女子装扮了,就斯文点嘛,别动不动就打架。”

“到底是我找事还是你找事?我看你一直都在被打的边缘疯狂试探,我要是不揍你,都对不起你这泼皮无赖的模样!”

“你就这么不能接受我说实话啊?我刚才明明也夸你了,我说你女扮男装很成功,像你这么成功的应该也挑不出几个了,好了好了,不打了行不行?”

顾珏清没收手,仍旧在大堂里追着他打。

卫长琴始终淡定地坐着,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只是觉得好笑。

他们在他面前坦荡地议论不正经的问题,毫不避讳毫不心虚,那是真正属于朋友之间才会有的谈话。

很多时候,越是暧昧则越是会规避不正经的言辞,越是不正经,内心则越是坦荡。

那些玩笑话,没有几个人会真正去在意的。

蝶王这人,对感情认真起来的时候,会表现得与平时不一样,露出少有的温柔贴心的一面,而当他真正决定放下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般口无遮拦,说什么话都不客气,随时随地有一些欠打的行为。

就像小清刚才形容的那样。

在被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蝶王最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跑出大堂外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

“我找神墨玩去,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我再回来。”

“这家伙跟神墨走那么近,怎么就没把神墨的优点给学习过去?不是有句话叫近朱者赤么?可他的情商还是一点儿没提升。”顾珏清冷哼了一声,“有一句话用来形容他这种人,你知道是怎么说的吗?凭自己的本事单身。”

卫长琴笑而不语。

“真担心他以后能不能娶到媳妇。”顾珏清说着,注视着卫长琴脸上的笑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的身板就那么干瘪吗?”

“没有没有。”卫长琴否认道,“你的身板怎么样?我最清楚了,别人如何评价我不管,反正我是没有意见的,眼下这时节,天还冷,你身上穿了三件衣服,又是比较宽松,不显身形的,无法展现出前凸后翘的效果,这不怪你,只怪衣服配不上你。”

顾珏清:“……”

如果说蝶王是凭本事单身,卫长琴就是太能吹捧了,看她的时候自带美颜滤镜,任何不足在他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姑娘,问她喜欢这两种人当中的哪一种,大多数人或许都会选择后者吧……

“别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

卫长琴拍了拍顾珏清的肩膀,“如果你真那么介意的话,我去问问神墨,有什么秘方能够满足你的心愿。”

第420章 衣冠冢

“去你的。”顾珏清翻了卫长琴一个白眼,“我对我自己现在的这副身板很满意,你可别真跑到神墨那里要什么秘方,那是给我丢人现眼。”

“好好好。”卫长琴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夫人的话,莫敢不从。”

顾珏清扬了扬唇角,“晚上想吃点什么?你来点菜。”

“你做的菜品都很好吃,这让我很难选择。”卫长琴想了想,道,“那就做几道你我都爱吃的菜吧。”

“好。”

傍晚时分,顾珏清在厨房里挥舞着锅铲时,神墨恰好经过厨房,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下意识朝厨房里瞥了一眼。

今夜不知是哪个厨子做菜,做得这么香。

卫府的饭他早就吃惯了,很多时候闻一闻菜香,几乎都能猜到厨子做的是什么菜,可今天这一阵菜香味,不那么熟悉,却格外诱人。

他看到灶台前站着一位身形纤细而高挑的白衣女子。

府里新聘请来的厨娘吗?感觉从前没见过这个姑娘的背影,之前肯定不是这厨房里的人手。

不对,长琴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聘请一个厨子。

神墨踏进了厨房里,灶台上放着茶壶,他刚好有些口渴,便新拿了一只杯子倒茶喝。

他的注意力本来是在锅里的菜上,可他看向锅的时候,顺便也看到了那女子的侧脸。

咦,蒙面的?

站在厨房外的时候还没发现,因为对方是背对着他的,此刻换了个角度,他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

出于礼仪,他率先开口问候,“这位姑娘,你是新来的?从前没见过你。”

顾珏清瞅了他一眼,“你很闲是吧?去帮我把菜洗了。”

神墨本来在喝茶,听到这里,噗的一声。

这熟悉的语气,这挥舞锅铲的风姿,就是那位没错了。

乍一看到这姑娘,还真没往顾珏清那里联想,要是不出声真没那么好猜。

“顾——”

“嘘!”顾珏清立马出声提醒他,“低调。”

“我还以为是谁呢!”神墨放下了茶杯,“你这模样我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难怪你诈死之后就敢直接来长琴家了,恢复女装让你特别有恃无恐对吧?连我这个熟人都没能轻易认出来,更别说跟你不熟悉的人。”

“蝶王也没认出来。”顾珏清笑了笑,“朋友当中就属你俩跟我最熟了,你俩都没一下子认出来,我也就放心了,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劳驾,去帮我把菜洗了吧?”

“行行行。”神墨爽快地应了下来,转身去帮她洗菜了。

“对了,我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是宫里的内应传来的,民间还没开始传,你跟长琴应该还不知道。”

“什么消息?”

“关于晋阳王的。”

“哦——”顾珏清不咸不淡道,“不会是死了吧?”

“诶,你猜得到?”

“这个结果并不让我意外。”顾珏清道,“我特地留下了四角飞镖作为物证,那物证直接指向晋阳王的死士团队,陛下找不着人正心急着呢,他只要一知道那枚四角飞镖的来历,就会立刻去逼问晋阳王,而晋阳王根本答不出个所以然,皇帝在盛怒之下很有可能用刑,闹出人命也是情理之中,他那驴脾气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没错,他用鞭子把晋阳王抽死了。”神墨道,“按照流程,晋阳王是要被处以绞刑的,可皇帝却用鞭子把他活活打死,可见他处于极度恼怒的状态,你这个左相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真不低啊,再怎么说晋阳王也是他叔叔,就这么被他打死了。”

“怪他倒霉。”顾珏清面无愧色,“晋阳王这人本来就没有一点值得同情的地方。龙祁世虽然荒唐了些,但他对那些没有野心的叔伯兄弟还是不赖,只要不威胁到他的皇位,他也不曾苛刻亲人,晋阳王贪得无厌,偏要造反,还联合了皇后,龙祁世一下子感受到两个亲人的背叛,这不也挺可怜的?晋阳王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我一点都不内疚。”

“唔,不错。”神墨顿了顿,道,“哦对了,内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有几个大臣向龙祁世提议,若是顾相一直找不回来,顾相的后事就不能一拖再拖,他们在设想,若顾相已经遇害,陛下却一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不为顾相建坟立碑,顾相在天之灵岂不是得不到安息?没找到尸首,便建一个衣冠冢。拿顾相的衣服和贴身物品代替遗体下葬。”

“这样啊……挺合理的,陛下什么反应?”

“陛下说,他还要考虑考虑,他在设想顾相或许还没有遇害,因为一直找不到尸首,顾相已死的消息并不是完全成立的,在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哪能随便建衣冠冢?对活人来说不吉利。”

“这么说也有道理,也不知他最后到底是建还是不建。”

“若是已经遇害,不建坟立碑,死者就不能瞑目,若是还没遇害,建坟立碑则不吉利,在双方都各执意见的情况下,新任的丞相,也就是前大学士给出了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先把衣冠冢建了,若是顾相真的大难不死回来,就把衣冠冢刨了,请法师作法来去晦气便好了。”

第421章 贵妃上坟

顾珏清:“……”

这个时代的人们有些封建迷信也是可以理解的,许多事情都讲究仪式。

要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江湖骗子靠着跳大神就能挣钱了。

为死者建坟立碑是理所应该的,而这件事情令人纠结的就在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大多数人眼中,顾相遇害已成定局,那么建立衣冠冢也是对顾相的尊重,让其魂魄有归属之地,倘若真的出现了顾相没死的‘奇迹’,那么毁掉衣冠冢请法师来做法祛除晦气也不是不行。

“这位大人的建议,还是挺有可取之处的。”顾珏清道。

“嗯。”

二人说话间,神墨把水盆里的青菜捞了起来,“菜洗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打下手的吗?”

“暂时没有了,你可以去大堂,和长琴一起坐着等吃的就行了。”

……

御书房。

龙祁世端坐在书案后,望着铺在自己面前那张明黄色的绸布。

身旁,贴身太监在为他研墨。

“陛下,墨磨好了。”

太监一边说着,一边用笔蘸着墨水,恭谨地递给了龙祁世。

龙祁世接过了笔,“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朕最不愿意下的一道旨意了。”

给顾珏清立衣冠冢。

这些天,宫里宫外的人们都在说顾相遇害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他却不想相信顾珏清已死。

人们都说,他之所以消失在河边,是因为被刺客打入河里,冲下了护城河。

乘载他的马车被丢弃在河边,马蹄受伤,可见他是遇到了袭击。

那么多刺客,他应付不过来也是合理的。

即使再不愿意下旨,也不得不下。

若是他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总不能让他的灵魂无处归。

就在龙祁世愣神的时候,笔尖的墨水滴了一滴在黄绸布上。

身旁的太监唤了他一声,“陛下?”

龙祁世回过神来,就听见身旁的人安慰他道,“您节哀。”

龙祁世一言不发,缓缓落笔。

……

第二日早朝,皇帝的贴身太监宣读圣旨,左丞相顾珏清追封为一等护国公,立衣冠冢,丧礼由礼部操办。

众人唏嘘不已,想到那顾丞相也不过双十的年华,实在是令人遗憾。

这就是所谓的过慧易折,天妒英才吧。

顾珏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卫长琴的院子里荡秋千。

“皇帝终于下旨给顾相立衣冠冢了。”卫长琴站在顾珏清的身后,帮她轻轻推着秋千。

“等衣冠冢立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顾珏清提议道。

“自己看自己的衣冠冢……你这就叫做恶趣味吧。”

“我就是好奇一下,我也想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去祭拜顾相,现在不能说那是我的衣冠冢,那是顾相的,顾相已经没了,如今的我……就只是你的卫夫人,不是吗?”

“也是,那就趁着没人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傍晚时分,卫长琴与顾珏清散着步,打算去看看顾相的衣冠冢。

“听说那衣冠冢盖得很气派。”卫长琴道,“一等护国公这个名号也实在是响亮。”

“是啊。”顾珏清开玩笑般地道了一句,“要是你以后对我不好了,我就回这祁国,诈个尸,继续回来当我的相爷,你猜皇帝陛下还会不会重用我?”

“你不会有机会再回来当相爷的。”卫长琴少见地翻了她一个白眼,“这个玩笑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都说了是玩笑嘛,别太在意了。就快到了……诶,有人在那里。”

顾珏清望着前边不远处。

那个衣冠冢确实可以说是非常气派了,是用白玉石砌的,建造起来得花不少的银子。

此时此刻,一道浅白色的人影就坐在墓碑前面,那道人影的身后还跪坐着一道粉色的身影。

粉色的身影在烧着纸钱。

顾珏清望着那白衣女子的背影,仔细辨认了一下,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虽然那人没有转过头来,但她就是能够猜到。

因为那女子正伸手抚摸着墓碑,白皙细嫩的手指十分眷恋地抚着墓碑上的名字。

会有这样举止的,除了李湘水不会是别人了。

顾珏清转头朝着卫长琴道:“我们先躲一躲,别让她发现了。”

卫长琴也认了出来,“那是李贵妃?”

“厉害啊,看一个背影你都能猜得到。”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给顾相上坟会表现得那么难过,这个还用得着猜,我又不傻。”

第422章 失去的是知己

“为什么,连见你最后一眼也没有机会?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过,咱们要一直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即使明面上不能在一起,心中也会记挂着彼此。”

李湘水说话时,眼眶里已经有些朦胧雾气,“你说话不算数。”

身后的贴身宫女长叹一声,“娘娘,请节哀。您还怀着龙嗣呢,太医说了,您得多注意休息,尤其是情绪波动不能太大。”

“他离开我了,我难道不该哭一哭?”

李湘水侧过身坐着,索性直接靠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上,“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呢?他这样一走,我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夫,更是一个知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都看得明明白白,我与他的感情,不是因为欲望,也不是纯粹的利益牵绊,他真的是一个懂我的人,只怕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一个那么懂我的人了。”

顾珏清对她来说,哪里只是情人那么简单的关系。

说是情人,其实根本也算不上情人,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实质的发展,她最多也就是借着他的肩膀,跟他倾诉一些事情。

他每回都很有耐心,很仔细地听,听过之后帮她分析,关键时候也能帮她拿主意。

她总觉得,她与他之间不仅仅是暧昧,如果只用‘情人’这二字来诠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免也太肤浅了。

她对他不仅仅是喜欢,也有欣赏、信任、依赖。

她知道,她跟他没法在一起。

如果换做从前,她接受不了他将来娶妻生子。

但现在的想法和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顾珏清能够回来,她再也不会霸道地要求他孤独地生活,她能够接受他娶妻生子,虽然心里会难过,可她也该为他考虑考虑后代问题。

她只希望他平安就好了。

偏偏等到他死了,她才考虑到这个……

如今考虑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贴身婢女安慰着她,“顾大人虽然不在了,但是您有孩子啊,您不会孤独寂寞的,您一定要振作起来,顾大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希望您过得好好的。”

“我当然得振作,但不是现在振作。”李湘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总该给我些时间,让我尽情地难过,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难过了,上一次这么难过的时候,是父亲逼我进宫做妃嫔的时候,那天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拥有自由了,今天来给顾郎上香,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拥有一个知己了。”

婢女不语,只能叹息。

不远处,顾珏清和卫长琴藏匿着,与李湘水之间相隔的距离让他们压根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虽然听不到她与丫鬟的对话,但是能够看到她落寞地靠在墓碑上,抹眼角的动作。

顾珏清心中还是有些内疚的。

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起码,在李湘水的心里,‘顾郎’从来就没有欺骗背叛过她,他是维持着一个好形象,离开她的人生。

她会伤心,会有遗憾,但不会有恨。

她今后的人生里,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子女,她的家人。

衣冠冢前,李湘水站起了身,朝侍女说道:“我们也该走了,不能出来太长时间。”

“嗯,娘娘,我们回去吧。”

顾珏清眼见着李湘水被婢女扶着上了马车,目送着她们的马车远去了,说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我能给她的,也就只有祝福了。”

“才走了一个李贵妃,又来了一个。”卫长琴的话传进了耳膜,“小清你往后看。”

顾珏清闻言,转过了头。

这一看,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我靠,蔡士常和他夫人?!

虽然那对夫妻都穿着粗布麻衣,她还是眼尖地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蔡士常毕竟是诈死的人,出门在外就得特别低调,衣着不光鲜,穿得土气寒碜一些,不引人注目。

当初也是看在蔡夫人一往情深的份上,她才给出了一颗假死药,让蔡士常在犯下滔天大罪的情况下,成功用假死药金蝉脱壳。

所有人都以为蔡尚书暴毙身亡了,皇帝对于他的死也没什么反应,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让人关注,死了更是没多少人去关注。

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就处处与自己作对,朝堂上免不了要你跟我吵,想不到……他居然会来给顾相上香。

这是良心发现了?

由于此时是傍晚,光线本就不算明亮,顾珏清与卫长琴二人躲在大树的树荫底下,并不显眼。

眼见着蔡士常那夫妇二人走近,顾珏清便拉着卫长琴的手,在树荫下缓缓挪动,让自己这边所处的位置成为蔡士常他们那边视线的盲区。

蔡士常挑在这个时间段出门来上坟,也确实是合适的,毕竟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在吃晚饭,遇见认识的人概率很小,就算偶遇了,他打扮那么寒碜,低着头走过去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第423章 祭酒

蔡夫人手上拎着一篮子上坟用的物品,与蔡士常一同走到了顾相的衣冠冢前。

蔡士常低头看了一眼坟前还未烧完的纸灰,“方才也有人来祭拜过。”

“顾相在世的时候人缘好,前来祭拜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少,眼瞅着太阳快落山了,这个时间段来上坟的人不多,咱们就不用担心碰上认识的人了,赶紧上完坟就回去吧。”

蔡夫人说着,已经开始烧纸元宝了。

蔡士常则是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坛酒,倒满了一杯,朝着眼前的墓碑敬了敬。

“你在世的时候,咱俩总是不合,朝堂上见面少不了要针锋相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比我出色,对你,我不仅仅是憎恶,更多的还是羡慕与不甘。不是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吗?我以为像你这样手段好的人一定会活得长,却没想到……你竟然就这样突然地离去了。”

蔡士常说到这里,叹息一声,“这事要是发生在从前,我指不定还会幸灾乐祸一下子呢,但是如今的心态与从前真的不一样了,当我发现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可恶时,你的离世,让我觉得遗憾。”

面对着顾相的衣冠冢,他把心里话全都吐露出来了。

“我一直拿你当成敌人看待,你也从未给过我好脸色,我也想要一片锦绣前途,所以,被晋阳王那边的人怂恿了几句,我就鬼迷心窍地想要跟晋阳王混了,我已然失去了初心,最初入官场,我也想做个好官,扬名立万。”

“可我发现这官场真不是好混的,许多事情我都左右不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越来越重名利,甚至为了名利,连道德都罔顾了,我从前总骂你是小人,如今想想我自己的行为,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是小人呢?”

“我总认为自己比你高尚几分,可事实却是你比我宽容,你明知道我犯下死罪,本可以冷眼旁观,可你听了我夫人的央求,竟心软了,给她假死药保我一命,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助我逃过一劫的人,竟然会是我一直以为的死对头,我惭愧,总觉得自己欠下你一个人情,可惜,这个人情还没还上,你就不在了。”

“我已经想通了,此次大难不死,算是我走运,以后我也不再求名利了,我该好好珍惜以后的时光,与夫人一起过平淡日子便好。”

“这杯酒敬你,愿你九泉之下能安息,来世投生一户好人家,得长寿。”

蔡士常的话音落下,把杯中的酒水缓缓倒在墓碑前。

“我们欠下顾相大人情,却没有机会报答,实在是遗憾。荣华名利与长寿比起来,真的算不上多好,你看顾相风光无限,却只得了双十年华的寿命,还不如平平淡淡活到白发苍苍呢。”

蔡夫人烧完了纸元宝,站起了身。

“夫人放心,我今后不再重名利了。”蔡士常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咱们走吧。”

“嗯。”

二人相携着离开了。

顾珏清眼见着二人走开了,瞅了一眼周围,除了花草树木之外再无人影,眼瞅着天快黑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上坟。

她这才挽着卫长琴的胳膊,走向了前方的衣冠冢。

清风卷起还冒着火星子的灰烬,拂在了顾珏清的裙摆上。

“早知道就不穿一身白过来了。”顾珏清说话时,已经走到了墓碑前。

“长琴,你看这座墓碑多气派。”顾珏清伸手抚上了眼前的白玉石碑,“手感还蛮好的。”

卫长琴:“……”

就算是诈死,望着这座衣冠冢,也总有让他有种别扭的感觉。

用顾珏清的话来说,这座衣冠冢埋葬的是顾相,她以后不再是顾相了,就当作挥别过去的身份。

可是……这墓碑上刻着她的大名,让他不能直视。

顾珏清瞥见了卫长琴微妙的表情,笑道:“你看看你一副很无语的样子,别不高兴嘛,你就当做这是前顾相的坟,她确实死了,我的降临意味着她的离开,她的确应该有个墓碑不是吗?”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卫长琴顿了顿,道,“那咱们也给她祭一杯酒?她若不离开,也就没有你我之间的这段缘分了。”

“行啊。”顾珏清望着地上的酒坛子和酒杯,这是蔡士常夫妇留下来的。

顾珏清捡起了酒杯,也倒满了一杯酒,对着墓碑一敬。

“你这辈子活得不容易,还英年早逝了,我得谢谢你给我创造的好条件,若是没有你,我也不能一来这世上就过了当大官的瘾,我真心实意地谢你,人要是有下辈子,希望你下辈子过得好些,别这么苦了。”

第424章 猜疑

一连三日,顾相的坟前都有人络绎不绝地前来祭拜。

有些是真心实意地前来悼念,有些则是做做样子,毕竟顾相地位尊崇,在朝为官者,就算与顾相没有半点交情,也得随波逐流地前来追悼。

在这样满朝文武都陆续上坟的情况之下,谁不来上坟反而显得异类了。

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管与顾相熟或不熟,上坟时都是一副沉痛模样。

钱司辰是与几位同等职位的官员结伴而来,望着满地焚烧的纸灰,他与其他人故装沉痛的模样不同,他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思索,几分猜疑。

顾相真的不在世了吗?

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其实他也没有证据来证明顾相确实死亡,但是,他通过某个人的反应有了猜忌。

刚得知顾相的死讯时,他也是十分震惊的。

顾相对他来说,给他提供了便利通道的人,有提携之恩,这个人情他是记住的,得到皇帝给予官职的那一刻,他在脑海中还幻想了许多将来再度和顾相合作的可能性。

他也是个有抱负的人,不甘长久居于人下,他也想一直一直地往上爬,直到有能力和顾相并肩站在一起。

他希望能够被她看得起。

这世上,知道顾相女子身份的人屈指可数,当初要不是蝶王无意中说漏了嘴,他哪能知道这个秘密呢?

他和蝶王约法三章,一起帮顾相保守这个秘密,蝶王不能杀他灭口,他有生之年也不会做对顾相不利的事。

对他来说,顾相不仅仅是一个很好的盟友,更是一个值得他去欣赏的人。

就目前看来,他所认识的女子里,再也没有比顾珏清更出色的了。

本以为,以后的交集还有很多,可是怎么就突然传来她的死讯了呢?

还没缓过神来呢,皇帝下旨盖衣冠冢,这不,都已经盖完好几天了。

所有人都逐渐接受了顾相突然离去的事实。

要不是因为前天在街道上遇到蝶王,他也不会有猜疑。

前天傍晚,他所居住的那条街的结尾处,有一家新的饭馆开张,是外族人开的,从老板到伙计全都是塞外人,饭馆里的特色菜以牛羊肉为主,据说,进馆子吃饭的客人能够体会塞外居民的食宿生活。

这对于常年居住在皇城的人们来说,的确是一种新鲜事,许多人抱着好奇心去了。

他那时原本没什么心情去凑热闹,可是他在凑热闹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那人戴着面具,但是从衣着到身形都可以判断出是蝶王。

他与蝶王也算认识很长时间了,不可能认错。

蝶王喜欢凑热闹,并且十分钟爱美食,新开的外族风格餐馆对他来说是有吸引力的。

但前提是,得有那个心情。

蝶王对顾相的感情,在他眼里几乎无所遁形,蝶王对顾相有保护欲,在提到顾相时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顾相才‘离世’没几天,蝶王就有心情来这种地方凑热闹?

蝶王本性虽凶悍,但骨子里是个重情的人,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他哪来的心情去大吃大喝,只怕一桌子美食摆在他面前他也没食欲。

如果他还能吃得欢,那就得怀疑他是不是失忆了。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悄悄从厨子那里去打听蝶王点的菜,点了足足十道热门招牌菜。

蝶王离开之后,他又去观察他吃剩的餐盘,从剩菜的余量可以看出……那家伙食欲挺好的。

那说明他的心情压根就不沉痛。

有人开心会大吃大喝,有人心烦会大吃大喝,但真没见过有人伤心欲绝还能大吃大喝的。

再联想到顾相之死,连尸首都没有,人们仅仅靠着正常的推理来推断顾相已死。

人们都说:当着这么大的官,要是没死早该回来继续当官了,哪有人舍得那么多金银财宝,舍得那么高的地位。

天子宠臣,多少人在朝堂上奋斗一辈子也做不到。

顾相若是活着,为何要放弃地位?这一点他也想不通。

可顾相若是真死了,蝶王为何有那么好的食欲?这一点,他也想不通。

无论怎样都是想不通,二者相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蝶王的情义。

顾相或许有什么原因放弃了崇高的地位,诈死离开朝堂,但蝶王能有什么原因对顾相的死不去在意呢?

原因就是,顾相还活着。

也许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在意权势富贵。

有人的眼里,情义二字最重,就如蝶王。

当初晋阳王谋逆,蝶王也立下功劳,他要是趁机向皇帝求个一官半职的,必能得偿所愿,可他不屑,他竟然只要了赏钱。

顾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明明阿谀奉承皇帝的时候很有一套,自古以来的宠臣哪个不是八面玲珑,油嘴滑舌,外加趋炎附势。

上坟很快就结束了,他与结伴而来的官员们一同离开,到了集市上便分道扬镳,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问一问蝶王。

如果不问一问,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顾珏清一面。

他不能真的当顾珏清死了。

第425章 想打人

钱司辰很快就到了蝶王的住宅前,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他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门。

“谁啊?”里头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钱司辰扬声道,“有事找你。”

住宅内的蝶王也听出了钱司辰的声音,不咸不淡道:“门没闩,自己进来吧。”

钱司辰推门而入,一抬眼就看见蝶王在大堂内整理东西。

地上摆了好几个箱子,桌上也有一些杂乱的物件。

钱司辰望着这样的情形,询问道:“你整理这么多东西,是打算搬家呢?”

“可以这么说吧。”蝶王道,“东西太多,有些陈旧的物件就不要了,值钱的东西得全带上。”

“你要搬去何处?”

“这个嘛,我暂时也不知道。我要远行,落脚点未定。”

听着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钱司辰追问道:“远行是有多远?怎么连自己要住哪都不清楚呢。”

“你问这么多作甚?我去多远,住哪里还用你小子管吗。”蝶王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找我有事吗?有事就赶紧说,今日见过之后,下一次见面可就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了。”

“我来你这里,只想求证一件事情。”钱司辰说话时,紧盯着蝶王的面容,“你应该知道顾相在哪儿吧?”

此话一出,蝶王的瞳孔中有瞬间的错愕。

钱司辰问的这话……

很显然是知道顾珏清还活着。

不对,他怎么就能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不管是顾珏清还是卫长琴,跟这厮都不亲近吧?难道在他们眼里,这厮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连诈死的事情都要告诉他?

不会的。

那么就有可能是钱司辰自己调查出来了。

想到这里,蝶王冷冷地望着他,“你是哪根筋不对了?跑来问我这个问题,顾相在哪里,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

“你是想说那个衣冠冢?”钱司辰淡淡道,“你的说法有误,衣冠冢里面没有顾相的尸首,这才是皇城所有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你要问顾相的尸首在哪里,那你真的是问错人了。”

“是吗?虽然你嘴上不说实话,可你的一些行为却出卖了你。你对顾相有怎样的感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她离世,你为何不悲伤?”

“你从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悲伤的?”蝶王反驳道,“她都走了这么多天了,我从最初的悲痛,到麻木,如今依旧没有缓过劲来,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要无趣许多。你认为的悲伤是什么样的,痛哭流涕吗?这都多少天过去了?难道我还得哭个没完没了?哭丧都没哭好几天的呢。”

“哭自然不是表达悲伤的方式,但我不认为一个人在悲伤的时候,还能食欲极好,大吃大喝。”钱司辰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去那家外族人新开的餐馆吃饭,我看见了,你还点了最热门的十道招牌菜,吃得津津有味,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对美食的执着胜过你对顾相离世的悲伤吗?那太不像你了。”

蝶王闻言,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低咒了一声。

他大爷的,在路边的饭馆吃个饭怎么都能被这小子给撞见?

顾珏清这人一向谨慎,很少给予人信任,朝堂上多数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真正的朋友屈指可数,寻常人也不知道顾相跟蝶王之间有多少交情,他该吃吃该喝喝,反正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没几个,他哪有必要假装每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装给谁看?

他不像顾久和顾桃紫,那两人一个是顾相的贴身护卫,一个是管家,顾相的离世对他们的打击必然是极大,因此,那两人为了做样子,好几天都不吃不喝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吃点东西垫肚子,也不能吃太饱,几天下来都能饿瘦几斤了。

“据我所知,顾相离开之后,整个顾府的气氛都是压抑而沉闷的,肃穆到令人都透不过气,大家都食欲不振,即使进食也都是吃素。”

钱司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真应该跟他们学学,学他们那样茶饭不思,学他们那样衣带渐宽,这样一来我也就不会起疑了。可谁让你不是顾府的人呢?纵观满朝文武,没有几个是顾相的真朋友,所以他们连顾相有哪些真朋友都不清楚,你一向神神秘秘的,没必要学着顾府里的那些人,如果你不被我撞见你胃口好的样子,顾相诈死的事,恐怕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局外人知道了。”

“你小子,脑子机灵是机灵,就是太没眼力劲了。”蝶王懒得狡辩,双手环胸望着钱司辰,“就算你发现了疏漏,装糊涂不好吗?为何偏要来我这里说?你应该晓得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是秘密,你却要跑到我面前来拆穿,你就不怕我把你灭口?”

“我还真不怕,你可别忘了咱们当初是约法三章的,只要我不损顾相的利益,你也就不能动我。再说了,我能够进朝堂还真是托了她的福,我谢她还来不及呢,有什么理由跟她作对?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要威胁你什么,我只是想请你给我解惑,想请你告诉我,她为何要这么做?有什么事值得她放弃这么多?她今后有什么样的打算?你说你要搬家,那你接下来的行程与她有关吗?”

“你这人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呢?”蝶王见他目光坦坦荡荡,似乎真的不太算计,心中的敌意也就消退了一些。

募地,他又想到了一个原因,盯着钱司辰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些玩味。

“我说,你小子对顾相这么上心,是不是也对她有意思了?”蝶王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眼前的人,“要真是像我说的这样,那我真要对你表示同情,并且明确地告诉你,你想跟她套近乎,没戏!我跟你说,她哪怕退而求其次选我,也绝对不可能选你,我当初毕竟诚心诚意地追求过她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没让她动心,但起码还能留下几分感动吧,至于你……哎哟喂,你跟她熟吗?你连知道她女子身份都不敢在她面前直接戳穿。”

钱司辰:“……”

要想过蝶王的许多反应,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反应。

按理说蝶王对顾相有意思,那么他在面对其他对顾相有好感的人时,应该产生的敌意才说得通吧?

这家伙本性凶恶,对于外人一向冷酷,那么对于可能成为情敌的人,更加不会留情面才对。

为何他才知道自己对顾相有好感的时候,表现出的会是幸灾乐祸呢?

“从前觉得你还挺讨人厌的,现在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啊。”蝶王拍了一下钱司辰的肩膀,“我对她有意思,好歹在她面前直接说开了,即使被拒绝,至少她明白我的心意了,我总算也能跟她混的很熟,能够成为她所信任的人,而你呢,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说开,你说出来不也挺尴尬的吗?说真的,我都不用拿你当情敌,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钱司辰产生了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蝶王这家伙,是在他身上找安慰吗?

瞧他笑的那个德行。

“我想你是误会了。”钱司辰冷声道,“顾相是我的恩人,我对她表示一些关心也是应该的,并无非分之想……”

“瞧瞧,你的心思被我说穿之后,你连在我面前都不敢承认了。”蝶王笑得更加欢快,“你真是太可怜了,我一想到你比我希望更加渺茫,我心里就开心,对不住,这话说出来是有些讨打,可我真是这么想的,看在你比我惨的份上,我也就不那么讨厌你了。”

第426章 指环

钱司辰:“……”

像蝶王这样嘴欠的人,若不是有一身好功夫,早就让人打碎满口牙了吧。

说出来的那些话就没一句中听的,听得让人想抡起拳头往他脸上砸。

钱司辰自然不是鲁莽之人,虽然年纪比蝶王小了许多,心性却一点也不比他幼稚,望着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始终以冷淡的面容相对。

毕竟打不过,动手是不明智的。

若是表现出懊恼,蝶王恐怕会更加开心。

这么一想,钱司辰便维持着淡定,不咸不淡地开口,“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的解释你也是听不进去的,如果你信得过我,能否告诉我顾相现在在何处呢?”

蝶王笑够了,给出了回答,“看在你是真关心她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过得很好,至于她在什么地方,要去哪里,未来有什么打算,我就无可奉告了,其实我对她要做的事也不是特别了解,她不会什么都告诉我的,反正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那你是要跟着她一起?”

“怎么,不行吗?我能跟着她一起离开,你是不是心里特别不痛快?是不是羡慕得很?”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用总是在我面前炫耀。”钱司辰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想到之前被蝶王嘲笑的那几句,突然想要给一个反击,便也挤出了一抹微笑,“你不是说,顾相对你没那个意思吗?你坚持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她的青睐,那你为何还要跟着她?我若是你,绝不会死皮赖脸的……”

“闭嘴!不知道情况就别在这瞎说了。”蝶王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谁死皮赖脸的,我也是有正事干的,至于要办什么事,没必要跟你这个外人说。你可以走了。”

他跟着顾珏清去天域国,哪里是死皮赖脸,他是要去找他那个没天良的爹。

找到之后先赏几个耳刮子,再五花大绑起来,尽情折磨,给他地底下的娘和他自个儿出出气。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钱司辰解释了。

想到这里,蝶王不耐烦地把钱司辰往外推,“我这还要收拾东西呢,没空跟你聊天,你要是识相点的就把嘴巴闭紧点,你要是敢泄露一点关于顾相的事情,你的锦绣前途可就毁于一旦了,你最好是把她忘了,反正她也影响不到你什么,你就当你的官去吧,能爬到什么地位上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她活着的事,我不会向别人提起。你别推我,你这人就不能斯文点吗?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蝶王停止了推搡,“什么东西?”

钱司辰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个指环,递给了他,“这个,请你帮我转交给顾相,可别小看了这个指环,只要是我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见这个指环如见我,我还没有完全得到钱家的财富,但是就快了,将来若是她有遇到什么困难,拿着这个指环,可以在我名下的任意钱庄提取该钱庄五成的财富,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蝶王闻言,拿过了指环。

钱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富家,钱司辰他爹目前还是皇城头一号的大财主,虽然钱司辰上头还有个大哥,可他那哥哥一看就是个不成器的,如今钱司辰靠着顾珏清的举荐进了朝堂,多结交一些官僚势力,将来夺取钱家的财政大权,可就不难了。

这指环过个一两年肯定还能更值钱,能提到多少钱取决于钱司辰有多少积蓄。

蝶王忽然觉得手上拿着的不是指环,而是一座金矿。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是那种奸险小人,不会把此物据为己有的,对不对?”钱司辰慢条斯理的声线传进耳中,“而且,你也不会跟她抢东西。”

“嘁,你心里明白就好,用不着说出来。”蝶王把玩着手上的指环,“我要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她呢?给她的话,她不就知道自己诈死的事情被你看出来了,她要是追溯起原因……”

“你连编个理由都不会吗?”钱司辰道,“只要理由足够合理,你何必担心被她骂?再说了,我能把这个东西给她,就证明了是一片好意,她应该是不会对你发火的。”

“好吧,也算你这家伙有良心了。”蝶王背过身,冲他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钱司辰笑了笑,转过了身。

即将迈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蝶王的声音。

“哦对了,还是给你最后一句忠告吧。她早就找到相伴一生的意中人了,所以,她的将来没我什么事,更没你什么事儿,能忘就忘了吧。”

第427章 查封府邸

钱司辰的脚步顿了顿。

顾珏清已经有意中人了……

是谁?

他很想问蝶王这个问题,但他猜测,蝶王不会愿意告诉他。

更何况,要是真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蝶王岂不就又要笑话他了?

这家伙,是真的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郁闷之上,嘴太欠,从他口中压根就听不到几句好话,挖苦的话倒是听得够多。

钱司辰终究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就算知道答案又能怎样?

或许,他根本就不认识顾珏清的意中人。

对于顾珏清而言,他至多也就只算得上是个普通朋友,无权干涉她的任何事情。

他连她如今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想去她面前找存在感都没地找,再说了,他也一贯不是那种喜欢纠缠别人的性格。

他对她的好感,都没法在她面前直接说出口,可见缘分到底有多浅了。

理智告诉他,这一份悸动注定只能埋藏在心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渐渐淡忘。

不过,顾珏清这人实在是太特别了,若干年后,他一定还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为他的志向提供了一份帮助。

想到这里,他转身看向蝶王,唇角勾起一抹状若洒脱的笑意,“多谢忠告,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她算是我的恩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自己的恩人遗忘了呢?你所说的话,看似洒脱,但你真的没我洒脱。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看蝶王的神色,转头十分悠然地走开了。

留蝶王站在院子里,瞪着他的背影。

这姓钱的小子到底是真洒脱还是装洒脱?

他要是对顾珏清没有半点意思,作甚关心她接下来的行程,还把象征身份的指环送给她?

肯定是对顾珏清有点意思的,但是又碍于脸皮,不愿意承认而已。

这么一想,蝶王“嘁”了一声,转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

卫府内,卫长琴等人也在收拾东西。

顾珏清靠坐在椅子上,望着卫长琴翻箱倒柜地整理着要带走的东西,笑道:“需要我帮忙吗?我如今是最轻松的了,顾府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都带不走,可惜了有几套男装我还挺喜欢的呢,穿起来特别玉树临风。”

“都不扮男人了,还穿什么男装。”卫长琴道了一句,“莹莹不是给你做了许多好看的女装吗?穿女装就好。”

“那我万一心血来潮想要扮男人呢?毕竟我都扮了这么久了,可能会有一点男装情结……”

卫长琴:“……”

女扮男装还能扮上瘾了?

“跟你开玩笑的。”顾珏清低笑了一声,随即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还有什么要整理的?我帮你。”

“也没多少重要的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了。”卫长琴道,“你去坐着吧。”

“桃紫明日一早会解散顾府内的仆人,每人发一笔赏钱,让他们各奔东西,这顾府的主人都没了,没必要留人。宫里的探子来报,说是有大臣向皇帝提议,把顾府内的所有财物都拿去充国库,众所皆知顾相是没有亲戚的,皇帝接受了这个提议,明日就会派户部去清点财物了。”

就算不拿去充公,放在顾府里也是遭人惦记。

主人没了,仆人解散了,又没亲戚可瓜分,充公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谁也别想占便宜,就给国库做贡献。

“顾府那么大的地盘,皇帝有打算怎么处理吗?”

“似乎是打算查封,除了财物充公之外,其余的东西都保留下来,府邸的名字不改,也不允许任何人住。”顾珏清悠悠道,“倒像是专门给顾相的鬼魂留个地盘似的。”

大臣过世之后,若是没有家人继承家产,生前所居住过的地盘并不会得到保留。

例如顾相这样举目无亲的人,离世之后,所有的东西都该按律充公,自然也包括府邸。

府邸的招牌可以拆,若是有新官上任或者升职,也可搬进去,换上新的牌匾,前主人留下的痕迹自然就都消失了。

若是每个死去的人都保留府邸,那可不就是浪费土地资源么。

可皇帝偏要保留顾相的府邸,甚至连牌匾都不允许人动,查封府邸,大约是想表达一种怀念。

他还是不愿意抹掉顾相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相爷。”房门外忽然响起卫府护卫的声音,“蝶王来了。”

卫长琴闻言,回了一句,“叫他过来吧。”

不多时,蝶王出现在了房门外。

“诶,我东西全都收好了,已经让马车拉过来了。”

第428章 想让你找骂

“我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顾珏清道,“今夜再住一夜,明日出发,你应该还记得自己从前的客房在哪间吧?”

“记得。”蝶王走到桌边,径自倒了一杯水喝,想起钱司辰交待的事情,便看向了顾珏清,“那个……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不过你得先保证不能骂我,也不能打我。”

顾珏清见他说话难得吞吞吐吐,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头,“哟,看你这神态好像是有点心虚啊,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生怕我跟你动手。”

“反正我的性格什么样你也知道,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可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不可靠啊?”

来的路上,蝶王还在想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把钱司辰的指环送出去。

思来想去,如果是瞎编一个借口,他还真怕自己编不好。

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谎,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要是骗一骗外人还好,骗熟人总是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若是将来哪一天,被顾珏清知道真相,只会让他更尴尬。

还不如自己坦白呢,大不了被顾珏清冷上几天,自己坦白总比将来露馅来得好。

“把我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顾珏清眯了眯眼,语气变得正经,“哪个秘密?泄露给谁了?我最大的秘密只有两个,一是女扮男装,二是诈死。”

蝶王有些没底气地说道:“两个都让人给知道了,你会不会打死我?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那个家伙是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的,他一定能守得住话。”

顾珏清:“……”

卫长琴:“……”

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蝶王投取了相同的冷眼。

早就知道这个家伙智商和情商都不高了,却没想到能不靠谱到这个程度!

不等二人发火,蝶王就连忙解释,“你先别急着发火,不怪我笨,实在是那小子太精明了,在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们俩之外就数他最精明了,再周到的计划,可能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纰漏,例如你这次的诈死,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人看得出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观察到的。”

“你连解释都这么含糊不清的。”顾珏清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钱司辰,还是你带他进官场的呢,要不是你给他开辟了一条捷径,靠他自己努力,说不定得从很小的芝麻官做起,你给他提供了这么大帮助,他当然会记着你的人情了。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蝶王说着,拿出了钱司辰的那枚指环,递给了顾珏清,并向顾珏清转达了钱司辰的原话。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会舍得给我?”顾珏清有些疑惑地接过了指环,“这家伙竟这么懂得感恩吗?虽然我从来就没看低过他,但也不曾高看过他的人品,在我眼里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做吃亏的事。”

钱司辰回的这个礼,让她实在是意想不到。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钱司辰算是靠谱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就不会把她的事说出去了。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被他看出来?”卫长琴追问蝶王,“你还没说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蝶王撇了撇嘴,望着顾珏清,“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回你和神墨被刺客追杀,他假扮成你引开刺客的那件事儿?我当时没看出来,把他当成你,说了一些话,话中泄露了你的身份,当时本来想杀人灭口的,但是他伶牙俐齿地把我忽悠过去了。至于这一次被他发现你假死,是因为他……”

接下来的时间内,蝶王简略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说完之后觉得有些渴,又倒了一杯茶喝,“我知道我有错,但这两件事都是我无意泄露的,如果你们觉得我不靠谱,以后有什么秘密就别跟我说了……”

话说到后面,竟难得携带了几分委屈。

他并不是一个守不住话的人,只是,有时他会露出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绽。

顾珏清原本还想骂他两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算了,还好只是被他知道,他让你把这个指环转交给我,大概是想要表达诚意,他也是个恩怨分明的性格。”

“那你这意思,就是不怨恨我了?”蝶王问道。

“你在钱司辰面前,是不是嘴欠了。”身后忽然冒出卫长琴的问话。

蝶王道:“我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没少笑话过他,仔细一想还真没说过几句好话。”

“难怪。”卫长琴淡淡道,“他让你把指环转交给小清,就是算准了你不会据为己有,以你的性格,钱再重要也比不上情义重要,所以你一定会把指环交到小清的手上,但是既然交出来了,那就必须得有解释,所以,你就得把一切都坦白,坦白之后就有很大的可能挨骂了。他就是想让你找骂。”

第429章 解散顾府众人

“这小子还真是记仇,表面上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肯定在扎我小人。”蝶王说着,瞥了一眼卫长琴,“曾经我觉得你就已经挺虚伪的了,如今觉得姓钱的这小子比你还要虚伪,他在嘴上几乎不说伤人的话,却总是在心里悄悄打着坏主意。与这样的人相比,我还是更看得起那些嘴坏心不坏的人。”

“你这话顺带是把你自己夸了呗。”顾珏清斜睨着他,“我们这一伙人里就属你嘴巴最坏,你还觉得自己嘴坏心不坏就特别招人待见是吧?我劝你最好还是改改嘴欠的毛病。”

“行行行,我知道了。”许是因为犯了错,蝶王在不觉清面前拿不出底气来,面对她的数落,也只能接受。

“好在以后不用跟那个虚伪的家伙打交道了,眼不见心不烦,好了,我先回客房去了,吃晚饭的时候别忘了叫我。”

蝶王离开后,卫长琴看了一眼顾珏清手上的指环,“想不到我的小清这么招人喜欢呢,这应该是你收到的最贵重的一份告别礼吧?”

钱司辰那个家伙确实像蝶王所形容的一样,很有心眼。

很显然,他对小清是有好感的,虽然在无意中知道她的身份,在她面前却一直装作没事人似的,绝口不提她的秘密,这是为了不惹起她的敌意,如今假死的事情又被他知道,他仍然选择继续帮她保守秘密,得知她要远行,他不甘心被遗忘,于是就送出了这枚贵重的指环,这指环将来能从他名下取多少钱,取决于他那个时候所拥有的财富。

以他的城府,他那个脑子愚钝的大哥跟他争家产又怎么争得过呢,迟早一败涂地。

他借着报恩的名义送指环,如此一来处境也不尴尬,他若是直接说他早就对小清有好感,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回应,送指环也显得唐突了。

还是报恩这个理由好用啊,毕竟小清是帮了他大忙的,随意两句话就能让龙祁世直接给了个官职。

龙祁世失去了顾相这一心腹,那么对于顾相‘在世’时举荐的唯一人才,大概会多几分注意力,可比那些辛苦数年却得不到关注的臣子们幸运太多了。

能有运气走捷径的人,总是比一般人付出更少的时间与精力,却收获到更多的回报。

“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呢。”顾珏清把玩着手中的指环,冲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醋坛子又打翻了?其实你不用太介意这事儿,咱们以后能见到他的机会真不多了,如果你不高兴,我就让蝶王把指环还回去,不要了。”

“虽然对那小子不满,但这指环就没必要还回去了。”卫长琴悠悠道,“这东西也不是白拿来的,他欠你人情是事实,既然他想要还你的恩情,又何必拒绝呢?说不定这指环将来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反正他是拿这东西当报恩礼看的,又不是定情信物,何必太反感。

“好,就依你。”顾珏清把指环收好,笑着挽住了卫长琴的胳膊,“晚饭想吃些什么?你点菜,我来做。”

“椒盐虾仁、铁板牛肉、糖醋鲤鱼。”

“行,我这就去张罗。”

“我给你打下手。”

“好。”

……

一夜过去。

次日上午,顾府内所有人员集合在庭院中央。

顾桃紫与顾久站在台阶上,二人身后,健壮的护卫们抬着两箱沉甸甸的东西,搁在了地板上。

顾桃紫道:“打开。”

两箱东西被打开,映入众人视线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回头咱们这顾府就要被查封了,陛下记挂着咱们主子,这块地盘会得到保留,不会有新的主子搬进来,咱们的主子已经不在了,大伙聚在一起也没有意思,就各奔东西吧,这两箱银子,大家平分,我算过了,每人拿三锭,省着点花也够生活好几年了,大家领过银子之后,就收拾东西走吧,以后在外跟人提起咱们相爷,可千万别说我顾府亏待了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回应——

“那是自然,再也找不到比相爷更好的主子了。”

“以后去别处谋生,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样的老板,真希望也能碰上跟相爷一样大方的。”

“管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这么些年我的积蓄也不少了,大概会找个好人家嫁了。”顾桃紫道,“好了,大家过来领自己的银子吧。”

众人们排着队,有秩序地领取了银两,领过之后,依依不舍地跟其他人告了别,随后回去各自收拾东西。

一上午过去之后,下人们基本都离开了。

剩下顾久与顾桃紫,以及一些知道内情并誓死效忠顾珏清的死士。

“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顾桃紫道,“城门外二十里,与卫大人会合。”

第430章 理不直气也壮

“长琴,你离开天域国这么多年了,还记不记得家乡街道上都有些什么好吃的东西?”

顾珏清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朝卫长琴问道。

卫长琴笑了笑,“都还没到呢,你就在想着吃的了。”

“那是,从来到这个时代直至今天,我都没有踏出过祁国的土地,如今也算是出国了,天域国的风土人情肯定大有不同,我这个人,一旦到一个新地方,就肯定要尝尝当地美食。”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记住的美食就只有烤肉饭和油条酥了。”卫长琴道,“记得我小时候就很爱吃这两样,这趟回去,皇城的街道必定有很大的改变,也不知那些特色的小吃是否还存在。”

“等我们到目的地,找一找就知道了。”顾珏清挑了一下眉梢,“你想吃还不简单?问问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尤其是年纪大的,肯定都知道那些美食,即使街上没得卖了,只要我能打听到配方,就能给你做出来,我还就不信做不出你童年时吃的味道了,可不能愧对我厨神的称号。”

卫长琴闻言,扬起了唇角,“如此暖心,听得我心中很感动。”

“那是必须的。”

顾珏清说着,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瞥了一眼车窗外。

车外头的风景在视野中迅速倒退,此刻马车已经驶出了祁国帝都,她把头探出了窗外,只见那遥远的城门愈来愈小,直至看不见了。

卫长琴望着她的侧颜,“是不是仍旧觉得有几分不舍?毕竟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总有些美好的回忆在。”

“有那么一点儿吧,但是我对天域国的好奇心还是胜过了我对祁国的留恋,你也知道我向往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若是有机会,我想要游览更多的山水,去更多的地方。”

“自然有机会,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们缺的只是时间罢了。”卫长琴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细碎的发丝,“咱们总会有闲下来的时候,到那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路线由你来规划。”

“那敢情好,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开始规划了,远行游玩是要做攻略的你晓得吗?先拟定好计划,出发的时候就可以做好齐全的准备,旅途会很愉快的。”

“行,你规划吧。”

二人一路闲聊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此刻所停的地方,正是和顾桃紫他们约好的会合之地。

“桃紫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咱们就在这里把午饭给解决了吧。”

顾珏清下了马车,望着前边不远处的溪流,“瞧,现成的食材。”

卫长琴自然懂她的意思,便下令让手底下的众人们去捉鱼。

马车上有各种佐料与酱料,那是顾珏清出门在外必带的物品之一,食材可不带,因为她可以就地取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生物,随便抓些就能拿来当食材,植物可做配菜,有神墨在,便可以判断哪些植物无毒可食,哪些有毒不可食。

顾珏清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望着河边那群身形挺拔的爷们,拿着树叉子叉鱼,几乎是一下手一个准,不一会儿的功夫,每个人的手上都串了许多只,仿佛捉鱼对他们来说就跟街边小摊贩串糖葫芦一样简单。

“不愧是沈家军里出来的人,捉起鱼来那么利落。”顾珏清说到这里,顺便夸赞了一下那些人的体型,“长琴啊,沈家军选人是不是都挑身形的?你看他们又高又直,挺拔得就像松柏一样。”

身姿挺拔的人是很容易博得好感的。

卫长琴闻言,瞥了她一眼,“难道我不比他们修长挺拔?”

“我就随口那么一夸。反正他们都是你手底下的人,还不许我夸一句吗?又不是外人。”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小气。”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冷哼,“你见过他大度吗?反正在他面前,你就是不能夸其他男的,哪怕你说的是事实,他也不乐意。”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小气。”面对蝶王的奚落,卫长琴竟没有发火,反而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这确实是我的毛病,我不否认,但是我也不会改,而且我以后还会这样,你若是不服气,就来打我?”

蝶王:“……”

什么叫理不直气也壮?卫长琴这样的就是。

“我的毛病是小气,虚伪,面善心黑。”卫长琴继续悠悠说道,“这些词都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我都不否认。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想过你自己的毛病有多少吗?你除了会吃、会挑拨离间、会闯祸、会一不留神把要紧事说漏嘴、你还有多少优点?”

第431章 难吃的鱼

蝶王:“……!”

顾珏清听着二人之间有些冒火药味的对话,转头瞥了一眼蝶王的神色。

嗯,神情很复杂。

该如何形容呢?应该是懊恼中带着愤恨,又带着些许不甘心,眼睛使劲瞪着卫长琴的背影,似乎想要动手,又似乎迟疑。

显然是在心里考虑着打赢的概率有多大。

卫长琴此刻背对着他,他或许还在想着该不该偷袭呢。

而卫长琴说完一番扎心的话之后,还继续补刀,“我这人虽有缺点,但与优点相比起来,缺点实在不算什么,而你是恰恰相反,优异之处说不上几条,缺点能列出一箩筐,做过的傻事我都能一件一件给你数出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需、要!”蝶王几乎是咬着牙在回答。

“原本是想要气我的,却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气了,这也算是一件傻事了。”

“我懒得跟你说!”

蝶王冷嗤一声,转身走开。

跟卫长琴说话实在是太不愉快了。

“说不过我就掉头走。”卫长琴冲着顾珏清淡淡一笑,“你看他多幼稚,若是能打得过我,倒还能给我一拳来出出气,可惜他不是我的对手。”

顾珏清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

“谁让他嘴巴坏?虽然他已经明确表示对你死心了,不再来纠缠你,可他心里始终有几分意难平,因此,他逮着机会就要来数落我几句,可不能惯着他,要是任由他说而不还口,他不会适可而止,反而还会得寸进尺的。”

卫长琴一本正经道,“反驳他,也是为了他好,让他明白,以后不要随便针对比他出色的人,行事要低调一些。”

顾珏清仔细想了想,竟无法反驳。

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眼见着众人抓的鱼够吃了,顾珏清便叫他们停下来。

“好了,大家不用再抓了,够吃就行,抓太多吃不完也是浪费资源。”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吩咐众人去捡柴,挑些笔直的树枝削皮之后清洗干净,拿来叉鱼烤。

生好了火,顾珏清便给其他人做示范,教众人如何正确烤鱼。

“很多时候人们为了吃饱,不会挑剔味道,把鱼直接叉了就拿在火上烤,没有把内脏除去,甚至连鱼鳞都没有刮干净,这样烤出来的鱼,除了烤熟时闻起来香之外,真没什么好吃的。”

“虽然野外没有太好的条件,但也不该吃得那么粗糙,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要尽量享用食物最好的味道,卫生条件大伙也别忽略了,像那些直接捡树枝就叉鱼烤的,吃进去多少灰尘都不知道,有现成的水,就该洗干净,这也是对自己的肠胃负责。”

她知道,上过沙场的男子们大多不拘小节,吃东西也不挑剔,所以他们在野外时常吃得粗糙。

人们总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在缺乏资源和条件困难的情况下,自然可以这么说,可明明有资源又有条件,吃得干净些难道不好?

“我这里有自制的佐料,用来调味的,大伙需要什么样的味道,自己过来拿,有不同程度的辣、不同程度的咸与酸甜、有粉末的,也有酱汁的,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调,就随便搭配两样,肯定不难吃。”

顾珏清把带来的瓶瓶罐罐在地上一字排开,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虽然佐料的种类颇多,但每一个罐子上都有标注。

良久的时间过去,空气中飘荡着一阵烧烤的香味。

顾珏清望着自己手上那两只火候差不多的鱼,撒上了好几种佐料。

卫长琴就坐在她的身旁,有样学样。

“应该差不多了。”顾珏清把手里的鱼递给卫长琴,“来尝一尝,虽然你烤鱼的过程都是跟我学习的,但我烤出来的肯定比你好吃。”

“关于你做饭更好吃这一点,我是永远都不会跟你争的。”卫长琴接过她递来的鱼,咬下一口。

跟意料之中的一样好吃。

顾珏清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蝶王和卫迎莹,看到那两人手上的鱼,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两个做饭白痴凑在一起,完全没有能够学习借鉴的榜样。

那烤出来的鱼就别提好不好吃了,能不能吃都是个大问题。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她和长琴才一人烤了两根。

“我烤的这两根,我们吃。你烤的这两根给他们吃。”顾珏清望着卫长琴手上的鱼,火候也差不多,外皮一点点的焦黑影响不了整体的味道。

卫长琴起了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火堆。

“果然是只会吃不会做。”他说着,把手里的两根鱼递给了火堆边的两人。

卫迎莹很爽快地接下了,“多谢大哥。”

蝶王嘴硬道:“我这不是烤得好好的吗?”

“好好的?”卫长琴不紧不慢道,“那你自己尝一口试试。”

“吃就吃。”蝶王冲着眼前的鱼一口咬下,忘了这是才烤好的,吃起来应该小心翼翼,咬得太大口不免烫嘴。

而他也确实被烫到了,不仅如此,还尝出了不少苦味。

又苦又涩、口感还差!

自己烤出来的东西,自己都没法咽下去。

可当着卫长琴的面,若是吐出来,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的手艺太糟糕了。

他不愿服软,卫长琴笑话他,让他心里太不爽了。

一口难吃的鱼吞不下去,又没吐出来,这就使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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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不稀罕吃他的东西

“吐出来吧,别为难自己了。”卫长琴这次没再笑话蝶王,而是把自己手上那根鱼强塞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你别闲着没事干就来嘲讽我,我也不笑话你,可你要是总改不了这个爱奚落人的毛病,我也不介意,咱们就互相奚落,看谁更会嘲讽。”

蝶王在面对美食的时候还是挺识趣的,望着手上那根香喷喷的烤鱼,就算他还闹着脾气,他也做不到把这根烤鱼丢到一旁。

美食当前,不吃白不吃。

他还没想好应该如何接卫长琴的话,而卫长琴似乎也不打算等他接话,转过身就走开了。

蝶王连忙把嘴里那口难吃的鱼给呸了出来。

还真是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手艺了。

他把自己烤的鱼直接丢弃到了一旁,低头就啃卫长琴递给他的那一根。

一口咬下去,滋味真不错。

耳畔响起了卫迎莹的问话,“很香吧?”

蝶王一边吃着一边应了一声,“嗯,香。”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大哥过来之前,你还说你不稀罕吃他的。”卫迎莹道,“看你现在吃得这么欢,仿佛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

蝶王:“……”

这丫头也太没眼力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提这事。

没错,在卫长琴来之前,他和卫迎莹的确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我觉得咱俩这烤鱼的功夫不行,比起大哥和嫂子他们的差太多了。你看,这一面像是没熟的,这一面却烤焦了,你觉得这能吃吗?”

“那就把没熟的那一面再烤烤,自己烤出来的东西别那么嫌弃,勉强吃吧。”

“嫂子烤鱼的本事可好了,大哥坐在她旁边有样学样,肯定也能烤得很好吃……”

“你想吃你就凑过去呗,反正我不去,不稀罕吃他的鱼。”

思绪回笼,蝶王轻咳了一声,试图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说不稀罕吃他的东西,那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你以为我会去跟他要吃的吗?可他亲自递过来,我也不好拒绝,否则显得不给他面子是不是?”

“你这个理由还真不怎么样。”卫迎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其实你就是对大哥有点偏见,但是呢,你又不愿意辜负美食,而且还死要面子,有事没事想去奚落大哥几句,却又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就跟他保持距离,然后自个儿生闷气,你说你这人是有多无趣啊?”

“诶我说你这臭丫头,你也存心气我是不是?”

卫迎莹所说的,与他心里所想的还真是符合,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被我说中了,又不高兴了是吧?你以为你这点心思只有我跟大哥看的出来吗?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卫迎莹挑眉道,“虽说你也是我哥,可毕竟我跟他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总要更向着他,但这也不代表我就会忽略了你,要不然我为何跟你坐在一起说话?都是一家人,你对大哥要是能友善一些就好了。”

蝶王闻言,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就当我闲得发慌吧,总要找个人来斗嘴。”

当卫迎莹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举目无亲,如今真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的孤独感自然少了许多。

有事没事去奚落卫长琴两句,并不是有敌意,更多是一种习惯吧。

要是哪天他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卫长琴一个劲儿夸,想必所有人都会不习惯,甚至怀疑他吃错药。

就在众人吃得正欢时,远远地有一队人策马而来,顾珏清听到动静转过了头,正是顾桃紫等人。

“桃紫他们来了。”她道。

眼见着那伙人到了跟前,齐齐勒马,从马背上跃下。

“爷,我们来了。”

“来得正好呐。”顾珏清晃了晃手上的烤鱼,“你们都吃过了吗?我们方才抓了不少,还没吃完呢。”

“来之前吃了些干粮。”顾桃紫说道,“烤鱼这么香,我还能再吃上一只。”

“好,爷给你烤一根。”

“不用劳烦您了,还是我自个来吧……”

“不麻烦,简单的事,不过我只有一双手,这么多人烤不过来,除了你和顾久之外,其他人想吃就自己动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桃紫也不再拒绝,“多谢爷。”

“我说……咱们这称呼是不是得改改了?”顾久头一次见到女装扮相的顾珏清,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惊艳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身为顾珏清的心腹,连自家主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说出去人家都不敢相信他是心腹。

他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顾珏清在制定诈死计划之时,就没打算隐瞒这些忠心属下了。

手底下的人够不够忠诚,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总不能因为换了个性别这手下的人就不接受了。

不过她能猜测到,他们或许会有一种被雷劈了的错觉。

一直以来,她在他们面前都是很爷们的,忽然揭露了女子身份,这大概会颠覆他们对女子的认知。

顾久花了不少时间才消化这个事实,虽说有些不习惯顾珏清的女子扮相,但事实就是事实。

不管是男是女,顾珏清始终是他钦佩的主子。

“爷都不是男的了,以后还叫爷吗?”顾久顿了顿,道,“应该称呼小姐了,虽然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能适应了。”

第433章 他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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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清点了点头,“说得是。”

“跟您说一件有意思的事。”顾桃紫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顾久作为您的贴身护卫,自然能发现一些寻常人发现不到的事,他曾经看出了您和卫大人之间的猫腻,便私底下悄悄跟我说:爷是个断袖,这种事情传出去有损名誉,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在爷的面前就装糊涂吧,不要多听多看多问。”

顾珏清闻言,有些是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顾久,“原来,我跟长琴之间的关系你一直是当断袖情看的?”

顾久的神色有些尴尬,“那个,爷……哦不是,小姐,当时不知道您的身份,我就只能这么想,除了桃紫之外,属下可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事。”

不等顾珏清接话,卫长琴率先轻笑了一声,“小清啊,你这两个心腹还真是不错呢。”

私底下悄悄讨论着她的取向,明面上却装着糊涂,可以说是很尊敬她了。

“那当然了,我手底下的人,既聪明能干又人品贵重,我自己也是很满意的。”顾珏清道,“我不但要给他们涨月钱,等他们成亲的时候,还给添聘礼和嫁妆。”

此话一出,众人都欢喜地笑了。

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之后,队伍便继续朝着天域国出发。

除了三餐休息与夜间住宿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赶路。

祁国与天域国相邻,路途不算太远,加上没有乱耽搁时间,约莫七八日,众人就踏进了天域国的土地。

进城门时,队伍伪装成了大型商队,十分顺利地进了城。

众人旅途劳顿,卫长琴让人去包下了一家大客栈,供众人休息。

顾珏清似乎不累,沐浴完小睡了半个时辰,就拉着卫长琴出门逛街。

“终于来到你家乡的街道上了,我要吃你之前说的特色美食。”

顾珏清一路东张西望,把大街小巷的情景都尽收眼底。

这儿的街道也十分繁华,热闹程度比起祁国皇城的街道,可谓是毫不逊色。

像糖葫芦,炒栗子这样的零嘴,几乎各大国都普及了。

顾珏清就想尝尝自己没吃过的东西。

二人正走着,卫长琴忽然脚步一顿。

顾珏清转头看他,“怎么了?”

“似乎闻到了儿时熟悉的味道。”卫长琴说着,牵着她往街尾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街道两侧的店铺都让我有陌生感,但街道似乎还是原来的街道,我记得前边不远,有一条很深的巷子,应该还在。”

“你这记性不错啊,这么多年没回来,还能记得巷子的位置。”

“巷子里第一家店铺卖的就是我爱吃的烤肉饭,我记得清楚,儿时外公常常会带我去吃,他说那家的味道最好,料也比别家的足,虽然店铺的位置不是在繁华热闹的地方,还是能有许多人找到位置来排着队买。”

“原来如此。”顾珏清了然道,“食物的好坏当然不是取决于店面的豪华程度,只要口碑够好,哪怕是在不显眼的地方都能被人们找到。”

“不错。”卫长琴看了一眼天色,道,“天色快暗了,饭点就快到了,刚好吃这个作为晚餐,之前在来的路上你就说想吃了,这下子可以心愿成真了。”

走着走着,顾珏清就看到了前边的巷口,正有行人不断地往里走。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饭点了,去吃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吧,咱们得赶紧去占座位,要是晚了恐怕没地方坐。”

顾珏清说着,可没耐心步行了,扯着卫长琴直接就跑过去。

果然是一家不大的店面,看上去挺简陋,但是足够干净。

此时此刻,一楼的大堂占座率大概有八成了。

“幸好还有位置。”顾珏清松了一口气,与卫长琴一同踏了进去。

靠窗的位置都已经被人选走了,他们便坐在了角落里。

顾珏清老早就闻到香味了,坐下来之后便朝着卫长琴笑道:“如果我跟你说,只要我吃上一遍,可能我也会做了,你信不信呢?”

“信。”卫长琴悠悠道,“我相信没有哪样美食的是你顾大厨做不出来的。”

“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我没那么神。”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独门配方,若是我不知道这种配方,任凭我本事再大也不一定能做出足够正宗的味道,即使勉强做出来了,也比不上原版。”

二人说话间,已经有伙计上前来招呼了。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卫长琴道:“招牌烤肉饭就好。”</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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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太子病情

“好勒,两位稍等。”

伙计转身忙活去了。

“十多年过去了,这家老店还在,让我挺意外。”卫长琴道,“也不知味道有没有变,希望还能尝到儿时的味道,方才走进来没看见老板,不确定有没有换人来经营。”

“等会吃了就知道了呗。”顾珏清道,“要是好吃,咱们就打包几份回去,给神墨和莹莹他们也尝尝。”

“嗯。”

就在二人等饭的期间,无意中听到了周围客人的聊天当中提到了‘太子’这两字。

这两个字让顾珏清立刻竖起了耳朵。

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仍然记得孟昊轩那混账东西在祁国的时候,干的那些混账事。

此人留给她的印象是:放浪龌龊、阴险卑鄙、人面兽心又不自量力。

这位天域国太子的所作所为,若是被人们知晓,那可真是丢尽天域国皇室的颜面。

犹记得当初他打李贵妃的主意,在李贵妃出宫时,带着几个手下蒙面拦截了她的马车,意图做些下三滥的事情,结果被长琴和蝶王阻止。

孟昊轩被放倒之后,李贵妃怒气冲冲地给了他胯下一脚,那一脚实在不轻,几乎把他给踢废。

后来这傻叉就派人暗寻名医,长琴趁机把自己人安排在了他的身边,做了些治标不治本的药,孟昊轩也是实在找不到神医了,有点本事的大夫他都得留着,如此一来,长琴安排的卧底大夫便可以在暗中悄悄做些小动作,一点一点、日积月累地危害着孟昊轩的身体健康。

哦对了,记仇的龙祁世得知立贵妃差点被占了便宜,咽不下这口气,寻思着要报复,便派静沅长公主和孟昊轩联姻,这位公主得了命令,也得在暗害孟昊轩的事情上出点力。

长琴派的那名卧底大夫是负责给孟昊轩开药的,孟昊轩身为太子,对于入口的食物和药物自然都会十分谨慎,因此在药里没必要动手脚,随便怎么拿去检查都是没问题的。

但,药的本身没问题,一旦触发到‘同食禁忌’,也就能引发出问题了。

那药的禁忌是,服药期间不能吃蜂蜜,服药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酒,禁忌事项在孟昊轩面前绝口不提,而身为太子妃的静沅长公主,会时不时给孟昊轩吃蜜糖。

孟昊轩在卧底大夫和长公主的联手加害之下,不知还能挺多久呢?

来的路上顾珏清就有在思考这件事情,却没想到,吃烤肉饭的时候竟然能听到人们提起太子。

从人们的谈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受到的蒙蔽太多了——

“咱们太子殿下是真的可怜啊,那么玉树临风的人物,竟然中风了。”

“是啊,圣上给他请了多少名医,都看不好他那病,也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不能对外宣扬,总之从宫里出来的那些大夫个个都守口如瓶,谁也不敢泄露太子的病症,据说都拿了不少钱封口,一旦泄露便要处死。”

“宫里既然不愿意泄露,那就可能是很严重的吧?或许是有损皇家颜面的病?”

“这个咱也不敢乱说,也不敢乱问,好奇心太重,可是会丢小命的啊。”

“听说悬赏令上的赏金又翻了一倍,这要是谁能把太子殿下的怪病给医好,那可真是要发大财,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去太医院里混个顶好的职位呢。”

顾珏清听着,不免有些好笑。

得了什么怪病不敢往外泄露……不能举呗。

这种病有什么好说的,普通人都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更别说是堂堂太子,从小到大身上就贴着玉树临风、人中龙凤的标签,是无数贵女趋之若鹜的如意郎君,若是举不起来的事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在。

有不少人或许能猜得到,但是就像刚才某个客人说“咱也不敢乱说,咱也不敢乱问”,彰显了普通老百姓怕事的现象,在饭馆这样的公共场合,更是不敢直接嚼舌根。

话说回来,天域国皇帝现在正在给他这位储君广招名医,要是神墨能够亲自出马的话,孟昊轩那病就有希望。

“长琴,你听到了没?他中风了。”顾珏清凑到了卫长琴的身旁,冲他小声低语道,“趁着这个机会,不如让神墨混到宫里去?应该能够打探到不少情报。”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卫长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许久没有见到他们,还真是想见一见,让神墨以治病为理由进宫去,而我……就以他助手的身份去。”

第435章 入宫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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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顾珏清道,“我也想去看看。”

“一个大夫,带上一个跟班也就够了,带两个不是显得多余了吗?”卫长琴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就留在客栈里休息吧,等我从宫里回来就把情况汇报给你听。”

顾珏清撇了撇嘴,“行吧,那你们要小心一些。”

“我和他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这混账皇帝的恨意虽然没有消减,但我能够做到克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我在心里把他凌迟了千遍万遍,与他面对面的时候,也绝不会把心里的憎恨流露于表面上。”

“这个我相信。”

十多年的磨炼,造就了他的冷静和沉稳,越是憎恨一个人,就越是能做到面上不动声色,这很不容易,也很值得赞赏。

顾珏清安慰他道:“辛苦你了,等你回来,做好吃的给你。”

卫长琴被她这话逗乐了,“好。”

就在二人说话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了,托盘上赫然是两碗冒着热气与浓香的烤肉饭。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招牌烤肉饭。”小二把两碗分别摆在两人的面前,“请慢用。”

顾珏清低下头,近距离观察烤肉饭,嗅着饭碗内散发出来的香味,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

烤肉上有碎芝麻,以及不知名的细碎佐料,顾珏清尝了一口,夸赞道:“好吃,一点都不输给我烤的。”

她对于自个儿的手艺是极有信心的,尝过她手艺的每个人都不反驳这个优点。

所以,当她说出“一点都不输给我烤的”这句话,显然是对烤肉饭给出极高的评价。

顾珏清用汤匙把饭和烤肉拌得均匀,一口接一口地吃。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长琴还能记得儿时吃过的烤肉饭,这味道确实让人难以忘怀啊……

卫长琴吃过之后,嘴角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是这个味道。”

“烤肉用的佐料挺特别的。”顾珏清道,“回头我试试能不能打听到配方,这样一来,以后你想吃就随时能吃到。”

“你若是会做了,就顺便教教我,这样一来,你想吃了我也能给你做。”

“没问题。”

二人相视一笑,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一整碗。

吃饱之后喝几杯茶稍作休息,在这期间,顾珏清又去点了几份要打包带走的。

他们的属下很多,可他们就才两个人,没那么多手提饭回去,这次带回去的只够几个人吃,顾珏清寻思着哪天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把这家店的大堂都坐满。

再说另一边的客栈里——

“你们点的这都是什么菜呀?”

蝶王望着满桌子的菜色,有些不满地抱怨,“这个肉这么肥,瘦的都没多少,还有这个青菜未免也太老了,这个笋的口感也不好……”

“就你事儿多。”坐在对面的神墨白了他一眼,“吃个饭总是挑三拣四,你以为谁做的菜都能对你胃口?”

“之前在祁国的时候,有几家店能做出我喜欢的口味,所以我常常去,现在来了天域国,我都不知道有哪几家店做的才好吃,诶,你们从前不是在这生活过吗?有没有什么特色菜呀?”

“有是有。”卫迎莹道,“可我们赶路了这么多天,旅途劳顿,哪有精神再陪你出去逛吃的?这顿就随便吃点吧,吃完就该休息了。”

蝶王撇了撇嘴,正准备勉强自己动筷子,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扭头看了一眼,顾珏清和卫长琴各自提着一袋东西进来。

“你们正吃着呢?”顾珏清道,“先别管桌子上的那些菜了,我们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

蝶王的精神瞬间就振奋了,连忙起身去迎接顾珏清。

“来得正好,桌子上的这些玩意我都没胃口,你带了什么回来?”

“你们肯定喜欢的。”顾珏清打开袋子,里头摆着几个木质的饭盒,“本地著名美食,烤肉饭。”

“烤肉饭?”神墨原本还没想起来这样东西,听顾珏清提起,立刻就被勾起了回忆,“是不是某条巷子里走进去的第一家?环境很简陋。”

“就是那家。”顾珏清把饭盒递给他,“特别好吃。”

“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很小,所以我不记得有什么好吃的了。”作为年纪最小的卫迎莹,对家乡的记忆不多,有许多事都模糊了,唯有仇人和死去的亲人记得最清楚。

蝶王第一个扒开饭盒,闻着浓郁的香味就来了一口。

“这个好吃!”他立刻看向了顾珏清,“你会做吗?”

“打包的时候,顺便花钱跟老板买了配方。”顾珏清悠然道,“有了配方,我学会做这个就只需要个把时辰。”

“那太好了,以后就可以跟你讨这个吃了。”

“可不是你想吃我就得随时给你做,还是得看你表现。”顾珏清斜睨他一眼,拎起另外一个袋子,“我去给桃紫他们送饭,你们吃。”

顾珏清离开之后,卫长琴看向神墨,“我有事跟你商量。”

第436章 高额悬赏

“何事?”神墨抬头看他。狂沙文学网

“关于孟昊轩的事。”卫长琴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你应该还记得他在离开祁国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神墨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当然记得,那么可笑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是那个举不起来的太子?”蝶王挑了一下眉头,“之前他想占那个谁的便宜,哦,李贵妃,后来还是你带着我去阻止的,那李贵妃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还猛,冲着孟昊轩的胯下就是一脚,那场面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啊。”

说起孟昊轩的糗事,几乎大家都记得清清楚楚,且每回提起来都还要再嘲笑一番。

卫迎莹虽然没有参与,但也听说了,便问卫长琴道:“怎么?你们这次出去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吗?”

“自然是有,就在这家卖烤饭的店铺里面,听见客人们提起的,因为孟昊轩中风了,从受伤到现在,医治了这么久也没见好转反而更加恶化,皇帝原本大概是顾及颜面,不想宣扬此事,到现在也实在没办法了,宫里的御医们救不了孟昊轩,那就只能到民间张贴悬赏令,毕竟有许多高人都是在民间,说不定能有偏方碰碰运气,让孟昊轩好转过来呢。”

“想得倒美。”神墨轻嗤一声,“他边埋伏着两个卧底,即使他真的走运碰上好的大夫,那两个卧底也不会让他病康复,只要他不把这两个卧底揪出来,他就别想安生。”

“不错。”卫长琴点了点头,“百姓们只知道太子得了怪病,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观点,毕竟他那个病确实是难以启齿的,只有被请进宫的大夫才会知道内,而那些大夫也都被封了口,想必也被严重威胁警告了一番,导致孟昊轩的实际病没有在民间传出。”

“难道就没人往那方面猜吗?”蝶王道,“如果是我的话,就算不知道内我也会往那方面猜。”

“猜的人是有,但不敢直接说。”卫长琴道,“孟昊轩毕竟是堂堂太子,少有不怕死的人敢当众嚼舌根,心里想一想也就罢了,嘴上可不敢多说多问。”

“也是……”

“长琴你刚才说,街上贴了悬赏令?”神墨问道,“皇帝悬赏了什么?”

“良田百亩、黄金万两、珍珠十盒。”

蝶王闻言,‘哇’了一声,“这么多东西?那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先去治个病,把赏钱都拿到手,然后再去害他,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发布更高的悬赏,到时候咱们这伙人就换着去呗……”

神墨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很会打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治病?”

“这还不简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人皮面具。”蝶王翘着脚,唇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按照你们的行事风格,你们做坏事通常不会用真面目去做,这样可以防止事后被通缉,你们肯定要伪装伪装再去,若是真被通缉也抓不到你们,是吧?要不这样吧神墨,你带我一起去,我给你打下手,到时候赏钱分我点呗,反正你也用不完。”

“我发现你这个人总是不把聪明用在正确的地方,该机灵的时候你偏不机灵,比谁都容易掉链子,不该你机灵的时候,你就耍机灵,遇上钱的事你还真是不糊涂。”

神墨觉得自己对其他人翻白眼的次数全加起来,也不比对蝶王翻的多。

“这次,我和长琴去,你就别去给我添乱了。”神墨道,“至于以后的行动要不要带上你,再说。”

“呵,论黑心我确实是比不上你们的,但是论本事你们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我,你信不信我一吹哨子,把我那群蝴蝶喊来,你们集合一大帮人也赢不了我。”

他与蝴蝶的距离必须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蝴蝶才能听到他的召唤,因此,来天域国的这一路上,每赶路一段时间,他就要吹吹哨子,带动毒尾蝶跟上他的行程,跟上之后再让它们退散,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分布在各个角落。

反正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他这帮小喽啰。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直接把你吊起来,让你连吹哨子都没有机会。”卫长琴斜睨着他,“要不要试试?是你吹哨子的动作快,还是我把你绑起来的速度更快?”

“你……”

“吃你的饭,再吵闹下次就不给你带饭。”

一听不给带饭,蝶王妥协了。

他对任何人都不愿意低头,但是对美食低头他觉得不丢脸。

神墨起离开了一会儿,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木质的盒子。

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摆放着一张张人皮面具,整齐地交叠在一起。

他拿了几张出来摆在桌子上,看向卫长琴,“随便挑吧。”

第437章 现场考核

卫长琴扫了一眼桌上的人皮面具,“这些大概是什么年龄段的?”

“这几张比较年轻,触感较好,大约二十出头与三十出头,这两张较为粗糙,约莫四十上下。”神墨道,“我就打算扮四十多的中年大夫。”

“你本来也年过四十了。”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看着你如今这张稍显年轻的容貌,我都快忘记你步入中年了。”

“能别提我年龄的事吗?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论外表,旁人看起来顶多也就觉得我比你大个几岁。”神墨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能不能像我一样显年轻呢。”

“我尽量维持我这张好看的容貌。”卫长琴低笑了一声,“关于驻颜这件事情,还是得拜托你的,小清没少夸过我的长相,希望二十年之后的我在她眼里仍然会是一个美男子。”

“别说二十年后,四十年后都没问题。”

门外响起顾珏清的声音,她给顾桃紫等人送饭回来刚好听到卫长琴的话,便笑道:“你也不想想,你老我也会老,等我五六十了,我还能有心思去欣赏那些双十年华的俊男吗?我还不至于那么为老不尊,到了那个时候,你也是老年人里最俊俏的一个了,别跟人家年轻人比美,要比就比同一年龄阶段的。”

二十年后,他们步入中年,她相信卫长琴也会是个极有魅力的中年美大叔。

同理,四十年之后,他们步入老年阶段,她的审美自然就针对那个阶段的人进行比较,年轻俊美的公子在她眼里全是小辈,对待他们,她大概只剩下慈爱了吧。

容颜老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有变。

容颜会老,但真情是永不枯朽的。

等很多年后,他们都变成一把老骨头,在这个世界上腐朽……

感情仍不会腐朽。

“生命赢不过时间,但情意是不怕输给时间的。”顾珏清走到卫长琴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只是爱情,亲情友谊也一样,只要是这世间发自内心的情,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消散的,即使若干年后我们去了地底下,也会伴随着我们的。”

“你这思想觉悟可真不像是年轻人的啊。”神墨听着顾珏清的话,有些感慨,“年轻人大多心浮气躁,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觉悟。”

“我这叫成熟稳重好不好?”顾珏清道,“我这人的心就是这么坚定不移。”

“对,这一点我很相信。”卫长琴的眼中溢出柔和之色。

蝶王有些看不下去了,端着手上没吃完的饭站了起来。

“虽然我对顾珏清已经没有那个意思了,但听着你们的交流我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酸不溜丢的话了,我出去吃。”

顾珏清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意识到了一点:他们刚才的交流可能引起了单身狗的不满。

有些单身人士嗅到恋爱之中的味道,想起自己还没有对象,便会心情不爽地回避。

唔,以后在这些单身人士面前还是少秀恩爱了,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都尽量不要秀得太明显。

顾珏清转头望着桌子上的人皮面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早去。”卫长琴说着,挑了一张大约三十岁年龄的人皮面具,“我就要这个了,回头跟着神墨进宫,就说是他的弟子兼助手。”

……

一夜过去,很快便迎来了新的黎明。

这一日上午,神墨与卫长琴吃过早点,乔装打扮好了之后,便各自背上了医药箱,一同出门。

张贴悬赏令的地方,每日都会有宫中的侍卫守着,记录着报名进宫的大夫名单。

虽然悬赏金额很高,普通的大夫也不敢随意报名,报名的大夫都得说出自己的户籍,以及现场展示医术,通不过现场的考核则没有资格被带进宫里。

这样检验医术的考核,总比是个大夫就能入宫来得效率好多了。

卫长琴与神墨前去登记,用上了来时就准备好的假户籍与假姓名。

记录名单的侍卫瞥了两人一眼,“我们得检验一下你们的本事才行。”

说着,吩咐旁边的侍卫带来一个明显精神不济的中年男子。

“这是我们给你们找的病人。”侍卫冲着两人说道,“你们去看看他得的什么病,应该怎么治?半个时辰之内要是治不好病,你们就哪来的回哪去。”

神墨挑了挑眉头,走到那中年人的面前,给他把了脉。

把过脉之后,检查了他的眼睛与口舌,笑了笑道:“轻微中毒而已,不严重,只是吃了一些不洁的食物,扎两针就好了。”

第438章 天域国皇宫

神墨说话时,从随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了针包,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取出一根长针,并且在长针的针尖处涂抹了不知名的药物。狂沙文学网

他走到了病患的面前,在其额头与脖颈处分别施针。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他拔出了银针,问那病人,“现在是什么感觉?”

病人如实回答,“头晕目眩,想吐……”

“这就对了。”神墨道,“刚才给你施针,就是要给你催吐……”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病人已经转过头,蹲下子呕吐了。

负责考核的侍卫有些嫌恶地站远了几尺,瞥了一眼神墨,随即窃窃私语。

“这个大夫还有两下子,我看可以。”

“确实,解决问题比前面那些人快。”

用来考核医术的病人,自然不是大街上随便抓来的,而是按照太医院里几位太医给出的配方让患者故意得病,病症一共有好几十种,家境困难的百姓便会自愿当试验品,在考核结束之后去领钱。

几十种病症,每种病症的解决方法都并非固定的,同一种病可能有好几种解决之法,关键就看大夫解决的时间要用多久了。

时间越短,则表示大夫的医术越靠谱。

太医们出的考题不算简单,也不属于极难,没两把刷子的很难迅速解决病症。

像眼前这位眨两下眼睛的时间就能诊出病因,并且快速解决的可谓不多。

那病人吐完了之后,朝着神墨道谢,“多谢大夫,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快诊断出来,让我少受了好些罪。”

若是碰上医术不精的,对病人来说受苦的时间也就长了。

神墨回以温文尔雅的一笑,“不客气,回家之后喝半杯醋,这样能让你有胃口,否则你会什么都吃不下的,对了,这两要吃得清淡些。”

“我会记住的。”

“你,可以去领钱了。”侍卫冲着那病人说完之后,看向神墨,“还有你,你通过考核了,等会儿就跟着那批同样通过考核的大夫进宫。”

侍卫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棚子,里头都是背着药箱的人,从老年到青年都有。

“多谢侍卫大哥,我带一个徒弟进宫里去给我当帮手可以吧?有时候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的。他没见过世面,想去看看皇宫有多富丽堂皇,你就通融一下?”

神墨说话时,靠近了侍卫,塞给他一锭银子。

皇宫不是容易进的,如果不用点儿方法,或许他能进,长琴就得被拦下来了。

若是叫长琴也去进行个人考核,可不一定能通过。

侍卫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反正上头说了要优秀的大夫,越多越好,可没说不能让大夫带个帮手。

“多谢。”

神墨与卫长琴走向了不远处的棚子。

很快就有马车来接所有通过考核的大夫进皇宫。

七八个人挤一辆马车,神墨与卫长琴不好聊正事,便一路沉默,旁边有大夫时不时搭上两句话,他们也随口回了话。

在马车上的时光很无趣,直到马车进了皇宫,卫长琴掀开了马车窗帘,打算看看这个离开了多年的地方。

久违了的皇宫,仍然如记忆中那般富丽,熟悉的感觉还在,却没有半分亲切感。

他厌恶这个地方。

这个生他养他的天域国皇宫,还不如祁国皇宫来得更有亲切感。

卫长琴垂下眼,掩盖住眸底的一片冰冷涌动。

有些期待看到孟昊轩的狼狈模样,以及他父皇母后痛心疾首的绪。

“小卫。”耳畔响起神墨的声音。

伪装份时,他们的称呼自然也会有所改变。

卫长琴回过头看他,“怎么了师父?”

“皇宫很华丽很气派吧?我没骗你,刚才你脸上惊叹的表我都看到了。”

此话一出,其他大夫纷纷附和。

“是啊,头一次看见皇宫,真是有眼福。”

“这么大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座宫,这么多路,会很容易迷路吧?”

“太气派了。”

“好看是好看,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自由。”卫长琴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像一个华丽又巨大的牢笼,外人看着好看,里面的人活着辛苦,其实还是咱们这些闲云野鹤自在。”

此话一出,也有人附和,“这位兄弟说的也有道理的,这里面规矩可多了,学那些规矩都能累死,幸好咱们只是来看病,顺便参观的,还是没规矩的子过着舒坦。”

“确实是。”

众人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聊着,直到马车行驶到了宽敞的马厩外停了下来。

“诸位大夫,到了。”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请诸位都下来,我领你们去东宫给太子下诊治。”

众人闻言,陆续从马车内下来,跟上了车夫的步伐。

第439章 给太子诊治

民间大夫从未见过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路上都忍不住东张西望,时不时有人发出感慨,赞叹着宫殿的恢宏。

卫长琴与神墨自然是觉得毫不稀奇,却不想在人群中表现得太过特立独行,于是便也装一装庸俗,跟着感叹了几句。

行走了片刻的时间,众大夫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座宫殿,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大门正上方挂着金丝楠木的牌匾,端端正正地书写着‘东宫’二字。

这便是太子的地盘了。

众大夫到了东宫外头,便有相貌秀气的宫女出来迎接,领着众人到了客堂。

“诸位大夫,请先在这坐一坐,太子殿下在卧房里不方便出来,等会儿你们就轮流去给他诊治,为了防止喧哗吵着殿下,一次去两人便好,其余的人在这客堂里暂时等候,我们有上好的碧螺春和点心招待你们。”

她才说完,便有婢女们端着茶水点心进来了。

她随手点了离她最近的两个人,带着那两人离开了。

神墨与卫长琴也安静地坐着等候,期间卫长琴拿了一块点心到嘴边,咬了一口,便不想吃了。

这东宫的糕点也就这水平,和小清做的比起来可是差太多了。

他正在心里嫌弃着,却见其他的大夫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口中塞着点心,不住地称赞。

“这是什么点心啊?朕好吃。”

“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糕点。”

“是啊,皇亲国戚过的日子就是舒坦,吃得都这么好……”

卫长琴本想把手里那块糕点放下的,听众人这么说,只能又拿回到嘴边勉强吃下去。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嫌弃这食物。

神墨也跟着吃了几块,趁着旁边的人都在交流,朝着卫长琴小声耳语,“这桂花糕也太甜了是不是?有点腻得慌。”

“跟我夫人的没法比。”卫长琴道,“回去后吃她做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多久,那两名先带去给太子诊断的大夫便回来了,看那二人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束手无策了。

白跑一趟的人,脸上大多都是这样的情绪。

卫长琴与神墨也不急,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

又有两个人被那宫女带着离开,眼见着人都走远了,大夫们便开始问最先去的那两名大夫。

“太子殿下情况如何啊?是不是真的非常棘手?”

“看你们二位脸色不太好。”

被问到的人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这毛病是真的挺严重,其实我在来之前就听到过坊间有不少传言了,乡亲们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还是能够听出他们的暗示,意思大概就是,太子殿下有那方面的隐疾,这才不敢公之于众……”

“那到底是有没有啊?”

“确实是有……而且看他那情况,几乎也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圣上张贴出悬赏令,大概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舍得放弃太子殿下,期待着有哪位神医妙手回春呢。”

“真这么严重啊……那看来我们这些人都是白来一趟了,我就知道那悬赏没那么好拿。”

“也不能说白来一趟吧,只要能来到这里的大夫,都能有一笔封口费,宫里会拿钱堵我们的嘴,让我们出去别乱说,出宫以后都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可千万不能泄露太子殿下的真实病情,否则性命难保。”

卫长琴与神墨听着大夫们的对话,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有笑意。

就快欣赏到孟昊轩如今的模样了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又有几批人去而复返,负责带路的宫女终于点到了神墨与卫长琴。

“你们二位跟我来吧。”

两人背上药箱,跟上宫女的步伐。

一路穿过长廊,拐了两个弯,便进了一个雅致的寝殿,二人抬头,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道珠帘。

宫女道:“二位进去吧,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就在那后面。”

两人走到了珠帘后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孟昊轩躺在床榻上,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有轻微抽搐迹象,再看其面部,原本挺俊俏的脸庞,此刻有些眼歪嘴斜。

太子妃,也就是静沅长公主此刻正坐在床沿边,给孟昊轩缓缓地喂粥。

神墨与卫长琴憋着笑意,把眼神从孟昊轩那张滑稽的脸上挪开,一本正经地对着那二人行礼问候。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孟昊轩开口说话显然比较费劲,索性不回答,由坐在旁边的静沅长公主发话。

“免礼,你们来给殿下看看情况吧。”

神墨走到床沿边坐下,给孟昊轩把了脉,之后开始跟静沅长公主交流关于孟昊轩的病情。

静沅长公主对于他的问题都一一回答。

神墨瞥了一眼她手上端着的碗,“太子妃,您给太子吃的这是什么粥?”

第440章 煎熬的针灸

“这是……银耳桂花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闻到了它的甜香味,觉得很是好闻。”神墨优雅一笑,“隐约有蜂蜜的香味?”

此话一出,他看到对面的静沅长公主目光中泄露出了一丝紧张。

他果然猜得没错……

这碗桂花粥里面放了能够让孟昊轩病情加重的蜜糖。

孟昊轩病到了这个份上,这位准太子妃还在雪上加霜呢。

可见龙祁世对孟昊轩憎恨到了怎样的程度,这才会嘱咐前来联姻的静沅长公主努力去加害他。

“是,我的确放了点蜜糖,太子殿下喜欢吃这个。”静沅长公主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的面容,问道,“怎么,吃蜜糖有什么问题吗?我知道太子殿下有些食物是需要忌口的,但那些大夫并没有说连糖都不能吃。”

她看似云淡风轻,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加害孟昊轩的证据就这么被人提起,万一这个大夫诊断出蜜糖和太子一直吃的药是相克的,太子必然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此刻她并不知道,对面的人跟她也是一路人,她只当对面的人是个认真治病的大夫,只盼着对方不要发现什么。

神墨猜得到她此刻心中必然紧张,可没打算再继续吓唬她,只说道:“没什么,只是太子殿下如今变成这样,平日里洗漱也不太方便,漱口恐怕漱不干净,糖吃多了牙齿容易坏,为了殿下的牙口考虑,生病期间少吃些甜的吧。”

静沅长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关于太子殿下的病,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太子殿下身上的大毛病可不止一个呢。”神墨道,“除了中风之症,还有不举之症,这两大毛病不管哪个都不容易医好,关于前者,草民可以用一套独门针灸法来试试,至于后者……草民暂时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再努力琢磨一下这方面的病症。”

“能先治一个也好啊。”静沅长公主故作关切,“殿下现在连正常说话都成问题了,他连踏出宫门都不愿意,依我之见,医治中风之症更为重要,至少能够保证殿下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让他能跑能跳,也算是了却了父皇与母后的一桩心事。”

“太子妃所言有理,草民现在就试试那套针灸法,这过程可能会有些长,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用,我就在这里守着殿下。”静沅长公主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放下了手里的碗,“你可以开始了。”

神墨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打开医药箱,取出针包。

孟昊轩主要上身轻微抽搐,面部又发抖扭曲,看起来无比狼狈滑稽,神墨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从针包里拔出一根又一根的长针,扎在孟昊轩身上的几大穴位上。

一连扎了十几根针下去,孟昊轩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闷哼一声。

“你……你……干什么……”

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说话,可惜咬字不清,神墨勉强听清楚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朝他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太子殿下,您且先忍一忍,现在是治病的关键时刻,您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疼痛就放弃了治疗,草民这针都还没扎完呢,接下来还会有疼痛,您可别胡乱挣扎,草民这也是为了您好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根长针刺在了孟昊轩的肚皮上。

孟昊轩额头上的筋似乎又跳动了一下。

这一针下去虽然没能扎出血,却让人觉得肌肉酸疼,伴随着一种麻麻的痛楚。

然而这还不算完,神墨下一根针又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又体会到了一个部位的疼痛。

这一阵疼痛还没过去,又是一针扎在左肩膀上。

紧接着是右肩膀。

再接着就是大臂、小臂……

孟昊轩默默地数了一下,身上大概扎了有二十多针。

扎完之后并没有拔掉,就那么扎着,痛感是一阵接着一阵的,他发出吃痛的声响,旁边的卫长琴假惺惺地安慰。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殿下此刻的疼痛,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地行走,殿下您就闭着眼睛忍一忍,别去看那些针,看了说不定会更加头疼。”

孟昊轩:“……”

这种治疗方法实在是太折磨人,偏偏他还不能发作。

如果这套针灸发下来之后,他真的能够像正常人那样跑跳,那他受这些苦也值得了。

可若是针灸结束之后,他还是像现在这幅鬼样子,那就证明了这两个人是庸医,他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就在孟昊轩煎熬地忍受针扎疼痛时,寝殿外头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

“陛下、皇后娘娘到!”

第441章 天域国帝后

卫长琴垂下了眼帘,掩盖住眸底的冷芒。狂沙文学网

天域国帝后来看望孟昊轩了。

这两个让他恨入骨髓的人物,多年未见,心里的恨意没有半点消失,对于这两个人的容貌,他都还记得很清楚。

对他们容貌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两个混账东西现在的变化大不大。

很快他就知道了。

随着后的脚步声响起,神墨与卫长琴齐齐转过头,望着那两个憎恨了多年的人物缓缓走来。

那道明黄色的影,与印象中的倒没有多少变化,记忆中那张英而沉稳的面容,如今只是多了些许胡须,剑眉之下,一双墨眸漆黑锐利,他脚下的步伐慢条斯理,天生的贵气与王者风范展现无遗。

再看他右手边的那个贵妇人,十多年过去,岁月在她脸上却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少了几分年轻张扬,多了几分韵味,看来保养得极好,看起来端庄贵气,一金红色外袍刺绣凤凰翱翔,好不风光。

卫长琴心中冷笑。

他们大概想不到,多年前跟随沈皇后背井离乡的皇子,有朝一会回来找他们算账。

这么多个夜夜,他们在睡梦中,可曾梦到过沈家的魂去找他们索命呢?

如他们这样无耻至极的人,即使做了坏事,恐怕还是活得心安理得,不会有半分愧疚与懊悔。

“草民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神墨率先开口行礼。

如今披着一层伪装,在这两个人面前自然是不用担心露出任何破绽,只要言语之间不流露出异样就行了。

卫长琴跟着行礼。

“你们是通过考核进来的大夫吧?”皇后垂眸望着二人,语气不冷不,“起来吧,说说太子的况如何……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本来还平缓的,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孟昊轩上的银针时,声线立刻拔高了许多,“为何在太子的上扎这么多针!你们想干什么?”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神墨解释道,“草民这是在给太子用草民的独门针灸法,扎这些针自然是为了治病,难道皇后娘娘会觉得草民有胆子迫害太子下吗?草民还想多活些年呢。”

“针灸法?”皇后蹙起了眉头,“你这样扎真的能有用吗?对他有什么好处?本宫看他的额头上都在冒汗……”

皇后说话时,快步走到了榻边,望向孟昊轩的眼里满是心疼,“这针扎的有多深啊?痛不痛?”

“母后,下都看过那么多大夫了,那些大夫都没有办法把他治好,父皇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的,总比这样一直躺着坐着来得好。”静沅长公主劝说道。

皇后闻言,眉眼间褪去了些许浮躁,冷眼看向神墨二人,“你们最好能保证这办法对太子有益,要是只让他疼,却达不到任何用处的话,本宫要你们的命。”

“行了,你冷静些吧,每天都这么焦躁也无用。”皇帝开了口,声调低沉而平静,“能进宫里的大夫都是有两下子的,即便治不好,也不敢乱治,他们又不嫌自己命太长。”

“可是轩儿的额头上一直在冒汗呢,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也许是被这针扎得痛。”

“他的病本来就很棘手,想要治病,受些苦又有什么奇怪的?男子汉大丈夫的,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吗?”

皇帝显得比皇后冷静许多,瞥了一眼旁的两名大夫,“你们这针灸法,是针对哪一方面的疾病?”

“回陛下的话,是针对太子下的中风之症。”神墨回答道,“太子下上的两大毛病,想要一下全治好,那也太难了,只能慢慢来。”

“把中风给医好的确是一大要紧事,这样他也就不至于连宫门都不敢出了。”皇帝顿了顿,道,“你用的这个治疗方法,大概有几成的把握?”

“回陛下,大概能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么高?”皇后怔了怔,“也就是说,太子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那他的四肢可以恢复从前的灵敏吗?”

自打中风以后,孟昊轩连行走都成了难题,吃饭都要太子妃喂他,行动如此不方便,就更别妄想着手能像从前一样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也不敢保证太多,若是能医好,正常行走与跑跳应该不是问题,至于四肢的灵敏程度……这个得慢慢恢复,不能太急。”

“只要能够让他正常行动,悬赏令上面的那些东西,你们都可以领走。”皇帝发话了,“如果你们还想要什么别的,只要不过分,都可以提。”

第442章 就是要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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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赏令上面的东西已经那么丰厚了,草民哪里还敢跟陛下再提其他的要求。”神墨低眉说道,“若是草民医治好了太子殿下的中风之症,能领到悬赏令上的那些东西便十分满足了。”

“好。”皇帝沉声道,“那你就尽力去医治,受皮肉之痛不要紧,只要不让太子的健康受到什么损害便好。”

“陛下请放心,草民会把太子殿下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的。”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你这些针大概还要在他身上扎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

“要扎几回?”

“一下子扎好是不大可能的,扎个三五回就知道有没有效果了,每日都扎一遍,三日之后,草民再和陛下汇报,可好?”

“那就这样吧。”皇帝说着,吩咐身旁的宫女道,“让那些还在排队诊治的大夫继续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再带过来给太子看看症状。”

就算眼前这大夫说了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治疗中风,也不代表他就是所有人当中最有能耐的,兴许那些还没过来诊断的人当中,会存在更有能耐的人呢?

“轩儿,御书房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朕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榻上躺着的孟昊轩闻言,朝着皇帝点了点头。

他说话都觉得累,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了。

皇后道:“陛下去忙吧,臣妾和太子妃在这里陪着就好了。”

皇帝离开之后,空气便陷入了寂静。

卫长琴瞥了一眼他跨出门槛的背影,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冷漠,不苟言笑,毫无亲和力可言。

可是在对待孟昊轩时,还是能看出一些慈父的影子来,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有关切。

卫长琴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年幼的时候有没有被这个人关心过了。

脑子里记着的,就只剩下他那些让人厌恶的行为。

再看一眼坐在床沿前的皇后,眸底有锋利的杀机一闪而逝。

如今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杀她的想法,也就只在脑子里盘绕一会儿而已。

许多人在面临敌人的时候,即使情绪保持着十分的理智,脑海中也是要把敌人杀个许多遍的,且能够幻想出那人的无数种死法。

“轩儿,是不是真的很疼啊?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

皇后显然心疼极了,不断用帕子给孟昊轩擦着汗。

施针的神墨自然知道这些针扎在人身上的感觉。

针尖涂抹了特制的药物,只要针还在人身上,针扎上多久,痛感便持续多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

关于孟昊轩的中风之症,他是真有办法的。

而且,他有更好的医治办法,可以让孟昊轩不用经历痛苦。

可他偏偏就是要折磨这厮。

被银针所扎的那些穴位,每一处都会承受着被冰锥刺入的痛觉,长达半个时辰。

疼在孟昊轩身上,爽在他们心里。

悬赏令上的那些东西可诱人了,又是黄金珠宝又是良田,既然得到这些东西并不麻烦,那为什么不要呢?

东西是要的,孟昊轩的中风之症暂时给他治一治,治好了之后,便有机会留在宫中的太医院了,留在宫中当差,对他们来说是有益处的。

届时再害孟昊轩也并不难。

所以……他们此次进宫,必须要让皇帝和太子看到他们的价值,信任他们的能力,他们能够获得能够光明正大出入皇宫的权限。

“本宫问你们,真的没有法子能够给他止疼吗?看他脸色都青白了。”

即使皇帝已经提醒过不用太在意皮肉之痛,皇后也还是十分不忍看着孟昊轩难受,便又不死心地继续问神墨。

神墨平静地回答,“皇后娘娘,若是真有减轻疼痛的办法,草民也没理由不用,正是因为没有,才不得不让太子殿下忍受着,但是请娘娘放心,针拔掉之后,就不那么痛了。”

皇后闻言,便也不再问了,只是冷冷道:“治不好,有你好看的。”

半个时辰就在静谧的气氛中过去了。

“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拔针了?”皇后催促着。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草民这就来拔针。”

神墨走到了孟昊轩的身旁坐下,取走了他身上的二十几根银针。

“皇后娘娘,草民带着徒儿先退下,去给太子殿下熬药。”

神墨带着卫长琴离开了孟昊轩的寝殿,一同去太医院的药材库抓药。

去的路上,卫长琴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拇指大的琉璃瓶,里头有白色细粉末状物体。

神墨望着瓶子,顿时好奇,“这是?”

“从小清那里拿来的好东西,之前让龙祁世上瘾的,后来他被你给治好了。”卫长琴轻挑了一下眉头。

神墨立即明白了过来,“无忧粉。”

这玩意儿一旦沾上,戒不掉,如果吃不到,还会得厌食症。

第443章 挡路的

“虽然给他医治好中风对我们有益,但也不能太便宜了他。”卫长琴不咸不淡道,“治好他一个病,就暗地里再还他一个病好了,你应该还记得龙祁世当初吃了无忧粉,瘾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吧?”

“自然记得。”

神墨道,“此药一旦上瘾,服用的间隔时间不能太长,如果服用此药的时间控制得好,服用者就不容易察觉,被下了无忧粉的食物,他会觉得格外好吃,而对于其他的食物也并不会讨厌,可如果用药的时间没控制好,超过一定的期限没吃到,食欲就会大大减退,对正常的食物产生排斥,这种厌食的状况,不仅仅是损害身体而已……”

神墨顿了顿,道:“严重的话可能会把自己给饿死,因为嘴里尝不到无忧粉的味道,任何美食都是索然无味,甚至想要呕吐。”

“多么丧心病狂的药效啊。”卫长琴悠悠道,“最适合给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服用了。”

前顾相是为了自己的官途才用上这么一个损招,说来也得感谢一下前顾相提供了这么一个阴人的办法。

小清当初想要给龙祁世治好这个病,不仅仅是担心有朝一日露馅,也是不忍心龙祁世落个悲惨下场。

毕竟在他们眼里,龙祁世给他们带来的益处多多,他们帮龙祁世除掉隐患,也算是还人情。

如果不是神墨医术高明,除了他的瘾,等无忧粉全部耗尽之后,他找不到东西来解瘾,真的会将自己饿死。

或许也不一定要挨到饿死的那一刻,许多人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会选择自我了断。

“唔,你说得挺有道理。”神墨望着那一小瓶白色粉末,赞同道,“他干的那些缺德事,让他得到一个这样的报应,也不算冤枉了他。”

治好一个病,还他一个病,公平。

两人到太医院里抓好了药,煎好药之后便回到了东宫。

皇后还未离去,依旧坐在孟昊轩床前陪他说话。

“轩儿你放心,有母后在,你的地位暂时不会受到影响,旁人若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避讳身旁的人,她仿佛就是想要告诉众人,她这个一国之母的份量有多重。

哪怕太子如今已是一个半残废,其他的皇子也休想趁机来争夺他的位置。

至少目前她还可以保得住他。

所以她迫切地希望,能够有人把他治好,让他站起来,让他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这样一来,巩固地位就不是那么难了。

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太子,累积下来的威信与名声还在。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药煎好了。”

神墨端着药走到了床榻边,恭谨道。

皇后瞥了一眼药碗,转头朝着静沅长公主吩咐道:“药有些烫,放着凉一凉再喂给他喝,本宫就先回去了,这段时间你劳累一点,好好照顾着他,等他好了,本宫也记着你的功劳。”

“母后言重了,妾身照顾太子殿下是应该的,哪能跟母后讨什么功劳。”静沅长公主柔声道,“只要太子殿下能够恢复健康,就是最值得妾身高兴的事了。”

神墨与卫长琴望着她一脸情真意切的模样,心道龙祁世派来联姻的这位公主,的确是有些城府的。

看皇后对她的态度,虽然不算亲热,但也并不冷漠,可见她们婆媳之间至少是和睦相处,没什么矛盾的。

这样挺好。

孟昊轩之前服用的药是他们安排的卧底大夫所开,而静沅长公主一直坚持着用和药物相克的蜜糖来加重他的病情,可见她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并不怜惜,她更加重视的是龙祁世的命令。

身为远嫁的公主,她能够这么听话,是被龙祁世威胁了呢,还是被龙祁世许诺了什么好处?

她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帮手的。

皇后听着她的回答,显然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恭送母后。”

“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离去之后,静沅长公主用汤匙轻轻搅拌着滚烫的药汁,询问面前的二人,“你们给太子殿下针灸,开药,这当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的病需要忌口什么,之前给他看过病的那些大夫大概也都提到过了吧?无非就是不能吃辛辣,不能吃海味,少吃些油腻。”

“知道了。”

她漫不经心地应着,心中有些苦恼。

好不容易快要把孟昊轩给害垮了,怎么偏偏杀出两个大夫来挡她的路呢?

第444章 合作?

离开母国之前,皇兄交代她的话,她始终都没有忘记。

孟昊轩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但她对这个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因此,暗地里对他下黑手,她也是不会心软的。

毕竟她帮皇兄做这件事情也不是白做。

她没有操之过急,她很有耐心,在孟昊轩的服药期间,给他吃与药材相克的蜜糖,分量控制得不多也不少,不会让他一下子身体就垮掉,而是日复一日地消耗掉他的健康,让他的体格逐渐变差。

皇帝张贴悬赏令请进来的大夫,终究是不够高明,没有识破这一点。

更何况孟昊轩身上的两大毛病都是相当棘手,除了皇兄最信任的那位大夫神墨之外,大概真的不会再有其他大夫能够帮助孟昊轩解决问题。

可今天来的这两个民间大夫,看起来似乎有点能耐。

如果孟昊轩的中风之症被他们给医治好,那她之前的暗害……岂不就没意义了。

她可不能让他们坏了她的事。

静沅长公主心中思量着,应该如何对付这两个民间大夫。

是花钱买通他们呢,还是想方设法去破坏他们的治疗?

“太子妃娘娘,这个药汁应该不是那么烫了。”

神墨望着出神的太子妃,提醒道,“您可以喂给太子殿下了。”

静沅长公主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想问题想得走神,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句,“哦,好。”

她把孟昊轩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拿了个软枕头给他垫着背,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再喂给孟昊轩喝。

举止十分优雅体贴。

给孟昊轩喂完了药之后,她又让孟昊轩平躺回榻上休息。

“太子妃娘娘,草民这儿有一张补品的方子,有利于让太子殿下增强体格,每个月吃那么两三回就够了,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卫长琴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静沅长公主。

长公主接了过来,原本没打算认真看的,却听卫长琴又说道:“您最好能把这张方子给背下来,毕竟这是有利于殿下的。”

当着外人的面,静沅长公主自然不愿意表现出任何异样,便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

她摊开了药方,从第一行扫到了最后一行,眸底掠过一丝愕然。

这……

从第一行开始的内容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最后一行写的是:公主若有意与我们合作,晚些请设宴款待我们,咱们详谈。

合作?

竟然在信中提到了合作,那就说明这两个人和她,应该是有一件意向相同的事情要完成?

她分明就不认识这两人,这两人却敢在孟昊轩的眼皮子底下给她传递消息,要谈合作。

孟昊轩当然不会怀疑什么,因为对面这个大夫掏‘方子’的动作自然而坦荡,言行举止皆是表示出对他的关心,一副平民想要讨好贵族的模样。

她略一思索,怀疑这两人大概是皇兄派来的。

这世上压根就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动机,除了皇兄那边的人。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有异样,便折叠好了手中的方子,放入衣袖口袋中,“这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很好背,本宫多看几次就能背下来了,就目前看来,给太子殿下诊治的所有大夫当中,你们算是比较有本事的,本宫打算设宴,款待你们这些一心为太子着想的人,若是殿下的病能治好,本宫还会另给你们赏赐的。”

“多谢太子妃娘娘的美意。”

对面的二人连忙道谢。

“早就听闻太子妃娘娘贤惠温雅,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这些客套话本宫听多了,不爱听。”静沅长公主淡淡道,“用不着奉承本宫,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为殿下治疗就好。”

她说着,转身在床沿前坐下,轻轻拍了拍孟昊轩的手背,“殿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孟昊轩望着她,目光之中似有欣慰。

他这位太子妃虽然不是绝顶美人,却也是实打实的贤妻了。

……

神墨与卫长琴离开了太子的卧房,走在寂静的长廊之上。

“静沅长公主方才的神色你看见了吗?她在搅拌药汁的时候,显然是在苦恼着什么。”

“当然是在苦恼我们了。”卫长琴道,“她想必是觉得我们的出现坏了她的计划,她担心我们会将孟昊轩治疗好,这么一来,他之前所费的精力就等于是白费了,她这心里能不敌视我们吗?所以我给她递的那张药方子,等于是一颗定心丸了,省得她暗地里对我们动手。”

第445章 皇兄那边的人

“她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我们和她有着同样的目的。”神墨道,“她应该会愿意配合我们的。”

静沅长公主身为太子妃,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会很方便。

傍晚时分,静沅长公主把东宫内一处宽敞的偏殿作为设宴的地点,邀请所有留在东宫之内的大夫入席。

“诸位都是来自于民间的名医,在对待太子殿下的病症时,希望你们能够尽心尽力,劳烦你们费心,本宫就在这里先敬大家一杯了。”

静沅长公主坐在主位之上,举起了摆在面前的酒杯,朝着众人敬了敬。

众人连忙举起酒杯回应。

“太子妃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我等哪里是什么名医,只不过是比寻常的大夫多了一点儿能耐罢了,名医这两个字实在是不敢当。”

“我等都是平民,太子妃娘娘竟然不嫌弃我等的身份,邀请我等吃这些山珍海味,草民这心里实在是受宠若惊。”

“早就听闻娘娘您平易近人,草民也敬您一杯。”

静沅长公主的脸上始终端着优雅的笑容,和众人一一客套之后,饮下了几杯酒。

“御膳房做的这些山珍海味,吃着应该都还不错,大家别愣着,多吃一点,本宫既然有心宴请你们,自然是希望你们不用太过拘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听着她的话,众人也不再客气,纷纷拿起了筷子。

皇宫里的珍馐,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机会再吃上第二回了,听闻御膳房所用的食材都是精挑细选的,跟街边那些平常的菜不能相提并论。

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当着太子妃的面,一个个也都挺注意吃相,并未狼吞虎咽。

神墨与卫长琴坐在一起,对于桌上的菜色都不大有兴趣,但还是拿着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不想在人群当中显得太特殊。

太子妃时不时朝他们瞥过去一眼,发现这两个人跟其他大夫还是不大相同。

气质与举止,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那两人坐姿端正,举止优雅,就连脸上的情绪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多,而且似乎寡言少语,不像他们旁边的大夫那样爱交流。

民间的大夫,是不会懂宫里规矩的,即使在皇宫里会表现得拘谨,刻意学习斯文,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于豪华的摆饰和美味的佳肴,充满了好奇与惊叹。

可是那两个人……

就没表现出任何看待新鲜事物的样子,仿佛皇亲国戚的生活在他们的眼中并不稀奇。

是皇兄那边的人吧?而且是见过大世面的。她这么想着。

很快她就会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了。

递交上来的大夫资料有记录,这两人姓申,是一对师徒。

宴席很快结束,众大夫们吃饱喝足之后,纷纷朝着太子妃道谢。

“多谢太子妃娘娘的款待。”

“诸位不用客气,既然已经酒足饭饱,就去歇着吧,下人会给你们安排好住所的,三日之内,若是你们不能提出任何对太子殿下有利的建议,就去各自领了赏钱,离开皇宫,领赏钱的规矩你们应该都懂,不用本宫再强调了。”

‘赏钱’等同于封口费,出去之后对于太子殿下的病情一概不准向外人提,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在座的众人自然早就了解了情况,朝着太子妃行礼过后便陆续离开。

“两位申大夫请留步。”有一名宫女走到了神墨与卫长琴的身旁,“关于太子殿下的病情,我们太子妃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你们。”

卫长琴闻言,道:“乐意为太子妃解答。”

二人走到了太子妃所在的桌子前,等着她提问。

其余的大夫们差不多也走光了,对于两人被留下来的事情,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好奇,只当这两人本事大一点,得到了太子妃另眼相看。

静沅长公主朝着宫女道:“事关太子殿下的隐私,你们都退到殿外去守着。”

宫女们依言退下了。

静沅长公主把手伸进了衣袖里,拿出了卫长琴给她的那一张‘药方’,在二人眼前晃了晃,“这张药方的最后一行是什么意思?两位给个解释。”

“太子妃娘娘想必已经猜到了吧?”卫长琴的语气一派平静,“陛下选定您来联姻的时候,难道不曾交代过您什么任务?”

话说到这个份上,静沅长公主呼出了一口气,“你们果然是皇兄那边的人,皇兄派你们来,是有什么新的吩咐吗?他是否觉得我不成事,这才要派你们两人来协助我,或者应该说是盯着我?”

“公主殿下不用多虑,陛下对您并没有什么不满。”卫长琴道,“我们此次过来,的确有新的任务要执行,但是请恕我们暂时不能告知公主,若是公主不相信我们,我这儿有陛下交给我的信物。”

卫长琴说话时,朝着她摊开了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铁质令牌。

“兵符?”静沅长公主微讶,“皇兄他想干什么呢?就对付一个孟昊轩,犯得着用上兵符?”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46章

“公主不用惊讶,这东西只是备用的,我这不是怕您不相信吗?这才亮出来给您看。”卫长琴笑了笑,“接下来的行动,只需要公主配合即可,我们不会给你分配太难的任务,也希望公主不要问太多,事成之后,公主也会得到好处的。”

静沅长公主只以为是皇帝让她不要多过问,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这次进宫的目的也不能明说吗?关于太子的病,你们是真的有把握治,还是?”

“我们是真的有把握。”神墨回答道,“我在帝后面前说,有七八成的把握,并非夸海口,公主不用担心自己之前的努力白费,您让太子的病情恶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已经是一件功劳了,若不是他病情严重,皇帝也不会对外颁发悬赏令,我们也就不能借着看病的理由顺利进宫了,我们要先把他的中风之症给医好,在治疗的期间,公主您就不要再给他吃加重病情的蜜糖了。”

“看来你们知道的内情还挺多,果然是皇兄身边信得过的人。”静沅长公主笑了笑,“你们若是医好他的中风之症,能得到的东西可不少呢。”

“黄金万两,良田百亩,不要白不要嘛。”神墨也笑了,“要不要也让公主分一杯羹呢?”

“不了,你们自己分吧。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让他吃蜜糖了,他要是问起来,我就跟他说现有的吃完了。”

“还有一件事情,得劳烦公主费心。”卫长琴伸出了手,把装有无忧粉的小瓶子递给了她,“身为太子妃,您能够接触到太子的机会颇多,在他的饮食里动手脚也不难,这瓶药粉,等他的中风之症好了之后,加到他的饮食里,大概相隔五到七天加一次,份量嘛……用筷子蘸取一点儿就好。”

静沅长公主接过了小瓶子,“我能不能问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何作用?”

“这是一种对人体有害的药物,无忧粉,很容易成瘾,一旦上瘾,想要戒掉就极难,七到十天吃不到就要发病了,发病过程就是对普通的食物产生厌倦和排斥,严重的吃什么吐什么,最后把自个儿饿死。”

神墨说到这里,特意提醒了一句,“公主一定要妥善保管,确保能够让太子吃到,可别一不留神让别人给吃了,那样可能会引来麻烦。”

“这东西的作用还真是挺可怕。”静沅长公主把瓶子塞进衣袖的口袋里,“放心吧,我会记住你们的叮嘱的。”

“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退下了,公主行动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

二人一同离开了寝殿,去了宫女给他们安排的休息处。

东宫的占地区域足够宽广,没人住的空房也有许多,众大夫被安排在了靠北边的庭院内,两人住一间。

卫长琴与神墨自然是被分配到了一起。

卫长琴自小到大习惯了独居,在遇到顾珏清之前从未与人同住,神墨知道他的习惯,便自己从衣柜里翻出了被褥,铺在地上。

“我睡地上,你睡床。”

“不用。”卫长琴从他手上接过被褥,“我打地铺就好,床给你,毕竟你这年纪也大了,睡地上说不定夜里要着凉,我是年轻人,我睡地板不要紧。”

神墨:“……”

什么叫做年纪大了?四十出头很老吗?!

卫长琴和顾珏清都喜欢时不时提起他的年纪,明明他的外表看上去年轻俊朗,说他不到三十都有人信。

卫长琴假装没听到他的磨牙声,把被褥在地上铺好之后,便直接躺下了。

神墨见他态度似乎很坚决,便没打算和他争,走到床沿边坐下了。

卫长琴目光直视房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恍惚。

神墨猜测,大概是他时隔多年见到了那灭绝人性的生父,导致了他心情不大好,便出声安慰道:“与帝后相见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着你的情绪,毕竟他们是你心里最憎恨的人,在他们面前,你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但我知道,你心里定然很不好受。”

卫长琴闻言,偏过头看他,“有什么不好受的?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人,还不值得让我的心情因他们而低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心情依然很坚定,可不能因为他们而难过。”

“咦,那你刚才是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也确实不配让你难过低落。”

卫长琴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小清了。”

神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47章

亏他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想去安慰他几句。

原来他神情恍惚,是在想媳妇……

“这才一天不见你就开始想念了?”神墨道,“咱们要在这皇宫里呆个好几天呢,你几天几夜都见不到她,是不是要得相思病了?”

“你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嫉妒我有媳妇。”卫长琴忍不住打趣了他一句,“你不如也找一个,这样你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神墨闻言,并未接话,而是垂下了眼眸。

对于娶妻这件事,他一直都在逃避,并且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

长琴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总是劝他,说他年纪不小了,应该成家了。

大概从双十年华的时候,就在听这些念叨了。

长琴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念叨声。

后来长琴长大了,成年了,就学起了他母亲,时不时提醒着自己年纪不小了,还是个光棍。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一直忘不了沈飞霜。

长琴的生母,年纪比自己稍长一些,从小相处到大,这样的感情,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青梅竹马。

但可惜不是两小无猜与情投意合。

她始终都是把他当成兄弟看待。

他原本也是拿她当姐姐,可毕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作为沈家的养子,他并不是没有权利喜欢这个义姐,相处时间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她所吸引……

他们之间有亲情,而他对她有着单方面的,亲情以外的……男女之情。

可他终究只能看着她进宫。

沈家本就是代代忠良,对于皇命从不违抗,先帝钦点的太子妃,是不允许存在任何争议的。

他本来想着,她有沈家这样强大的后盾,即使进了宫也不会让人欺负,太子一旦登基,她顺利晋为皇后,权力地位都在手,日子应该会过得不错。

哪知道皇帝会那样无情无义,对她这样好的女子,没有感情,也没有怜惜,对她的母族说灭就灭。

义父只是因为功高震主,就要平白被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忠良之臣,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莫大的讽刺。

皇帝让他们体会了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们便也让他体会痛失爱子的感觉。

他们的报复,还远不止这个。

“睡觉吧。”神墨躺了下来,扯了被褥往自己身上盖,“你睡在地上,被子要盖得严实一些,以免着凉,明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给你煮一碗姜茶,暖身的。”

他背对着卫长琴,闭上了眼。

卫长琴借着月色看他的背影,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顾珏清的一段话。

“神墨这个人看似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却时不时给我一种异常孤独的感觉,他谦和、风趣、总是用用云淡风轻的调子在说话,就算他心情不好,语气也不会有咄咄逼人的锋利,如果你不用心去观察,你甚至都不会发现他心情是好是坏,从表面上看来,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他真正在乎的人很少很少,他总跟你称兄道弟,不摆长辈的架子,实际上,他对你,比很多父亲对儿子还要好,他在你身上肯定是倾注了父爱的。”

小清心思细腻,又善于察言观色,大概是因为跟神墨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会想要去了解他,分析他的性格。

她说,神墨有时很孤独。

卫长琴闭上了眼。

也许,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去接受一个女子,愿意成家的时候,他才能真正脱离孤独。

……

一夜过去。

第二日,卫长琴睡醒的时候,鼻翼间闻到了一阵药香味。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道人影站在桌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给你煮的姜茶,还有点烫,放着凉一凉再喝,我先去给孟昊轩针灸了,你可以不用急着去,要是看他烦,不去也行,记得要喝姜茶。”

神墨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踏出了房门。

卫长琴掀开被子从地上起来,坐到了桌边,伸手碰了碰桌上的碗。

果然很烫。

等会儿喝完了,再去找神墨吧。

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姜茶没有那么烫了,卫长琴便端了起来,缓缓的喝下。

喝完姜茶出了房门,一路要走向孟昊轩所在的寝殿,却没有想到,走在半路上,就听见不远处想起了冷厉的女子声音。

“你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专门来看轩儿笑话的?本宫可告诉你,如果你是来落井下石的,那你还是趁早回去,我的轩儿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别得意忘形。”

第448章 三皇子

卫长琴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花圃后面,露出华丽的衣裳一角,那应该是属于皇后身上的衣料。

从他所在的这个角度,他看不到皇后讽刺的人是谁,但是应该能够推测出,是哪位妃子或者哪个皇子。

若是个地位低的,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直接收拾了就可以,对方的地位应该是有点分量的,因此她只能讽刺,没法明着收拾。

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回应她的,却是一道温和而平静的语气——

“皇后娘娘,请您不要误会我的用意,我是听说这东宫里来了好的大夫,所以想特意来看看太子皇兄的病情是否有些好转,您怎么就会误以为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卫长琴听到这里,微挑眉头。

果然,皇后对面的是一位皇子。

那也是他的兄弟之一了,也不知道是哪位。

天域国皇帝膝下的子女不算少,但是女多男少,连同他一起算上,也就只有四个皇子。

他这个年少就跟着母后出逃的皇子,恐怕早就被他们忘到了九霄云外,除了孟昊轩之外,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这些所谓的兄弟跟他都不亲,但他厌恶的只有孟昊轩,对于其他两个,抱着平常心对待,不熟悉,也不讨厌。

皇后对待皇子的语气如此不友善,连表面客套都懒得,可见她有多么肆无忌惮。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她是这六宫之主,他儿子是未来储君,的确有张狂的资本,她原本也不是什么谦虚有礼的人,年轻那会儿或许还会伪装,如今权力地位都牢牢握在手上了,本性也就流露出来了。

“好心来探望轩儿?这话说出来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能信,更别说让本宫相信你,别拿本宫当傻子看,自从轩儿出事以来,你去御书房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本宫知道,你是想趁机与陛下多亲近亲近,让陛下把天域国未来的希望寄托到你身上是不是?轩儿病重,你大概梦里都在笑。”

或许是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皇后说话便十分开门见山,“陛下对你或许是有几分好感,可你不要妄想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能够超过轩儿。”

“皇后娘娘,您对我的敌意还真是不小呢。”对面那人叹了一口气,“从前我跟您问候的时候,您还会勉强挤个笑脸给我看,自从皇兄倒下之后,您的情绪就越来越焦躁,说话也越来越刻薄锋利了,我知道,您是心绪太乱了,或许您应该去太医院瞧一瞧,让太医给您开一副降火气的方子,也许说话就不会这么冲。”

“本宫不需要。”皇后冷笑一声,“你想去看望轩儿对吗?倒也不是本宫不肯,只是他如今在接受医治,不宜受到打扰,你挑在这个时候过来实在不是正确的时机,倒不如先回去等着,等轩儿康复了,本宫会大摆宴席庆祝,到那时候自然会邀请你过来,让你看看你皇兄龙马精神的模样。”

话音落下之后,她似乎不愿意再与对面的人多交流,便甩袖走开了。

她走的方向是侧对着卫长琴的,卫长琴为了躲避她的余光,特意闪到了一株大树后面,利用茁壮的树干来遮挡自己的身形。

眼见着皇后的身影远去了,他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一道淡青色的人影,也从花圃后走了出来,步伐轻快,直接面向着他。

卫长琴看对方这动作,就知道自己刚才其实已经暴露了。

皇后不是习武之人,她不够敏锐,只要躲得好就不容易被她发现。

而对于武功好的人来说,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是不难的,练功多年的人听觉总会比普通人灵敏。

对面那人身形颀长,俊逸的脸庞透出几分柔和,清秀的眉眼展示出的是一片平静。

卫长琴与他对视着,按照年龄来判断,此人应该是他的皇兄。

他的皇弟今年应该也就双十年华,对面这位的容貌与气息毫无稚气,看起来与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

是三皇子。

对面的人自然不可能认得出他来,只是淡淡地问他,“你都听见了是吧?”

“我原本只是路过,没想到被皇后娘娘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卫长琴垂下头,佯装成惊慌无措的样子,“您应该是哪位殿下吧?我是这批进宫的大夫之一,区区平民,认不出殿下,还望殿下恕罪,我不是有意要偷听您与皇后娘娘的谈话,只是娘娘的声音实在不小……”

“你不用紧张,本王不是要怪罪你。”对面那人说道,“只是劝告你,别把听到的内容泄露出去,否则对你没好处。”

第449章

“草民自然是不会把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对话拿到外面去乱传的。”

卫长琴顿了顿,道,“刚才还以为,会被殿下恐吓,或者是被收拾呢,没想到殿下只是温和地劝告了一番,可见殿下宅心仁厚。”

对面的人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有什么好恐吓的?你听到的那些对话即使传出去了,对本王也没有害处,本王对待皇后娘娘的态度已经足够温和有礼了,倒是皇后娘娘说话带刺,所以……如果她知道你的存在,你大概真的会被她恐吓,或者是被她直接收拾了。”

“所以我还是要感激殿下,方才没有把我直接揪出来啊。”卫长琴的语调十分谦和,“殿下听觉灵敏,我的步伐没能逃过您的耳朵,您的功夫应该很好。”

“你的功夫想必也不差吧?”

三皇子打量着自己对面一身布衣的大夫。

眼前的这个大夫,容貌平凡,属于混在人群中就让人记不住的那一类,乍一看挺平庸的,可仔细观察他的眉眼,他的情绪,便会发现这个人……

似乎挺不简单的。

哪怕是面对皇族,说话都能云淡风轻,该有的礼数是没少,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卑微。

有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气息。

不知为何,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跟对方聊聊天的感觉。

而且对面这个家伙,绝对是有功夫,并且功夫不低的。

“本王自幼习武,听觉敏锐,虽然刚才听到了你的动静,但并不是你的脚步声出卖你,而是风划过衣服的声音让本王察觉到了周围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你的脚步声是真没听出来,只是这身衣服太过宽松了,所以,风吹衣衫的声音你掩盖不住,这才会暴露了你的存在。”

卫长琴闻言,拱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多谢殿下特意解释,我下次得换身紧点的衣服了,这样要是再偷听到什么事情,就不会让人察觉到,尤其是在大风天的时候,可不能让风把衣裳吹得哗哗响。”

“你这个人,还挺风趣的。”三皇子的眉头似乎轻轻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

“草民姓申。”卫长琴回答道,“申琴,琴棋书画的琴。”

“你这名字……起得也挺有意思。”三皇子道,“你既然是进宫来给太子皇兄看病的,那应该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本王今日想来探望他,但是你也看到皇后娘娘的态度了,皇后娘娘对本王有些敌意,不太想让本王去打扰皇兄,本王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我自然是愿意告诉殿下您的,关于太子殿下的病情,目前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了。”

“很快是有多快,为何你会这么确定呢?难道你们这群大夫当中真有医术十分高明的?”

此刻,三皇子眉眼间浮现的只有疑惑,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不瞒殿下,此刻正在给太子殿下治病的,正是我师父。”卫长琴道,“师父他有独门的针灸法,他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说,给他三日的时间,他所用的治疗方法就会有明显的成效,若是三日之后,太子殿下的中风之症没有好转的迹象,我们师徒二人大概就会被皇后娘娘狠狠教训了。”

卫长琴话音落下,叹息了一声。

“这样……那你们可真得好好尽力了,否则就以皇后娘娘对太子皇兄的关心,怕是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也在祈祷着师父能够成功,这样我们就免于受罚,还能领赏了。师父一生救死扶伤无数,是个极好的大夫,我相信他有能力让太子殿下病情好转。”

对面的三皇子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本王是说如果,你们没本事治好皇兄,被皇后娘娘责罚的话,本王或许会想个办法保住你们,真到了那个时候,本王大概会向你们索要一点儿报答,你们会愿意给本王效力吗?”

卫长琴面上浮现一丝怔然,随即道:“殿下您如此看得起我们,实在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若是我们真那么倒霉,您愿意出手相助,我们必然是要报答的。”

“那就好。”对面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但愿你们成功。”

眼见着他的身影走远了些,卫长琴的神态恢复了常色。

三皇子绝对不是真心希望太子好转的。

三皇子后面那些话,显然是夹带着暗示的。

或许自己与他的对话,让他对他们这对师徒有了那么一点兴趣吧,想要他们为他效力。

第450章 病情好转

卫长琴转了个身,前往孟昊轩的寝殿。

踏进寝殿一抬头,就看见孟昊轩身上扎着一堆银针,就和上次一样,他的身躯在轻颤着,额头上冒着冷汗。

此时此刻,他正在享受着刺骨的疼痛。

皇后作为他的生母,自然是十分心疼他,每日都要过来陪伴他,尤其是他接受针灸治疗的过程中,皇后坐在床沿边不断的安慰。

“轩儿,很难受是不是?忍一忍啊,再两天你就可以好转了。”

“你父皇说得没错,一想到你受了这些煎熬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就觉得这些疼痛也值得了。”

“母后会一直陪着你的,若是这两个大夫不中用,治不好你,他们就要为你受的这些疼痛付出代价。”

神墨听着她的威胁,都已经听习惯了。

这老妖婆,上次也是这么威胁的,这次照样把狠话再放一遍。

治不好她的儿子,他们就得倒大霉。

明天、后天,大概还会再听到类似的话。

这要是心性不够坚定的大夫,总被她这么恐吓,说不定扎针的时候手都会抖了。

幸好他不是一般人,不会把老妖婆的恐吓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请相信草民,草民的把握真的很大。”

一定得给你儿子把中风给治好了,这样才能让你看到后头的好戏,要不然无忧粉吃下去,瘾性发作的时候都没力气发疯。

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之后,神墨收了针,与卫长琴一同退了出去,回到二人的住处。

“每日听一遍老妖婆的威胁,对于耳朵来说真是极大的不适。”

神墨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卫长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早上准备去找你的时候,半路遇到了一个人。”

神墨抬眸看他,“遇到谁了?”

“三皇子。”卫长琴道,“很多年没见到他,原本都想象不出来他会长什么样子,今日偶遇到了,看起来似乎是蛮机灵的一个人。”

神墨顿时来了兴趣,“是个什么样的人?怎样的性格?”

“看起来挺温和,不管是语言还是眼神,都不带锋芒。”

卫长琴回想起今日见到三皇子时的情形,把当时的情况讲述给神墨听。

神墨听了之后,啧啧道:“由此可见,那老妖婆教出来的儿子,应该是众皇子中最荒唐、最没资格当储君的,偏偏还就是他当了储君。你还有个弟弟,八皇子,弱冠之年,听说平日里挺游手好闲的,但是很喜爱乐器,已经到了痴迷声乐的程度,坊间传闻没什么野心,这么看来的话,能够和孟昊轩竞争的应该就是三皇子了。”

神墨顿了顿,道:“如果他对孟昊轩很有敌意,也许,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帮手,但我们不能把身份透露给他知道,他要是知道咱们的身份,他一定会提防着咱们。”

除了长琴之外,其他的皇子想必都与天域国皇帝有着割舍不掉的父子之情。

他们的命运哪里有长琴那样坎坷,即使他们心中对长琴这个年少就背井离乡的兄弟会有几分同情,也没法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我的确想要观察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与他也就只有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很难把一个人看清,我只能说,目前我对他还不讨厌,要是再多了解一点,那可就说不定了,兴许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我总觉得,你另外两个兄弟不会比孟昊轩更加荒唐了。”神墨想了想,道,“痴迷声乐的八皇子就暂且不管了,这个三皇子若是真的想跟孟昊轩竞争,咱们可以去试探一下子,孟昊轩和那老妖婆的敌人,也算是咱们的盟友,志同道合之人,可以考虑结交一下的。”

“那就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设法套套话吧。”

“嗯。”

……

接下来的两天,神墨照旧去给孟昊轩进行针灸治疗。

第三日的早晨,神墨与卫长琴正在吃早点,忽然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敲响了房门。

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两位大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太子殿下今天早晨说话利索了,他说他的四肢有感觉了,动起来似乎不困难,皇后娘娘要你们赶紧去给殿下看看,娘娘很高兴,已经把消息传到陛下那里去了,恭喜两位大夫,你们要领赏了。”

屋子里的二人对视一眼,唇角齐齐勾起。

这个结果原本就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听到宫女来报喜,毫不意外。

“就来。”卫长琴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第452章 离不开你的手艺

又和孟昊轩瞎客了一番之后,两人一同离开了他的寝。狂沙文学网

在宫里度过了好几,卫长琴很是思念顾珏清,这一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便和神墨一同离开皇宫了。

孟昊轩把他们当成了让他体康复的希望,对他们自然很不赖,特意派了个车夫,挑了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用来接送他们进出皇宫。

卫长琴早在来天域国之前就买下了不少地皮,光是店铺都有二十家不止,其中有大半都送给了顾珏清,除了店铺之外,他也购买了几处不大不小的宅院。

没有买太豪华的住处,是不想露财。

他和神墨如今是民间大夫的份,自然不能住得太华丽,于是,选了一处比较小的宅院作为落脚点,等回头换份了,再搬家。

马车行驶了许久,神墨时不时撩开马车的窗帘看外边,确认一下距离住宅还有多远。

“诶,前边那个街角左拐,第五户就是我们家了。”神墨朝着车夫说道,“有劳兄弟把我们送到那里。”

“您客气。”车夫道,“太子下让我记一下两位的住处,回头黄金就直接送到两位家里。”

“太子下可真是太贴心了,我们师徒必定要竭尽全力为他医治。”

到了住宅外边,神墨又跟车夫客了几句,这才把他给打发走了。

卫长琴素来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流太多,因此,神墨便会主动和有接触的人打交道,尽量给对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二人到了门外,敲了敲大门。

顾珏清他们早就已经住进去了,至于手下们,也都住在这一排房屋,与他们相邻,或者相隔两三户,大家为了凑得近,花了些银两让原来的住户搬迁,这样一来,有事集合也方便。

前来开门的人是蝶王,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门外的二人就看到他嘴里叼着个鸡腿。

那鸡腿似乎是经过油炸的,炸成了让人很有食的金黄色。

蝶王手抓着鸡腿,一口咬下,咬出了脆响,“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一进宫就好几天没消息,她们每天都惦记着你们呢,这次回来,事有什么进展吗?”

卫长琴的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朝着蝶王道:“进去再说。”

虽然在宫里面没有露出过破绽,但还是要当中有人会来监视他们,探他们的底。

尽管有些时候担心是多余的,谨慎一些总是没坏处。

大门又一次被关上,两人随着蝶王去大堂。

蝶王一路上都把鸡腿啃得脆响,那声音落在后二人的耳朵里,让二人很有想吃的心。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顾珏清的杰作,她隔三差五地炸东西吃,每回都炸得又香又脆,只要端出来就会被大家吃个干净,从来都没剩下过。

离大堂越近,油炸食物的香味就越浓郁。

卫长琴才踏过门槛,一道高挑纤细的人影就闪到了自己的面前,一盘香喷喷的油炸块被送到了眼前。

除了他每想念的小清,还有谁会这么贴心。

“这几天在皇宫里有吃到什么好东西吗?肯定不会比我的手艺好,这炸鸡腿炸翅膀是一刻钟前出油锅的,已经不烫了,也还没凉,这个时候吃刚刚好,你们多吃点。”

卫长琴当然不跟她客气,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微微张开了嘴。

顾珏清笑了笑,挑了个鸡腿递到他嘴边。

卫长琴咬下一口,脆香鲜嫩而不腻的鸡腿让他心中满足。

天域国皇宫里有不少珍馐美味,先前太子妃请的那一顿就相当丰盛,可不管那些食材再怎么珍贵,做出多少花样,都不如顾珏清这一盘简简单单的炸好吃。

她可以用最简单的食材,最简单的花样,做出令人难忘的味道。

“皇宫里的东西吃不惯。”卫长琴冲对面的人说道,“嘴巴都被你给养坏了,这辈子大概都离不开你的手艺了。”

这样的赞美,顾珏清听着格外受用,牵着卫长琴的手走到桌边坐下,也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说话。

“在宫里这几天过得怎样?那混蛋太子现在是什么况?”

“有神墨出马,没有意外,目前在帮孟昊轩治疗中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好,想要获取他们的信任,自然要给他们一点儿甜头,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那就很好玩了。”

顾珏清点点头,“有没有什么事让我们做的?我们从来到这里就闲着,要不给我分配点任务呗?”

“想要任务的话,也并不是没有。”旁边的神墨出了声,“你顾大厨的手艺,或许值得利用一下。”

第453章 邀请三皇子

“咦,我这手艺能给你们帮上什么忙?”

顾珏清稍微想了想,猜测道:“你们该不会是想结识哪个人物,要用我的手艺去对方那里博取一下存在感?”

她不敢说自己手艺无敌,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骄傲自满可不是什么好事,但她敢说,大多数尝过她手艺的人,是很难忽略那些菜的味道的,吃过一次之后,有很大的概率会惦记着下一次。

并不是所有人都追求口腹之欲,但是人们偶尔总会有想要享受美食的心情,长琴原先也不嘴馋,跟她在一起之后,就比从前馋了。

“咱们顾大厨不仅手艺好,人还聪明。”神墨奉承道,“我们的确是想起某一位人物吃个饭,结交一下,可要是约在寻常的茶楼饭馆,必定不会给他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们打算约到这宅子里,以显示我们的好客,就要麻烦顾大厨多上几道好菜了。”

“这个事情嘛,就包在本大厨的身上了。”顾珏清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烧一桌好菜这个任务对她来说,难度系数为零。

“哦对了,你们还没跟我说是要请谁过来吃呢?”顾珏清询问道。

“三皇子。”卫长琴接过话,“在宫里面见了他一面,聊了一会儿,勉强能聊得过来,临走之前的话语带了点暗示,他说,若是我和神墨遇上了什么麻烦,他可以帮着解决,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就应该愿意跟我们结识一下了。”

“你们是给孟昊轩治病的大夫,他却想要罩着你们……”顾珏清笑了笑,“孟昊轩这家伙,也许跟他每个兄弟都合不来吧?”

脑子不糊涂的人,都能够明白三皇子的暗示了。

能留在太子身边治病,自然能够很快获知关于太子的各类消息,甚至是能有机会在太子身上做手脚的。

“岂止是合不来。”神墨慢条斯理道,“也许他每个兄弟都想他死呢,至少我能确定三皇子不希望他过得好。”

“三皇子是个有野心的?”

“应该有。”

“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顾珏清有些好奇,“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敌人的敌人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要结交,还是得确认一下品性。”

“只见过一次,就目前看来,不算讨厌。”卫长琴淡淡道,“如果接下来他不能够保持这个印象,那我们就没有必要与他来往了。”

顾珏清点点头,“也行,那就先请到家里来坐坐吧。”

长琴虽然厌恶生父,但并没有把这样的情绪转移到其他兄弟身上。

对孟昊轩的厌恶,乃是来源于孟昊轩的品行,这家伙外表光鲜,内在真是烂透了。

三皇子也是他的亲兄弟,如果不那么讨厌的话……认识一下也无妨。

……

傍晚时分,一张请帖送到了三皇子的府上。

“殿下,送请帖来的人说,他们家主人姓申,是殿下认识的人,有话想对殿下说。”

一听对方的姓氏,三皇子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

应该就是在宫里见到的那名有趣的大夫。

他接过请帖一看,是邀请他去赴宴的。

他之前在宫里说的话的确有些暗示的意味,他知道对方能够理解,就看对方愿不愿意向着他这边了。

要是愿意的话,对方应该会主动找过来,若是不愿意,就当没跟他交流过,直接去效忠太子就是了。

只要是不糊涂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目前太子并非占据绝对的优势,虽然病情有所好转,离健康依然很遥远,一个国家要选年轻的储君,自然还是要选身强体健的,病怏怏的药罐子……可不太好。

但孟昊轩也并非没有希望,毕竟他有个厉害的母亲主持后宫。

所以……要选择哪一个阵营,是值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这份请帖送过来,是不是说明那大夫还是更偏向自己这边呢?如果对方足够识趣的话,他也不介意以后给对方一个好的前途。

想到这里,他合上了手中的请帖,朝着下人吩咐道:“备马车吧。”

“回殿下的话,不用准备马车,送信来的那人就是驾驶着马车过来的,如果您要出门,他负责接送,您带上护卫就好。”

“看来他们还挺周到的。也罢,本王就坐他们的马车去。”

他说着,起身走向了府外。

另一边的宅院内,顾珏清在厨房忙活着。

“我也不知道那三皇子喜欢什么口味,酸甜辣咸我全都备上了,还有各式各样的调味酱给他选,十个八个菜里面,总能有两三个喜欢的吧?”

第454章 美味佳肴

“辛苦夫人了。”

卫长琴说着,从衣袖口袋中拿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替顾珏清擦拭着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

她开大火翻炒,人就站在锅前,难免会有些闷热。

“没事,只是冒了点汗而已,等会烧完菜去沐浴一番就好了。”

顾珏清把火关小了些,盖上了锅盖,拿起一旁的小刀和切好洗净的半个南瓜,开始雕刻南瓜。

卫长琴望着她这番动作,说道:“你这道菜好像叫做……”

“极品南瓜海鲜盏。”身后,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接过了他的话。

“哟,一下子就能把菜名念出来了。”顾珏清一边雕刻着南瓜,一边瞥向厨房外,“是不是吃这道菜的次数多了,所以印象格外深刻呢?”

“我记性本来就很好。”蝶王迈着慢条斯理的步伐走进厨房内,扫了一眼灶台上刚出炉的几盘菜。

“这个,红袍水晶凤尾虾。”

他指着其中的一盘,念完菜名以后,手指挪动到下一盘。

“这个,碧绿万福红焖蹄。”

“这个,凤舞九霄大盘鸡。”

“这个,金沙飞舞富贵蟹。”

“这个……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爆炒葱花肉末茄。”

“秘制兰花酱香骨。”

“清蒸游水黄花鱼。”

“紫薯山药脆春卷。”

蝶王把灶台上的菜挨个点了名,伸手甩了一下头发,“怎么样?佩服爷的记性吗?”

顾珏清:“……”

卫长琴:“……”

这个人记别的事情,大概就没有记菜名这么清楚。

果然符合他永远不会辜负美食的性格。

蝶王被灶台上香喷喷的菜勾得食欲大起,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抓一只虾。

“外边去。”顾珏清白了他一眼,“这一餐是要请客人吃的,若是平时,让你偷吃一点也不要紧,但是这一顿,你得收敛一点。”

“先吃几口他也不可能知道啊,他哪里会晓得这一盘里有多少只虾?”

“你吃东西从来都不是吃一口那么简单,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你还是别碰了,出去,要吃以后还有机会。”

顾珏清一边刻南瓜,一边把蝶王赶出厨房。

蝶王埋怨了几声,倒也没坚持要留下来。

才走出厨房,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神墨。

“三皇子已经到了,就坐在大堂里头。”神墨走到了厨房外头,动了动鼻子,“这么香。”

一抬头就扫到了灶台上那些菜,“顾大厨,辛苦了。哦对了,我与长琴都是假面目示人,你也没必要拿真面目去见客人,要不要人皮面具?我药箱子里还有不少。”

“行啊,等我把这个南瓜刻完。”顾珏清道,“你们先把菜端出去吧,不要让客人久等,这最后一道南瓜盏,可以等着压轴。”

“也好。”神墨点了点头,进去端菜。

……

“三殿下,这些都是我徒弟媳妇亲自下厨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由于不了解殿下的喜好,她制作了不同口味的酱料,酸辣甜皆有,还望您赏脸品尝品尝。”

三皇子望着眼前的一桌美味佳肴,伸手拿起了筷子。

摆在眼前这些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乍一看,卖相丝毫不输给宫中御厨所做的菜,而且香味也格外勾人食欲。

夹了一块酱香骨尝了尝,入口的那一瞬间,咀嚼的动作一顿。

对面坐着的两人观察着他的反应,就猜测着这菜必然是合他胃口的。

果然,他又尝了两口,放入碗里,去夹别的菜吃。

“殿下,这菜是否能入口?”神墨问他。

三皇子吃下一口茄子,应道:“很不错。”

原本被邀请过来,是想跟这两个大夫交流一下关于太子的事的,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一年到头,经历了无数趟饭局,数都数不过来,王公贵族的宴会上,山珍海味从来都不会少,他都尝腻了,那些东西虽然好吃,味道却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想来那些掌勺的大厨都是同一个地方学出来的……

皇城内的名厨,许多都是来自同一个学堂,有专门为了培养厨师而开设的地方。

因此,城内优秀的厨子水平都是差不多的。

然而今天吃的这一桌菜……

有些真的是从来都没尝过的味道。

他终于想要在一场饭局里认真地吃一顿,吃到饱。

他自己吃着,也不忘提醒对面的两人,“你们也动筷子,别愣着。”

说到这里,又看向了卫长琴,“尊夫人的手艺……真是不逊色御膳房内的首席御厨,不知是哪个厨师学堂里出来的?”

“学堂?”卫长琴笑了笑,“她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学堂。”

第455章 弱质女流

“殿下,我们并不是在这皇城内土生土长的人。”神墨道,“我们也是从外地来这儿发展的,所以,我徒弟的媳妇从来没跟皇城里的大厨学过手艺,她的手艺都是从家乡带来的,所以,会让您觉得有点特别吧。”

“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本王虽然尝遍了山珍海味,今天却觉得,曾经吃过的那么多菜里,还真挑不出几道菜能够和今日的这一桌相比。”

三皇子的目光扫过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排骨。

盛排骨的盘子做了一个凹槽,里面是甜甜辣辣的酱料,酥脆的排骨蘸着那个酱料吃,味道好极了。

也不知那个酱料是怎么调的。

“这个排骨吃起来像炸的,却又像是焖的,而且这个酱料的味道也很独特,令本王觉得很有新鲜感。”

他平日里对口腹之欲的追求,并不算高。

不管是跟什么人吃饭,去赴什么样的宴,都是随意吃几口就完事了,只要不太难吃,他并不会挑三拣四。

食物嘛,能解决饥饿的问题就好,即使不够好吃也不用太在意。

可如果尝到特别美味的食物,他也是会多多关注一下的,在和人谈事的时候,品尝美食也会让人心情愉悦。

“看似简单的菜,在烹饪的过程中可能有好几道工序。”卫长琴解释道,“比如这几道荤菜,有些是野味,野外的动物,身上难免会有点儿膻味,我夫人在烹饪之前就会先把它们洗干净腌制,能把膻味去得很彻底,之后再进行油炸或者焖煮,她也能有办法使得这些菜吃起来不肥不腻,给品尝者留下的感觉只剩下香浓和爽口。”

“不错,这道排骨香而不油,还有这鱼肉,鲜嫩又没有半点儿腥味。”

三皇子笑了笑,“咱们都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不叫掌勺的人也出来尝尝呢?”

“还剩最后一道菜没上呢,夫人说是要压轴的。”卫长琴道,“殿下您再吃一会儿,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好。”

对面那人又开始认真地吃菜。

没过多久,房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清朗的女声传了进来,“极品南瓜海鲜盏来了。”

正在吃菜的三皇子闻言,抬起了头。

迎面走来的那女子,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脸,身段高挑而纤细,步伐轻盈。

“真是不好意思啊殿下,我这脸上起了疹子,见不得人,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这才蒙着脸出来见人,您不必理会我,吃菜。”

顾珏清说话时,把南瓜海鲜盏放在了桌子上空余的地方,靠三皇子那里比较近。

戴人皮面具她嫌麻烦,反正三皇子在这也待不了太长的时间,脸上贴一层假皮,还不如戴张面纱来得更透气。

三皇子对她的面貌原本也没多大兴趣,毕竟是不相识的人,长什么样他哪里关心,他比较欣赏的是这女子的手艺。

“这个南瓜的形状是你自己雕刻的吗?很别致。”

碗状的南瓜,呈波浪边缘,里面盛着海鲜大杂烩,看起来也让人相当有食欲。

三皇子夹了个虾仁吃,称赞道:“很鲜美,你这样的手艺,若是想博一个好的前途完全不是难事,进宫里当御厨只需要本王一句话,且,还能是御膳房的高等厨子,你想去吗?”

“这……”顾珏清似有犹豫,“殿下,我听说皇宫那个地方是很不简单的,在宫里当差的,有许多人心眼都不太好,竞争力大,一不小心就容易吃亏,我胆子小,一介弱质女流,只想跟着夫君过安生日子,他能挣钱,我们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我一个小女子,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

神墨正吃着一块鱼,听着顾珏清的语气,差点被鱼刺给卡到。

他发誓,他之前真的没听过她这么娇柔造作地说话。

胆子小,一介弱质女流……

她也真好意思说。

在祁国的朝堂上不知道多猖狂,狂到不少大臣都在心里骂她打她。

在朝堂上能混那么好,到了皇宫里,照样难不住她的。

之所以拒绝三皇子,自然是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想要充分地展示出自己没有野心,只是一个普通民女,让三皇子尽量把她这人忽略掉。

有三皇子听着她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道:“也是,身为女子,既然能过安稳的日子,的确没什么必要去宫里混,本王只是那么随口一提,出于一片好意罢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殿下的好意。”

第4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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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去给太子殿下治病的大夫,并非他寝宫里的下人,出了那规矩繁多的皇宫,我们都是自由身,想与什么人打交道,自然是由我们自己决定,不需要经过太子殿下的同意吧?”

卫长琴悠然道,“我请三殿下来府上做客,是为了感激殿下在宫里时说的那番话,殿下应该没忘记,在分别之前说过什么吧?”

三皇子闻言,淡淡一笑,“自然没忘。https://”

他和眼前这大夫分别时说的是――

“如果你们没本事治好皇兄,被皇后娘娘责罚的话,本王或许会想个办法保住你们,真到了那个时候,本王大概会向你们索要一点儿报答,你们会愿意给本王效力吗?”

而事实证明,这师徒二人的确是拥有能够让太子病情好转的本事。

“本王都还没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呢,你们就这么急着感谢?还有就是……你们已经在太子皇兄那里博得了好感,你们助他恢复健康,他应该也会愿意给你们提供好的前程,你们的前途都已经如此顺利了,为何还要来和本王打交道呢?你们总不会不知道本王和太子之间的利益纷争吧?”

这要是换成别人,或许就会直接选择为太子卖命。

然而眼前这对师徒就不是这么想的。

“既然殿下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我们有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神墨说着,提起了右手边的酒壶,起身先给三皇子倒满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拿起酒杯朝着三皇子敬了敬。

三皇子也很给面子地端起了酒杯,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闻着好香醇。”

“这也是夫人自己酿的果酒。”卫长琴道,“殿下若是喜欢,就带两坛回去。”

神墨已经先干为敬了,三皇子便也不再犹豫,一口饮下。

“清甜又爽口,真是好酒。”他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们好意要赠与本王两坛,那本王就收下了。”

收下他们送的见面礼,自然也就意味着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了。

“殿下愿意收,是我们的福气。”神墨笑呵呵道,“殿下方才问的问题,草民这就给您解答,我们的医术虽然博得了太子好感,我们却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多了些紧迫感,太子有意要留我们在他身边服侍,我们若是当场拒绝,那就太不懂事了。”

“所以……你们考虑到要给他留面子,也担心拒绝之后没有好果子吃,这才同意了,而你们打心里其实很不愿意?”

卫长琴接话道,“我们的本意是想领了赏金之后,就离开皇宫这是非地,可太子殿下的态度……大概是觉得我们必须为他所用,再说皇后娘娘的脾气,殿下您应该也了解,留在他们身边侍奉,就如同在帮老虎顺毛,顺不好,那就一定没有好下场。”

“所以你们其实是在畏惧他们母子二人的脾性,觉得留在他们身边有些危险,想要摆脱他们,仅此而已吗?”

三皇子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他显然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壶果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殿下当然不会相信我们的目的是这样单纯,当着殿下的面,我们也不能说忽悠人的话,否则显得不真诚。我刚才给出的那番解释,只是一部分原因。”

“本王想听听剩下的那一部分原因。”

“太子殿下与您的利益纷争……我们也是了解一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私底下都不可能向另一方服输,尤其太子殿下如今并不占绝对优势,他最明显的优势,就是他有一个掌管后宫的生母,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的地方……恐怕都比不上殿下您,既然您曾经那么明显地暗示了我,我选择您的阵营又有何不可呢?”

卫长琴面不改色地夸人,“我应该感谢殿下看得起我,我们师徒二人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物,好的前途自然也是想要的,我们认为,三殿下或许能给我们,且,三殿下也比太子殿下宽容得多。”

在祁国的朝堂上呆了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博得上位者的好感。

太谄媚不行,太清高有时也惹人厌。

装作无欲无求,显得太虚伪。

倒不如就显得市侩点,把自己所渴望的目标摆在对方眼前,让对方明白自己有所求,至少能给对方留下一个‘足够坦诚’的印象。

夸奖的话,适当就行,说得太多显得油腔滑调。

因此,他只夸上两三句就不夸了。</content>

骗嫁之权臣有喜

第457章 昔日的人情

神墨与卫长琴听着他的话,对视了一眼。狂沙文学网

三皇子会对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刻他们仍旧要装作认真考虑的模样。

三皇子见他们面上有迟疑,轻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不太乐意当卧底?是否觉得本王给你们的任务难度太高了?”

“不是,草民只是需要缓解一下心。”神墨道,“下把这样的任务交给我们,也是对我们的能力信任,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当卧底的,我们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担心会辜负了下对我们的期望。”

“你们未免有些谦虚了。”三皇子笑了笑,“对待有些事,有些人,本王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我,你们是当卧底的好材料,你们如今不是已经博取到太子的信任了吗?哪怕信任不多,在接下来的子里,只要小心谨慎,他对你们的信任还是会逐渐增多的,你们暂时也不用对他做什么,本王若是有行动,会让人悄悄通知你们的。”

“既然三下这样看得起我们,我们也就不推辞了。”卫长琴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朝着他一敬,“都说富贵险中求,哪能妄想不冒任何风险就能求取到荣华富贵?我与师父愿意为了下去做卧底,相信下将来也不会亏待了我们。”

“够爽快的,如此直来直往,省得互相猜忌,本王就喜欢和你们这样坦诚的聪明人聊天,你们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甘愿为了富贵而冒险,值得本王赞赏。”三皇子也举起了酒杯,“干了。”

三人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一场交谈算是落幕了。

“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心,本王以后还是尽量不来你们的住宅,即使要来,也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或者干脆就在宫外定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见面议事。”

三皇子说着,继续夹菜吃,“这些菜色真是美味,你们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下次会面,再准备一些?”

“自然是不嫌麻烦的,一桌饭菜而已,应该让下吃得尽兴。”

“那就多谢你们的这份心意了。”

“下客气了。”

酒足饭饱之后,三皇子并未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三皇子的影踏出大门之后,蝶王才钻进了大堂里,望着满桌所剩不多的菜肴,微微蹙眉,“你们就三个人,能吃这么多东西?”

“主要还是三皇子在吃,我和长琴吃的都没他多。”神墨道,“还有几块排骨,一个鱼头,两只螃蟹,还剩点汤,够不够你吃?”

“你们吃剩的残羹剩饭我才不吃呢。”蝶王冷哼了一声,走到饭桌前,把那两个大螃蟹抓走了。

其他的剩菜他不屑碰,只有螃蟹是完完整整的,可惜两只螃蟹也管不了饱。

“厨房里应该还有米饭吧……”他低喃着,转跑去厨房了。

“你看他多无忧无虑,哪有像我们这样忙碌。”神墨望着蝶王离开的影,轻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爹是谁呢。”

“再等等吧。”卫长琴垂下了眼帘,“我想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三皇子对于沈家军的态度,沈家的冤案,必须平反,不能让外公的一世英名被莫须有的罪名所污染。”

“他若是帮着沈家说话,我们自然也可以高看他几分,他若是不在意当年的案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神墨顿了顿,道,“皇家的男儿们都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骑了,我还记得有一回,三皇子学习骑马的时候,胯下的那匹马突然发狂,当时他的护卫没能及时阻拦,他整个人被马甩了出去,幸好当时义父就在附近,飞过去就把他接住了。”

三皇子和沈家的渊源,也就只有这么点了。

若当时,义父没有把他接住,他大概也不会摔死,但是摔个内伤或者把骨头摔断那是不可避免的。

若真在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受了严重的伤,长大之后没准也会留下病根。

接住他,对于武功高强的沈家家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人了。

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还能记得这么回事吗?即使记得,沈家军早已不在,他会想着帮沈家平反吗?

难以确定,也不能抱有太大期望。

“多年的时间,足以淡忘很多事,也包括昔恩。”卫长琴道,“反正我也不指望他能帮上多大的忙,只是想着,他或许有可利用的地方罢了,当然,如果他能记得昔那个人……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记得便罢了,不与他深交也就是了,这些与我有血缘兄弟的关系,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第458章 鸡汤

接下来的时日里,神墨与卫长琴二人隔天就去一趟皇宫,检查孟昊轩的身体状况。https://

孟昊轩恢复得还不错,每日都遵从医嘱按时吃药,并且在太子妃的搀扶之下常常走动,几乎每天都要把东宫的各处都逛个遍。

他的腿脚也一天比一天更有劲,端碗拿筷子更是难不倒他,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软绵绵地躺在床榻上,等着人把饭喂进他嘴里。

重拾正常人的生活,令孟昊轩感到惊喜,对待给他看病的两人,态度自然也很好。

“本宫从前就听说过一句话,高手在民间。一直以来,本宫都认为皇宫里面的御医应该是最有能耐的了,如今你们向本宫证明了,民间真的是有不少高手,那些被埋没的高人没有进宫当差,真是可惜了,要知道,为皇族效力能得到的报酬是相当丰厚的。”

孟昊轩靠在藤椅上,惬意地沐浴着日光,悠然自得道“你们两个也算是被埋在土壤里的珍珠了。”

“太子殿下如此夸奖,真是让草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了。”神墨面上挤出虚假的微笑,“能为太子殿下解决烦恼,也是草民的荣幸。”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本宫赏罚分明,你们给本宫带来好处,本宫也不能对你们吝啬,再赏你们一箱黄金,回头离宫的时候别忘了带上,还有……本宫之前买了一批歌女回来,其中有几位颇有姿色,你们二人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人挑一个回去。”

孟昊轩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本宫让你们快活,你们也要多为本宫着想,本宫很怀念从前身强体健的状态,眼见着中风都好了,剩下的那个毛病,你们何时能给本宫治好?”

他胯下的毛病也是他的一大心病,只要不好起来,就让他寝食难安。

卫长琴垂下眼眸,掩盖住眸底的鄙夷与冷漠。

这个登徒子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下半身,生怕自己那毛病治不好,不能左拥右抱。

哪怕身边美人环绕又如何?他只能看着,无法付出任何行动,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心痒难耐。

“太子殿下,这个病是真的急不得,您就算是给我们天大的好处,也得我们有那个本事才行。”神墨叹息道,“我们自然是会努力的,殿下再给我们些时间吧。”

孟昊轩心里知道逼他们也没用,只能面对苦恼之色,“但愿你们能快点想到办法。”

……

东宫厨房内,有淡淡的白雾萦绕。

那是在煲汤的过程中,从灶台底下升腾出来的云雾,云雾中夹带着些许鲜香味。

静沅长公主站在灶台前,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掀开了锅盖。

锅里浓汤滚滚,白嫩的鸡肉与姜片当归等炖在一起,能让人在鲜香味中闻出一丝药香。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自己不在他人的视线里,这才从衣袖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琉璃瓶,迅速打开,用筷子头沾了点粉末,伸到汤里去搅拌了几下。

放好料之后,她迅速收回了瓶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罐来装汤。

盛好汤,便把瓷罐摆在托盘上,端着出去了。

走过长廊,听到不远处有人交谈,她抬眼望去,正是孟昊轩和皇兄派来的那两人在说话。

她端出一缕得体的笑容,端着托盘走到了孟昊轩的身后,“殿下,我亲自给您炖了鸡汤,您喝一点儿吧。”

“辛苦你了。”孟昊轩看了一眼瓷罐里的汤,微微蹙眉,“爱妃,这汤看起来似乎有点油,我如今不想吃油腻的东西。”

“殿下,这鸡汤要是半点油都没有,还怎么喝得下去?”静沅说道,“我是看您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这才特意去给您炖的。”

“太子殿下,太子妃说得有道理,鸡汤要是没有一点油,味道不会好的。”神墨适时站出来劝说道,“虽然草民让您要少沾油腻,可没说让您要戒得这么严格,鸡汤原本就是补身子的,喝一些也好,草民闻着好像还有点儿药香味,是放了药材吗?”

“不错。”静沅长公主点头,“我在里头放了姜片和当归,据说可以补气血。”

“这两样都是好东西,挺适合太子殿下的。”卫长琴也说道,“殿下,您这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饮食方面不需要太忌讳,长期吃得太清淡也不好,现在开始,可以不用戒油腻荤腥了,正常吃不会影响您的康复,更何况太子妃是一番好意。”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吃。”孟昊轩转头道,“爱妃辛苦了,等凉一点儿,我就吃。”

第459章 蝶王学棋

<content>

“你不责怪本宫,本宫却觉得自责。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孟昊轩拍了拍她的手背,“自打本宫生病以来,你一直都悉心照料,你的体贴,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的这位太子妃,姿色虽然称不上绝顶,作为妻子却是真的很称职,性情温和又善解人意的。

“本宫的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这是我的一大心事,若是能与爱妃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好了。”

孟昊轩轻叹了一声,“身为皇家子弟,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本身就属于一种错误了。”

静沅长公主眸底有嫌恶之色一闪而逝,再次开口,语调却依旧是温婉的。

“太子殿下可别灰心,都说吉人自有天相,现如今身边有了两个这么高明的大夫,相信要不了多久,您的病情就能够痊愈了,绵延子嗣也是指日可待。”

安慰人的好听话,她闭着眼睛都能讲。

反正孟昊轩如今失去了那方面的能力,不用和他亲热,说些好听话哄哄他没什么难的。

他如今只是恢复了暂时的健康,无忧粉吃下去,要不了多久,他这副身子骨又该垮了。

等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她也就彻底自由了,往后婚嫁之事也能自己做主,再也不用当被人利用的棋子。

……

日落西山,凉风习习。

雅致的房屋内,身穿黛蓝色锦衣的男子正在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

他的神色十分专注,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在注视着他。

“神墨在干什么呢?那么聚精会神。”

顾珏清询问着身旁的卫长琴。

“应该是在调制新的药品,这是他最大的兴趣爱好。”卫长琴道,“小清,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是神墨的生辰。”

“他的生辰?!”

“不错,因为他是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所以外公就把收留他进沈家的那一天定做他的生辰了,也就是那一天,他有了新的人生,成为了沈家的一份子。”

“这样啊……那明天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惊喜。”

顾珏清想了想,说道:“明天中午给他办一场生辰宴,具体应该怎么办就交给我吧,你们不用太早跟他打招呼,太早说就没什么惊喜可言了。”

“放心,不会坏了你的计划的。”卫长琴笑了笑,“那家伙他偶尔会记不住自己的生辰,但是对于我和莹莹的生辰,倒是记得特别清楚。”

“这就应了那个成语,父爱如山。”

“……”

一天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第二日上午,神墨从床榻上醒来,打开房门准备去厨房里找些东西吃,却破天荒地看见蝶王端了一个棋盘过来,那棋盘上面摆着的不只是两个棋盒,还有一盘点心。

“神墨,你今天起的比我还晚啊,是不是觉得有点饿?这盘点心给你当早点够了吧?”

蝶王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你让一让,我要进去。”

神墨回过神来,侧开了身让他进去。

“你抱着棋盘过来,是想要找我下棋吗?”

蝶王的举止太过怪异,都让他忘了自己还饿着。

实在不怪他惊奇,蝶王这个家伙留给他的印象一贯都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文采平平、贪嘴爱玩、脾气火爆、冲动莽撞……

等等不太好的特点。

说他文采平平,都有些抬举他了,写字写得都歪歪扭扭的不能看,愣是找不出一个词汇来夸他。

就他这样的,怎么会有想要下棋的闲情雅致呢?

下棋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应该是比斗蛐蛐还要无聊,因为他根本就沉不住气,对于文人墨客的那一套谈不上半点兴趣。

“你做甚这么奇怪地看着我?我脸上又没东西。”蝶王说着,还特意对着铜镜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罢了。”神墨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望着他端来的棋盘,“你要和我对弈?”

“不行吗?”蝶王扬起了下巴,“我看你和卫长琴时不时就凑在一起下棋,我也想学,试试看我能不能赢你们。”

神墨:“……”

好胜心强也不是这么个强法吧?都不掂量一下自己什么斤两。

毫无自知之明,也是蝶王的一个特点。

“你不是还没吃早点吗?来吃这个。”蝶王把那盘点心推到了他的面前,“配着茶吃,边吃边下棋。”

神墨拿了一块起来尝,“我一直以为你对下棋这种事不会有兴趣的。”

蝶王道:“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教我就行了。”

何止是没有兴趣,他觉得无聊透顶了。

他就不明白这一黑一白两种棋子有什么好玩的,有些人坐着能玩大半天。

但是没办法,这是顾珏清派发给他的任务。

拖住神墨,不能让他去厨房。</content>

骗嫁之权臣有喜

第460章 生辰宴

“你难得想要学习一样东西,我肯定会认真地教你。”

神墨把两个棋盒都打开了,道:“我是个蛮有耐心的人,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听我讲解了。”

蝶王单手托腮,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你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他压根就没耐心,但是一想到只要忍耐个把时辰,就觉得这任务其实也不难。

更何况顾珏清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允诺过他好处了。

她说——

你去找神墨讨教棋艺,他对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很有耐心,只要你想学习,会不厌其烦的教导你,坐上个把时辰绝对不是问题,你别嫌烦,尽量把他留在他自己的屋子里,别让他出门到处溜达,尤其不能让他溜达来厨房,要是能完成这个任务,明儿请你吃一顿大餐,全是你喜欢的菜,全都你来点。

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点菜了,有很多想吃的菜,然而顾珏清平时不怎么听他的,作为掌勺人,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自由发挥,或者询问卫长琴想吃什么。

下次终于也能轮到他点一大桌菜。

这么一想,他就颇有斗志,还故装斯文地学着神墨的动作去拿棋子,不但坐得笔直,就连神色也是古井无波,难得像个虚心学习的学生,有那么几分文人墨客的味道。

神墨见他这样,只觉得有些别扭。

“你今日忽然变得这么文雅,我差点都要以为你在哪里中邪了。”神墨审视着他片刻,询问道,“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想要去人家面前卖弄斯文?”

犹记得他当初看上顾珏清的时候,顾珏清嫌弃他没有才气,他就学习写字作诗,为了博取她的好感,结果反而搞了一出乌龙。

时隔这么长的时间,他又来这么一套,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看上哪家才女了。

蝶王原本想要否认,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否认了,那他可就找不到好的借口了,干脆就先扯个谎吧。

他哪有那么容易就看上一个人,哪怕放弃了顾珏清,移情别恋也得过渡很长一段时间吧。

“是是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可真是太精明了,所以你赶紧教教我吧,不要问我那个女子是谁了,让我保留一点神秘感,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你们。”

神墨闻言,欣慰地笑了,“好,那我就教你做一个有才之人。”

这一头的二人在消磨时间,另一边的厨房内,几道人影忙碌着。

“长琴,你去看看面的火候,可别煮太烂了,差不多了就赶紧捞起来。”

“莹莹,汤好像已经沸腾了,可以端起来了。刚出炉的肯定很烫,拿个盆子盛好,放着给它凉一凉,等会儿吃温度就正好。”

顾珏清一边说着,一边往松软的金黄色蛋糕上面涂抹奶油。

这个时代工具有限,做一个生日蛋糕效率有点儿慢,尤其是涂抹奶油的过程,缺少了转盘,她就得耐着性子均匀地涂。

改天要把所有能想到的工具画下来,让工匠去做,以后用起来方便。

涂好奶油之后,就是用果酱写字,以及划分出一块区域,摆出好看的水果形状。

“长琴,你的字最好看,你来写生辰快乐,我来弄水果。”

“好。”

……

忙活了良久之后,生日宴席总算是搞定了。

“咱们把这些东西全端到大堂去,再把门关上。蝶王也拖延了够久的时间了,估计耐心也快用完了。”

三人把一桌宴席摆好了之后,顾珏清走向了神墨的住处。

到了他的屋子外边,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的二人在对弈。

这个角度隐约能看到棋盘上的战况,蝶王完全处于败势,可以说是被杀个七零八落。

顾珏清唇角含笑,伸手敲了敲窗户,对着里边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别下了,开饭了。”

“开饭了?太好了。”蝶王扔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去拉扯神墨,“走走走,咱们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神墨本想说下完那一盘再走,可是看到蝶王急切的神色,以为他是真饿了,便由他拖着自己走。

走到了大堂外,神墨看见关闭着的大门,有些疑惑。

不是说开饭吗?好端端的为何关门?

正纳闷着,顾珏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推门吧。”

神墨一下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故装神秘,肯定是有目的。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

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望着大堂中央的情形,他有点儿怔愣。

“你又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是吧?”他听见顾珏清在耳畔轻笑,“没事,以后我们帮你记着,每一年都给你过。”

第461章 生辰快乐

神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望着周围的几个年轻人们,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https://

他自己都差点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这几个人却给他记着,还给他布置了这么一个小惊喜。

望着桌子正中央那个又圆又大的糕点,他猜测,做这个一定特别费时间。

虽然从没有见过这东西,但顾珏清有做过类似的小甜点,还没尝就知道一定会十分美味。

“原来,你今早这么兴致勃勃地来找我下棋,就是为了拖住我,把我留在房间里面,不让我知道他们都在厨房里忙些什么。”

神墨转过头看着蝶王,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真是难为你了,你这么一个活泼的人,却要你陪我坐在房间里面,聊一些在你看来很无聊的事情。”

下棋对他来说,是一种雅兴,但是对蝶王来说,只能用无趣两字来概括。

站在蝶王的立场上思考,他不得不感谢蝶王的耐心。

想到这里,他伸手拍了一下蝶王的肩膀,“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没想到也会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蝶王闻言,轻咳了一声,“那是自然的,毕竟你也算是我的舅舅了……虽然没有从小都陪着我成长,但是自打认识你以来,你对我都挺不错的,我这人哪会不晓得知恩图报呢?”

这话是不假,但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心虚。

毕竟,他之所以那么有耐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顾珏清提前给他抛出了诱惑,回头要做一大桌菜感谢他的。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顾珏清不给出这样的诱惑,他也会很乐意陪神墨过一个开心的生辰。

神墨迈出了脚步,缓缓走到了桌子中央的大圆桌前。

除了又圆又大的那个糕点,周围还摆了一圈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以及一碗看似清淡的面条,上面还有一整个剥了壳的鸡蛋。

“真是辛苦你们了,竟然为我做了这么一桌宴席。”神墨的目光中浮现愉悦的笑意,看向了站在右边的顾珏清,“要数你最辛苦了,等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你准备一个难忘的礼物。”

“那敢情好啊。”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哥俩好地搭上了他的肩膀,“虽然你平时从来不摆长辈的架子,我也从没忘记你是个长辈,你也知道,在遇见你们之前,我是个举目无亲的,如今和长琴共结连理,你也是我的亲舅父了,舅父的生辰,那自然是要操心的,舅父来,吃了这碗长寿面,可以少吃点,但一定得吃几口,肚子里留些空间吃蛋糕。”

顾珏清说着,伸手端起了那碗长寿面,递到了他的面前。

神墨接了过来,有些好奇地询问“过生辰为何要吃这个?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我家乡那里的一种习俗,长寿面象征着长长久久,鸡蛋象征着团团圆圆,我觉得这寓意很不错,就搬来你的生辰上面用了,以后不管你们谁过生辰,我都给你们煮上这么一碗,当然,也会有别的好菜。”

她的话音才落下,身后的蝶王连忙起哄道“再几个月我也过生辰了,我也要那个蛋糕。”

顾珏清瞥了他一眼,“行行行,你满脑子就想着吃的,这还好几个月呢,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提要求了。”

神墨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品尝着手里那碗寓意极好的长寿面。

由于面的分量不少,若是全吃了,腹中就没有空间再去吃其他的美食,于是他吃了几口面,把鸡蛋全吃完了,便把面碗放下,开始观察桌子中央那个蛋糕。

“以前见你做过不少精致的小点心,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一个。”神墨转头看向顾珏清,“这也是你们家乡习俗?你们家乡过生辰可真是好用心。”

“不错,只要是我认为重要的人,给他过生辰就一定不能含糊。”

顾珏清说着,递给神墨一把刀,“你来切这个蛋糕,切得平整一些,装到盘子里分给每个人。”

“好。”神墨笑着接过,第一块蛋糕是递给顾珏清的。

“不用猜也知道你是最累的那一个,先给你。”

“好好好。”

神墨给每个人都分完了蛋糕,自己也用汤匙挖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品尝。

顾大厨不愧是顾大厨,不管做什么都美味。

吃得正欢喜,冷不丁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涂到了脸上,他伸手抹了一下,是蛋糕上的奶油。

这是顾珏清涂上来的。

他不解“这也是习俗吗?”

“是啊。”顾珏清应着。

神墨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另一边的脸颊又被人拍上了奶油。

这一次是卫长琴拍的。

卫迎莹和蝶王见此,也不甘示弱地想要拍。

神墨连忙躲开,“我能不能拿这个拍你们?”

第462章 嬉闹

“这种游戏也确实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习俗,但凡是过生辰的人,脸上身上总是会被拍上许多奶油。”

顾珏清笑道,“玩这个游戏可不能生气呀,即便全身都弄得脏兮兮,也应该为此而开心,正是因为不见外才敢这么玩的。”

“就这么一点小事,我自然是不会生气的。”神墨说话间,又躲过了蝶王的攻击,“过生辰的人要被拍,这个我认了,但我可不想一味地承受你们的攻击,我也要拍你们。”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闪到了桌前,从桌上剩下的那半个蛋糕上一抠,抓了满手的奶油,直接甩到了蝶王的头发上。

“我都还没拍到你呢,你倒是糊了我一头发!”蝶王顿时觉得很不甘心,追着神墨满屋子跑,也想给他头发上糊一团。

“刚才不是说了吗?玩这个游戏是不能有小情绪的,你们若是能把奶油糊我一身,也算你们的本事,同理,你们若是被我整得狼狈,也不能有任何抱怨呢。”

神墨的速度自然是很灵敏,认真跑起来,在场的人里也就只有卫长琴能够与之一较高下了。

可卫长琴要守在顾珏清的身侧,以防止神墨突然偷袭顾珏清,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追着神墨到处跑了。

蝶王与卫迎莹可不是神墨的对手,二人商量着前后夹击,也没能堵住神墨那灵活的身影。

“想整我,没那么容易。”

神墨笑了一声,一团粘乎乎的奶油甩到了卫迎莹额头上。

“你作为一个长辈,还真是半点都不让着我们!”卫迎莹磨了磨牙,索性把整盘蛋糕都朝着他丢了过去,没打到誓不罢休。

反正桌子上还有半盘呢,不愁没得吃,本来那么大一盘子就吃不完,多了的正好拿来玩耍。

“你们能不能消停点了,做这么大的一盘糕点原本就不容易,还拿来到处乱扔,多么浪费,总得留点儿吃吧?”神墨跑得也有些累了,开始打着商量,“咱们不玩了行不行?”

“不行!”

“不好。”

蝶王与卫迎莹不依不饶。

神墨没辙了,最终还是决定让着他们,“罢了,你们一人扔我一下,就结束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顾珏清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蛋糕盘子,整个盘子拍到了神墨那张俊脸上。

蝶王见此,也十分振奋地把整个盘子扣到神墨头顶上。

卫迎莹把奶油往他头发上面糊了一大团,算是报了刚才的仇。

神墨:“……”

罢了,身为长辈,还是让着点他们。

卫长琴倒是没有凑热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嬉闹,抄起了自己的那盘蛋糕,优雅地吃着,边吃边说道:“我不会像你们那样幼稚的。”

顾珏清刚好走到他的身旁,一听这话,伸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背,握着他的手,把他手里那盘糕点按到他脸上去!

“我就是如此幼稚,既然你不幼稚,你就别还手了。”

卫长琴:“……”

早知道就不说刚才那句话了。

被自家夫人欺负,还是得忍气吞声的。

眼见着其他人也想上来整他,他抬起了眼,冷飕飕的目光顿时让其他人断绝了整他的心思。

就算今天成功欺负了他,只怕过几天还是会被报复回来,还不如就别找事了。

其他人都这么想着,便老老实实地回到桌子边,去分桌子上剩下的那半盘蛋糕了。

只剩下这些了,还是好好品尝吧,可不能再拿来玩了。

每个人都有些狼狈,头发和衣服上都脏兮兮的,这一刻却都没想着要去打理,而是心满意足地吃着盘子里香甜的蛋糕。

往后的时间,若也能常常这么嬉笑打闹,人生也足够幸福欢喜了。

顾珏清心想着。

不求一生地位崇高风光无限,但求一世家人安康团团圆圆。

众人吃过闹过了之后,就都忙着去清洗身上的狼狈了。

顾珏清身上算是比较干净的,卫长琴被她整得满头粘糊,她便十分主动的提出要帮他洗头发。

她让卫长琴躺在藤椅之上,打了盆热水坐在他的身后,把他的发冠取下来,散下了一头青丝,用热水洗了一遍,给他抹上了梨花做的洗发香露。

“小清。”卫长琴忽然开口,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珏清应着,“嗯?”

“复仇的心愿达成之后,我们的日子便会很轻松自由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年少的时候,我也有过要君临天下的念头,但是如今……却真没有那样的野心了,最重要的人都在身旁,我已经很知足。”

第463章

顾珏清正在给他抓头发,听着他的话,动作顿了顿。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长琴,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今后有什么样的打算,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她问他。

卫长琴低笑了一声,“为何?”

“因为我如今一身轻松,摆脱了顾相的身份之后,身上就没什么责任和义务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帮助你达成你的心愿。”

顾珏清说话时,手上的动作继续,“对我来说,只要是与你一起生活,闲也好,累也罢,那都是我愿意的,不管你是想要闲云野鹤,或是想要争做人上人,我都没意见,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你我之间永远平等,彼此不要有任何欺瞒,不离不弃不背叛。”

卫长琴道:“虽然人的一生很长,你我如今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好几十年的光阴,我有足够的勇气以及毅力向你保证,你对于伴侣的要求,我都能够做到,要是将来我有一天背弃了诺言,你可以随时拿剑刺向我。”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是字字坚定。

他与她之间,一向都是平等的。

“我相信你都能够做到,所以……对于你的心愿,我也都能给予支持的态度。”

顾珏清说着,用指腹帮他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你刚才说,你曾经也有过野心,在我看来这很正常,毕竟你出生皇家,母族地位尊贵,生养你的母亲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若不是遭到迫害……你们可以一世荣华的,若是沈家军还在……你的那些兄弟们又有谁能够跟你相争呢?”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的生母已逝,沈家军也灭亡,如今想要争做人上人,那就只能用上十分卑鄙无耻的手段,名不正言不顺了。

自古以来,登上皇位者,也并非每一个都名正言顺,来位不正以及谋朝篡位的也多了去了,甭管成为皇帝之前用上多么卑劣的手段,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满朝文武皆要奉他为主,曾经那些卑劣的事情也就随之掩埋了。

沈皇后是个命苦的,长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过来的,心中若有远大抱负,再正常不过了。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卫长琴道,“小清,我刚才所说的野心,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人心都是会变的,曾经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的东西,如今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成为帝王的烦恼多了去了,你觉得……我有必要给自己找那么重的担子来挑吗?”

“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顾珏清悠悠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理解的,就算你惦记着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给我保证了,什么三宫六院的嫔妃……”

顾珏清话音未落,就惹来了卫长琴的一阵笑声。

顾珏清掐了一下他的脸,“笑什么呢你?我跟你说正经的,虽然大多数皇帝都是左一个妃子,右一个妃子地纳进来,但我心眼有多小你也是知道的,你的伟大理想,和对我的山盟海誓是不冲突的,说好的平起平坐,可不能反悔的,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均衡一下。”

卫长琴压根就没想那么远,三宫六院这几个字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但他还是很好奇,顾珏清所说的,有个办法可以均衡一下,是什么样的办法?

于是他问出来了。

“这个办法就是……你纳一个妃子,我就纳一个男宠,这也算平起平坐啊,你说是不是?你开后宫可以,我也开,我就是这么奇葩的一个人。”

卫长琴:“……”

“虽然明知道你是说笑的,但我还是听得不舒坦。”他道,“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可以收起来了,做梦都没有这么不靠谱的,小清,你给我听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我对你的承诺都是第一重要的,至于九五之尊的位置……”

说到这里,他坦然地笑了笑,“这个位置恐怕不适合我,因为我如今没有那个心思了,既然连理想都没有,做甚还要这个位置?可不能像龙祁世那样,占着位子却不做该做的事情,整日游手好闲,靠着先帝打下来的江山混吃等死。”

“所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你是要打算跟我归隐了吗?”顾珏清早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长琴,你真的确定,不追求人上之人的权利了吗?”

“小清,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我不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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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赛马

“不追求啊?那也成,落得一身清闲。https://”顾珏清淡定地笑了笑,“既然没有君临天下的野心,那干脆就陪我到处游山玩水,领略这世间的好风景吧。”

“如果你喜欢,我是很愿意的。”卫长琴毫不犹豫地接过话。

顾珏清在他身后无声地笑。

终于洗好了头发,顾珏清拿来干净的毛巾帮他擦。

“对了,三皇子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新得了几匹良驹,让我和神墨去陪他赛马,就在皇城郊外,那地方也比较隐蔽,总不会被太子知道,他还说,都是上等的千里驹,让我和神墨一人挑一匹。”

顾珏清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恐怕不止是赛马那么简单,说是赛马,更大的原因应该也是为了收买人心吧?毕竟你跟神墨在太子那里得了不少黄金,三皇子想要你们成为可靠的卧底,应该会先给你们点好东西,身居高位者,通常都不会太吝啬的。”

“小清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卫长琴道,“我和神墨自然要去赴约的,看看我这位兄弟出手能有多大方。”

顾珏清问道:“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晨去宫里给孟昊轩请个平安脉,明天下午就去郊外,赴三皇子的约。”

顾珏清点了点头,“我弄几盒点心,你们带去吃。”

……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

上午,卫长琴与神墨二人进了宫,照例给孟昊轩诊脉,之后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便告辞离开。

下午时分,二人提前去了与三皇子约定好的地点。

说来也巧,三皇子竟也是提前到的,除了他自己策马之外,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

几名护卫翻身下马,在三皇子的命令之下,到远处去守着了。

“这几匹,是本王新得的千里驹了。”三皇子手上拿着马鞭,指着旁边的几匹马,“这些可都是上等的好马,平时市面上也不容易买到的品种。”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了卫长琴,“本王记得你是懂功夫的,骑马你总会吧?过来挑一匹,看中了哪一匹,就送给你。”

“殿下真是太慷慨了,我先谢过殿下。”

卫长琴也不跟他客气,走到了那几匹马儿的面前,扫了一眼过去。

他拍了拍中间那匹马的马头,“这匹银鬃上悍马,看起来不错。”

“你果然识货啊。”三皇子笑道,“要不要上来试一试?不过……这一匹可不太温顺,就看你能不能驯服了。”

就在二人说话间,神墨走到了最后一匹马的面前,道:“殿下,你们都是年轻人,跟你们比起来,我都有些老了,就不选太烈的马了。”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你选的这一匹算是温顺的,应该不会把你甩下去,放心骑吧。”

“多谢殿下。”

卫长琴一个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神墨的动作也并不迟钝。

“总觉得你们俩的骑马术应该都会很不错。”三皇子说话时,扬起了马鞭,“准备好,比试要开始了。”

神墨与卫长琴也拿起了马鞭。

随着三皇子的一声“开始”,三人齐齐扬起了马鞭,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带着高大的马儿疾驰了出去。

神墨原本也没想跟他们两人争锋,想偷偷犯懒,也就没太用心赛马,很快就落到了另外两人的后面。

他悠闲地骑着马儿兜风,望着前方那两道年轻的身影。

如果这三皇子是个靠谱的就好了,说不定长琴能够接受这么个兄弟。

就目前看来,没有哪个兄弟是长琴看得起的,之所以跟三皇子打交道,只是因为三皇子与孟昊轩不和睦。

“驾!”

三皇子与卫长琴并驾疾驰,望着身旁的青年,他道:“你比起你师父可厉害多了,他都不知落到哪去了,你却能够赶上本王的速度,且,隐隐有要超越的架势。”

“我未必比得过三殿下。”卫长琴道,“如今能够跟殿下并行,也不全是我的本事,只能说我的眼光比较好,选了一匹很好的马,也该感谢三殿下,拿出这么几匹难得的好马来给我们挑。”

“你师父的那一匹也是好马,可他就是没能追上来。”三皇子笑道,“以前玩过赛马吗?”

“和朋友玩过,朋友赛马的技术比起三殿下差得远。”

卫长琴口中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远在祁国的九五之尊。

龙祁世那家伙也找过他赛马,那技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太烂。

反正每回他都要让着点儿龙祁世,不能太嚣张地超到他前面去。

而今天跟三皇子赛马,就不用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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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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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两人又并列着疾驰了好片刻,始终都维持着差不多的水准,有时卫长琴领先一点儿,三皇子很快便追赶了上来,有时三皇子领先了一点儿,卫长琴也很快追赶上了。https://

良久的时间过去之后,三皇子有些疲倦了。

今天还真是遇上对手了,他一点儿都没放松,一场比试下来,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珠。

他喜欢赛马这项运动,偶尔也会约上几个友人出来比试,都是些世家子弟,骑马术都比不上他,在这一方面,他可以称得上是难逢敌手了。

今日约这对师徒出来陪他赛马,主要还是想笼络一下人心,给他们二人一些好处,这上等的千里良驹有钱难买,比起直接送金子珠宝,赠送稀有的物件似乎更能显示出他对二人的看重。

虽然与这对师徒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却觉得这两人并不像是寻常的凡夫俗子,与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虽然语调谦虚,却是不卑不亢,也并不谄媚奉承,有着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

他们已经从孟昊轩那边拿到了不少黄金,自己若是再送黄金,岂不是显得毫无特色了?

两匹千里良驹,比起两箱金子,大概会显得更有意义些,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好处自然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咱们比试的时间有些长了,下马休息片刻吧。”三皇子率先开口说道,“看来今天想要分出胜负,有些不容易。”

两个骑马术精湛的人,驾驶两匹上等的好马,这么长时间都分不出胜负,也是时候歇歇了。

卫长琴闻言,自然是放慢了速度,拉扯着缰绳,“殿下说得是,我也觉得累了。”

二人齐齐勒停了马匹,翻身下马休息。

“前面有块大石头,去那坐着吧。”

三皇子一边朝着不远处树下的大石头走去,一边说道:“你这人确实有点意思,要帮本王做事,按理说应该奉承点儿才对,可你和本王在赛马的过程中竟是丝毫不让,你就不担心本王对此有意见吗?”

其实他是没意见的,可他就是要这么问,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而对方的回答也并未让他失望。

“回殿下的话,对不同的人,自然就要出不同的招。殿下似乎更喜欢爽快点儿说话,那我在殿下面前就尽量不拐弯抹角卖关子,我从前也帮过一个身份贵重的人物做事,那人傲慢又张狂,行事任性,喜欢听漂亮话,不太喜欢旁人对他提意见,对待这样的人物,我哪能不让着他?”

他又拿祁国的那位陛下举例,“我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对他处处谦让,谨言慎行,从不跟他唱反调,至于他将来会混成什么样子,那我也管不着了,反正我是仁至义尽,他对我也算是不错,分开之后也给了我不少好处。”

“你说的这个人物,还真是高傲到了自负的程度。”三皇子接过话,“可你对本王却不是这样的,并没有表现出处处谦让,客套话倒是有,漂亮话却很少,所以……本王在你心中,是不是比你曾经协助过的那位大人物印象更好一些,性格也更好一些?”

“不错,这一点我已经可以确认了。”卫长琴道,“如果是那位人物,想要帮他做事的话,不让着他一点儿,他心里肯定不爽,合作也不会愉快。”

“对于这样的性格……本王也无话可说,跟此类人注定是不可能成朋友的。”

对方口中的人是谁,他并不关心,也许说出来他也不认识。

更何况,他对那位人物的评价并不怎么高,至少不如对自己的印象好。

三皇子不太关心这种与自己利益毫无牵扯的人或事,自然也就懒得多问。

二人说着,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卫长琴突然注意到了,三皇子手上还拿着驯马的鞭子。

他刚才翻身下马之后,就把马鞭随手挂在马背上了,那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没必要走到哪里都带着。

然而三皇子却没有随意地搁置鞭子,而是把马鞭握在手上,坐下来说话的时候,时不时还把玩着。

“殿下手上的这根鞭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他随口问了一句,“从见到您的那一刻起,您一直都是拿在手上的,就没放下来过。”

他问的这一句,本来也就只是开个话题,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闷而已,却没想到,三皇子听了问题之后,静默了。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片刻之后,他给出了回答,“这根策马鞭,是某位已逝的长辈送给我的。”</content>

骗嫁之权臣有喜

第466章 唏嘘

“已逝的长辈所赠送?”

卫长琴听到这么一个解释,并没有多想,只是称赞了一句,“可见殿下人品贵重,我刚才就在想着,这根策马鞭是否对您有什么意义呢,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是否勾起殿下的伤心事了?”

从三皇子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是有几分惆怅的,那么他所说的话必然就不会有假。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再说了,他何必在一个给他做事的人面前,塑造自己孝敬的形象呢?没有这样的必要。

“殿下,对不住。”卫长琴致歉。

“没什么好致歉的,人死不能复生,不知者无罪,就算你不提起来,我偶尔也会想起来的。”三皇子望着手中的策马鞭,目光中浮现一丝追忆。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唇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王幼年的时候,骑马的本事可烂了,年少的我也没有想到,长大成人之后会难逢对手。”他缓缓开口,“身为皇家的儿郎,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习武了,本王并不属于天资聪颖的,因此,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勤奋地努力才行。”

他很少跟人提起自己儿时的事情,也不知为何会跟身边的这位提起。

也许是身旁的人看起来比较可靠,又属于不会多嘴的那类人,与他聊起天来总是能够很放松。

他的交际圈子里也是错综复杂的,很少能有和他坐下来一起谈心的朋友,跟他打交道的那些人,都是因为或多或少的利益而聚在一起,让他没有静下心来和那些人闲聊的欲望。

卫长琴听他打开了话匣子,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殿下如今骑马的本事这么好,年少时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吧?肯勤奋学习的人,比起那些天资聪颖的,会让人更多几分钦佩,有句话不是就叫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其实本王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幼年的时候,没有多高的天赋,却有着蛮高的理想,渴望从一众皇家儿郎中脱颖而出,偏偏又挺怕吃苦的,摔着碰着了就会想要退缩,若不是遇上了送我策马鞭的这位长辈,恐怕……我也学不会这么好的骑马术了。”

“殿下的理想算是实现了吧?如今皇室里,连同太子一起算在内,也就只有三位皇子而已,殿下与其他二位对比起来,并不输给他们,又何必这么谦虚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另一个。”三皇子顿了顿,道,“你是外乡人,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前任皇后和她的一双儿女逃离吾国的事情?”

卫长琴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从前似乎有听说过,但是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那位皇后娘娘的母族犯了什么错误,惹得陛下动怒,前皇后怕被迁怒,就带着一双儿女逃离皇宫了?我听到的是这么个说法。”

三皇子闻言,静默了片刻,道“本王要说的就是这一位兄弟,虽然多年没有见过他,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就算活着也不晓得他现在长得什么模样,但本王还记得幼年的事情,这位跟随前皇后离开的皇子,天资聪颖,不管是念书还是习武,他都学得很快,他并没有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可他就是比其他人优异,本王当初可羡慕他了,没想到……”

没想到那位兄弟会成了众皇子当中最倒霉的一个。

有着最高的天赋,最好的出生,甚至是最好的皮相,却拥有最坎坷的命运。

其他兄弟不管出色与否,至少都能在这皇城里混吃等死,过着舒坦的富贵日子。

而他……却要背井离乡,跟着母亲与妹妹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个消息,活没活着都不知道呢。

他和他这位兄弟并不是很熟悉,幼年时也不怎么玩在一起,却觉得有几分唏嘘。

他从年少时就看不起孟昊轩,孟昊轩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他感到不甘与可笑。

他并不觉得孟昊轩比他更有能耐,只不过孟昊轩有个厉害的母亲罢了。

如果不是孟昊轩,而是那位背井离乡的兄弟,他心中大概会服气很多,即便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也不会否认别人的优秀。

他垂下眼帘,望着手中的策马鞭。

这是沈家家主,沈家军的领袖送给他的。

从幼年到成年,都让他十分尊敬的一位将军,以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方式走向了毁灭。

当年的事情,真是让人觉得迷茫与不敢置信。

第467章 熟悉的标记

卫长琴听着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评价,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一下眉头。

难得,天域国皇室里还会有人记得他这个年少就离乡的皇子。

他这位兄弟的记性倒是很不错,连他年幼时天赋有多高都还记得。

不经意地,卫长琴的目光扫过了三皇子手中的鞭子,忽然在鞭子的手柄上定格了。

刚才只看到三皇子在把玩着这根鞭子,却没有看到鞭子手柄上的标记。

此时,三皇子无意识地转动着鞭子的手柄,才让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标记……

那是属于沈家军的标记,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所以,三皇子手上的这根鞭子是……沈家的某位长辈送给他的。

这就不得不让他联想起一件事儿,不久之前才和神墨议论过的。

三皇子年幼时学习骑马,有一回他驾驶的那匹马儿突然发狂,当时他的护卫没能及时阻拦,他整个人被马甩了出去,被当时在他附近走动的外公瞅见了,飞身过去就把他接住,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三皇子与沈家军本没有什么交情,多年以来,大概也就只欠了这么一个人情。

三皇子的母族有自己的势力,与沈家没有多少来往,甚至可以说是存在着竞争关系。

但是与太子那边的势力比起来,三皇子那边可就显得光明磊落多了,至少沈家军的灭亡与三皇子母族的势力无关,是现任皇后与皇帝酿成的。

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三皇子对于外祖父,由始至终都存在着尊敬与感激呢?

卫长琴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为了不让三皇子怀疑他的身份,他必须自然而然地进行交谈,拐弯抹角地去套话。

于是,他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三殿下,您刚才转动鞭子的时候,手柄上似乎有个什么印记……”

三皇子闻言,把玩鞭子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卫长琴,“怎么,你认识这个标记吗?”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了手,把鞭子的手柄翻转过来,露出了刻在手柄上的印记。

卫长琴的脸色无比淡然,“也不是说认识,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半刻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很自然,望向三皇子的目光带着疑惑,“这标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总觉得不久前就在哪见过,但是这会儿真记不清了。”

“你不久前见过?”三皇子连忙追问他,“你居然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标记?你快仔细想一想,看能不能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用说得太详细,说个具体的范围就行,比如在这皇城的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哪个镇子,或者哪条街?”

“殿下为何忽然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您这突然发问,我还是回忆不起来啊。”卫长琴又问,“这标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殿下看上去挺关注这个标记。”

“这是沈家军的标记。”三皇子并不介意回答他的疑问,“沈家的军队,覆灭多年了,沈家军所用的兵器在多年前也被销毁得差不多了,如今想要在民间找一把属于当年沈家的兵器,那可真是有钱都难找。”

他顿了顿,又道:“你说你不久之前见过这个标记,本王觉得很惊奇,还记得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本王听说,沈家也并非全军覆没,还是有一些残兵逃走了的,全靠沈家一位医术精湛的年轻将领带着他们摆脱了追兵,这么多年以来,关于他们的消息可以说是杳无音讯,你见过的这个标记,应该是属于兵器上的标记,或许你和沈家当年的余党打过交道,或者擦肩而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卫长琴道,“殿下,您说的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些逃走的人现在年纪八成也不小了吧?我身为大夫,每天不知道要跟多少人打交道,男女老少皆有,有时候忙起来,接待的病人双手加双脚都数不过来,也许这个标记,我就是在哪个病人的身上见到过,由于视线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这才想不起来,也无法跟您提供具体的方向和位置。”

卫长琴随意的忽悠了过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当年沈家逃走的那些人,应该也算是朝廷的叛徒了吧?殿下您想要追寻他们的下落,是为了把他们缉拿归案了,还是……”

卫长琴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致歉,“殿下息怒,朝廷里的事情,我一介草民不该随意过问的,都怪我好奇心太重了,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第468章

“本王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这家伙胆子不小,刚才都已经说了那么多大胆的话了,现在又突然冒出一句致歉,说自己不该管朝廷里的事情你就不觉得这话转得有些生硬吗”

三皇子正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你刚才那几个看似随意的问题,该不会就是你心中真正想问的吧你觉得本王追查这个标记,是为了把那些沈家军余党一网打尽”

“我的确是很好奇殿下的目的,这才试探般的问了一下,问了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大合适,殿下可以不必回答我的问题,就当我刚才没提问过吧。手机端”

卫长琴的语调依旧很平淡,“我可不希望,为了单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招来殿下的怀疑,咱们还是不聊这个事情了。”

卫长琴想要转换话题,三皇子反而不想了。

若是身边这人表现出对沈家极其强烈的兴趣,他反而不想回答,可偏偏这人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下意识觉得,聊一聊也无妨。

当然不是因为他全然信任身边的这位大夫,而是他觉得,就算此人知道了他对沈家的态度,又能怎么着就这么个事情,影响不到他的利益。

他心中还有一个猜疑也许这家伙和沈家军有什么渊源呢如果真的有,与其聊一聊自己的想法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本王之所以对这个标记特别关注,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想要追查那些人的下落把他们缉拿归案。”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是想要跟他们坐下来聊一聊,询问他们关于当年谋反事件的具体情况而已,说实话,我不信沈家有不臣之心,沈将军给我的印象,不似那种拥有狼子野心的人。”

“哦”卫长琴疑惑道,“殿下为何这么说呢您跟沈家也有打交道过吗”

“不怎么打交道,沈家是前皇后那边的势力,本王的母妃与前皇后没有交情,但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当年的后宫里,闹得比较厉害的应该是前皇后与现任皇后这两人,本王的母妃只是冷眼旁观,不去趟浑水罢了。”

三皇子顿了顿,道“就算母妃与前皇后没有恩怨,本王也不能与前皇后那边的势力来往,这是大家都懂的规矩,就算本王钦佩沈家的家主,也不能总挂在嘴边的,说出来沈家那边的人也不会在意,他们警惕心很重的。本王为何对沈将军有好感是因为欠了他一个人情,小时候练习骑马,挑选的那匹马有问题,练习的时候,那匹马发了狂,把本王整个人给甩飞出去,如果当时没有人接住至少能把腿给摔断,更严重些的,还会摔出内伤,毕竟小孩的身躯都是很脆弱的。”

“这个没错。”卫长琴点了点头,“说不定还会把殿下的这张俊脸给摔花呢。”

“毁容倒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当时被甩飞的那个方向,是校场边上的乱石堆,要是给栽进去,一定会留下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总之,在那种情况下若是没有人救,本王就倒大霉了。”

“是沈将军及时赶到,出手接住殿下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还记住,由此可见,殿下也是个重义之人。”

“当时他正好在附近,眼见着我飞出去了,几乎是没有思考,一下子就过来把我接住,那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可见沈将军人品一定不差,发现周围的人有危险,他的第一反应是出手相助,这样的人我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他的人品。”

三皇子说到这里,轻呼了一口气,“当时我很感谢他,还想请他去寝宫里坐坐的,还跟他说要带着母妃登门致谢,他全都拒绝了,显然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按理说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他是可以向我的母妃提点什么要求的,可他对我说,此事不用声张,以后小心点就行了,也别把他的恩情放在心上,不管是哪个小孩有危险,他都会出手,不管是皇子还是平民,他都不会袖手旁观,这种举手之劳,他也不需要什么报答。”

卫长琴静默了片刻,道“您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伪君子呢”

“意气风发的沙场猛将,大多是和伪君子沾不上关系的。”

三皇子笑了笑,“武将比起文官,更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以及说不腻的客套话,本王这意思绝不是说武将不够聪明,而是在表明,本王对他们,比对那些满口仁义的文官更多几分好感,觉得他们真实。”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也是见多识广的了,自然分得清真实与虚伪。”

“沈将军本人就给我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听他说话,都不像是违心话,更何况,本王当年才多大他有什么必要对着一个小孩假惺惺。他所展示出来的,那就是真实的他。”

三皇子说着,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策马鞭,“当时,他在附近驯几匹烈马,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根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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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因为我从未体验过那么惊险的时刻,幼年时的我胆子原本就不大,被发狂的马甩飞的那一刻,我甚至在想着:以后再也不要和马匹打交道。”

三皇子以平静的语气讲述着,“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挺懦弱的,被沈将军救下来时,我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他说了,我说:我害怕骑马,尤其害怕下一次再被马甩飞的时候,没有人来接我,那我岂不是太惨了?我不会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在被甩飞的时候恰巧有人来救。他听了我说的话之后,笑了一声,那种笑容并不是嘲笑,而是长辈对晚辈表现出无奈的一种笑容。”

卫长琴闻言,也笑了笑,接话道:“孩童的勇气自然是比不过大人的,更何况殿下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没怎么受过苦,年幼时期遇到挫折会退缩倒也是人之常情,沈将军当时是跟您说了什么,才让您有勇气继续学习骑马呢?”

“他不是一个啰嗦的人,话挺少,但是他的话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三皇子仿佛又陷入了回忆,“他当时说,他觉得我策马的动作挺熟练的,许多与我同龄的男孩动作比我笨拙多了,在他看来,我是很有能力练好骑马术的,只不过运气不太好,挑了一匹有问题的马,只要下回练习骑马的时候,检查好用来练习的马匹,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如果我只是因为一次不好的运气,就对骑马一事产生阴影,从此不与马儿打交道,未免太可惜,也太没志气了。”

卫长琴心想,这确实像是外公会说的话。

外公是一个严格的人,教导部下时一丝不苟,遵守军规法纪,但他也有十分慈爱的一面,那就是对待孩童时,有耐心,不会像在军营里时那样板着个脸。

“听殿下这么说,沈将军倒真的是一个人品可贵的。”卫长琴道,“沈将军劝告了您之后,就送了您这一根策马鞭吗?”

“不错,他的鼓舞对本王很有用,而且,年幼的孩童总是喜欢听漂亮话的,他夸本王比同龄的孩子动作娴熟,当时听了,倒是有那么一点儿自豪,被夸奖之后,雀跃的心情暂时就压制了本王对马儿的恐惧之心,沈将军还特意让人去给我挑选了一匹好马,向我保证没有任何问题,让我克服压力再去骑一骑,并且把他当时手上的那根策马鞭给我了。”

三皇子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知道他把鞭子送给我的时候,说什么了吗?他忽悠我说,他的这根鞭子,非同小可,但凡是被这根策马鞭抽过的马儿,都会服服帖帖,军队里的所有马儿都听他的话,马儿们见了这根鞭子,就像见到了凶神恶煞的他一样,绝对不敢把我再甩出去,我那时天真啊,就信了,抓着那根策马鞭不松手,沈将军便十分慷慨地送给我了。”

说到这里,他又轻叹了一声,“本王与沈将军的渊源,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跟他见面聊天了,他忙,我也忙,他忙着训练士兵,本王忙着念书习武,再加上本王的母族,与沈家那边毫无交情……本王与沈将军也算是陌生,沈将军八成记不得这样鸡毛蒜皮的事,可本王却把这件事情从小记到大了。所以,当本王听说沈家谋逆,且还是沈将军带头时,实在是难以相信,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帮了本王之后不图一点儿利益,这让我怎么能把他想象成一个佞臣呢?”

卫长琴听着他的语气,依稀透出了几分伤感。

他也没有想到,三皇子与外公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一段事。

外公救三皇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他也仅仅以为,只是顺手接了一下,没让三皇子摔断了骨头而已,再后面的送策马鞭,以及鼓舞三皇子克服对马匹的惧怕,没听神墨提起过。

神墨大概也不会知道细节,若不是三皇子说出来,谁能知道。

外公是真不会把这事儿拿出来说的,对外公而言,帮助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也许今天帮了,明天就忘了。

至于那根……让马儿看了就怕的策马鞭,是给年幼的三皇子吃了定心剂,被马儿甩出阴影的三皇子抓着那根策马鞭,仿佛是抓住了几分勇气与胆量,天真无邪的他只觉得那是个好东西,一定要好好保存着。

随着年纪渐大,越发懂人情世故,他当然就知道了,当年送他策马鞭的将军在骗他,那不过就是一根普通的鞭子而已,并不会让马儿看见就怕。

而这种欺骗,丝毫不会引起人的反感,反而会让人觉得有趣以及感激。

难怪,那根鞭子会被留了这么多年,哪怕现在已经有些旧了,三皇子也没把它丢掉。

第470章 不知真相

“听了殿下的一席话,我也觉得当年的事情有些蹊跷了。”

卫长琴说到这儿,似是犹豫了片刻,随即问道:“既然殿下认为沈家蒙受冤屈,可曾想过调查当年真相?”

“不好查。”三皇子道,“即便我心里推测沈家是被诬陷,却也不知该从何查起,据说,父皇当年是收到了一封告密信,至于是谁告密,这个父皇可没说,想必是那个告密之人没有胆量暴露,父皇暗中调查沈家,发现沈家建造了一个兵器库,私藏了大量兵器。”

卫长琴听到这儿,心中嗤笑。

哪有什么神秘的告密者,不过是皇帝自己编造出的理由罢了。

“那段时间,吾国与敌国一场战役,大获全胜,传闻,敌国俘虏在受审时招供,说是沈将军与他们有书信来往,这些罪名扣下来,沈家哪能不遭殃?”

卫长琴点了点头,“也是,若真有人处心积虑地陷害沈家,想必是跟沈家有很大的私仇。”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本王当时年纪小,所知道的消息很有限,还都是无意中听到的,本王与母妃谈起此事,被母妃呵斥了一番,母妃严厉地警告我,切莫多管闲事,沈家的荣辱兴衰与我们本就无关,她自然是不希望我多嘴,以免惹了父皇不高兴。”

“娘娘的考虑是有道理的,都是为了殿下着想。”卫长琴道,“殿下当时年少,就算有心为沈将军打抱不平,也改变不了沈家的结果,既然如此,又何必多事呢?等殿下长大一些之后,再想要调查,有许多线索都断了,毕竟过了好几个年头,想要再寻找蛛丝马迹可不容易,当年那些指出沈将军与敌国通信的俘虏,应该也都死无对证了吧?”

想也知道,皇帝不会留下线索去给有心人调查的。

“不错,那些俘虏早已死了,本王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母妃也警告过本王好几次,不要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我知道母妃行事谨慎小心,不想节外生枝,她确实是为了我好,她怕我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皇后与太子抓到把柄,去父皇面前告我的状,那就对我不利了。”

“不管怎么说,殿下的想法是令人欣赏的,虽然殿下对当年的事情无能为力,可您留着这根策马鞭这么多年,是对沈将军人品的肯定与信任,他若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

卫长琴顿了顿,道:“他若还活着,大概也会成为殿下的良师益友,与殿下相处融洽的。”

“人都没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三皇子站起了身,“也不知道为何,会跟你聊起这些,这些话,本王不会轻易跟人聊,你我相识的时间短暂,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跟你说这些……本王自己也觉得挺惊讶。”

“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能聊得来,多聊一些又有何妨?我十分荣幸能和殿下有一场真诚的交谈,今日咱们所聊之事,我不会对外泄露,殿下请放心,如果您下次还想聊心事,我也洗耳恭听。”

三皇子闻言,笑了笑,“你这个人还是挺有趣的。”

对面这人,明明是平凡的出生,与他聊起天来,怎么就没有身份上的距离感呢……仿佛他们没有了尊卑之分,就像寻常朋友交谈那样,无所顾忌。

这种感觉倒也挺不赖的。

“咱们休息的时间也够长了,走吧,继续赛马,看看能不能分出个胜负,要是分不出来,那就改天找个时间再继续比。也不知道你师父骑着马溜达到哪里去了……”

“师父八成是偷懒了,殿下不必管他,就算他不偷懒,八成也是垫底的。”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二人又一起比了两回,依旧没分出个高低胜负。

时不时相差一点距离,很快又被对方反超,就这么超过来超过去的,不知几次,两人都觉得有些疲乏了,索性不再比。

“殿下,我看今天就比到这儿吧,改日再比。”

“好。”

两人策马原路返回,就看见神墨悠闲地坐在树下乘凉。

“殿下,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索性就偷懒了,还请殿下别见怪。”

“无妨,反正今日的比试也挺过瘾。”三皇子道,“本王先回去了,你们随后再离开吧。”

既然是悄悄约出来相见,自然有意避人耳目,不能同行。

“殿下走好,改日再会。”

三皇子策马远去之后,卫长琴转头看神墨,“你知道他手上的那根策马鞭是什么来历吗?”

“策马鞭?没仔细看。”神墨疑惑道,“那根策马鞭怎么了?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那原本是外公的物件,当年救下被马甩飞的三皇子时,送给三皇子了。”

“什么?”神墨怔了怔,“当年送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竟然还在?”

“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卫长琴看向三皇子离去的方向,“要不是打听到了那根策马鞭的来历,我都不知道外公当年与他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我只知道,他当年被发狂的马儿甩飞,被义父接住了,听你的意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有。”卫长琴道,“他对外公不只是感激,也有尊敬,沈家的事情他觉得蹊跷,但他查不到什么,他母亲也不让他查,怕被孟昊轩母子抓住把柄,如果……那些阻止他调查的因素都消失,他或许会愿意帮沈家翻案,洗去沈家的污名。”6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1章 最大的收获

“所以……你希望最终是由他来坐上皇位,对吗?”

神墨望着卫长琴,忽然笑了,“你果然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下那个位置。”

“九五之尊的位置,对于如今的我来说,没有很大的吸引力,更何况,我若是想坐上这个位置,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行,我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与满朝文武都不熟悉,会向着我的能有几人?如果我使用强硬的手段来压制他们,也许能换来他们一时的屈服,可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人给我捣乱,除非……我把所有的兄弟都杀害,让皇帝的血脉只剩下我这么一个,满朝文武就无话可说了。”

“你又不会这么做。”神墨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

把所有的兄弟都杀个干净,独留他这么一条血脉,这话当然只能当玩笑听。

从始至终,让卫长琴有敌意的兄弟,就只有一个孟昊轩而已。

其他的兄弟即便不熟悉,也不至于下杀手。

更何况,对于当年沈家军的那一场灭顶之灾,三皇子也颇为惋惜,他心里是向着沈家的,奈何诸多的因素,让他不能站出来说话。

三皇子的母妃提倡明哲保身,不必多管沈家的事情,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能把义父当年对他的人情记个这么多年,送他的鞭子用旧了都没舍得扔,这人应该还是不错的。

“长琴,你也在朝堂之上混了那么多年了,想必也很清楚,文武百官之中,多得是重利益之人,如果利益摆在眼前,可不一定会管什么熟悉不熟悉的,就算跟你不熟,都会向着你,奉承你。”

神墨悠悠道:“这天域国的朝廷之上,分为taidang派和三皇子党派,孟昊轩一旦倒下,站在他阵营的那帮大臣们,会有不少想要倒戈三皇子,这朝廷的形式,都会随着皇子们的处境而改变的,真正忠实的占少数,你只要找到其中一部分重利的,给予他们好处,他们可不会管你在外流落了多少年,反正你也是皇子,有资格争帝位。”

“你跟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要确认一下我的心态罢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难道你希望我扛下那个重担子?不希望我过闲云野鹤的轻松日子吗?如果我想争那个位置,龙祁世应该会挺愿意成为我最有力的帮手,我只要跟他谈上几个有吸引力的条件,他应该不会吝啬再借我几万精兵。”

“你想怎么做,我哪管得了那么多。”神墨笑了笑,“你又不是蝶王那样的幼稚鬼,但凡你做的决定,应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随口一说,不管你想走哪一条路,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我就没意见,我又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严苛长辈,非要逼着你往高处走,只要你觉得好,怎样都行,不用问我意见。”

“你跟小清的回答,听起来差不多。”卫长琴回想起当初顾珏清给他的答复,与神墨刚才所说的,意思真是相当接近了。

不管他是有野心也好,无野心也罢,他们都会无条件赞成他的想法。

他若是想要争天下,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帮他。

他若是不想要,他们也没有人会劝他去争。

那个位置的确光芒万丈,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追求那样闪耀的光芒。

“不管我走哪条路,你们都不反对,这种感觉可真好。”卫长琴拍了一下神墨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去吧,小清应该做了不少好吃的等着我们。”

神墨闻言,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回到住宅之后,闻到了意料之中的香味。

顾珏清现在可真是个大闲人,闲不住就要研究新的美食了。

“这回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神墨还未走到大堂,觉得空气中浮动的香味有些熟悉,“好像是鱼汤?”

“也许是水煮活鱼,依稀还有一点辛辣味,可能也有剁椒鱼头。”卫长琴道。

两人走进大堂之后,卫长琴所说的那两道菜果然有。

“你们回来了?”顾珏清就坐在桌边拿勺子盛鱼汤,余光瞥见二人走近了,笑道,“回来的还挺刚好,这鱼汤刚出炉一会儿,有点烫,我先给你们盛起来,放一会儿就能喝了,话说……三皇子今天给你们送什么好东西吗?”

“送了两匹比较难得的千里良驹。”卫长琴道,“与他赛马的时候,骑了骑,很好的品种,不比他本人所骑的马差。”

“那也还好,这礼物既不显得太过贵重,也不显得小气,千里良驹还是很实用的。”顾珏清道。

“不过,今日最大的收获并不是那两匹千里良驹。”卫长琴坐了下来,接过顾珏清递给他的鱼汤,“我找到了一个能够替沈家翻案的人,还沈家军一个清白,比得到任何贵重的礼物都更有意义。”16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2章

顾珏清听着他的话,面上浮现讶异之色,“能够替沈家军翻案的人,指的是三皇子吗?”

卫长琴尝了一口鱼汤,应道:“不错。”

“这话怎么说?”顾珏清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这才认识了多长时间,你足够了解这个人吗?你为何就能够确定,他愿意帮沈家翻案?”

卫长琴不答反问,“如果有个人,送了你一个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却被你保存了许多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记得他当初送你东西时的情形,以及跟你说过什么话,那么这个人在你心里,会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那必定是一个让我很难忘的人。”顾珏清没有多想,便回答道,“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很好的朋友知己,要么就是暗恋的意中人,要么就是令我尊敬的长辈,或者跟我关系亲近的兄弟姐妹。”

“不错,你举的这几个例子里,有一条中了。”卫长琴道,“其实他很尊敬外公,要不是今天与他交流了一场,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

卫长琴把今日赛马后与三皇子之间的交谈,简略地复述给了顾珏清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顾珏清挑了挑眉头,“要这么说起来的话,如果摆在他面前那些碍眼的人消失了,他确实就能够无所顾忌地去查当年的案子,如今阻拦他的因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一来,是不愿意让孟昊轩母子二人抓住他的把柄,这也是他母亲不让他去查的原因,二来,就是怕引起皇帝动怒,他以为,皇帝认定了沈家是叛臣才会灭沈家,所以他不能替‘乱臣贼子’说好话,殊不知,皇帝才是最大的主谋。”

三皇子若是知道当年的真正隐情,会产生怎样复杂的想法呢?

一边是对他有恩、让他尊敬的沈将军,一边是生养他的父皇。

“关于当年的事情,知情者甚少,三皇子与他的母妃不晓得其中的隐情也是情理之中的。”卫长琴顿了顿,道,“即使他心中有很多疑虑,他也还是挺相信外公的人品,或者应该说,他从来就不曾怀疑过外公是乱臣贼子,一直认定是有人在污蔑沈家,只是这个人他抓不到,毕竟事情过去太久了。”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帮他一把,给他提供一点当年的线索呢。”顾珏清想了想,道,“不如就放出沈家军当年的幸存者,去跟三皇子碰个面,透露一些消息让他知道。”

“他的确在寻找沈家当年的幸存者。”

卫长琴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缕淡淡的笑意,“他甚至替我觉得惋惜呢,他说他当年有个兄弟天赋极好,可惜就是太倒霉了,殊不知本尊就在他面前,说实话,我当时的心情……其实是有些欣慰的,虽然与他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认为,他若是登基了,应该会是一个好君主。”

“所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送上帝位了。”顾珏清道,“行吧,我还是挺相信你的眼光的,这三皇子的人品差不到哪去,我也不讨厌他。”

“孟昊轩那边……再过几天估计要出问题了。”卫长琴笑了笑,“他食用无忧粉也有好几天了吧?咱们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我觉得我可能看不到。”顾珏清轻叹了一声,“你和神墨是大夫,又负责给他治病,随时都可以进出皇宫,可我呢?也没个什么正当的身份能够进去,有好戏也看不着,只能自己想象喽。”

“我看完之后,回来讲给你听。”卫长琴笑着抚了抚她的乌发,“我一定会说得很详细的。”

“那行,到时候回来好好讲给我听,我自己脑补,其实我现在都能想象到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

东宫。

“殿下,尝尝我给您做的红枣莲子羹吧。”

静沅长公主端着托盘,走到了孟昊轩所在的书桌前。

自从孟昊轩的四肢恢复了灵活之后,皇帝便又让他开始批阅一部分的奏折,他如今可以维持正常人的生活,除了那方面的能力不太行,还是好手好脚的,自然可以让他干涉国事。

可见皇帝对他有多看重,很显然是要他继承江山的。

静沅长公主心底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她把手里的托盘搁在了桌子上,柔声道:“殿下,您批阅奏折也大半个时辰了,眼睛还不累么?休息会儿吧,尝尝我做的莲子羹,做这个花了我不少时间的。”

孟昊轩抬起头,望着眼前冒热气的小碗,笑道:“好,爱妃亲手做的,本宫岂能辜负呢。”

说着,他把托盘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拿调羹捞起了莲子羹。

他这位太子妃,照顾他的衣食住行都很周到,令他颇为欣慰。

他的身子骨在那两个民间大夫的调理下,也越来越好了,若是能够为皇室开枝散叶……那就更好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3章 有心无力

他身边的这位太子妃虽然算不上是绝顶的美人,看着倒也十分赏心悦目,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都让他颇为满意,他还是很想拥美人入怀,极尽疼爱。手机端https://

还有他这东宫里,有不少眉清目秀模样娇俏的美婢,整天在他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的,能看却不能碰,实在让人焦躁。

当初东宫选宫女,是他让嬷嬷严格挑选模样和身段都上等的女子,如此以来,一眼望过去都是美女,看着就叫人心情好,什么时候欲望上来了,随手一抓,就能拿来解决生理问题。

模样不好看的,根本入不了东宫。

如今他倒是觉得,如果能把这些姿色上等的美婢,全都换成模样平凡的宫女就好了,省得他看了糟心。

但是这个命令一旦下出去,岂不就是让人看笑话了吗?东宫外的人指不定要猜测着原因,猜来猜去,大概就能猜出他得了什么隐疾。

如今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关于下半身的隐私问题,大夫们拿了赏钱之后,都很识趣地不对外提起,这关系着他的脸面尊严,也关系着他们的全家安危,即使外界有人怀疑他得了这种不能人道的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到处乱传,坊间议论起来的时候,也只能说他是得了疑难杂症。

这个困扰着他许多日的问题,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真正的解决啊……

越想,心里就越是郁闷。

偏偏自己寝宫里的这些美人们,每天都能看见,心里痒痒,想法却不能得到实践,太折磨人了。

换也不能换,心烦。

静沅长公主见他默不作声地吃着莲子羹,连忙询问道:“殿下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若是觉得不舒服,妾身这就立刻去叫太医过来。”

“不用。”孟昊轩解释道,“本宫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劳爱妃去叫人。”

“可是我看殿下的脸色……似乎是不太正常的。”静沅长公主想了想,道,“是不是我这点心做的不好吃?您不喜欢吃啊?”

“怎么会呢?你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要是本宫真的不喜欢吃,就不会吃这么多口下去了,你也知道,对于入口的食物,本宫一向都是不将就的,本宫之所以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心里觉得郁闷罢了。”

孟昊轩说着,悠悠叹息了一声,“身为储君,至今却没有子嗣,眼下本宫还算年轻,文武百官不会有太大意见,可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要提意见的,到时候本宫应该怎么办呢?难不成去民间随便抱个婴儿过来,充当皇室血脉?这种办法,只能留到最后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用,总之本宫是不能放弃这太子之位的。”

“我明白殿下的苦闷。”静沅长公主心中觉得不屑,面上却也得跟着叹气,附和着孟昊轩的话,“您当然不能放弃这太子之位了,您以后还要登上九五呢,这个子嗣问题……殿下也先别太着急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解决呢,别把自己给烦出病来。”

“这一年半载的没解决不要紧,要是再拖延下去,百官真该怀疑本宫身体有毛病了,你知道本宫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吗?本宫最怕的是老三那个家伙,你也知道吧,那家伙是最有能力和本宫竞争的,他的身体可没毛病啊,为皇家开枝散叶,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若是将来她子女成群,本宫还没子嗣,实在是……”

对于自己的正妻,孟昊轩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也没几个可倾诉的人,索性就跟她吐露心中的苦恼。

“爱妃,有件事情……你帮本宫一起想想解决之法。”孟昊轩道,“这东宫里,姿色上等的宫女太多了,总在本宫面前晃悠的,看着就烦,而且有那么几个不太老实,总想着过来接近本宫,你也知道,这宫里,有几个宫女没存着想要麻雀变凤凰的心思呢?她们并不了解本宫真实的情况,有意无意地想要来引诱,若是换成从前,本宫施舍她们一点恩泽也就罢了,现在……”

“妾身明白你的意思了。”静沅长公主接过话,“殿下从前精力旺盛,在宫里面放几个美婢用来暖床,这也是正常事,妾身的兄弟们也是这样的,如今,您的身体状况还未完全康复,对她们也是有心无力,却又不能让她们知道,所以就希望她们能别在您眼前晃悠,让您眼不见为净对吗?”

“是这么个意思。”

“这没什么难的。”静沅道,“交给我就好。”

骗嫁之权臣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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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太可笑了

孟昊轩原以为,谈及这个话题会让人觉得窘迫,却没有想到,他的太子妃竟然那么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交给她就好。la

她能这么淡然,倒省得他尴尬了。

“既然嫁给殿下为妃,自然就得学会为殿下分忧了,我也心疼殿下啊。”静沅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殿下有多不好受,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殿下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向我倾诉,我即使想不到办法解决,至少也能给予安慰,您说对不对?”

“你如此善解人意,真叫本宫欣慰。”孟昊轩握住了她的手,“本宫原以为,皇家之间的联姻大多不会美满,你的出现让本宫推翻了这个想法,虽然你我也是因为利益才在一起,但咱们彼此都是有真心的。”

孟昊轩心中的确觉得他这太子妃不错,懂事体贴又待他一片赤诚,生病以来被她照顾了这么久,说些夸奖她的话也是应该的。

静沅长公主听着他的话,虚情假意地笑道:“殿下说得对。”

“爱妃你刚才说,东宫里的这些美婢,你来想办法弄走……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不难。殿下您不是说,有几个比较不老实的吗?是哪几个,告诉我就成了,另外,姿色最好的那几个宫女,也一起打发走,要么就打发到离您寝宫远一点的地方做事,要么干脆就调出东宫,让她们没有机会再来靠近您,至于理由嘛……我来给您做挡箭牌,就对外称,她们让我看不顺眼了,身为您的正妃,我处理几个奴婢,谁敢多说什么?”

“这倒是个办法。”

孟昊轩觉得她提出的这个法子不错,但如果这么做的话,似乎是有点影响她的名声了。

“爱妃,你这办法对于本宫来说是有利的,可对于你自己却不太有利啊。”孟昊轩道,“你是本宫的正妃没错,你处理几个下人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可这几个宫女也没犯什么大错误,你把她们就这样打发走,外面的人是不会议论本宫什么的,却会私底下说你善妒,认为你心胸不够宽广,这才容不下美艳的宫女。”

“就这么一丁点闲言碎语,我也不是不能承受。”静沅长公主的面色十分平静,似乎并不在意,“我就承受外人的一点点议论罢了,总不能让他们议论殿下吧?若是殿下叫她们走,外界的人更要多想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心胸不够宽广吧,我平日里为人处事还是蛮有分寸的,与我有过接触的人,不会妄议我的,殿下不用为我担心了。”

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孟昊轩心中更是感动了。

当初招这么多漂亮宫女进来的时候,可从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也幸亏了他这太子妃足够善解人意……

一想到自己胯下的缺陷,他忍不住更加憎恨远在齐国的李贵妃。

那女人平日里看起来温柔似水的,怎么下起脚来就这么狠?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哪怕力度稍微轻一点也好,偏偏把他踢了个不能人道。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最要命的是,他没有那方面的能力,却还有那方面的想法,长时间不碰女子,他真觉得有些难受,看见那些漂亮宫女在眼前晃悠就心烦。

若是能够清心寡欲,不总是去想那种事情就好了。

回头一定要问问那两个民间大夫,有没有什么药能够让他静下心来,别总是时不时的就去想男女之事。

想到这里,他朝着对面的女子说道:“静沅,你去把那两个民间大夫给本宫叫过来,本宫有事情找他们说。”

“好,我这就让人去传召他们进宫。”

宫里的人办事很利索,很快便去宫外,把神墨与卫长琴二人接近了东宫里。

“见过太子殿下,这还不到请平安脉的时候,殿下把我们召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神墨询问着。

“也不是特别急的事,但也不算是小事。”

孟昊轩犹豫了一下子,说道,“本宫有一个困扰,说给你们二人听,你们可不能觉得好笑。”

“殿下但说无妨。”卫长琴悠然道,“我们师徒二人,在民间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见过,作为治病的大夫,面对病人的困扰,不管有多么奇怪,我们都不会觉得好笑。”

“那就好。”孟昊轩道,“那本宫就直说了,你们也知道本宫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你们之前说,这病不好治,你们需要琢磨一段时间,本宫这次叫你们过来也不是催促你们的,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克制生理上的?”

神墨怔了怔,“殿下您……竟然还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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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既让人觉得好笑,又让人觉得心中有几分畅快。

孟昊轩会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就是他自作孽么。

他心中必然是恨透了李贵妃,但他拿李贵妃无可奈何。

神墨心想,一定得忍着,可不能笑,若是笑了,孟昊轩可就要炸毛了。

卫长琴同样在隐忍着笑意,脸上故作平静,“我能理解,殿下毕竟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但是殿下你须得明白,依你如今的情况,是不应该去想那种事儿的,最好半点都不要想。”

“你以为本宫乐意去想?实在是脑子有时候不听自己使唤。”孟昊轩瞥了他一眼,“本宫若是能够完全克制自己,又何必宣你们二人进宫来想办法?你们究竟有没有办法?”

“有。”神墨应道,“草民诊治过那么多的病人里,还真有人因为欲望太过旺盛而苦恼,毕竟那方面的事情是需要节制的。”

孟昊轩闻言,连忙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给他处理的?”

问话的同时,心中更是不爽。

别人由于欲望旺盛而苦恼,多半是因为在男女之事上太过放纵了,伤了身体,这才需要找大夫治。

而他,即便是想要放纵,都没那个机会。

换作从前,他不会愿意直白地与人议论起自己的风流,如今为了治病,倒是不能太在意面子的问题了。

反正大夫们是不敢取笑他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草民给他配了一副药方,吃下去能够宁神静心,消减欲望,没有什么副作用,殿下大可安心地服用,每日睡前吃一次就好。”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把药方配出来吧。”孟昊轩顿了顿,道,“你这人的本事确实不小啊,你真能确保这药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吗?”

“若是有不良影响,殿下大可直接把我拿下,施以惩罚。”

孟昊轩眼见着对方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明日进宫就把药带过来吧。”

他自然是不担心一个民间大夫有胆子欺骗他,更何况,对方的医术他已经领教过了。

“那我们二人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拜见太子殿下。”

二人一同走出了东宫的殿门,四下无人,卫长琴这才转头问神墨,“你刚才说的那个药,是忽悠他的吗?”

“自然是忽悠他的,我压根就没研究过那种药。”神墨笑了笑,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昊轩已经很信任我们了,所以……不管我拿什么药给他吃,他都会先吃着试试看,因为除了我之外,他也指望不了别的大夫帮他。”

“不错,就算是要给他下毒都不难,虽然他的一日三餐都经过严格的检验,但他仍然不能保证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安全,谁让他脑子不好,信了几个不该信的人呢。”

卫长琴说到这里,冷冷一笑,“我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太轻松,他必须死得又难看又耻辱,否则,又怎么能让他母亲体验到痛彻心扉的感觉呢?”

神墨拍了拍卫长琴的肩膀,“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所以,针对他的病情,我专门给他配了一副药,效果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长琴有些好奇,“药效是怎样的?”

“你现在就要知道吗?我原本还打算保留一点神秘感……”

“都聊到这个份上了,还保留什么神秘感。”卫长琴道,“我不想听你卖关子,直接说。”

“好吧,那我告诉你……”

第476章 试药

“这药,是干什么用的”顾珏清好奇地询问。la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神墨笑了笑,随即转过了身,去拿放在石凳子上的食盒。

食盒里装着的都是肉。

神墨把食盒递到了狗的面前,看它津津有味地吃着,说道“我从前几天开始就给它的食物里下药了,因为这个药的药效并不是立竿见影的,若是一吃下去就发作,我哪还有机会走出皇宫呢因此,这药需要多吃几次,才能累积出药效,等到孟昊轩发现这药有问题的时候,已经逮不住我们了。”

“那是。”顾珏清笑道,“你们都是用假面目去与他接触的,离开皇宫后,直接撕了假脸,任凭通缉令贴满大街,悬赏的金额再高,也不可能有人逮得到你们。”

“不错,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呐,由此可见,家里有个神医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

“是是是,咱们神墨最厉害了,不只是神医,还是最英俊潇洒的神医。”

“这么多小辈里,就属你最会说话。”神墨颇为赞赏地看了顾珏清一眼,接着又冷淡地扫了一眼其他人,“不像这几个,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没点眼力劲。”

蝶王道“等我见识过这个药效之后,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夸奖你,你赶紧让我们看看。”

“别急,它就快吃完了。”

眼见着食盒里的肉迅速减少,直到所有肉都被狗吃掉,神墨把食盒朝旁边一丢,说道“接下来,咱们就可以见证药效了。”

众人闻言,视线便都汇聚在了那条黄狗身上。

那黄狗吐着舌头,在原地徘徊着。

这么一看,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众人颇有耐心地继续等待着,只见那黄狗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喘息似乎也越来越重,忽然就撒腿在院子里乱窜了起来。

“它这是干什么”蝶王道,“该不会等下撒疯到处咬人吧”

“放心吧,不会咬人的”神墨颇为淡然地回了一句,“它现在肯定没有心思咬人,它只是在寻找它的同类。”

“什么意思”

蝶王还想再继续问,那黄狗却突然蹿得老远,一路狂奔向远处的小花园。

“咱们跟上去看看吧。”神墨说着,率先迈开了步伐。

其余人自然都跟上了。

方才离花园较远,众人并没有看到花园里有什么活物,此刻走近了花园,这才看到,花园里还有三条颜色不同的犬,有趴在树底下的,也有卧在花圃边的。

大黄狗追着另外一条白色的狗,在小花园里绕圈。

“这就是你说的药效吗”蝶王道,“除了发疯,没什么特别的啊”

“就你性子急,你就不能再多往下看看”神墨白了他一眼,“相信我,我制作出来的药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大黄狗追着那条白狗,只追赶了片刻,当它发现白狗跑得比自己快时,它似乎放弃了追赶,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树下的黑狗。

于是他又撒丫子狂奔了过去,扑向了那只正在休息的黑狗。

黑狗似乎被突然扑过来的大黄狗给吓了一跳,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然而反应并不比之前的白狗灵敏,没能躲开大黄狗的一扑。

就目前看来,场面的确像是狗追狗,狗咬狗的戏码。

可毕竟大黄狗是吃了神墨的药,其他人便都下意识觉得,这狗不只是发疯那么简单才对。

正在想着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真也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大黄狗把那只黑狗十分粗鲁地按在了地上,自己的身子骑了上去,而后

“原来是这个作用”蝶王望着树下那不太文雅的场面,转头望向神墨,目光中浮现出惊讶,“可以啊神墨,我从前觉得你这个人可正经了,虽然你偶尔也嬉皮笑脸的,但骨子里明明也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没想到,你竟然研发这种药”

“这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神墨不咸不淡道,“难道你现在就觉得我很不正经了吗搞清楚,我这药是拿来对付敌人用的,不管造成的场面是什么样的,都是基于报复心理,与轻浮放浪无关。”

要说他正经吧,其实他也不太好意思承认。

但若是要说他轻浮放浪,那他就更不愿意了。

“既然这药是给孟昊轩用的,那无论多么过分,我都觉得正常了。”顾珏清说着,转过了身,“可惜我不能看到那样壮观的场面,真是有些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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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次日上午,神墨与卫长琴再次去了东宫。

“这就是你们给本宫研制出来的药”

孟昊轩望着递到眼前的小盒子,伸手接了过来,打开。

盒子被划分出两列,总共躺着十颗黑色药丸。

“殿下放心服用,这药的药效是草民见证过的,殿下若是觉得还不放心,叫人拿两颗去太医院,让太医们检测检测。”

孟昊轩虽然信任二人,但对于入口的药还是有些谨慎,便点头道:“也好,送两颗去太医院给他们检测,你只给了本宫这么一盒,意思是吃完这一盒就能够解决问题了吗”

“这一盒绝对管够了,也不是非要把它吃完,只要殿下哪天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便可以停药,此药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吃个五六日才能见效,而有些人吃个三四天就见效了。”

“原来如此。”孟昊轩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有效果,若是效果显著,回头再赏赐你们。”

“谢太子殿下。”

“行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静沅长公主一直都在旁边坐着没吭声,眼见着神墨二人离开了,转过头孟昊轩说道:“殿下,我原本是打算要给您炖药膳的,可咱们这寝宫里缺了几味药,我想亲自去一趟医院,选一些药材带回来,顺便把他们给您的这一盒药带过去,给太医们看看。”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您若是随便派个人去送药,我还真觉得有些不放心呢,就怕那个人不会说话,也怕太医们了解了此药的药性,这样一来,您的病情岂不是又要多几个人知道了所以,我去找两个比较可靠老实的太医检验一下是否安全就好了,要是真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我也能封了他们的口,此事可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她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听起来也完全是为了孟昊轩着想的,可谓体贴又细心。

孟昊轩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反而夸赞道:“爱妃真是聪慧又伶俐,想得周到极了,此事的确不能随便交给人去办,交给你去办,本宫很放心。”

如果说对于那两个民间大夫有六七分的信任,对于他这位太子妃,至少有九分以上的信任。

孟昊轩心中认定太子妃是向着自己的。

他的殊荣,也关乎着她的殊荣。

他若是能够顺利继承皇位,她也就拥有了母仪天下的权利。

他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药盒交给了静沅长公主,“那这件事情,就劳烦你费心了。”

“殿下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静沅长公主接过药盒,冲他展露一抹淡雅的笑颜,“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殿下何必要跟我说谢你我之间,说这个字可不好。”

“好好好,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以后不说了。”

“用过午膳之后,我去太医院,殿下就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

静沅长公主把药盒收进袖中,转身走开大堂,吩咐下人去传午膳。

午膳过后,孟昊轩去榻上小睡,她则是去了太医院。

在天域国皇宫里呆了这么久,无数次在孟昊轩的饭菜里以及药汤做过手脚,都没有暴露,自然是因为她也培植了几个心腹。

在皇宫里面生活的主子们,总是有人往各个地方安插眼线和卧底。

例如其他娘娘们的寝宫、例如御膳房、例如太医院、甚至洗衣房和绣坊,总有那么些人是作为眼线和卧底而存在。

太医院里,就有两名太医被她长期收买。

她知道袖子里的这盒药一定有问题,但她不知道,制作这药的人,是不是能把药做到让人看不出异常呢

毕竟是皇兄派来的精英。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确保事情能够顺利,她还是亲自送药过来,让那两个被她收买过的大夫检验吧。

孟昊轩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之后,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食物香气。

似乎又是莲子羹的味道。

他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就看见静沅长公主端着托盘进来了。

“殿下睡醒了睡醒就把点心吃了吧,温度刚好。”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床沿边坐下,把热乎乎的莲子羹搁在了床头。

她端起了碗,孟昊轩伸手接了过来,“本宫自己来就好,如今手脚都正常了,吃东西用不着人侍候。哦对了爱妃,你是不是去过一趟太医院回来了”

“不错,就在您睡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才回来一会儿。”静沅长公主笑道,“那盒药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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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荒诞的梦

“既然爱妃已经确认过了,那本宫也就可以放心服用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嗯。”静沅长公主点了点头,从衣袖里掏出了那盒药递给孟昊轩。

皇兄派来的“大夫”还真是蛮有本事,她特意找了被她长期收买的太医,让她检测那药的药性,结果那太医说,药丸里有几味不知名的药材,他一时半刻琢磨不出来是什么,但应是无毒的。

她听了之后还是没有完全放心,便又多问了两个人,得到的结论竟是差不多的,这才让她真正放心了下来。

既然太医都说了无毒,那么,将来孟昊轩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还真就怪不到她和太医院了。

这一天的夜里,孟昊轩在睡前吃了一颗药丸。

吃过之后平躺在榻上,缓缓入睡。

第一夜平静地度过,等到第二日早晨时,与他的太子妃一同用早膳,被问到药效有没有作用的问题时,他回了一句

“才服用一颗,什么感觉都还没有,大夫之前说了,少则三四天,多则五六天才能看到效果,不用急,过几天咱们就知道有没有效果了。”

这天傍晚,孟昊轩用过午饭之后在庭院内漫步,听到不远处隐约有嬉笑声,应是宫女们在打闹。

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他便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果真是几个清秀小宫女在小打小闹。

有几个姿色上等的宫女都已经被他的太子妃给打发走了,如今留下来的这些,眉清目秀,容貌不算太艳丽。

但他注意到了,其中有一名宫女的身段极好,前面很挺,后面很翘,如此丰腴妖娆的身段,换成从前的他,是很感兴趣的。

而如今……

仍然感兴趣,但是不能付出任何行动。

他为此而感到十分苦恼。

话说回来,那大夫配的药似乎还没起作用呢,看着那宫女的姣好身段,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便产生了一些不太正经的念头,努力想要将那种念头抛掉,却总觉得挥之不去。

看着心烦,他索性转过了身,快步离开。

这天夜里,他又吃了一粒药丸。

本以为第二颗可能会起点儿作用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白日里那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包围着,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那一位,也就是身段丰腴妖娆的那宫女,在他面前花枝招展地、一步步逼近了他,一边走近,还一边褪去衣物。

他眼睁睁地望着她凑了过来,脚下竟如同灌了铅一搬,挪不开步子。

她偎依进他的怀里,十分大胆地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咯咯笑道:“殿下,真是可惜啊,你不行。”

“混账!”

被戳到了伤疤,他怒不可遏,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扬起了手,对着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挥了过去!

真是好大胆的贱婢,竟敢嘲笑他,哪来的胆子!

而他一挥手,竟然挥了个空。

耳畔全都是女子的娇笑声与嘲笑声混合着响起。

“太子殿下好没用啊。”

“就是,太无能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这么惨……”

“闭嘴!你们这群贱婢都给本宫闭嘴!”他大声谩骂,双手胡乱地挥舞。

“贱婢!一群贱婢!”

他满头冷汗,蓦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整个寝殿之内只有他一个人,哪里还有其他人?

刚才的那一切场景,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他这么一醒,顿时觉得睡意全无,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摸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

睡个觉,做了一场荒唐的梦,竟然流了这么多的冷汗。

那药都已经吃了第二粒了,怎么就是没起作用!

之前还没做过这样奇怪的梦,今天夜里的这一场梦境,实在是让他极为恼火。

他甚至想要处决了那几个宫女。

但,这不妥当。

她们没犯什么错误,若是因为一场梦就把她们处决,该如何对外解释?一下子处理好几个,到时候弄得东宫里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实在没那个必要了。

也不知道这场荒诞的梦境跟他吃药有没有关系。

明天一定要把那两个大夫召进宫里来问清楚。

他重新躺回了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才重新入睡。

第二日,孟昊轩的随从出了宫,把神墨二人接进了宫里来。

“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说了这个药是没有副作用的。”孟昊轩回想起梦境里的窘迫,脸色十分不好看。

“殿下,这药的确不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神墨不慌不忙道,“您是吃了之后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也不是不舒服,身上是没什么毛病,只是这精神……”孟昊轩顿了顿,道,“之前吃你这药的病人,做过噩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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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忽悠

“做噩梦?”神墨的脸上浮现出疑惑,“这个倒是不曾听他们说过,不过,据他们交代,刚开始吃这药的头两天,并没有什么见效,相反,他们觉得欲望似乎还更加旺盛了几分……”

“本宫也差不多有这样的感觉。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孟昊轩连忙追问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回殿下的话,你知道人为何会有欲望吗?那是因为,不论男女,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种名为‘荷尔蒙’的东西存在,欲望是多还是少,都与这种东西有着密切的关联,这种东西在体内分泌多了,欲望也就多,反之,欲望就会寡淡……”

坐在一旁的卫长琴闻言,镇定从容地绷着脸,不让自己的嘴角露出半点笑意。

“荷尔蒙”这个词汇,从小到大他也没听过,是前几天从小清那里听来的。

据说,是她家乡那边的话。

她上一世长大的地方,有许许多多他从未听过的陌生词汇,那个地方的人们学识似乎很渊博。

除了“荷尔蒙”之外,还有蛋白质、维生素、胆固醇、血小板等,都是人体内复杂的系统组织。

神墨每回听到自己不认识的词汇,都会秉持着不耻下问的心态,听小清详细地解释了一通,并且默默记下。

这不,记了之后就能活学活用,在孟昊轩这个蠢材面前一本正经地卖弄一番,让对方听得云里雾里。

孟昊轩听着神墨解释了一通,也就没多疑,反而生出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悟。

他对于医术这方面的认知十分匮乏,许多与医术挂钩的词汇是没听过的,乍一听会听不懂。

但是听对方详细解释过后,他就有些似懂非懂了。

“所以,你给本宫吃的药,是药效在与荷尔蒙对抗,一开始药效不够,激发了荷尔蒙却不能压制荷尔蒙,需要多吃几回,叠加药效,这样才能杀死或者减少荷尔蒙?”

“殿下果真聪慧,听了这么两句就听明白了。”神墨赞赏道。

“那你为何要让本宫一天只吃一颗药丸呢?”孟昊轩不解道,“一次就吃个三四颗下去,药效是不是能够强一些?”

“不可。”神墨摇了摇头,“若是一下子就能吃那么多,何必浪费时间呢?之所以要让殿下一天吃一颗,自然是因为多吃会有害,这药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一天只吃一颗,所造成的伤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吃多了就很难保证身体健康,殿下必须要记得,再好的药也不宜多吃。”

“你当初不是说了这药没有副作用的吗?”孟昊轩蹙起了眉头,“你刚才也说了,一天只吃一颗,造成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也不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可本宫还是觉得精神状态受到了影响,夜里做噩梦,这不算副作用吗?”

“殿下,我们当初说的是,不会对身体健康产生不良影响。”卫长琴出声道,“殿下如今仍旧很健康,不是吗?再说了,人的体质各有不同,也许殿下的体质还是较常人稍差了一些,之前我们治过的其他病人,的确没有出现过殿下这样的状况,至于噩梦……我斗胆问殿下一句,是什么样的噩梦?您能确定这噩梦一定和您吃药有关系吗?”

“本宫……”孟昊轩原本心里还有些不悦,听着他的话,一时静默。

他之前被怪病缠身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中风给治好了,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可要论起体质,他的体质的确还是比正常的人更差一些,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的精神状态受到了药效的影响,似乎不能成为他发火的理由。

太医院那帮人又不能给他解决问题,如果他给眼前这两个大夫治罪,那他还能指望谁来帮他。

精神状态受到一点影响,索性就忍一忍吧。

也就两天的事情,他哪里会忍不了。

“罢了罢了,做噩梦的事情就不怪在你们两个的头上了。”孟昊轩道,“今天夜里睡前,本宫再吃一次,不过本宫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如果熬过了这两天,本宫还难受的话,本宫一定要处罚你们,你们不能总拿本宫体质比旁人差这个理由来为你们开脱,明白吗?”

他故意拉着个脸,目的是为了让对面二人更加认真负责,不敢来忽悠他。

而对面那两人果然都惶恐地冲他拱了拱手。

“殿下请放心,您再熬过这两天就好。”

“我们不敢为自己开脱,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转过来的。”l0n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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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食谱传话

孟昊轩的脸色缓和了过来,没有再刁难二人。la

“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二人做出如获大赦的模样,退出了孟昊轩的寝殿。

又走出了一小段路,有端着果盘的宫女迎面走来,卫长琴伸手便拦住了宫女的去路。

“这位姑娘,能否告知一下太子妃娘娘此刻在何处?前段时间她问我,有什么药膳是对太子殿下身体有益的,我们师徒二人为此特意编写了食谱,今日带了过来,想要交给太子妃。”

宫女闻言,答道:“太子妃此刻就在厨房内给太子殿下做点心呢,我领你们过去。”

“那就有劳姑娘了。”

二人被宫女领着去了东宫的厨房,到了厨房外边,就看见厨房里静沅长公主的身影。

她似乎是在炖什么汤。

“太子妃娘娘。”卫长琴出了声,“前段时间,您让我们准备的食谱,我们已经带来了。”

静沅长公主乍一听到这话,转过了头。

食谱……

她从未叫他们带过什么食谱。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想必是他们要给她传递什么消息,便用这个借口,也就不会让闲杂人等起疑心了。

想到这儿,她说道:“带来了?那快拿给我看看,我正愁要给殿下准备什么药膳呢,御膳房做的药膳殿下都不喜欢吃,但愿你们编写的食谱能有用。”

“放了药的东西,通常不会太好吃,草民也不敢保证这些药膳一定都符合太子殿下的胃口,但我敢说,味道应该不会差的,对身体也一定有益处。”

卫长琴说话时,已经把手伸入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本册子。

做戏也要做全套,这的确是一本真正的药膳食谱,从小清珍藏的食疗大全里抄写的二十道,只要烹饪的过程正确,味道当然不会差。

食谱中间,夹了一张纸条,告诉静沅长公主下一步该如何做。

“看你们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放心了。”静沅长公主接过了那本册子,“我回头会慢慢翻看,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

二人离开之后,她把灶台上炖的甜汤盛进了瓦罐里,让宫女送到孟昊轩的寝殿去。

她自己则是回了自己的住处,打开了那本食谱。

翻了好几页之后,便翻到了夹在食谱里的纸条。

她拿起纸条,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后,便用火折子烧了,让白纸黑字都化为灰烬。

……

这一夜,孟昊轩仍旧睡不好。

虽然没有像前一天夜里那样做着荒诞的梦,可他总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都很燥,半夜惊醒时出了不少的冷汗。

昨夜虽然做了一个令人生气的怪梦,却也没有像今夜这样难受。

恍惚之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以为自己“有反应”了。

可他的手探到了胯下,仍然是没有反应的。

还真是产生错觉了……

这种感觉令人非常不爽。

但是转念一想,挨过这两天也就好了,要是过了明天,他的状态还没有好转过来,他一定要狠狠惩罚那两个大夫!

他把身上的冷汗擦了,重新躺下之后,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就起身点了一支安神香,让自己的精神能够放松下来,又缓缓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这让他不禁心想:莫非那个药最难捱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他就不会再难受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中午时分,用午膳的时候,他的太子妃给他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

“殿下,这是按照那两人给我的食谱做的,做完之后我自个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也不知您喜不喜欢吃,要不要尝尝看?”

“你亲手做的,本宫当然要尝。”

听闻他的话,静沅笑着给他打了一碗汤。

他尝了尝,觉得滋味果然不错,便把一碗汤喝到见底。

“这比御膳房做的好吃。”他道,“辛苦爱妃了。”

“不辛苦,他们留给我的食谱,上面至少有二三十道药膳的不同做法,既能保证对身体有益,又能保证味道不差,殿下若喜欢吃,改日再给您接着换一种。”

顿了顿,她又道:“殿下,好几天都没出东宫了吧?也好几天都没去给母后请安了,今日我们就一起去吧?这药膳才炖好没多久,拿个瓦罐盛,带到母后宫里时想必还是温热的。”

“你说的不错,的确应该去给母后请安了。”孟昊轩道,“咱们快吃,吃完就一起去她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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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偶遇

宫女拿了个瓦罐过来,盛好了热乎乎的药膳汤。手机端m

孟昊轩与静沅很快便吃好了饭,提着那罐药膳汤便一同离开了东宫。

行走之间,孟昊轩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就看见了前方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影子。

那是——他的三皇弟。

而他身旁的太子妃自然也看见了三皇子的身影,脚步略微停顿,“殿下,三殿下前段时间似乎跟母后发生了点口角,咱们与他碰面,会不会有些尴尬呢?等会儿是否还要问候。”

“管他尴尬不尴尬的,本宫总不能绕道而行吧?他想必也不会绕道的,就算今天刻意避开了,也总还会有再碰面的时候,不用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孟昊轩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至于要不要问候?本宫是他的兄长,身份又比他高了一截,按照礼仪,自然是他要先开口问候,本宫再回上一句,他若是不先问候,失礼的就是他了。”

“殿下说得是。”

“咱们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你看本宫如今腿脚灵活,走在他面前晃悠,他的心里大概会觉得不好受呢。毕竟本宫之前行动不便,他就等着本宫什么时候垮了,好取代本宫的位置,本宫病情好转,最郁闷的大概就是他,所以……在他面前多晃悠晃悠,等于是在告诉他,本宫的身体状况好得很,不是那么轻易就倒下的。”

眼见着与三皇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孟昊轩便不再说话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三皇子的神色,对方的脸色似乎也很自然。

片刻之后,两人终于碰上了面。

三皇子礼数十分周到,对着孟昊轩微微颔首,率先问候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皇兄,近日听闻皇兄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三弟就在这儿恭喜皇兄了。”

“为兄自己都觉得意外,被中风之症折磨了那么久,总算是苦尽甘来,可见冥冥之中受到上苍保佑,上天不允许我就这么垮下来,否则,如何为父皇分忧解难呢?”

孟昊轩有意无意地强调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重要地位,忽然又话锋一转,询问三皇子道“三弟这是要去哪儿呢?”

“此次进宫,是来探望母妃。”三皇子说着,看了一眼太子妃手上提着的食盒,“皇兄与皇嫂带了东西,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不错。”

“那三弟就不耽误你们了。”三皇子说着,又跨出了脚步,“我要回府去了,皇兄皇嫂,咱们改日再会。”

孟昊轩淡淡地“嗯”了一声。

眼见着三皇子的身影远了些,静沅长公主道“这三殿下的脸色那么平常,倒是看不出他对殿下你有敌意呢,他与您说话,虽然透着点儿疏离,但还是很有礼数的。”

“不错,他说起话来是没有火药味,但本宫就是知道,他看本宫不顺眼,爱妃你没能看出来,是因为你城府不够深,还是有些单纯了。”孟昊轩悠悠道,“你知道吗?有个词用来称呼他这种人的,叫伪君子。”

“我看人自然是没有殿下准的,以后还要跟殿下多多学习呢。”静沅长公主连忙附和着他,“从小到大,我都讨厌虚伪的人。”

“本宫也很讨厌。”孟昊轩说着,搭上了她的肩膀,继续朝前走,“你就等着看吧,他总有一天要露出狐狸尾巴来的,不管他在父皇面前装的多么文雅仁和,父皇心目中的储君依旧是我,他多么努力也只是白费功夫。”

静沅长公主闻言,笑道“殿下,您是从小就讨陛下的喜欢吗?”

“可以这么说。”孟昊轩的眉眼间有几分得意之色,“本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天域国的储君,将来要继承父皇的一切,爱妃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这都要仰仗母后,父皇年轻的那会儿,对母后可真是好到没话说,让所有的妃嫔都无比嫉妒,哪怕这么多年过来了,热情消散了些,他对母后也从来不缺关怀。”

“那母后可真是太有能耐了。”静沅长公主接话道,“我看父皇如今对母后还是十分好,虽然他们在一起已经这么多年了,父皇也并没有喜新厌旧,这后宫佳丽何其多,那些年轻的妃子们在母后面前也不敢气焰嚣张,可见母后的地位与殿下您的地位,都是稳如泰山的。”

“那是自然的,想当年,父皇为了母后,那可真是做了不少事情,母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父皇为了她,对前皇后百般冷眼,因为前皇后是先帝指婚给父皇的,父皇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又不敢忤逆,只能听命于先帝,可他心心念念的却都是本宫的母后,前皇后因此与母后势同水火,到最后惨败。”

“前皇后……听说她母族叛乱,她携带五皇子与九公主一同逃离了皇宫,这么多年下落不明,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

“这么多年了都毫无讯息,没准都入土了。”孟昊轩淡淡道,“她当年离开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健朗,她还那么不老实,非要和母后作对,病死异国也是她咎由自取。”

第482章 见皇后

对于孟昊轩落井下石的言辞,静沅长公主懒得去接。

孟昊轩的生母,现任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嫁来东宫这么久,她与这位皇后娘娘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了,这人可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仅盛气凌人,就连对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似乎就没几个人能入她的眼,在她眼里心里,年轻的男儿中就没有人能够比拟孟昊轩。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慈母多败儿,用来形容这对母子再适合不过了。

一路腹诽着,很快就走到了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凤仪宫的宫女冲二人问候着,“皇后娘娘就在大殿里,其他前来请安的娘娘们也还未离开,淑妃娘娘派人从家乡捎来了家乡特有的花茶,献给皇后娘娘品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来得正好,也可以尝一尝。”

“是吗?那我们来的时间还真是很刚好了。”静沅长公主笑道,“母后都有花茶喝了,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喝我炖的药膳。”

“当然会愿意的。”孟昊轩接过话,“淑妃娘娘送的花茶,怎能比得上你的一片孝心?咱们进去吧。”

“好。”

两人一同并肩去往大殿,踏过大殿门槛,抬头就能看见一大片颜色各异的宫装,有内敛淡雅的,也有明艳张扬的,都是来奉承皇后的各宫主子。

妃嫔们一见太子和太子妃进来,纷纷开口寒暄。

“太子殿下来了呢,看上去如此有精神,想来病体已经康复了。”

“太子妃今日的这身打扮可真好看,淡雅又不失贵气。”

“你看他们二人多配,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妃嫔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好听的客套话,忽然有人无意中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如今身体康健,要抓紧时间为皇室开枝散叶啊。”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且并不带恶意,皇后却听得脸色微变。

这丽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如今最烦的可不就是这件事情了,偏偏外人又不知道具体情况,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她也不好发火,免得让外人猜忌太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孟昊轩的脸色也微微僵了僵,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他不想叫人瞧出来他的异样,便轻咳了一声,冲那位娘娘回道“这事本宫自然是不会忘的,有劳娘娘挂心了。”

首座上的皇后勉强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语气不温不火,“轩儿大病初愈,子嗣的事情本宫并不着急,静沅嫁过来也就几个月,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照顾轩儿的病体,两人虽感情好,但也没有太多时间亲热,今年本宫就不催他们了,明年再催促。”

“母后说得是。”静沅长公主颇有眼色地接过话,“我们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孟昊轩想把这个话题赶紧绕过去,免得气氛尴尬,余光瞥见静沅手里提着的食盒,连忙道“刚才只顾着说话,差点都忘了这药膳汤,母后你看,这是静沅特意煲给儿臣喝的汤,虽然是药膳,味道却不差,可比御膳房做的要好喝多了。”

“哦?”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上,面上有了笑意,“你们还特意带过来给母后喝?”

“这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怎么能忘了母后呢?”静沅长公主笑道,“太子殿下喝的时候,是刚出炉的,儿臣拿了个瓦罐子来装汤,还能保温好一会儿,一路走来,汤还是热的,母后现在喝,温度适宜。”

“你们真是有心了。”皇后说道,“让本宫尝尝吧,刚才听轩儿夸你的手艺,夸得那么情真意切的,本宫还真有些好奇了。”

“是。”静沅长公主提着食盒,走向了皇后的座位。

行走之间,妃嫔们的夸赞声再次传入耳畔。

“太子妃可真是好贤惠呢。”

“可见母国对她的教导很好,不愧是金枝玉叶出身,又有修养,又有孝心,和太子殿下可真是太配了。”

静沅长公主闻言,心中嗤笑。

和孟昊轩配?

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每次听到都要在心里冷笑几声。

她提着食盒,已经走到了皇后的面前,把食盒搁在了她身旁的桌子,揭开了盖。

身后的妃嫔们原本都是在夸她的,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太子殿下,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第483章 不受控制

静沅长公主闻言,连忙转过了头。la

只见孟昊轩杵在原地,脸色一阵通红。

他那眉头忽高忽低,仿佛在隐忍克制着什么,神色看上去无比怪异,一看就觉得他不正常了。

也难怪,会有人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静沅长公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兴许,是药效发作了。

说起来,孟昊轩吃下去的各种药物,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那些,也就只是正常的补药,带不来多大的益处,而坏的那些,偏偏都是相当阴毒的。

这样一来,那些好药的药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那些害他的药,坏处还能叠加在一起。

无忧粉已经给他断了五日,再过几天,他就该食欲不振,犯瘾了。

而那两个大夫给他新配的药,说是能让他清心寡欲的,实际上却是全然相反的效果。

他们都计划好了,要他当众出丑,令他难堪。

在眼下这个情况,他要是做了什么荒唐的事,难堪的可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轩儿,你怎么了?”

皇后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异常,关切地询问了一声,“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母后让人去传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不用了……”孟昊轩开口,语气都是喑哑的,“母后,儿臣要先回东宫一趟,失陪了。”

他说得急切,连眼角都在抽搐,仿佛真的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一般。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觉得火烧眉毛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身躯在发热,整个人都难受极了。

明明来之前还好好的……

他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必然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得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此刻这个大殿上女子众多,还都是颇有姿色的,若是在平日里,他肯定不会对这些妃嫔有什么想法,他们再好看那也都是父皇的人,不是他能够沾染的,哪怕她们在后宫当中的作用,就只是像花瓶一样的摆设。

那也是他不能去碰的花瓶。

父皇对他寄予厚望,他也十分珍惜他如今的地位,故而,不能让这宫里的人抓住他的把柄。

他从前也只在宫外猎艳的,不会把目标放在各宫的主子上。

但是这一刻,他的身体却并不听他大脑的使唤。

他的意志力是存在的,可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有股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摧毁他的意志力。

那两个该死的庸医!

一定是因为吃了他们的药,他的身体才会不受控制,在吃他们的药之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很显然,他是被人给算计了。

不管是他们算计他,还是有人借着他们的手来算计他,他都要马上找他们算账,对他们严加审问!

他急于逃离大殿,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其他人看在眼里,自然就十分纳闷。

太子殿下就算是身体不舒服,喊个御医来不就行了,为何非要急着离开呢?

有一位妃嫔坐得离殿门近,见孟昊轩脸色难看,便故作关心地站起身,拦在孟昊轩面前,“太子殿下,且慢,皇后娘娘叫您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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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两天搬家,今天只更了一千字,故事在收尾了,我要是写得快的话,一周大概能写完,结局的时候应该会发肥更。

第484章 众妃之怒

孟昊轩骤然被人拦住了去路,眉头拧得更紧。

眼下浑身燥得难受,心情可谓十分恶劣,偏偏还有人不识相要来拦他的路。

此刻他也不想顾及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就想伸手把前边挡路的人推开,可当他抬眼的那一瞬间,目光接触到对方的容颜,他怔住了。

是一位比较眼生的妃嫔,年轻貌美,年岁与自己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大概是这两年入宫的新人,巴掌大的脸庞十分娇俏,杏眼桃腮,那水灵灵的目光真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动。

他才冒出这个想法,身上的难受感觉便更升华了几分。

对于男女的那档子事,他明明是有障碍的,可他就是阻挡不住脑子里的那股邪念。

对面的年轻妃嫔正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开口的嗓音也十分悦耳。

“太子殿下,您究竟是怎么了?要不要马上给您传御医过来……呀!”

未说完的话,直接转变成了一声惊呼。

“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柔妃望着突然扑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大惊失色。

太子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他难道不知这样的行为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柔妃瞳孔之中的震惊还未退散,孟昊轩在一大片惊呼声中,俨然已经失去了清醒的神智,对着柔妃肆意轻薄。

“快把太子殿下拉开!”

不知是哪个妃子先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跑到孟昊轩身后就去拉扯他。

其他的人也不好意思干坐着,纷纷上前去帮忙。

“轩儿,这是怎么了!”首座上的皇后好不容易回过了神,起身想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太子妃给拉住了。

“母后,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正常。”静沅长公主佯装惊慌,“已经有那么多娘娘上去阻止了,您就别再上去了,只怕殿下会一不留神就伤了您。”

再说孟昊轩面对众妃的拉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狂躁,在混乱之中,拉扯了好几人的衣服。

柔妃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开了孟昊轩的魔爪,孟昊轩眼见着她跑远了,便转头去拉扯离自己更近的丽妃。

丽妃的外衣被扯掉了大半,裙摆也被踩了,她无比恼怒,此刻也顾不得对面那人是尊贵的太子,扬手就挥了他一个耳刮子!

这一巴掌挥出去,可让皇后恼火了。

“丽妃!”皇后呵斥一声,“你竟敢打太子?”

丽妃平日里对皇后可谓恭敬,此刻整张脸都沉下来了,面对皇后的呵斥,她回呛了一句,“皇后娘娘您也不看看太子殿下都干了些什么事儿!这成何体统?我想一巴掌把他打醒有错吗?”

她说着,退开了好几步,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臣妾这力道还不足以把他打醒,在皇后娘娘的眼里,难道只有他的脸面重要,我们这些人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

这话可算是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太子也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做出这么荒唐无耻的事情,挨个巴掌哪里冤枉他了?

在皇后的眼里,她们这些妃子的尊严就那么微不足道,身为六宫之主,亲眼见到这样荒唐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斥责太子才对,不管是什么原因,太子都该挨一顿罚,可皇后第一反应,却是为太子挨了一个巴掌的心疼。

他就活该挨巴掌!

众妃心中愤愤不平,碍于皇后的权势却不能对太子动粗,只能齐心协力,分别束缚住太子的双手与双脚,让他不能再发狂。

一两个女子的力量单薄,四五个女子的力量加起来,足够制服一个男子。

“你们放开我!”孟昊轩在众妃手底下挣扎着,嘶吼着,“放开我!”

他似乎真的已经丧失了理智,只是本能的想要挣脱束缚,本能地大声喊叫。

“诸位娘娘不要生气,太子殿下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静沅长公主眼见着气氛够了,连忙又站出来打圆场,“诸位娘娘,你们也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平日里不是这样子的,他一向十分守礼,从来没做过这样荒唐的事情,他忽然有这样奇怪的行为,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太反常?”

“即使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受到的伤害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柔妃气鼓鼓地说道,“我们可都是陛下的人,太子殿下这样算什么?若是我们不吭声,就这样平白遭受他的轻薄,岂不是显得我们太好欺负了?今天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去找陛下评理!”

第485章 起哄

“柔妃妹妹说得不错,此事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行。”同样被扯掉了衣服的丽妃冷声道,“我们平时里对皇后娘娘素来恭敬,如今太子殿下犯错,皇后娘娘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自然只能请陛下出面,相信陛下一定会公正地解决此事。”

说完之后,她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气恼到连告退时的礼仪都不顾了。

柔妃也是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瞧了一眼孟昊轩,同样转身离开。

柔妃与丽妃带头起哄,其他妃嫔们也就有勇气一起跟着闹了。

有些平日里就遭受皇后白眼与欺压的,心想着总算逮到了一个大把柄。

碍于皇后的威严,她们一向不敢放肆,可今日太子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不管是不是他精神出了问题,失态就是失态,皇后既然狠不下心惩罚,那就必须得面临众人的指责,她权势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越是偏袒太子,就越是会落人话柄。

“诸位娘娘息怒,有话好说。”

静沅长公主仍旧维持着温柔的太子妃形象,“我了解太子殿下,做出这样的行为,绝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此事有必要好好查一下……”

“太子妃若是想为太子辩解,免开尊口。”对面有人呛了她一句,“他没错,那我们又有什么错,被扒了衣服还得当做没发生吗?换作是你被其他男子轻薄,你能说忘就忘?”

“太子妃与皇后娘娘都不向着我们,多说无益,诸位姐妹们,咱们还是散了吧。”

皇后的脸色阴寒如冬日湖水。

要她严重惩罚自己的爱子,她是做不到的。

看轩儿的情况,很显然是被人给害了,今日这一出闹剧,应该是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她只要查出这幕后捣鬼的人,去和陛下好好解释,陛下应当不会问罪。

至于这些跟她讨说法的妃子……有些人明明就没被扯掉衣服,还非要跟着起哄,不就是趁机报私仇吗?都是些段数不高的跳梁小丑,回头叫几个宫女去谈判,许给她们一些利益,她们也就不会揪着不放了。

至于柔妃和丽妃那两人……

要是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静沅长公主很快叫来了殿门外的侍卫,把孟昊轩制住了。

孟昊轩一张脸涨得通红,还在挣扎。

“御医怎么还不来呀。”静沅长公主焦虑地绞着手指,转过头,一脸忧愁地望着皇后,“母后,这下该如何是好啊?被那些娘娘们抓到这样的把柄,咱们应该怎么安抚她们呢?”

“本宫自然会想办法跟她们谈,身为东宫的女主人,你用不着对她们低声下气,她们还不配让我们放低姿态。”

皇后冷声说着,瞥了一眼旁边还没镇静下来的孟昊轩,眉头拧得更紧,“我瞧着轩儿这症状太古怪,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太医院的御医只怕解决不了问题,你赶紧派人去一趟宫外,把那两个给轩儿诊治的民间大夫抓来,没准就是他们在整治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池,若真是他们害轩儿如此出丑,本宫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是,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们。”

第487章 把太子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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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就对这个儿媳不太满意,然孟昊轩生病期间,他这太子妃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也算是贤惠,她这才给了她好脸色。

如今孟昊轩又出事,这太子妃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不晓得分析问题,看她那有些愚笨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呵斥几句。

静沅长公主早已把皇后的性格摸清楚了,此刻面对着她的训斥,心中不屑,面上却还是要把礼数做得周全。

“母后别生气,是儿臣愚笨了。”她并不争辩半句,低眉顺耳道,“儿臣的确在许多方面都及不上母后,将来还要向母后多多学习,殿下总是在我面前夸赞母后,我对母后也是既尊敬又佩服,希望母后不要嫌弃儿臣愚钝,儿臣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母后大可指出,儿臣一定会改。”

她的语气一派柔和,又夹带着些许畏惧。

皇后性格强势,她知道,她绝不能在皇后面前显露锋芒,一旦表现出精明才干,就容易被皇后防备,倒不如表现得愚昧一些,再懦弱一些,让皇后打心里瞧不上她的头脑,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对她有太高的警惕心了。

而皇后果真也从来没高看过她这儿媳,眼见着她又开始认错,不禁白了她一眼,“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轩儿如今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身为他的太子妃,一定要好生照料着他,对他的饮食以及入口的药物更要格外留心,这一次的问题,大概也是出在吃的东西上面。”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的。”静沅长公主十分诚恳地回答道,“希望殿下能够快点好起来……对了母后,那些娘娘那里,可千万别忘了去沟通啊,可不能让她们把事情给闹大,不如这样,儿臣先去说服几个吧,挑几个脾气好的,让她们别跟着起哄,若是儿臣搞不定,再来麻烦母后您出马。”

“你这方法倒是可行。”皇后道,“柔妃和丽妃那两个脾气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于这两个人,你就不用试图去说服她们了,态度柔和反而会让她们蹬鼻子上脸,这两个人交给本宫,其他的妃嫔,你挑几个品级低的,她们应该会愿意给你面子,切记不能太低声下气,以免丢了东宫的脸。”

“母后放心,我有分寸。”

很快地,御医赶过来,拿银针扎晕了孟昊轩。

除了这法子之外,御医们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皇后眼见着御医们扎堆议论,实在没耐心等他们议论完,连忙询问——

“太子的病情究竟如何?你们议论了半天,能不能说得清状况?”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这病情太过古怪了,臣等一时也琢磨不出来,还望皇后娘娘多给一些时间,待我等去翻阅医书古籍。”

“有这么难诊断吗?”皇后眉头紧锁,“那他醒过来之后还会发狂吗?你们就没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太子殿下醒过来之后是否还会发狂?这个还不得知,老臣建议娘娘,趁着太子殿下现在昏迷,将他的手脚捆在床柱子上,不用勒得太紧,只要让他不能到处乱跑就行了。”

“什么?你们要本宫把他绑起来?”皇后冷声道,“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若是你们治不好他,难不成还得一直绑着他?堂堂储君,被绑在床上像什么样子?”

“娘娘稍安勿躁,只是暂时将他绑起来,等他醒来之后再观察他的症状,与其让殿下醒来之后发狂,倒不如先暂时禁锢他的自由,臣等不会出去乱说,也不会向外人谈起殿下的病情,娘娘放心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后也没辙了

她又不会治病,哪怕对这些御医不满,也不好惩罚他们,如今也只能暂时听他们的意见了。

“来人。”她磨了磨牙,“拿绳子来,把太子绑起来,切勿绑得太紧,让他挣扎不开就行了。”

……

今日的街头巷尾,可谓十分热闹。

“哟,这两人胆子可真是不小啊,竟敢混进宫里谋害太子。”

“能够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肯定有两把刷子,这两人按理说是可以享荣华富贵了,怎么偏偏又要去害太子,当通缉犯四处逃亡有什么意思,他们图什么呢……”

“谁知道呢,不过这世上总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吧?说不定他们是跟太子殿下有恩怨。”

“或者有可能,是有人出了比太子殿下更高的价格,使得他们叛变?”

百姓们议论纷纷。

顾珏清就站在人群之后,把所有的议论声听在耳中。

第489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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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对我们的真实面貌很好奇吗?”卫长琴道,“又或者,不是好奇,而是狐疑,连个真面目都见不到,这就使得殿下你无法对我们交付太多信任,哪怕我们把太子害成了如今这副惨状,殿下你也会认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未必是帮你清除障碍,也许是另有目的。”

三皇子:“……”

这人把他的想法都说出口了,他都省得再跟对方客套。

既然被拆穿了心思,再说些场面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索性就干脆一些。

“你如此开门见山,本王都不好意思再拐弯抹角。”三皇子说着,指了指石桌边上的椅子,“别站着说话了,坐吧。”

三人一同落了座,三皇子道:“其实,本王虽然没有太信任你们,但对你们还是有不少好感的,正如你刚才所言,哪怕你们把太子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本王也不会认定你们是纯粹在帮我,兴许……你们跟他也曾经结怨过,即使本王当初不去拉拢你们,你们也不会放过他,而面对本王的拉拢,你们欣然接受,这大概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卫长琴闻言,笑了,“殿下觉得我们早就和太子结怨?”

“难道不是吗?”三皇子与他对望,目光中透着毫不遮掩的审视,“起初以为,你们只是比较有本事的大夫而已,可如今本王知道了,你们的能耐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们给他治病是那般容易,博取了他的信任之后,想害他也是那般容易,更何况,你们不仅仅是损害他的健康,更损毁了他的名声,让它成为各宫主子抨击的对象,当然,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本王自然是有利的,可本王当初并没有授意你们这么做,这是你们自己发挥的,你们把他害成这般地步,被父皇下令全城通缉,可你们还能全身而退……你们当初并没有告诉过本王,你们掌握了易容术这门技艺啊。”

“因为殿下你也没有问啊。”卫长琴慢条斯理道,“当初咱们的话题可没有聊到这一点上。”

“可你们隐瞒本王的事情也太多了。”三皇子道,“你们从没有告诉过我,你们对太子有多么厌恶,本王当初只是认为,在本王和太子之间,你们更瞧得起本王一些,这才选择了我的阵营,然而事实远没有这样简单,也许一直以来,你们都有你们自己的想法,本王获利,是因为刚好与孟昊轩敌对而已,你们并不是真心要为本王谋划的,对吗?”

“这话可就不对了。”卫长琴摇了摇头,“既然殿下问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告诉你,一开始我们从没有想过要选择谁的阵营,我们的确只是在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对待殿下你真心还是不真心,那自然是真心的,至少我们从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刻,到这一刻,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这还不够吗?”

不等三皇子接话,卫长琴又继续说:“难道非要我们把老底都掀出来,您才会觉得我们值得信任?这是比较尊敬的一种问法,换种不尊敬的问法,殿下你凭什么要我们对你毫无隐瞒?难道我们把一切内情都告诉你,你能帮得上我们什么。”

三皇子顿时静默。

对面这人,看上去比他还要有底气。

或者说,之前的温文尔雅,也大半都是假象,这个人其实比他还要有脾气。

虽然对方的言语不太恭敬,他却并不因此生气。

谄媚讨好的话听多了,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偶尔也要听一些真性情的言语。

既然是孟昊轩的敌人,又有不小的能耐,与他们好好相处,委实不算坏事。

想到这儿,他开口道:“你怎么就知道本王一定帮不上你们?你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虽然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目的,可你们把太子弄成这样,本王确实是占了便宜,既然如此,还你们人情也没什么不对。”

“是吗?您若是想还这个人情,恐怕不太好还。”卫长琴呵呵一笑,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茶杯,“殿下,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探究我们的目的吗?”

“你说吧。”

“好,我可以告诉你。”卫长琴放下杯子,“你不是很尊敬沈家的家主吗?你不是对当年沈家的覆灭感到遗憾吗?你不相信他们是乱臣贼子,那么,等到你有足够的权力时,你会替他们翻案吗?你会诏告天下,沈家是清白的么?”

三皇子怔住。

卫长琴平静地注视着他,“我所问的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

“你……你们……”

三皇子回过了神来,仍旧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你们是当年从沈家逃出来的幸存者?”

第491章 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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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提问时,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你们应该知道本王没有恶意,本王只是想知道,皇弟与皇妹如今过得怎样,你们身为沈家的幸存者……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

在他问出来之前,卫长琴已经料到了话题会落到这一层上,因此,当他真正问出来的那一刻,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沈皇后的那一双儿女……安好。”卫长琴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多谢三殿下对他们的关心,他们若是知道你在记挂着他们,想必也会觉得欣慰。”

“虽然很多年没有见面,连他们如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本王替他们觉得惋惜。皇家的亲情的确凉薄,本王与他们不算熟悉,只是觉得……他们失去了一些他们本该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可惜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尤其是五皇弟,天分极好,若不是自小就背井离乡,他也有资格与我们这些兄弟争一争,你看如今的太子是什么德行?若不是有皇后一直以来的帮衬,他哪里能风光这么多年。”

从小到大,他就没对孟昊轩服气过。

“三殿下的话,我会转告给那两位殿下听的。”卫长琴不紧不慢道,“我只能告诉殿下,他们一切都安好,至于他们在什么地方……这个请恕我无可奉告,除非他们愿意告诉你,否则你找不到他们。”

“也罢,本王不逼问你了。请你转告他们一声,如果他们愿意跟本王见个面的话,就捎一封信过来,见面的地点在哪可以由他们来决定,若是他们不愿意见面……本王也不会勉强。”

“好。”卫长琴应道,“殿下的话,我会转达。”

……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凤仪宫内,响起一阵碗碟碎裂声。

“本宫不吃,都给本宫滚出去!”

此时此刻,皇后正在大殿内大发雷霆。

凤仪宫内的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殿下醒来之后,仍然没有平静下来,嘴里发着一阵怪叫,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在床柱子上,使得他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他便一直在试图挣扎,但凡有人靠近,他都会下意识想要攻击,就连想上前去喂饭的太子妃都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被挂在通缉令上的那两个罪魁祸首,至今下落不明,哪怕上面标注着高额的悬赏,也没有人能够提供那两人的线索,更别说把那两人缉拿归案。

这两点还不是最糟糕的。

以柔妃丽妃为首的六七位娘娘,一同去御书房告太子的状,非要皇后娘娘给出一个说法,太子发狂之时,在场的有十几位娘娘,其中有一半人被太子妃说服,决定给皇后面子,不再发声起哄,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自个儿寝宫里,可另一半人却软硬不吃,似是铁了心的要与皇后和太子对立。

她们的言行,带动了她们背后的家族,在朝堂之上道出对太子的不满,一时之间,朝野上交织着各式各样的议论,有许多声音都对太子十分不利。

例如,太子殿下有隐疾,以后会不会恶化尚未可知,陛下应当慎重考虑,是否要继续保留太子的储君之位,纵观各大国,每一片国土都希望能有一个身体康健的帝王,身患隐疾并且难以治愈者,难当大任。

更有说,太子殿下做出有伤风化的行为,应当给予惩罚,不惩罚不足以服众,不足以安抚当天在场的一众妃嫔。

有些平日里就与皇后不和睦的世家,更是借机提出皇后有错,发生这样的大事,第一时间做出的选择竟然是包庇太子,身为六宫之主,不给妃嫔们一个说法,实在是有失公正。

朝野之上本就分为好几个党派,除了太子党与三皇子党之外,也有中立党派以及不少趋炎附势的墙头草,眼见着太子的势力有所削弱,似乎是想要靠向三皇子那边去,言语之间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三皇子比太子殿下更有资格做储君,陛下应该慎重考虑云云。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躲不过皇后的耳朵。

这两日,她几乎是焦头烂额,辗转难眠,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整张脸已经泛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嘴唇也轻轻颤动着,显然是动了肝火了。

“娘娘,你要是再不吃点东西,身体会熬不住的。”

有宫女在她的耳边劝说道。

“滚出去!”皇后咆哮道,“全都给本宫滚出去!本宫谁也不想见!”

就在她怒火高涨时,又有一名宫女跑进大殿内,前来禀报,“娘娘,您先冷静一下,陛下过来了。”

皇后听闻此话,迫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朝着宫女吩咐道:“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踏进大殿内,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淡淡道:“你如今的脾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瞧瞧自己,还有一国之母的仪态吗?”

第493章 她不允许

皇后的瞳孔骤然一缩,“陛下是想让其他皇子来取代轩儿的位置?”

皇帝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劈在她的头顶,令她觉得愕然。

“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臣妾不信您会这样狠心。”皇后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您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对不对?臣妾自己也知道,轩儿如今的状态,的确是有些难以服众,导致陛下对他失去了信心,臣妾可以向您担保,一定能让他好起来……”

“即便他好起来,朕的决定也不会改变。”皇帝语气笃定,似乎是下了决心,“此事,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儿戏,轩儿的身子骨经过这么几次折腾,一身功夫恐怕也保留不了多少,他若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对他来说也不算糟糕,宏图大业终究是不能落在他身上,就让他好好养病,做个清闲的王爷,虽然他无法肩负江山社稷,朕仍旧是关心他的,这一点你不用质疑。”

“不,陛下您再好好想想,别这么快做下决定。”皇后抓紧了他的衣袖,眸中有泪花闪烁,“轩儿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储君,您这样突然剥夺他的位置,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陛下您得为他着想啊……”

“你也晓得应该为他着想,那就更不应该给他施加压力。”皇帝冷声道,“他这样一副病体,你还想让他肩负江山社稷?朕想把太子之位给其他人,就让你这么不甘心,你究竟是为了轩儿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颜面?即使换一个人做储君,你也还是皇后,六宫大权仍然握在你手上。”

“可是……”

“此事由朕决定,后宫不可干政,朕跟你说此事,是通知你一声,而不是要来跟你商量的,你若有不满,就咽在肚子里。”

皇帝的话音落下,转身甩袖离去。

留下皇后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太子之位是要换给谁。

若是老三做了太子,将来还会有她和轩儿的快活日子吗?

她不允许,她绝对不允许!

正恼怒着,忽有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醒过来了!而且不发狂了!”

此话一出,皇后愤怒的情绪顿时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喜悦,“轩儿清醒了?现在状态如何?”

宫女道:“太子殿下除了看起来虚弱一些,并没有什么异常了,他的神智显然恢复了过来,御医们议论出的结果是,太子殿下之前被人下了药,那药应该是有时效的,药力失效之后,自然恢复正常。”

“太好了……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还有,让太子妃炖药膳去。”

“太子妃一个时辰前出宫了,说是要去城外的清宁寺上香,给太子殿下求个平安符,那寺庙平日里就很热闹,或许真的挺灵验,太子妃这一去,殿下竟然就醒过来了。”

皇后闻言,轻哼了一声,“烧香拜佛能有什么可信度,本宫一向不太信这个,轩儿能好过来和她烧香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她也算是有心了,等她回来和她说一声,上次那样的药膳,再给太子殿下炖一锅。”

“是。”

……

窄而长的巷子内,飘扬着一阵烤肉饭的香气。

卫长琴正坐在雅间里,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饭,冲着对面坐姿端正的女子说道:“如今他们的关系很好离间,公主你要时刻观测着他们之间的形势,一旦有机会,可别忘了煽风点火,至于这把火能烧得多旺……就看公主你的了,我相信这事对你来说不难。”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了手,把一只精致的锦囊交给了对面的女子。

静沅长公主接过了锦囊,点头道:“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在下就不用废话了,公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快些回去吧。”

“我……”静沅长公主开口,似是有些犹豫。

卫长琴看出她有话想说,“公主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咱们都是同一阵营的人。”

“我只是想问问,此事结束之后,我算不算是完成皇兄交代给我的任务了?他答应过我,会给我自由……”

“这一点公主请放心,事情结束之后,你就不用再做这憋屈的太子妃了,婚嫁大事由自己做主,您与您的心上人,再也不会被拆散了。”

静沅长公主闻言,舒了一口气,“好,回头我自己去向皇兄谢恩。”

说完之后,她便起身离开。

乘坐马车回到了皇宫,踏进东宫时,孟昊轩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床沿边,床边摆放的小桌上,饭菜一口都没动。

“殿下您醒了?”她装作一脸惊喜地走上前,嘘寒问暖的话张口就来。

她说好几句,孟昊轩才回她一句,她把平安符交到他手上时,他抬头望着她,忽然问了一句,“静沅,难道我真的不配做太子吗?”

“殿下怎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了?”

第494章 献计

“关于本宫的流言蜚语难道还少吗,你总不会一点儿都没听见吧?在本宫昏迷期间,朝堂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你多少也该了解一点吧?”

听闻孟昊轩的话,静沅长公主轻叹一声,“殿下……”

“安慰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本宫已经听得够多,就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得知了我昏迷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那两个害我的杂碎杳无音讯,很显然是早就做好了逃亡的准备,搜遍全城也不能找寻到关于他们的踪迹……”

孟昊轩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还有那些利欲熏心的大臣,关键时刻果然没几个靠得住,大多都是靠不住的,眼见本宫病弱,发狂得罪了几个宫妃,他们便开始举棋不定,甚至偏向了老三,除了几个始终对本宫忠心耿耿的老臣之外,大多都是见风使舵,立场不坚定的家伙,他们以为本宫就会这样倒下吗?不,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殿下先别生气,还是好好养病吧,不管您要做什么事情,首先得有一个健康的体格才行。”静沅长公主握上了他的手,“先吃点东西吧。”

她的话的确有道理,孟昊轩便没有拒绝,点头道:“嗯。”

一晃眼两天的时间过去,这一日早晨,皇后照旧来看望孟昊轩,静沅长公主正坐在床头,给孟昊轩喂药。

忽然大臣登门拜访,是一直以来都向着孟昊轩的户部尚书。

此次过来,他脸色焦虑,看起来十分惆怅的模样。

皇后一见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说吧,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告诉我们?”

“皇后娘娘,这回真的是大事不妙,昨夜陛下召了几位一品大员去御书房议事,您知道他们议论的是什么事吗?”

皇后听闻此话,心底一沉,“莫非是……关乎太子之位的吗?”

孟昊轩闻言,心里也沉了沉。

“正是。”对面那户部尚书说道,“是刘将军悄悄告诉我的,身为军机大臣之一,他不好直接过来找太子殿下,便让我借着探病的名义前来转达,陛下有意要废黜太子殿下,另立储君,他如今心目中的人选不作他想,正是三皇子殿下……”

“什么?!”孟昊轩惊起,“父皇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他明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哪里会故意去轻薄后宫众妃?父皇即便要惩罚我,不该是如此严厉的惩罚……”

“他那日说的话,竟真的不是气话。”皇后咬了咬唇,“看样子,他是铁了心了。”

“母后,父皇之前有向你提起过废太子之事吗?为何你没有告诉我!”

“轩儿,当时他这么说的时候,只有我与他两个人在场,并无闲杂人等,他随时都可以反悔,当做没说过,我以为他当时是气糊涂了,又或者是受到谁的挑唆了,我还在期待着他能收回成命……”

“可昨天夜里他召了几位朝廷重臣议论此事,那就代表他已经下了决心了!”孟昊轩气愤之余又觉得恐慌,说话时连唇都在发颤,“说不定明日的早朝,父皇就直接宣布废了我,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不如对三殿下下手?”户部尚书提议道,“若是三殿下不在了,剩下的那位八殿下压根就没有能力与您相争,到那时候……”

“三皇子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事,第一个遭受怀疑的可不就是太子殿下?”静沅长公主打断他的话,“到时又要流言蜚语满天飞,更何况,对三皇子下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若是下手不成功,反被抓住了把柄,岂不是更可笑吗?”

“可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能令陛下收回成命。如今在陛下的眼里,三皇子没有污点,又身强体健,可不就是最让他顺眼的?太子殿下流言蜚语缠身,体格又差,即使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也就只能保他做个闲散王爷,说得不好听一些,等若干年后陛下不在了,整个天域国都是三皇子说了算,到那时,哪还有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立足之地,怕是连生存都难。”

“说得不错。”皇后冷声开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前面的路再难走,也不能退缩。”

静沅长公主道:“母后……”

“你又想劝我们不要冲动了是不是?妇人之仁!”皇后呵斥一声,“你这般懦弱的性格,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将来轩儿继承大统,你有什么魄力去母仪天下?”

“不是的母后,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劝阻你们。”静沅长公主说到这,似是下定了决心,从衣袖中掏出一只锦囊,递给了皇后,“儿臣只是想说,也许儿臣也能出一份力。”

“什么东西?”皇后接了过来,觉得分量有些沉,打开锦囊一看,微微一惊。

锦囊里的东西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是兵符。

“兵符……这能号令你们祁国的兵马?”皇后抬头看她,“能召来多少人?”

第495章 下狠心

“这正是吾国的兵符。”静沅长公主道,“此兵符能够号令三万精兵,是皇兄交给我的,他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轻易亮出来,眼下这情况,应该算是‘万不得已’了吧?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若是保不住,我身为他的正妃,三皇子登基之后恐怕也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

“想不到,你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身上却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皇后回过神来,“看来祁国的陛下对你还是挺重视的,你有此物在手上,也没见你嚣张,平日里说话总是软绵绵的,让人觉得你脾气好。”

“我自然是比不上母后有魄力。”

静沅长公主垂下了眼,“皇兄对我的确还不错,再有……皇兄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他当初让我与太子殿下联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我做皇后,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能加深两国之间的情谊吗?我若不能站在一个高的位置,那就是给他丢人了,我知道母后嫌弃我这性格,我愿意受母后的教导,像您一样做个有威慑力的人。”

皇后闻言,望着手中的兵符,“本宫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把这东西交给本宫,作为太子殿下的助力,不就是在强调你的母国有多重视你吗?若是轩儿失势,我们就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扳回一局,那么你这里的三万精兵能帮不少忙,你帮这个忙自然不是无条件的,你是不是想说,轩儿登基之后,皇后之位一定要留给你。”

“母后聪慧。即便我当上了皇后,我也还是会听您的话,皇后终究也是大不过太后的,凡事还是您说了算。”

“好。”皇后瞥了她一眼,“既然你能帮到轩儿,本宫自然不介意把你想要的给你,但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管你对他有多大的用处,都不要太自以为是,凡事还是得听我的,将来可别想着爬到我头上。”

静沅长公主连忙道:“那是自然的,母后放心,我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皇后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望着手中的兵符,心中仍有一丝犹豫。

她其实也不想和皇帝走到那一步,可皇帝如今已经明显不向着她和轩儿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之间似乎越走越远了。

裂痕已经产生,还有渐渐扩大的趋势。

从前她很能劝说皇帝,可如今皇帝做出的决定,她的意见竟然是半点儿都没有用,丝毫撼动不了他。

即使除掉三皇子,也不代表轩儿能高枕无忧了。

况且,也不能让三皇子死得不明不白,想让他死还得找个正经的理由才行,否则就是给自己这边惹嫌疑。

“母后。”身后响起孟昊轩的声音,“母后,你在想什么呢?你该不会是想……”

“不能让你父皇新立储君,此事一旦诏告天下,你这个废太子以后想要登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得赶在他册封老三之前就阻止他。”

皇后转过身看孟昊轩,语气十分笃定,“现在你还是太子,虽然你父皇已经决定废你,可这旨意没下呢,也就只有几位军机大臣知道此事,满朝文武以及全国的百姓都还不知晓,在他们眼里,你还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你父皇成功的下了新立太子的旨意。”

“母后说得对。”静沅长公主连忙附和道,“一旦太子殿下被废,诏告天下,民间就会沸沸扬扬,会有多少笑话咱们的声音都不知道呢,若到了那时候再争夺皇位,岂不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孟昊轩拧起了眉头,“如果我们要用强硬的手段来阻止父皇,一旦失败,那我们就都成罪人了。”

“所以一定不能失败,真要做,那就得成功。”

皇后冷声道,“你生病的这几天,他来看过你几次?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如今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你病着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去跟大臣商量着换个太子,看得出来,咱们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是大不如前了。”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中也浮现了些许挣扎,可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息,“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轩儿,我们不能失去本该属于我们的权利,你就应该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这个位置就得属于你,不能属于旁人,谁想来抢,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对母后来说,你还是比陛下更加重要,只要你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母后,您别说这种话……”

“这就是我心里话,怎么就不能说了?这儿又没有外人在场。人只要能狠得下心,很多东西都能够得到,尤其我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就要比一般人更狠更绝,我可不像沈飞霜那样清高,她当年要是早点对我痛下杀手,沈家也就不会遭受灭顶之灾,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也就轮不到咱们母子了,因此,妇人之仁是万万要不得的。想要地位稳,可不就得狠。”

第496章 挑拨

“母后所言,的确是有道理的。”静沅长公主道,“母后若是已经下了决心,不如就找个时间,随我去见见这三万精兵的统领,商量一下具体事宜,调兵遣将之事,儿臣是一窍不通,这兵符既然交给了母后,母后得自己去与那位统领聊聊。”

“你说的这个统领,如今就在天域国皇城内吗?”

“不错。太子殿下生病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皇兄早就知道了,他当年也是经历过储位之争的,他派人来打听消息,得知太子殿下的位置受到威胁,这自然不是他乐意看见的,皇兄希望我争气,那么太子殿下作为他的妹夫,他自然得帮一帮,不过……”

“不过什么?”

静沅长公主轻叹一声,“以皇兄的性格,他若是帮忙,那必然不是白帮的,兴许……会向母后您提些条件,这是我无法阻拦的,我会尽量让皇兄别提太过分的要求。”

她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想让自己的话可信度更高。

皇兄身为一国之君,一向傲气,就算是帮亲家,也不能不要一点利益,提出交换要求才符合他的性子。

她若是说,能够无条件地相助,反而没那么高的可信度,倒不如就说,要拿些东西来交换,如此一来,皇后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到‘祁国皇帝会趁机提什么要求’这一点上,而不会去怀疑她话里的真假了。

而皇后接下来说的话果真也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提条件?这个倒是正常,毕竟我们要他帮的也不是小忙,他想要些利益,我们也不能吝啬,但——他可不能趁机狮子大开口。”

“这应该不至于的。”静沅长公主道,“总不会要求割让城池,皇兄虽脾气不好,但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我也不知,母后还是先与皇兄派来的那位统领见个面吧。”

“此人现在在何处?既然要见,那就要快,别再耽搁时间了,明日是休沐日,不上早朝,这两日之内本宫一定要见到这个人,否则到了后天早朝,万一陛下就把另立太子的事诏告天下……总之你一定要快些安排我们见面。”

“母后不用着急,我等会儿就出宫一趟,去他的落脚点看看他在不在,一有消息就派人来通知母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夜里应该就能见上了。”

“那好,你去吧。”

静沅长公主朝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寝殿。

……

酉时,天幕沉沉。

城西的明月茶馆内,静沅长公主端坐着,独自沏茶。

不多时,雅间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静沅长公主道:“请进。”

顾珏清推开了雅间的门,到她面前行了个拱手礼,“见过公主。”

静沅长公主望着眼前身形瘦削、脸戴面具的男子,面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你是?”

顾珏清冲她笑了笑,“公主,咱们是同一阵营的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为何不是沈先生过来?原因很简单,沈先生他们之前与皇帝接触过了,这皇帝比起寻常人,毕竟还是要敏锐谨慎些的,绝不像皇后那么好忽悠,因此,他们不打算与皇帝面对面,而我对于皇帝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不会在我身上发现任何似曾相识的气息。”

静沅长公主听她这么一说,便确认她是自己人了,点了点头道:“也对,皇帝比起皇后可精明了许多,骗得过皇后,也未必骗得过皇帝。”

“精明归精明,这多疑谨慎的毛病肯定也是有的,这对帝后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缝,留给了外人挑拨他们的机会,不管皇帝再如何精明,这次我们都要骗到他,而且我们不会失败。”

静沅长公主点了点头,“那是,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姓古。”顾珏清道,“我订了隔壁雅间,先过去了,回头去隔壁找我。”

静沅长公主点了点头。

顾珏清离开了她的雅间,去了隔壁雅间。

静沅长公主继续坐着等候客人的到来。

她此次真正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天域国的皇帝陛下。

就在离开东宫之后,她派人悄悄送了密信去御书房,密信的内容,一定会让皇帝很感兴趣。

又等了好一会儿,雅间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步伐沉重有力。

雅间的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静沅长公主望着来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

“这是在宫外,就不用拘束这些礼节了,说正事。”皇帝转身把门给关了上,踱步到她的面前,“你派人送来的密信是何意?”

“密信上的内容,您应该都仔细看过了吧?”

“那是自然,否则也不会便装前来见你了。”皇帝沉声道,“你说皇后图谋不轨,想要犯上作乱,可有证据?”

第497章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又岂敢在父皇面前信口胡说?”静沅长公主顿了顿,又问,“父皇您此次出宫,应该不张扬吧?”

“只有朕的几个心腹知道,绝不会惊动了皇后跟太子的,你就放心说吧。”

“是……不瞒您说,一直以来,我手上都有一块皇兄给我的兵符,有兵符在手,即可号令三万精兵,父皇可不要误会什么,我一向胆子不大,皇兄从前总说我懦弱,他给我这块兵符,也是为了让我有个依仗,增添几分底气,可父皇您也看见了,就算我手上有这么个东西,我也从来没有因此而猖狂,更不会向人炫耀,可是如今,这块兵符在母后的手里。”

皇帝闻言,蹙起了眉头,“为何会落在她的手里?”

此刻所想的,当然不是去责怪静沅怀揣着一块兵符却从来不说,而是皇后拿那块兵符想干什么?

难不成她是想……

她真的会有那样的胆子吗?

“我与太子殿下是夫妻,兵符的事情自然没有刻意隐瞒他和母后,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明白,我的背后也是有皇兄撑腰的,谁也不能动摇了我东宫女主人的地位,可我没想到,户部尚书张大人会给母后带来一个坏消息,他说,父皇您召了几位重臣在御书房议事,所议之事正是要另立三皇子为太子,他这话可属实?”

皇帝闻言,脸色变了变,“他竟会知道这个消息,他压根就没有参与这场议事,也不知是谁那么多话跑去告诉他。”

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毕竟也是秘密的议事,在旨意下达之前,参与议事的大臣不应该把内容泄露给其他人听。

若是随意泄露,那便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母后坚信我是与她站在同一阵营的,因此他们在说话时并没有刻意避讳我,户部尚书所得到的消息,正是从刘将军那里听来的,刘将军是参与了议事的吧?”

皇帝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

平时倒是看不出来刘将军与户部尚书有什么交情,也没听说过他去东宫走动,想不到,他们竟然是私底下很熟?

若是不熟悉,又怎么会把御书房议事的内容泄露,很显然就是要去给东宫那里传消息,传完消息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么。

这两个人,算是真正的结党营私了。

“父皇?”

皇帝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静沅忐忑的脸色。

他道:“你继续说。”

“母后与殿下从张大人口中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无比焦虑,张大人见他们忧虑,竟还火上浇油,怂恿他们去对付三殿下,三殿下一旦被解决,剩下的八殿下就不足为患,这是他的原话,而母后以为,三殿下一旦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必然就是太子殿下,与其惹的一身流言蜚语,倒不如让陛下不要宣布另立太子之事,只要您不昭告天下,如今的太子就还是储君,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所以他们是想赶在朕下旨之前来阻止朕了?”皇帝打断她的话,衣袖下的手握紧了,“他们是商量着要逼宫吗?”

“具体计划是怎样的,儿臣还不得而知,母后当时的脸色很可怕,我也不敢去招惹她,她想要兵符,我只能装作顺从的给了她,可事实上,我并不希望天域国与祁国交恶。”

她说到这儿,长叹了一声,“万一母后失败,我们全都要被治罪,祁国的兵攻进皇城里,这是对您的大不敬,影响两国的邦交,可母后急红了眼,压根就不想考虑这些,她一心只想着保住太子殿下的位置,若是取胜,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我晋升为皇后,那么两国之间的邦交仍然可以继续,可……万一失败了呢?我可不愿跟着她赌,我也害怕承担失败之后的风险,所以,再三思索,还是决定来跟父皇坦白,把自己撇个干净,希望父皇看在我诚恳的份上,不要怪罪于我。”

皇帝从他她说话开始,便紧紧的盯着她的面容,不放过她的任何情绪,显然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她的口齿很利索,看起来倒不像是撒谎,再有,她既然敢说,那就应该明白欺骗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所描述的事情,也的确像是皇后能干出来的事情……

“父皇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我知道口说无凭,您还是想看证据与证人的,这不难,回头就让您听听母后和那三万精兵统领的对话,您就知道我所言有没有假。”

第498章

“会面的地点是在何处?”

“正是在此处。”

“那好。”皇帝说话时,扫了一眼墙壁,“在这墙上开个洞,挂一幅画来遮挡,朕在隔壁就能够听清楚了。”

“是。”

一晃眼就入了夜。

皇后在入夜之前就借着回家探亲的理由出了宫,在娘家呆了几个时辰,收到了静沅长公主的书信,便悄悄出了府,便装前来赴约。

到了约定的地方时,静沅长公主已经等候了她好片刻,眼见着她出现,便把她朝着雅间里面引,“母后,这边……您放心吧,整层楼就只有咱们这三个人,谈话绝对是保密的。”

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推开雅间的门,就看见一名年轻的公子坐在茶桌边,身形纤瘦,戴着面具,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

“这就是你说的,三万精兵的统领?”皇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

就那年轻人的身板,那姿态,与魁梧高大都沾不上边,竟还能号令几万精兵。

“母后,人不可貌相。”静沅长公主道,“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孔武有力。”

“皇后娘娘信不过在下?”顾珏清合起了折扇,轻笑一声,倏地伸手从筷子筒里抽出了两根筷子,朝着皇后的方向疾射而出——

皇后顿时吓了一跳,正准备躲开,却发现那双筷子并不是朝着她袭击过来,而是越过了她的肩膀,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发出“嗤”的响声。

那筷子头并不尖利,却可以穿透门板,可见对面这年轻人的确是有两下子。

“放肆。”皇后回过神来,下意识轻斥了一句,“你这是在故意吓唬本宫?”

“是皇后娘娘质疑在下的能力在先,在下就只能小小地展示一下武力了,对了,在下乃是祁国人,并非天域国人,您作为天域国的皇后,是没有权利处置在下的,若是想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可得经过我们陛下的同意呢。”

皇后眼见着对方不卑不亢的态度,心道一句:还真是个挺嚣张的人物。

对着一国之母,说话这般不忌惮,可比静沅这个公主有底气多了。

想到自己是过来合作的,而不是过来摆架子的,皇后便也不想计较对方的冒犯,迈出了步伐,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废话咱们就不多说了,你应该清楚本宫的来意,静沅都跟你说了吧?”

“长公主的确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在下了。”顾珏清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地位不稳,一旦失势,对于公主来说也很不利,若是他的地位稳固,那么公主就是将来的国母,而皇后娘娘您就是权势最高的太后娘娘了。”

“你们公主一开始难道不是奔着做皇后来的吗?看得出来你们陛下还是挺在意她的,否则又怎么会把兵符交给她作为依仗?”

“话虽如此,可这并不代表公主可以乱用兵符。”顾珏清沉吟片刻,道,“皇后娘娘,您知道您的想法有多么危险吗?您想在贵国陛下另立太子之前阻止他,在下可以理解,但是……您用的这方式可不太对呢,说得好听点叫先下手为强,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叫犯上作乱,您自己大逆不道,还要搭上我们祁国的兵,这算不算是在破坏两国之间的情谊?”

“若是成功了,这天域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本宫和太子说了算,静沅的皇后地位谁也不能动摇,天域国与贵国的关系只会更加稳固,谈何破坏?”

“您也说,若是成功,那在下刚才那些担忧的确是多余的,可要是失败了呢?你们成了罪人,在下和手底下的兵跟着一起倒霉,多吃亏啊。”顾珏清悠悠叹息了一声,“寻常的忙,在下还是愿意帮一帮的,可像这样冒险的事,可不能轻易答应呢。”

“只要我们筹划好,那就不会失败。”皇后沉声道,“你以为本宫是脑子一热就想这么干吗?当然不是,明着逼宫自然不行,会落人口舌,本宫会设法先拖延陛下另立太子的时间,想办法让陛下出宫,咱们可以在宫外行动,你当然不用自称你是祁国的人,大可冒充其他国土上的人……”

“您说的倒是简单。”顾珏清打断了她,“冒充他国的人自然不难,可要是我们当中有人被俘虏了呢?我手下带的是精兵又不是死士,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被俘虏以后都视死如归地去自杀?没准用刑几下就把我们全给供出来了,到那时候,您要如何反转局面?”

第499章 惊惶

“想不到你身为一个将领,如此没有魄力。”皇后冷眼望向对面的人,“本宫做事,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的,若畏惧失败,大可不必冒险,本宫不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背。”

“有信心是好事,可皇后娘娘展现在我眼前的,却是自负。”顾珏清道,“娘娘为太子殿下精打细算,一片慈母之心真叫人感动,但你想过没有,若是真的东窗事发,太子殿下也会受到牵连,您的精打细算不仅全都泡汤,还彻底毁了他的将来。”

“不会的。”皇后语气笃定,“本宫并没有打算让他参与此事,若是本宫真的失败了,也会独自承担过错,本宫不会让他跟我一起承担责任,至于你和静沅……本宫也会尽力保住,不拖你们下水,毕竟静沅是太子妃,要留下来照顾太子,她是友国公主,陛下也不会太难为她,总之,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安危。”

“看来皇后娘娘是铁了心的要冒险了。”顾珏清略一停顿,又说道,“若在下不同意与皇后娘娘合作,娘娘会如何?”

“你以为本宫没了你手下的这些兵,就一定办不成事情吗?可别太高看自己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我们柳家手上虽没有兵权,但与手握兵权的军机大臣私交甚好,他从始至终都是向着太子的,我正是因为不想背上谋逆的名声,这才不愿意动用本国的兵,而不愿意动用,并不代表无法动用,真把本宫逼急了,本宫可不会管外界怎么说,大张旗鼓地跟皇帝直接叫板,就算是背着污名,也一定要把太子送上皇位。”

说到这里,她冷眼看顾珏清,“之所以要让你出手,就是想让你带领着手下的人冒充其他势力,本宫和太子才更容易撇个干净,事成之后自然会有你的好处,你若是不愿意配合,你们公主在我这里可就没什么功劳了,一个帮不上忙的儿媳妇,本宫总会有理由替换掉她,本宫还怕找不到一个更有能力的儿媳吗?”

“母后你……何必这样说。”静沅长公主似受到了打击,“儿臣平日里对太子的照顾,有哪里不周到吗?连太子殿下都多次夸赞我贤惠,我自认为没有愧对过太子与母后,母后却只在乎我有没有价值。”

“怎么,本宫说出来的话让你觉得寒心吗?”皇后淡淡道,“就你这幅柔弱的小女儿姿态,还口口声声喊着要向本宫学习,原以为你拥有一块兵符,可以随意使唤这个统领,可事实却是,这位统领有他自己的想法,未必会听你的。”

顾珏清闻言,低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在下曾听闻您年轻的时候善良大度,深得贵国陛下喜爱,今日一见实在是徒有虚名,究竟是漫长的岁月让您变得如此狠辣呢?还是您从始至终就不是个好人,没飞上枝头之前戴着伪善的面具,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恢复丑恶的本性……”

“住口!”皇后冷喝一声,“别以为你是祁国的人本宫就不敢动你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本宫?”

顾珏清好似没听到她的呵斥,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您当年是以活泼开朗、善良大度的性子,把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沈皇后给比下去了,要论高明,那还是您高明一点,可若是要问人品,哦对了……人品这个东西,您没有。”

皇后听得脸色铁青,下意识迈开腿,想要上去对顾珏清动粗,可她哪里是顾珏清的对手,顾珏清灵活地左躲右闪,愣是不让她碰到一寸衣料。

“说不过我就想打我,原来皇后娘娘私底下还是个泼妇!”顾珏清继续激怒她,“娘娘您是不是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像从前那样善于伪装,人到中年了这么容易沉不住气,可见缺少磨练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就以您这样的性子,若是做了太后,那肯定是后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灭绝师太。”

“混账东西!”皇后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讽刺本宫,本宫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来谈合作的,倒像是个与本宫有私仇的。”

说到这里,她转头瞪着静沅,“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当真是三万精兵的统领吗?”

“他是。”静沅长公主道,“对不住了,母后。”

她忽然致歉,皇后蹙了蹙眉。

静沅的这一句“对不住”,似乎饱含深意。

难道……

“你是不是想害本宫!”皇后脸色更沉,“你把本宫带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母后,不是我想害你……”静沅长公主垂下了头,“是你您自己害了自己。”

皇后听着她这话,还来不及深入地去思考,身后便传来了推门声。

下一刻,一道熟悉而冷漠的声线传入了耳中,让她整个人的身躯僵在原地。

“皇后,你可真有胆量。”

短暂的失神之后,皇后回过了神,带着满心的惊惶,缓慢地转头……

第500章 只记仇却不念恩

视线接触到皇帝毫无表情的面容时,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怎么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回想起静沅方才的那一声“对不住”,她像是猜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如寒箭一般射向了静沅——

“是你捣的鬼?!”

“母后,您在说什么呢。”静沅似是被她的眼神所震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犯上作乱之事,是您先提出来的,如今被父皇逮个正着,您不应该把过错推到我的头上……”

皇后眸光阴鹜,嘴唇轻颤,“我竟然低估你了,真是没有想到,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使起坏来连本宫都招架不住,陛下是不是你引到这儿来的?”

除了静沅,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把皇帝带来这个地方。

知道她今天会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其他人是没有理由出卖她的,而静沅……

出卖她的理由会是什么?是一直以来她对她的尖酸刻薄,被她记在心里,怨恨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直到爆发?

又或者,静沅根本就没有胆子陪着她一起冒险,担心计划失败之后遭受牵连,索性就背叛她,转头去皇帝那儿告密表忠心,也算是功劳一件。

可这么做岂不是害了轩儿!

她以为,静沅是不会对轩儿不利的,毕竟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

更何况她平日里对轩儿那么关切。

“你究竟是为什么……”皇后气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么做!轩儿若是不好过,你身为他的太子妃又能好过到哪里去!你不多替他着想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害本宫!”

“究竟是她害你,还是你自己在害自己?”皇帝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中,如冰凌撞击,“难道不是你先起的歹心?计划败露却要怪旁人泄密,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轩儿,你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当真能帮到他?即使你失败之后独自承担责任,他也会遭人诟病!”

“你以为我是自愿要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皇后索性也不装模作样了,冷漠地注视着皇帝,“陛下你让我问问自己的良心?那我就告诉你,跟轩儿的前途比起来,良心能有多重要?能保住轩儿的太子之位吗?你可知当他听到你要另立太子的消息时,内心有多么绝望无助?身为他的母亲,我岂能无动于衷?”

“所以你就打定了主意,要犯上作乱,不惜和朕敌对,甘冒大险。”皇帝望向她的目光中满含失望,“不念及这么多年的情义,不感激这些年来朕对你们母子二人的好,你就光记得朕要剥夺他太子之位的事了,像你这样只记仇却不念恩的人,与白眼狼有什么两样?从前对你好,简直就是莫大的错误!”

顾珏清早就退到了一边,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看好戏。

这对帝后翻脸的戏码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不容错过。

别看皇后此刻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到最后八成还是得跟皇帝认错求饶,试着用多年情感让他宽恕一回。

果不其然,皇后在皇帝冷漠的注视之下,气焰不自觉就弱了下来,显然是不想再激发皇帝更多的怒意,开口的语气蕴含了明显的求和意味。

“陛下,你如今必然觉得我心黑手毒,我也不否认这一点了,可你若要说我只记仇而不记恩,那我不得不反驳,我从没有忘记过你曾经的柔情与纵容,也从没有想过要加害于你,我只是要保住轩儿的地位,所以才大胆算计你,但我绝不会害你性命的,我敢发誓,我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要朕的命,只是想胁迫朕囚禁朕,要朕像个布偶似的任你摆布,对吗?”皇帝冷嗤一声,“如此踩踏朕的尊严,你觉得朕会因为你此刻软下态度而对你网开一面?”

“陛下,不是像您想的这样……”

“够了!帝王的权威不容冒犯,既动了犯上作乱的念头就不应该得到宽恕。”皇帝显然不愿意再听她的解释,打断她的话,“你总要为你的无法无天而付出代价,此次若是姑息了你,换来的只会是你的变本加厉,朕不信你会内疚忏悔,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当真是看清了她了。

“父皇……”许久不出声的静沅长公主突然怯怯地开了口,“母后虽大错特错,可毕竟也和您有多年的情分在,您可否看在这一点上,饶她一命?”

“你住口!这时候哪里需要你来假仁假义?”一听静沅说话,皇后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蓦然转过头,阴冷的目光投向她的脸庞,“你故意拿出兵符在我眼前晃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可笑的是我还觉得你难得有骨气了,其实你从未想过要站在我这边,对吗?”

静沅长公主垂下了头,“您要做的是谋逆的事,我当然不能站在您那边了……”

“你!”皇后气得磨牙,“本宫说的是,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见不得本宫好,甚至连轩儿都不在乎!你究竟是收了别人什么好处,要这样害我们?”

第501章 押入冷宫

“母后何出此言?是,我的确是懦弱无能,帮不上您什么,可您也不能说我见不得您好啊,我与太子殿下乃是夫妇,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本宫哪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本宫若是能猜得到,也就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兵符是你主动掏出来的,与这位统领见面也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背着我去陛下面前告密的还是你,你还敢说自己无辜?”

皇后气得笑了,“你总是强调自己懦弱无能,如今看来,哪里是懦弱无能?分明就是装模作样,用心险恶!摆着这么一副无辜的嘴脸,可真叫人恶心。”

“我没有!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母后您怎么还想着推卸责任?即便您对我这个儿媳不满意,也不应该这样诬陷吧?陛下都已经知道您的心思了,您何不干脆认错忏悔?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就有用吗!”

话说到这,似乎是怕皇帝不信,静沅长公主又看向了皇帝,补充道,“父皇您也知道,太子殿下生病期间一直都是我在照料,我对他如何,他心里有数,母后不太喜欢我,但太子殿下是认可我的,您可以去问问他,我何时对他不好?我若是要害他,多得是机会,哪能让他好转过来呢?”

“陛下您不能信她!这丫头看起来无辜,实则满肚子坏水!”

“母后既然说我想害你,那么请母后说出一个合理的原因,这里就咱们几个人,咱们心里都很清楚,父皇和大臣们已经决定要立三殿下为太子,他当太子,对我有任何好处吗?我与他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太子殿下一旦被废,我这太子妃也就降级了,我心里能好受吗?我也希望殿下能保住他的位置,但绝对不是用这种大逆不道的方式来保。”

静沅长公主说到这儿,对着皇帝鞠了一躬,“请父皇明察,儿臣告密的原因,真的只是为了平息一场战役,我没有胆量随着母后冒险,不想被她所连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原因。”

“骗子……骗子!”皇后眼见着说不过,咬着牙两步走到了静沅的面前,抬手就想抽她一耳刮子。

眼见着巴掌呼了过来,静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皇后那一巴掌也并没有挥出去,被顾珏清给拦下了。

“皇后娘娘,虽然公主殿下是您的儿媳,但在下身为祁国的人,有责任与义务保护公主殿下,还请您斯文点儿,别当着陛下的面做出此等粗鲁行为。”

皇后自然是不听她的,奋力地想要抽回手,奈何对方的手劲比她大,愣是抽不回来。

“你这混账东西还不放开本宫!”

“够了皇后。”皇帝再次开口,语气冰冷得没有任何波澜,“太难看了。”

他所说的难看,指的自然是她的言行举止。

“陛下,你真的相信她?即便我有错,她也脱不了干系!难道就因为她向你告密,她就值得你信吗?你若相信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信她总比信你好。”皇帝一句话就令皇后的心情跌落至谷底。

“至少她没有你这样敢于谋反的胆量,她有功,你有罪,你有什么资格批评她?朕没有心情听你解释,你就该去冷宫里好好反思,等着朕对你的判决。”

皇后整个人僵住,“……冷宫?”

“这样的结果令你觉得意外吗?朕还以为你早就预测过最坏的结果了,你敢于犯上作乱,怎么就不敢承担失败的后果?”皇帝说完,转身便打开了雅间的门,朝着楼道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便有两道轻快的黑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道:“将皇后押送回宫,关到冷凝殿内。”

“不要!”皇后连忙恳求,“陛下,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您若是要关臣妾,换个偏僻点儿的宫殿可好?我宁可冷冷清清地过,也不想和一群疯子呆在一处!”

冷凝殿是宫里有名的一处宫殿,里头关着的都是犯了大错,被皇帝囚禁的妃嫔们,进去的妃嫔们再也没有机会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接触不到宫殿以外的人,久而久之的就得了失心疯,大多都疯了三五年以上,不识轻友,时而打架斗殴,新进去的人若是和那群疯子待在一起,时间一长受到影响,便也会跟着疯了。

她绝对不要去那样的地方!

“皇后犯了大错,还要寻求好的待遇,是不是也太痴心妄想了些?如今你没有资格和朕讨价还价,就该让你体会体会吃苦受难的滋味,还有,你极力想要保住了太子之位,也休想保住!”

第503章 疯妃围堵

“不要!本宫不要呆在这个地方,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见陛下,让我去见陛下!”

“你们听到没有?放我出去!”

“来人!”

偏僻清冷的宫殿之内,皇后大力敲击着紧闭的宫门,而无论她如何喊叫,宫殿之外都没有人理会她。

而宫殿之内,有人理会她。

“咦?又进来了一个,嘿嘿嘿嘿嘿……”

“来来来,过来跟我们一起玩,今儿我扮皇后娘娘,你扮小丫鬟,嘻嘻嘻……”

“我才是皇后娘娘!”

“我是,我才是!”

身后响起一声又一声的癫笑,女子们的笑声听着清脆,却透着怪异,不难让人听出她们都处于癫狂状态。

皇后眉头紧锁,转过了身,就看见一堆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妇人涌了上来,年纪小些的约莫三十几,大多都是四十上下的年岁。

这其中还有几张面孔,虽然已经许久没见到,她还是能够认得出来,都是被她整进来的妃嫔。

想当初她还没有失宠的时候,只要是想与她作对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她总是能有办法把她们送来这个鬼地方受尽寂寞与折磨。

冷凝殿外的主子们富贵荣华,冷凝殿内的宫妃们无人问津,疯疯癫癫自娱自乐,相隔着一道宫门,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机会来这个地方,哪知道皇帝会一狠心就把她关在这儿了。

对面那群女子里几乎就没有神智正常的人,从前的敌人,到了此刻就只是个脑子错乱的疯婆娘,嘻嘻哈哈地上来拉着她要玩些无聊的游戏。

“身上这衣服不错啊,快给我,我是皇后娘娘,只有我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跟我换!”

“我也要她的衣服,给我!”

“头上的花,好看!我要花!陛下说我戴花的样子好看!嘿嘿嘿……”

眼见着几个疯妇对自己动手动脚,又是抢衣服,又是夺头饰,皇后登时就恼了,厉声呵斥道:“都给本宫滚开!别碰我!”

然今时不同往日,一群神志不清的人又怎么会被她唬住?

她呵斥声非但没有带来任何效果,反而激起了疯妃们更多的不满。

“我的!这漂亮衣服是我的!给我!”

“鞋子是我的!”

“我也要!我也要!”

皇后被众人粗鲁地抢夺了衣服和首饰,在挣扎的过程中,连鞋子都被人扒走了,有人的指甲太利,划破了她的脸颊,险些刮伤了她的眼角。

她破了相,气得一巴掌呼了过去。

“贱人!敢这样对本宫!”

疯妃们虽然神志不清,还手的意识还是有的,她们本就对新来的人充满了好奇,眼见着这个‘新人’不与她们玩,还和她们动粗,脾气也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出拳出脚。

“她打我!她打我!呜呜呜……”

“打她!打她!”

“打!”

众人闹作一团,皇后脾气再大,嗓门再高,也终究做不到以寡敌众,身上挨了不少拳脚,发式乱作了一团,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一头皇后被疯妃们围着打,另一边的孟昊轩听说了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急忙就要出东宫的门,前去冷宫看她。

然,还不等他的步伐踏出东宫的门槛,就有两名侍卫从左右两边冒了出来,伸手拦截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人十分眼生,一看就不是东宫的人。

“太子殿下请回吧。”其中一人冷冷道,“陛下有令,不准太子殿下踏出东宫半步。”

“本宫要去看望母后。”孟昊轩冷声道,“让开!”

“请恕属下不能从命。不让殿下离开是陛下的意思,殿下的病还没有养好,老老实实留在殿内养病吧。”

“父皇那边本宫自然会去解释,你们给我让开!”

两名侍卫纹丝不动。

孟昊轩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正打算直接硬闯出去,就听得一道女声响起,“殿下!”

孟昊轩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正是他的太子妃静沅。

静沅与他四目相对,连忙走上前来,朝着阻拦他的侍卫道:“我知道你们也是遵从皇命,不怪你们,我会劝说太子殿下的。”

侍卫道:“多谢太子妃娘娘体谅。”

“静沅!你知不知道母后她……”

“我知道。”静沅长公主抢过了话,挽住了他的手臂,“殿下,我正打算跟您说这件事呢,我们进去说吧。”

孟昊轩心想着她一定知道原因,便也没有多问,拉着她进了大堂,这才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不是去见那个统领吗?为何会被父皇关到冷宫里去?难道父皇他……”

“殿下,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别着急。你还没用晚膳吧?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你快把原因说给我听。”

“你听我说话也不妨碍你吃饭呐,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

“倒也不是我不想吃……”孟昊轩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是觉得看着这一桌子,一点胃口都没有,反而有些作呕。”

第504章 发病

静沅长公主闻言,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是不是觉得太油腻了?那吃点儿清淡的吧,我给您盛一碗豆腐鱼汤。”

说话时,她打起了半碗汤,递到了孟昊轩的面前。

孟昊轩接了过来。

明明这鱼汤闻起来香浓又好闻,他却提不起食欲来,可是腹中已经有了饥饿感,他只好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递进嘴里。

才尝了一口,他就眉头大皱,开始干呕。

“怎么了这是?”静沅长公主伸手轻拍着他的肩膀,“殿下,这鱼汤有那么难喝吗?”

她转头亲自尝了一口,疑惑道:“不难喝呀,明明和从前的味道是一样的,若不是汤的问题,那就是殿下您哪儿不舒服?”

“不知道。”孟昊轩伸手扶着额头,“近日总觉得食欲消减,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也都没有胃口。”

“这也太奇怪了,御医看过没?”

“叫了几个人过来看,可惜他们都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叫本宫努力克服一下,把饭菜吃下去,还开了一些助食欲的药丸,但也根本没用!”

孟昊轩说到这,手握成拳,“本宫现在怀疑,是之前那两个民间大夫搞出来的,他们害得本宫颜面扫地还不够,如今连正常的进食都不行,真不知跟他们有什么仇怨,要是能把这两人抓到,我一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静沅长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可惜咱们抓不住他们。”

“静沅,你快告诉本宫,母后被打入冷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一起出宫的吗?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些什么?那为何受罚的就只有母后一人,你却可以安然无恙地回东宫?”

静沅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母后的确找到了那位统领,要和他一起商议,可不知怎么的,才说了几句话,父皇突然就推门而入,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原来他也暗中出了宫,并且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全都听了去……”

孟昊轩听得瞳孔一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怎么会注意到你们的?难道……这东宫里有内奸悄悄去告密了?知道母后计划的人屈指可数,全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本宫想象不到会有谁把我们的计划给捅出去,还让父皇当场抓住了把柄。”

说着,他气得捶桌,“这下子可真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太子之位是绝对保不住了,母后该怎么办,父皇会怎么处置她?还有我们……”

静沅长公主按住他的手,似是安抚,“母后眼见着计划败露,当机立断,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她说,是她威胁我交出兵符,她的计划你也没有参与,所以……父皇暂时放过了我们,母后让我转告你,不要轻举妄动,她自己会想办法从冷宫里出来的。”

“她自己想办法从冷宫里出来?她在那里面孤立无援,她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母后真的有自己的办法呢?她与父皇这么多年的感情,父皇总会记着的吧?母后好不容易保住了我们,不让我们再去插手,我们不如就先静观其变,殿下你好好地呆在这东宫里,我让人想办法去打探消息,可不能硬闯出去,父皇本来就不高兴了,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惹恼他了。”

孟昊轩似乎被她说动了,静默片刻之后,终是叹了一口气,“那本宫就先不出去了,你想法子去打探消息吧。”

“嗯。”静沅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她可绝对不能给这对母子见面商量办法的机会。

扯几句谎,把孟昊轩留在东宫里,静候着他发病。

……

转眼间,又是一天过去了。

这天傍晚,东宫里发生了不小的异动,有宫人的喊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把看守东宫殿门的侍卫给惊动了。

侍卫跑去查看状况的时候,孟昊轩正逮着一名宫女,抓着那宫女的胳膊,牙齿叼着她的手腕在撕咬她!

那宫女被吓得泪流满面,奈何力气太小,挣脱不开。

周围的宫人们都不敢靠近,也不敢拿东西去攻击孟昊轩,眼见着侍卫们过来了,便连忙招呼着他们帮忙。

“你们来得正好,快把太子殿下拉开啊!”

侍卫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太子殿下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不管做什么给他吃他都不吃,就在刚才,我们听从太子妃的吩咐,照旧把饭菜送进了大堂,太子殿下的情绪很不对,他毫无预警地跳起来,口中喊着好饿,却不吃饭,而是要咬人!”

“对,好像在他的眼里,那些饭菜不是食物,活人才是食物,无论我们怎么喊叫,都阻止不了他。”

侍卫们望着孟昊轩发疯的姿态,连忙上前强硬地把他和小宫女拉开了一段距离,那小宫女的手被咬出了一片斑痕的血迹,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侍卫们不敢伤了孟昊轩,手忙脚乱地把他摁在了地上。

“这太不正常了,得赶紧去禀报陛下!”

第505章 发疯咬人

皇帝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就听见了孟昊轩在东宫内发疯咬人的消息。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传御医了吗?”

“侍卫们把太子殿下摁住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传太医,以及向您通报。”

“朕去东宫看看。”

即便决定要撤掉孟昊轩的太子之位,孟昊轩在他心中仍旧是他在意的皇儿,只是没有了做帝王的资格而已。

得知他又被新的怪病给缠上了,心中自然关切。

他很快便抵达了东宫,从宫人口中得知,侍卫们把孟昊轩暂时绑在了椅子上,若是不绑,他随时都想咬人,影响御医给他诊断。

这一回的情况显然是比上回还要严重,上回只是邪门地调戏了一群宫妃,这一回却是直接上嘴咬人,威胁到其他人的性命安全了。

他见到孟昊轩的那一刻,孟昊轩的双手被绑在椅子的扶手上,侍卫按着他的头和肩膀,让御医能够给他把脉。

孟昊轩即使被人摁着,也是龇牙咧嘴,双目涣散又发红,看样子是想找些什么东西来磨一磨牙。

“到底怎么一回事?诊出来了没有?”

“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这种症状,老臣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已经不会认人了,之前喊过几声饿,太子妃给他喂下去的饭菜,却全都让他给吐了出来,侍卫们只好冒犯他,给他强行喂了汤,他还是全都呕了出来,什么都吃不下,唯独对咬人很执着,若是把他给放开,他一定又要咬人。”

“难道就没有办法控制一下吗?”

“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办法……请陛下宽恕一两日,太医院内的众大夫会一同商量。”

皇帝闻言,沉下脸,“从几个月前太子生病直至现在,你们太医院都没帮上什么忙,唯一治好他中风的大夫也是来自民间,却偏偏是不怀好意的歹人,如今的怪病,八成就是那歹人搞的鬼,你们太医院这么多人竟会输给一个宫外的大夫?如果在明日傍晚之前,你们还想不出主意来,朕一定重罚你们。”

那御医连忙垂下头,“是,臣等一定尽力。”

……

落英缤纷的王府庭院内,两道颀长的身影坐在石桌的两侧。

“本王的朋友云游归来,带了些上好的龙井回来,送了本王几盒,你也喜欢喝茶吧?本王赠你一盒。”

卫长琴望着摆在眼前的精致木盒,淡淡地笑了笑,“殿下美意,恭敬不如从命。对了殿下,这次登门,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的,你也知道,我们在东宫里有帮手,就在一个时辰前,我收到了这个帮手送出来的信。”

卫长琴说着,已经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封折了几折的纸,递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接过看了一眼,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疯咬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慢性毒药引发的后果。”卫长琴解释道,“有些药物的效果不是瞬间爆发的,而是通过时间的积累,让中毒者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防备地毒发,因为在毒发前的征兆比较平淡,中毒者大多不会意识到自己中毒,有一种让人成瘾的药物,长时间不服用,让人逐渐失去食欲,它具有很强的依赖性,想要正常生活就得继续吃药,一旦药断了……”

“这个人也就完了?”三皇子接过话,“那最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饥饿致死。”卫长琴道,“而且,我们在他身上不止下了这一种药,配合其他药物食用,引发更加强烈的效果,他前段时间调戏妃嫔们引发众怒也是因为药物所致,我们能下第一回,就能下第二回第三回,从前不敢在活人身上试用的药,直接拿他当试验品来验证药效。”

卫长琴说到这儿,轻挑了一下眉头,“谁让我们的阵营里有一位神医呢?在我看来,皇宫里那群御医们没有谁能够在医学这个领域中登峰造极,他们当初连中风之症都解不了,后面这些接二连三的怪病自然也会很棘手,就算他们能查阅到相关的资料,想要施救恐怕也来不及,孟昊轩最多撑不过两天。”

“也是,就算他们能在两天之内想到解救的办法,你们也依然可以再继续下毒,只要你们安排在东宫里的奸细没被扒出来,他就不可能逃过你们的手掌心。”

“不错。”卫长琴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对了殿下,秋狩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了,五日之后。”

“这样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狩猎挺感兴趣,随口问问罢了。”卫长琴道,“以前沈家还在的时候,经常和弟兄们一起去打猎,真是怀念当初的时光。”

听他这么一说,三皇子接话道:“想参与狩猎有何难?皇族是一定有份的,并且可以带几名贴身侍卫入场,你若想去,便伪装成护卫一同去。”

“这样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狩猎而已,又不是多难办的事,把你师父一同喊来吧。”

“那就多谢殿下成全了。”

卫长琴垂下眼,掩住眸光里的冰冷。

秋狩当天,他准备送皇帝一份大礼呢。

第506章

卫长琴拜别了三皇子,回到住宅时,尚未走进大堂,就嗅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那是属于美食的香气,很显然,大堂内的几个人又在吃吃喝喝了。

“唔,这个烤鸭可真是太美味了,再多加点儿甜辣酱。”是神墨的声音。

“你这样直接吃,可没吃出特色,顾珏清特意把烤鸭都给片好,准备了这么多煎饼皮和黄瓜丝葱丝,是让你用烤鸭蘸着酱,把黄瓜丝和葱丝一同包进煎饼里,卷起来整个塞,这才是正确的吃法,学一学。”蝶王说话时,嘴里很显然是嚼着东西的。

“你们别吃这么猛,长琴还没回来呢,留一些给他吃。”顾珏清出声提醒道,“他只是去三皇子府上说点事,很快就回来了,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他若是没得吃,你再做不就好了吗?这得怪你,怎么才做了这么两只。”

“我哪知道你们这么能吃?这不是还有别的菜吗?吃点别的菜,别把烤鸭全吃完了。”

顾珏清说话时,已经伸手去夺桌子中央那仅剩半只的烤鸭,“你们吃得已经够多了,留一些给他。”

卫长琴把所有的声音都听在耳中,唇角轻轻勾了勾,几步踏过了门槛,“我回来了。”

“来得正好。”顾珏清连忙冲他招手,“没在三皇子府上用饭吧?赶紧过来吃,还是热乎的呢。”

“自家的饭这么好吃,我自然没有理由吃别家的饭。”卫长琴走到了顾珏清身旁坐下,顾珏清已经迅速给他包好了一个烤鸭卷,递给了他。

卫长琴接了过来吃下,称赞道:“味道很好。”

坐在对面的蝶王翻了一个白眼,刚好被他捕捉到。

卫长琴看向他,挑了挑眉,“你似乎已经闲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又不是我想闲着,你们压根就没派什么有用的任务给我。”蝶王淡淡道,“我看你们跟那三皇子打交道打得挺好,去宫里捣乱也没有我的份,我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

“和人打交道这事情自然是轮不上你,你这个人不善交际,擅长攻击,因此,嘴皮子能解决的事情用不着你出马,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你来做才最适合不过。”

“打打杀杀?唔……我好像确实比较擅长这个,有什么目标要交给我的?”

“这一回的目标可不少呢,多了去了。”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我似乎很久没看见你那群毒尾蝶了,被你安置在什么地方?”

“它们啊,一直都好好的,不管我走到哪里,蝶群都会跟到哪里,它们会栖息在方圆百丈之内的树木丛林里,只要我一召唤,它们便会来我身边。”蝶王道,“超出这个距离,便召唤不到了,如果你需要它们去攻击什么人,首先要确认地点,是不是在可召唤的范围之内。”

“秋狩的地点,在城南的郊外,那里有一片规模很大的皇家狩猎场。”卫长琴道,“你的蝶群,距离那个地方有多远?那个地方距离咱们所在的这个宅子,约莫有二十里。”

“二十里?那还真不算近了。”蝶王略一思索,道,“如果你确认了地点,我就连夜把蝴蝶带到那片狩猎场附近栖息,这样一来,我在狩猎场内吹哨子他它们就能够听到了,但是你得确保我能进入狩猎场才行。”

“这个没有问题。”卫长琴道,“如果我连这一点都不能够担保,也就不必跟你提这个事情了,过几天,是皇家秋狩的日子,皇帝会带领着皇室宗亲和大臣们一同去那片狩猎场进行狩猎比赛,皇族可以带几个贴身侍卫入场,三皇子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我跟你可以作为他的随从入内。”

“这样啊,你要杀谁?”蝶王好奇道,“那天狩猎场上一定会有许多人,最好能把目标单独隔开,这样方便蝶群寻找攻击的目标,若是一大帮人都凑在一起,这可不利于蝶群分辨攻击的对象。”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我会安排好的。”卫长琴道,“你只需要负责帮我击杀目标,切记,跟着三皇子进场的时候不要多话,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太容易说错话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蝶王‘嘁’了一声,“不说话就不说话,你以为我稀罕跟谁搭话?”

“长琴,三皇子同意让他也一同跟随吗?他们俩并不相识。”顾珏清疑惑道,“三皇子对于陌生人,也该有戒备的吧?你是如何说服他让蝶王一起同行的?”

第508章

当侍卫们打开冷凝殿的大门时,看到的便是蹲在角落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皇后娘娘。

与平日里的盛气凌人比起来,此刻的她显得颓然而无助。

当侍卫们走到她的面前时,她抬起了头,目光中浮现了一丝希冀。

“是陛下让你们来的吗?”她一下子便站起了身,萎靡不振的状态似乎瞬间就消失了。

皇帝这时候派侍卫进来,只可能是两个原因。

要么就是把她拉出去,宣布他对她最终的惩罚,要么就是念及旧情,考虑着放过她这一回。

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兴许……他一开始就只是打算让她吃点儿教训,并不是真的要给她施行多么残酷的惩罚。

才这么想着,对面的侍卫已经开口帮她解答了疑惑。

“太子殿下重病,不吃不喝,神志不清,陛下特许皇后娘娘离开冷宫,改为囚禁在东宫内,让娘娘与太子母子相聚,待太子殿下康复之后,皇后娘娘您还得回来这儿。”

侍卫的话让皇后面色骤变,“你说什么?太子怎么又重病了?之前不是已经好了吗?本宫才被关进来没两天,他怎么又出事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不知道答案,我们只是奉命前来带皇后娘娘出去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您应该去询问御医,而不是询问我们。”

侍卫说着,冲她做了个手势,“皇后娘娘请吧,您这一身未免有些狼狈,收拾得干净些再去东宫吧。”

此时此刻,皇后哪里会听他的话,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提着裙摆便直接奔出了冷宫,一路奔向了东宫。

她狼狈飞奔的模样被一些宫人看在了眼里,宫人们虽不敢大声喧哗,却也忍不住要窃窃私语。

“皇后娘娘曾经多么意气风发,你们看看她现在这模样……”

“果真应了那句话,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

“皇后娘娘似乎是犯了很大的错误,但具体是什么错,陛下也没有明说,以往陛下从没有给过她这么大的责罚,这一次……我看这六宫之主的位置可能是要换人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快不行了?”

“谁知道呢,过几天太子也不是太子了,即便病情好转,这位置也要归三殿下了,这两天宫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传言,无风不起浪嘛。”

……

“轩儿!”

皇后推开孟昊轩的房门时,就看见他一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床头前围了几名御医,床脚边还放着个盆子,装着呕吐物。

空气中散发着些许难闻的味道,但她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一开口就是恶声地质问御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庸医,什么病都看不好!真不知道宫里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御医们闻言,当即就不乐意了。

从前的皇后高高在上,面对她的责骂,他们只能选择忍着不吭声,今时不同往日,皇后落魄,陛下似乎也有意打击她的家族,太子也是凶多吉少地位难保,他们也就不用太憋屈了。

“皇后娘娘,世间疑难杂症种类繁多,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治好所有的病,我们也在尽力救治太子殿下,请您不要如此喧哗,扰乱我们的思绪。”

“娘娘认为臣等无用,莫非您能找来高明的大夫拯救太子殿下?”

“你们……”皇后被他们顶撞,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大不如前,骂人施压可起不了什么作用,索性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到正题上,“他一直这样不进食,怎么受得了?你们就算不会治,也总得想一个能缓解病情的策略。”

“陛下也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太子进食。于是,我们给他喂了些流动性较强的食物,比如粥和汤,强行灌给他吃,让他能吞咽进腹中,可就算他去吞咽下去了,也还是会呕出来,哪怕把他整个人按着,让他平躺着,都不能克制住他呕吐的念头,我们也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病情,很是无奈。”

另一名御医接话道,“可不是嘛,药也喂不进去。”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皇后嘀咕着,“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他就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倒也不是。”御医当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对于正常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却对于咬人很有兴趣,而且是一咬就见血,实在是让人看着发怵。”

皇后愣住,“你的意思是,人血他愿意喝?”

第509章 名誉与生命

“那不如就拿人血来给他试试!”不等御医接话,皇后就近乎疯魔地喊道,“反正你们都束手无策了,为何就没有人想到试试这个办法?弄一碗新鲜的人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后娘娘三思啊。”对面一名御医连忙劝说道,“以喝人血来治病,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这和当怪物有什么区别?陛下都下旨了,叫我们看管好太子,千万不能让他跑出去作乱,他一旦恢复了精神,那就是见人就咬,太损皇家颜面。”

“所以,你们就任由他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人命关天的事情,还那么在乎颜面!若是太子有什么不测,你们以为你们能好过!”皇后心中一边埋怨皇帝的冷血,一边焦急担忧,思索片刻之后,想出了一个法子,“天牢里不是还有囚犯吗?取他们的血来给太子喝,说不定能助他控制病情。”

“这……”御医有些犹豫,“此事总该征求陛下的同意,娘娘还是不要擅自做主。”

“先去弄一碗血来再说!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本宫自己承担就是,不会连累了你们!”

……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与两名军机大臣议事,贴身太监便进来通报——

“陛下,李御医在外头求见,说是有急事要禀报陛下。”

“让他进来。”

那御医踏进了御书房,皇帝便询问他,“太子的病情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回陛下的话,对于太子殿下的病情,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控制方法,微臣这次来求见陛下,是想跟陛下禀告皇后娘娘的行为。”

“皇后怎么了?”皇帝疑惑道,“朕让她去东宫照料太子,她难道又惹出了什么乱子?”

“皇后娘娘她……她听说了太子殿下发起病来就要咬人吸血的事,并提供了一个办法,说是要让太子殿下饮用人血,来稳固住病情……”

“什么?这简直太荒唐了。”不等皇帝接过话,边上站着的大臣便感慨道,“皇后娘娘想出这样的法子,这岂不是要让皇室沦为笑柄吗?虽说她是太子殿下的母亲,可她首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堂堂太子,若是要靠着喝人血才能够活下去,这和怪物有什么区别?传出去必然会招来非议。”

“我们不是没劝说过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说,先让太子试一试,若是陛下怪罪下来,她自个儿来承担这个责任。微臣不敢隐瞒陛下,便用解手的理由暂时离开了东宫,匆忙过来跟陛下禀报,陛下您看这事……”

“她果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了。”皇帝阴沉着脸色道了一句,踏出了脚步,“朕亲自去东宫训她。”

他对皇后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没消气,让她离开冷宫去照顾太子,已经是他看在老三的面上才法外施恩,结果,她这么快就又干出愚蠢的事情来。

她想救轩儿,也不是这么个救法。

颜面这二字对于皇族来说,太重要了,在世人眼里的皇家人都应该是高贵优雅的,堂堂太子若是变成一个吸血怪物,实在太过可笑,一旦传到外面去,不知会有多少人进行非议。

对于皇家的人来说,只要平生没有污点,死后依旧是可以享有荣誉的。

“吸血怪物”这个称号,足以成为一个大污点,哪怕死后都要遭人非议。

他自然不是不在乎孟昊轩,但他绝不会用这样明目张胆的方式,来让孟昊轩存活下去。

皇后的举止,无疑是把皇家的颜面放在地上了。

想用这种方法,她大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用,不必说给任何人听,可她偏偏关心则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御医商量这个法子,并且要施行,也不知在场有多少人听到她的话,此刻进行封口来不来得及。

宫内消息传播的速度一向不可小觑,宫女太监们又爱碎嘴,只要有那么几个人知晓,就容易扩散给更多的人知道。

皇帝一路阴沉着脸进了东宫,宫人们望着他的脸色,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踏进孟昊轩的寝殿门槛,他一抬头就看见皇后手中端着一个碗,碗的边缘还沾着殷红的血迹。

他上前一步就抢过了碗,呵斥一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你这样做,即使能保住他的命,也会毁了他的名誉!原本就没指望他能流芳百世,但也不能让他遭后人诟病!”

“名誉名誉,在你眼里面子就那么重要,比他的命还重要!我管什么名誉呢,我只要他活下来,把碗给我!”



第510章

“皇后,你是真的疯了。”皇帝不愿去理会她过激的反应,把碗朝着身后的御医一递,“尊贵的皇家人,绝不能靠着喝人血来延续生命,这个法子不可用,你们再想其他的方法。”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得这么说。

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同皇后的行为,传出去有损他九五之尊的英明。

要救孟昊轩,可以等到夜深人静。

如果非要靠人血来治病,他也得找一两个可靠的御医暗中商量一下对策,例如把人血制成药丸,或者掺在药方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方法,眼下这寝宫的御医这么多,不可全信。

他的脑海中在思量着办法,皇后却猜不中他的心思,见他神色冷漠,又坚决反对,只觉得心中一片凄楚。

她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在他心中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即将面临的下场就是被废黜。

就算轩儿挺过了这一劫,也做不成太子,而她这个皇后被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要不了多久,新的太子和皇后便要接替他和轩儿了。

皇帝太过于重视颜面,生怕皇家的名誉有半点儿被玷污,轩儿的命和这些比起来似乎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眼见着御医接过了那碗血,她十分不甘心的地跨出了两步,很显然是要去夺回来。

皇帝洞悉了她的意图,连忙扯住了她的胳膊,“你做什么!朕都说了,不准用这个办法!你是真的想让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怪物?”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皇后叫得有些歇斯底里,“陛下想要废去我的后位请便,想要废了轩儿的太子之位也请便,大不了我们母子二人不要什么权力地位,你想要把我们发配去什么地方都行,但至少你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朕没有说过要放弃他。”皇帝捏紧了她的胳膊,“你冷静一些!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他。”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有宫人进来通报,“陛下,三殿下在外求见。”

不等皇帝开口,皇后便冷声道:“轩儿不需要他来嘘寒问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叫他回去。”

三皇子若是在这个时候过来,岂不就是添乱?事情已经够乱了,可不能再让这家伙掺合进来。

“他想来看他的皇兄有什么不对?”皇帝声线冷凝,“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甘心,想朝着他撒火气是不是?亏你身为一国之母,就这点胸怀,你可知,朕原本是没打算把你放出冷宫的,是他到朕的面前来说情,让你们母子二人能够相聚,否则你哪能见到轩儿。”

皇后闻言,眉头拧得更紧。

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可不是她的儿子,对于他这样的举止,她必然会怀疑并且试图分析。

那小子是因为纯粹的同情和怜悯才来给她求情吗?不可能。

撇开怜悯这一个理由,还可以有一个理由。

这小子说不定知道轩儿的病很严重,故意让她过来照料,让她目睹着轩儿病情恶化却又帮不上忙……就连皇帝与她之间的争吵,也许都是计划中的事。

皇帝为何会突然出现,打断她给轩儿喂血,是谁跑去跟他告状了?

就在她思索时,皇帝已经吩咐宫人,让三皇子进来。

“不要让他进来。”皇后阻拦道,“轩儿的病情没必要让他知道,说我小人之心也好,我就是不想让他进来!”

皇帝眉头紧锁,“你……”

“陛下!太子殿下的脉息越发微弱了。”身后突然传来御医的提醒。

帝后二人齐齐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御医坐在床沿边给孟昊轩把着脉,神色有些凝重,“陛下,太子殿下他……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了。”

皇帝脸色微变。

皇后近乎崩溃,“不行!我不能让他死!不就是要喝血吗?让他喝!”

话说到这,她转头望着皇帝,目光里带着怨恨,“你重视皇家名誉,对他见死不救,不让他喝人血,那好,不用他人的血,我自己的血放给他喝总可以了吧?我是他母亲,我自己救他,谁有资格来指责我!”

话说到这,她快步走到了桌边,拿起果盘上一根切水果的匕首。

皇帝见此,下意识阻拦,“皇后,你冷静!”

她又不是大夫,手上拿着刀终归是不安全,万一手没拿稳,没控制好力道……

他迈开步子,想要去夺她手上的匕首,她却比他更快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第513章 青灯古佛

“秋狩和太子葬礼的时间不冲突,况且秋狩是孟家祖宗定下的,一年一度的固定活动,不会因为死了哪位皇室成员就取消,皇帝也许会因为悲痛把活动缓个几天,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

顾珏清顿了顿,道,“孟昊轩这么一死,皇帝不会忍心再处死皇后,但,皇后在宫里肯定是无法立足了,有很大的概率会被流放或者贬为庶民,这两个结果,都比老死在冷宫里好一些,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宽恕她是不可能的,流放都算是便宜她了。”

“不愧是在朝廷里混过的人,连皇后有什么样的下场都能够设想到。”蝶王打趣了一句,“诶,你还想不想再做官了?这三皇子如今可没有竞争对手了,将来登基的一定是他,找他求个一官半职的不难,不过这官位肯定比不上在祁国时大……”

“算了,没那个心思了。”顾珏清摇了摇头,“大官不好当,伴君如伴虎,有过做相爷的经历,职位小的又看不上,还是做一个随心所欲的闲人好了。”

两人正聊着,店小二走上前来,两人便齐齐噤了声,不再继续说话。

“二位客官,你们要的瓜子仁桂花糕给你们打包好了。”小二递上了两个纸袋。

“有劳。”顾珏清付了钱,站起身,“走吧。”

二人齐齐离开了茶楼,带着打包好的点心回宅子去。

……

“朕不是下了命令吗?太子的怪病一定要守口如瓶,怎么还会传出宫外去!”

御书房内,皇帝听着下人的禀报,拍案而起,脸颊因为震怒而微微抽搐。

太子死讯传出,本该引起百姓的唏嘘感叹才是,他们怎么就议论起他喝人血的事情了。

他一心想着要保全轩儿的名誉,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当时在场的知情者全都屠杀。

可太医院那么多御医在呢,其中还有不少资历老的御医,他总不能为了掩护一件事情,把太医院给毁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决定用赏钱的方式来封口,却仍然阻止不了碎嘴的人说出去。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杀知情者也改变不了什么。

愤怒之余,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消息传的这么快,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散布,并非不小心说漏嘴。

散播消息的人,究竟是和轩儿有多大仇恨,让他死后还要名誉受损。

也怪皇后沉不住气,急躁起来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执意要给太子喂血喝,实在愚蠢。

“让刑部的人去调查所有知情者,朕想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对了,皇后醒过来了吗?”

“皇后娘娘在半个时辰前已经醒过来了,也知道了太子殿下的死讯。起初她的情绪很崩溃,显然是不能接受,在屋里乱砸乱叫,可不知为什么,她又很快平静下来了,不哭也不闹,连一句话都不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哭也不闹?”

“是。莫非是太过崩溃,才绝望到没有任何反应……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娘娘呢?”

“她作为太子的生母,自然要参与太子的丧礼,丧礼过后,朕会下达废后的圣旨,把她贬去皇城郊外的清宁寺,与青灯古佛作伴。”

这个决定,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的。

他要重罚她,但从没想过要杀她,或许,让她去礼佛,沉淀沉淀心性,对她来说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

两日后。

一辆宽敞的马车从宫门内驶出,马车里坐着褪去凤袍一身素衣的皇后。

不,如今应该是废后柳氏了。

今日中午,她将会抵达清宁寺,进行剃度。

柳氏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表面平静无波,目光里却是一片阴鹜。

她当然无法改变现在的局面,皇帝能够留她一命,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原本以为她会被贬为庶民,却没想到会被送去做尼姑,还真是没有自由可言。

被禁锢在清宁寺内,比禁锢在冷宫内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都是长期的囚禁,不同的在于,寺庙里的都是正常人,而冷宫里都是些疯妇。

陪伴青灯古佛?可笑。

这么寂寞又沉闷的事情,她怎么能够安心接受。

她坚信着家族里会有人来看望她,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看着三皇子被封为储君,他们也会心有不甘,只要她还有帮手在,她就不愁自己的计谋无处施展。

轩儿的仇,她一定要报!

其实不需要什么证据,她都推测出幕后的黑手是三皇子了,她余生的目标,就是替孟昊轩复仇,杀了夺他皇位的三皇子。

她连轩儿是怎么咽气的都不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踩着仇家的头,问一个真相。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清宁寺内,她的仇家也在等着她。

第514章 仇家上门

轻雾笼罩的庙宇内,身穿淡青色僧袍的妇人跪在佛像前漫不经心地敲着木鱼。

这是她剃度的第二天了。

虽然被废去了后位,但她在离宫时藏了些银两在身上,她知道出来之后,一定会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这清宁寺的确是有名的清净圣地,可再神圣的地方,也总少不了有些刁钻势利的人,她观察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尼姑们,只需一两天的时间,就能看出有个别人压根没做到修心养性。

她收买了一个尼姑,让她借着买菜的机会去给柳家送信,在信中说明了自己如今的难处。

家里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与她取得联络了吧。

临近中午时分,她被分派到了后山打水。

她如今没有了尊贵的地位,在这地方也就只是个普通的姑子,干活是免不了的。

她提着水桶到了河边,刚打好了一桶水,就察觉到身侧有人走近,转头一看,是个极漂亮的年轻姑娘。

来这地方上香的客人通常不会走到这片后山,只因这附近都是光秃秃的树枝,没什么风景可看,不像寺外有一大片花田可供观赏。

本以为是个迷路的姑娘,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笑声。

“哟,看看这光秃秃的脑门,可真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当初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皇后娘娘呢。”

望着柳氏那经过剃度后无比光滑的脑袋,卫迎莹掩唇轻笑。

柳氏闻言,眉峰一紧,立刻警惕了起来。

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便觉得她的容貌有些眼熟,与记忆中的某个女子重合在一起,相似度可不低。

柳氏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

“这么快就把我给认出来了?”卫迎莹轻挑了一下眉头,“可见我的母后在你心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她的样子,该不会是因为做多了亏心事,心里不安吧?偶尔午夜梦回,有没有梦见自己被她折磨?还有我外公,你应该也还记得他的样子吧?”

“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柳氏惊地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没有听到关于你们的半点消息……”

“所以你就以为,我们流落到异国他乡之后没法生存,早就见阎王去了?”卫迎莹冷笑,“你是有多瞧不起我们啊,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出现吗?因为能力不足,我们不会做铤而走险的事,时间会让我们成长,会让我们忘记许多事,许多人,唯独仇恨是日益增加,不会消退的。”

柳氏听着她的话,像是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瞪大了眼睛,“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一直在害轩儿!他生病、身死、身败名裂,都是你们害的!那两个自称是大夫,却一直在害他的杂碎,也是你们的……”

“啪”

一个巴掌,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卫迎莹收回了手,“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好意思骂别人是杂碎?究竟是谁先挑起来的事端?果然不能指望你这畜生能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罪孽,你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难道不是自找的吗?当年你为了给孟昊轩铺路,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下令灭沈家的是皇帝!”柳氏捂着脸颊,嘶吼道,“你们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那些陈年旧事和轩儿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那么对他?”

“你还真是无情啊,当年皇帝那么偏爱你们母子俩,如今你却要把我们的怒火引到他身上去。他固然可恨,可若要追溯源头,还不全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卫迎莹冷冷道,“孟昊轩受病痛折磨也是他自找的,他若是绝对无辜,我们也不会理他,可他嫌自己命长,在祁国的时候因为对贵妃见色起意,被祁国皇帝记恨上了,龙祁世帮我们,我们为了表达谢意,就得帮他解决孟昊轩,至于你……你的下场绝不会比你儿子好,谁让你的仇家那么多?不信的话,你转身看看。”

卫迎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越过了她,看向她的身后。

柳氏下意识转过了身,这一转身,便让她觉得有重重压力扑面而来。

大概三四丈之外的地方,一群人跨着步子朝她走来,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两个俊美的青年和一个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

而那几个年轻人的身后,跟着二三十名面容肃杀的中年男子,那些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十几年前沈家的统一服饰。

他们是当年侥幸逃脱的那批伤员?!

在那场覆灭沈家宴会的前几天,沈家军组织了一场缉拿海寇的行动,虽然成功端了海寇,但在作战的过程中有几十个人受伤,这些伤员由于行动不方便,没有参加宴会,躲过一劫,被沈家里最出色的一名年轻医师掩护着逃走了。

她还记得那个家伙的名字:沈默。

这些人今日一起出现,让她不禁有些全身发寒。

第515章 先别打死

那些人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为首的年轻公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怎么,害怕了?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没见过您害怕起来的模样呢。”

“你是沈飞霜的儿子”柳氏惊慌之余,更多的是怨愤,“好啊,一回来就把我们母子迫害成这样,起初我还在想着是不是老三干出来的好事,没想到是你们回来了。都是来看我笑话落井下石的吧?你们都认为是我造成了沈家军的覆灭吗?告诉你们,找我寻仇可是找错人了,你们应该找皇帝!若不是他忌惮沈家功劳,过河拆桥,你们也不会家破人亡。”

柳氏说话时,不断在心中劝导自己要冷静下来,此刻绝不是跟对方呈口舌之快的时候,面临这样的绝境,她不能任人宰割,她得自救。

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就是让对面这些人看到她的价值。

“仅仅因为我与前皇后之间的恩怨,你们就把所有的罪孽扣在我头上,是不是也太武断了?下令灭沈家的人是皇帝,你们有种就找他寻仇!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你们若想对付他,我倒是愿意给你们提供帮助。”

“提供帮助?”卫长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落魄凤凰不如鸡,你这副样子还能成什么事?”

他哪会不知道柳氏企图自保,就想听听她还能说些什么可笑的。

顾珏清也有些惊讶于柳氏的无情。

这女子可以称得上是天域国皇帝最偏爱的女人了,要不是因为犯上作乱这个罪名,她压根就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是她自己踩了帝王的雷区,皇帝饶她一命,把她发配到这个地方度过余生,真的是便宜她了。

可她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地拉皇帝出来当挡箭牌,且字里行间都透着怨恨,活脱脱的一个自私怨妇。

这女人当真是自私到了极点,并且死不悔改,把自己的落魄全都怪到旁人头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虽然落魄成这样,可我的家族还在朝廷里屹立呢,皇帝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没有把我犯的错误公诸于众,虽然外人有诸多猜测,却不至于把我的家族压垮,我可以让父兄协助你对付皇帝,甚至解决三皇子。我知道你要什么,你是皇后之子,皇位落在别人身上你是不甘心的。”

“真是鬼话连篇。”蝶王忍不住说道,“你风光的时候都没能解决了三皇子,现在这德行,又是哪里来的信心?再说了,你怎么就认为我们会和三皇子过不去?你就没想过我们跟他是一伙的?”

“跟他一伙,这怎么可能。”柳氏看向卫长琴,“他难道不是你的障碍?”

“在猪狗不如的人眼中,所有人的心都是险恶的,是个皇子就得不择手段夺皇位,不想要皇位的都不是正常人了对吧?”

顾珏清鄙夷道,“如你这样自私自利自负的人,能活到这把年纪也真是运气,你的脾气与自信,和你的能力根本就不匹配,你再怎么扯淡我们今天也不会放过你,不过我可以好心告诉你一个真相,你知道孟昊轩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孟昊轩的死因,柳氏脸色一青。

“你知道他为何食欲不振,吃不下任何东西吗?因为我们安排在东宫的卧底,长期在他吃的东西里投放令人致瘾的药物,他对这药物彻底上了瘾,戒不掉,一旦断了药,他就会开始绝食,这是身体器官传达到大脑的指令,他本人也无法控制,除此之外,我们还给他下了其他的药,把他当成试验品一样测试药性,导致他脑子错乱发狂,不识亲友,这种药物会让人对血液产生兴奋,所以他见人就咬,而皇帝是坚决会杜绝咬人事件的,便会下令囚禁他,他由于长期不进食,奄奄一息,御医们束手无策,这种时候,我们安排在御医当中的卧底就会跳出来提醒您,人血可治病,以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关心,一定会力排众议,坚决取人血给他做药,是吧?”

柳氏闻言,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气到发颤,“你们”

顾珏清打断她的话,“都说关心则乱,你太害怕失去孟昊轩了,所以你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议论,哪怕遭人非议你也要救他,那碗血是一定会喂到他口中的,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当时的你肯定想不到那碗血有问题,可怜你为了孟昊轩又是割腕,又是跟皇帝大吵大闹,败光了他对你的好感,你不顾一切想要救你的儿子,到头来是你亲自把那碗毒血送给他喝的,所以说你脑子不好,能力不怎样,脾气却大得很。”

“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柳氏被真相刺激得几乎崩溃,双目狰狞,扬起手便想去打顾珏清。

不等她逼近,一条细长的鞭子以凌厉之势甩上她的腹部,将她直接抽倒在地。

“这是我们沈家专用的牛皮长鞭,别看它细,打在身上可疼了。”

卫长琴说话时,他身后的众人皆从腰带处取下了一根细长的鞭子,随即迈开了脚步,在柳氏周围站成了一个圈。

“每个人都要动手。”卫长琴道,“先别打死。”

第516章 罪有应得

“是。”众人齐声应着,齐齐举起了手中的长鞭,朝着柳氏身上抽打过去。

霎时,道道凌厉的破空声在空气中响起。

数不清的鞭子在身上不同的地方留下伤痕,痛得柳氏惊呼出声。

“啊——”

在场没有任何人对她的哀嚎产生心软,一次次扬鞭,一次次落下,打身子而不打头,用了力却不下重手,只为了让她多活一会儿,多挨些鞭笞。

这种节骨眼上,想要她死太容易了,只要灌输足够的力道,抽一回就能内伤,因此众人下手都极有分寸,半点儿内力都不用,只用五六成的力气抽打。

“沈家的家训,有一条是不欺妇孺,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会遭受沈家军的围殴,你是唯一一个被这么多人围着殴打的,因为在我们的眼中,你已经不配称之为人,那条家训在你身上也就不适用了。”卫长琴冷淡地说道,“真该感谢皇帝,把你发配来这个地方,收拾你简直不用费力气,若是把你关在冷宫里,想让这么多人过过手瘾还真有些不易。”

片刻的时间过去,柳氏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口吐鲜血。

“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她一边说话一边吐血,“你们也都会不得好死。”

“到死都要逞口舌之快。”顾珏清冷哼了一声,“诅咒要是能管用的话,我都死千百回了,不瞒你说,咒过我的人可比你杀过的人都多,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假设阎罗殿真的存在,以你的罪孽,得下十八层地狱了吧?变成厉鬼你也没机会来凡间作乱,没准要被判下油锅,然后被堕入畜牲道,下辈子也当不了人,养肥了还得被端上餐桌,说不定吃你的还是我们呢,这么一想你真的好惨,希望下辈子孟昊轩还能和你做母子,你们有难同当。”

柳氏本就满腔怨愤不甘,听顾珏清这样说,更是气血上涌,又喷出一口血。

“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又进步了。”卫长琴笑道,“这时候了还要来跟她吵一架。”

顾珏清挑眉,“别看她脾气挺大,吵架的本事还真不怎么样。”

柳氏的背上已经布满血痕,浑身疼痛到麻木,连开口说话都十分费劲。

她一向都是养尊处优的,煲汤时手被烫了下都要嚷嚷半天,受这么多鞭子,当真是从皮痛到骨,甚至震到五脏六腑。

若不是内脏受损,她也不会呕血。

眼见着她被抽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奄奄一息时,卫长琴出声喊停。

众人其实还并不解气,却都很顺从地收了鞭子。

“我知道你们还没打够,可你们这么多人,每个人再多打几下她就咽气了,所以没法让你们打过瘾,但咱们还是可以欣赏一下她死去的过程,让她品尝一下当年沈家军尝过的滋味。”

卫长琴说话时,已经从衣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琉璃小瓶,去了瓶塞,把瓶身缓缓倾倒。

黑褐色的液体从瓶口流出,滴落在了柳氏的背上。

柳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原本就半死不活的身躯开始颤抖、抽搐。

她的呼吸紊乱而微弱,沾满鲜血的唇间不断溢出呜呜叫声,仿佛正在经历巨大的痛楚。

“毒液的滋味怎么样?”卫长琴慢条斯理地说着,又在她四肢的部位分别滴上毒液。

不需要太多用量,几滴就能让人陷入崩溃了。

“是不是觉得四肢麻木,犹如置身火坑,全身的肌肤忍不住抽搐,强烈的烧灼感让你绝望而无助。”

卫长琴把毒液的瓶子重新盖上,收了起来,“你伤势过重,熬不过两个时辰,剩下的那点时间,你就好好体会体会这其中滋味,你这样的人死都不懂得忏悔,你以为你赢过了我的母亲吗?不,你死之后什么名分都得不到,一个废后,皇家连葬礼都不给你办,而我的母后会被追封为太后,她虽然离世比你早,却改变不了她是个胜者的事实。”

柳氏呜咽着,即便浑身疼痛难忍,也捏紧了拳头,似乎在无声地叫嚣着不甘心。

顾珏清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眯了眯眼,伸出脚,踏在了她的拳头上。

柳氏的拳头仍旧没有松开,紧紧地握着,仿佛在昭示着最后的倔强。

顾珏清用力一踩,让她的拳头被迫松开,五指陷入泥土里。

她用鞋底碾了碾柳氏的手背,眼见那只手再也没力气握紧,这才收回了脚。

卫长琴把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冲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用与这人较劲了,脏了鞋底不值得。”

第518章 秋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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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远师太有些犹豫,“这……”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唐突,您若是觉得为难,我这就让人把母后的尸首运到宫外去。”

静沅长公主垂下头,脸色难掩哀伤,“母后被废,她的死讯已经没有资格影响到秋狩了,可她与父皇相伴多年,即使两人之间矛盾再深,父皇也会被牵动情绪,我不想让他心怀压力去举办狩猎,反正也就差这么一天,我想等狩猎结束之后再告诉他。”

“公主莫要误会,贫尼并不是不愿意帮公主这个忙,只是担心陛下知道之后,会怪罪我们知情不报。”慧远师太道。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明的,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静沅长公主道,“我可以跟您担保,贵寺不会受到连累的,父皇是明事理的人,即使他生气,也只会骂我几句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公主的意思。”

“多谢师太。”

……

城南郊外的皇家狩猎场,水草丰美,周边山势起伏,植被繁茂,占地区域颇为辽阔。

这一日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皇帝带领着队伍在狩猎区外安营扎寨。

“这个地方还真是挺大的。”

蝶王与卫长琴混在三皇子的队伍里头窃窃私语。

“皇家的狩猎场,自然很广阔。”卫长琴低声道,“还没开始进场,少东张西望的,让旁人看到你这副贼头贼脑的模样可不好。”

“什么贼头贼脑,会不会说话。”

“我不与你斗嘴。”

“我还懒得跟你争呢。”蝶王冷哼了一声,看似对卫长琴的话十分不满,却没有再左顾右盼,而是老实地站在原地。

狩猎还未开始,三皇子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径自走到了二人的身前。

“狩猎虽然是拼实力的比赛,但也不排除会发生争执打闹的事件,你们二人是本王破例放进来的,让你们进来玩,你们可不能闯祸,答应本王,不要去与人激烈竞争,以免得罪身份高的人物,到时候查起你们的身份,被查出你们不是王府的人,本王也会有麻烦的。”

三皇子提醒着二人。

卫长琴拱手谢道:“殿下请放心,我们来此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一定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他说话时,站在他身旁的蝶王有样学样,也行了个拱手礼。

三皇子一开始同意放进来的人,就只有卫长琴和神墨,他此次是冒充神墨来的,为了不穿帮,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礼数方面,学着卫长琴总不会失误的。

他不主动开口,三皇子却主动跟他搭话了,“沈先生,上回和你比试赛马,你偷懒了,今日要不要比一下谁打的猎物多呢?本王很好奇,沈家人在狩猎场上会有怎样的实力。”

蝶王闻言,脑子转了转,开始企图蒙混过关。

“我……”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忽然伸手捂嘴,猛烈咳嗽。

“咳咳咳咳!”

“怎么了这是?”三皇子眼见他咳嗽厉害,怔了怔,“你是哪不舒服吗?”

“师父他昨日着凉,染上了风寒。”卫长琴帮忙解释道,“但是并不严重,殿下无需担心,我本来是劝他今日不要来的,在家呆着休息就好,可他非要来凑这个热闹,说是太久没碰弓箭了,想找找当年的感觉。”

“咳咳!”蝶王连连点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了一步,沙哑着声音道,“殿下别离我太近……”

“师父怕传染给殿下。”卫长琴又说道,“病人在咳嗽时,正常人不能离他太近,否则就会有感染的可能性,殿下若是想要比赛,我奉陪到底,至于师父……他年纪也不轻了,就让他自己随便溜达溜达吧。”

“也罢。”三皇子眼见着蝶王咳个不停,说道,“要是真那么难受,也别太固执了,可以去营帐里休息休息,想要打猎还怕将来没有机会吗?明年再来就是了。”

“多谢殿下。”卫长琴笑道,“殿下,狩猎是何时开始?”

“就快了。”三皇子说着,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大鼓,“你看站在鼓前的那人,击鼓一声,就是在提醒我们做好准备,等到击鼓第二声,就是在昭示着比赛正式开始,我们便可以冲进林子里去。”

卫长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就在二人说话时,站在大鼓前的那名士兵已经拿起了棒子,扬起手狠狠敲击了一下大鼓。

大鼓发出“咚”的一声响,在场所有人都有了动作。

“背好弓箭,上马。”三皇子说着,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

卫长琴与蝶王也纷纷背好弓箭,各自上了马。

“咚——”

随着第二声击鼓声响起,所有人策马奔腾而出,冲向前方的狩猎区域。

第520章 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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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驾齐驱,路上若有看见小的猎物,也会顺便射下来。

偶尔会和其他人擦肩而过,那些人也大多数只盯着自己的猎物,并不理会他们。

卫长琴一个转头,看到了两抹人影,忽然放慢了速度。

大概四五丈之外,有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在交流,那两人的背后都有大片羽毛形状的刺绣。

黑羽卫的衣裳是统一的,背后与袖口处刺绣非常醒目的黑金色羽毛形状,象征着他们不一般的身份。

“看见前面的那两道人影了吗?”卫长琴朝着身旁的蝶王说道,“黑羽卫不会离开皇帝太远的范围,皇帝八成也在这附近。”

“那咱们再转悠转悠?”

“嗯。”

结果与卫长琴所猜测的果然八九不离十,二人寻觅了片刻,就在十几丈之外发现了皇帝的身影,皇帝身后少说跟着十几名黑羽卫,剩下的都分散在附近。

卫长琴淡淡道:“等我片刻。”

话音落下,他策马接近了他最先看到的那两名黑羽卫,从箭囊中取出了一支箭,搭箭上弦,射向了其中一个人的后背。

他知道对方一定来得及躲开,毕竟黑羽卫中无草包。

果然,那背对着他的人听到了破空之声,十分敏锐地转过了头,一个侧身就避开了那支箭,让箭羽擦着他的肩膀而过,钉在了草地上。

卫长琴见此,立即道歉:“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射你的,只是我箭法不够精准,射偏了。”

对面那人眉头蹙起,显然是不听他的理由,调转马头就朝着他策马过来,另外一个也跟了上。

卫长琴又继续道:“这位大哥,我真不是故……”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对方就举着弓朝他抡了过来。

还真是人狠话不多,有仇马上报。

卫长琴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得逞,一个后仰避开了攻击,“这位大哥可别冲动,我是三殿下的人,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可怎么跟三殿下交代呢?”

“你那一箭射的是老子的后背,老子要是没避开,命都没了,还不允许我找你麻烦了?说自己箭术不精,那你怎么有脸进这狩猎场?你是三殿下的人又如何?我们是陛下身边的人,你觉得自己有我们体面?识相的话就下来让我打一顿,否则这事没完。”

卫长琴见他怒了,非但不收敛态度,反而火上浇油,“陛下的人就可以看不起我们三殿下了吗?我要是你,我就不计较这么多了,想想将来统治这天域国的人是谁,你今日找我算账,将来我地位比你高,有你好受的。”

皇帝身边这些黑羽卫常年受人尊敬与夸奖,几乎没有被小人物挑衅的时候,三皇子的护卫在他们眼中自然没什么分量,却说出这样火药味十足的话,自然让他们十分恼火。

“大言不惭的虾兵蟹将,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黑羽卫脸色铁青,再次拎起了手中的大弓,毫不客气地攻击卫长琴。

卫长琴并不反击,而是一扯缰绳掉头就跑,“说不过我就打我,我可是三殿下身边的红人,你们走着瞧!”

他身后的两名黑羽卫对视了一眼。

“此人真是好嚣张,可若是没有三殿下的纵容,他也不会这样猖狂,看他眉宇间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兴许真的是三殿下身边的红人?”

“刚才那番争吵已经结下了梁子,这个人将来若是飞黄腾达,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处理了。”

二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便策马去追赶卫长琴。

黑羽卫一向杀伐果决不拖泥带水,对皇帝的任务毫不含糊,对于存在的隐患也是毫不留情。

黑羽卫人数不少,有大半都跟在陛下身后,他们二人暂时离开片刻,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等处理完事情再速速回来就是了。

二人此刻不知的是,他们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狩猎场内不缺竞争,即便是你追我赶,也会被人误以为是在争抢猎物,二人追赶卫长琴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与蝶王擦肩而过时,二人也丝毫没有朝蝶王那里撇去一个眼神。

蝶王扫视了一遍周围,不远处依稀有人影,都是忙于打猎的人们。

地方宽阔的好处就是,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时,有些动静很容易被人所忽略。

趁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的目光一凛,再次抬起手时,指尖捏着两片锋利的三角镖,以凌厉之势朝着前方那两人的背影射去——

那二人在策马,快速的马蹄声与愤怒的心境干扰了他们对危机的判断,他们的反应远不如被卫长琴偷袭时快,蝶王本就离得近,快准狠的偷袭,让他们闪避不及,齐齐被飞镖射中了后心,齐齐坠下了马。

两匹无人驾驶的马还在继续奔驰。

蝶王快速翻身下马,两名黑羽卫还未断气,他迅速掐死二人,将二人的尸首拖进茂密的树丛中,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换到了自己身上。

第522章 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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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是蝴蝶吗?怎么身上长刺儿的,像蜜蜂似的?”

“谁知道!嘶——”有人被黑蝶刺得倒抽一口冷气。

“啊——”

一声又一声的吃痛响起。

几人原本都站得笔挺,此刻面临无数黑蝶的攻击,哪里还顾得形象,一个个都抱头在地上打滚了。

他们身后不远的皇帝等人尚未受到波及,望着这样惊骇的一幕,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回过神之后,他们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皇帝率先开口下了命令,“速速离开此地!”

顾不得那几个已经倒下的黑羽卫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躲开蝶群,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众人迅速翻身上马,朝着狩猎区外撤退。

而他们身后的蝶群也锲而不舍地跟上。

“陛下,蝶群在追赶我们。”

“被蝶群袭击的弟兄们都倒下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策马,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可即使这样,他们也无法阻止蝶群离他们愈来愈近。

“附近竟然看不到其他人,真是好生奇怪!”

“这片区域猎物不少,没道理这么冷清。”

“你们注意到了吗?那哨声,从一开始响起来到现在就没停过,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吹。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在逃的过程中,那吹哨的人也在追随我们的方向。”

“难怪这些黑蝶的行动这么有秩序,它们应该不是肆意攻击人,而是被哨声所操控?”

“这必然是一场阴谋,有刺客混入狩猎场,进来之前一定部署了周密的计划,这片区域附近没有人,八成是跟刺客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把人都引开了。”

黑羽卫们议论着,时不时回头看蝶群与自己的距离,每次回头都更近了些。

“蝶群的速度好快,就快要追上我们了。”

“陛下,这下该如何是好?”

皇帝一路策马疾驰,黑羽卫们的议论声他全都听到了,可他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脱险办法。

皇家的狩猎区内,竟然能混进操控蝶群的能人异士,且这蝴蝶的品种还邪门得很,以前从未见过,他又哪能知道用什么办法来抵御。

这幕后的人,应该是他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高明的刺客了。

不用现身,都能把他的黑羽卫们吓破了胆。

蝶群愈来愈近,近到空气中都是扑腾翅膀的声音。

“啊——”

人群中最落后的黑羽卫遭到了袭击,立即惨叫一声,跌落马背。

这声音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如芒在背,可策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无法再加速了。

众人在提心吊胆的情况下,被黑色的蝶群迅速包围,很快就整齐地跌下了马。

皇帝所驾驶的马速度最快,虽然并没有遭到袭击,可前方的路被蝶群阻拦,眼见着蝶群掠过眼前,他下意识一闭眼睛,身躯没能维持平衡,也狼狈地摔落在地,滚了两滚。

他迅速站了起来,想要跑开,却发现蝶群并没有集中来攻击他,而是在袭击他身边的众人们。

尖锐的尾端直接刺入人的肌肤,那被刺的皮肤迅速肿胀,一会儿的时间就出现发炎的情况,没多久就开始流脓了。

身上大面积的发炎流脓,是谁也忍受不了的,有些人甚至用手去抓挠,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若是一个人只面对又寥寥几只黑蝶的进攻,倒不至于死,顶多烂几处皮肤,可他们每个人都面临着数量少说半百以上的黑蝶,那几乎是没有活路的。

这样惨烈的死伤局面,好比瘟疫蔓延一样恐怖。发炎流脓的皮肤又痒又疼,他们嚎叫着,无助而绝望。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们也完成过艰巨的任务,也经历过险境,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离死亡那么近,且还是这样煎熬又折磨的死法。

黑羽卫们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的,大多奄奄一息濒临断气,身上流着脓血,横七竖八地躺着,构成了一幅可怖的画面。

唯有皇帝还笔直地站在人群中央,眼见着蝶群把他的黑羽卫们血洗一番,之后竟然没有袭击他,而是回到了半空中盘旋。

蝶群为何独独放过了他?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他心里清楚蝶群是由人操控的,幕后的人没有对蝶群下达攻击他的指令,八成是要挟持他,或者是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反正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他正猜测着,幕后主使会不会是天域国周边几个对他不满的国君时,余光就瞥见不远处有两道人影走过来。

他转过头,乍一看那两人身上的服饰,还以为是黑羽卫当中的幸存者,他想起狩猎比赛开始时,留下了七成的黑羽卫在身边陪同,其余人可自由游荡,过半个时辰再回来,替换其他人,相当于全体人员轮流获取自由支配的时间。

可仔细一看那两人的长相,面生得很。

别人或许认不全整个黑羽卫的队伍,可他却记得每一张脸,这两人压根就不是黑羽卫!只是穿上了黑羽卫特有的衣服而已。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理清了一些事。

第523章 血债血偿

想来是有两名黑羽卫早早遇害了,被这两个刺客换上了衣服,这两人多半是借着黑羽卫的身份下达了假命令,把这附近其他狩猎的人给忽悠走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这片区域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了。

黑羽卫严禁和大臣有私交,因此,许多人都认不全所有黑羽卫的脸,黑羽卫地位不低,所说的话也基本不会遭到质疑。

这两名刺客为了混进来,还真是想了一出好计策,令人防不胜防。

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些人,皇帝的心情极其愤怒沉重。

这些受过精密训练的精英,陪伴他多年,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被灭亡,且还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悲惨地死去。

“铁石心肠如你,也会尝到难受的滋味吗?有时间替别人心痛,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后果。”空气中传来清冷的男子声音,慢条斯理。

皇帝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眸射向说话之人,“你们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他猜不出这二人的企图,但直觉告诉他,这二人应该不是想要他的性命,而是要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

身为一国之君,不管到了何种时刻,他都不能表现出懦弱,即使此刻孤立无援,他也不会放低姿态摇尾乞怜。

卫长琴正准备开口说话,忽听身后有几道马蹄声,转过头一看,又是几名黑羽卫策马过来了。

这几名黑羽卫原本是在其他区域打猎,在途中碰见其他人慌忙撤离的模样,上去一问才知道,是他们的同伴放出消息,说是陛下有令,狩猎区内出现来路不明的毒蛇,要求众人暂且撤离。

他们不在皇帝身边,自然不了解毒蛇的事,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回来求证,却没有想到,一回来就碰见昔日的弟兄们横尸遍地的情形。

盘旋在半空中那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令他们感到无比惊讶。

他们还来不及了解同伴们的死因,卫长琴就发话了,“几条漏网之鱼自己送上门来了,真好,省得我去找了。”

说完,冲蝶王使了个眼色。

皇帝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出声阻拦道:“住手!你们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把朕身边的亲信都赶尽杀绝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卫长琴挑眉道,“能看到你一脸惋惜又沉重的模样,我都觉得心情舒畅,你亲眼目睹昔日的亲信在你面前死个干净,是不是特别难受?”

“你!”皇帝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朕和你有什么恩怨!”

就在二人说话间,蝶王已经再次吹响了哨子,向蝶群传达了新的指令。

皇帝眼见着盘旋在半空中的蝶群再次躁动,整齐地飞向了不远处最后的那几名黑羽卫。

几十名黑羽卫都抵挡不了蝶群的进攻,更别说这几个人了,与庞大的蝶群相比,实在是势单力薄,很快,那几人就在一片嚎叫声中倒下了,与之前的黑羽卫们一样,在地上反复打滚,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你心里一定很痛恨我们的行为吧?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报复你当年的恶行?”卫长琴望着皇帝,轻描淡写道,“他们的死皆是拜你所赐,有仇报仇,血债血偿乃是天经地义。”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很明显的提示了。

“血债血偿?报复当年的恶行……”皇帝低喃着,忽然眸光一震,“你们……是当年沈家灭门时,侥幸逃脱的那批人?”

“还以为皇帝陛下贵人多忘事,没想到对十几年前的罪孽还记得蛮清楚。”

卫长琴抬起了步子,朝他走近了些,两人之间隔着几名黑羽卫的尸首,“你当年是怎么对沈家军的,你还记得吗?你从祁国先帝手上购买大量毒液,命令你的黑羽卫们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只等沈家的精英队在宴会上聚齐之后,把毒液喷洒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在你面前无助又不甘地死去。灭掉他们让你很有胜利感吗?你可曾想过,天域国之所以国泰民安,他们功不可没,你为了一己私欲,不但诛杀他们还要给他们扣上谋逆的罪名,你是真不怕遭报应?”

“你们果然是沈家的人。”皇帝试图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开口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你们也真能忍,这么多年都悄无声息,朕都忘记你们了,你们却忽然杀出来,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他问道,“沈飞霜呢?还有五皇子和九公主,是不是都回来了?”

卫长琴冷冷道:“怎么?难不成这会儿要假惺惺地说,思念他们了?”

“他们真的回到皇城了?”皇帝追问道,“沈飞霜她……”

“你再也别想见到她。”卫长琴打断他的话,“你也不配提她。”

“她既然要回来找朕寻仇,难道连见都不见一面?”

“这么想见她?”卫长琴冷笑,“那你得先死才行。”

第524章 揭露身份

皇帝怔住,“你是说她……不在人世了?她什么时候离世的?是什么原因?”

卫长琴道“这时候才想着来关心她,是不是也太虚伪了?”

“回答朕的问题!”皇帝冷声道,“她何时离世,是什么原因?”

“她是因病离世,对你并无留恋,所以你莫要自作多情。https://她心性坚韧,哪怕是流浪异国也不缺乏生存的能力,你想知道她离开天域国之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吗?我告诉你,她过得可好了,比在皇宫里舒坦多了,上天对她也足够眷顾,让她结识了一个有权势的高官,这个高官对她情深义重,不介意帮她养一双儿女,甚至还对外宣称是自己的亲骨肉……”

“混账!”皇帝怒喝一声,“沈飞霜怎么敢二嫁?还让朕的儿女认外人做父亲!那个男子是什么人?”

“这就生气了,还有更让你气的呢。”卫长琴慢悠悠道,“你口中的儿女,从来就不承认你这个生父,他们只承认抚育他们长大的养父,兄妹二人这一生都会把养父记在心里,至于你……对他们来说,除了是仇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身份了。”

“住口!若是没有朕,又哪里来的他们?朕当初的确对沈家下手,可他们身为朕的儿女,朕哪里会害他们?他们跟着母亲逃跑也就罢了,竟然大逆不道地认外人作父……”

“哪里错了吗?”卫长琴飞速打断,“你都能干出陷害忠良的事,用哪来的立场指责他们违背孝道?你诛杀他们的亲人还觉得理所应当,指望他们对你恭恭敬敬百依百顺,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坐在皇位上面威风久了,就觉得人人都应该顺着你,所有规矩都是你定的,容不得别人抗议,这样令人作呕的嘴脸,可真是很少见了。”

“你――”皇帝气得身躯发颤,在卫长琴鄙夷而冷漠的注视之下,忽然沉默了下来。

对方是来寻仇的,且明显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他身边的亲信都屠戮殆尽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偏偏对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指责他当年的所作所为,言语之间满是讽刺挖苦,分明就是要激怒他,仿佛他的愤怒和无助会给对方带来愉快。

对方在为沈飞霜鸣不平,并且刻意把他的一双儿女认别人当父亲的事情说给他听,摆明了就是要气死他。

沈家军当年的幸存者有青年也有中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中已经没有年轻的了,可站在他对面说话的这位,是个年轻人,按照时间推算,他在当年应该只有十几岁。

当年逃亡的那一群人里,十几岁的有几个呢?

这个年轻人的年纪,似乎和五皇子对得上,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何一开口就夹枪带刺,结合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显然是和沈飞霜有着密切的关系。

皇帝回过神来,望着对面的年轻人,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老五,对不对?”

问出这话时,他的目光中竟没有了愤怒,反而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卫长琴也没料到皇帝沉默的那一会儿时间,竟然就直接分析起自己的身份来了,想必是根据他的言行和年龄来推断出来的。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其实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你真的是老五?”皇帝见他没有反驳,心中便更加确信了他的身份,“你们回来多长时间了?能混进这皇家狩猎场,一定是有人带进来的吧?”

卫长琴不咸不淡道“三皇子殿下带我们进来的。”

“是他?”皇帝愣了一下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了一丝紧张,“轩儿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他正好是在你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出事,你既然回来寻仇,就一定不会放过他和皇后……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对老三下手了?你博取他的信任,想要解决他也是易如反掌,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当年的事情,和老三是没有关系的,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你在担心我会害他?”卫长琴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杀回来是为了抢你那把龙椅?你以为我当真稀罕那个位置吗?我回来的目的很简单,替沈家翻案,讨一个公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与三皇子无关,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我一向是恩怨分明的。”

卫长琴说话时,朝着皇帝举起了右手,晃了晃指间装有毒液的玻璃瓶子,“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见面礼,你当年在沈家军身上用了这个东西,如今是时候自己体验一下了。”

“毒液?”皇帝眼见着他走近,下意识朝后退,“你竟然要拿这东西来对付朕?你这是弑父!”

“我是来复仇的,不是来认亲的。”卫长琴的语气毫无波澜。

第525章 结局(一)

“你应该晓得这毒液的妙用吧?一旦沾上就会四肢麻木,伴随着烧灼感,活不过三日的。”

卫长琴说话时,已经拔去了琉璃瓶的瓶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直接要了你的命,只是要你亲自体验一下这毒液的滋味罢了,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你费尽心思计划了这么一出,难道就只为了报仇,没有其他的想法吗?”皇帝眉眼间虽然流露出了紧张,却并没有完全失了镇定,“朕知道你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容易,三言两语不能让你消了火气,可你身上毕竟还流淌着孟家的血液,你就不想恢复你皇族的身份吗?既然回来了,不妨认祖归宗,朕可以在今后的日子里补偿你。”

他此刻所说的话,虽然是想为自己博取生机,却也并不是虚情假意。

他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可膝下子嗣单薄,流落在外的儿女若是要回来认祖归宗,他又怎么会不认?

他甚至期盼沈飞霜还能活着与他相见。

当年要不是沈飞霜太过好强,总惹他生气,他也不至于总给她冷脸。

最初和她成亲的时候,他可从没想过会和她结成仇家。

他与沈飞霜性格不合,但并不代表他讨厌她,他年轻时气盛,最不能容忍被人忤逆,偏偏沈飞霜也是个倔脾气,每每争执起来都是不欢而散,再加上柳氏的挑拨,他与沈飞霜之间的隔阂难以修复,最终导致了彼此憎恨。

“你也知道我来这一趟费了不少心思,也正是因为花费了时间与精力,我才要告诫自己必须成功,你现在跟我求饶,让我放过你,那我浪费的那些时间与精力应该如何弥补?”卫长琴笑得清凉,“给我一个皇族的身份,就想弥补我这些年来的不痛快,你不觉得这太好笑了吗?我就当你这是玩笑话了。”

“当年沈家的事情,你不能全怪在朕一个人头上,沈家功高震主,这是事实,作为臣子怎能锋芒太露?你母亲是沈家人,她若是愿意跟朕好好交心,沈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么个下场,你可曾问过她,她身为皇后,对朕从来都不温顺,终日板着一张脸,不给朕好脸色,她能这么硬气,还不是她家族给她的底气?她若不是沈家的女儿,她就没有资格在朕面前趾高气扬,朕……”

“你怪她不给你好脸色,那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对她是什么态度!你当年被柳氏那妖女迷得七荤八素,眼里还能看到其他人吗?我母亲骨子里高傲,你对她不好,还指望她给你献殷勤?痴心妄想!”

卫长琴被挑起了怒火,扬起手中装有毒液的瓶子。

皇帝听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可商量的余地,心中一沉。

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不再多言,转过身就跑,而当他跨出第二步的时候,卫长琴已经把琉璃瓶里的液体对着他的后背狠狠一甩,让飞溅出来的毒液洒落在他的背上,有几滴溅到了脖颈处,立刻传来一阵烧灼的痛感。

他倒吸一口冷气,脚下的步伐停滞,本能地伸手去捂脖子,这一捂,手心里也沾上了毒液,他的手掌忍不住抽搐。

如同被大火焚烤的感觉,痛到连呼吸都急促。

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连站都站不稳,很快就瘫倒在了地上,身躯忍不住抽搐颤抖。

他忍着痛,伸手指着卫长琴,手臂仍旧在发抖,“你,你竟然真的这样对待朕……”

“难不成我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吓唬你吗?”卫长琴冷着脸,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指望用血缘关系来说服我,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和黑羽卫要是不死,沈家人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他说着,扫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的黑羽卫尸首,“这帮走狗们先去阎王爷那报道了,你晚点再去,剩下能给你喘气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利用剩下的时间,好好反思忏悔,当然了,你若不想忏悔我也无话可说,我等着听你驾崩的消息就是了。”

“你,你……”皇帝手握成拳,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毒液让人行动受限,但并不影响人开口说话,他显然是已经词穷了。

到了这样的时刻还能说什么?

求饶没有意义,致歉的话对方也不会领情,谩骂更是没有必要了。

对他来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可是对老五来说,这一切是蓄谋已久的,并且取得了胜利。

“对了,有两件事情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卫长琴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第一件事,你要记得嘱咐三皇子,给沈家正名,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我要你洗清沈家当年的污名,留给世人的只能是英名,这是他们应得的。”

“第二件事,我如今跟三皇子相处得还不错,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们反目成仇,互相残害,最好别把我做的事情告诉他,若他不知道是我害了你,我们还能和平相处,若是他知道了……这份和平就维持不下了,你自己掂量着。”

第526章 结局(二)

卫长琴顿了顿,又补充道:“沈家的悲剧与他无关,我很清楚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不来主动招惹我,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让我有些意外,他少年时坠马被外公搭救,十几年来都不曾忘记过这个人情,就连外公送给他的策马鞭也一直收藏着,所以……我还是有点儿被他打动,虽然利用了他的信任,却从没想过要害他,我若是有心害他,你根本就阻止不了,我跟你解释这些,就是想警示你,如果你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就把我害你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皇帝依旧抽搐着身躯,没有回答。

卫长琴见他不说话,也不气恼,转过身留下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能斟酌,后会无期。”

说话时,他已经走到了蝶王的身旁。

蝶王问他:“撤吗?”

“撤。”卫长琴道,“皇帝一直没出去,狩猎区外头的人肯定要起疑心了,八成已经派了人进来查看,你赶紧驱散蝶群,咱们换好衣服就溜出去,回头三皇子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去方便,只要皇帝不把我们供出来,我们的罪行就不会暴露。”

二人迅速离开了现场,蝶王一边跑着一边吹哨,把蝶群向山林深处引。

黑压压的蝶群如潮水退散般,很快就撤出了狩猎区。

“你确定皇帝不会把你做的事儿抖出来吗?”蝶王道,“他如今最关心的人应该就是三皇子,他难道不会提醒三皇子对你严加防范吗?只要三皇子对你有了一点儿怀疑,不调查到底肯定不罢休。”

“正是因为他足够关心三皇子,他才会有很大的概率同意我跟他提出的建议。”

卫长琴慢条斯理道,“或许他心中对我真的有些许亏欠,而他对三皇子是寄予厚望的,他绝不会愿意看到三皇子与我起斗争,我能混进这狩猎区里,杀了他的黑羽卫,拿毒液招呼他,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的能力了吗?他总该明白,我若是有心要害三皇子,三皇子是避不开的,他若说出真相,我与三皇子绝不可能再和睦相处,他若不说,我和三皇子也许永远都不会为敌,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选择?”

蝶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即道:“你说得还是有道理,如果我是皇帝,我就把真相烂在肚子里得了。”

二人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换回了原来的衣物,这才慢吞吞地往狩猎区外边移。

再说皇帝那边,已经有将士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带着一批人马涌进狩猎区内了。

“将军,黑羽卫说这狩猎区内出现了许多毒蛇,可我到现在也没见着一条。”

“我也是一条都没看见,莫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被他们给捕杀完了?”

众人所疑惑的原因是,黑羽卫杀蛇就杀蛇,陛下有什么原因非要留在狩猎区内?其他人全都退出去了,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他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他却迟迟不撤离,未免有些奇怪。

总不能留在这狩猎区内帮黑羽卫一起捕杀毒蛇吧?

于是,有几个武将提议,带兵进狩猎区内探一探,虽然没有黑羽卫那样的好本事,也总不至于帮倒忙,能帮着补杀几条毒蛇也好。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远远地就看见前方有大片血迹,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人,那些人都不动,和尸首没什么两样。

那些人的穿着,看上去像极了黑羽卫。

“前面那里是怎么回事?”

由于距离远,领头的将军有些看不清楚,却莫名地紧张了起来,直觉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快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策马奔了过去,靠近了一些,几乎个个都瞠目结舌。

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当真是黑羽卫?

皇宫内最有名的精英卫,陛下的贴身护卫,竟然全军覆没,那么陛下……

“陛下在那里!”

人群中有人喊叫了一声,指向了皇帝所在的位置。

带头的将军看了过去,震惊之余,连忙上前去扶皇帝,“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黑羽卫几乎没有活口了,且死状凄惨而古怪,幸好皇帝还能喘气,身上也没有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

“别碰朕……”皇帝望着将军抓自己衣服的手,“朕身上……有毒液……碰到会……传染,你们……小心……”

将军这才注意到了皇帝颈部发黑的皮肤,他自然听说过毒液的厉害,心有余悸,好在他的双手没有沾到,便缓缓地把皇帝平放了下来,转头朝着几个士兵吩咐道:“外衣脱下来裹着双手,把陛下抬出去,小心些,不要接触到陛下的皮肤。”

士兵们按照他的吩咐,用衣料裹紧了自己的双手去抬皇帝。

“陛下,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是谁干的?”

第527章 结局(三)

“回去……再说。”疼痛使得皇帝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呼吸也十分急促。

“快些把陛下带出去,让御医来给陛下诊断!”

众人一刻也不敢耽误,抬稳了皇帝朝着狩猎区外狂奔。

卫长琴与蝶王自然是先他们一步撤出了狩猎区外,回到了三皇子所在的营帐。

三皇子一见到他们便发问道:“你们二人跑去哪里了?没看见其他人都陆续撤离了吗?据说狩猎区内有毒蛇出没,本王出来没看见你们的人影,都想让人再进去寻你们了,可又担心进去后添乱,毕竟黑羽卫那帮人脾气不太好。”

“让殿下担心,是我们的错。”卫长琴致歉道,“这狩猎区太大了,我们追赶猎物没追着,还差点迷路了,中途又去方便,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我们没有遇到毒蛇。”

三皇子道:“平安出来就好,里头不安全,不要再进去了。”

“话说回来,这狩猎区是有人看管的,为何会冒出毒蛇呢?”卫长琴装作疑惑不解地问道。

“毒蛇算不上庞大的生物,看守的人会忽略也正常,狩猎区的防守,防的是闲杂人等,体型小的动物是防不住的,也不会刻意去防。”三皇子道,“此事用不着我们操心,交给黑羽卫就好,本王此刻纳闷的是,父皇为何要待在里头迟迟不出来……”

三皇子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前头不远处响起一道呐喊声——

“御医呢!御医在哪儿!”

这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见被士兵们抬出来的皇帝。

众人惊讶地簇拥上前,三皇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拨开了人群,来到皇帝身边。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想要去搀扶皇帝,却被旁边的将军及时制止。

“三殿下请不要触碰陛下!陛下身上染了毒液,这是剧毒,通过皮肤接触会传染,十分棘手,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用衣物裹着双手来抬陛下。”

“毒液?”

提到这两个字眼,三皇子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多年前沈家发生的变故。

当年沈家军就是因为毒液而死,据说这毒液比瘟疫还要可怕。

父皇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难道……

是沈家人的报复?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刚才晚归的那两个人,那两人便是沈家的。

但这只是他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妄下定论。

于是他立即询问皇帝,“父皇,你的黑羽卫们都去哪里了?是什么人对你下此毒手?”

皇帝张了张口,“是……”

三皇子认真地听着,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希望答案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是……黑羽卫里……出现了叛徒。”皇帝艰难地说道,“他们……骗了你们……没有毒蛇,朕就是……太相信他们,才会被他们找机会……盗取毒液。”

“黑羽卫的叛徒?”三皇子有些吃惊,可心底又松了一口气。

“就是那两个把我们都忽悠出来的黑羽卫?”有人接过话道,“竟敢假传陛下口谕,实在是罪该万死!”

“可气的是我们竟然相信他们了,我从前以为,不管谁背叛陛下,黑羽卫都不可能,他们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究竟是什么人或什么事能让他们背叛?应该把叛徒拉出来千刀万剐!”

“晚了。”把皇帝带出来的将军说道,“黑羽卫已经全军覆没,死状古怪而凄惨,我看过他们的伤口,身上许多地方发炎流出脓血,一眼扫过去皆是面目全非,也许连陛下都认不出谁是谁了。”

“也就是说,叛徒也死在里面了吗?”

“莫非是忠心的黑羽卫和叛徒互相厮杀,最终导致了两败俱伤?”

“可惜陛下中毒,开口艰难,这一时半刻恐怕说不清真相……御医呢!怎么来得这么慢?”

“来了来了!御医来了!”

眼见着御医挤到了皇帝身边,三皇子递给他一方手帕,“给父皇把脉的时候,隔着手帕,不要与父皇有皮肤上的接触,以免感染。”

“是。”

御医小心翼翼地为皇帝检查过之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此毒太棘手了,以老夫的能力,实在是没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不镇定了,又开始交头接耳。

“好了,莫要喧哗!即刻启程回宫,把所有的御医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想办法,另外,去民间发布告示,广招名医进宫,不得耽误。”三皇子命令道。

皇帝重伤,他便是最有资格发话的。

众人不敢再议论,连忙散开,各自回各自的队伍里。

三皇子则是转身快步走回了营帐,望着始终没有踏出营帐的二人,“刚才外边的声音你们都听见了吧?你们的医术比太医高明,你们有没有办法?关于毒液……”

“毒液无解。”卫长琴抢过了话,“从来都没有解药,否则殿下以为,陛下为何再也不敢用了?正是因为隐患太大,又没法解毒,所以不再使用,很抱歉,这一回我们帮不了您了。”

第528章 结局(四)

卫长琴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三皇子仍旧不死心,“没有解药,难道连缓解的办法也没有吗?若是有,你们说出来,条件随你们提。”

“莫非殿下还觉得我们是有办法而刻意不说,等着跟您狮子大开口吗?”卫长琴一句话把他最后的希望扑灭,“不用再问了,毒液本身就无药可解,哪怕是你要用皇位跟我们换解药,也还是那句话——无能为力。”

三皇子静默了。

“殿下为何会觉得我们有办法呢?”卫长琴淡淡道,“难不成殿下怀疑此次事件和我们有关?如果只是因为我们晚出来片刻,就变成嫌疑人,那未免也太冤了,殿下猜忌我们也得有依据才行。”

三皇子见他面色坦荡,目光也毫不闪躲,回想起皇帝所说的‘黑羽卫叛变’的理由,只能叹了一口气,“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亲口说了是身边的人叛变,可这也不能代表此次事件就跟沈家毫无关系吧?黑羽卫叛变的理由还不清楚。

黑羽卫当年可是协助皇帝覆灭沈家的助力,沈家人按理说是恨透了黑羽卫才对,有没有可能利用了黑羽卫达到复仇目地?利用完之后再杀了,不留下任何罪证。

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对面这二人也都不是好套话的,即便此事真的与他们有关,以他们的聪明在他面前也不会露出破绽,要是此事与他们无关,他的胡乱猜忌只会伤了与他们之间的和气。

想到这儿,他又说道:“父皇如今危在旦夕,本王太过关心他,可能言语之间稍有些激动,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

“殿下说的哪里话,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哪会轻易就对殿下生气?殿下一片孝心,我们都知道,也都能体谅,然而陛下的病情我们当真无能为力。”卫长琴道,“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三皇子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道:“知道了,本王不会再为难你们了,本王要随父皇回宫了,你们请自便。”

“那我们二人也回家去了。”

“嗯。”

告别了三皇子,卫长琴与蝶王二人一路回了宅子。

“三皇子显然是怀疑我们了吧?”蝶王道,“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我从他的眼神和神态上已经看出来了,他肯定在心里猜忌着呢,只不过苦于手上没有证据,再加上皇帝也没说……他就没好意思再逼问我们了。”

“是这样没错。”卫长琴道,“接下来,他一定会再去从皇帝那里探听消息,他不会轻易死心的,只有从皇帝那里再确认一遍,他才能平静下来,否则只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卫长琴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皇帝还算聪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较为平和的方式,不让我与三皇子之间埋下芥蒂,他这辈子作恶多端,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了,年轻那会儿要是愿意多积点德就好了。”

二人回到宅子时,顾珏清、神墨、卫迎莹都坐在大堂内等候着他们的消息,眼见着他们归来,皆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一句接一句地问。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可有受伤?”

面对大伙关切的询问,卫长琴回以淡淡的笑容,“放心,一切都挺顺利,我们身上也没有负伤,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黑羽卫全军覆没,皇帝染上毒液被送回宫里了,活不了多久。”

他说话时,顾珏清走上前来,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你们俩应该很累了吧?厨房里给你们留了点心,还有茶,这会儿可能有点凉了,我热一热,拿来给你们吃。”

“好啊!”蝶王连忙应了一声,“办正事的时候都没觉得饿,闲下来觉得自个都快饿死了。”

顾珏清不禁笑道:“行,那你们等我片刻,我把茶和点心给你们热一热。”

……

另一边的皇宫内,皇帝已经被抬回了自己的寝宫,御医们轮番看过了,人人面色都十分凝重,凑在大殿中央讨论着病情应该如何缓解。

三皇子则是坐在床头,用刚拧湿的毛巾给皇帝擦着冷汗。

自从被抬回来之后,皇帝的额头上就总是冒出汗来,显然是极为难受的状态,过一会儿就得给他擦一次汗,否则汗水会把头发和枕头全都打湿。

“父皇,儿臣知道您现在说话有些困难,但是儿臣心里有疑问,想要请您尽量解答,您可以慢慢说,儿臣有耐心听。黑羽卫当中出了叛徒,那么叛徒叛变的理由是什么呢?他们为何全军覆没,并且死状那么古怪?今日这件事情,与沈家的人有没有关系?儿臣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找出谋害您的幕后之人。”

第529章 结局(五)

“沈家?”皇帝的语气里似有疑惑,“怎么……突然想沈家?”

“儿臣只是突然想起,沈家当年被覆灭的时候,有一批幸存者成功逃脱,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心中猜测着,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回来找您寻仇,挑唆黑羽卫背叛。”

皇帝静默了片刻,道:“应当……不是。”

“为何您会觉得不是呢?难道黑羽卫有透露出什么讯息?”

“应是……黄沙国。”

“黄沙国?”三皇子怔了怔,“您确定吗?”

黄沙国,原本是臣服天域国的附属国之一,可在附属国之中又属于地广人多财力丰厚的,前段时间朝廷就收到了消息,黄沙国似乎不打算再被天域国压制,他们每年的进贡量不多不少,近两年总是以收成不好当借口,要求减少进贡,天域国朝廷自然是不妥协,有不少大臣上折子,建议对黄沙国进行打压。

在进贡的事情上讨价还价,本就让朝廷心生不满,如果这次事件真的也与他们有关,那就不是打压能解决的了,天域国会选择直接开战,将其吞并。

“你若登基……可向他们开战……涨一涨……你的气势,借此警告其他小国……这一战……难免的,无需对他们……客气。”

这个想法是他早就有了的,只可惜还不等他亲自指挥,他就被老五算计得躺在这里,命不久矣了。

他反复斟酌老五之前说过的话,已经下定决心,不挑起他与老三之间的矛盾了。

老三与沈家毕竟没有恩怨,甚至还有过人情,要不是从老五那里听说老三一直留着沈佑之送的鞭子,他都不知道,原来老三从小到大都对沈佑之敬重得很,并且是藏在心里从不表达的。

老五杀了轩儿,给沈家解气的同时,也等于是给老三开路了。

沈家的教养是恩怨分明,从沈佑之到沈飞霜都是如此,老五从小受他们教育,对皇后母子恨之入骨,对老三……应当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想必也不会害他。

“黑羽卫的死因显然不是毒液导致,父皇能不能说一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叛徒身上有别的毒药……其他人是为了……保护朕……和叛徒同归于尽……”

“那除了您和黑羽卫之外,现场还有其他闲杂人等吗?”

“无。”

三皇子再次陷入思索。

除了父皇和黑羽卫,现场没有其他人在,那他就没理由去怀疑那两人了。

“父皇,儿臣已经去民间广贴告示寻找名医了,您不要说丧气话……”

“朕很清楚……毒液的作用。”皇帝的语调似是带着叹息,“也许……是报应,当年……沈家并没有……企图谋反,是朕……听了皇后怂恿……忌惮沈家……这才……”

“所以您当年真的是给他们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三皇子望着皇帝毫无精神的模样,心中难过的同时,又对他的行为气恼得很,“您若是忌惮他们,想要打压他们,方法多得是,可您不给他们活路,这未免太过分。”

“说这些……也没用了。”皇帝苦笑道,“沈家的名誉……需归还给他们,此事……”

“这件事情就交给儿臣吧。”三皇子接过话,“沈家军留给百姓的印象从来不差,虽然当年被安了谋逆的罪名,民间却有许多人是不信的,他们认为沈家是遭受了小人陷害,想要还沈家清白并不难,儿臣不会让父皇您的名誉受损,这事得找人去顶罪,依我之见,柳氏一族就该承担这份陷害忠良的罪名。”

皇后母子都没了,皇后的家族已经没有人保得住,把他们推出去顶罪,一点儿也不冤了他们,这些年来柳氏一族干的缺德事可不少,随便翻几件出来就能给他们罪加一等。

这是迟来的报应。

“随你。”皇帝一点儿也没打算为柳氏说情,“还有一事……”

“父皇请说。”

“你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你也知道。”

“儿臣当然知道,他们流落异国,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

“朕对他们……有愧,你若是找到他们,记得……对他们好些。但是……也别忘了防备,毕竟……和你不亲。”

三皇子点头道:“父皇的话,儿臣铭记在心,一定会照做的,其他兄弟姐妹不比我幸运,我若能见到他们,会尽力弥补他们。”

……

宽敞的庭院内,一道黑色人影蹲在树底下逗蛐蛐。

忽然有人走近他的身后,唤了他一声。

蝶王头也没回,“什么事啊?”

身后的卫长琴道:“你还记得你和我们来天域国的目的吧?”

“当然记得,哪能不记得。”蝶王淡淡道,“找我那个负心薄幸的爹啊,我原本就打算,等你们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再来办我的事情。你报仇,有我帮忙,我报仇,要是有需要你的地方,你也别推辞啊。”

“其实你已经报过仇了。”卫长琴道,“或者应该说,我们一起报过仇了。”

蝶王愣了愣,回过头,“什么意思?”

第530章 结局(六)

“狩猎场内的突袭计划,之所以带上你一起,不仅仅是因为要借用你的蝶群,也是为了让你参与这场复仇,将来不会留下遗憾。”

卫长琴顿了顿,道,“之前隐瞒了你一些事情,是因为你性格易怒又莽撞,怕你擅作主张惹出乱子,如今事情解决完了,也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你等会儿,我有点没听明白。”蝶王回过神来,“你刚才说,我的仇已经报完了?”

“不错。”

“我母亲和你母亲是亲姐妹,因此,沈家的仇不只是你的仇,我也有份,这我知道,狩猎场里咱们报的是沈家的仇,可我母亲的仇还没报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解释的了。”卫长琴望着他,“你只知道我母亲与你母亲是姐妹,却不知道她们两姐妹嫁的是同一人,天域国皇帝不仅仅是我的生父,同样也是你的生父。”

“什么?!”蝶王惊诧,“我与你不是表兄弟吗?”

“不是。你听清楚了,我们的生父都是皇帝,你母亲是皇帝的德妃,被皇帝醉后宠幸,皇帝对她无情,因此她不得宠,深受流言困扰,她本以为生下你之后,皇帝对她的态度能够有所改变,哪知道柳氏根本不给她顺利生产的机会,柳氏收买产婆,想要你们母子二人的命,母亲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救下了你们,并且安排你们出宫,你母亲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宫里,而你们离开皇宫之后也回不了沈家,因为你们脱身的理由是诈死,诈死的人,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下……”

“所以……我娘才会带着我远走他乡?”

“嗯,你们只有远离皇城,才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对于你母亲来说,在宫里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光,她终究选择了告别过去,离开天域国去了祁国,可她没有告诉家里人,要去哪座城哪个镇,便失去联络了,也正因为这样,沈家出事的时候,没有牵连到你们,你们离开是正确的。”

“……”

卫长琴本以为蝶王知道了真相之后大概会暴躁,或者责怪自己不早些告诉他,然蝶王并未发怒,只是沉默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在发愣,显然是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卫长琴也不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片刻之后,蝶王开口了。

“关于沈家的事情,都是从你们嘴里听说的,我自己从来就没去打听过,我以为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都能从你们这边知道……你们隐瞒真相的本事确实不赖,都没人在我这里说漏嘴过。”

“因为我严令他们不能在你面前泄露出你的身世,怕你知道了之后,会擅自行动。我虽然没有早告诉你这些,但我带着你一起行动了,你总不至于怪我。”卫长琴道,“你怪我吗?”

“我似乎没什么理由怪你。”蝶王难得不跟他吵了,垂下头,继续拿手里的草根逗罐子里的蛐蛐。

他的动作漫不经心,显然一点都不专注,只是在借此消磨时间罢了。

卫长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来问我。”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走廊上,顾珏清双手环胸靠着柱子,目光注视着树下的二人。

“蝶王已经老大不小了,用不着担心他。”神墨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气定神闲道,“刚得知身世,大概会有些百感交集,可他也经历这么多了,给他几天的时间总能平静下来,以他的性格,也不会稀罕皇族的身份。”

顾珏清“嗯”了一声。

皇帝与沈家之间的恩怨算是解决了,但众人并没有因为大仇得报而感到开心,毕竟那些枉死的英魂再也回不来了。

一切都应了那四个字:因果报应。

由于距离较远,顾珏清听不见那二人都说了些什么,想也知道,大概是长琴在开导蝶王。

这几日,皇城内大概会有不少大消息引发人们热议,例如皇帝传位,以及沈家冤案昭雪。

“轰隆”

天空中忽有雷声响彻。

顾珏清抬头看了看天,朝着前边的两人喊道:“诶,打雷了,快下雨了,你们别站在树下了,过来吧。”

二人闻声,齐齐转过了头,一前一后地迈出了脚步,来到走廊上时,空气中果真有雨丝飘落。

“我有些犯困,先回屋子里去躺了,吃晚饭的时候,记得叫我。”蝶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了。

顾珏清见他走远了些,这才转过头问卫长琴,“他……没事吧?”

“没事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第531章 结局(七)

“我考虑过了,还是不跟他透露我真实的身份。”卫长琴道,“如今他是皇位的最佳人选,他的前路再也没有什么阻碍物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能看出他分得清是非对错,可你别忘了,要成为帝王的人,总会有一个毛病多疑。”

顾珏清闻言,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担心,身份挑明了之后,他会对你有所提防,他对你的能力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若你没有皇族的身份,他能够安心把你当成朋友,可你一旦有了皇子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你有资格跟他争。往好的方面想,他或许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可他的母亲,以及他身边的人,绝对不乐意看见你,难免会在他耳边说些不好的话。”

“不错。”卫长琴拿起顾珏清的一撮头发在手里把玩,“就算要挑明身份,也不能在这段时间,等他坐稳皇位几年后再说,到那时他得尽民心和臣心,哪里还会担心我跟他争。”

“你和蝶王都是他的兄弟,可你们都没那个认祖归宗的心思,倘若你们有野心的话,估计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顾珏清笑道,“三殿下真是一个有运气的人啊,天域国皇室这么多皇子里,就数他的命最好。”

当年沈皇后和柳氏斗得你死我活,三皇子与母妃没有卷入,多年过去了,沈氏找柳氏复仇,这里面也没三皇子什么事,和其他兄弟比起来,他当真称得上是个幸运儿。

“他的确命好,但我不羡慕他。”卫长琴把顾珏清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他将来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呢,而我可以陪着我的小清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顾珏清与他四目相对,看着他眼底的柔和,莞尔一笑,“我也从来不羡慕别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我对于现状已经很满意了。”

说到这,她突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卫长琴见她犹豫,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要跟我说?为何迟疑了?”

“我在想神墨之前给我提了一个建议。”顾珏清的视线越过了卫长琴,看向他身后的人,“等一切事情结束之后,他叫我不要再继续服用避子药,虽然他给的避子药安全无患,但他还是希望我们有个”

卫长琴转头看向神墨,“你是不是太闲了没事情干,想带孩子怎么不自己去生一个?”

“我的确太闲了。”神墨呵呵笑道,“你们俩弄个小孩来给我玩玩?要是嫌麻烦的话,我来带啊。”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卫长琴道,“我和她成亲还不足一年,何必着急这事?”

“其实我也想再多自由几年。”顾珏清附和道,“若是有了孩子,嫌麻烦直接扔给你带,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那行吧,你们就当我没说。”神墨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我就不啰嗦了,省得你们又说我像个管家婆。”

三人正说着话,看门的护卫拿了帖子过来。

正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的请帖。

卫长琴看过请帖之后,递给了神墨,“他邀请我们明日中午前去赴宴,说是感谢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给他的帮助。”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走这一趟了。”神墨道,“你猜,这次去,他会不会又在我们面前提起皇帝的病?”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提也没有用。”

“明天去一趟就知道了,希望不会像在狩猎场时那样闹得不愉快。”

次日中午,二人准时到达王府。

王府的下人笑脸相迎,“两位先生来了?殿下命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已经在大堂等候你们了,请随我来。”

二人被领着去了大堂,还没踏过门槛,就看见坐姿端正的三皇子,以及满桌摆放整齐的珍馐美味。

二人跨过门槛,还没出声问

第532章 结局(八)

“如果我们不回答您这个问题,您会如何?”

“若是你们不愿意说,本王就不放你们离开,不仅如此,还会派人去包围你们的宅子,你们住的那宅子里应该有不少沈家人吧?本王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但会限制你们的自由,让你们哪都去不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等你们什么时候愿意回答问题,再放你们离开。”

卫长琴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何必?”

“本王只是想见见这么多年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而已。”

“可他们并不打算现身,你又为何一定要这么执着?你与他们之间互不打扰,难道不好吗?”

“互不打扰,意思是这辈子都不用相见了吗?他们怎么就冷漠到了这个程度,连见上一面都不愿意。”

“那见面之后您又打算怎样呢?劝说他们认祖归宗,顺便去见一见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吗?”卫长琴不紧不慢道,“如果您是希望他们和皇帝陛下见最后一面,好好道个别,可就别指望了。”

“与父皇无关,是本王自己想要和他们见个面,说说话而已。你们不愿意透露他们的行踪,那就在这王府里住下吧,一日三餐,我会派人给你们送的。”

“……”

明晃晃的威胁,变相的软禁。

限制自由却不动粗,这大概是三皇子能够想到的最和平的方式了。

“你们帮了本王不少忙,本王也不想伤了和气。本王想要知道的答案,除了问你们,还能问谁?如果你们是担心被五皇子和八公主怪罪的话,大可不必犯愁,本王会告诉他们,是本王逼你们的,你们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好好考虑一下,说还是不说?不说就关到你们说为止,如果我是你们,我不会让自己白白被关几天。”

他神色严谨,语气冰凉,显然是铁了心的想要一个答案。

卫长琴与神墨对视了一眼。

如果他们想要逃离此地,其实也并不难,可在逃离的过程中,三皇子必然会派人阻拦,这就难免会有死伤了。

一旦动起手来,那就不可能不伤和气了。

来之前还真没想到他会用这办法。

“若是不告诉他,只怕我们双方会一直僵持不下。”神墨在卫长琴的耳畔低语道,“你看他倔强的样子,肯定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的,只要我们还在这天域国的地盘上,哪怕掩饰得再好,也总有一天会被他挖出线索。不如……就告诉他吧,是他铁了心要找你们,而不是你们主动到他面前挑明身份,将来他也没理由怀疑你们别有居心,谁让他是主动的那一方呢?”

卫长琴闻言,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这一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掉的。

“你们叽里咕噜了片刻,究竟商量好了没有?”三皇子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若是打算说,就一定得说真话,可不能弄些虚头巴脑的来糊弄本王,若你们骗我耍我,我也很难再对你们摆好态度了。”

“我们商量好了。”卫长琴抬起头,唇角轻勾,“三殿下不就是想见兄弟姐妹吗?想见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见他答应了下来,三皇子也没有立即相信,眸中还是有一丝狐疑,“当真?”

“你看看,我不说的时候,你就威胁着我们,要把我们软禁,现在我说了,你又疑神疑鬼的。”卫长琴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还没当上九五之尊,就开始犯这多疑的毛病了,不过这也好,以后对人多些疑心和警惕,不容易上当受骗。”

他这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带尊敬,反而还有几分调侃,若是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对皇子说这样的话,几乎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尊卑不分。

可三皇子听他的话,却并不觉得恼火,只是愣了一下子,回过神后轻斥了一句,“不得放肆,给你几分面子,你还调侃起本王来了。”

“可我看殿下你也没生气啊,说明我这话你还是挺受用的对吧?”

“别耍嘴皮子了,不是说好了要带本王去找人的吗?还不前边带路。”

卫长琴没有再说什么,轻挑了一下眉头,转身就走。

三皇子带着几个护卫跟上了他的步伐,命人准备了两辆马车,为了防止二人逃跑,在二人乘坐的马车里塞了好几个功夫好的高手。

“诸位不要太紧张,我们要是真想逃,直接给你们下毒就行了。”神墨望着坐在身边的护卫们,笑着说了一句。

众护卫“……”

卫长琴掀开了马车窗帘看街道边的风景,片刻之后,他道“停车,到了。”

第533章 结局(九)

马车在自家的宅院外停了下来,卫长琴与神墨一同下了马车。

三皇子也下车走到二人身后,望着眼前的宅院,“难道他们就在这里面吗?”

“一直都在。”卫长琴说着,迈出了步子。

“一直都在?”三皇子有些许讶异,随即又觉得挺合理,“也是,长大之后就没有再相见过,即使他们从本王面前走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没准什么时候真的打过照面。”

卫长琴背对着他,笑而不语。

岂止是打过照面。

把三皇子领到了大堂坐下,卫长琴让人给他上了茶,“稍坐片刻,我去把他们叫来。”

三皇子点头,“好,你去吧。”

卫长琴走过了长廊,经过厨房外头时,听到顾珏清与卫迎莹在里头说笑。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那二人正在揉面团,显然是准备做什么点心。

卫长琴走了进去,二人听到动静,便齐齐回过了头。

“诶,你不是去三王府赴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珏清疑惑道。

“他请我们去赴宴是假,真正的算盘是想从我们嘴里套出消息,他逼问我,五皇子和八公主的下落,若是不告诉他,就要把我和神墨关在王府里,什么时候肯说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若一直不肯说就别想回来了,不止这样,他还想把这栋宅子包围起来呢。”

“所以……你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答应了他,要带他过来认亲的吗?”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那这次你没打算再逃避了吧?是他自己主动要认亲的,以后可不能怀疑我们别有居心了。”

“他也是个倔脾气,反正早晚都要认,就像你说的,是他主动要与我们相认,总好过我们自己去他面前挑明身份。”卫长琴说着,看向了卫迎莹,见她身上的衣服染了灶台的灰尘,袖子上也都是面粉,提醒道,“这一身出去见人可不好看,回房换身干净衣服吧,我也得把这人皮面具洗了,再叫上蝶王,一同去大堂见你三哥。”

卫迎莹点了点头:“好。”

“小清你也放下手里的事情吧,整理一下仪表,既然要正式见面,我也得跟他介绍一下你这位弟妹。”

“行。”

……

“殿下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大堂内,神墨望着三皇子,如此询问了一句。

也不怪他能看出来,这位三殿下端起了茶却半天都没喝上一口,只是拿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茶碗,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三皇子回过神来,放下了茶,“没什么,只是在设想着,与他们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他们是否会不待见本王。”

“殿下多虑了。”神墨淡淡一笑,“他们一开始的确是想与你互相不打扰,虽然你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可毕竟没有一起长大,难免生疏。”

“生疏倒是不要紧,只是希望……他们不会对我有太大的抵触。”

“五皇子与八公主是讲道理的人,但是另外一位就很难说了。”

“另外一位?”三皇子顿时诧异,“除了五弟和八妹,还有其他人?”

“还有一位从出生起就跟你没见过面的兄弟。”神墨道,“殿下应该知道德妃娘娘的事吧?也就是沈皇后的亲姐姐,沈飘雪。”

“这位娘娘我知道,虽然不曾见过,但听说过她的事,据说红颜薄命,十月怀胎却因为难产,一尸两命……”说到这里,三皇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惊奇,“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兄弟,莫非就是德妃娘娘的孩子?若他当年真的死了,你刚才就不会提。”

“没错,他们当年诈死出宫,远走他乡,这都是沈皇后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二人刻意安排的,那时德妃被柳氏迫害,若没有皇后保他们出宫,一尸两命可就成现实了,按照年纪来算,德妃娘娘的儿子是你二哥,虽然你从未见过这位兄长,可既然已经打算认了五弟与八妹,就把这位二哥也一同认了吧。”

“外人都说父皇膝下子嗣单薄,却不知道他有三个子女都因为柳氏作恶才流落民间,难怪沈家恨柳氏入骨,只怕是鞭尸都不会解气的。”

“她受鞭笞而死,临死之际受尽痛楚折磨,算是祭奠沈家的亡魂了,沈家人恨的可不仅仅是柳氏母子,还有如今缠绵病榻的皇帝陛下呢。”神墨顿了顿,又道,“三殿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沈家的灭亡,皇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我们没有对他下手,命运也没有饶过他,他如今所遭遇的,我们作为沈家人并不同情,您来这里认亲可以,可千万别劝您的兄弟姐妹们去皇宫里面给他嘘寒问暖,否则很有可能被用扫把打出去。”

他的措辞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也不太尊敬,而对方却并没有跟他计较,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本王知道。”

正说着话,就听见大堂外有脚步声传来,三皇子抬头,看到的便是四个年轻男女依次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白衣男子生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给他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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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结局都能一口气出,没想到这本还分n多章,主要是没时间,明天或者后天我一定要把结尾码出来!

第534章 结局(终)

陌生的是容貌,像这样顶好的容貌通常看一眼就能够记住,他确定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张脸,可对方的眉宇和眼神,以及唇角那一丝极浅的笑容,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对五弟仅有的印象是停留在儿时,这么多年过去,儿时的长相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那么这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再说那白衣男子身后还跟着两名容貌极佳的女子,蓝衣的那位与他的容貌有些许相似,想必是八妹,另一位也是从没见过的,一张清丽的容颜不施粉黛,一头乌发束成了简单的高马尾,有一种英气利落的美。

还有走在最后边的男子……一身黑白相间的锦衣,与其他三人的优雅步伐比起来,他的步子有些吊儿郎当,就连举止都很不拘小节,手里拿着一根甘蔗,边走边啃。

这不算什么,他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竟然还翻了个白眼。

三皇子:“……”

“别这么失礼。”顾珏清瞥了一眼蝶王,“你瞅瞅你这样子。”

“像个小混混吗?”蝶王轻哼了一声,“又不是见什么特重要的人,难不成还要我精心打扮一番?显得多矫情啊。”

顾珏清小声道:“别这么说。”

神墨见此,轻咳了一声,对三皇子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跟您提起的,不太讲理的那一位了。”

对于蝶王表现出来的态度,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性格使然,蝶王对待不熟悉的人一向很难有好脸色,尤其是在得知身世以后,他对待卫长琴可能会更亲近些,毕竟都是年少吃苦走过来的,而对待自小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吃香喝辣一路顺畅的兄弟,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好感。

终究还是有几分意难平。

三皇子对于他冷漠的态度并不气恼,为了不使得局面陷入尴尬,他率先开口问候了一句,“二哥。”

“可别这么叫。”蝶王又啃下一口甘蔗,“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直说了吧,我没有认祖归宗的打算,你身为皇家人也该明白,皇家的亲情是这世上最淡薄的,这兄弟当然是越少越好了,兄弟少,这竞争也就小了,你与我从小就没见过面,这兄弟可认可不认,如果你说想要弥补我什么,那就免了吧,我如今过得逍遥又自在,可不需要你的怜悯。”

“你误会了。我对你们从来都不是怜悯,而是惋惜。”三皇子迅速做出了解释,“与你们相比,我的命运的确过得太顺畅了,若沈家没有遭逢大难,若你们也能养尊处优地成长,你们身上的光芒大概也不会比我少,尤其是五弟,我知道你从小就天资聪颖,可你与沈皇后背井离乡,因此失去了竞争储位的机会……”

“这对你来说不是挺有利的吗?”蝶王打断他的话,“你如今是胜利者,这其中没有缺少我们的帮助,所以你能够心平气和地来跟我们说这些话,若是我们没这么倒霉地流落民间,跟你一样在这天域国平安成长,成为你的竞争对手,只怕是要争个你死我活了,你应该庆幸,我们不是皇家养出来的人,对那把龙椅没有任何兴趣。”

“你死我活?这话夸张了。”三皇子否定道,“沈将军与沈皇后教养出来的后辈,绝不可能是恶人,沈家的家教我还是清楚的,我不认为你们会有什么歹毒心思,至于我……我母亲也不是恶人,当年她不掺合沈皇后与柳氏的争斗,是为了明哲保身,母妃善于考虑自己的利益,但她不会主动出手害人,若母妃是个恶人,我又怎么能够一直记着沈家的人情呢。”

蝶王闻言,一时也无法反驳。

的确……

如果他也有福气从小得到外公的栽培,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像个混世魔王了,沈家绝不可能教出奸恶之人。

“二哥不反驳,那就是同意我说的话了?”三皇子冲着蝶王淡淡一笑,“我方才说了,替你们觉得惋惜,还有就是……多谢你们的帮助,我与母妃视孟昊轩母子为敌,我们本该自己解决他们,可沈家帮了我们这个忙,替我们省去了人力与精力,这一点,不得不谢你们。”

“倒也不是刻意要帮你。”卫长琴开口道,“我们的目的是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帮你只是顺便,至于那把龙椅,恰好不感兴趣,才能与你这般和睦。”

他一开口,三皇子就有些愣住了。

这声音以及语气……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

难怪,见到这位五弟的第一眼就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之所以说不清这熟悉感从哪来,是因为换了一张脸。

若是把眼前这一张丰神如玉的脸,换成之前那位沈大夫的脸……

身形、气质、声线似乎都能对得上。

“你——”他望着对方,开口竟然有些磕巴,“你一直都……扮作大夫在我身边转悠?”

“事已至此,也瞒不住了。”卫长琴淡然开口,“若不是你一直逼问,我也不想挑明关系,本打算互不干扰,哪知道你执意要来相认。”

三皇子:“……”

难怪,明明和五弟相识不久,却总能感知出五弟对他并没有恶意。

有时候,看一个人顺眼或是不顺眼,是通过直觉来判断,直觉可能会出错,但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如果还觉得这个人顺眼,自然而然就会觉得是友非敌。

要是最终仍然判断失误,也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准确的,五弟和他在相处的过程里,无论说话的方式还是行为都不让人觉得有恶意,虽然五弟那双眼睛总是淡漠而疏离。

由于相识时间不够久,两人之间会有些距离感也正常,疏离从来都不等于猜忌。

他只以为对方是沈家的人,可真没想到会是自家人。

“你会怪我一直隐瞒你吗?”卫长琴望着对面发怔的人,“此事可真不能怪我,若我一开始就在你面前挑明身份,你难道不会怀疑我别有居心吗?”

三皇子静默。

的确,如果一开始就把身份直接说穿了,不起疑心才怪呢。

“三殿下,其实我们和你都早就见过面了,从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做客,我们就已经认识了。”顾珏清笑道,“你来做客时,那些菜可都是我烧的。”

“原来你是五弟妹?在今日之前,你们都不是拿真面目跟我相见的。”三皇子已经理清了思绪,“民间有一种手艺,可以改变容颜,这手艺比较罕见,称为易容术,你们当中有人会这项技艺,可真是了不得。你们今日都拿出真面目来相见,若是不出声,我是真认不出来。”

“若不是你执意要见我们,就算哪天我们顶着真面目走在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也是相见不相识。”蝶王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诶,听说皇帝最近的情况不大乐观?”

他忽然把话题扯到皇帝上,三皇子的脸色便有些凝重,“嗯,毒液无药可解。”

“这是真的,无药可解。”蝶王悠悠叹息一声,“若是真有解药的话,沈家当年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他有意在三皇子面前提起这一茬,目的就是为了警示对方,皇帝如今的遭遇是恶报,作为沈家的人,是绝不会在皇帝临终之前去探望他一眼。

他们不认皇族的身份,只认沈家人的身份,既然代表的是沈家,那么,不落井下石就是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蝶王说话直来直往习惯了,平时要是有措辞不妥当的地方,其他人都会提醒他几句,而他这回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人提示他哪里不对。

很显然,其他人对他所言持默认的态度。

而三皇子听过之后,只是苦笑,“我明白二哥的意思,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我此次过来是代表我自己的立场,不是代表父皇来传话的,虽然父皇在我面前表示过对当年的事情有悔,可毕竟伤害已经造成,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会煽动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我也知道你们并不想认领王爷或公主的身份,因此,我只留一番话给你们。”

顿了顿,他道,“只要是在这天域国的领土上,你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告诉我,毕竟我还欠着沈家不小的人情,年幼时被沈将军搭救,成年后与孟昊轩敌对,又被你们相助,这人情一时半刻还不完,以后的日子里就慢慢还,你们想过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不会硬要把你们拉进朝廷,只是希望,我偶尔来你们这儿做客的时候,你们能够欢迎我的到来,摆上好酒好菜来招待。”

“那是自然。”卫长琴应道,“你若来做客,我们欢迎。”

“那……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吗?”

“经商吧。”顾珏清道,“做生意多有乐趣啊?不瞒你说,出了这个大门,不管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不管是买胭脂水粉还是金银玉器绫罗绸缎,都有我们开的铺子,原本是打算给熟人打折的,可是殿下您……哦不对,三哥您要不了多久,就是这天域国的统治者了,就数你钱最多,就不给你打折了吧?来买东西,一文钱都不给你少算,但要是买多了,该有的赠品还是会有的,普通客人的福利不会剥夺。”

这话一出,顿时就把三皇子给逗乐了。

“五弟妹还真是个人才。”

“哪里哪里。”

“得空的话,我会去逛逛你们的铺子,照顾一下生意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过些日子我打算在街心建个游乐场,记得到时候要来体验一下我们的玩法,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游乐场?那是什么?”

“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等店铺开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啊……那好。”

众人在平淡又轻松的氛围里闲聊着,尽可能避开让人不愉快的话题,直到傍晚降临,卫长琴留三皇子一同吃晚饭时,三皇子婉拒了。

“你们家的饭菜确实可口,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没法与你们一同吃了,等过几日我闲下来了,再来做客。”

道别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他所说的有事,大概是去陪皇帝吧?”顾珏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毕竟皇帝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卫长琴“嗯”了一声,揽上顾珏清的肩膀,“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

……

“父皇,我见到五弟和八妹他们了,他们过得很不错,无拘无束,还有……二哥也在。”

“父皇您也很吃惊吧?原来二哥还活着,当年德妃难产而死,是沈皇后放出来的假消息,柳氏收买产婆,意图迫害德妃,被沈皇后发现并阻止了,沈皇后没有声张,而是悄悄把德妃娘娘和二哥送出宫了。”

“二哥和五弟他们都长得很是俊俏,五弟都成亲了,五弟妹是个挺有趣的人,他们对我并不排斥,虽然有些生分,但都愿意承认我这个兄弟。”

“您不用担心二哥和五弟他们有什么企图,他们都不愿认祖归宗,连皇家的身份都不要了,我也不想勉强他们,既然他们喜欢无拘无束,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父皇,您放心,我会守着天域国的家乡,做好一个国君该做的事。”

三皇子守在皇帝的病榻前,与他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这期间,皇帝只是很艰难地应了几声,嗓音很小,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直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的眼角有泪花溢了出来,也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遗憾或是后悔。

或许,这些都包含在内。

三皇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直到他再也没有了呼吸。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他也指责皇帝对沈家的残酷,可等到皇帝咽气的这一刻,还是止不住的哀伤。

父皇,走好。

……

皇帝病逝的消息,短短几个时辰在宫外传了个遍。

满朝文武深夜进宫送别,遵从皇帝遗诏,拥戴三皇子为新君。

次日新帝登基,下令全国斋戒三日,为皇帝哀悼。

傍晚时分,废后遇害的消息自清宁寺传出,柳氏一族还来不及调查,就被一桩又一桩的罪名打压得喘不过气。

刑部多日以来搜查柳氏一族罪证,在搜查过程中,有神秘人送来匿名信件,信件上提供了不少柳家触犯国法的证据,以及个别同流合污的朝廷人员名单。

刑部顺着线索追查,果真有不少收获。

经查证,柳氏家主“贪赃枉法”“陷害忠良”“滥用职权”等罪名全数坐实,新君大怒,数罪并罚,柳家一切财物充入国库,家主革去官职,赐白绫三尺,身边亲信以及涉事大臣按照犯罪轻重一一处罚,重则赐死,轻则流放监禁。

多名罪人在审讯过程中,皆对以往的罪行供认不讳,讲述当年沈家谋逆乃柳家刻意诬陷,废后柳氏为争夺皇后之位,对沈家百般迫害,在国君跟前谗言佞语,最终致使沈家含冤覆灭。

沈家冤案,多年之后终是沉冤得雪,引得街头巷尾一阵热议。

“清者自清,沈家的案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里总算是有人想起来去查了。”

“可不是吗?当年沈家被定了谋逆之罪,我就觉着不可思议,想不到是这柳家在背后捣鬼,当真是其心可诛!”

“这柳家家主的风评比起沈家可差得远了,还有这废后柳氏,也比不上前皇后沈氏,可惜先帝看不清这柳家的面貌,如今新君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奸佞,实在英明。”

柳家冤案致无数英魂枉死,虽然已是陈年旧事,提起来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愤怒。

百姓不能妄议国君,即使众人心里觉得先帝糊涂是非不分,可嘴上也不能直说,更何况先帝已逝,指责也无用,索性就一个劲儿地夸新君英明,把罪魁祸首柳家贬得一文不值,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

某日下午,卫长琴与顾珏清携手出门踏青,走过一处花田时,看到一名年迈的夫子领着二三十名学子在小土丘上坐着乘凉,那老先生捋着花白的胡子,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堆为人处世的道理,孩童们听得认真,但也有个别人打死了瞌睡。

那夫子起了身,手里的折扇对着一名快睡着的学生敲打了一下,“你这小子又不听课了,就知道睡,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夫子,我可没打算做书呆子啊。”被打的学生摸了摸头,“大家都觉得书读多了有机会当官,可我志不在此。”

“哦,那你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当然是学武功了!我以后要参军,就算不能像沈大将军一样威风,也得有普通沈家军的风范吧?我爹总把他们很了不起挂在嘴边,那我就拿他们当我奋斗目标了。”

此话一出,老先生又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以为沈家军只会武不会文吗?沈家军可不是只懂打仗,里面多得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若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会动粗,想跟他们比还差得远呢。”

“是这样吗……”

“当然是!不管你们将来志向如何,都不能缺少了学识。”

“学生知错,接下来会认真听讲,不会再打瞌睡了。”

顾珏清望着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孺子可教也。”她说着,用手肘顶了一下卫长琴的肩膀,“这沈家的名号可真是好用呢,能让偷懒的孩子都有上进心了。”

卫长琴也笑道:“那夫子所言,也确实没错。”

“话说回来,那些小孩真是可爱……”

听着顾珏清的嘀咕,卫长琴接了一句,“我们以后的孩子,应该会比他们可爱。”

顾珏清轻咳一声,“咱们去前面逛逛吧。”

言罢,抓紧了卫长琴的手,继续前行。

卫长琴见她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逗她,只是无声一笑,反握住她的手。

相知相守,百岁不离,将来的路还很长,他们会一直相伴着走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题外话------

应该会有点儿番外。

现在网站审核严谨,写文要很注意尺度,近来大家都很清水的~我也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前面有几章因为内容敏感被屏蔽了,旧文也屏蔽不少t_t,只能祈祷啥时候给我放出来了。

最近忙得晕乎,结局拖了也蛮久的,找不到之前写文的热情,好在从来没想过坑,所以哪怕是龟速也会写完。

感谢一直以来追文并且不嫌弃我渣更的同志们,祝大家万事如意。

番外 乞巧节(上)

是夜,月色皎洁。

垂落的帐幔后,一场热情刚刚褪去。

顾珏清躺在卫长琴的臂弯中平复着呼吸,片刻之后,开口道:“长琴,明日是乞巧节了。”

“我没忘。”卫长琴回应道,“在你家乡那边,又叫七夕情人节。”

“不错,想好要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不等卫长琴回答,顾珏清又接着说道,“不要首饰、不要花、不要衣服、不要钱。”

此话一出,卫长琴挑了一下眉头,“你这是要刻意为难我了?”

以往送的礼物,她几乎都很喜欢,而范围都是在饰品和衣物方面的,与钱这一字脱不了干系。

“也不是刻意为难你,其实你我之间,送不送礼不重要,毕竟连财产都是共有的,只要你明天乖乖听我安排,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了。”

卫长琴闻言,不禁好奇问道:“那你想安排些什么?”

“明天告诉你。”顾珏清故作神秘。

“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吗?”

“别问了,睡一觉醒来你就知道了。”顾珏清说着,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睡吧。”

卫长琴见此,只能笑了笑,伸手把她揽紧了些,闭上了眼睛。

次日上午,顾珏清早早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爬下了榻,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卫长琴也还是醒了,他掀开床幔往外头看了一眼,“小清,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顾珏清道,“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弄早点过来,我们一起吃,吃完再出门,今天大街上一定很热闹,还有庙会,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卫长琴见她在上妆,便没再说话,继续躺着,等她上妆完毕。

又是好一会儿的时间过去了,顾珏清打扮完毕,离开了屋子,很快便去而复返,带进来一阵饭香味。

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上,上面摆着的是花生浆与小笼灌汤包。

“长琴,起床吃早点了。”

她说话时,卫长琴便坐起了身,把床幔撩到了挂钩处钩好,抬眼一看前方时,却怔住了。

就在他的正对面,坐着一名翩翩白衣佳公子,一身白色锦衣看上去颇为贵气,宽大的袖子和领口处有精致的祥云刺绣,这件衣服他也有同款。

小清身上穿的的这一件,显然就是按照他那件定制的,尺寸做小了些,穿在她身上,也是格外丰神俊朗。

不只是衣服,就连头上戴的银冠也是用他的,那银冠定住了她一半的头发,剩余的一半自然垂落在肩后,再看她今日的妆容。

其实也没什么妆容……之前看见她手上拿着眉笔,原来就只是修饰了个眉型,此刻的眉毛又画成从前在祁国时的剑眉。

她女扮男装是个老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做男儿打扮,但再次装扮起来也丝毫没有出现违和感。

“为何要做这样的打扮?”卫长琴走到了桌边,“许久没有看你做男儿的装扮了,今日是心血来潮吗?”

顾珏清闻言,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折扇,哗的一下打开,扇了两下小风,询问卫长琴,“帅吗?”

卫长琴道:“丰神俊朗。”

“这话我爱听。”顾珏清呵呵一笑,“长琴你还记不记得昨夜答应过我的,今日要听我的安排?”

卫长琴见她唇角那抹笑意颇有深意,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顾珏清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眼角跳了一下——

“七夕佳节,咱们玩点有意思的,我扮男,你扮女,携手出门,那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

“我拒绝。”卫长琴连忙说道,“昨夜你叫我听你安排,可我好像并未答应。”

“你没答应吗?你明明答应了。”

“没有。”卫长琴的语气笃定道,“我问你有什么样的安排,你说今日才要告诉我,让我先睡觉,之后我们就休息了。”

“哎呀,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你就陪我疯这一回不行吗?”顾珏清收了折扇,拍在桌子上,强拉硬拽着卫长琴到梳妆台边坐下,“你是不知道,我前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咱们俩人的性别换过来了,虽然这个梦境有点奇怪,但是在梦中的你我二人也是非常相配的,我就想试一下,把梦境搬到现实里,就今天这么一天,你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卫长琴:“……”

这梦境可真不是一般的恶趣味啊。

虽然心里有些不大乐意,可看到顾珏清那振奋的脸色,他又不忍拒绝。

唉。

顾珏清见他不反抗了,连忙拿起胭脂水粉来给他招呼,生怕他反悔,动作格外利索。

她上妆也是个熟手了,一边上妆一边感叹,“你这皮肤底子可真好啊,又白又细腻,扮起女装绝对艳压群芳……”

而就在这时,门外似乎有脚步声响起,二人下意识转过了头。

“今早的小笼灌汤包可真好吃啊,我没吃够,厨房已经没了,你们再给我两个吧。”

蝶王说话时已经走到了门外,门没关,他手上还端着花生浆在喝,一抬眼看到屋内的情形,“噗——”的一口喷了出来。

番外 乞巧节(中)

“你把地板弄脏了。”顾珏清瞥了一眼地上的花生浆,“你造成的,你负责清理。”

蝶王像是没听见顾珏清的话,依旧盯着卫长琴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顾珏清呵斥一声,“要笑滚出去笑。”

“我看门没关我就进来了,哈哈哈哈哈……谁知道你们在玩这种把戏?你扮男人倒是没什么,我从前都看习惯了,可你给他上的这个妆……哈哈哈哈哈哈……”

卫长琴转回了头,一句话都懒得跟蝶王说。

“我给他上的这个妆难道不好看?”顾珏清不悦地问道。

蝶王若是敢说不好看,她一定冲上去就是一脚。

“我没说不好看啊,哈哈哈,好看好看,你继续给他画,我从你们这里拿俩小笼包你不介意吧?”

不等顾珏清答话,蝶王就从托盘上抄了两个小笼包,抿唇憋着笑,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也怕再笑下去要被打了。

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看到卫长琴做女子装扮。

那家伙平日里总是端着优雅的翩翩公子风范,在街上总能把不少年轻姑娘迷得七荤八素,今日乞巧节,街上最多的就是年轻男女了,他要是敢顶着女子的妆容走出门,不知会不会有青年才俊上前搭讪。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有趣。

顾珏清可真是太会玩了,卫长琴竟然也那么迁就她。

“蝶王那厮就是欠揍。”

房间里,顾珏清一边嘀咕着,一边给卫长琴捣鼓发饰。

“下不为例。”卫长琴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这次就陪你玩个尽兴,以后不准叫我再做女子装扮了。”

“好好好。”顾珏清连忙应了下来,“就这么一次,不会再有下一回了,放心吧。”

弄好了妆容和发式,顾珏清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纯白的女装,放在了梳妆台上,“这套就是按照你的身形定做的,毕竟甚少有姑娘能长到你这么高的个子,现买衣服肯定是不好买的,我就提前准备好了。”

“原来你早就在酝酿这事了……”

“长着这么好看的脸,不扮一回女的多可惜呀?我就想知道,把你变装成女子会是什么模样?上完妆之后的效果挺不错的嘛,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肯定像是仙女下凡。”顾珏清说话时,已经拿起衣服塞进了他怀里,催促道,“快换上给我看看。”

卫长琴知道这回躲不掉了,便依着她的意思,硬着头皮把她准备的衣服穿上了。

确实合身。

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人,好看是好看,然而……在他本人看来,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毕竟这个世上少有男子会喜欢穿女装。

“太美了。”顾珏清倒是高兴得很,扒拉着卫长琴的衣袖,靠在他肩膀上感叹道,“真是大美人……”

对于她的夸赞,卫长琴只是淡淡一笑,“答应我,咱们等会儿从后门出去,别让熟人看见我这幅装扮好吗?”

出了门之后,街上想必就没几个人认得他,在一群陌生人当中行走,他也不会觉得太难为情。

但要是被熟人见着他这副装扮……也不知他们会笑成什么样,刚才蝶王的表现就在提醒他了。

熟人看了必笑。

“你笑起来更好看了诶,有种清冷美人一笑倾城的感觉呢。”顾珏清继续吹捧道,“真是仙子啊,若是咱们二人的性别彻底换过来,我觉得我可以接受。”

“这想法有些可怕。”卫长琴适时阻断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不是说想出门逛街去吗?那就走吧,我刚才说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咱们不要走前门,走后门……”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就依你的意思,从后门出去。”顾珏清笑道,“走吧娘子,哦对了,还什么都没吃呢,总不能空着肚子出门吧?来把这些早点吃了。”

听着她嘴里道出的那一声娘子,卫长琴无言望天。

二人吃好了早点之后,顾清便拉着卫长琴出了房门,左顾右盼发现这附近并没有人经过,便拉着卫长琴走过了长廊,“大家这时候应该也在吃早点,后院通常不会有什么人的,你不用担心被看见……”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伴随着一阵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的穿女装出门了,还挺好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长琴脸色微微一变,望着眼前笑得前俯后仰的人。

“你是不是找打?”

蝶王边笑着边摆手,“不是,我也很好奇,所以我一直坐在树上等着你们出门,我就是想看一眼,没想到你扮成女的比平时看起来顺眼多了。”

“滚!”

番外 乞巧外节 (下)

“夸你还不高兴了,我难得夸人一句呢。”

蝶王显然是不怕挨打,竟还认真地端详起卫长琴的扮相,“这打扮真的如同仙子一般,出门一趟必然艳压群芳……干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卫长琴便忍不住上前来踹了。

“长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欠。”顾珏清拽住卫长琴的胳膊,“听我的别打,要不然发型会乱,想治他还不简单吗?让我来。”

劝住卫长琴之后,顾珏清转头看向蝶王,“如果你今年还想吃到我烧的菜,劝你最好老实安分些,否则……我以后烧的菜都没你什么事了。”

蝶王唇角的笑意僵住,“这么狠?”

“你以为取笑长琴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你们去玩吧,我惹不起你们。”

蝶王撇了撇嘴,转身走开。

在涉及到美食的事情上,他总是很容易就认栽了。

他抗拒不了顾珏清做出来的菜,那平时就得注意着,不能轻易得罪了她。

“对付这家伙,还真就得威胁才管用。走吧长琴,出门去。”

两人从后门溜了出去,路上没遇见熟人,顾珏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熟人看见,长琴八成又要被调侃,没准一个不高兴就回屋卸妆了。

二人牵着手,行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上,顾珏清抖开了折扇,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一派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模样。

卫长琴则是面无波澜,走路优雅端正。

潇洒贵公子与冷美人的组合,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们来这天域国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皇帝驾崩之前,几乎都是拿假面貌来见人,且来这里之后也没认识到几个新的朋友,故而此刻走在大街上压根就没人识得。

“那公子长得好秀气白净啊,可惜就是个头不够高。”

“不会啊,那公子个头也不矮,只是他身边那女子的个子过于高了些,刚才从我旁边走过,比我高出一大截呢。”

“撇开身形不谈,真是郎才女貌啊。”

“那白衣姑娘如同仙女下凡,也不知是谁家的,今天还是头一回见着呢,从前也没听说过。”

“可惜名花有主啦,人家手牵着手,看起来感情很好呢。”

顾珏清举起了折扇,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卫长琴瞥了她一眼,“开心了?”

“当然开心了,路人对咱们的评价还是蛮好的嘛,笑一个?”

“笑不出来。”

堂堂七尺男儿被他人评价为仙女下凡,只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笑一个嘛。”顾珏清继续逗他。

“哼。”卫长琴依旧绷着嘴角。

“好了,不逗你了。”顾珏清挽住了他的胳膊,“今年的乞巧节由我来安排,明年的乞巧节就由你来安排,放心,我知道你心里不自在,以后再也不会叫你穿女装了,别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卫长琴接过话,“只是有点不适应罢了,只要是你觉得开心好玩的事儿,我都乐意成全你。”

顾珏清面色一喜,“当真?!”

“嗯。”

“那下一个乞巧节再穿女装给我看吧,真的太好看了,大美人。”

卫长琴眼角一跳,“你上一刻还说以后不用再穿女装了。”

“你上一刻才说,只要是我觉得开心好玩的事儿,你都乐意成全的,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

卫长琴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而身旁的顾珏清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放心放心,我说话不会不算数的,就算下次想把你打扮成姑娘,我也只会给我自己看,不会再拉着你出门了,今天蝶王那个混小子笑话你,我记住了,回头我就在他吃的甜点里撒上大把辣椒粉,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与此同时,在宅院里逗蛐蛐的蝶王忽然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

顾珏清与卫长琴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觉得脚有点累了,便在一处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长琴。”顾珏清忽然唤了他一声。

“嗯。”卫长琴应了一声。

下一刻,他察觉到肩上一沉,是她的脑袋靠了上来。

他偏过头,就被她在嘴角迅速偷了个香。

“有你真好。”她枕在他的肩头上,轻飘飘的话传进他耳中,虽轻,却带着容易察觉的温柔的情意。

卫长琴勾了勾唇角,眸底流转着一片柔和,低头在她的发丝落下一个轻吻。

“有你,无憾。”

------题外话------

故事可以画上句点啦~

最初本来想设定龙祁世渣男配抢女主的情节,后来写着写着,觉得他有点可爱,而且,我不想让清清走万人迷路线,男配全爱她我个人也会被雷,所以,最终把个别男配改成友情向了,这样也不会虐,龙祁世和李贵妃的cp就不拆了,他们没必要知道真相。也不想虐贵妃,更不想贵妃撕顾相,就让‘死’去的顾相永远活在她心里吧。

其次要跟大家说抱歉~

看我书比较多的老读者会发现,这本是我更新最差的一本,比起以往的书,几乎减了一半的更新量-_-||

其实写这本我遇到过好几次瓶颈,不如以前的旧书写得顺,由于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我常常觉得烦躁,思路遇到阻碍等,有些糟心事就不分享了,只是跟大伙粗略解释渣更的原因。

我本人不自大,有时候检查一下作品都很不满意想删掉很多字,写作真的需要好的心态以及好的框架好的大纲,像我这样心态不顺的容易卡文焦躁等等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会改正的-_-||

最后,再次鸣谢同志们的支持!中秋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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