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倾城 - xp1024.com
《飘渺倾城》


引子

飘渺倾城

引子

北魏皇帝拓跋焘,善用骑兵,亲率大军先后攻灭胡夏、北燕、北凉,伐柔然、征山胡、降鄯善、逐吐谷浑,取刘宋的虎牢、滑台等重镇要地,最终统一中国北方。

延和年间,北燕太子冯朗为了万千臣民,免受涂炭杀戮,携王妃及朝臣,开城降魏,迎御驾亲征的拓跋焘。

拓跋焘赐冯朗辽西王,统辖雍州、秦州。

一年后,阳春三月某日风云变幻。

至夜间,皇帝与清虚真人登摘星楼,竟觉星辰变幻,一颗熠熠生辉的紫微星陨落,坠落在雍州与秦州交界。

“陛下,紫微星降落之处,——竟是辽西王府啊。”清虚真人惴惴不安,诚惶诚恐道。

“紫微星?那么巧,竟是辽西王府?”拓跋焘蹙眉问。

眼前浮现一位绝世佳人,精芒四射的眼眸纠结万千。

“陛下,紫微十八星宿,雄星为:天机、太阳、天同、廉贞、天府、贪狼、天相、天梁、七杀、文昌、左辅共十一颗。”清虚真人道,“雌星为:紫微、武曲、破军、太阴、巨门、文曲、右弼共七颗。紫微唯我独尊,至高无上,此女恐有——王者之尊啊。”

“王者之尊?”拓跋焘似问清虚真人,似喃喃自语。

清虚真人默默颔首,看着拓跋焘脸色的变化。

半晌后,拓跋焘又沉吟道:

“即便有王者之尊,不过就是继承辽西王的爵位罢了,应无所惧。”

翌日,一份密报递到皇帝的手上,拓跋焘看着密报,他的眸光,慢慢露杀伐戾气。

一月后,辽西王府一片欢腾,辽西王辖下当年北燕部将共聚王府,贺小公主满月喜酒。

宴席高朋满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庭院那株海棠,花团锦簇,花开妖娆,花枝上还挂着一个个喜庆的红包。

一个约五六岁的锦服男童,溜出王府,跑出府外官道旁的一棵参天大树下。

几下纵跃,身如灵猴,爬上树冠,欲掏树枝上的那窝鸟蛋。

倏然,又一道身影,快若闪电飞上树冠,稳稳坐在树丫,环抱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男童。

男童猛然回瞥一眼。

“长孙将军,你怎么也上来了?”男童老气横秋的问。

“本将军当然是跟着殿下上来,想看看殿下究竟要干嘛。”那中年长孙将军笑道。

“我知道这上面有彩鸟,我要掏鸟蛋给妹妹,贺妹妹满月之喜。”男童笑道。

而后身子一蹿,跳上更高枝丫,把那窝彩鸟蛋捧在手上。

再回落到长孙将军身边。

“……哈哈,有两个鸟蛋,就像妹妹和我。”男童惊喜道,露出稚气的笑。

“没想到殿下这小哥哥,还挺心疼公主妹妹哦。”长孙将军笑着摸摸殿下的头。

“可是,”男童转念一想,忽然收起笑脸,“这鸟爹娘回来,不见了它们的孩子,会不会很伤心?”

男童犹豫着,看着树枝,不知道是该取走鸟蛋,还是放回去。

“殿下年纪轻轻,倒是宅心仁厚。”长孙将军的手再拍拍殿下的头。

霍然,长孙将军耳朵一耸,手一窒,扭头看向前方官道的路。

参天大树,就像是瞭望塔,能看到远方。

群山逶迤,但见前路一队轻骑,二十余人马,飞奔而来,尘土飞扬。

为首者年约三十,白脸无须,头戴内侍太监帽,背上斜挎一封黄卷。

随从皆为配刀武士,编发左衽,衣袖袍,穿裤,着靴,鲜卑装束。

整队人马,杀气腾腾。

长孙将军霍然嗅到了血腥灾祸。

“殿下,您在树上别动,等我来接您。”长孙将军按了一下殿下肩甲,神色肃然:“王府要出大事了,我先通知你父王。”

男童懂事而且忧心的点点头。

长孙将军双手一张,如大鹏展翅,飞落树下,再快速奔回辽西王府。

“大王,宫中内监及佩刀护卫就快到王府,来者不善,杀气腾腾。大家快逃!”长孙将军微微喘着气。

“诸位快散,不管来者何意,是福是祸,先离开王府,再图后计。”辽西王向宾客拱手。

宾朋也来不及多礼,皆一哄而散。

“大王,臣刚才与殿下在外面,已把殿下安置在外,臣可保殿下逃走。”长孙将军急道:“大王也速逃吧?”

“如今不明来意,本王若逃,罪加一等。”辽西王道:“长孙将军,你先带熙儿逃走。本王再安排人带小公主离开。你们分开逃走,若真有祸事,也可保存我北燕冯门骨肉。”

“长孙无垢定保殿下安全,请大王放心!”长孙将军匆匆一拜,先逃出王府,携殿下逃了出去。

未几,铁蹄踏至辽西王府,内官中常侍宗爱打开黄卷,向跪着的辽西王宣读圣旨。

“天命神佑大魏皇帝诏曰:经查,辽西王假意投诚,却与反贼盖吴暗中来往,私相授受,蓄意谋反,罪不可赦,当诛灭五族。钦此。”

圣旨刚宣读完毕,便听见府内传出剑落地的“铛”的一声响。

宗爱眉头一蹙,旋即一侍卫跑来附耳相报:“大人,王妃已自刎身亡,连……自己的容颜都毁了!”

“不识好歹!”宗爱恨得咬牙跺脚,目光阴鸷。

辽西王接过圣旨,来不及申辩,护卫的刀剑已出鞘……

辽西王府血流成河……

冯门五族皆受连坐诛灭……

六月下起了鹅毛大雪……

第一章:致命邂逅

第1章:致命邂逅

北魏皇帝拓跋焘太延年间的初夏,太原前往都城平城的中途驿镇,赶了两天路的顾倾城,躺在客栈的床上。

银月如霜,透过窗棂照在她赛雪的肌肤上,月白朦胧,更显得白嫩细腻。

她一头柔滑如黑缎的秀发在枕席间铺陈,黑白相映,整个人美得有如黑夜绽放的妖魅。

她出生不久丧母,父亲顾仲年扶正偏房柳如霜为夫人,却将她送回外祖父王孝廉的老家太原,由奶娘张秀莲抚养。

十几年来父亲不闻不问,如今总算派李管家来接她回皇城平城。

却不是为了一家团聚。

只为退亲。

让她带回当初的定亲凤血玉珏,主动与皇上的八王子拓跋余退亲。

她低眉敛了一眼脖子上的凤血玉珏,摸了摸玉珏上的缺口。

玉珏有缺,人岂能圆。

顾倾城露出一抹冷笑。

“倾城小姐,已故夫人当初与闾左昭仪娘娘是闺中密友,那时候闾左昭仪娘娘虽有王子,却只是宫中的贵人,与小姐定下娃娃亲。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闾贵人已贵为左昭仪,地位仅次皇后娘娘。

八王子也从当初的吴王封为南安王,地位何等显赫。”

李管家直言不讳,瞥了一眼高挑纤瘦的顾倾城,又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虽说老爷这些年也官运亨通,官拜当朝尚书吏部郎中,也是个正四品。

可小姐毕竟在乡下长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礼仪,应该不懂吧。

虽是嫡女,却亲娘早逝,与南安王身份地位悬殊,可谓云泥之别。

别说是老爷,就是小姐您,也羞于高攀,嫁入王府吧?”

李管家巧舌如簧。果然是柳如霜的得力亲信。

顾倾城眉眼低敛,嘴角带笑,乖巧柔顺,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快。

“可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闾左昭仪当年和夫人交换了信物,就要重言守诺。”李管家继续他的能言善辩。

又瞧了一眼顾倾城脖子上的凤血玉珏,而后再道:

“闾左昭仪娘娘希望您主动送还玉珏,退了亲事,陛下面前也好交代。

万一小姐赖着不肯退,您可知道,皇家有一万种手段,能让您生不如死。”

趋炎附势的女人。

顾倾城当时嘴角微挑,冷笑。

闾左昭仪把她当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皇家既然一诺千金,就应该接她回去成亲,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南安王王妃,而不是接她回去主动退亲。

当然,她并不介意退亲。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一直希望掌握自己的爱情命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左右不过是一个荣华富贵的名分而已,她也从未稀罕过。

“既然这门亲事让昭仪娘娘和爹爹为难,倾城回去退婚便是。”顾倾城一副逆来顺受。

就这样,顾倾城跟着李管家回平城,住在这中途客栈里。

看着李管家和随行丫头们满意的模样,顾倾城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本来奶娘就说是时候让我回平城了,如今昭仪娘娘要退亲,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回平城的契机。”顾倾城心道。

十五年来,奶娘与她忍辱负重住在乡下,她长大了,娘亲留给自己的东西都在平城,她要进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和顾家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想到此,顾倾城的嘴角又翘起一抹冷笑,笑容冷艳,犹如黑夜的妖灵。

李管家与两个随行的丫头就分别住在她房间隔壁。

两天的马车颠簸,顾倾城此刻慢慢添了睡意。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山城晚间,初夏凉风习习。

霍然,轻微的寒风涌入,顾倾城猛然睁开眼。

她嗅到血腥的味道!

下一瞬,带着寒意和血腥自窗口跳入的人,直接跃上她的床,掀开她的被,压在她的身上。

“躲一躲。”他声音冷冽,带着威严,不容置喙。

没等顾倾城答应,他已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穿着血腥湿濡的裤子,钻入她的被窝。

速度飞快。

侥是顾倾城这十几年来练就了机敏的反应,也猝不及防。

“你——”顾倾城惊愕。

男人浑身带着煞气,血腥味经久不散,回荡在床弟间。

他的手,迅速撕开她的上衫,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叫!”他附在她耳边低声命令,声音嘶哑。

顾倾城似懂非懂。

她知道男人想以男女欢聚,来遮掩自己的行迹。

她明白这个理,可是她却从未叫过。

她一下子有些发懵,想叫,喉咙仿佛被卡住。

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她脖子处:“快点叫,叫得自然些,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

顾倾城浑身血液凝固,脸色煞白。

男人壮硕的上身,压在她温热的身子上。

这时候,客栈外马蹄急骤,由远而近。

紧接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继而脚步声又分散开来,围绕着客栈奔跑。

原本幽暗的客栈,一下子亮起了火把。

有大批官兵在查房。

“叫!”男人声音急促,肌肤贴在她肌肤之上,“再不叫,我来真的了……”

他双臂壮实有力,声音狠戾。更何况,他的匕首架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遇到了亡命之徒,顾倾城已失去先机。

骑虎难下,她没有把握能制服此人,当机立断,轻轻胡乱的哼了起来。

叫声有些惨不忍睹。

顾倾城的房门被粗暴的踢开,她就像被来人惊吓般,叫声倏然梗在喉咙,嘴巴还张开着。

火把的亮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顾倾城雪白的胸膛半露,肌肤胜雪赛霜,满头青稠般的秀发,铺陈在枕褥间。

她尖叫一声,扑上去搂住了她身上的男人。

她的头,恰好遮掩她男人的头脸。

年轻的官兵举起火把晃了晃,见屋子里男女正在亲热,一时错愕。

而顾倾城又惊悚的盯着他,让他六神无主,尴尬的退了出房间。

还顺手给她带上房门,甚至忘记去查看她男人的脸。

而后,那个查房的官兵在门口道:“没有发现!”

其他查房的官兵也相继禀报长官:“没有发现!”

“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马匹开始奔驰。

顾倾城身上的男人,终于挪开了她脖子上的刀。

“多谢。”黑暗中,他爬起来穿衣。

顾倾城轻轻扣上衣衫,一言不发。

自此之后,她记住,哪怕安睡,也要枕戈待旦。

因为,她有太多未完成的使命。

房间一下子静默无声。

男人顿生奇怪,一个稚嫩的少女,经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却镇定自若的扣好衣衫,不哭不问,颇有点不同寻常。

他点燃了火折子。

微弱昏黄的光影中,他看清了少女的脸,少女也看清了他。

男人的眸光闪过一抹惊艳。

她落入他眼瞳,一不小心,再滑落他的心。

像颗种子,落地生根!

“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醇厚而低沉,透着磁性。

他伸手托住她纤柔的下颌,滑如凝脂的脸,落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

她的眼睛,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被清泉浸染,带着警惕,也许还有点委屈,却独独没有害怕。

“张秀莲。”顾倾城脱口而出。

张秀莲是抚养她长大的奶娘。

她再傻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亡命之徒。

可是情急之下,她却把奶娘的名字说了出去。

她没有挣扎,眼睛却盯着男人放在脚边那把寒光闪闪,看起来能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眼睛微动,在思量那匕首下一瞬是否又落在她的颈项。

微淡烛影中,顾倾城眼波清湛,泛出潋滟的光,格外妩媚。

男人终于放开手,点头道:“好,张秀莲,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会好好的报答你。”

客栈外传来了哨声。

这是暗号。

男人把带血的外披扔出窗外,顾倾城才发现,他浑身的血迹,都不是自己的。

血衣丢弃,血腥味散去。而后,是一股清冽馨香萦绕。

房间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和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与那清冽馨香交织融合,缠绵悱恻的萦绕。

他看上去疲倦,却没有受伤。

他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眉宇一绽,仿似有些熟悉。

可是接应他的人已经到了。

他手里的火折子也灭了。

“这是去平城必经之路,你要去平城?”男人不能久留。

顾倾城在月色中咬着唇,静谧的看着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他以为她害羞,没有再逼问,上前想拿点信物,月色下就瞧见了她脖子上的凤血玉珏。

他一把扯下来,揣在怀里,对她道:

“这里前去平城,后返太原,途经朔州,我会派人在城里接你!

我现在还有事,不方便带你。道上不太平,你自己当心!”

说罢,他揣好顾倾城的凤血玉珏,火速消失在客栈中。

一个劫持自己的歹徒,居然跟她说道上不太平,让她当心,是何等的讽刺!

顾倾城嘴角又泛起一抹冷笑。

等男人走后,顾倾城从被褥里伸出了手。

她掌心赫然多了枚金腰牌,就着月色,她看见了腰牌上的字:随驾。

铁爷爷告诉过她,御林军的腰牌篆刻着守卫或随驾,存于尚宝司,御林军值班领取佩戴,下值时交回。

难道他是御林军?如此紧要的腰牌,他竟然丢失。

会不会给他惹来滔天大祸?

管他呢,谁让他劫持自己。不管如何,这腰牌会带给她很多畅通无阻的路。

看着这精致贵重的腰牌,她柔美的眼睛竟然泛出嗜血的精光,唇角微翘,有抹得意的笑。

被男人抢走的玉珏,她根本不在乎,她原本就没想让那玉珏给她带来荣华富贵,更没有想过用那玉珏保住婚姻。

玉珏不是她的筹码,而她偷过来的御林军腰牌,却在很多地方畅通无阻,这是金钱买不来的。

男人爬上她身上时,速度惊人,而且还带着把锋利的匕首,顾倾城失去先机的同时,却在他腰间摸到了这块腰牌。

男人有如此好的身手,却在忙乱中被人偷了腰牌而不自知。

御林军的腰牌,何等重要,甚至能进出皇宫禁苑。

这是她迫切需要的。

她懒得去想一名御林军为何如此狼狈,被官兵追查,那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浑身带着傲气和血腥,也许作奸犯科?

“啪!啪!啪!”

传来拍门声,李管家和两个丫头在门外叫:“小姐,刚刚有官兵查房,您没事吧。”

不管顾倾城是否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她毕竟是顾府的千金小姐。他们也怕在路上发生意外,回去难以交代。

“我没事。”顾倾城打着哈欠,语音朦胧。

“没事就好。”

李管家和丫头们的脚步声离开。

翌日,她把御林军腰牌藏在贴身处。束发冠笄,戴上月白纱帽,素白衣衫,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外罩软烟罗轻纱,继续换上了男装。

铜镜里影出一个颀秀白皙,肤如凝脂,眉长入鬓,明眸盈波,鼻如悬胆,口若朱樱,皓齿细洁,英俊无双的少年郎。

云锦和芷若笑盈盈的看着俊俏的顾倾城,云锦道:

“还是倾城小姐的奶娘想得周到,出门在外,女扮男装。

否则,像倾城小姐这般如花美貌,还不知道有多少歹徒觊觎呢。”

“是啊,就像昨晚官兵查房,肯定是有什么歹徒了。

若是被歹人看了小姐的美貌,还不被劫了色去,幸好咱们小姐一路都是男装。”芷若心有余悸道。

“男装,也是俊俏的少年郎。”李管家干笑着进来。

他知道小姐退婚受了委屈,就尽量在其他方面安慰。

顾倾城温顺乖巧的笑笑,仿佛对李管家的赞美很是受用。

临行前夫人和李管家密议,若非闾左昭仪娘娘要她接回顾倾城,按她的意思,就是路上让顾倾城出意外而死。

这样她的女儿,就可以顺理成章嫁给南安王殿下。

可万一昭仪娘娘疑心,说不定她的女儿们便都与王子殿下失之交臂,进入皇家无望。

所以,若顾倾城乖乖答应回来退亲,就让她平安回来。若不同意,就让她永远消失。

这样,她既不负闾左昭仪所托,也就对得起曾经被自己害死,顾倾城的生母王碧君了。

顾倾城非常乖巧,所以李管家也就很满意,他又何必平白无故,让自己手上沾上人命呢。

顾倾城心道:自己换了男装,那个亡命之徒应该找不到自己了吧。

坐在马车上,顾倾城婉柔的向两位丫头道:

“倾城离家日久,一直跟张嬷嬷住在乡下,现在府里都有些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云锦,你听倾城小姐这说话的语气,细声软语,可温柔了。”芷若微笑道。

“府里的小姐们也温柔,不过,”云锦抿嘴低声笑道:“却是在外头装的,在家里可……”

云锦看着顾倾城温柔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嚼舌根了。

如果她说家里小姐们的温柔都是装的,那是否说她顾倾城的温柔说不定也是装的。

她意识到这点,下面的话就戛然而止。

顾倾城继续善意的微笑,于是两个丫头滔滔不绝说起府里的人。

顾倾城微微颔首,和自己了解的差不多。

第二章:一笑倾城

第2章:一笑倾城

李管家独自骑着一匹马,顾倾城与两个丫头坐在马车上,顾府的车把式老刘赶着马车。

马车滴滴答答行走,午间到了一处宽地,路边有一茶寮。

李管家问顾倾城可否口渴,如口渴便停车喝水,顺便小憩一会。

顾倾城便道好,大家也是坐累了,正好在茶寮歇歇脚。

下车放眼看去,只见官道蜿蜒,再往前便进入一小段山路,两旁崇山峻岭,丛林苍翠。

茶寮附近停着车辆,马匹。

虽然来来往往车辆川流不息,顾倾城却心念电闪:

如此地形道貌,于前面丛林埋伏出击,于茶寮处截杀。

不管是由前方先出击,或者是茶寮出击,都是最适合劫道之处。

这些细微观察,来自于铁爷爷的教导,包括她防身的一些武功。

于是淡然笑着问李管家:“李管家,我们还需多久,才能到平城?”

李管家正领头走向茶寮,头也不回的道:

“快了,晚上我们赶到朔州镇,休息一晚。估摸着,明天下午就能到平城,晚上可以在府里吃饭了!”

他们一行来到茶寮,茶寮坐着七八桌客人。

五桌有男有女,三桌便衣男人,看上去是普通过往客人,包括老板伙计,计有二三十人,好不热闹。

他们衣饰各异,却个个眼中精光四射,还明目张胆的带着刀剑弓弩。

大魏以武立国,民风淳朴而争勇好狠,堪称天下最强之国,男儿以武为尊,女子习武也是平常。

经过昨晚客栈的意外,顾倾城几乎草木皆兵。

看似无意的一眼掠过去,便将他们脸上神态尽收眼底。

他们不似土匪强盗,土匪强盗是乌合之众,没有那般的训练有素。

对,就是训练有素。

训练有素的,不是强盗,而是杀手。

他们分开而坐,看似不是一伙,却分明又是一伙,似在坐等鱼儿上钓。

顾倾城心中一凛,眼帘低垂:难道咱们是他们的鱼儿?

可是自己一行身上只有简单的行囊,并没有贵重物品,不至于为了自己如此劳师动众。

就连自己稍为贵重的凤血玉珏都被昨夜那歹人抢走,如今是身无长物,唯有那贴身处的御林军腰牌还值些银两。

顾倾城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李管家随便坐了一张靠马路的桌子。

“老板,来些茶水包点。”李管家扬声向店家喊。

“好咧!客官稍等,马上就给你们送来。”老板贼眉鼠眼的瞧了瞧顾倾城几个。

“小姐,你累吗?我帮你揉揉肩膀。”芷若走到顾倾城身后,想给她揉肩。

“不用……”顾倾城赶快拉着芷若坐下来,“我才走不到三天的路,你们都来回走了几天了,比我更累,快坐下来歇息吧。”

“倾城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还能体恤我们这些奴婢下人。”云锦由衷感慨。

“什么小姐奴婢下人的,我们都是人,在我的眼里,没有贵贱之分。”顾倾城微笑道,语调柔和,她说的倒是心里话。

芷若的脖子上黥了个墨色的凉字,而云锦的脖子上则黥了个燕字。

她们都是灭国的奴隶,被顾府买回来做奴婢丫头。

她们听了顾倾城的话,相视一眼,眼里都不禁涌起泪雾。

北魏奴隶贵族种族分明,战俘或者亡国之民全是奴隶。

顾倾城跟师傅四出行医,最不忍看奴隶被虐待的场景。

她们吃着茶点,吃前顾倾城闻过了,倒是没有下药。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一行约莫五十人健马奔驰。

每人身上挎有宝剑弓弩箭囊,有些马背上还有山鸡野兔各种猎物,显是狩猎归来。

经过茶寮,并没有打算歇脚。

顾倾城预感到那些茶客的鱼儿来了,放眼看茶客,果见每人皆已神色陡变,利刃在手。

下一瞬,变故陡生,也许是按照她的预想中发生。

猛见官道两旁的丛林,竟有无数箭雨射向路上人马。

几乎同一时间,茶寮的客人包括老板也疾飞而出,人在半空,箭羽飞镖暗器已先行招呼。

“唰!唰!唰!锃!锃!锃!”的疾射向道上的人马。

果然又是她判断的前后夹击。

一轮暗器飞出,道上前后数十骑,一边把剑挥得密不透风,挡开暗器。

更在一瞬间缩成一团,将其中一个核心人物,保护得铁桶似的。

茶客和山上大批的杀手,见一击不中,已然飞身而出,双方厮杀在一起。

“啊……”

云锦和芷若早吓得尖叫,李管家和车把式也吓得脸色煞白。

“嘘……”顾倾城淡定的指了指茶寮后面,挥挥手,悄声道:“快躲到后面去。”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这般厮杀,难保不会殃及池鱼,将他们杀之灭口。

李管家几个已经吓得抱头鼠窜,逃到茶寮后面。见原本真正的茶寮老板和伙计死在后面,更加不敢看外面一眼。

顾倾城也跑进茶寮,躲避着,却又探头出来,密切的关注前方战况。

他们轰轰烈烈你死我活的激斗了好一阵,顾倾城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套着马车的马儿受惊,挣脱缰绳,拖着马车乱跑,偏偏还往那厮杀的方向跑。

顾倾城看着受惊奔逃的马儿,直恨得跺脚。

不行啊,没有马车,他们怎么回平城。

不管如何,先把马车拉回来。

顾倾城疾冲出去。

前面的战况,显是胜败渐分。

杀手虽然势众,可马上健儿更加英武彪悍,竟悉数将他们全部截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马儿,快回来!”

顾倾城终于抓到了马缰绳,把马儿往回拽。

霍然,一把青锋利剑,搭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顾倾城吓得尖叫,后悔死了。哪怕走路回平城,也比丢命强,“我只想拉回我的马车。”

不由分说,顾倾城被人拎起来,丢进他们损兵折将的队伍里。

“抓到一个奸细!”

“茶寮后面还有几个,统统宰了!”

躲在茶寮后面的李管家他们远远听到,吓得瘫软地上。

转瞬间,便有人把他们揪了出来。

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李管家他们更加吓得面如土色,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管家他们与远处的顾倾城,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你们别杀他们,他们是我的家人。”顾倾城摇晃着手,急切道,回身看了一眼李管家他们。

李管家等人隐隐中听到了顾倾城在危难中还为他们求情。

见这些人顷刻间就把多于他们数倍的杀手击毙,明晃晃的刀剑,令人生寒。

顾倾城不由得有丝胆怯,只盼他们不要滥杀无辜:

“我们不是和歹人一伙的,我们只是要回朔州,路过此地,想喝口茶而已。”

“杀了,以绝后患!”一名健将举剑欲杀顾倾城。

“蠢货!”一名看似他们领队的侍卫出手拦阻,“留活口!”

“酷刑之下,不怕这小子不招。”又一个狠狠道。

酷刑?顾倾城心道,落在他们手上酷刑逼供,不死也会掉层皮。

她迅速环视了他们一眼,立刻知道其中一位头梳密密麻麻小辫,五官冷峻,风度雍容,蓝锦袖袍,小口裤,深雍靴,鲜卑装束的年轻人是他们的主子。

此刻那人臂膀中剑,一条大白肉往外翻,流血不止。

最要命的,是他嘴唇已呈紫黑。

她瞧见他左胸上的飞镖,泌出了黑血。

毒镖!再不施救,性命难保。

她挺了挺腰杆,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轻轻往那人一指,淡定从容道:

“他不但剑伤流血不止,而且毒快攻心。若不及时施救,必死无疑。

我乃大夫,可以救他,还有你们所有人。

你们的伤,虽不及他严重,可都大小不同受着伤,我都可以给你们医治。

只是,你们要保证,不许难为我和我的家人。”

那华贵男子眼睛一亮,痛苦的脸仿佛舒缓了些。

“让他治!”华贵男子已经痛得脸上几乎扭曲,咬着牙,强自忍耐着。

“殿下,”他的贴身护卫顺口就称呼他的主子,却又停顿了一下,觉得在外人面前泄露主人的身份不妥,还是紧张道:“会不会有诈?”

“哼!诈?”顾倾城嗤之以鼻,“你们的主人就快要死了,你还担心我一个弱……小子?”

看着他们仿佛犹豫的样子,她又沉着道:

“而且救你们,也是保我自己的命。我不知道你们是好人或者坏人,但师傅说过,医者眼里,众生平等,好人坏人,皆是医者的病人。”

“快!”那公子已经疼痛得受不了,不耐烦喝道。

“快把他移到茶寮里,那里会舒服些。”顾倾城道。

“别废话!”一把剑又架上她的脖子,“臭小子,就在这里治,治不好,立马让你见阎王!”

这两天到底怎么了,每人都喜欢拿刀剑架在她脖子上。

还没回到平城,便一天天刀光剑影,回到平城,她还不被人剁成肉酱?

说到底,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毕竟才刚刚遭遇刺杀。

“好……”她蹲下来,一把拔出那人身上的飞镖,往鼻子里嗅了嗅。

所有护卫都拔剑,严阵以待,慎防顾倾城耍花样。

“淬了七步蛇蛇毒。”顾倾城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

顾倾城丢开飞镖,看了他们一眼,又看看两旁的山坳。

而后又道:“这里草丛密布,应该有毒蛇出没。有蛇出没之处,便会有解毒草。

七叶一枝花,七片叶子中间一朵花的,很好认。

半边莲,就是开半边莲花的草药,多长在水溪边。

你们谁能去找?”

“我认识!”一名护卫道。

“那么简单就能看懂的药草,多几个人去找,留一些人保护!”那侍卫领队道。

“好,既然认识,那就快去找!”顾倾城道。

见有人已飞奔去找药,顾倾城便利落的解开那男人的衣衫。

男人一愣,毕竟被一个年轻男子宽衣解带,即便治病,也有点不习惯。

一不小心,别人会以为他有断袖癖。

顾倾城看着冒着黑血的伤口,略为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在他胸口,给他吸允毒血出来。

她离他那么近,喘息之间吐气如兰,身上除了淡淡的药香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当她的唇触及他的肌肤,那人除了身上的痛,竟有异样的感觉。

他出神的看着面前眉目如画,俊俏的男子。

他身上的异香,竟是那么的熟悉。

顾倾城吸了几口,直至毒血已经不再发黑,血已变鲜红。

她再把嘴里的余血都吐干净了,才擦干净嘴。

再于袖口拿出银针,众护卫一见她竟然拿出针,又紧张起来。

那受伤男子轻轻摇摇头,心道蠢货,人家已经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吸毒血,他要害自己就不会给他治病了。

顾倾城也没有时间表示不满,针法娴熟的在他血海穴、又脱了他的鞋袜,在他三阴交和足部太冲穴、隐白穴施针止血。

最后在他手三里扎了一针,止住他上肢疼痛。

不一会,血果然不怎么流了。

而那男子的痛楚明显稍减。

眼里露出一抹感激。

“你们知道曼陀罗花吗?”顾倾城又问他们。

“听说过,但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一名护卫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默默摇头。

“你这剑伤很长,我需要给你缝针。如果能找到曼陀罗,或者乌头、大麻,你逢针就不会感觉痛苦。

否则,你会疼得受不了的。”顾倾城柔声对那男子道。

她一向对她的病人,都是非常的温柔。

她温柔的声音宛如天籁之音。

那男子痴痴然看着她。

见众人不认识,她站起来,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众护卫又怕顾倾城耍花样,派了两个人跟她一起去。

贵公子锦衣玉食,如不用受太多痛苦而治愈伤口,当然是最好的。

总算是那人命里有贵气,他们居然很快找到七叶一支花,半边莲,曼陀罗及大麻。

顾倾城首先让护卫们帮忙捣碎七叶一支花和半边莲,给他敷在胸口的毒镖处。

再捣碎曼陀罗及大麻,敷在他的剑伤附近,待他感觉麻痹没痛觉了,才拔下几根长发,细心给他逢伤口。

众人看到她拔下的长发,都有点好奇的看着这俊俏的少年。

这时他们才惊觉,少年不仅长得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美若天仙。

更有双纤纤玉手,正像女孩子绣花般,小心翼翼给他们的主子缝补伤口。

那男子痴痴的看着顾倾城,顾倾城百忙中也看了他一眼。

那人早已过及冠之年,约莫二十五六,脸型修长,五官精美,长得相当英俊。

却是一脸的冷峻阴柔,仿佛蒙上一层隐形面具,让人捉摸不透。

令人感觉难以亲近。

那人越来越惊愕的看着顾倾城,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他整个人看上去——难道,她是女人?

顾倾城被他们看得有些尴尬,脸颊绯红:

“我女红不怎么样,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希望缝得不会太难看。”

见还有其他人也中了毒镖和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你们把毒镖拔出,互相吸走毒血后,再上解毒药草。

另外把所有麻药都捣碎了,敷在伤口处,我等一会逐一给你们缝合。”顾倾城再道。

众人依她吩咐,先暂时处理了。

她一边交代一边给那人缝补手臂,一不小心,那人的手掌,不知有意或无意,居然碰到她的胸膛。

软软的一团。

虽然他的剑伤处麻痹了,他的手指却还是有知觉的。

顾倾城的手骤然停顿,眼睛不由自主亮出一抹惊悚。却只是一瞬间,她又继续给他缝补。

而那个男子,没有遗漏顾倾城的惊悚。他眼睛亮起异芒,本来冷峻的脸,嘴角也微翘了起来。

看顾倾城的眼睛却更加炙热了。

顾倾城给他们处理好伤口,再交代:“记住了,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七天后才拆掉这些头发丝。”

转身便想离去。

“姑娘芳名?”那贵公子在身后问道。

顾倾城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继续前行。

“我们殿下问你话呢,你竟敢不答?”一个侍卫见顾倾城不理他的主人,就这样走了,急怒的伸手往顾倾城抓去。

顾倾城听见身后风声,身子一歪,那侍卫竟扯掉她的白纱帽和簪发,劲力带得她飞扬着长发旋转着转过身来。

那飞扬着秀发转身之美,不但是那蓝衣贵公子看呆了,所有侍卫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子真的美若天仙!

转身回眸的顾倾城知道瞒不住了,浅声道:“张秀莲。”

想到这两天连续拿奶娘的名讳信口开河,不由得“噗嗤”的轻笑出来。

露出细糯洁白的贝齿。

那男子半躺在护卫的怀里,几乎是仰望着顾倾城。

阳光照射在她的身影里,折射出一层层耀眼的金色光环。他眼中笑靥如花的顾倾城,就更若神女降临。

顾倾城报了个名字,捡起地上的帽子和簪子。

身形如飞的掠回马车,带上李管家他们一起,一刻也不耽搁,快速离开那是非之地。

“倾城小姐,您刚才是被他们劫持了吗?”李管家他们总算是回过神来。

“不是的,他们受伤了,我给他们治理一下。”顾倾城说得云淡风轻。

“……倾城小姐还会医术?”李管家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哪里,就只懂得一些皮毛。乡下人没钱请郎中,磕磕碰碰了,就自己鼓捣点草药,糊弄一下。他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死马当活马医。”顾倾城讪讪道。

“哦,是这样啊。”李管家释然颔首。

“我不给他们敷些止血药草,怕是我们都没有活路了。”顾倾城不显山不露水。

“倾城小姐,我们以前在乡下也是,没钱请郎中,就胡乱上山找些草药。

真有磕磕碰碰,我们还拿锅底灰止血呢。”云锦深有同感。

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他们俨然成了同甘共苦的战友。

“殿下?”顾倾城想起那些侍卫对他们主子的称呼,心道:“那会是什么殿下?”

身后的那一众人,看着顾倾城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殿下,没想到那小子,竟是位大美人,怪不得那么俊俏。”殿下的近身护卫道,“比起莅阳郡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需要追上去,留下她吗?”另一位护卫说话间已准备去留人。

“混账!本王又不是强盗。”那男子挣扎着站起来。

依然阴柔冷峻,莫测高深,眼里却多了一抹温柔。像是嘱咐随从,又像自言自语:

“一笑倾城,张秀莲,朔州弹丸之地,本王要找个人,还会找不到吗?”

“是……”侍卫恭谨道。

第三章:心有灵犀

第3章:心有灵犀

这路上耽搁,到了朔州已经很晚。顾倾城她们在朔州住了一晚,相安无事。

翌日吃了早点一早出发,走不多远,却看见大队人马,有轻骑有马车。

几驾马车上拉着几大笼子目露凶光的豺狼,另外几驾马车的笼子上拉着约莫三四十个脖子上黥字的女奴。

走在前面的侍卫向顾倾城他们的马车及道上车辆鞭打着,嘴里不停的叫嚣道:

“东平王狩猎,快闪开让道!”

李管家和马车的车把式赶快勒马让在一旁,其他路人也赶紧躲避着。

顾倾城悄悄挑起帘幔一角,和芷若云锦她们偷偷看出去。

大队的侍卫簇拥着一名衣着华贵已到过而立之年的俊朗男人,那男人后面还跟着几名华服看上去是公子王孙之人,另外有名鲜卑装束,虎背熊腰粗狂凶悍佩剑的将军。

云锦指着那将军道:“我认得那个将军,他来过我们府里。”

“他是谁?”顾倾城随口问。

瞥到了那人侧脸,只觉他满脸横肉,一副趾高气扬的,虽没看清其五官,却已没什么好感。

那人身上的佩剑,连剑鞘都镶嵌了满满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倒是引起了顾倾城多看几眼。

“他就是轻骑将军乙浑,我们夫人的表兄。”云锦悄声道。

“乙浑?”顾倾城牙关一紧,想看清楚那乙浑的长相时,却被东平王的车驾挡住了他的脸。

芷若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英俊潇洒,却是一脸傲气盛气凌人的男子,有些花痴般羡慕道:

“想来那位就是当今三皇子东平王了。没想到,他还长得那么好看。”

顾倾城不屑的看了那东平王一眼,虽然觉得他长得还算精致,神色间却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而且眉宇间血腥残暴。

她再看着马车上的狼,和其他马车上笼子里嘤嘤哭泣的女奴,奇道:

“东平王既然狩猎,带那么多野狼和女奴去干吗?”

云锦脸色骤变,咬牙切齿低声道:

“听说东平王在这附近有个狩猎场,一有时间就与那些王孙公子,将稍有姿色的女奴都买来,与野狼放在那狩猎场上。明面是狩猎,实际是放狼群去追赶啃噬女奴,一边向女奴们射箭,以此为乐。”

“这么残忍?”顾倾城热血沸腾,银牙顿挫。

云锦又悲愤道:“即便能侥幸在狼嘴和箭下逃生,女奴还要给他们在销魂殿侍寝,东平王销魂殿的酒池肉林,那些进去的女奴几乎都被活活糟蹋至死。”

“如此说来,女奴即便能侥幸在狼嘴和利箭下逃生,也逃不过这些恶人的魔爪了?”顾倾城眼里又射出一抹嗜血的光芒。

“是的,这就是灭国女奴的悲惨命运。”云锦的眼泪夺眶而出。

“所以我们能进府里做奴婢,已经是很幸运了。”芷若看着马车上那些女奴,紧缩着身子,心有余悸道。

“真是人吃人不吐骨头,惨无人道的世道。”顾倾城看着东平王与那轻骑将军乙浑,拳头紧握:“什么东平王,什么轻骑将军,简直就是一丘之貉的畜生!”

“紧跟着东平王车驾的,一个是常山王贺兰九真的儿子,常山王府世子贺兰敏都。

另外那个可能就是鲜卑贵族独孤大司空家的公子独孤西风。”芷若道。

“芷若厉害啊,还认识那么多王孙公子。”顾倾城有些惊讶。

“……哪里,让二小姐见笑了。”芷若有些不好意思,“我陪夫人出门时,这些王孙公子常常在大街上招摇,便记住了他们。”

顾倾城不由得对芷若多看了一眼:

这丫头说起那些王孙公子,很是仰慕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希望进入豪门,改变人生啊。

东平王的车马队转了个弯,进入附近的狩猎场。

李管家告诉她们可以起程的时候,顾倾城却忽然捂着肚子大声嚷着肚子疼,道:

“李管家,我这可能是早上吃的早点不干净,要坏肚子了。”

“那可怎么办?”李管家急道,“这半路中途的,又没个郎中。小姐能否忍忍,回到平城再请大夫瞧瞧?”

“不行啊管家,我止不住痛,一路上都会拉肚子,现在就忍不住要拉了。一直痛的话,也会痛死我的。”顾倾城边哎呦哎呦的叫痛,边道:“我在老家每逢吃坏肚子,都是上山找一种野草,嚼嚼吃了就没事的。”

“那到底是什么草啊?”李管家开始嫌弃的看着她。

心里道:嚼嚼就吃!还一直说什么拉肚子,还真是乡野村姑,登不了大雅之堂。

这刚出来在路上,还没进城呢,就享不了福了。

“我……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种能治坏肚子的草药。”顾倾城怯怯道。

看着李管家一脸厌烦的样子,她又指着那边山地:

“那山坡上应该就有,我自己可以去找找。”

“这样吧,让两个丫头陪你去,我和老刘在这里等你。”李管家颇不耐烦道。

这乡下女孩就是事多!

昨日顾倾城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之情,几乎消失殆尽。

“不用云锦她们去了,她们又不懂,去了反而碍事,我就借管家的马去,快去快回。”顾倾城下马车。

“小姐,真不用我们陪去吗?”云锦有些害怕道:“这附近可是那东平王的狩猎场,万一他的豺狼跑出来,可怎么办?”

“真的不用了,你们留在马车上。”顾倾城回身道。

李管家不大情愿的下马,让出马给顾倾城。

顾倾城利落的翻身,策马扬鞭,往刚才东平王他们的方向追过去。

李管家在身后看着绝尘而去的顾倾城,有些惊讶。

而后摇头哼道:“乡下女孩就是粗野不堪,想必在乡下没马便常常骑牛,倒是敢骑马了。”

顾倾城骑马顺着马蹄印追过去,追到一片沙坡地的山丘。

抬头四顾,便见山丘高处筑了些一字形高台,上面站着弯弓搭箭的王孙公子。

低洼处的山丘上,侍卫正将笼子里的野狼和马车上笼子里的女奴放出来。

女奴们个个年轻漂亮,白色的衣裙上抹有血腥。看着狼群,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仿佛连呼吸都凝住。

野狼嗅到血腥味,龇着锋利的獠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空旷的山野,一只狼嚎叫了一声,其他的狼也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了便毛骨悚然。

随着狼的嚎叫,狼群一下子扑向女奴们。

她们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惊骇尖叫,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命。

女奴们的尖叫,引起东平王他们更高的兴致。

乙浑恭敬的递给拓跋翰一枝箭,谄媚道:

“今天还是老规矩,由殿下剪彩,射出第一箭。”

“好,本王就先尝尝鲜!”东平王拓跋翰大声道。

接着向女奴们射出第一箭,一箭命中女奴的背上,女奴惨叫一声扑倒气绝。

“呜!殿下威武!……”王孙公子乙浑他们大声欢呼,接着一个个狂笑着开始向女奴们射箭。

一股滔天巨怒喷薄而出,顾倾城的眼睛顿时喷薄出火焰。

她栓好马,掏出一条白沙巾,将脸蒙住。

她本来就男子装扮,如此再蒙着脸,就不会容易被人发现她真实的身份。

蒙好脸,她悄然溜进狩猎场,借着婆娑的灌木丛掩护,轻灵的飞跃,向女奴群里疾奔过去。

她的衣裙和女奴们的衣裙同样是白色,一下子并未被高台上的东平王他们察觉。

有几个女奴被飞扑过来的野狼咬住脖子和肢体撕咬着,女奴们凄厉的惨叫,其他女奴更吓得啼哭着奔逃。

顾倾城双手上赫然多了七八枚银针,射向野狼的眼睛。

几头野狼嗷嗷的叫着,扑倒翻腾,一阵乱窜。

其他的野狼,却显得更加的来势汹汹。

顾倾城的银针又往几匹恶狼眼睛上招呼。

“快跟我跑!”顾倾城大声对她们道。

恶狼中针,女奴们有了喘息的时机,虽然不知顾倾城是哪里冒出来的,还是跟着她跑。

高台上兴致勃勃的东平王以及那些皇孙贵胄,陡然察觉狼群被什么击倒,是受到一个白衣白帽蒙着白纱的男子袭击。

“那是谁?竟敢来本王的狩猎场捣乱!”东平王大喝,将弦上箭疾射向顾倾城。

顾倾城听到身后利箭裂空之声,身子猛然斜掠,避开了东平王射过来的箭矢。

女奴们又慌不择路的尖叫乱跑。

“快跟着我!”

她一边大声叫,带着女奴们绕着灌木丛逃跑,一边往身后的野狼射银针,又有几匹狼眼睛中针扑倒狂嗷。

借助灌木丛的掩护,她们一路狂奔。

东平王见自己没射中顾倾城,她反而又射瞎了他的恶狼。

他勃然大怒,指着顾倾城跑动的身影,对那些侍卫喝道:

“快,先将那个白衣男子射死!”

其他王孙公子的箭便“嗖嗖嗖”朝顾倾城劈头盖脸的射下。

顾倾城边跑边翻滚躲避,与女奴们分开,嘴里大声道:

“快分开跑!往灌木丛躲!”

那些女奴见顾倾城引开箭雨和野狼,便拼命往外跑。

顾倾城确实不会多少武功,但她轻功厉害,还会一套凌波掠影,疾奔如飞,如蝴蝶翩翩,箭矢轻易也射不中她。

但她虽然引开了东平王的箭,那些野狼还是紧追着女奴们不放。

有两个女奴身法虽然矫健,却还是被恶狼扑倒撕咬,拖拽,女奴的手臂,腿脚都撕出了血。

女奴又惊又怕的哭叫着。

顾倾城只得停下来,回身往恶狼眼睛射银针。

恶狼眼睛吃痛,嗷叫着松开了獠牙和利爪。

她一把拉起那两个女奴,竟发现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她们吓得腿脚发软,几乎跑不动了。

“别怕,快跑!”顾倾城一边射狼,阻挡狼群的进攻,一边大声道,“跑,还有一线生机,不跑,就真的没命了!”

两个女奴含泪看了顾倾城一眼,在她的掩护下,往灌木丛逃跑。

“嗖!嗖!嗖!”

高台上箭矢漫天像雨射来,眼看就要全部射中顾倾城的身上,顾倾城正在射狼,根本来不及躲避。

顷刻间顾倾城就会被射成刺猬。

“铛!铛!铛!”

倏然,斜插里从天而降,飞出一个高大威猛的黑衣蒙面人,挥剑舞成剑幕,几下拨动,挡开了射向顾倾城的箭。

黑衣蒙面人嘴里骂道:“自己都自顾不暇,以为会些逃跑的轻功,便想来救人?”

那声音颇为熟悉,同时,嗅觉灵敏的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冽馨香。

“难道他是——”顾倾城百忙中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炯炯有神的眸光,却看不到他的脸。

他一边挡开射向顾倾城的箭,弯腰一旋,抄起一把落下的箭飞射向野狼。

他随手扔出的每一箭,皆射中野狼要害部位,野狼只闷嗷一下,便倒地身亡。

而不是像顾倾城那样,用银针射瞎了狼的眼睛,狼一下子死不去,却嗅着女奴身上的血腥,更加疯狂的袭击。

高台上的东平王见又蹿出蒙面人,还射死了他的狼群,暴怒的指挥着他的侍卫:

“快将那两个人射死!”

这时随着蒙面人疾奔过来保护顾倾城,他身后又跑出十几个蒙面人,一边击落射过来的箭,一边射杀那些恶狼。

女奴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便有蒙面人带着女奴们逃跑。

这时东平王那里的箭开始像蝗虫一样飞射顾倾城以及那蒙面人。

蒙面人左蹿右跃前翻后飞,手里赫然抓住了两大把飞射而来的箭。

他再腾起身子,手上几十枝箭矢陡然往东平王他们飞射而出,力度竟不亚于弓弩。

顾倾城心念电闪:“此人听风辩位,凌空取箭,还能以臂代弓,武功竟是已臻化境!”

她不禁震惊得愣住。

“快护驾!”东平王的侍卫见那黑衣蒙面人竟将大把的箭反射回来,吓得赶紧挥剑挡箭,保护东平王。

其他侍卫的箭,更加密集的向顾倾城他们疾射。

那蒙面人见东平王的侍卫开始大举向他们射箭,对顾倾城大喝道:“快跑,这里不用你多事!”

他说完,一把抓起顾倾城,将顾倾城往她的马上丢过去。

顾倾城乘着他丢出的力道,在空中翻腾了几下,丝毫不差的落在自己马鞍上。

那人惊愕了一瞬,仿佛没料到顾倾城有那么俊的轻功。

一瞬的震惊后,他再往顾倾城马上弹射出一颗石子。

顾倾城的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飞奔着往原路跑回去。

她回眸去看狩人场时,其他蒙面人正带着侥幸逃生的女奴上了藏在灌木丛的马车。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总算是救出一些女奴了。

东平王拓跋翰被人搅了他们的狩人游戏,还救走了女奴,立刻派侍卫四处追捕,竟失去了那些蒙面人的踪影。

那些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拓跋翰的东平王府,有座销魂殿,殿里有偌大的酒池肉林,

进销魂殿的女子,皆中迷烟,春心荡漾,不受控制的与她游戏于酒池肉林。

东平王的酒池肉林,虽比不上三千年前夏桀的酒池肉林,那么宽可游船,可容纳几千人。

但在大魏,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奢靡了。

他堂堂东平王今日竟栽在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手上,他恼羞成怒,回到销魂殿,找来女奴,好一番销魂。

女奴九死一生。

只落得乱葬岗上,尸骨成山,苍鹰饱腹。

第四章:偶遇美人

第4章:偶遇美人

顾倾城在跑回去的路上,便解开了面纱。

李管家几个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衣服上满是沙土泥尘,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李管家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正来来回回的翘首盼望。

“二小姐,你怎么去那么久?”李管家想责备,又碍于她救过自己,却还是一脸愕然问:“二小姐,您不是去找草药吗?怎么,怎么弄得如此的狼狈?”

“管家快走吧!那东平王的狼群发疯,跑出来咬人了,我刚才几乎就被野狼咬死了!”顾倾城急道。

她也怕东平王的人追过来,把他们都抓走。

李管家一听,大惊失色,赶紧与车把式快马加鞭往平城跑。

“小姐,东平王的狼群到处咬人,那些女奴是否都死了?”云锦脸色悲戚问。

顾倾城想着自己逃跑时,那蒙面人的那些同伙正在救那些女奴逃跑,也不知她们最后是否都安全了。

那东平王见有人劫了他的猎物,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他有权有势,那些蒙面人能跑得掉吗?

那救自己的蒙面人是谁?那声音和那馨香的香气,难道是客栈那个亡命之徒?

不对吧?那人有御林军腰牌,应该是御林军。一个普通的御林军,怎敢与东平王作对。

而且他之前是孤身一人在逃命,现在这人有那么多帮手,又敢在东平王手下救那么多女奴,应该不是那个御林军。

清冽馨香?对了,那途中所救的什么殿下,也有那股馨香。

“……小姐?”云锦伸手在顾倾城面前晃了晃,以为顾倾城被刚才的野狼吓傻了。

“……哦,那些女奴,应该是逃脱了。”顾倾城喃喃道。

李管家他们一路再不停歇,只在车上吃了些干粮。到了下午才赶回平城,进城也没再遇到之前那亡命之徒。

顾倾城心道侥幸。

多亏了女扮男装,以前随师父四出行医,一个女孩多有不便,奶娘就让她女扮男装。

她也习以为常,一般出门在外,为了行事方便,她都如此装扮。

初夏的平城,正是春暖花开,还没到梅雨季节,是一年最好的时光,不冷不热,又不会太过湿润或者干燥。

北魏都城平城,自然比其他州郡华丽繁荣。

顾倾城撩开马车帘子,看到街道两边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当铺、作坊、庙宇等等。

当真是繁荣昌盛。

街上行人如织,车辆往来不断。有挑担赶路,有吆喝叫卖,有赶着毛驴拉货车,有逛街购物。

顾倾城瞧着平城的繁华喧嚣,心头情不自禁便是一喜:

北魏连年征战,灭了周边多国,却也带来了北方的统一昌盛。

鲜卑族文化,也逐渐汉化。

车马行至一闹街,却也看见一土台上几个大木栅栏笼子,关着近百个奴隶,人贩子在叫卖着。

顾倾城心道:大抵,那就是人贩市场吧。

顾府的马车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迎面一队车马拉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随行有卫队仆人丫头紧紧相随。

居中的马车奢华醒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让道!让道啊!莅阳郡主车驾,闲人让道啊!”马车队的领队一路吆喝着。

李管家示意老刘让他们先行。

“莅阳郡主?那不是安国公的女儿,两年前被陛下赐婚,下嫁虢国公的大魏第一美人吗?”云锦略显惊讶道。

“第一美人?”顾倾城喃喃。

那第一美人的称号,勾起了顾倾城的兴致。

她撩起帘子看出去,正想看看那莅阳郡主是怎样的第一美人时,后面有一穿红色骑马服英姿飒爽的女子,挥鞭打马,将路上的马匹打开。

鞭子甚至挥打到了路人,到了那奢华马车旁勒马停下。

她的后面,紧跟着两个骑马的丫头。

那女子骑马挥鞭,也不小心路人,要不是漠视人命,就是有什么急事。

“缇娜姐姐,真的是您回来了?”那红衣女子隔着车厢喜道。

奢华马车窗户被吱呀一声推开,一名女子发髻微坠,头颅微仰,看着马上红衣女子。

她侧着脸,而且那脸半缩在车厢,顾倾城的位置看不到她的模样,却看到露出车窗外那只雪白如玉的柔荑。

而最醒目的是她手腕处那只碧翠的祖母绿玉镯,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更雪白,翠的更碧翠。

更显得那手的柔美以及那主人的富贵。

“双儿,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奢华马车上的声音软糯娇滴。

令人迫不及待想看看里面到底是如何漂亮的美人儿。

“高阳王殿下回来了,听哥哥说他一路被人追杀,我这正赶着去瞧瞧呢!”红衣姑娘语气焦急道。

她青春活泼,出水芙蓉的脸上带着些刁钻狡黠,满满的忧戚却写在脸上。

紧接着又道:“刚才走在路上,听马夫吆喝,知道莅阳郡主回来了,便顺道过来跟姐姐打声招呼。”

顾倾城发现,当那只带着祖母绿玉镯的手,听说高阳王遇刺,不由得狠狠抖了一下,手指也不由得蜷缩起来。

“高阳王遇刺?”刚才软糯的声音,仿佛压抑着颤抖,“那双儿赶快去瞧瞧,看看高阳王是否无恙。”

“好嘞,改天双儿再去缇娜姐姐的颐园,与姐姐叙话。”

那个叫双儿的红衣女子,说话利落,说完立刻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显是焦急万分。

那只撩起帘幔的手,停顿了一瞬,才缩回去,里面有侍女探身出来关上车窗。

马车队浩浩荡荡自她们身边经过。

“小姐,方才那个红衣女子,是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李双儿。”云锦道。

“……你们连骠骑将军的妹妹也知道?”顾倾城放下帘子笑道。

“李双儿小姐曾经和我们大小姐一起去舞坊练舞,我们才有幸见过。”芷若道。

云锦略蹙眉道:“那个莅阳郡主,两年前被陛下赐婚边陲与虢国公成亲,婚礼可隆重了。不知为何,竟带着大箱小包的回来了,像搬家一样。”

“兴是那莅阳郡主归宁,看那一箱箱礼物的,便知是如何受虢国公宠爱了。”芷若不无羡慕道。

顾倾城对那两女子不以为然,倒是想起那李聘婷说的高阳王遇刺。

在路上她救的那贵公子,他的侍卫称他为殿下。

难道那人,竟是高阳王?

第五章:葭莩之亲

第5章:葭莩之亲

到了顾府,下了马车,她站在门前,细细打量着峻宇雕墙的顾府。

自拓跋珪开国,北魏初期政权各级官吏皆无俸禄,平日都要依赖贪污、掠夺和皇帝随意的赏赐来获取财富。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荷池水榭,正四品,也未必住得起如此宏伟奢华的府邸。

是的,这原本就是外祖父的产业,当年游走于各国经商,富甲一方的王孝廉。

她母亲难产,舅舅在妓院乐极猝死,还有一个早年失散的姨母渺无音讯。

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郁郁而终。所有家业落入了顾倾城的父亲之手。

原本的王府,被光明正大的改名顾府。

“倾城小姐,到家了。”李管家扣开了朱漆大门上的铜狮头环。

“是啊,到家了。”顾倾城轻叹。

两个丫头帮忙提着简单的行囊进府。

李管家由一开始瞧不起这乡下丫头,到现在逐渐喜欢她的柔顺,还有路上,顾倾城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虽然她中途又拉肚子又惹狼群的令他不耐烦,总算是她乖巧懂事,而他也完成了夫人交代的任务。

领着她走大门而入,毕竟倾城小姐是原配嫡女。

走进顾府,顾倾城知道自己已正式踏上了战场。

李管家虽然趋炎附势,却见顾倾城乖巧的跟在自己身边。

他心道夫人强悍,姨太太善妒,家里的小姐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孤苦无依的孩子,还不知道能否在夫人眼皮子底下生存呢。

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可惜了。

华丽的厅堂,地板光可鉴人。正中央端坐着一位看上去年近四十,精明狠厉却风姿绰约的夫人。

一旁坐着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一个赛一个的娇媚。

另一边的几案后,也坐着三位花容月貌的小姐和一位丰神朗目的谦谦少爷。

顾倾城的母亲王碧君原是正室,柳如霜早与顾仲年暗通款曲,在外面生了顾初瑶和顾彧卿,便是顾倾城的大姐和大哥。

王碧君一死,顾仲年马上接柳如霜回府扶正。

后又生双胞胎顾新瑶和顾乐瑶,是顾倾城的妹妹,与顾倾城的年纪仅差几个月。

其余姨娘皆无所出,又或者滑胎不保。

众人皆惊愕的看着面前月白衣衫,男子打扮的腼腆少年。

“倾城?”居中夫人表情错愕,轻轻喊了声,声音显得温婉慈祥。

又看一眼李管家。

李管家向夫人会心的点点头:

“夫人,这便是倾城小姐。为了路上方便,张嬷嬷让倾城小姐做男子打扮。”

“哦……”

大家了然。

“夫人,一路上倾城小姐可乖巧了。”李管家向夫人递了个眼色。

心照不宣。

“好,乖巧好。”柳如霜微笑颔首。

“看看,就像个假小子……”三位衣饰华丽的小姐,看着男子打扮的顾倾城,窃窃私语,仿佛松了口气。

“这是夫人,倾城小姐,叫母亲,给母亲行礼。”李管家提醒倾城小姐。

顾倾城低垂着眉眼,笑得腼腆,仿佛大气也不敢出,嘴里的母亲就变得模糊不清。

糊弄叫一声也就罢了,跪拜礼,却是绝对不会的。

柳如霜不配!

李管家却摇摇头,终究是乡下长大的姑娘,见了夫人,跪拜都不会,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顾倾城月白素衣,风尘仆仆,一脸倦容,显得羞涩、笨拙,寡言和拘谨。

看上去就像个没见过世面,更不懂礼数的乡下小子。

柳如霜原本戒备的心松懈了,和她的女儿们递了个眼色,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

“别为难孩子了。”柳如霜嘴角轻翘。

“这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大少爷,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李管家又逐一给顾倾城介绍。

顾倾城唇角微翘,浓密修长的羽睫轻覆,遮住了眼睛的寒意。含羞带怯的胡乱点头,一家人就算是见过面了。

身穿素锦服的大少爷顾彧卿见风尘仆仆的顾倾城向他行礼,他忙彬彬有礼的站出来,谦逊回礼:

“倾城妹妹路途鞍马劳顿,辛苦了。”

“……大哥?不辛苦……”顾倾城又垂眸怯怯道。

“母亲,”顾倾城见顾倾城瘦弱,又向他母亲揖礼请求:“倾城妹妹难得回来,你看她如此瘦弱,肯定是营养不良,母亲该吩咐厨房备些有营养的膳食,给倾城妹妹好好补补。”

柳如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那么的老好人!

分不清谁是自己的亲妹妹,谁是野孩子吗?

真是白养他这十几年了!

“好好好,李管家,听到大少爷的旨意了吗?这二小姐回来了,晚上就加些好菜吧。”柳如霜敷衍着儿子向李管家道。

“诺,夫人。”李管家恭敬的领命而去。

顾彧卿这才看着顾倾城微笑着颔首。

柳如霜轻轻挥挥手,对顾倾城身后的两个丫头道:

“云锦,芷若,你们两个,以后就跟在倾城小姐身边,服侍小姐去西厢住下吧。”

“是,夫人……”两个丫头齐声回答。

“母亲,西厢是偏远客房,倾城妹妹是咱们府里的二小姐,理应给她住小姐的绣楼。

再不济,府里也有很多宽敞向阳的大房子啊,怎么让她住那偏僻的西厢呢?”顾彧卿一听母亲安排顾倾城去住客房,大为不满,又蹙眉向柳如霜道。

“好了卿儿!母亲是一家之主,安排谁住哪里母亲自有主张,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少爷,这些是你应该管的吗?”柳如霜不耐烦道。

“可是……”顾彧卿欲言又止。

“二小姐路上辛苦了,你们带小姐下去梳洗,等一下老爷回来就可以开饭了。”柳如霜打断顾彧卿,又仔细的吩咐丫头。

“诺……”两个丫头应诺,帮忙拿行李去西厢。

“倾城妹妹,咱们府里说大不算最大,说小也不算小。

你刚回家,不熟家里环境,大哥带你熟悉一下,省得你一不小心迷了路。”

顾彧卿没能帮上顾倾城住到好房间,心里愧疚,忙领着顾倾城去西厢。

“好,谢谢大哥。”顾倾城心头涌起一股温暖。

没想到柳如霜如此刻薄,生的儿子却是谦谦君子。

顾彧卿便一路上介绍家里的房子,父母住哪里,姨娘们住哪里。

他们兄妹住哪里,下人们住哪里。

哪里是厨房,要是自己实在饿得慌,也知道厨房在哪里,不至于将自己饿坏了。

顾倾城的心又涌起一股暖流。

顾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平城已属难得。

他最后交代两个丫头:

“你们别看二小姐住的是西厢,便不尽心。

不管倾城妹妹住哪里,都是我们府里的二小姐。你们可要好生伺候,不能怠慢了。”

“大少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好二小姐。”云锦福身道。

“大少爷放心,奴婢遵命。”芷若也福身道。

“好了,谢谢大哥,你且回去吧,我们晚饭见。”顾倾城福身道。

“那妹妹先行休息,晚饭见。”顾彧卿揖礼而去。

顾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平城已属难得。

顾倾城住在原本是客人留宿的偏远西厢,几乎是偏居一隅。

虽没有其他夫人小姐的房间奢华,倒也是宽敞明亮。

最可喜是靠近院墙一隅,可以凭窗赏花,一眼就看见那株美丽妖娆,花色艳丽的海棠。

此刻海棠花枝摇曳,竞相开放,花开似锦,绚丽夺目,笑意盈盈的欢迎顾倾城。

顾倾城的心,霍然开朗,海棠是花中神仙,百花中她偏爱海棠,此刻她心中倒有了一抹难得的温馨。

房间有个小门,可以进出这西厢小院,海棠花下有一秋千,不远处有一凉亭,可坐在海棠花下荡秋千,也可坐于凉亭观赏海棠花。

四周院墙高耸,倒是一小小的世外桃源。

为了这株海棠,和这僻静之所,哪怕给她再奢华的房间,她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柳如霜百密一疏,竟给了她最心仪的一隅。

梳洗完毕,顾倾城熟练将两鬓乌黑的秀发,绾了云髻,髻边缀上璎珞饰物,脑后长发披至腰际。

“倾城小姐头发美如锦缎,更显得肌肤赛雪。这样一梳洗打扮,真是美若天仙。”云锦啧啧赞叹。

“可不是吗,之前是俊俏小郎君,现在是清丽脱俗的小美人。”芷若也怀着羡慕的表情。

“哪里嘛。”顾倾城腼腆轻笑。

她心念一动,换了一套不显眼的暗青衣裳,这是她最讨厌的颜色。

她要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免得刚刚冒尖,就被柳如霜给灭了。

晚餐的时候,顾倾城见到了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

已过不惑之年的顾仲年一表人才,身形坚实,难怪母亲当年栽在他手里。

可惜嘴唇略显单薄,让人一见就觉得是薄情寡恩之人。

顾倾城一点都不像父亲。

“父亲大人。”顾倾城忍辱负重的叫。

“倾城?”顾仲年看着眉清目秀的顾倾城,衣裙虽然土气了些,却仍然掩不住盈盈秀色。

打量了一瞬,再微微颔首:“眉宇倒有几分像碧君。”

“是啊,还真像碧君姐姐。”柳如霜温婉道。

“都见过家里人了?”顾仲年又问。

“见过了。”顾倾城温顺得像只小猫咪。

吃饭的时候,柳如霜看着顾倾城赛雪的肌肤,和那纤纤玉手,带着一丝嫉妒。

“老爷,原本以为倾城住在乡下,干着粗活晒着日头,皮肤会粗糙黝黑。

想不到倾城的皮肤白白嫩嫩,竟保养得那么的好。”柳如霜带着一丝疑惑道。

“张嬷嬷舍不得倾城做事。”倾城微微低敛着头。

“怪不得,倾城小姐的皮肤,像是豆腐做的,能掐得出水。”三姨娘笑得妩媚。

“你看,倾城小姐不但皮肤好,这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像黑缎子一样,更是难得。”二姨娘也讨好道。

柳如霜的眼睛,马上狠狠削了那两只狐狸精一眼。

她心道自己只是客气一说,没成想那两只狐狸也顺势卖乡下丫头一个顺水人情。

两位姨娘早已习以为常,就像没看见柳如霜那凌厉的眼神,低眉吃饭。

三小姐四小姐却对望了一眼,恨嘟嘟的看着肌肤赛雪的顾倾城和她那头惹人羡慕的秀发。

“来,倾城妹妹一路上辛苦了,快吃些肉补补身子。”大少爷顾彧卿虽然有些腼腆,却热情的给顾倾城夹炖羊肉。

“……对对,”顾仲年见儿子那么懂事,给妹妹夹肉,也客气几句:“乡下一年到头没什么油水,看你瘦得像条藤,是该好好吃点肉,别让人说我顾仲年刻薄了自己的女儿。”

十几年来不闻不问,更没抚育,还怕别人说自己刻薄了女儿吗?

顾倾城心底像被刀狠狠捅着,却乖乖的吃着大哥夹过来的肉,嘴里啧啧赞叹:

“城里的肉,确实好吃。”

柳如霜和她几个女儿又嘴角嗤笑:

毕竟是乡下丫头,连吃块肉都那么美滋滋。

“倾城妹妹,你在乡下,多久能吃一顿肉?”大少爷顾彧卿,看着顾倾城嘴馋的样子,又怜惜的问。

“……我们很少吃肉。”顾倾城垂眸低声道,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父亲,倾城妹妹真是太可怜了,她既然回来了,就得给她好好补偿补偿,以后每餐多做些肉食。”顾彧卿对父亲道。

顾仲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柳如霜却冷起脸瞥向顾彧卿:

“吃那么多的肉,就不怕把你妹妹一下子撑死?”

第六章:初战告捷

第6章:初战告捷

晚上倾城躺在床上,第一晚住进这个家,她感慨万千。

母亲并非难产,而是生了倾城不久被父亲及柳如霜所害。

奶娘告诉她,母亲原本只是产后虚弱,吃了父亲和柳如霜端进去的补汤后,不久便血崩枯干而死。

还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

对外却宣称难产。

所以顾倾城一直好好跟师傅学医,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母亲是死在哪个房间?顾仲年和柳如霜肆无忌惮在王家行乐,挥霍她外祖父的钱财,晚上就不怕母亲找他们聊聊天吗?

倏然,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自院外传进来。

她瞬间警醒,在黑暗中蛰伏着,指缝间多了一根银针。

只听得小门外有人轻轻开门,顾乐瑶细声道:“放心,那丫头已给我们留了小门,没有上锁。你看……”

她们果然顺利进入顾倾城的房间,黑暗中她们摸索着走向顾倾城的床。

“把她的头发剪了,她一个没头发的女人,南安王一定不会娶她,大姐肯定能如愿以偿。”顾新瑶道。

“把她的脸也划了,这样更保险,以后她就算能嫁人,也不会压在我们头上。”顾乐瑶的声音更狠毒。

声音虽轻,顾倾城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凉透了,唇角微动,有了讽刺的冷笑。

想划破她的脸?

那两只蠢货要再去练个十年八年吧。

她们摸索着爬上顾倾城的床。

剪刀靠近,冰冷的铁几乎凑近顾倾城脸颊时,顾倾城猛然坐起来,一把抓过顾新瑶手上拿着剪刀的手。

顾倾城动作快若闪电,反手就把顾新瑶手里的剪刀,就着她的手,狠狠扎进顾乐瑶的肩甲处。

银针,也迅速在顾新瑶手臂上的曲池穴扎了一下。

这样,顾新瑶的手臂一下子麻痹,不能动弹,固定了姿势。

“啊!……”

顾乐瑶惨叫声响彻整个府邸。

睡梦中所有人都惊醒。

虽然云锦和芷若就紧挨着顾倾城的房间,可是一路来回,旅途劳累,她们睡得死死的,她们竟然是最后进顾倾城房间的人。

大少爷顾彧卿最先拿着烛火进来,又怕烛火灭掉,用手簇起,故而指缝间透出橘黄色的淡光。

而后,陆陆续续一下子都来满了人。

人们看到,顾新瑶拿着剪刀刺入顾乐瑶的肩甲,鲜血流了一床。

顾新瑶还吓得忘记抽回自己的手。

血色暗红秾丽,似一幅诡异又华丽的锦图,在洁白的被褥上绽放。

顾乐瑶的叫声惨绝人寰。

顾倾城紧缩在床头,吓得脸色惨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她那双纯净的眼眸,碎芒滢滢,有种随时会落泪的柔弱。

所有人都骇然的瞪着眼前境况,竟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是她!”顾新瑶这时的手臂不麻痹能动了,放开剪刀指着顾倾城,“她抓住我的手,把剪刀插入乐瑶的肩甲里!”

她所言非虚。

黑暗中顾乐瑶可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拿着剪刀的顾新瑶却是一清二楚。

只是太快了,顾新瑶猝不及防,剪刀就插进了顾乐瑶的肩甲。她的手,还软得不敢抽出来。

其实,即便顾新瑶有备而来,又怎及顾倾城那闪电一击。

顾新瑶对顾倾城的指控,没有任何可信度。

顾倾城披散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瑟瑟发抖,咬唇不语。

无边的委屈。

所有人都觉得顾倾城被吓坏了。

“来人啊!赶快去请大夫!”柳如霜悲切的大叫。

便有下人飞快去请大夫。

其他下人七手八脚把顾乐瑶抱下顾倾城的床,血依然喷涌,顾乐瑶痛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柳如霜心疼的按住顾乐瑶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的流。

顾乐瑶颤抖中哭得更加凄厉了。

“父亲,你要相信我,”顾新瑶扯着顾仲年的衣袖,大哭大骂,“就是那个乡下丫头,是她用剪刀捅妹妹的!”

没人搭她的话,都像看笑话的看着顾新瑶。

顾仲年紧抿着唇,压抑着滔天巨怒。

“我说的是真的。”顾新瑶还在坚持。

“倾城半夜三更把你们拉上她的床,还让你们带着剪刀,用你的手捅伤乐瑶?!”顾仲年咆哮。

众人都觉得顾新瑶把大家当白痴。

姨娘们也一脸的不屑。

“不是这样的,父亲,是我和乐瑶想剪掉那乡下丫头的头发,没想到……”

“闭嘴!你父亲有眼睛,所有人都不是瞎子!”

顾仲年忍无可忍,狠狠掴了顾新瑶一巴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顾新瑶捂着挨打的脸,却恶狠狠的瞪着顾倾城叫。

顾倾城把自己缩得更紧,头更低,仿佛害怕顾新瑶随时过来扑打她。

“自己做错了事,还怙恶不悛,”顾仲年咬牙切齿,“顾新瑶,你是否也想被送到乡下,尝尝吃苦的滋味?!”

顾新瑶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目光却依然狠毒的怒视顾倾城。

说话间,大夫也到了,大家撤出顾倾城的房间,下人把顾乐瑶抱回她的房间,让大夫救治。

他们不知道,眼前就有一位如假包换的大夫。

初战告捷!

顾家的人,也不过如此。

她还没找他们报仇,他们竟又对她心怀不轨。

不管是命运的安排,或者是意外,总之复仇的刀与箭,都开始展露它的寒意。

其实乡下,并不比城里差,卧虎藏龙。

她遇到了被灭国的老御医慕容复,两岁开始,别人牙牙学语,叫着爹妈,她却被师傅教着学人体穴位。

别的孩子拿着的是布娃娃,她却一手拿着奶娘捏的小面人,一手拿着银针学习扎穴位。

别的孩子在朗朗读书,她也在读书——医书、史书。背得不好,就要挨奶娘的板尺。

别的孩子在爹娘面前撒娇,又或者练女红,她却练飞针,上官姑姑教的飞针。

她不练其他兵器,奶娘说其他兵器会磨损她娇嫩的手,她的飞针,几乎百发百中。

曾经的将军铁爷爷,曾经的女侠慕容飞雪,是教导她武功的师傅。

别的孩子在纵情玩乐,她却在练舞蹈和琴棋书画。

曾经红极一时的乐坊舞娘秦般若,悉心教她抚琴跳舞。

后来,风清源爷爷又来了……

第七章:方兴未艾

第7章:方兴未艾

顾倾城美美睡了一觉,旅途的疲乏一扫而光。

翌日清晨,晨曦熹微,顾倾城就醒了。

一抬眼,她就能看见院落那株娇艳的海棠。

缕缕金线,透过花瓣,穿越窗棂,撩拨着她的面容。

她的心情便如海棠花般,开心绽放。

云锦和芷若进来服侍她梳洗,芷若看着顾倾城道:

“小姐,你昨晚肯定是吓坏了。晚上睡得好吗?”

顾倾城看着细心的芷若,忽然若有所思,嘴角微翘:

“还好,毕竟太累,就睡着了。也不知乐瑶妹妹伤得怎么样了?”

“听说,叫了一个晚上,临天亮了,才消停。”芷若道,脸上神色不定。

“幸好我们也是累了,要不然,被吵得整晚都别想睡。”云锦带着侥幸道。

“乐瑶妹妹肯定很疼了。”顾倾城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丫头。

她们都是柳如霜的心腹?都对自己阳奉阴违?

昨晚新瑶进门前嘴里的那个丫头到底是谁,又或者是她们两个?

她当时并未留意谁去打开过门。

“活该!”云锦小声道,“没想到倾城小姐一回来,她们就不安好心,竟想剪掉倾城小姐的头发。没有头发,与尼姑何异?三小姐真是太恶毒了。”

芷若忽然“噗嗤”一声笑,带着一丝疑惑:“恶有恶报,你说三小姐怎么就把剪刀捅进四小姐的肩甲了呢。”

芷若看似跟云锦说话,眸光却瞟向顾倾城。

“是啊,想想就大快人心。你们说,怎么会有那么笨的小姐?”云锦抚掌,笑得前仰后翻。

“你们别这样说,让夫人听到,会罚你们的。”顾倾城轻轻打了她们一下,小声道。

两个丫头立马噤若寒蝉。

“她们也不算很笨,门好好的锁着,也能撬门进来,只是忙中出错,才误伤了乐瑶妹妹而已。”顾倾城似不经意道。

顾倾城留意到自己话音刚落,芷若的眉头轻轻一蹙,快速的瞟了一眼那道小门。

而云锦则细声哼着小曲,轻快的给她叠被褥。

顾倾城带着深思的看了芷若一眼。

早上顾彧卿等顾倾城起来才一起吃早饭,一边带着愧疚的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妹妹,大哥知道你一回来,便……”他顿了顿。

没把新瑶乐瑶要去刺杀她的话再说出口,最后道:

“新瑶乐瑶不懂事,你就别跟她们计较,大哥以后会保护你的。”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顾彧卿草草吃过早饭,便去国子太学。

早饭后,顾倾城才看到了柳如霜。

柳如霜顶着一脸的疲惫,一夜未眠。

“倾城,昨晚吓坏了吧?”柳如霜口是心非的安抚顾倾城,这是顾仲年的意识。

顾仲年昨晚大发脾气,骂新瑶乐瑶不懂事,骂柳如霜教女无方,吓坏了顾倾城。

柳如霜气极:“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女儿受了伤,怎么反而吓坏了顾倾城?”

“愚不可及!倾城与南安王毕竟还有娃娃亲,虽说亲事还没最后敲定,倾城却终究是闾左昭仪要请回来的人,万一有个好歹闾左昭仪又不退亲了呢?你如何交人?

我也明白你想倾城主动退亲,把与南安王的亲事让给初瑶,但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你们都不可以乱来。

新瑶乐瑶也太过分了,剪掉倾城的头发,即便去退亲,咱们怎么跟闾左昭仪娘娘交代。”

“老爷,不是我想让倾城主动退亲,是闾左昭仪言语之间,有这层意思,想让咱们初瑶取而代之。”

柳如霜当时百般委屈。

“你也不想想,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怎么配得起地位显赫,人中龙凤的南安王。

咱们初瑶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才貌早已传遍整个平城。

而且我的表兄乙浑已是轻骑将军,深得陛下和东平王的器重。

再怎么说都会帮衬着初瑶,也会成为南安王未来的支助。

闾左昭仪娘娘权衡利弊,才会有让初瑶取而代之的打算。”

“细细想来,你的话也不无道理。”顾仲年的怒气慢慢消减了些。

“所以啊,倾城主动退亲,也就没有人诟病皇家言而无信,陛下和娘娘也就不会失了面子。”柳如霜口舌如簧。

“也只能委屈倾城了。”顾仲年又道,“不管如何,倾城是吓坏了,你明天安抚安抚她。毕竟这亲,不是还没退吗?”

“好好好。”

她不敢违逆,耐着性子听老爷教导。

本来一夜未眠,她十分憔悴,本想在家歇息。想想还是一天都不能再拖下去,她必须今天就要送倾城去皇宫,向昭仪娘娘退亲,以免夜长梦多。

故而今天一见倾城,才会出言安慰。

顾倾城惴惴不安,声音懦软道:

“……昨晚,好多血,不知乐瑶妹妹的伤怎样了?她肯定很痛了。”

难得,这小丫头还有些良心,柳如霜咬牙:

“血算是止住了,大夫说将养些时日,就会无碍。”

“那就好。”顾倾城松了一口气,她的担心写满在脸上。

“你吃过早饭了?”柳如霜再关心的问。

“吃过了。”顾倾城乖巧的回答,看了一眼柳如霜身旁捧着衣服的丫头。

“这是母亲给你做的新衣裙,你把衣服换了,母亲这就带你去向闾左昭仪娘娘退亲。”

柳如霜向她丫头瞥了一眼。

“是。”顾倾城看着那新衣裳。

俗气的粉红色。

云锦取过衣裳,和顾倾城回房换衣。

顾倾城想着昨晚新瑶乐瑶的对话,早已经明白她们是想让美丽高雅的顾初瑶取而代之,与南安王结亲。

怪不得柳如霜一夜未眠,顶着一脸的憔悴也要尽快带她去退亲。

她是怕夜长梦多。

脱掉那套暗绿色的衣裳,换了粉红色的衣裙出来。

柳如霜正在喝水,猛一见面前的顾倾城,喉咙间的水几乎噎住了。

她本来做了一套宽大的布衣裙,还是俗不可耐的粉红,想令昭仪娘娘一见就反感,亲事马上就退了。

没成想,这小丫头在腰间系了条秀工精美的腰带,裙子倒不显得怎么宽大了。

而且一般人穿上去俗不可耐的粉红,她雪白的肌肤穿起来,竟是如此的粉嫩,反倒显得娇俏可人。

她悻悻的咬了咬银牙。

狠狠的握了握拳头。

转瞬,又换了张笑脸,毕竟就要去皇宫退亲,她不能节外生枝。

“倾城,你的玉珏呢?”柳如霜看着顾倾城光溜溜的脖子问。

“丢了……”顾倾城嗫嚅着。

“什么?”柳如霜怒目圆睁,早已没有了故作温婉慈祥的语气,“你竟然弄丢了?!”

云锦和芷若在旁边急了。

云锦急急的帮忙解释:

“夫人,我们回来的路上,在朔州地界遇到了械斗,死了很多人,我们几乎也被杀了。

倾城小姐被他们抓过去一会,我想,倾城小姐的玉珏,大概就是那时候丢掉的。”

“是啊,我们之前一直都见小姐戴着呢,那是个很名贵的凤血玉珏呢。”芷若也解释,“李管家也看见的。”

“是是是,夫人,我当时接到倾城小姐就看见玉珏了,”伺候在旁边的李管家也帮衬道,毕竟当时要是没倾城小姐,他们早成了刀下冤魂,“应该就是在回程途中被那些人抓去弄丢的。”

“对不起。”顾倾城软软糯糯,仿佛柳如霜再责骂一句,她就要哭出来。

“真的?”柳如霜再看了李管家一眼。

见李管家肯定的点头,柳如霜这才压下怒火。

就算没有玉珏,也可以退亲。她只想尽快把顾倾城换下来,让位给她的宝贝女儿。

“管家,备车,”柳如霜说完又斜睨着惴惴不安的顾倾城:“我们走吧。”

第八章:破茧成蝶

第8章:破茧成蝶

皇帝拓跋焘猛然一个激灵,终于在梦魇中醒了过来。

却是一身的冷汗,几乎全身湿透。

“陛下,您终于醒过来了,可把奴才给吓死了。“皇帝近侍宗常侍宗爱忧心忡忡道。

他看着终于醒过来的皇帝又惊又喜,擦拭着挂在脸上的泪滴。

已过知命之年的太武皇帝拓跋焘,刚毅威武,魁伟霸气。

皇帝接过宗爱递过来的锦巾,擦擦汗,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夜幕刚刚降临,摘星楼陡然红光熠熠,将整座摘星楼几乎辉映得红彤彤,漫天血光笼罩着整个皇宫。

天地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风卷叶落,沸沸扬扬。

拓跋焘腰间那把轩辕剑开始嗡嗡鸣叫,鞘内的剑身不停碰撞着内壁,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世饮血。

瓮……瓮……瓮!

锃!

一声轻鸣!

日月同辉的宝剑自行脱鞘,化作一道玄色光影,冲出养心殿,穿越御花园,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射上摘星楼九重天。

十五年前那个夏日,酷热的暑天风云变异,陡然飘落漫天飞雪,银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伴随着雪花而至的是漫天蝗虫,在皇宫嗡嗡嗡的飞旋。

天变异象,皇帝大惊之余,赶紧传唤清虚真人过来。

宫人侍卫全部出动扑打蝗虫,蝗虫噼噼啪啪被打爆,竟喷射出一滩滩血花,血花与雪花交缠在一起,像妖魅诡异的笑靥,格外的惊悚。

所有人无不骇然!

清虚真人领着他八个师弟更是脸色骤变。

蝗虫中有只硕大无比的蝗虫王,堪比巨蟒,刀枪剑戟插之不进,就连皇帝身上那柄轩辕宝剑也无可奈何。

后来蝗虫王被赶上摘星楼之巅九重天,被清虚真人以及他八个师弟以九宫玲珑阵困住,一困就是十五年。

当年六月飞雪和血蝗虫的出现,民间流言蜚语,说大魏皇帝枉杀无辜引致天地震怒,才会生此异象。

而盖吴等反贼更籍此煽动更多的暴乱,皇帝拓跋焘亲率大军,用了近一年时间才能平息此祸乱。

皇帝拓跋焘想着那可怕的往事,心不由得直往下沉。

“走,去看看!”拓跋焘大喝,紧随着轩辕剑疾奔出养心殿。

蝗虫王就像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蛰伏沉睡,十五年来相安无事,如今风云变色,摘星楼九重天上竟血光漫天。

此刻御林军统领穆铖已带御林军以及皇帝的禁卫赶了过来。

“陛下,摘星楼九重天上已隐约开始震动,危险重重,您还是安坐养心殿,让末将带人先上去看看?”穆铖显得有些忧急道。

“朕乃真命天子,是真龙化身,区区一条大虫罢了,朕岂会惧怕一条虫子?”

拓跋焘凛然说完,与穆铖以及亲侍禁卫御林军等,众人直奔上整个皇宫乃至平城的制高点摘星楼之巅九重天。

摘星楼楼高九层,犹如九重天,故而皇帝将九层之巅命为九重天,登临其上,可俯瞰天地河山,可摘星揽月。

其建造工艺更是巧夺天工,尤其是晚上层层挂起灯笼,灯火通明,犹如玲珑宝塔。

此刻摘星楼之巅的九重天上,原本有着雪白外皮的蝗虫王,此刻躯体内却仿佛是个大熔炉,透着红光,再透过它雪白的肌肤照射天地。

蝗虫王的肌肤显得白里透红,美艳不可方物。

血红光影令人不能近前。

干瘦老迈的清虚真人以及他的八个师弟,他们分站九宫方位上,一个个手拈剑诀,直指蝗虫王,嘴里飞速的念念有词。

蝗虫王硕大的躯体已然饱满膨胀达巅峰之境,剧烈震动。

清虚真人几个呼吸粗重,脸色已然惨白,道袍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而那轩辕宝剑则围绕着上空“咻咻咻”的飞旋,仿似随时应战,以洗刷当初不敌蝗虫王之耻。

震动越来越剧烈,整个摘星楼都在颤抖,天地间摇摇欲坠。

“待!”穆铖断喝一声。

“锃!锃!锃!……”

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十八名禁卫组成一个刀网阵,随时待命。

御林军则守卫在皇帝身旁。

蝗虫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地动山摇。

殷红的血,自所有道人的五官喷涌而出,仿佛有股无形的气流挤压着他们,而他们也仿似再也控制不住那蝗虫。

清虚真人此刻脸色已经一片潮红,身上被血打湿的道袍忽然急剧膨胀,似耗尽最后的力气去制止蝗虫王的苏醒。

“纳天地于罡气!”

清虚真人爆喝一声,他所有师弟与他一同出掌,罡气排山倒海,隔空击向蝗虫王。

蝗虫王如铜墙铁壁的血光却将他们的罡气全部反噬回去。

清虚真人他们所打出多少罡气,自己就领受了多少伤害。

他们一下子五脏六腑俱碎。

只听得清虚真人一声闷哼,终于“噗”的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虚脱跪倒,他的那几个师弟更加应声倒地。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拓跋焘勃然变色,看着蝗虫王厉声呵斥:“孽障,竟敢为祸人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或者说如所有人意料般发生了。

“蹦!蹦!蹦!”

“咻!咻!咻!”

只见剧烈震动的蝗虫王身子陡然惊天动地般爆裂,躯体里爆射而出的血箭像棱角精细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疾射向九重天所有人。

空中红宝石璀璨夺目,美得耀眼。

“护驾!”穆铖一声断喝。

穆铖与十几名御林军早已经锃锃锃拔剑,挡在拓跋焘面前迎击血箭。

而空中飞旋的轩辕剑也“嗤嗤嗤”的飞行与空中,击落那些向拓跋焘疾射而来的血箭。

却仍然有禁卫以及清虚真人他们,中血箭倒地。

一阵漫天飞雨般的血箭后,蝗虫王暂无所动,时间仿佛停止,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天地间寂然无声,连所有人的喘息都屏闭,像飓风来临前的死寂。

此刻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虽然惊悚,执刀的禁卫和持剑的御林军,他们的脸上却丝毫看不见胆怯,只有绝然情绪。

“斩!”穆铖陡然断喝一声,打破死寂。

锃锃锃十数把锋利的刀锋带着一往无回的决心,伴着禁卫们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一刀刀向身前的蝗虫王斩去。

刷刷刷刷!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横,割破空气,冲进血光斩向蝗虫王。

而后面的御林军又随时准备着下一波剑网的刺杀。

眼看禁卫的刀锋将要落下,蝗虫王躯内血液陡然急速翻腾,变成一股血影石破天惊般呼啸而出,如电光火石般穿越禁卫的刀网,直刺拓跋焘的面门!

“护驾!”守护在拓跋焘身边的穆铖和御林军组成剑网,将拓跋焘护在其中。

血影一抖身,漫天红宝石般的血箭疾射向御林军,打掉他们手中所有的剑。

拓跋焘的轩辕剑也咻的飞来抵挡,却也生生被血影无坚不摧的力度击落一旁。

前面的禁卫猛然回身,又组成一道密织的刀网,截杀血影。

飞旋的血影身上喷薄的宝石血箭又击落所有禁卫的刀,包括穆铖的残红剑。

血影将所有利器击落,并不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却仍然屹立在拓跋焘前方的空中。

它周身竖起一根根像红宝石般璀璨耀眼的血箭,密密麻麻,宛如刺猬抖刺,随时随地准备爆射而出。

宝石血箭美不胜收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此刻所有人已经没有武器,惊骇的瞪着那空中的血影。

“你到底想怎么样?”拓跋焘见血影并不伤害他们,疾言厉色的问,而后又道:“只要你不为祸人间,哪怕要朕折寿又如何?”

血影听了拓跋焘的话,仿佛也不再动怒,凌空停驻像宝石一样坚硬的血箭,慢慢变软,软成血珠,血珠在空中缓缓飘落,血影再大力一抖,振翅张扬,将身上仅余的血液也全部抖落干净。

众人陡觉眼前一亮,竟是只硕大的银白蝴蝶。

银白蝴蝶色彩淡雅,触角细长,蝴蝶羽翼的微细鳞片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熠熠生辉,头上那块美丽的薄壳,像小姑娘披上了薄薄的蝉羽般的纱巾。

“破茧成蝶?”拓跋焘喃喃道,看着面前美丽的蝴蝶,竟是爱不释手。

九重天上除了清虚真人及他的所有师弟,刚才全力以赴运功出击,被反噬五脏六腑碎裂吐血身亡,所有中血箭的禁卫其实没有中要害,而是将其击倒。

众人震惊的看着银白蝴蝶。

只见蝴蝶翩翩起舞,于九重天上绕了一圈,回眸看了众人一眼,便摇曳着美丽的羽翼,飞出九重天,飞向星空。

天地间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陛下,那银白蝴蝶竟是没有恶意,否则我们都不能幸免。”穆铖躬身喜道。

“是啊,原来它竟是没有恶意,只是要破茧成蝶。”拓跋焘颇有些留恋的看着夜空。

“今夜你们所见任何事,不得有一句外泄,以免世人以讹传讹,民心不稳,若民间有任何关于今晚的流言,所有人等,诛灭五族!”拓跋焘遂又对九重天上所有人道。

“诺,陛下!”所有人皆惶恐的跪下来恭声应诺。

后半夜,拓跋焘又梦见了那只银白蝴蝶,梦见自己化成一条黑龙,与那只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的银白蝴蝶在九重天上翩翩起舞。

翌日醒来,他擦干净冷汗,走出来看着摘星楼,喃喃叹道:

“庄周梦蝶,不知是自己化成了蝶,还是蝶幻变成了自己。”

拓跋焘静思良久,而后传御林军统领穆铖过来,让他派人去找两个人进宫。

第九章:王府探病

第9章:王府探病

又过了数日,宗爱来禀报南安王狩猎归途遇刺,身受重伤。

拓跋焘雷霆大怒,又担心南安王伤势,和南安王的母妃闾左昭仪移驾去南安王府看望南安王。

身边跟着中常侍宗爱以及一众威风凛凛的御林军护卫。

“父皇……”一把清脆的声音喊道。

拓跋焘一行人正要离开皇宫,后面追过来一位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珠翠满头,粉黄锦衣的少女,随行有四五个丫头。

来人是赫连皇后所生的上谷公主拓跋灵。

胡夏被拓跋焘灭国,国王赫连昌最初被俘虏,后被杀。

其三位妹妹,胡夏的公主,先后成为拓跋焘的皇后,充容、和贵人。

赫连皇后无子,唯生育上谷公主拓跋灵一人。

拓跋灵自小聪明伶俐,是赫连皇后的心肝宝贝,也是皇帝最宠爱的九公主。

“父皇,等等灵儿!”那少女边跑边向皇帝叫道,“灵儿和父皇一起去看望八皇兄!”

她身旁一个贴身侍女细声道:“公主跑慢些,小心裙子,别绊倒了。”

前面的一行停下来,拓跋焘和颜悦色的看着拓跋灵:“灵儿,难得你有八皇兄的心,就跟父皇一起去吧。”

“灵儿不是没心没肺之人,八皇兄平时那么疼灵儿,如今他被贼人伤害,灵儿怎能不去看望!”拓跋灵气喘吁吁道。

“好,灵儿乖!”皇帝摸摸公主的头。

“上谷公主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贴心了。”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的闾左昭仪虽然脸有忧色,却不吝夸赞拓跋灵。

此举当然只为讨好皇帝。

“好了好了,走吧!”皇帝急道。

皇帝上了御撵,闾左昭仪和上谷公主分别坐上马车,御林军紧紧护卫,一行来到南安王府。

今日的朝议,群臣知道皇帝来看望南安王,大都识趣的也来看望南安王。

南安王府来看望南安王的王公贵胄大臣,络绎不绝,济济一堂。

“陛下驾到!闾左昭仪驾到,上谷公主驾到!”皇帝身边服侍的中常侍宗爱吊着嗓子吆喝道。

已到南安王府的大臣出门跪迎,将皇帝迎进大殿。受伤的南安王在软榻上,也挣扎着起来迎接皇帝。

“快扶住南安王,免礼!”皇帝远远道,疾步过去。

风韵犹存的闾左昭仪也快步走过去,一脸的紧张心疼:

“余儿,你伤得怎样了?疼吗?”

“母妃,孩儿没事。”拓跋余嘴唇惨白,脸上还是痛苦之色。

“都伤到哪里了?”皇帝拓跋焘也走到拓跋余身边,忧心忡忡。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拓跋余身上多处包扎,伤口处还隐隐见泌着血,强打精神道。

见皇帝移驾来看望自己,拓跋余心内暗喜。却装得更加痛苦,强自于软榻上起身,欲行跪拜礼。

“余儿身受重伤,快快躺下,不必拘礼。”拓跋焘伸手阻止拓跋余行礼。

“八皇兄,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拓跋灵眼泪汪汪,哽咽道:“这么多的伤,皇兄肯定很疼了!”

“九皇妹,皇兄没大碍,能挺得过去。”南安王拓跋余看着拓跋灵,冷峻痛苦的脸上,嘴角微微有了一丝笑容。

“父皇,那些刺客也太猖狂了,竟然光天化日就敢在都城附近刺杀皇兄。父皇一定要把那些恶人抓起来!”拓跋灵擦着眼泪道。

“宋院判,余儿的伤势如何?”皇帝问随侍在拓跋余身旁的太医院院判宋远桥。

“回陛下,”宋院判恭谨道:“南安王左胸口处中毒镖,只差三分,便中心脏,那时毒液沁进心脏,神仙难救。幸好南安王殿下吉人天相,有人及时救治,拨出毒血,敷上解毒药草,身上的伤口又及时止血缝合,否则……”

“否则怎样?”拓跋焘走近拓跋余身边问,察看拓跋余的伤势。

“性命堪虞。”宋远桥显得后怕。

“反了!”拓跋焘验看了南安王拓跋余身上的伤,怒发冲冠,“大胆逆贼,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朕的皇儿。可恶之极!”

“是啊,陛下,那些逆贼也太猖狂了。竟敢漠视天威,光天化日就敢行刺皇子,陛下一定要为余儿讨回公道。”闾左昭仪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心疼的看着拓跋余道。

陛下即将到花甲之年,拓跋余这唯一的儿子,是她老来依靠。

“说!怎么回事?”皇帝瞥了一眼拓跋余的贴身护卫马云,脸上不怒自威。

“末将该死,未能好好保护殿下!”马云跪下抱拳道,“我们陪南安王狩猎归来,途中遇到过百名刺客。我们虽然奋力歼敌,无奈刺客个个身手不凡,殿下身上还是中了毒镖,受了几处剑伤。如非路上遇到医术高明的神医,南安王殿下恐怕——请陛下处罚末将!”

马云的头磕了下去。

“父皇,不关侍卫们保护不力,是刺客太凶狠了。”拓跋余虽受着重伤,还极力维护他的护卫。

“起来吧!”皇帝沉吟了一瞬,道:“路遇神医?是哪位出名的神医救了余儿,朕要好好赏赐他!”

“那是一位名叫张秀莲的少女。”马云看了看南安王,又恭谨道。

“……张秀莲?还是位少女?朕竟没听说过有一位叫张秀莲的神医。”皇帝捋须道。

而后又添了句:“不管如何,有如此的医术,也算是不容易,好好奖赏人家。”

“诺,父皇!”拓跋余眼眸里闪起一抹温柔。

“余儿一向协理户部,户部的运作也还好,之前南征北伐,国库空虚,现在也已经稍有充盈。”拓跋焘微微颔首道。

户部尚书闾望拱手道:“户部事务能有条不紊,国库能充盈,全靠南安王协助有方。”

“好,余儿,”拓跋焘再颔首道,拓跋余挣扎着起来,躬身立在皇帝面前,拓跋焘道:“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工部那块,也好好兼理了吧。将我大魏的水利土木,交通运输,好好拓展。”

“是,父王。”拓跋余恭敬道。

“独孤大司空,”拓跋焘转而喊了一句也来南安王府的大司空独孤忠诚。

“微臣在。”独孤忠诚来到皇帝面前躬身侍立。

“你接替楼望之的位置也一年有余,应该已相当熟悉业务,就好好配合南安王,将大魏建设得更辉煌!”拓跋焘道。

“诺,陛下!”独孤忠诚拱手道。

早已到南安王府同是来看病的东平王拓跋翰,汉人装饰,金冠束髻,身穿锦服。已过而立之年,眉宇俊朗,手里常常拿着一把玉骨扇,显得有几分潇洒,终究却带着不可一世的暴戾。

见拓跋余不但遇刺死不了,还因祸得福,受到父皇的怜惜。

本来拓跋余就监管户部这个大钱袋,如今再让他监管工部这个肥缺,一下子监管大魏两大钱袋子。

他脸色微变,不经意的和轻骑将军乙浑互看了一眼。

刑部尚书陆丽看似目视着陛下,大殿所有人的表情却一览无余。

拓跋焘怒气未消:

“我鲜卑拓跋子孙,在战场上挂彩,那是一种殊荣。可是,竟然敢谋刺伤害皇子,却是罪不容诛!”

拓跋焘再看着刑部尚书陆丽,道:

“陆尚书,你身为刑部尚书,却出了那么多的乱子,应该好好反省!一定要给朕好好彻查,查出幕后主使,动五刑!夷三族!”

“是,微臣遵旨。”相貌清癯汉人装束的陆丽,弯腰抱拳揖礼领命。

稍顿片刻。

“陛下,”刑部尚书陆丽又道,脸泛忧色,“听说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回平城途中,也不太平。”

“……不太平?濬儿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本已坐下的拓跋焘脸色骤变,登的跳起来,显得更加紧张,拽紧拳头。

父亲打儿子会往死里狠打,但爷孙之间,却总是隔代亲。

“具体如何,微臣也没有见到殿下本人,只是来之前,听刑部的神捕们说起,消息传自骠骑将军李峻那里。”陆丽道。

拓跋焘再看着拓跋翰,微愠道:

“翰儿,你看看你,太子走后,你接替他的位置监管刑部和兵部,我皇族皇子皇孙却频频遇刺,你是怎样监管的?”

“父王责罚的是,儿臣一定好好彻查。”拓跋翰恭谨道。

“陛下,这也是微臣不力,微臣一定努力彻查行刺之幕后凶手,以证国法!”陆丽道。

拓跋焘气得摇头叹气,又凛然的对轻骑将军乙浑道:

“轻骑将军,你也协助刑部尚书,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死活,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诺,微臣遵命!”生得肥胖彪悍头梳小辫鲜卑装束的乙浑,军靴锃的并拢弯腰,向皇帝恭恭敬敬道。

因不在金銮大殿,只在南安王的府邸,陛下口谕,也就不用行稽首大礼。

“骠骑将军到!”这时王府管家在门口叫道。

因皇帝在南安王府,也就不敢太大声喧哗。

骠骑将军李峻也来了南安王府,一见王府济济一堂,便跪在皇帝面前恭谨道:“陛下万安!”

“起来吧!”皇帝示意李峻起来。

李峻仍然跪着把礼数行完:“末将见过南安王殿下,闾左昭仪娘娘,上谷公主!”

“骠骑将军有心了,快起来吧。”闾左昭仪道。

李峻见过皇帝等人,拓跋焘急不可耐的问李峻:“李将军,濬儿可有损伤?”

“陛下且放宽心,世嫡皇长孙高阳王吉人天相,身手敏捷。一般的杀手,根本伤不了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李峻恭谨道。

“朕就怕不是一般的杀手!这边有人刺杀余儿,那边又有人谋刺濬儿,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猖狂!”拓跋焘咬牙切齿道。

“陛下且放宽心,”李峻安慰道:“陛下的皇子皇孙都是吉人天相,有真神庇护,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伤害不了皇家的血脉!”

“说的好!朕的子孙,岂容那些牛鬼蛇神放肆!”拓跋焘看李峻的眼光一片赞许,想到他的孙儿,又不禁流露出思念之情:“自从一年前太子薨殁,濬儿就一直留驻军营。去年只是除夕回来一次,今年,朕却已整整半年没见到他了。”

拓跋焘对这个皇长孙的思念和疼爱溢于言表。

拓跋焘再看着李峻,凛然道:“李将军,你们快多派些兵马,好好保护濬儿回平城。若是濬儿损伤了一根毛发,朕让他们统统受死!”

“诺!陛下!”生得剑眉星目已过而立之年的李峻,军靴锃的并拢在一起。

“父皇,”东平王拓跋翰笑着宽慰拓跋焘,“濬儿这两年在军中,被号称极地狼。极地狼具狐的狡猾,豹的快捷,虎的凶狠。普通的猎人,哪里能捕获如此强悍的猎物。”

“什么极地狼,简直胡说八道!”拓跋焘明显的不悦,微微拂袖,“翰儿,哪有你这样丑化自己的亲侄儿。”

东平王与乙浑递了个眼神。

“陛下,东平王没有胡说。”乙浑道:“军中确有此传言,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近年行事狠辣,雷厉风行,真可谓是……极地狼。”

“陛下,确有如此一说。”李峻肃然道。

“哦?”拓跋焘挑了一下眉头。

“这都是因为高阳王骁勇善战,体恤部下,却对敌狠辣,令敌人闻风丧胆。

行事可谓快、准、恨,有如极地狼,更能兵不血刃就夺取刘宋军事重镇盱眙,才被冠了极地狼这尊号。”李峻禀道。

拓跋焘颔首捋须。

“濬儿自小聪明敏达,少能舞剑,骑射绝人。

五岁随朕远征,勇敢坚强。

小小年纪,便身经百战。

无论任何惨烈的战役,最后活下来的人里面,就有濬儿,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拓跋子孙,自当骁勇善战,令敌人闻风丧胆,才能一统天下。”拓跋焘与有荣焉道。

拓跋焘自负骁勇,目空一切,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所有人眼中的他,威严有余,亲切温良不足。

现在竟盛赞世嫡长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殿众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陛下言外之意,是有意让拓跋濬接位,众皇子大臣皆各怀心思。

拓跋翰与乙浑本想趁机参拓跋濬一本,这两年拓跋濬在军中的威望日盛,是拓跋翰争夺皇位的劲敌。

极地狼之名,也是乙浑让人传出去的。

极地狼凶狠,拓跋翰本想以此丑化拓跋濬,令父王对拓跋濬的凶残不满。

如今竟被李峻说成是冠以尊号,轻轻松松便化解。反而让拓跋焘更为喜爱那孙儿。

拓跋翰与乙浑的牙关,不由得都紧了一下。

第十章:反将一军

第10章:反将一军

忽然,王府管家在外吆喝道:“高阳王驾到!”

众人向殿外看去。

“皇爷爷万安!”

管家的叫声甫落,一把朗朗的声音自殿外传进来,声落人已跪在拓跋焘面前。

来人身手敏捷,年已及冠,身形伟岸,轮廓分明,剑眉朗目,高鼻薄唇,透着冷峻,卓然神采,器宇轩昂。

却是英俊得颠倒众生。

头戴银冠,月白锦服的衣领袖口和襟摆处绣了蓝色云纹,并缀上熠熠生辉的钻石。

骨子里的贵胄气质,更添潇洒豪迈,还有几分霸气和桀骜。

他的到来,仿佛令所有人失色。

“濬儿?”拓跋焘喜出望外,一把扶起拓跋濬,“快,让皇爷爷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皇帝粗看拓跋濬身子无恙,才安心的点点头。

拓跋濬气度沉稳,道:

“孙儿原本想去宫中觐见皇爷爷,才知道皇爷爷来南安王府看望八皇叔。

孙儿就直接来此觐见,顺便看望八皇叔。

见到皇爷爷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孙儿就安心了。”

“好,好,濬儿虽说常年在军营,这礼数还是没有荒废的。”拓跋焘颔首道。

拓跋濬见过皇爷爷,又打量着拓跋余,见他精神尚好,便抱拳行礼道:

“侄儿听说八皇叔遇刺,伤得怎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有劳濬儿记挂,已经好很多了。”拓跋余一听就知道中气不足,脸上仍然是一贯深不可测的面容。

虽说是叔侄,拓跋余只比拓跋濬大几岁。

况且拓跋濬一年前丧父,大受打击,长年于军中过着军旅生活,容颜却早已没了真实年龄的稚嫩。

两叔侄看上去就像兄弟一样。

“濬儿,”拓跋焘还是不放心的把拓跋濬拉过来,细细打量,“听说你回来的路上也不太平,你真的没有受伤?”

“皇爷爷,都是些魑魅魍魉,宵小之辈,不足为惧!”拓跋濬潇洒的笑道,“我拓跋子孙,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暗算。”

说完忽觉不妥,南安王皇叔现在正受伤,难道是说他不如自己,不配做拓跋子孙。

窒了一下,他再道:“当然,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像骁勇的八皇叔,也是百密一疏,遭了杀手的暗算。”

“当真可恨!”拓跋焘一掌拍在案上,“我拓跋子孙,一再遭受刺杀,陆尚书,查出来,灭五族!”

“诺,陛下。”陆丽抱拳恭谨回答。

“濬儿。”上谷公主拓跋灵开心的走到拓跋濬面前。

“濬儿见过九姑姑。”拓跋濬揖礼道。

拓跋灵嘻嘻笑道:

“刚才一听你也一路遇刺,可把九姑姑吓坏了。

但后来想想,高阳王是谁啊,天下最骁勇英俊的战神,怎么能被人行刺呢。

果然,九姑姑的濬儿,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知我者,九姑姑也。”拓跋濬也开心的看着比他还小几岁的九姑姑,“半年不见,九姑姑长成小美人了。”

拓跋灵拍打了拓跋濬一下,佯嗔道:“濬儿,难道姑姑以前就不漂亮吗?”

“当然漂亮,九姑姑从小就漂亮可爱!”拓跋濬伸手揪揪拓跋灵的脸蛋。

“看看你们俩姑侄,一见面,就粘在一起了。”拓跋焘看着他们亲热的说话,喜笑颜开道,“灵儿,濬儿回来不会那么快走,你们有的是机会相聚。”

“父皇,您不知道,灵儿这些日子,可想濬儿了!”拓跋灵拉着拓跋濬的臂膀,对皇帝撒娇道。

“濬儿,在军中受了不少苦吧?”拓跋焘溺爱的指着拓跋濬,“看看你,年纪不大,却一脸成熟,看上去,快跟你这两位皇叔差不多了。”

“皇爷爷,孙儿自幼立志为大魏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为皇爷爷排忧解难。

受点苦算什么。濬儿这些年除了打仗,就是狩猎,没一天荒废,所以比以前更结实了。”拓跋濬声音冷冽而不失沉稳。

“此次濬儿居然不废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就夺取了盱眙,实在是可喜可贺啊!”拓跋焘颔首夸赞道。

“……那都是托皇爷爷的洪福。”拓跋濬嘴角噙笑,也未解释他为何能兵不血刃就夺取盱眙。

“那是濬儿的精明能干,皇爷爷怎能夺了濬儿的功劳。”拓跋焘哈哈笑道。

而后又不由得感叹:

“盱眙确是个易守难攻之军事重地,想当年朕为了攻打盱眙,与盱眙太守沈璞、臧质等交战月余。

我大魏损兵折将,仍攻其不下。细想之下,那沈璞,确实是个人才啊。

没想到居然被咱们的濬儿,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父皇当年都攻其不下,濬儿再厉害,怎能兵不血刃就能将此难啃的骨头啃下?”拓跋翰不无疑惑的看着拓跋濬道。

“是啊,濬儿就是凑巧而已。”拓跋濬看着拓跋翰淡然道。

而后又对拓跋焘信心十足道:“皇爷爷,刘宋屡犯我滑台、甚至妄图并吞我齐鲁大地,总有一日,濬儿要夺了他彭城和东阳,再攻陷京口,夺取广陵,跨越长江,直捣他建康城。”

“说得好!你们看看,这就是将士们口中的虎狼将军!少年英雄,金戈铁马,驰骋疆场!”拓跋焘笑容满面,豪气干云,与有荣焉,“看到濬儿,朕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大殿内诸人皆笑着点头,却是各怀鬼胎。

“皇爷爷过誉了,皇爷爷文韬武略,历代帝王无人能及。孙儿能有皇爷爷之万一雄风,便此生无憾了。”拓跋濬谦虚道,露出有如钻石般闪耀的皓齿。

“朕的世嫡皇长孙,不但骁勇,还有勇有谋。兵不血刃,便夺取刘宋一座大好城池,朕要好好嘉奖!”拓跋焘满意的看着拓跋濬。

随即再大声向众人道:

“高阳王骁勇善战,兵不血刃便夺取城池,自即日起,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圣旨随后就到!”

在座诸人皆震惊,草原人以雄鹰大雕为神尊,一品飞鹰大将军,是军中最高的荣誉,连骠骑将军、轻骑将军、车骑将军、骁骑将军皆在其之下。

“谢皇爷爷!”拓跋濬跪下道。

众人也连声道贺。

拓跋焘亲自把拓跋濬扶起来。

忽然想到些什么,遂微笑道:

“濬儿既是飞鹰大将军,正巧柔然大檀可汗日前给皇爷爷赠送来一只金雕。

此金雕还未经过训练,需要你自己将它驯服,才会听你的话。

此等金雕,先后能抓十几只狼,可谓威猛无比,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你一路上被追杀鞍马劳顿,先与金雕好好熟悉几日,再去军营报到。”

“金雕?”拓跋濬也不由得一喜,随即又抱拳多谢:“谢谢皇爷爷!”

“好好好,”拓跋焘溺爱的笑道:“濬儿,你还没进宫拜见老祖宗吧。要不是老祖宗八十寿诞快到了,你都不会回平城吧?”

老祖宗乃拓跋焘祖父拓跋珪之妃子,后封皇后。

拓跋珪长子拓跋嗣登基后封其为庆隆皇太后,拓跋焘登基再封为懿德太皇太后。

虽非拓跋焘之血亲,论辈分算是拓跋焘的祖母。

但皇帝的妃子,有时候比自己的孙女还小,所谓老夫少妻,在古时候不足为奇。

在皇家,就更见惯不怪了。

老祖宗再过些时日便是八十高龄寿诞,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拓跋焘也非常尊重这个祖母。

辈分太长叫得太复杂拗口了,于是大家都尊她为老祖宗。

“皇爷爷,你可错怪孙儿了。孙儿一击退南宋余孽,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见皇爷爷。虽然路上被宵小之辈缠上,有些耽搁,还是不误孙儿拜见老祖宗。”拓跋濬道,“孙儿可是第一时间,就进宫去觐见老祖宗了。”

“好……皇爷爷知道你有心。”拓跋焘哈哈大笑。

这时骠骑将军李峻看着拓跋濬道:

“高阳王骁勇善战,每次战役都身先士卒,是我军的表率。如今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实在是实至名归。”

拓跋濬淡然内敛的微笑。

拓跋焘又看着李峻,沉吟片刻,道:“骠骑将军在击退南宋入侵也有功,届时论功行赏。”

“谢陛下!”

李峻惊喜的跪下谢恩。

看到拓跋焘与拓跋濬爷孙如此亲厚,拓跋濬还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享受军人最高荣誉,拓跋翰和拓跋余皆不是滋味。

拓跋余心里更加恼怒,父皇原本是来给他探病,却被拓跋濬一回来就又抢他的风头。

虽然让他监管工部,也只是个管钱袋子的账房先生罢了,哪里及得上一个飞鹰大将军如此荣耀,自己受的伤都白挨了!

拓跋翰虽然也是自命风流倜傥,看着这个比自己更出彩的侄儿,心里就更加嫉妒了。

拓跋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拓跋濬,道:

“自太子皇兄走后,听说濬儿一直怀疑是自己的皇爷爷毒害了他的父王。

对皇爷爷心存怨恨,才一直留在军营,不愿意回来面对皇爷爷呢?

不知是否是别人在造濬儿的谣?”

皇帝拓跋焘对拓跋翰出言挑拨离间心有不悦,可拓跋翰的话又说进他的心坎里:

一年前太子被揭发贪墨千万巨款,后在回城受审途中中毒身亡。

太子死后,众说纷纭,但很多人都说太子是被栽赃嫁祸,还怀疑太子的死是自己所为。

而濬儿也真的自他父王走后,就一直留在军营,不愿意回平城。

难道他心里,真的也怀疑自己,怨恨自己?

拓跋焘不满的瞥了拓跋翰一眼,又看着拓跋濬的反应。

拓跋濬淡然的笑笑,整个人看似风轻云淡,深邃的眼眸却有寒芒一闪掠过:

“战场,是最能锻炼一个男人,令男人成长的地方。

父王出事后,濬儿知道更应该自强自立,不能丢了父王和皇爷爷的脸,所以更应该留在军营,为大魏开疆拓土。

至于说濬儿怀疑父王的死与皇爷爷有关,濬儿相信,虎毒不食子,清者自清。

而三皇叔言道是否有人造濬儿的谣,对皇爷爷怀恨在心。

谣言止于智者,即便有人想以此造谣,离间我与皇爷爷之间的感情。

想来以皇爷爷的智慧,岂是肤浅的谣言便能蛊惑的。

就像濬儿回来的路上,听说老百姓戳天震骂三皇叔,言道三皇叔罔顾人命,视奴隶之命如草芥,居然办了个猎美场,与乙浑将军和王孙公子一起,将漂亮的女奴买回,与狼群一起放在狩人场,一边让狼群追逐啃噬女奴,一边射杀躲避逃命的女奴。侥幸存活下来的,就给他们侍寝,而后活活蹂躏至死。

弄得天怒人怨,连皇爷爷浴血沙场,多年来之不易的赫赫威名,也几乎受损殆尽。

不知如此中伤三皇叔的谣言,皇爷爷是否会相信?”

拓跋翰勃然大怒,他本想将拓跋濬一军,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

“拓跋濬,你竟敢在父皇面前诋毁你的皇叔?”他暴怒之下,就想抡拳打向拓跋濬。

“三皇叔,濬儿刚刚才说这是谣言,”拓跋濬淡定从容道,“怎么?三皇叔恼羞成怒,难道果真有其事?”

拓跋灵就站在拓跋濬面前,听了拓跋濬这番说话,张开双臂挡在拓跋濬面前,义愤填膺道:

“三皇兄,你怎么能干如此卑鄙无耻之事?!”

拓跋焘听罢拓跋濬之言,咬牙切齿的看着拓跋翰,一个大耳光就掴向拓跋翰,带着滔天巨怒咆哮:

“你个逆子,竟然丧德败行,残忍到如此地步。居然拿活生生的人命当靶子,让狼群追逐啃噬无辜?

你平日里声色犬马也就罢了,你还想毁了大魏,毁了朕一生清誉,让老百姓骂朕是残暴不仁的桀纣之流吗?”

拓跋翰和乙浑吓得大惊失色,立即跪下来。

拓跋翰狡辩道:“父皇,这都是谣言啊。濬儿刚刚也说了,谣言止于智者,父皇切勿相信此等闲言碎语啊!”

乙浑也跪下拼命磕头道:“陛下圣明,这真是冤枉东平王殿下和微臣啊!”

刑部尚书陆丽却不冷不热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微臣虽没亲眼看见东平王与轻骑将军此等残暴不仁的恶行。

可也听老百姓言之凿凿,言道确有其事,当真是天怒人怨呢。”

拓跋翰心道狩人场那些女奴已经死无对证,只能死咬着不承认,否则父皇定杀了自己。

“父皇,我们只是买了些女奴去狩猎场玩耍,真的没有将他们当活人靶子啊。

至于狼群,原本是要来驱赶野兽的,谁知道有次让那些畜生跑了出来,惊吓了那些女奴。

被有心之人以讹传讹,儿臣真的是冤枉啊!”拓跋翰边磕头如捣葱,边声泪俱下的哭道。

“你们两个,不管此事是否属实,罚俸一年。若日后再被朕听见此等闲言碎语,朕定不饶恕!”拓跋焘依然怒不可遏道。

“是,儿臣一定谨遵父皇之命。”拓跋翰又磕头道。

“微臣一定兢兢业业,肝脑涂地,报答陛下的宽厚仁慈。”乙浑也磕头泣泪道。

“滚!”拓跋焘喝道。

“滚……”乙浑颤抖道,竟躺在地上,真的就在皇帝面前滚出去。

他人长得五大三粗,又肥又臃肿,滚起来就像一大坨肉团一样,让人看上去又好气又好笑。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

拓跋焘看着乙浑由大殿一直滚出去的怂样,才转怒为笑。

拓跋翰也不敢再在皇帝面前惹他不快,毕恭毕敬的告辞离开。

离开前狠狠瞪了拓跋濬一眼,心里对拓跋濬那个恨啊,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李峻的嘴角,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拓跋余的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陛下和朝臣本来看望遇刺的南安王,竟被拓跋濬喧宾夺主。

闾左昭仪看到拓跋濬的风头远盖拓跋余,心里头更是妒忌恨!

和她的大哥兵部尚书闾望互相了一眼,眼里寒霜覆盖,冷然刺骨!

第十一章:加授飞鹰

第11章:加授飞鹰

拓跋濬离开南安王府,他的贴身侍卫战英道:

“殿下,不管如何,东平王这阵子,怕是不敢再草菅人命,视人们如草芥了吧?”

他另外一名侍卫凌云却道:

“可是殿下如此一来,一下子就得罪了东平王和轻骑将军,殿下以后,可要更加小心安全了。”

“本王生性桀骜,从来可曾怕得罪过谁?”拓跋濬斜睨着侍卫道。

此刻竟显得有些吊儿郎当,落拓不羁,继而又冷哼道:

“格斗场奴隶们的生死决斗,由来已久,本王一下子改变不了。

但奴隶的命,也是命!拿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当人靶,还放恶狼追咬。

如此糟蹋人命,残暴不仁,本王不知则矣,既已知晓,岂能袖手旁观!”

侍卫皆钦敬的看着他们的主人,脸上与有荣焉。

回到太子府,一进门,侍卫管家仆人小厮便喜洋洋的大声疾呼:“高阳王殿下回来了!……”

太子府几乎所有人都涌了出来。

太子妃欢天喜地却也脸色紧张的迎过来:

“濬儿,你可是回来了。快,快让母妃看看!你都伤到哪了?”

太子妃说话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濬儿没事。”拓跋濬跪下来道:“孩儿不孝,久居军旅,未能承欢母妃膝下,反而让母妃为濬儿担心了。”

“母妃担心不算什么,只要濬儿平平安安的,母妃就算吃苦受累,也甘之如饴。”太子妃擦擦眼泪,扶起拓跋濬,左看右看,“快让母妃看看,濬儿伤到哪里了?”

拓跋濬心道自己遇刺,已经嘱咐侍卫不要让太子妃知道,怎么还传到母妃耳里了。

环顾了一下大殿,才看到太子妃后面的李双儿。

难怪!

肯定是李峻告诉李双儿,而李双儿过来在母妃面前泄露了。

“濬儿真的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拓跋濬张张手,展示自己是如何的健壮。

“好,好,好。没伤着就好。”太子妃大大松了口气,擦擦眼泪。

后面的李双儿,也将自己悬起的心落下,大大的舒了口气。

李双儿走近前,含情脉脉的看着拓跋濬,下礼道:“双儿见过高阳王殿下。”

“免礼!”拓跋濬冷峻道,随意的挥挥手,却是看着太子妃,连一眼都没瞧李双儿。

“双儿一听说高阳王殿下遇刺,就立即赶来。”李双儿情深款款的看着拓跋濬道,“看到殿下依然英姿勃发,毫发无损,双儿这心才放下。”

拓跋濬的眉头开始轻蹙。

“半年没见了,高阳王在外过得可好?”李双儿又关心的问。

这也是太子妃迫切想知道的,眼看儿子晒得又黑又壮,相貌比真正的年纪看上去还成熟,肯定是吃了不少苦了。

“本王过得当然好了,不是行军打仗,就是游玩狩猎,还沾沾花,惹惹草,自在逍遥。”拓跋濬看着他母妃道。

李双儿却不管拓跋濬言语有什么深意,依然是情深款款的看着他。

太子妃看着恭候在一旁的李双儿,微笑道:

“濬儿,你看双儿是越来越懂事了。你不在府里的时候,双儿和月儿几乎是轮着天天过来陪母妃解闷呢。

你人回来了,好歹也陪双儿说说话。”

拓跋濬心道,自己有什么跟那丫头片子说的。

“……啊,那个,双儿,谢谢了!”拓跋濬不耐烦的敷衍道。

“殿下不用跟双儿客气,能常常过来陪太子妃娘娘叙话解闷,是双儿的福气。”

李双儿像吃了春药一样看着既威武又绝美的拓跋濬,眼里全是毫不忌讳的爱慕之情。

这时外面吆喝道:“常山王驾到,贺兰世子驾到,上阳郡主驾到!”

常山王贺兰九真是闾太子妃的姐夫,祖辈曾是柔然一支部落,后来归顺大魏,王位世袭罔替。

贺兰世子贺兰敏都是贺兰九真的儿子。

上阳郡主贺兰明月是常山王老年所得之爱女,常山王对其万分宠爱,包括闾太子妃也当她是女儿般宠爱。

闾太子妃的姐姐生下贺兰明月后身体便一直抱恙,深居简出,偶尔还是闾太子妃去看望她生病的姐姐。

贺兰明月与拓跋濬青梅竹马,自小也是爱慕拓跋濬,和李双儿一样,非君不嫁。

“见过太子妃,见过高阳王殿下。”常山王躬身道。

“见过太子妃姨母,见过高阳王殿下。”贺兰敏都揖礼道。

“见过太子妃姨母,见过表哥殿下!”贺兰明月急急见过礼,却紧张的拉着拓跋濬,“表哥殿下,听说你遇刺了,快让月儿看看,有没有受伤?”

“对啊,殿下,本王也是听到你遇刺,才急急的和月儿赶来。”常山王见拓跋濬气定神闲,依然是那么的龙精虎猛,又颔首道:“看来是虚惊一场啊!”

“就是虚惊一场!”拓跋濬拉开贺兰明月的手,移开身子,“令大家担心了!”

身后的李双儿开始见贺兰明月紧拉着拓跋濬,脸上明显的不悦。

及见拓跋濬拉开贺兰明月的手,她才偷偷的露出笑意。

贺兰明月注意到后面偷笑的李双儿,仰着头,不屑道:

“本郡主道是谁一大早就粘上我表哥殿下呢,原来是李家那只小狐狸!”

“双儿的哥哥与高阳王殿下袍泽情深,担心殿下身上的伤,特命聘婷前来探望。”李双儿也不是善茬,说话在情在理。

“别以为自己的哥哥是骠骑将军,就上得了台面。

我表哥殿下是什么举世无双的人物,非是公主郡主配不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献魅!”

贺兰明月与李双儿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

“好了明月,双儿也是关心你表哥,毕竟骠骑将军不但受陛下器重,还与你表哥有袍泽之情。”太子妃示意贺兰明月不可无礼。

在太子妃心里,早已安排着:

濬儿的正妃,当然是她姐姐的女儿上阳郡主,侧妃可以有很多,李双儿既然对他的濬儿一往情深,她也不妨卖骠骑将军一个人情,给她个侧妃。

多一个人扶持她的濬儿,他的儿子就有机会继位。

所以她在姨甥女争风吃醋的问题上,也不偏颇,尽量平衡她们的关系。

“就是嘛,”常山王贺兰九真也对他女儿使眼色,低声道,“要想做正妃,便要有容人的雅量。”

贺兰明月不甘心的搓着手,恼怒的看着李双儿。

拓跋濬陡然觉得自己被这些女人在瓜分一样。

更加蹙眉,愈发的反感了,搓了一下耳朵正想转身离开。

“见过大王兄。”

这时,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眉宇颇像拓跋濬,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走到拓跋濬面前行礼。

这孩子的出现,简直是拯救了拓跋濬。

他不用敷衍那两个发花痴的女人了。

“……老九?”拓跋濬欣喜的扶着那男孩道,“半年不见,这老九又长高,都到大王胸的肩膀了。不错,不错!”

老九身后跟着个脸色白皙柔弱的妃子,也向拓跋濬行礼,“见过高阳王殿下。”

“如妃娘娘不必多礼。”拓跋濬客气的对如妃道,“濬儿不在府里,你们可都好?”

如妃是太子的侧妃,拓跋濬的庶母。侧妃地位卑微,见了世嫡皇长孙也是要行礼的。

她怯怯的瞥了一眼脸色不悦的闾太子妃,道:“好,我和丕儿都好,谢殿下挂念。”

已故太子拓跋晃在生时最欣赏自己的大王子拓跋濬,觉得骁勇善战的拓跋濬是他的骄傲。

后来如妃又给他生了拓跋丕,他爱屋及乌,宠爱如妃之余非常的溺宠拓跋丕,以致拓跋丕自小不但有拓跋濬的桀骜不驯,更生性顽劣,举止乖张,是皇宫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太子妃一向对如妃妒忌,更加忌惮备受太子宠溺的拓跋丕,怕拓跋丕在太子心目中超越了世嫡皇长孙拓跋濬。

好在,太子死后,拓跋丕的混世魔王有所收敛,却是死性不改。

正说话间,中常侍来传皇帝正式的圣旨。

“高阳王拓跋濬接旨!”宗爱吊起嗓子吆喝。

“微臣在!”拓跋濬跪下来,双手往前微伸,恭敬的接旨。

太子府所有人包括常山王和上阳郡主贺兰明月也跪下来。

“天命神佑皇帝诏曰:

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军帅戎将乃国家之干城,朝堂之砥柱也。

兹有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拓跋濬,文武并重,骁勇善战,保国护疆,魏之栋梁。

现加授为一品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

另赐飞鹰金铠甲及面具一套,金雕一只。

黄金千两,东海珍珠十斛,玛瑙宝石十箱,夜明珠十颗,裘皮锦缎百匹。

钦此!”

宗爱一边宣读,內监一箱箱的礼物陆陆续续的搬进来。

而那只硕大几乎有一人之高的金雕,则用一只高大金笼子装着,几个人抬进来。

拓跋濬对其他赏赐没兴趣,却一见金雕,眸光熠熠。

“谢陛下隆恩,臣当披肝沥胆,为大魏鞠躬尽瘁!”拓跋濬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

“恭喜高阳王殿下又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雄鹰展翅,这可是大魏军人最高的殊荣啊!”宗爱笑着拱手恭喜。

拓跋濬微微点头,除了意外获得的金雕,并没有过分喜悦。

父王含冤丧命,他身为人子,至今未为父王查明真相,还父王清白,有何可喜的。

闾太子妃赶紧示意她的贴身侍女采薇,拿了一袋银子悄悄的塞给宗爱,“谢谢中常侍了!”

宗爱悄悄在大袖里掂了掂银子的分量,笑道:“太子妃客气了,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他又对拓跋濬抱拳道:“……那,奴才就告辞了。”

“请!”拓跋濬客气的伸手。

第十二章:众矢之的

第12章:众矢之的

送走宗爱他们,拓跋濬迫不及待的去看那金雕,拓跋丕也兴高采烈的围了过来。

只见金雕后颈羽毛尖细,呈柳叶状,羽基暗赤褐色,羽端金黄色,具黑褐色羽干纹,背肩部微缀紫色光泽。

就连那粗壮的腿脚上也披有羽毛,三趾向前,一趾向后,趾上都长着锐如狮虎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金嘴铁爪如勾镰。炯炯有神,光芒四射的眼睛却敌视着眼前所有人。

“老金,你以后可就是本王的翅膀了!”拓跋濬爱不释手拍拍金丝笼道,“此金雕如此雄伟,堪称神雕也!”

“恭喜殿下喜获神雕!”战英等侍卫拱手道。

“大王兄,丕儿要玩金雕!”拓跋丕看着大金雕摩拳擦掌激动道。

“现在老金还未驯服,不是你玩的时候。”拓跋濬道。

见大王兄拒绝了自己,拓跋丕闷闷不乐的看着金雕,牙关咬紧。

“战英,你们先将老金抬回雍华宫,找一背光的大房间。

做一个皮面罩蒙住老金的头,使它看不见东西。

而后将它放在一根横吊在空中的木棍上,来回扯动这根吊着的木棍,使老金无法稳定站立。

如是者连续数昼夜,等老金弄得神魂颠倒精疲力竭而摔倒地上,再往老金头上浇凉水,使其苏醒。

醒后只给它喂淡盐水或茶水,不给它喂食物。

那时,本将军再慢慢将它驯服!”

拓跋濬嘱咐战英和侍卫一番,而后朗笑道;

“再过两三月,老金就能和本王上战场了!”

“诺!……”战英等人先将金雕抬去拓跋濬居住的雍华宫,按照拓跋濬交代的方法让侍卫训练金雕。

“恭喜殿下荣升飞鹰大将军!”常山王喜滋滋拱手道。

他看看拓跋濬又看看自己的女儿贺兰明月,陛下让拓跋濬统领三军,委以重任。

看起来陛下是有心传位给拓跋濬了。

那他的女儿,若能成为高阳王妃,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恭喜表哥殿下!”贺兰明月喜上眉梢。

“恭喜殿下!”李双儿也眉开眼笑。

“恭喜殿下……”太子府所有人都恭贺。

“管家,太子府每人都有赏!”拓跋濬对管家大声道。

“谢谢殿下……”叩谢声一片。

“一品飞鹰大将军,那可是军人的最高荣耀,连你父王生前都未能得享。”太子妃喜极而泣,“你父王泉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了。”

“父王的死,至今不明不白,怎会瞑目。”拓跋濬低叹道。

见他母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又陷入忧戚,他又想到某些事情,沉吟一瞬,扶着太子妃道:

“但母妃放心,濬儿一定会还父王一个清白的。”

“母妃也知道你父王冤枉,可是幕后之人不知是谁,而且心狠手辣,如今也一直追杀濬儿,濬儿可得小心了。”太子妃忧戚道。

“母妃放心,濬儿会小心了。”拓跋濬安慰道。

“陛下一向说金戈铁马出政权,大魏历来以军权为重。”常山王道:“殿下威武,荣升一品飞鹰大将军乃实至名归,未来前途无可限量,太子妃可以放心了。”

太子妃欣慰的点点头,却也不无忧戚的看着她的儿子。

太子妃走过去,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赏赐,拿起那铠甲,赞不绝口道:

“濬儿,你看看,陛下该是早为你准备,光这套铠甲和面具,做工如此的精细,怕最起码也得耗费三个月才能完成吧。”

“想来陛下确是早就打算加授殿下为飞鹰大将军,才一早就为殿下准备好了如此巧夺天工的飞鹰铠甲。”李双儿附和道。

“那是自然,鲜卑源自草原,草原飞鹰,展翅翱翔,是多少将军羡慕的军衔。表哥殿下骁勇善战,得此殊荣,理所应当。”贺兰明月抚摸着那套飞鹰铠甲和面具,与有荣焉道,又睥睨的瞥向李双儿:“什么轻骑将军,骠骑将军,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加授飞鹰大将军,殿下的所有袍泽,也会与殿下一荣俱荣。”李双儿当没听出贺兰明月的讽刺,看着拓跋濬道。

此刻太子妃却一直看着铠甲出神:

陛下几个月前就有心加封濬儿为一品飞鹰大将军?

是陛下心中有愧,又或者对濬儿别有用心?

拓跋濬见贺兰明月与李聘婷唇枪舌战,再也受不了了,拉着拓跋丕道:“走,老九,跟大王兄去练武场!”

他早恨不得立刻离这些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了。

“……母妃?”拓跋丕乖巧的回望了一眼他的母妃,仿佛在征询他母妃的同意。

“去吧去吧,丕儿,难得你大王兄回来,就跟你大王兄去玩玩吧。”如妃温婉笑道。

“濬儿,你稍等再去。”太子妃却把要出殿的拓跋濬叫住,而后对众人道:“该道贺的也道贺了,大家都有心了,请回吧,本宫还有事要与濬儿说说。”

“丕儿,你先去练武场等大王兄,王兄等一会再过去。”拓跋濬嘱咐拓跋丕。

拓跋丕于是兴高采烈的先行去太子府练武场等候。

众人见太子妃有事与高阳王谈,便皆告辞。

李双儿几乎是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的看着拓跋濬离开太子府。

“太子妃姨母。”贺兰明月狠狠的瞪了李双儿一眼,也恋恋不舍的看着拓跋濬背影,最后对拓跋濬道,“表哥殿下,月儿改日再来找表哥殿下哦。”

太子妃看着这两个对他儿子痴心一片的女子,不禁苦笑摇头。

“走吧,你表哥既然回来了,有的是时间见面,难得殿下回来,就让殿下与太子妃好好叙叙。”常山王几乎是把他的女儿拽走。

太子妃拚退一众人等,只留下拓跋濬与她密谈。

“母妃是担心濬儿功高盖主,引起皇爷爷猜忌?”拓跋濬浅声问眉宇轻蹙的太子妃,他这个母妃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

闾太子妃微微颔首,回忆起太子遭人陷害,在回城受审途中,三军护卫之下,还被人下毒身亡,想到那悲惨的一幕幕,就不禁心头沉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陛下将濬儿捧上了天,也将濬儿你推到风口浪尖。

别说陛下本就多疑了,光你那些皇叔,都容不得濬儿如此的星光熠熠。

你父王当初作为储君料理朝政,诸事得体。陛下灭佛,你父王悄悄护佛,私自放了全国那么多僧侣,免生灵涂炭,受万民爱戴。

结果外间传言,陛下残暴不仁,你父王圣贤,却是积德行善之人,引来你皇爷爷的猜忌。

不久你父王便被诬贪污巨款,还被鸩毒,那历历往事,痛心疾首,犹在眼前,就是个锥心的前车之鉴啊。”

“母妃觉得皇爷爷将三军兵权交与濬儿,是要置濬儿于绝境?令濬儿成为众矢之的?”拓跋濬问他母妃。

“濬儿,难道不是吗?”太子妃心有余悸道,“你父王已含冤而死,你孤立无援,皇权角力,波谲云诡,你每行走一步,莫不是行走于刀尖之上。母妃是担心你重蹈你父王覆辙。”

拓跋濬缓缓摇摇头,沉吟一瞬,仍然不置可否道:

“如果一登九五之尊,就容不下自己出色的子孙,那也就是皇帝本身的悲哀,也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父王当初的死,皇爷爷虽有嫌疑,但濬儿相信,虎毒不食子,未必就是皇爷爷下的毒杀。”

“你皇爷爷自然是不肯承认,还假意的彻查了一番。

若他承认鸩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天下还会有人拥戴他吗?”太子妃咬牙悲愤道。

“好了,母妃也别担心了,既然皇爷爷将三军重任交托于濬儿,无论是皇爷爷居心叵测,又或者濬儿会成为众矢之的,濬儿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该来的,就让他来吧。”拓跋濬安慰他母妃一番。

见太子妃脸上依然忧心茕茕,又道:

“即便是天塌下来,你的儿子若是擎天柱,也能将天顶住。”

“好男儿心中有乾坤,胯下有骏马!侠骨柔情,敢爱敢恨。难道,濬儿这些年,真的只知道驰骋疆场?”太子妃微微不满问。

“……侠骨柔情,敢爱敢恨?濬儿确实心中有乾坤。”拓跋濬嘴角噙笑。

还流露出罕有的柔情蜜意。

“这些年濬儿只知道为大魏开疆拓土,难道如今,有心上人了?”太子妃喜道。

拓跋濬想到十年前那个小丫头,又想到日前那个女子,一时间竟又心情沉重。

“镜花水月,空幻飘渺,芳踪难觅。”拓跋濬喃喃喟叹。

“……芳踪难觅?”最后太子妃还是不无忧虑的看着她儿子离开。

身为太子妃,真是儿子窝囊她操心,儿子过于出色她也担惊受怕。

偌大的太子府练武场,黑压压一大片侍卫跪迎,异口同声道:“恭喜殿下荣升一品飞鹰大将军!”

拓跋濬向他们伸手,道:“都起来吧。”

“殿下,”他的近侍战英问道:“殿下加授飞鹰大将军,那属下以后是继续称殿下为高阳王殿下,还是飞鹰大将军?”

“比起高阳王殿下,本王更喜欢一品飞鹰大将军。”拓跋濬道。

“可是,毕竟殿下才是皇家子孙,殿下这个称谓更加尊贵啊?”战英犹豫道。

“你们都是军人,在军人面前的只有大将军,你们还是称本王为大将军吧。”拓跋濬大声道。

“大将军……”侍卫大声震呼。

战英忽然又带着些苦恼的挠挠头。

“又怎么了战英?”拓跋濬瞥了他一眼。

“属下叫殿下叫了快二十年了,怕一时顺嘴,还是习惯叫殿下。”战英道。

拓跋濬笑笑,作势狠狠的拍了他一下:“没用的奴才!”

而后,拓跋濬对大家拉开架势,大声道:“儿郎们,来吧!”

所有侍卫便轮番和大将军一起切磋练武。

拓跋丕离开如妃,整个人表现得完全不同。在他母妃面前,他是个乖乖的小子,在外面,可就是个混世魔王。

他看得摩拳擦掌,过去拉了几个侍卫,大声嚷道:

“来来来!你们几个,陪爷好好练练!”

那几个侍卫一见是九王爷,俱打躬作揖,惧怕道:

“九王爷,您就饶了小的吧。”

“你们敢瞧不起爷?”拓跋丕紧握拳头,怒目圆睁。

“小的不是瞧不起九王爷,是小的伤不起啊。”侍卫一见拓跋丕紧握拳头,皆吓得一溜烟跑向拓跋濬。

陪拓跋濬练武,丢下拓跋丕一个人。

“真没劲!”拓跋丕怒哼一声。

随即飞起一脚,将一个流星锤踢飞,几乎踢到某个侍卫身上,幸好那侍卫躲得快,流星锤偏过一边,狠狠砸在地上。

他的小厮围了过来,拍马溜须道:

“九王爷天生神力,那些个酒囊饭袋,别看他们是高阳王殿下的侍卫,对于咱们九王爷,却是不堪一击。”

“说得好!他们在爷眼里,就是个废物!”拓跋丕闷闷不乐的看着拓跋濬他们练武,没人陪自己玩,终究是郁闷。

“九王爷,咱们要不——去看看神雕?”小厮又献策。

“对,看神雕!”拓跋丕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喜笑颜开,“等爷去干翻那几名看管的侍卫,亲自驯服金雕,那金雕以后,可就是本王的喽!”

拓跋丕再也无心看拓跋濬练武,便招呼他的小厮,偷偷去瞧拓跋濬那只金雕。

拓跋丕能言善道,三言两语,就将看管金雕的侍卫骗走,自己和老金耍起来。

没想到老金桀骜不驯,飞起来扑击拓跋丕,金钩银爪将拓跋丕爪伤,划出血淋淋的血口子。

拓跋丕一恼之下,将金雕大腿上的一撮毛给扯了下来。

这回老金更加的不驯服了,这样一闹,害得拓跋濬要废好一番功夫才将老金驯服。

“我的爷,那小霸王总算是走了。”刚才那几名侍卫偷眼瞧过去,见拓跋丕已经离开,才停了下来。

“九王爷去祸害蟋蟀便好,千万别来摧残咱们了。”又一名侍卫打着寒颤道。

“不对,九王爷今天好像不是去祸害蟋蟀,刚刚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说什么金雕,看九王爷去的方向,是引箫阁,那就是放金雕的殿宇!”一名侍卫看着拓跋丕和小厮的背影,警惕道,“他不敢去祸害大将军的金雕吧?”

“那是陛下赏给大将军的心爱之物,他敢?大将军还不把他给劈了!”一名侍卫道。

“不行……我得去告诉看守金雕的侍卫,别让九王爷靠近金雕的引箫阁。”一名侍卫想想不放心,带着几名侍卫跟着拓跋丕过去。

却是去晚了,拓跋丕早已经拔下老金的毛,金雕几乎就飞出引箫阁逃之夭夭,把看守金雕的侍卫吓过半死,幸好有惊无险,金雕还是没能逃跑掉。

拓跋丕见一时之间没能收复金雕,看着被金雕抓伤的手背,指着金雕怒骂:

“好你个不长眼睛的畜生,等过些时日爷心情好了,看爷不把你炖了给我母妃作补品!”

拓跋丕骂骂咧咧的悻悻而去。

这时,又有几名侍卫自外面回来,向战英禀报着事情,拓跋濬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无功而返。

他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巾帛,擦擦汗,略为喘了下气,对走过来的战英问:“怎么?今天还是没有结果?”

战英显得无奈的摇摇头,“殿下,是不是她根本没来平城啊?”

“可恶的小贼!继续找,把平城反转,也要找到她!”拓跋濬语气骂得狠,嘴角却含笑。

飞跃过去提起一把偃月大金刀,又哼道:“本将军就不信找不到你!”

众侍卫一起拔剑围上去……

第十三章:美人功亏

第13章:美人功亏

在练武场与侍卫练了近两个时辰,拓跋濬一身的汗水,回到他居住的雍华宫。

太子妃早命宫人在大浴池给他放好热水还撒上玫瑰花瓣,让他泡热水驱除疲劳。

拓跋濬推门进来,一踏进寝殿,眉毛便轻轻一蹙,眼神聚敛。

略为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重新把门关好。

而后悠然的往里走,一边撩起身上的香囊,不经意的往鼻子上嗅了嗅。

内殿的大浴池,水雾氤氲,缭缭绕绕,池内香花荡漾,香气四溢。

他站在浴池旁边,抱手悠然自得的看着香花四溢香艳的浴池,颇为欣赏了一会,才淡然道:

“出来吧。”

拓跋濬的话落下一瞬,浴池的花瓣涌动,探出一名皮肤细腻白皙,娇滴滴,柔媚的女子。

女子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拓跋濬,慢慢的站起来。

但见她身上裹着薄如蝉羽的轻纱,身段婀娜,玲珑浮突,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轻轻的薄裹,隐隐约约,比赤裸裸还要引人入胜,撩拨人心。

她长长的发梢和薄纱滴着水珠,一滴滴,落在池中的花瓣上,晶莹剔透。

一股香艳扑面而来。

“殿下,奴婢鸳鸯,是太子妃娘娘让奴婢过来服侍殿下沐浴。

殿下这一路上回来鞍马劳顿,泡泡香花浴可解乏。

奴婢会些推拿,好好给殿下驱除疲劳。”

那叫鸳鸯的女子语音软糯柔媚,轻移玉腿,跨出浴池,薄薄的轻纱欲落未落,令人充满遐想。

走到拓跋濬身边,纤纤玉手温柔的给他宽衣,喘息可闻,妩媚的眸眼撩拨着拓跋濬的春心。

“鸳鸯戏水,果然香艳。”拓跋濬邪魅的凝视着面前半裸的鸳鸯。

“殿下怎么如此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眼前人儿如蛇般柔软的腰肢轻轻扭动一下,显得害羞的略微垂首。

虽然垂首,可她的手却轻轻的沿着拓跋濬的手臂摸索着一路上行。

“鸳鸯戏水的美人,还会害羞?”拓跋濬猛然捏着她的手一转,将她圈进怀里。

鸳鸯身上的水珠和长发飞扬,似是软软无力的依偎在拓跋濬怀里。

拓跋濬捏着她手腕的劲道很重,怀里人儿娇呼一声,喘息轻吟:

“疼,殿下的力气竟是如此大,人家一个女孩子会受不了的。”

拓跋濬再一推,又将她推离怀抱,鸳鸯飞转几圈,两人面对面。

拓跋濬带着邪魅的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如此就受不了,那派你来的人,岂不是失望之极?”

鸳鸯一瞬的错愕,而后道:“殿下说什么?鸳鸯听不懂。”

“那你懂什么?”拓跋濬脸上邪魅的笑更浓,带着戏虐。

鸳鸯轻轻拉着拓跋濬的衣袖,他们走到浴池边。

鸳鸯一边极尽撩拨之能的依偎着他,给他拿捏着肩膀,又褪去拓跋濬的一件外衣,拓跋濬只剩内衣了。

拓跋濬冷然的看着她。

“奴婢懂的可多了,奴婢的推拿,不但能令殿下疲乏尽消,奴婢的鸳鸯戏水,更令殿下有意外惊喜。”

鸳鸯边说便要拉拓跋濬一起下浴池。

拓跋濬却岿然不动。

“殿下怎么不下去,难道殿下不希望舒缓身心吗?”

鸳鸯软语轻喃,站在拓跋濬面前,又发力想拉拓跋濬下去。

“本王怕我这一下去,你的戏就演不下去了。”拓跋濬邪魅的笑道,“戏份那么短,你我都不能尽兴。”

“殿下想要尽兴,咱们就下去鸳鸯戏水。”鸳鸯凑到他的耳畔轻轻道。

拓跋濬深深的惋惜的叹口气。

鸳鸯见拓跋濬似乎早已识破了她,跟她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凑上去的嘴倏然露出一枚像蛇信的薄刃,正想挥嘴一割,割断拓跋濬的喉咙。

“是狐狸总要露尾巴,是毒蛇总要吐舌头!”拓跋濬喝道。

她的一切动作还只在酝酿进行中,电光火石间,倏然便被拓跋濬一把抓起将她丢进浴池。

她被狠狠砸下浴池,池里的玫瑰花瓣和水花激溅而起。

而在她将要落水的瞬间,她嘴里的蛇信薄刃迅速爆射向拓跋濬。

“咻!”

拓跋濬冷笑着偏头一躲,那蛇信“噗”的射进木柱,几乎全部没入木柱,可见她内力之深厚。

“鸳鸯戏水,好销魂!好一条蛇蝎心肠的美人鱼啊!”拓跋濬好整以暇的看着落下水池的鸳鸯,带着戏虐。

落下水中的鸳鸯,见前戏全部落空,随即飞弹起身。

双手陡然往脑后的发丝一抓,两手指缝赫然抓着几枚毒针。

她猛然自水中跃起,手中毒针随着她的跃起疾射向拓跋濬。

拓跋濬看着她飞射毒针,那颇为相似的手法,难道是那个人?

但那个人绝没有她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一切的思忖只是电光火石间,他便断定当日那个以银针射狼之人不是眼前人。

但毕竟脑海里有这些思忖,拓跋濬的反应便比平日里迟疑了一瞬,直到毒针几乎来到他的身前。

鸳鸯一边射出银针,飞快的扯过浴池的薄纱幔,一转身,已将湿漉漉的自己包裹起来,再飞身逃逸。

拓跋濬身子翻腾躲避中,顺手挥袖将银针卷起,银针全部疾射向正逃窜出窗外的鸳鸯。

鸳鸯雪白的后背“嗖嗖嗖”的连中数枚毒针。

中针的鸳鸯趴的一声坠落,倒在花园的草地上。

这时守在拓跋濬殿外的战英带着侍卫走过来,锃锃锃的拔剑,将嘴里流着黑血的鸳鸯围起来。

拓跋濬抖了一下身上的水渍,斜睨着鸳鸯,语气孤冷:

“投毒,刺杀,美人计,本将军都见惯不怪。好一个鸳鸯戏水,你这美人计虽然够香艳,终究还欠些火候。”

拓跋濬说完,想要离开。

“对如此香艳的我,你还不为所动,难道你不是男人?”鸳鸯咬牙切齿道。

“本王当然是铁铮铮的男人,只是——”拓跋濬睥睨着鸳鸯,“你还不配令本王动心!”

“即便不能令你动心,你又是如何识破我的?”鸳鸯仍然不甘心的问。

“本王的喜好,本王的母妃,怎会不知,又怎会安排如此香艳的美人来伺候本王。”拓跋濬冷冷道。

对她再也没有耐心的要离开。

“你别走!”鸳鸯在他身后叫道,“我在浴池里下了毒,即便你不沾上那些水,可那毒是透过热水的烟雾渗入人的毛孔,你不需要解药吗?”

拓跋濬回眸冷然看着她,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我可以给你解毒药,只要你们放了我!”鸳鸯再挣扎着道,想爬起来。

“中毒的是你,你看本将军有中毒的迹象吗?”拓跋濬微微弯腰,不无惋惜的看着她道。

那个鸳鸯一脸懵然,怔愣着。

拓跋濬再道:

“你在入水前虽早已服下离魂散的解药,可是你身上的涅槃毒针,不消一刻,就会将你这美丽的身躯化成血水。

浴火凤凰,方能重生。你这只戏水鸳鸯,怕是不能涅槃,那只有化成一滩血水了。”

拓跋濬站起来,对侍卫道:“将她带走,别脏了本将军的花园!”

“诺,大将军!”有几名侍卫把那鸳鸯拖走。

“快去院子找找,真正的鸳鸯在哪里,是不是被她杀了。”拓跋濬顿了一下又吩咐侍卫。

又有几名侍卫随即而去找人。

拓跋濬又看着战英道:“重新备热水,伺候本将军沐浴!”

“诺,大将军!”战英拱手道。

“今晚之事,不必让太子妃娘娘知道,免得吓坏了她!”拓跋濬再交代侍卫,“刺客既然能混进太子府,以后太子府的防范开始升级,切不可让有心之人再有机可乘!”

“诺!……”众侍卫又点头应诺。

重新泡在玫瑰花瓣浴中,拓跋濬眼神聚敛,牙关稍紧,蹙眉想着一路回来惊心动魄的场面:

他自洛阳军营,带着几十名侍卫,中途在啸天峰便遭遇几面山头从天而降的爆炸滚石伏击。

他与一众侍卫险象环生,突破滚石袭击的重围。

他们剩下的一半多人又快马奔驰至斜阳谷,看似荒芜的沙土里却早就隐伏了上百名弓弩手,他们惊觉有异时箭羽又像飞蝗一样疾射而来。

沙地里陡然飞起来的弓弩手,竟是穿着大魏甲胄的军人。

也幸得自己惊觉得快,他们不但躲过箭羽,还宰杀了对手。

他们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过了太原,途径太原至平城的中途驿站时,连日奔袭,便打算找间客栈稍作歇息。

又有冒充大魏官兵的杀手追捕他们,对方早有所备,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在追杀打斗中,他避其锋芒,不得不跳进一家客栈,爬上了那位姑娘的床……

他们对自己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处处伏击,军中肯定有内奸。

一路上是刀光剑影,枪林箭雨。

回到了都城天子脚下太子府,竟还死心不息,又给他设下温柔乡,鸳鸯浴,断魂汤……

第十四章:初进皇宫

第14章:初进皇宫

北魏皇宫,以太极殿为中心,有西宫、东宫,历经近百年的增扩改建,成为完整的宫殿群落。

月观霞阁,左社右廛,灵台山立,碧水池圆,双阙万仞,九衢四达,羽旌林森,殿堂胶葛。

皇宫雄伟壮观,富丽堂皇,玉宇琼楼,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自是奢华无比。

顾倾城踏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看着巍峨雄伟的皇宫,简直是目不暇接。

就连地上也是上好的白玉铺陈,闪耀着温润的光芒。

皇宫守卫森严,御林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恨不得连天上的鸟儿都要仔细盘查,才让鸟儿在皇宫上空自由飞翔。

“御林军?”顾倾城心里嘀咕着。

看着威风凛凛,铠甲铮亮的御林军,摸了摸贴身处的腰牌,不禁想起那晚劫持她的歹徒。

若那个人是御林军,他丢了腰牌会不会性命不保?此刻他是否就在这些御林军中。

如此一想,不禁又多看了看那些御林军。

闾左昭仪早已安排小黄门接引,柳如霜和顾倾城才能顺利进入后宫。

“没出息!还真是没见过世面。”柳如霜在顾倾城身边低声道,“别到处东张西望,当心御林军当你是刺客,把你抓起来!”

顾倾城吓得缩紧肩膀,看着路面。

闾左昭仪因为儿子南安王遇刺,心情并不好。再加上高阳王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更令她添堵。

只是宫人来报,尚书郎中夫人柳如霜和那个乡下丫头顾倾城到了,她也就强撑精神,保持一贯的雍容华贵。

“传她们进来吧!”

闾左昭仪梳着高高的高椎髻,巍峨高耸,凤环珠翠,锦袍雍容,白皙秀巧,眉目生春。

虽年过四十,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所以恩宠一直不减。

柳如霜和顾倾城进殿,向闾左昭仪行礼。

“闾左昭仪娘娘万安。”顾倾城虽然腼腆,却一边行大礼一边道。

柳如霜却微微惊讶,这丫头不是一点礼数都不懂吗?看她今天的行礼,大方得体,竟不似一个乡下丫头之举。

难道她之前的怯懦和不懂规矩,都是装的?

“嗯,长得真像你娘亲,一样的眉清目秀。”闾左昭仪微微颔首,继而眼角湿热。

故人之女,无论如何,她都要在人前摆出念旧和慈祥。

否则那些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妖精,不知道会怎生跟陛下嚼舌根呢。

“来人,赐座。”闾左昭仪向宫女呼唤。

宫女赐座上茶,倒是殷勤招呼。

“都下去吧!”闾左昭仪命宫人们退下。

“是……”

顾倾城眼波潋滟,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坐姿端庄大方,纤纤玉手捧茶盏优雅,品茶浅尝辄止。

闾左昭仪看得暗自吃惊,这哪像个不知深浅的乡下女子,仪容得体堪比后宫佳丽和那些尊贵公主。

柳如霜在旁帮衬:

“倾城昨晚才到平城,今天就嚷着要来觐见左昭仪娘娘,想尽快了结娘娘心事,这孩子孝顺懂事。”

“是啊,没想到乡野村姑,也懂些礼数。”闾左昭仪娘娘颇为意外。

宫人散去,她也不用在人前装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为了自己和南安王的未来前途,她要为南安王物色有雄厚实力的门第,才可以助南安王一臂之力。

王碧君,只怪你母女命薄,你红颜命薄,你的女儿也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命!闾左昭仪眼神聚敛,心里暗道。

“娘娘,倾城她觉得自己久居乡野,不懂人情世故,自惭形秽,不敢高攀地位显赫的南安王,故主动退亲。”

柳如霜一下子就把话引入正题。

“倒是有自知之明,南安王王妃,何等尊贵,岂是乡野村姑可以高攀!

所谓娃娃亲,只是本宫当年一句戏言罢了。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妇孺,才会当真!”闾左昭仪冷笑道。

顾倾城一直微微垂眸,嘴角含笑。

闾左昭仪见顾倾城荆钗布裙,仍掩不住温婉秀气,灵气逼人。

顿了顿,颇有些不忍,带着恩赐的口吻道:

“既主动退亲,便算你识趣。见你也是可怜,若还有缘分,或者,可以赏你个侧妃。”

柳如霜心道:做侧妃,也只是给自己的女儿添堵。

柳如霜可是连侧妃都不让顾倾城沾边的。

“娘娘,臣妇与娘娘的交情,虽比不上娘娘与碧君姐姐亲厚。

可是臣妇和娘娘,还有臣妇的表兄,也与娘娘是老熟人了——”柳如霜还正想把这话题说下去。

闾左昭仪倏然厉眼瞟过去,柳如霜立即噎住了刚才那话题。

一瞬间的讪然,柳如霜再道:

“娘娘,听说轻骑将军乙浑越来越受陛下器重。

我这个表兄,可是看着我们家初瑶长大,特别疼爱那孩子呢。”

柳如霜不提刚才那老熟人的话题,却开始暗示若南安王娶顾初瑶为王妃,便会得到轻骑将军乙浑的支持。

闾左昭仪神色稍悦。

“初瑶是越来越漂亮,而且舞艺出色,本宫也怪想念她的。这次怎不跟你们一起进宫,让本宫瞧瞧?”闾左昭仪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这次是倾城来退亲,初瑶不方便。下次吧,臣妇一定带初瑶进宫,觐见娘娘。”柳如霜心花怒放。

“倾城,”闾左昭仪带着怜悯的看着顾倾城,“当初本宫给你的那块凤血玉珏呢?”

“玉珏……”提到玉珏,顾倾城又想到那亡命之徒。

“娘娘,倾城的玉珏本来一直戴着,来平城途中发生了打斗,玉珏却在那时丢了。”柳如霜帮忙解释。

再瞥了一眼顾倾城,又道:

“其实娘娘,即便没有玉珏,倾城如假包换,她既然要主动退亲,臣妇认为,是否退还玉珏,也不是很紧要。”

“也是,玉珏是身外之物,既然本尊都来了,也是可以作为凭证。”闾左昭仪点点头。

看着顾倾城,闾左昭仪挑起下巴,颇有些怜悯道:

“罢了,毕竟是故人之女。

回头本宫,赏你些银两,你去平城的状元坊玲珑阁逛逛,又或者,去天上人间走走,那都是极好的繁华之处。

你见识见识,再买几身好看点的衣裳首饰,便安分回老家吧。”

一直看她们一唱一和的顾倾城,抬眸看着雍容华贵不可一世的昭仪娘娘。

忽然不亢不卑道:“娘娘,倾城可否与您,私底下叙叙旧?”

闾左昭仪和柳如霜同时一愣。

“你这孩子,刚刚夸你懂事,怎么又不知天高地厚!你有何资格和娘娘叙旧?”柳如霜低声呵斥。

“叙旧?本宫与你有何旧可叙!看来,你是想赖着本宫啊!”闾左昭仪拖长了语音,一脸的不屑。

她以为顾倾城想私底下跪求,舍不得这亲事。

若她在这皇宫哭哭啼啼,要生要死。被其他妃嫔在陛下面前嚼了舌根,倒是讨厌!

“娘娘真的认为,乡野村姑,就不配做南安王王妃吗?”顾倾城不矜不伐。

闾左昭仪倏然站起来,脸带嗤笑的指着顾倾城身旁的几案:

“你可知自己刚才端的是什么茶盏,吃的是什么茶?”

顾倾城微笑的摇摇头。

“哼!”闾左昭仪鼻孔里冷哼一声,冷然道:

“谅你一个乡野村姑,自然不懂!

那茶盏可是西汉时期皇宫御用青瓷杯盏,烧制艰难,贵逾千金。

茶是今年开春的碧凝香,五百两白银才得一两。

煮茶的水,是百名豆蔻年华的宫女,五更晨起,就起来收集的百花玉露。

你懵然喝下,却如牛嚼牡丹,不知其贵重。

你以为像你这种没有见识,只穿得起荆钗布裙的乡野村姑,就妄图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变凤凰?

即便你死皮赖脸,要生要死,难道本宫,就会心软吗?!”

“就是嘛,一个粗鄙的乡下丫头,难不成你还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柳如霜嘴角露出胜利的冷笑,又低低喝道:“快别惹娘娘不高兴了!”

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闾左昭仪,不疾不徐道:

“娘娘刚才所说的什么状元坊,玲珑阁,天上人间。那些繁华之地,倾城倒是没多大兴趣。

曾听说南郊珈蓝寺的释迦牟尼佛,有求必应,能治百病。

很多身怀绝症,比如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黑心瞎眼,又或者——没有月信,不能生育,秃发貌丑的女子,都去祈福,希望释迦牟尼佛能去病消灾,达成心愿。

只可惜,那珈蓝寺在多年前就被封了。

否则,倾城倒想去瞻仰珈蓝寺的佛光,看看是否真的能医百病。”

闾左昭仪锋利的眸光,与顾倾城淡定从容的眼眸,短兵相接,气氛仿佛一下子定格。

过了一瞬,她忽然大声对外面的宫人道:“来人!”

宫人们匆匆进来。

闾左昭仪对宫女道:“尚书郎中夫人辛苦了,你们带她到偏殿用茶休息,好生招待!”

柳如霜心里一颤,娘娘怎么就听了顾倾城的话,竟连自己都要支开?

她隐隐觉得顾倾城有什么阴谋,想要出言阻止。

但娘娘凌厉的眼神透出高高在上的威仪,娘娘既已开口,自是不容置喙。

柳如霜心思千回百转,却不敢失了分寸。

“谢谢娘娘。”柳如霜带着狐疑的看了顾倾城一眼,跟宫女去了偏殿。

闾左昭仪轻轻挥手,所有宫女侍从皆退出正殿。

第十五章:授人以柄

第15章:授人以柄

殿内只有闾左昭仪和顾倾城。

闾左昭仪重新落座,她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如何哀求自己,还能掐出什么花样。

“我不同意退亲。”

顾倾城声音轻柔,似林间薄雾,旖旎而出。

却是不卑不亢。

闾左昭仪没防备她有此一说,一时间微愣。

她原本以为她是跪下哀求,若不是她听了她口中珈蓝寺那些话,她连这个哀求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你不同意?”闾左昭仪脸色骤变,“小丫头,你知道自己跟谁在说话吗?”

这小丫头没有初见时的羞赧腼腆,澄澈的眼神与她迎头直视,毫无惧色。

她如今贵为左昭仪,儿子贵为南安王,早已瞧不上顾家的卑微地位。

每想到一个乡下丫头配她的儿子,简直就是被天下人耻笑,更沦为后宫妃嫔茶余饭后的笑料。

还好柳如霜的表兄乙浑,总算是轻骑将军,还能帮衬柳如霜的女儿顾初瑶。

且顾初瑶琴棋书画,舞艺在平城也数一数二。勉为其难,可以让她女儿做个侧妃。

所以柳如霜来宫求见时,她便让柳如霜要顾倾城回来主动退亲。

这样她闾左昭仪维持了雍容大度,在皇帝面前也有话搪塞,同时顺利拔了自己的肉中刺,一箭几雕,正得意着。

一切都照她闾左昭仪筹划的进行,除了这个素未谋面的顾倾城!

顾倾城居然敢说不同意!

“我自然知晓跟谁说话,闾左昭仪娘娘。”顾倾城面对突然变脸的闾左昭仪娘娘,神色依旧平和贞静,好似看不见她有任何的变化。

闾左昭仪脸色阴翳。

端着茶盏的手停在胸前,再恨恨的放下茶盏,金黄的茶汤溢在几案上。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个死了亲娘,没有背景,无权无势的乡下丫头,还真想高攀南安王王妃?!

闾左昭仪绝艳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眼眸似利刃投射在顾倾城身上。

“退亲不退亲,岂是你有资格插嘴!况且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何谓羞耻吗?果然是没有娘亲教养的乡野村姑,才如此鲜廉寡耻!”

“娘娘错了,”顾倾城不温不火,脸色依然平静自如,“倾城亲娘虽然故去,可倾城有个奶娘,对倾城悉心教导,虽非亲娘,却胜似亲娘。所以,倾城不是没有娘亲教养的孩子。”

还蹬鼻子上脸了!

闾左昭仪手一拍桌子,疾言厉色。

“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整个大魏女子,谁不是挣破了脑袋想高攀皇家子弟,成为显赫的人上人。

当初与你定下娃娃亲,只是看在你外祖父对皇家有所贡献的份上。

如今你外祖父没落,你亲娘早逝,父亲又只是小小的四品尚书郎中,更没把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南安王爷,皇帝血脉,你一个乡野村姑,门不当户不对,此生难望其项背。让你主动退亲,是不想大家难堪而已。

小丫头,你若想凭这门亲事,飞上枝头变凤凰,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当初本宫一句戏言,何以为凭?你一个村姑,无凭无据,竟敢赖上本宫?

真是幼稚无知,也不照照镜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娘娘那么快就忘了,我就是顾倾城啊。”顾倾城悠然自得,一点都不知道下一瞬自己可能就人头落地。

“一个只穿得起荆钗布裙的村姑,还敢赖上本宫,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王碧君即便是死了,泉下有知,也会为你这个女儿,羞愧汗颜啊!”闾左昭仪冷笑的摇头,觉得顾倾城无可救药了。

“娘娘错了,倾城本来是想来退亲,成全娘娘的贪慕虚荣的。”顾倾城冷然的看着闾左昭仪。

闾左昭仪此刻已经是滔天巨怒。

顾倾城也不理会她是否发怒,继续道:

“只是娘娘也太狗眼看人低了,而且娘娘说,当初只是一句戏言,也太对我母亲不敬了!

所以,这亲,倾城就不打算退了。

最起码,不是现在退!”

闾左昭仪怒极反笑,像看一个就快要死而不自知的人:“那你打算如何呢?”

“娘娘刚才说得不错,倾城十几年来住在乡下,顾府无人问津。

父亲不把倾城放在眼里,昨晚刚一回来,姐妹们便想要了倾城性命。

继母也是笑里藏刀,对倾城不怀好意,她们会吃了我不吐骨头。

所以暂时,闾左昭仪娘娘和南安王殿下,是倾城唯一的依靠。就当倾城赖上喽。”

顾倾城的语气里真有点无赖的味道。

“呃?”闾左昭仪无语到了极致,也愤怒到了极致,怒极反笑,“这么直言不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还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

“娘娘过誉了。”顾倾城竟不知廉耻的笑了笑,笑容纯净如新绽的清荷,清纯甜美。

闾左昭仪恨不得立即撕烂她的脸。

自己一辈子在后宫争斗,多少千娇百媚的女子丧生在自己脚下。

她踩着她们的尸体攀上了左昭仪之位,与皇后宝座也只是一步之遥。

还能阴沟里翻船,输给她一个小小的乡下丫头?

“你有何资格阻止退亲?”闾左昭仪面容抽搐,所有的雍容华贵一败涂地,“你可知碾死一只蝼蚁,有多容易吗?”

也许,在闾左昭仪娘娘眼里,顾倾城还不如一只蝼蚁呢。

“碾死蝼蚁当然容易,可是毁灭证据,就不容易了。”顾倾城徐徐笑道。

她起身,自衣袖口掏出一个香囊。

月白色蜀锦香囊,上面绣了精致的折枝海棠,花瓣分明,层层叠叠次第盛绽,华美艳丽。

打开香囊,顾倾城取出一张泛黄的绢帛,递给闾左昭仪。

“娘娘瞧瞧?”顾倾城粲然一笑。

闾左昭仪不明所以,蹙眉不耐烦接过。

且看那小贱人玩什么花样。

打开绢帛,细细一看,闾左昭仪差点瘫软地上,她震惊的看着顾倾城:“你……”

她双唇哆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信我全部保留着,是当年我母亲,留给我的,说将来给婆婆,做见面礼。”顾倾城依然是不急不躁,不疾不徐道,笑靥如花。

闾左昭仪脸色惨白。

这些信……

这些信太可怕了!

绝不能让陛下知道,更不能让世人知晓!

闾左昭仪以为这些信早已毁灭,不成想居然在顾倾城手里。

难怪,她刚才说什么珈蓝寺!

她霍然站起身子,紧握双拳。

“不怕本宫杀你灭口?”闾左昭仪从牙缝里挤字,狠戾盯着顾倾城。

这么小,就如此刁钻诡诈,将来绝对是个狠角色,应该杀了她,永绝后患!

顾倾城瞥了一眼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的闾左昭仪,却悠然的端起青瓷杯盏,杯盏椭圆浅腹,长沿旁有扁耳。

原来,这就是汉宫御用杯盏。

她倒是长见识了。

欣赏了一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非常享受的嗅了嗅茶的味道,再优雅的酌了一口。

“托娘娘的福,这汉宫的御用杯盏,倾城倒真是长见识了。用这汉宫的御用青瓷杯盏,吃这碧凝香,果然齿颊留香。”

她品完茶,放下杯盏,再慢条斯理道:

“娘娘要杀倾城,把倾城埋在花下做肥料即可。可倾城一死,其他信件,就会落入陛下之手。”

这死丫头是吃定她了!

顾倾城纤纤玉手往身前一摆,看着面前的虚幻,不无惋惜的叹道:

“娘娘看不见前景,不知道后果吗?”

闾左昭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哆嗦着,跌坐回椅子,馨香的空气中环佩轻响。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一个乡下丫头敲诈了。

她当年是冠绝后宫的绝色女子,再加上服饰华美,妆容精致,偶尔莞尔一笑,仍有些倾国倾城的余韵。

只不过那眉梢眼角悄然爬上的细纹,却是时间如刀刻般的痕迹,谁也挡它不住。

此刻那岁月的痕迹陡然加深。

“珠玉与瓦砾,孰轻,孰重;孰贵,孰贱?”顾倾城悠然说完,再甜甜的冲闾左昭仪笑笑。

顾倾城明白一个道理:玉不敢跟瓦碰,玉怕碰碎,低贱的瓦则无所顾虑。

闾左昭仪是至高无上的玉,顾倾城是低贱的瓦。

光脚不怕穿鞋的,顾倾城现在就是光脚,她无所顾忌。

闾左昭仪身在后宫,虽贵为左昭仪,却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

她堂堂闾左昭仪,权倾朝野,竟被一个乡下丫头掐住脖子,捏住软肋!

“臭丫头,原来你不是来退亲,而是来诛心的?!”

闾左昭仪恨得脸色铁青,紧咬牙关,攥紧双拳,飞快的想着如何将这个祸害除了。

看她如临大敌。

顾倾城陡然收起刚才的玩味,变得肃然。

“娘娘,我顾倾城并非不知深浅,更非有意高攀王妃之位。

今天我能拿出这些信,就知道您绝对容不下倾城。

那我即便嫁入王府,也是羊入虎口。”

闾左昭仪微微松懈了几分神色,错愕的看着顾倾城。

“所以请娘娘相信倾城,倾城并非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不敢恬为王妃。

只是倾城在平城有未了之愿,必须完成。

我一个乡下女子,爹不亲无娘疼,无权无势。

只能暂时依仗未来王妃之名,在薄情寡恩的父亲家中有寸立足之地。

听说皇太子故去,陛下命所有子孙为其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准婚娶。

如今仅过一年,所以,即便这门亲事定下,也不会那么快就完婚。

待王子们孝制一满,有可能婚娶,倾城即刻主动退亲。

那时倾城心愿应该也了,离开平城,与皇家再无任何瓜葛。

娘娘您依诺承认我与南安王当年定的亲事,陛下欣赏您重情重义,雍容大度。

天下百姓褒奖您高风亮节,不会仗势欺人,嫌弃当年闺蜜的遗孤。

娘娘此举堪为表率,母仪天下。

当今赫连皇后无子,只生育了上谷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是后继无人。虽说认了东平王为养子,但养子毕竟不是亲生骨肉,隔了层肚皮,谁能保证能母子连心?

与娘娘并肩的冯左昭仪,更无任何子嗣。唯有闾左昭仪娘娘,您有亲生儿子南安王殿下。

说不定,皇后娘娘的宝座,闾左昭仪娘娘您,指日可待。”

顾倾城娓娓道来,最后那几句话,更说到闾左昭仪的心坎上。

闾左昭仪眼波流动,心思千回百转。

没想到,顾倾城竟是个擅长攻心计的女子。她的话,句句点在闾左昭仪的顾虑上。

她竟低估了一个乡下小丫头。

权衡利弊,她手上有自己的把柄,想要杀她,也要等把证据全部拿回来。

“可以,不过你要把信全部给回本宫!”闾左昭仪狠狠道,“否则,本宫如何相信你?”

“给了您,倾城还有活路吗?”顾倾城语气又变得有些玩味,“再说娘娘,您还有得选择吗?”

闾左昭仪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戛然而灭。

她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娘娘放心,这些信件我保存了这么多年,倾城小心翼翼的保管,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除非您把我惹急了,或者,倾城发生意外。否则那些信,就不会跑到陛下手里。”顾倾城再笑道,“娘娘高高在上,我在娘娘眼里不过是蝼蚁。倾城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谋生。

否则拿出那些信,就是和您同归于尽。我还不想死,娘娘大可放心,那是我的防身之物,轻易不敢泄露。”

言下之意,她顾倾城不但惹不得,她的安危还需要娘娘负责了。

否则一旦她出意外,即便不是她闾左昭仪所为,那些信件都有可能就到了陛下之手。

那时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跟娘娘保证,这两年内不会给南安王抹黑,”顾倾城道:“规规矩矩做人做事!”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闾左昭仪冷冷道。

“娘娘除了相信倾城,还有其他法子吗?”顾倾城斜睨着闾左昭仪。

闾左昭仪梗住!

如今她已授人以柄,遇见了顾倾城这等神出鬼没的角色,一番话说得言言逆耳,字字诛心,叫她一时间还能逞什么口舌之快?

这一战,她彻底的失败了!

她沉吟了一瞬,无计可施,只得妥协:

“罢了,本宫就姑且信你。不过南安王王妃,亲事何等重大,非是我一个左昭仪就能说了算,需要陛下首肯。

再有三月,就是老祖宗八十寿诞,本宫就为你讨个机会,让你好好表现。

能否让陛下对你的身份认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倾城温柔的浅笑:“倾城就知道,娘娘是个聪明人。”

第十六章:人情冷暖

第16章:人情冷暖

顾倾城和柳如霜离开皇宫,顾倾城又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那些御林军,皆没那熟悉的身影。

柳如霜见顾倾城与闾左昭仪相谈甚欢,临走的时候,闾左昭仪脸色阴晴不定。

路上就紧紧追问,她到底要跟闾左昭仪叙什么旧,需要把母亲支开。

“就是聊聊闾左昭仪年轻时和我娘亲之间闺房之事,怕有人在,娘娘不自在。”顾倾城说得风轻云淡。

“那退亲的事?……”柳如霜眼神凌厉。

顾倾城低敛着眉眼,脸上有些委屈,浅声道:“娘娘说,等老祖宗八十寿诞,也就是三月后再宣布。”

柳如霜当下便想,寿诞到时宣布顾倾城退亲,她女儿初瑶与南安王定亲。

肯定是这样的,当时闾左昭仪便已经要拿回玉珏退亲了。

于是,喜上眉梢。

回到顾府,顾初瑶已等候在府门,一见她们回来,便迫不及待的把柳如霜拉过一边。

“母亲,怎么样了?”语气带着焦虑。

“放心,”柳如霜拍拍女儿的手,“老祖宗八十寿诞,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老祖宗寿诞,还得等仨月啊?”顾初瑶嘟嘴道。

“女儿十几年都等了,还在乎仨月吗?”柳如霜耐心道,“既然闾左昭仪已经如此发话了,我们也只能耐心等等不是?”

“好吧,那女儿这段时日,更要勤加练舞,待老祖宗八十寿诞,为老祖宗献舞。”顾初瑶勉为其难道,继而是一脸遐想,“届时一舞惊人,不怕南安王不为我倾倒。”

“我初瑶的舞技,在平城数一数二,除了上谷公主,和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李双儿,还有谁人能与我女儿一较高下?”柳如霜骄傲道。

“确实如此,母亲,女儿或许赢不了上谷公主,但我的舞技,肯定能把李双儿比下去。

她一个将门之女,平日里多是舞刀弄枪的,我与她在教舞坊一同练过,她着实是不如女儿。”顾初瑶信心十足道。

又扭动着腰姿,摆了几个妖冶的姿势给她母亲看。

“好好好,我的乖女儿,你就好好练,争取一舞惊人,万众瞩目!”

柳如霜看着女儿婀娜的身段,又欢喜得眉开眼笑。

顾倾城回到西厢,云锦和芷若便迎过来。芷若首先细声问:“小姐,今天夫人真的带小姐去皇宫退亲了吗?”

“嗯。”顾倾城轻轻点点头。

芷若看上去淳朴善良,却为顾初瑶她们所用。

该如何,才把这两个丫头收服?

“夫人肯定是不怀好意,要大小姐取而代之,做南安王妃吧?”云锦给顾倾城端来茶水。

“好像是这样的。”顾倾城软软道,“你们忙去吧,我想到小院坐坐。”

两个丫头便一脸同情的看着她们小姐。

顾倾城打开小门走到小院,那株海棠底下,有个秋千,她坐了上去,荡着秋千。

观赏海棠花,再苦恼也会心情舒畅。更何况她今天并不窝心,想想闾左昭仪当时被自己吓得无所适从,张口结舌的样子,她忍不住就嘻嘻嘻的笑。

忽然,她看到自己房间的隔壁房,有个人影透过窗户看着自己。

阳光底下看暗处,一下子看不分明。

西厢有两间布局一模一样的客房,同样有个小门能进出小院。

她倏然一惊,收敛了笑容,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人竟是顾彧卿。

顾彧卿看着海棠花下人比花娇的顾倾城,一颦一笑,竟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正自发呆,见顾倾城也留意到自己了,便红着脸打开小门走出去。

顾彧卿身上没有一点父母的影子,丰神俊朗,知书识礼,一看就是个心地纯良之人。

平日里一袭素锦打扮,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

顾倾城回到这个家,便是他一直关照着,是顾倾城在这个家里,唯一有好感之人。

顾倾城停住摇晃,却依然坐着,微仰起头,看着面红耳赤的顾彧卿。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倾城,昨晚你一回来,就发生那样的事。”顾彧卿一整脸色,“我是大哥,可以照顾你。以后我就住在你隔壁,这样就没人半夜三更敢来欺负你了。”

顾倾城心头又一热,真诚的对顾彧卿一笑。

“谢谢大哥。”顾倾城道。

而后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本来住的是好房子,如今委屈大哥搬来这客人住的西厢,委屈大哥了。”

顾彧卿心头又不由得一荡,他比倾城只大两岁,还未及冠,正是情窦初开之年。

也很少接触女子,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会面红耳赤。

可是,他又马上警告自己,那可是自己的妹妹,千万不能多心了。

顾彧卿命人端来茶点,他们坐在凉亭欣赏海棠花,吃着茶点。

“倾城,你真的去退亲了吗?”顾彧卿担心的问,又有一丝不解和不满:“母亲到底是为何,非也你去退亲。那你以后该怎么办?”

顾倾城一时无语,默默吃着点心。她现在总不能那么快就在背后说柳如霜的不是。

身旁心直口快的云锦却是忍不住,小声嘟囔:

“大少爷,您还看不出吗?夫人就是让二小姐主动去退亲,好让位给大小姐。”

“云锦。”顾倾城轻轻喝了句,再看看一旁看似收拾花园,却留神他们谈话的芷若。无奈道:“皇家姻缘,岂是我们可以随便高攀的。”

“母亲太欺负人了。”顾彧卿紧紧握着茶盏。

“大哥,你搬来西厢,夫人同意吗?”时至今日,顾倾城也不肯叫柳如霜一声母亲。

“我一早就跟父亲说了,父亲也说你昨晚被吓坏了。我能过来陪陪你,也是好的。”顾彧卿脸露悦色,“所以,你们还没回来,我就搬过来了,给你一个惊喜。”

“没想到,倾城还有个疼爱自己的大哥。”顾倾城开心的笑着,拿了一快糕点放到顾彧卿嘴里,“谢谢大哥。”

顾彧卿又几乎呆若木鸡。

“大哥是男子汉,保护妹妹是应该的。”顾彧卿豪言壮语。

“谢谢大哥。”顾倾城轻轻点头道。

顾彧卿又道:

“大魏尚武,以武艺高强为荣,父亲一直觉得少年时没学武功,以致不能驰骋疆场,打仗立功。

所以大哥不但去国子太学求学,还去尚武堂习武,大魏的官家及贵族门阀子弟,都去尚武堂习武。

大哥可是练得一身的好武艺,以后大哥可以保护倾城。”

“是吗?”顾倾城轻轻锤了一下顾彧卿的胸口。

再点头赞道:

“嗯,是挺结实的,没想到大哥看上去文质彬彬,谦谦君子,却是个练武之人。

有大哥在,倾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当然了,大哥身手非凡,在尚武堂也是响当当,普通男子,几个都被大哥三几下就打趴下呢。”顾彧卿不无夸张道。

“真的?大哥这么厉害?”顾倾城笑道,她看出大哥不无虚夸的成份。

“那是当然!”顾彧卿开心的递了块紫藤糕给她。

“大哥,状元坊、玲珑阁和天上人间,是什么地方啊?”顾倾城想到闾左昭仪让她到那里见识见识。

“状元坊是平城最好的珠宝铺子,那里的首饰工艺,做得不比皇宫尚服局的差。”

“而玲珑阁更加厉害,不但是平城最出名的绣坊,那里衣饰鞋袜帽子,胭脂水粉乃至古董新奇古怪的玩意可谓应有尽有,老板娘薛五娘的绣品,也是平城公认一等一的好。

城中的贵女命妇,都去状元坊和玲珑阁订购首饰衣裙新奇玩意。”

顾彧卿介绍道。

顾倾城默默颔首,怪不得闾左昭仪让她去那里见识。

顾彧卿吃了口茶又道:

“天上人间是平城最好的茶馆酒楼歌舞娱乐之所,不但有最出名的厨子,还有最好听最好看的段子戏曲歌舞赌场拍卖。

平城有钱有身份的贵人,都会去那里吃饭听戏品茶寻乐拍卖奇珍异宝。”

“哦,是这样啊。”顾倾城微微点头。

“改天大哥带你去?”顾彧卿一脸的期待。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就是问问,不急,等大哥有空再说。”

“来,大哥带你去花园走走。”顾彧卿微笑道。

于是顾倾城便与顾彧卿逛逛花园。

看着偌大的顾府,到处雕梁画栋,刚回来时,大哥也只是告诉她府里的一个大概。

她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参观顾府,这个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这个外祖父的产业。

顾彧卿便带着顾倾城把顾府东南西北全走了一遍。

顾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水榭荷池,曲径通幽。

顾倾城最欣赏之处,还是荷花池上那道金丝楠木雕制的月牙桥,在灯影里更加的玲珑剔透,金碧辉煌。

真不愧为曾经富甲一方的府邸。

此刻,顾倾城才知道外祖父当年是何等的富甲天下。

而这一切,竟被凉薄的父亲据为己有。

顾仲年当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据说母亲当年貌美如花,去珈蓝寺进香途中路遇劫匪。

毫无武功的顾仲年不顾自身安危,英雄救美,所谓的英雄当然身受重伤。

正因为身受重伤,才博得王碧君的青睐,自此成为富甲天下王孝廉的东床快婿。

顾初瑶在花园努力练舞,对顾倾城参观顾府不屑一顾。

顾新瑶与顾乐瑶在锦鲤鱼池赏鱼,顾倾城向她们点点头,走近前来关心的问顾乐瑶:

“四妹妹的伤怎么了,可好些了?”

她们当晚纵然可恶,毕竟自己已经惩罚她们了。

母亲终究不是她们害死的,她与她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血缘。

“二姐,我已经好些了。”顾乐瑶软声道,中气不足,一脸痛苦,回答时抬眸看了一眼顾新瑶的脸色。

她自从受伤后,便似换了个人一般,变得一副弱不禁风,乖巧懂事。

“猫哭老鼠,假慈悲!”

顾新瑶狠狠的瞪着顾倾城,从牙缝里挤了句。

而后扶着顾乐瑶欲离开锦鲤鱼池,睥睨一眼顾倾城,歪头向顾乐瑶呵斥:

“什么二姐,她是我们的二姐吗?你记住了,爹爹只有三个女儿,那个来历不明的恶毒女人,不是咱们的二姐!”

“姐,你就少说两句吧。”顾乐瑶有气无力的软声道。

她的伤难得才稍好一点,出来花园透透气,遇到顾倾城,却能将所有的恨忍下来。

“顾倾城,你等着瞧吧,看什么时候,我也在你身上插一刀!”

顾新瑶见顾乐瑶强忍着一脸痛苦,又狠狠的骂了句顾倾城。

“新瑶,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告诉父亲,你又没有好果子吃。”顾彧卿站在顾新瑶的面前。

“大哥?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见色望义,被那个坏女人迷得连谁是你的亲妹妹都不知道了!”顾新瑶狠狠推开顾彧卿,拉着顾乐瑶就走。

“哎呦!”顾乐瑶娇呼了一声,又柔柔弱弱道,“姐,你慢点拉,我疼。”

顾新瑶这才放缓脚步,也不拉扯她妹妹,小心翼翼的扶着,嘴里却恼恨道:“你看看,都是那贱人将你害的!”

“姐,不管是谁的错,你就别怪二姐了。”顾乐瑶一边随顾新瑶而去,一边软声道:“都怪咱们,是咱们自作自受。”

“倾城,你别介意。”顾彧卿有些尴尬,“新瑶是因为乐瑶受伤而心情不好。”

顾倾城兴味索然,淡然笑道:“我怎么会与妹妹们一般见识。”

晚上吃饭顾仲年问顾倾城去见闾左昭仪,结果是怎么回事。

“父亲,闾左昭仪根本瞧不起四品尚书郎中的女儿,当然是希望退亲。”顾倾城无精打采道。

顾仲年微微喟叹,意料之中。

顾倾城瞥了一眼顾初瑶和柳如霜。

柳氏母女当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顾倾城又悠悠道:

“其实嫁入皇家,一入宫门深似海,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

别说我了,我还奉劝其他姐妹,可别想着嫁什么皇子皇孙了,没的只会受那些贵人的闲气。”

“受闲气?”顾仲年啪的放下筷子,狠狠瞪了顾倾城一眼,训斥道:“糊涂!混账!为了能嫁入皇家,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卖了自己亲娘,杀了自己亲爹!现在不过要你对娘娘恭顺罢了,你竟就说受闲气了?果然是扶不上墙的东西!”

柳如霜和几个女儿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

片刻后顾仲年平复了粗重喘息,看着顾倾城道:“也罢,既然闾左昭仪要与你退亲,我看你也没有当王妃的命。靠你光耀门楣,更是难以指望!”

转颐对柳如霜道:“若是能让初瑶补上,不管花费多少人力财力,都要玉成此事。我的同僚都暗地里叫我南安王老丈人了。”

“是,老爷。”柳如霜软声道。

几位小姐不怀好意的看着顾倾城,就等着看她如何凄惨了。

晚上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星月清漫幽淡,她的思绪回到太原王家村外那座能看见村庄外几里地远的山峦,山峦上有间茅草屋,那间屋子,只是个掩人耳目的住所,实际是个瞭望塔,坐在院前,便知村庄外来了些什么人。

后山涧的蝴蝶谷,才是他们真正住的地方。

李管家他们去接她的时候,马车当然也只是停留在山脚下,而他们爬上山上的茅草屋找到顾府的二小姐。

山峦后的山涧,那里有清澈的溪流,溪畔不远处,错落有致搭建着几间木屋,那里鸟语花香,蝴蝶成群,可美了,师傅将那里命名为蝴蝶谷。

蝴蝶谷外面的入口,早被铁爷爷布置了五行八卦阵,等闲人根本进不了蝴蝶谷。

蝴蝶谷云烟雾绕,白天蝴蝶在飞舞,奶娘在厨房里炊烟袅袅。蝴蝶谷一到夏天的晚上星月特别明亮,洒在清溪、河畔,山峦、木屋上,顿时镀上一层极漂亮的银晕。

奶娘在月下缝衣纳鞋,顾倾城白日里大多的时候跟师傅学医,偶尔随上官姑姑和秦姑姑练舞,抚琴,晚上她会守在师傅和铁爷爷旁边,看他们在棋盘上博弈。

他们的家温馨祥和,顾倾城想着奶娘和师傅。

想着奶娘一声声呼唤:倾城,吃饭了;倾城,今天几位师傅教的,都融会贯通了吗?

想着师傅谆谆教导: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慈悲恻隐,若有病厄来求救,不得问其贵贱贫富,皆如至亲之想……

而铁爷爷总会藏着些野果,在她孜孜不倦地看书时出其不意递给她。

一边小声道,生怕师傅听见:

“小倾城,歇歇啊,连续看那么久的书,眼睛会受不了的,那么水灵灵的眼睛,看坏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即便慕容老怪能治,那也受损。

别管你那个刻薄的师傅,吃个水果,玩玩蝴蝶,再用功啊。”

每当这个时候,师傅就会骂铁爷爷:“铁枪头,看看你,又宠坏城儿了!今晚的对弈,就罚你让我俩子啊!”

“……不是!”铁爷爷一脸的无辜和愤懑:“慕容老怪,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堂堂大国手,竟耍起赖来了,等哪天找个人来治治你!”

上官飞雪姑姑和秦般若姑姑就会在一旁偷着乐。

师傅与铁爷爷对弈,偶尔争得面红耳赤,他们每有纠纷,最后都是让顾倾城决断。

顾倾城见铁爷爷心浮气躁,便于不远处的溪畔抚琴,如此铁爷爷的心情慢慢平淡下来……

五岁前蝴蝶谷只有师傅、奶娘、铁爷爷、上官姑姑和秦姑姑。

后来师傅带她去蓬莱小渔村,棋痴风清源遇到旗鼓相当的师傅,视为知己,跟着他们一起回蝴蝶谷,便每晚与师傅秉烛对弈。

之前是师傅和铁爷爷每晚在松树下对弈,风爷爷来了,铁爷爷大多时间只能和自己一样在旁观弈。

也果如铁爷爷说的一样,找了个人治师傅,风爷爷棋艺游走在人神之间,师傅每番几乎落败。

侥是如此,师傅也百折不挠的与风爷爷搏杀,毕竟世上知音难觅。

还有隔壁村她那个好朋友,现在怎样了?花爷爷的腿疾,现在走路利索了吗?

她离开蝴蝶谷的时候,她知道,她的奶娘和师傅们正在山上茅草屋的院前,远远的看着自己的车驾离开。

春风吹绿的枝丫草叶染着车轮与马蹄,惹得蝴蝶谷的蝴蝶追逐不息,依依不舍。

蝴蝶谷才是她的家,这个雕梁画栋的顾府,一点人味都没有。

那个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闾左昭仪,那个皇宫,更令她望而却步。

自己何时能替娘亲和外祖父他们报仇,而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倾城陡然间多了些人离乡贱的情绪来。

眼眸便不由得涌起涟漪。

顾仲年每日回来对顾倾城都是板起脸孔,少言寡语,像顾倾城欠了他一身的债似的。

家里上至夫人下至丫头,对她都是冷言冷语。

第十七章:被迫举荐

第17章:被迫举荐

当日,顾倾城离开皇宫,闾左昭仪没多久找了个机会,炖好虎鞭汤,亲自请皇帝来钟粹宫。

皇帝临幸,喝过虎鞭汤,闾左昭仪与拓跋焘一番云雨后,依在他怀里。

抬眸软声道:“陛下,臣妾日前见到尚书郎中顾仲年的女儿,就是当年为余儿定的那个娃娃亲。”

“哦?”拓跋焘坐起身,随口道:“那女娃怎么样?”

“倒也是眉清目秀,聪明伶俐。”闾左昭仪道。

想到顾倾城那小小年纪,那般心思,那般气定神闲,便不寒而栗。

“那孩子是王孝廉的外孙女,说起来,当年若非王孝廉在军费上大力支持,我大魏也不会势如破竹,如此顺利就收服周边疆域。”拓跋焘沉吟道。

闾左昭仪优雅的静待陛下如何反应。

皇帝拓跋焘一脸严谨:

“这王孝廉也故去十几年了,既已定下娃娃亲,皇家一言九鼎,就不能负了当年之约。”

“可是陛下,那孩子毕竟是在乡下长大,恐难当南安王王妃之大任。那时贻笑大方,丢的是皇家的威仪。”闾左昭仪脸泛忧虑之色。

拓跋焘披衣而起,闾左昭仪也穿衣紧紧随侍。

“晃儿走后,朕命所有子孙为晃儿守制三年,不能婚娶,如今还有近两年。

在这期间,爱妃可以慢慢调教那孩子皇宫礼仪。”

拓跋焘负手慢慢踱着步,走到一软榻旁。

“陛下,臣妾就怕她朽木难雕。”

闾左昭仪扶拓跋焘坐在软榻上,轻轻拿去他的外披,给他按摩肩膀。

一双白皙纤细,涂着蔻丹的柔荑,恍若无骨,在拓跋焘身上按压拍打揉捏,十分熟练。

拓跋焘嘴里也哼哼唧唧的,十分受用。显是闾左昭仪长期如此服侍,而且服侍得相当好。

闾左昭仪一边揉捏,一边轻言细语:

“臣妾倒有个主意,仨月后便是老祖宗八十寿诞,老祖宗八十寿诞非同小可,总得提前准备,臣妾想,让那孩子统筹寿宴。”

“胡闹!”拓跋焘微愠。

闾左昭仪的手稍作停顿,而后继续。

“老祖宗寿诞,自该由宫殿监承办,皇后监督。

怎能轮到宫外之人操持,况且那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拓跋焘道。

“陛下,臣妾还没说完嘛。”闾左昭仪软语呢喃。

她却是不温不火,还娇笑着在身后搂抱了一下拓跋焘,又继续按摩。

“皇后娘娘多年来一直主持宫中各种筵宴,也累了。

今年,就让她好好休息,在一旁享福。而且宫殿监一直承办宴会,来来去去,也没什么新意。

臣妾是想,那个孩子,若能应付得来,到时便如约娶她为南安王正妃。

若她无才无德,不堪匹配余儿,就随便封她个侧妃,再不堪,也可以名正言顺与她退亲。

如此,也就不辜负当年之约,世人也不会诟病。”

拓跋焘沉吟了半晌。

“爱妃思虑倒是周详,你是想考验考验那孩子?”拓跋焘这才微微颔首,言语里有赞赏。

转念一想,拓跋焘又摇头道:

“可是那毕竟是个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怎能操持那么大的盛宴。

老祖宗八十寿诞,举国同庆,宾朋满堂,还有各国往来使臣。

要是搞砸了,我大魏的脸就被弄丢了。”

“陛下可派中常侍宗爱暗中盯着,随时向陛下禀报。

若她能应付,就让她操持。若她不堪造就,咱们也算是给过她机会了。”

“好,爱妃果然是宅心仁厚。”拓跋焘最后欢欣点头。

闾左昭仪脸上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皇帝继续道:

“人活八十,凤毛麟角。老祖宗八十寿诞,非同小可,必须要办得有声有色。

朕从国库拨银三十万给那孩子,且看她能否应付得来。”

“三十万?”

闾左昭仪实在气不过顾倾城要挟自己,虽然答应给她机会,她要是办不好,陛下不喜欢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是少了点,以往办如此盛宴,没花个三五十万,根本办得不像样。”拓跋焘微微叹气,“可是连年征战,国库并不充盈,能省则省。”

“陛下,臣妾之意,并非嫌少,是打算拨给顾倾城十万。陛下不是说,能省则省吗?”闾左昭仪显得更加贤惠。

“十万?”拓跋焘惊愕道。

“嗯。”闾左昭仪轻轻的嗯了声。

“宾客过千,四方藩王,各国来使,她能办得好吗?”拓跋焘不可思议道。

皇帝这才意识到闾左昭仪其实是在难为顾家那孩子了。

“那孩子要是办不妥,就是她没有王妃之命,她自己也不好高攀南安王了。”闾左昭仪的柔荑,不由得下重了手。

拓跋焘眉头轻蹙,心道:别说是那个孩子,即便是爱妃你,也未必能办妥吧?

只是他自己也有心试试那未来儿媳,就默默点头。

“好,就给她十万,且看她是凤是雉。”拓跋焘颔首。

被一个轻于鸿毛的小丫头要挟,还要为她出言举荐,闾左昭仪此刻就像吃了只苍蝇,那种恶心难受就别提了。

“那孩子能遇到爱妃,这般慈祥的未来婆婆,是她的造化。”拓跋焘眼神聚敛,嘴里却又嘉许了一番。

心头却莫名的为那孩子担心。

“臣妾代那孩子谢过陛下。”闾左昭仪软软道。

她总算略微欣慰,自己表现得如此大方得体,果然如那顾倾城所言,陛下欣赏她的有情有义。

只是顾倾城手中的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得抓她的父亲顾仲年,还是抓她的奶娘,才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不再受制于她。

她一边按摩,一边狠狠的想着,可是万一自己贸然出手,惹得顾倾城狗急跳墙,同归于尽,一下子将信全部公诸天下,她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自己就坐以待毙?

任她予取予求?

想到了这些后果,她不禁恨得牙关紧咬,手下力度倏然就加大。

“爱妃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是否也担心那个丫头办不来?”拓跋焘微微转颐,“顾家丫头毕竟是一孩子,爱妃可是想清楚了?”

“回陛下,臣妾想清楚了。”闾左昭仪道。

她转回陛下面前,一边细心的给陛下剥桔子,开皮取瓤去核,一边软软道:

“顾倾城纵然是个孩子,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生长在乡下,这料理家务事,早就通晓,就当是她要成为南安王王妃的考验。

她若实在办不来,不是还有臣妾旁边盯着吗,老祖宗寿宴,不会搞砸的。”

“好,那朕就给她个机会,让她试试。”拓跋焘颔首道。

慢悠悠的吃着闾左昭仪送进嘴里的桔子,而后又道:

“朕会传旨,后宫所有人等,皆配合顾倾城筹办老祖宗寿宴,必须要把老祖宗的寿诞办得体体面面,有声有色,既要令老祖宗满意,又不会令大魏丢脸!”

“臣妾代顾倾城谢过陛下。”

闾左昭仪谢过陛下,把去皮去核的桔子送进皇帝的嘴里。

“甜!今年的桔子特别的甜。”皇帝惬意道。

闾左昭仪转身去净手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个恨啊!

她堂堂左昭仪,竟然为了那个乡下臭丫头,要如此讨好陛下,如此的为她说情,等事情一了,她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第十八章:委以重任

第18章:委以重任

顾彧卿这两日要回太学听课,又要去尚武堂习武,还腾不出时间陪顾倾城出去平城逛逛。

如此晃晃悠悠的过了几日,闾左昭仪就派小黄门带着轿子去接顾倾城进宫。

顾倾城有些惊愕,盘算着闾左昭仪是否要痛下杀手,欲除自己而后快。

顾仲年却是喜忧参半,云里雾里:不是要退亲了吗?怎么还要接倾城去皇宫?

毕竟无论是倾城退亲或者是初瑶顶替,一切皆未尘埃落定。

他对顾倾城又立马换了一张脸。

柳如霜更加七上八下,一脸的狐疑:

一大早就接那小贱人进宫,莫不是闾左昭仪改变主意?

于是紧张的问来人:“公公,可知一早闾左昭仪娘娘就传唤咱们二小姐,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只是奉命来接人,二小姐只管跟小的走就是。”小黄门道。

他确实是不知道娘娘具体什么事,他一个小太监,怎么能过问娘娘的事。

顾倾城稍为梳洗,穿上月白轻纱襟摆绣折枝海棠的衣裙。

娇艳的海棠犹如绽放在雪地里,素中带俏,也不会触犯皇宫禁忌的纯白。

鬓上绾髻,缀上璎珞。想了想,找出那枚古朴老旧的古铜龙吐珠大簪子,别在后脑的发髻上。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宫,最坏的打算,就是同归于尽?

可自己还未帮母亲外公和舅舅报仇,看来是要辜负奶娘这么多年的教导了。

顾倾城今天的到来,令闾左昭仪眼前一亮:

这小丫头如此穿着,竟是超尘脱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年轻就是令人嫉妒!

若既年轻,又娇美得能掐出水,那就更加的令人想毁去。

唯一挑剔的,就是脑后那枚古旧碍眼的大簪子,与她的水嫩一点都不搭调。

闾左昭仪一见到顾倾城,就一肚子气,想想她手上的把柄,又强忍怒气。

见顾倾城脸上神色不定,闾左昭仪没好气道:“你放心,本宫招你进宫,并非想杀你。”

心里暗道:即便要杀,现在也不是时候!

“娘娘一早请倾城前来——”顾倾城疑惑的看着闾左昭仪。

“顾倾城,再过三月,便是老祖宗八十寿诞,本宫昨晚向陛下提议,让你统筹主持老祖宗寿宴。”

“什么?让我主持?”顾倾城惊愕,“如此盛宴,那不应该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吗?”

“所以说,这是本宫好不容易为你争取的机会,你能否成为南安王未来王妃,就看此举了。”

闾左昭仪既怕顾倾城胜任,又怕她搞砸,连累自己。

一瞬的沉吟后,顾倾城宠辱不惊的看着闾左昭仪。

淡定道:“好,我接下了。但倾城要有调度之权,才能施展。”

“这个自然。陛下已下旨,拨银十万,宫女侍从护卫,一应调度,皆听你差遣。

就连皇后娘娘,也要帮衬你。毕竟是老祖宗寿诞,容不得任何人轻慢。”

“十万?”顾倾城又惊愕。

“本宫也知道,十万不多,以前此等宴席,皆要三五十万。”闾左昭仪一脸的为难,“可陛下说国库并不充盈,要开源节流,能省则省。”

顾倾城却不是闾昭仪所想的那个意思,十万白银,是多少老百姓的口粮啊!

皇家,却一天就造没了。

“宾客有多少?都是些什么客人?”顾倾城问。

“宾客近千,文武大臣,各国使者,还有各地的藩王。

老祖宗乃大魏最尊贵的人,她的八十寿诞,没人敢怠慢,都会来朝贺。”

闾左昭仪很想看到顾倾城害怕为难得哭出来,那么她那天的窝囊气,总算是能出了。

可是这小贱人却依然气定神闲,看她还能装到何时。

顾倾城心里又道,隔壁村李员外老来得子,请附近几条村民吃寿酒,近千人,也只是花了不到二十两。

十万两,能把人吃撑死了!

她点点头:“倾城明白了。”

“顾倾城,本宫可告诉你,来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不是你乡下地瓜芋头就能招呼的。

菜色不名贵,客人不满意,又或者出什么意外纰漏,比如食物中毒之类。

陛下龙颜大怒,你随时随地人头不保,到时候,可别怪到本宫头上!”

闾左昭仪的眼眸寒芒闪烁,似磨刀霍霍!

“娘娘放心,倾城知道娘娘用心良苦,真要搞砸了,陛下怪罪,要砍要杀,临死前倾城也会把信件交还娘娘,令娘娘放心。”

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闾左昭仪,心知道她想要回手中的信件。

“可是,本宫用行动做出了诚意,你也该拿出点表示吧?”闾左昭仪冷厉的看着她。

顾倾城淡然一笑,自袖中拿出一香囊,取出一封绢帛递给她。

“娘娘既然有诚意,倾城怎么会不守诺言。”

“……就一封?”闾左昭仪略为失望。

“怎么?不想要了?”顾倾城将手上的信折回来,“娘娘先收回一封,余下的,两年后倾城安然无事了,便全部退还给娘娘。”

闾左昭仪咬咬牙,急急伸手夺回那绢帛,迅速的看了看。

随即在烛台上点燃烧了。

这才稍稍吐了口气。

“娘娘这下相信,倾城是信守承诺之人了?”顾倾城又浅笑道。

“好,算你还有一点信用,否则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闾左昭仪舒了口气。

顾倾城的脸色微微下沉。

“娘娘是随时随地,打算想与倾城同归于尽吗?”

顾倾城黑黢黢的眼珠子一转,眸光幽冷,似寒芒掠过。

闾左昭仪顿觉劈面生寒,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当本宫怕你了。”闾左昭仪悻悻然道。

这小丫头不应该是不谙世事的年龄吗?怎么看上去倒像比她还沉稳干练?

她随后又不无威胁的口气道:

“不就是两年吗?本宫谅你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你别以为手上有本宫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

若你敢做出玷污南安王之事,本宫一样不留情!”

顾倾城的脸色又缓和了。

“娘娘,现在倾城筹备老祖宗寿宴,虽说责任在我。

可是倾城毕竟是娘娘举荐的,与娘娘还有些娃娃亲的故旧之情。

说得难听些,那可是同一船上的人。

若倾城办砸了,娘娘也会殃及鱼池吧?”

“……”闾左昭仪紧咬牙关,彻底的没有了锐气。

“所以,老祖宗的寿宴,娘娘要好好帮衬倾城哦。”顾倾城又带着无赖的笑,“否则办砸了,我们都不好过。”

“说吧,你想怎样做?”闾左昭仪是每逢见到顾倾城,就吃苍蝇。

她发誓:等她拿回所有信件,一定要将顾倾城像拍苍蝇一样拍死!

顾倾城微笑的看着闾左昭仪,仿佛闾左昭仪这样的表现才乖,她这才满意。

顾倾城知道,若没把她制服,她迟早会想办法把自己埋在树下做花肥。

“倾城既然为老祖宗办寿宴,必须要见见寿星公,了解寿星公的喜好,才能办得妥帖。娘娘可否现在,就带倾城去见见老祖宗?”

“好……”闾左昭仪慵懒的拖长声音道,站起身,斜睨着顾倾城:“陛下口谕,让后宫全力配合。跟本宫走吧!”

而后领着她往外走。

“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连累了本宫,本宫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闾左昭仪眼里簇拥着火焰。

“娘娘,倾城劝你说话,还是温柔些好,否则容易长皱纹,别到时候陛下看了不喜欢。”顾倾城跟在她身边微笑道。

“顾倾城,你别太得意了!”

闾左昭仪暗暗咬牙,却不得不保持一贯的雍容华贵,走在御花园,带着她走向万寿宫的路上。

顾倾城看着繁花似锦,宫人内侍人来人往的皇宫:

让她主持寿宴,还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光这些宫人都不听使唤。

“老祖宗寿宴,真是非同小可,想来即便倾城有什么不懂之处,娘娘定会全力以赴的帮衬倾城,指导倾城,对不对?”

顾倾城淡定从容的笑问闾左昭仪。

闾左昭仪脚步微顿,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刚刚那些气焰又被浇灭了。

“那是自然。”她的笑容像雪地里冰冻的花儿。

既有把柄在那小贱人手上,她也只好暂时委曲求全。

第十九章:情同祖孙

第19章:情同祖孙

万寿宫占据西宫大部分殿宇,进入万寿宫,左边园林小桥流水,假山石林,种满奇花异卉,引得鸟语花香。

右边有一大人工湖,湖水清澈平静,湖内有亭台水榭,曲桥雕栏玉砌。

中央通道是一条很长的抄手游廊,游廊是金丝楠木的柱子,游廊上刻画游龙戏凤,各种戏曲小品人物,精致华贵。

游廊的上方,紫藤蔓盘绕,如梦如幻的紫色花朵在风中摇曳,如紫浪翻滚,旖旎逶迤。

老祖宗平日于长游廊上散步,喜欢哪一部人物故事,宫人便给老祖宗说戏解闷。

累了,便于长游廊上休憩。

漫步游廊,既可欣赏右边的碧波湖水,亭台楼阁。

又可欣赏左边的小桥流水,假山石林,奇花异卉,鸟语花香。

穿过长长的游廊,前面便是巍峨气派,玉宇琼楼,雕梁画栋的万寿宫正殿。

顾倾城跟着闾左昭仪,到了万寿宫大殿。

顾倾城远远站在殿门,便见到了老祖宗。

那是位满头银发,发髻簪金饰玉,手扶龙头拐杖,雍容华贵,鹤发童颜的老夫人。

顾倾城一见老祖宗,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温暖。

那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滋润着心田。

像久违的幸福。

此刻头戴凤冠身穿黄锦袍雍容华贵的赫连皇后,和七八位梳着高椎髻、顷髻或堕马髻,珠翠满头锦衣华服的妃嫔分坐两侧,也在老祖宗殿前侍候。

老祖宗正把御医端给她的药打掉,泼了一地。

宫人们忙作一团。

“你们这些个庸医,一天到晚净给哀家喝这些苦药。

哀家纵然是没病死,也被你们弄的这些苦汤,喝得没了胃口,没的白白饿死!”

老祖宗虽然说话乏力,敲打着龙头拐杖,却自有股威严。

“微臣惶恐,可是老祖宗,为了老祖宗的凤体安康,老祖宗还是要按时吃药啊。”李御医跪在老祖宗前面。

“哀家没病!是药三分毒,哀家的病,就是吃了你们的药,才吃出毛病来了。”

老祖宗像个返老还童的孩子闹别扭。

“老祖宗,今儿又是哪个,惹老祖宗不高兴了。”闾左昭仪温婉软语,笑盈盈走向老祖宗。

“……闾丫头,你可是来了。”老祖宗的眼眸仿佛聚焦了一会,看着面前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人,怒气稍减。

待闾左昭仪走近她身前,老祖宗又撇嘴道:

“你快告诉他们,这些苦药,是苦不堪言,哀家……是绝对不会再喝了!”

“好好好,咱们让李御医先拿药退下。”闾左昭仪像哄孩子一般。

并挥手示意李御医先退下。

想来,闾左昭仪平时在宫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顾倾城默默看着闾左昭仪想着。

顾倾城就站在殿门处,没有传召,不敢靠前。

她见李御医愁眉苦脸的端着托盘走出来。

经过她身边时,她嗅了嗅李御医托盘里那药碗,凭着那仅剩的一点汤药,便知是何药物。

她喃喃自语:“人参、麸炒茯苓、山药、炒白扁豆、莲子、麸炒薏苡仁、砂仁、桔梗、甘草。”

旁边的李御医听了顾倾城之言,一脸的惊讶。

却怕吵着殿里的贵人,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你懂医术?”

“自小跟师傅行医,略懂一点。这是治脾虚体乏、食少便溏之症的药方。”

顾倾城远观老祖宗脸黄体乏,确实似有脾虚之症。

“不错,不错,看不出你这小小姑娘,还能仅凭这一点汤药,便知是和药物。”

李御医惊愕赞赏之余,遂又变得一脸的为难,忍不住低低抱怨:

“可是老祖宗就是不肯吃药,嫌药太苦。这不吃药,就算老臣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啊。”

“李御医,倾城可令老祖宗喝下此药,李御医可愿意一试?”顾倾城淡定从容,微微笑道。

李御医咋听顾倾城此言,虽然欢喜,可她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法子能让老祖宗吃药。

“果真能办到?”李御医的脸上不无狐疑。

“嗯,”顾倾城点头微笑道,“只要能令老祖宗喝下药,御医还是想试试吧?”

李御医见顾倾城能来万寿宫,应该也是有身份之人。

他也是实在没没辙了,只好勉强点点头。

老祖宗的汤药,并不在御药房熬制,而是直接就在万寿宫由李御医和他的助手熬药,方便老祖宗随时随地可以饮用。

顾倾城便随李御医先行退下到万寿宫膳房,膳房也早就煎熬了备份汤药,以防老祖宗打掉。

想来这个老祖宗,还是经常闹小孩子脾气嘛。

顾倾城将他们事先煎好的药,添加上蜂蜜,再分别添上山药粉,茯苓粉,藕粉调制成几种颜色不同口味的千层糕。

不消一会儿,顾倾城和李御医再回来。

闾左昭仪狠狠削了一眼顾倾城,正恼她跑哪里去了呢。

李御医把千层糕交给老祖宗的贴身老婢女容嬷嬷,示意容嬷嬷让老祖宗吃下。

老祖宗闹了这么久,又和众妃嫔说了一会话,这时候也饿了。

看着色泽诱人的千层糕,先尝了一小口,味道居然新奇,有淡淡的茯苓香,还有荷藕的清香,最后把一整块千层糕都吃了。

吃过千层糕的老祖宗,看着站在一旁伺候的李御医,觉得自己不吃药,也实在让御医难做。

“好吧,李御医,哀家也知道难为你。你就把药端来,但哀家事先声明,哀家只喝一小口,就一小口啊。”

吃了千层糕的老祖宗说话有了些气力,对于喝药,还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讨价还价。

“老祖宗,您暂时不需要再喝药了,您刚才已把药吃下去了。”李御医微笑道。

“……哀家吃了?”老祖宗错愕。

李御医便把顾倾城做的千层糕药膳说给老祖宗听。

闾左昭仪和赫连皇后等妃嫔都听得惊讶。

“呵呵呵……叫那女娃过来,让哀家瞧瞧。”老祖宗眉开眼笑道。

“倾城,还不快过来觐见老祖宗!”闾左昭仪向顾倾城稍稍扬声喊了一句,招呼她进去觐见老祖宗。

顾倾城经过她身边时,她又咬牙低低的哼道:“小心你的言行举止,别给本宫丢人!”

她在老祖宗和顾倾城面前,完全是两副嘴脸。

顾倾城快步上前,跪在老祖宗面前行礼:“臣女顾倾城,见过老祖宗,老祖宗万福金安。”

又转跪向赫连皇后和众妃嫔:“皇后娘娘万安,诸位娘娘万安。”

“听说,你这小娃娃,会看病,懂医理?”老祖宗看着匍匐在地的小女娃,有些不敢相信。

“自小跟师傅问诊,所以略懂一点。”顾倾城谦和有礼。

“老祖宗,这小姑娘能从刚才打破的药碗,仅剩的一点药汤,就能闻出是何种药材。

而且每味药材都说得精准无误,还知晓可医治何病症,应是懂医之人。”

李御医感激顾倾城帮他让老祖宗喝下药,于是在老祖宗面前大加夸赞。

老祖宗越听越喜欢,“闾丫头,这是谁家的娃娃啊?”

赫连皇后以及众妃嫔,也好奇的看着顾倾城。

其中一位高贵端庄的妃嫔,更紧盯着顾倾城,秀眉轻蹙,又显得有些惊喜。

“老祖宗,这是尚书郎中顾仲年的女儿,也就是打小和余儿定下娃娃亲的顾倾城。”闾左昭仪边说边凌厉的剖了一眼顾倾城。

心里不由得又暗暗恼恨:

若非有把柄在这小贱人手上,自己怎会把这乡野村姑带到人前,还要巴巴的介绍是自己儿子的娃娃亲。

真是够丢人的!

心里头那个堵,那个压抑啊,真是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辈子,她还没试过这么窝囊过呢!

“濬儿那孩子的娃娃媳妇?”老祖宗向顾倾城招招手,“小娃儿,你起来,过来让老祖宗瞧瞧。”

顾倾城起身,向前轻轻走了几步,离老祖宗再近些。

老祖宗轻轻拍拍自己双腿,微微摇头道:“来,来,再靠前些,过来老祖宗这里。隔得远,老祖宗老眼昏花的,怕看不清楚。”

顾倾城有一瞬的迟疑,还是再往前走过去,几乎紧挨着老祖宗的膝盖。

微微弯腰,才与高坐凤椅的老祖宗持平。

老祖宗倏然看着眼前的顾倾城,竟情不自禁的愣住了。

眉宇轻蹙,手开始颤巍巍的抖动。

半晌后,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而后伸手挑起顾倾城的下颌,上下左右转了转,看了看,满意的笑着颔首。

“是个整齐的孩子,而且聪明伶俐。”老祖宗一脸的慈爱,慢声细语道:“濬儿那小子会疼人,将来他一定会疼你这个王妃。”

“……濬儿?”顾倾城错愕的看着老祖宗。

“是啊,你未来的男人,拓跋濬啊。孩子,你叫什么来着——”

老祖宗似乎又忘记顾倾城叫什么了。

“臣女顾倾城。”顾倾城微笑,露出细糯的贝齿,清纯得像一缕清风。

“小倾城啊,”老祖宗整个人乐呵呵的,脸上笑容犹如菊花绽放,又道:“看看,多好的孩子,跟咱们濬儿,简直是天生一对。”

“嘻嘻嘻……”闾左昭仪尴尬的笑道:“老祖宗又犯糊涂了。是南安王拓跋余,不是高阳王拓跋濬。”

众妃嫔及宫人也掩嘴失笑。

“什么拓跋余拓跋濬的,你们都糊涂了,不就是哀家的玄孙媳妇吗?”老祖宗低低的嗔了闾左昭仪一声。

殿内众人皆啼笑皆非。

众妃嫔都笑嘻嘻的陪着老祖宗,大家也就是陪老祖宗高兴罢了。

老祖宗又拉着顾倾城的手,拉她坐在自己宽大的凤椅上,亲切的拍着她的手。

“小倾城,你以后可要常常来陪老祖宗,你做的那个药膳,比起那些苦汤,可是要好吃多了。

你可不知,老祖宗这长年累月的吃药,远远闻到药味,便什么胃口都没有,即便有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吃不下了。”

一个长年累月要吃药的病人,顾倾城是太懂他们的个中之苦了。

“老祖宗放心,倾城尽量来给老祖宗做药膳。

也许老祖宗没过两天,连药膳都不需要吃,就精神奕奕了呢。”顾倾城真微笑道。

老祖宗拍她的手时,她趁机给老祖宗把了脉。

老祖宗确实是脾虚,且中气不足。

需再添些补中益气汤,元气足了身子骨才能硬朗。

她打第一眼见老祖宗慈祥的样子,就非常喜爱,觉得特别的亲近,特别的幸福。

也许,是自己自小便失去爷爷奶奶父母,没有他们疼爱之故?

“真是个讨人喜欢,可心的孩子,模样还那般的俊俏。”老祖宗颔首道,“小倾城,老祖宗看着你呀,仿佛就看见年轻的自己,我这老骨头啊,也变得年轻了。”

“老祖宗,您要是喜欢,倾城常常过来陪你散步,给你讲故事讲笑话。”

“真的?”老祖宗又眉开眼笑。

顾倾城轻轻点头。

“倾城来的路上,见万寿宫长廊上刻画了很多戏曲人物故事,想来老祖宗喜欢听戏讲故事吧?

这些年,那些故事,老祖宗兴许也是听腻味了。

倾城但凡得空,便过来给老祖宗讲些新鲜故事和笑话。

肯定令老祖宗开怀大笑,这人一开心了,就什么病症都吓跑了。”

顾倾城笑起来就是个可爱娇憨的大孩子。

“好好好,哎呦,这今儿个,哀家得了个小宝贝呢。”

老祖宗乐不可支,像个老顽童。

“倾城能见到老祖宗,也是非常的高兴。”这是顾倾城的真心话。

“咱娘俩可说好了,小倾城可得常常来陪老祖宗,跟老祖宗讲故事和笑话哦。”

“咱们拉勾?”顾倾城向老祖宗伸出小拇指,笑眯眯,可爱极了。

“好,拉勾,拉勾。”老祖宗开开心心的与顾倾城拉勾。

众妃嫔看着这个新冒出来的什么南安王娃娃亲,见她与老祖宗一见如故,那么的亲热,都笑得牵强了。

当然,有位妃嫔可是继续又惊又喜着。

“来……”拉完勾,老祖宗拿了一面金牌给顾倾城。

顾倾城又惊又喜的看着手中的金牌。

这金牌,比那御林军腰牌可是更加的金贵呢。

“这是老祖宗万寿宫的金牌,你以后来看望老祖宗,进出皇宫,有这金牌,就可以随时出入,不会被别人盘查了。”

“谢谢老祖宗。”顾倾城恭恭敬敬的接过来,多谢了老祖宗,便把万寿宫金牌藏好。

第二十章:蟠桃姥姥

第20章:蟠桃姥姥

顾倾城收了万寿宫腰牌,思忖了一瞬,遂问道:

“老祖宗的寿宴,老祖宗喜欢吃什么食物,到时倾城给老祖宗好好安排。”

“老祖宗呀,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蟠桃了。”老祖宗乐呵呵的笑道。

突然才想起什么来,又急急的对宫人道:

“快快快,快给咱们的小倾城赏蟠桃!”

“诺。”宫人躬身应诺而去。

“看看,咱们的老祖宗与倾城小姐,可真是一见如故呢。

奴婢侍奉老祖宗那么些年,还没见老祖宗如此喜欢一个人。”老祖宗身旁的容嬷嬷笑道。

“哀家这小倾城不可爱吗?”老祖宗微微嘟嘴。

“老祖宗独具慧眼,老祖宗喜欢的人,当然可爱。”容嬷嬷笑着附和道。

说话间,不消一会,宫人便端上色泽诱人的蟠桃。

“来……”

老祖宗亲自拿了个色泽粉嫩诱人的蟠桃递给顾倾城。

“小倾城,快尝尝这蟠桃,新鲜甜脆着呢。”老祖宗一脸慈爱的笑道。

顾倾城接过来,一口咬下蟠桃,清甜爽口的蟠桃汁水立刻往外喷。

她嘴里吃着蟠桃,陶醉的点头道:“蟠桃姥姥,今年这蟠桃好好吃啊,又甜又脆又多汁。”

“乖孩子,喜欢就多吃啊。”老祖宗慈爱的抚摸着顾倾城的头。

“大胆,顾倾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竟敢叫老祖宗为蟠桃姥姥?”闾左昭仪低声呵斥道。

顾倾城被闾左昭仪这一呵斥,她陡然像梦中惊醒过来般,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自己怎么就叫老祖宗为蟠桃姥姥,说了那一番糊涂话了呢?

“……老祖宗,倾城刚才吃蟠桃,不知怎么的,一时高兴,竟说错话了。”顾倾城怯怯的看着老祖宗道。

一脸错愕憨然,嘴里还含着蟠桃果肉,却是更加的可爱。

“闾丫头,你这是怎么了,那么大声,你要吓坏了哀家的小倾城吗?”老祖宗对闾左昭仪不满的呵斥。

闾左昭仪讪讪的微笑,一脸的尴尬。

“蟠桃姥姥好,蟠桃姥姥好听啊!”老祖宗斥责完闾左昭仪,又乐呵呵的对顾倾城道。

随即又拉着一脸惊惶的顾倾城,拿帕子细心的给她印印嘴角的果汁。

那微细的小动作,陡觉得眼前人是自己久违的至亲,顾倾城的眼眸瞬间涌起泪雾。

“哀家吃了一辈子的蟠桃,却没一个人懂得喊哀家一句蟠桃姥姥,如今竟是这小倾城玲珑剔透啊。”老祖宗慈爱的声音又欣慰的响起。

顾倾城才又回过神来,轻轻眨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涌出来。

皇后与妃嫔们都一愣一愣的看着眼前的顾倾城。

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竟哄得老祖宗是如此的开心。

“是啊,这孩子跟老祖宗真的有缘。连模样,都长得与老祖宗年轻时有几分相像。”容嬷嬷在一旁笑道。

容嬷嬷是老祖宗入宫一年多后才跟着自己的宫人,一直跟了几十年。

老祖宗看了看容嬷嬷,又看着顾倾城,几乎有些颤抖道:

“阿容,你说小倾城,像哀家年轻的时候?”

“像!而且是越看越像。”容嬷嬷认真道。

容嬷嬷又再仔细的看看顾倾城和老祖宗,回想起老祖宗年轻时候的花容月貌。

而后再点头道:

“老祖宗虽上了年纪,但老祖宗的轮廓容颜,未有多大变化。

而且老祖宗年轻时候的绝代风华,奴婢是深深篆刻在脑海里的。”

老祖宗抚摸着顾倾城的脸颊,泪眼朦胧,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经容嬷嬷如此一说,臣妾也觉得这姑娘,眉宇神韵间,确是有点像老祖宗呢。”沮渠右昭仪不无讨好道。

她虽然带着讨好,却不失为实话。

“这不说,还没多大感觉。”众妃嫔也有几个附和的点头,道:“这一说起来,确实是有点像呢。”

“十八无丑妇,年轻美貌的女子,大抵都是有点相像的。不足为奇。”赫连皇后却不以为然道。

“是啊,这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像咱们尊贵的老祖宗,没的让她高攀了。”闾左昭仪睥睨着顾倾城道。

“闾左昭仪,这就是陛下命她主办老祖宗八十寿诞的顾倾城吧?”赫连皇后又皮笑肉不笑的问闾左昭仪。

“正是。”闾左昭仪也是强装优雅的点头。

“果然是个精乖伶俐的孩子,还哄得老祖宗喜笑颜开呢。”

赫连皇后嘴里虽然夸顾倾城精乖伶俐,脸上却是一副冷然。

顾倾城这时候再又跪向赫连皇后,谦和恭谨道:

“皇后娘娘请恕罪,老祖宗寿宴,后宫诸事,原属皇后娘娘主持大局。

也不知怎么了,陛下竟让倾城统筹。

倾城年少不懂事,诚惶诚恐,还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帮衬,教导倾城。”

顾倾城如此一说,既说明陛下让她主持,她原本是一无所知。

皇后娘娘自然就能想到,那是闾左昭仪在陛下面前挑唆,越了皇后娘娘的权。

而且她又谦和有礼,况且陛下有旨,让后宫妃嫔们全力支持。

她身为皇后,若是明目张胆从中作梗,万一因此搞砸寿诞,后果不堪设想,陛下面前也难交代。

赫连皇后之前接到陛下旨意,居然让一个乡下小丫头主持老祖宗寿宴,她心里可是别扭死了。

老祖宗寿宴,一直都是身为皇后的自己主持,更何况是老祖宗最隆重的八十寿诞。

如今叫一个乡下小丫头主持,陛下那不是打她耳光吗。

后来她看到陛下只给她拨了区区十万两,还知道那是南安王拓跋余的娃娃亲未来王妃。

便有了另外的打算,她倒想看看,那乡下丫头怎样的丢人现眼。

甚至人头落地!

那闾左昭仪,怎样的殃及鱼池,跟着遭殃。

“顾倾城,以往寿宴,至少要花费三五十万。

如今闾左昭仪,却只为你申请到区区十万。”赫连皇后道。

她对顾倾城说了几句,再斜睨一眼闾左昭仪,刻意挑衅闾左昭仪和顾倾城这对未来婆媳的关系。

又道:“你不怕办得不好,小命不保吗?”

“回皇后娘娘,既然陛下有旨,倾城只能全力以赴,力求将老祖宗的寿宴,办得尽善尽美。

至于结果如何,一切都是倾城命中注定,与人无尤。”顾倾城再谦恭道。

“你们看看,小倾城这孩子没心眼啊。

毕竟是乡下出来的孩子,心地太纯良。

十万银子办寿宴,她都不知这中间的险恶。”老祖宗忧形于色的看着顾倾城心疼道。

其他人听了老祖宗这话还好,闾左昭仪听了这话,眼角都快要抽筋了!

顾倾城没心眼?

乡下出来的孩子纯良?

这满屋子的人,都比不上她心眼多!

这死丫头不但工于心计,连她这个叱咤后宫,堂堂的左昭仪都阴沟翻船。

被她算计,被她玩弄于鼓掌,受制于她。

她多会讨人欢喜啊!

不消片刻,就能把天底下最尊贵的老祖宗哄得如同祖孙!

还八面玲珑,面面俱全!

连一向倨傲的皇后娘娘都无计可施。

闾左昭仪恼恨的想着,眼神聚敛的看着顾倾城,眼里簇拥着火焰。

她最后悔的,莫过于让人把她接回来,想让她跟余儿退亲,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应该直接派人去乡下,杀了她而后把玉珏拿回来。

那样的话,即便陛下有怀疑,可怀疑又能怎样?

陛下不会因为儿子一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死去,而对她闾左昭仪大动干戈。

如今自己阴沟翻船,竟然被这个乡下村姑捏在手心里了!

她甚至不敢想,想想就要吐血!

“真是个聪明伶俐,大方得体的孩子。

连老祖宗都赞不绝口之人,不管是乡野长大,还是皇宫长大,都是万里挑一的孩子。”

一把柔和温婉非常好听的声音,自妃嫔中悠然响起。

闾左昭仪正气得要吐血,陡闻冯左昭仪如此奉承顾倾城,不由得银牙一挫,狠狠的厉了一眼冯左昭仪。

一旁的宫女告诉顾倾城:“那是冯左昭仪娘娘。”

顾倾城一听宫人道那是冯左昭仪娘娘,心里一动,不由得向她看过去。

众目睽睽,她也不能盯着娘娘看,只匆匆瞥了一眼。

“冯左昭仪娘娘万安,谢谢冯左昭仪赞誉。”

顾倾城马上向冯左昭仪跪拜,低眉垂目,也不能细看冯左昭仪长得怎么样。

“起来吧,孩子。”冯左昭仪温婉道。

顾倾城站了起来,再也不说客套话,直入寿宴主题。

“皇后娘娘正好在此,那倾城就不用跑一趟翊坤宫了。

距离老祖宗寿诞虽说还有三个月,但老祖宗八十寿诞非同小可,事事必须提早准备。

倾城现在就要马上调动人手,筹备寿宴事宜。”

在万寿宫老祖宗面前,又是为了老祖宗的寿诞,身为皇后,当然要显得非常努力协助配合,不敢抬杠刁难顾倾城。

赫连皇后示意贴身宫女给了顾倾城一块金牌。

“这是我翊坤宫金牌,你持此金牌,可调动后宫一应人等。”赫连皇后道。

“谢谢皇后娘娘。”

顾倾城恭恭敬敬接过金牌。

“皇后娘娘的金牌,倾城暂且借用,待老祖宗寿宴完毕,倾城立刻奉还。”

“好,你且去吧。”

赫连皇后见顾倾城恭谨有礼,心下倒是有几分喜欢。

只可惜,她是拓跋余的未来王妃。

姓闾那贱人的儿媳妇!

顾倾城再叩谢皇后娘娘,又拜别老祖宗及诸位娘娘,才离开万寿宫。

老祖宗一直留意着顾倾城的一言一行,言行举止都令她满意得频频颔首。

顾倾城离开万寿宫不久,妃嫔们也一个个的告辞。

众妃嫔散去,老祖宗也让宫人退下,只余容嬷嬷一个人。

老祖宗想着那小倾城,睿智的眼眸,顿时就迷雾朦胧,伤心难过一下子涌上心头。

“哀家那可怜的柔儿啊。”老祖宗低低哭了一句。

老祖宗泪眼朦胧,陷入往事的追忆,那些不堪回首却篆刻在她脑海里的片段。

伤心沉思半晌后,对容嬷嬷道:“阿容,派人去查查,小倾城的祖辈中,可有一位是高氏。”

“老祖宗,您是否以为,小倾城便是——”容嬷嬷惴惴道。

“时间如白驹过隙,世事早已沧海桑田,当初他们被暗中屠杀,估计是难以幸存。

六十年过去,哀家早已万念俱灰,没抱什么希望。

但是这个小倾城,还是勾起哀家的念想。”老祖宗悲声道。

“老祖宗,往事如烟,您可千万别伤心难过,伤了凤体。”容嬷嬷温言劝慰道。

老祖宗不由得擦泪:“一见小倾城,哀家便感觉见到自己的孩子,倍感亲切。”

“那小倾城确实是招人疼,不但轮廓颇像老祖宗,连那眼眸里的睿智,眉宇间那股威仪,那份尊贵,都俨然相似。

一个乡下长大的孩子,却能有这般风骨,真是不可思议。”容嬷嬷也不禁沉吟道。

“所以哀家才想查查,哪怕是抱一丝希望,哀家也不想放弃。”老祖宗叹道。

容嬷嬷默默点头。

“此事不可张扬,需明察暗访。毕竟六十年过去了,这中间牵扯甚广,要查那么多家族,并非一朝一夕。”老祖宗又嘱咐。

容嬷嬷软声道:“老祖宗放心,奴婢即刻派人去查。”

第二十一章:喜得姑姑

第21章:喜得姑姑

顾倾城刚出万寿宫,却有一名宫女追了上来。

“顾小姐请留步,冯左昭仪娘娘有请顾小姐到毓秀宫一聚。”那宫女略微喘气道,可见追赶得急促。

大魏以左为尊,后宫妃嫔,皇后下面便是左昭仪。

冯左昭仪和闾左昭仪地位相等,但毕竟闾左昭仪有八皇子南安王,其势自非冯左昭仪可比。

左昭仪后便是右昭仪,昭容,充容……

“哦,冯左昭仪?”顾倾城若有所思,而后微笑点头道:“好,我便随姐姐一同去。”

奶娘真是未卜先知。

顾倾城跟着那宫女去毓秀宫,路上宫人內监御林军人来人往。

顾倾城一边走,一边默默记住皇宫的路径。

也想着该如何筹备寿宴。

“姐姐怎么称呼?”路上顾倾城问。

“顾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叫夏荷,是冯左昭仪的贴身侍女,您就叫奴婢夏荷好了。”夏荷欠身道。

面前的女子虽然没什么高贵的身份,但她是未来的南安王王妃,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况且是冯左昭仪有请,她自然就更礼貌周全。

“好,我就叫您夏荷姐吧。”顾倾城微笑道。

毓秀宫离万寿宫并不算远,经过几座宫苑,没走多远,说话观赏间,也就到了。

北魏宫中妃嫔位份及朝臣官职皆以左为大。

冯左昭仪与闾左昭仪位份相同,同属左昭仪,左昭仪位份,仅次于皇后。

是以毓秀宫的居住布置,规格与闾左昭仪的钟粹宫相当,一样的富丽堂皇。

夏荷请顾倾城进入毓秀宫坐下后,便命宫人上茶。

茶是清香的碧螺春。

顾倾城抿了口茶,又想起第一次进闾左昭仪的钟粹宫,闾左昭仪那般的盛气凌人……

她闾左昭仪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她的把柄在手吧?

虽然她一时受制与自己,但她如此心高气傲又不可一世之人,怎能轻易就咽下那口恶气。

一旦她想要的东西拿回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末日了。

顾倾城一边喝茶,一边沉思,如何才能把老祖宗的寿宴办得尽善尽美。

刚喝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冯左昭仪也自万寿宫赶了回来。

看样子,是顾倾城前脚刚走,她也就立即离开万寿宫。

“冯左昭仪娘娘万安。”顾倾城又要给冯左昭仪行礼。

冯左昭仪伸手挽住她,慈祥的笑道:

“不必多礼了孩子,你刚刚已给本宫行过礼了。”

冯左昭仪再仔细的端详顾倾城,面容仿佛越来越激动,微微颔首。

顾倾城这会儿才有机会好好看清面前的娘娘。

只见冯左昭仪螓首蛾眉,端庄贤淑,一看就是个美丽贤惠的女人。

不似闾左昭仪那般妖媚刻薄,更非赫连皇后那般冷厉莫测。

她心中便莫名的生出亲近之心,仿佛见到自己的亲人。

一如见到老祖宗那般感觉。

冯左昭仪拚退宫人,有意无意的问了顾倾城的年龄和家里的境况。

“孩子,原来你出生便没了娘亲,父亲一直把你扔在乡下,这些年不闻不问,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冯左昭仪一边道,伸手指轻轻给她拢了拢鬓边的几缕发丝。

冯左昭仪声音温婉,是顾倾城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顾倾城当下心想,自己母亲的声音会不会也是如此温婉祥和呢?

顾倾城看到冯左昭仪仿如慈母般抚摸着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刚才在万寿宫忍住的眼泪,如今竟咕噜噜就掉了下来。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冯左昭仪温柔的给顾倾城拭泪。

“倾城自幼丧母,一直由奶娘抚养长大。

奶娘对倾城很好,堪比倾城的娘亲。可是奶娘说话做事严厉,属于严母。

从小,哪怕倾城跌倒,也要倾城一个人站起来。

除了刚刚见到的老祖宗,便再没一个人,像冯左昭仪娘娘这般温婉慈祥的跟倾城说话。

倾城心里一热,就……忍不住。”

“好孩子,你受苦了。”冯左昭仪也是热泪盈眶,看着顾倾城,有些相见恨晚。

“倾城倒也不苦,其实我知道奶娘很爱我的。只是奶娘说话,没娘娘这般温慈罢了。”

顾倾城吸吸鼻子,想到蝴蝶谷那些亲人,她脸上又漾起欢笑。

“你这龙吐珠钗,粗大古朴,式样老旧。

虽做工精细,却只适合上了年纪的妇人戴。

一般年轻女子并不喜欢,是你自己买的?”冯左昭仪浅声问。

“回娘娘,不是倾城买的,是倾城来平城时,奶娘交给倾城的。”顾倾城看着冯左昭仪道。

这龙吐珠钗还真的吸引了冯左昭仪娘娘呢。

“你这头上钗子,可否给本宫瞧瞧?”冯左昭仪又微微笑问。

“当然可以。”

顾倾城拿下钗子。

那是枚古铜龙头钗,龙嘴里吐坠着一金珠,龙头粗大,钗的另一端尖细,款式古朴老旧,乏善可陈。

这种钗确实只适合上了年纪的人戴,而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家家。

出门前奶娘非常严肃隆而重之的叮嘱倾城:

一定要找到机会进宫,戴此龙吐珠钗,听说冯左昭仪喜欢古老之物,她若说喜欢,就送与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得到这龙吐珠钗,自会帮衬她。

其他任何人,都不许给,宝物只赠识货之人。

更要妥善保管,切勿遗失!

所以当她得到御林军腰牌,她是如何的高兴。有那腰牌,她可以进宫见冯左昭仪。

顾倾城将珠钗递给冯左昭仪。

“娘娘看看,可喜欢?”

冯左昭仪有些激动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又认真的打量了顾倾城,眼里一下子涌起泪光,喉咙几乎是哽咽道:

“本宫喜欢得紧。”

终究是没忍住泪水,别过脸偷偷拭了拭泪。

“娘娘,没想到我奶娘还能未卜先知。

她说冯左昭仪娘娘会喜欢这种古朴之物,让倾城转赠给娘娘。

倾城还担心着左昭仪娘娘嫌弃呢。”

顾倾城虽隐隐觉得娘娘过于激动,一时间,也没往深处想。

只道娘娘见了喜爱之物,心情欢喜之故,才会喜极而泣。

“本宫如获至宝,怎会嫌弃呢。”

冯左昭仪把那龙吐珠钗插上自己发髻。

再温婉道:“本宫以后,就叫你倾城可好?”

“自是最好不过,谢谢娘娘。”顾倾城微微一福。

“倾城既送了本宫礼物,本宫自然要回赠倾城礼物。”冯左昭仪微微笑道,“倾城稍等,本宫去去就来。”

说完,便进入内殿。

入殿后的冯左昭仪,迫不及待的拿下头上龙吐珠钗,抚摸着珠钗,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握着珠钗龙首,左转三下,右转三下,再上下一摁,龙头与钗身分离,里面竟是中空。

她自内抽出一张薄如蝉羽的绢帛,双手颤抖,细细阅览,忍不住悲从中来,痛哭出声。

顾倾城自幼被几位师傅训练,耳聪目明。

一个人于正殿等候娘娘,竟隐隐约约听得内殿传来悲声,思量着哪个宫女受了委屈。

不由得感叹,陪王伴驾,真的不易,上至娘娘,下至宫女,都得小心翼翼。

好在闾左昭仪并未将当年的婚约放在心上,而自己也还只有两年的挂名娃娃亲。

约莫半盏茶光景,便见冯左昭仪捧着两个做工精致的木匣子出来。

木匣是黄杨木描了红漆海棠花的小匣子,四角包了黄铜。

冯左昭仪眼睛通红,分明是哭过。

难道刚刚哭泣之人,竟是冯左昭仪?

这深宫高院,令多少女人葬送一生幸福?

冯左昭仪把木匣子放在几案上,万般怜爱的抚摸着顾倾城的脸颊,嘴里欲言又止。

最后仿佛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倾城,本宫一生没有儿女,宫中没有亲人,甚是寂寞。

本宫与你一见如故,万分喜爱,真想认你做义女。

无奈本宫的义女即陛下的公主,本宫不能贸然就认干女儿。”

冯左昭仪慈爱的拉着顾倾城。

顾倾城有些错愕的等待着冯左昭仪继续。

只见娘娘又含笑道:“可是本宫认个侄女,倒是可以做主的。

本宫闺名冯姑,倾城以后,就叫本宫姑姑吧。”

顾倾城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娘娘,倾城怎敢僭越。

而且倾城听说,低等级的宫女称高等级的掌事宫女为姑姑。

万一被人误会,以为倾城羞辱娘娘,对娘娘不尊,倾城可就要吃罪了。”

“傻孩子,此姑姑怎同彼姑姑。”冯左昭仪扶起顾倾城。

见顾倾城一脸的踌躇,冯左昭仪又道:

“这样吧,以后在外人面前,倾城还是称本宫娘娘。

私底下,咱娘俩在一起,你就叫本宫姑姑。”

“……好。”顾倾城心里更热,热气直涌眼睑,激动的喊了声:“姑姑。”

“我的好孩子。”冯左昭仪一听顾倾城唤她姑姑,竟激动得眼泪簌簌直流。

顾倾城心道:

一入侯门深似海,姑姑真是太寂寞,才会如此感怀。

“姑姑得了倾城的珠钗,很是欢喜。姑姑也有礼物送给倾城。”

冯左昭仪打开其中一个木匣子,拿出一套金步摇。

只见金步摇工艺精细,盘龙翔凤,金丝宛转,花枝缠绕,缀以珠玉。簪首上垂有珠滴流苏坠子,微微一动,便花枝摇曳,珠滴摇颤。

“这金步摇,戴上它,行动间亦步亦摇,娇贵无比。

是姑姑进宫的第一年,陛下赐给姑姑的。”

冯左昭仪回想当年陛下赐金步摇的场景,十几年过去,早已经不是当年情怀。

“姑姑,既是陛下赐给姑姑之物,倾城不敢领受。

否则陛下怪罪姑姑不珍惜陛下的情意,又怪罪倾城僭越。”顾倾城诚惶诚恐道。

“陛下既赐给姑姑,自然是属姑姑之物,姑姑喜欢转赠给谁,陛下也不会介意。

来,姑姑给倾城戴上。”

看冯左昭仪那样子,直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戴在顾倾城身上。

冯左昭仪把金步摇戴在顾倾城头上,看着花容月貌的顾倾城,越看越欢喜,由衷的感慨:

“真漂亮,这世间女子,再也找不出咱们倾城这般如花美貌了。”

冯左昭仪再扬声对殿外的宫女叫:“你们都进来吧。”

几个宫女进来,见冯左昭仪竟把那么贵重的金步摇戴在顾倾城头上,都惊得目瞪口呆。

“夏荷,秋月,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冯左昭仪温慈中带着威仪。

众宫人个个认真的等着娘娘训诫。

“本宫无儿无女,宫中寂寞。

对倾城一见如故,万分喜爱。

倾城就像本宫子侄一样,以后,本宫就是倾城的姑姑。

毓秀宫所有人见顾倾城如见本宫,不得怠慢,誓死效忠,知道吗?”

“谨遵娘娘懿旨。”所有宫女一齐跪下。

“都起来吧。”冯左昭仪这才和颜悦色。

“娘娘,顾小姐真的貌若天仙……”夏荷看着顾倾城道。

贴身宫女夏荷带头称赞顾倾城,其他几个也围上来服侍。

宫女们都在疑惑,这个顾倾城不但貌美如花,还顷刻间就得到冯左昭仪娘娘如此疼爱。

听说还是未来的南安王妃,真是生得好命,老天爷把所有的好都给她了。

“娘娘……”顾倾城刚开口叫娘娘,冯左昭仪便撇嘴,故意沉下脸。

顾倾城于是赶紧又改口:

“姑姑,金步摇如此贵重,倾城一介普通臣女,并非公主郡主命妇,应该没有资格戴此贵重饰物。

而且,也太招摇了吧?”

冯左昭仪倏然愣住,仿佛才回过神,方醒觉自己确实鲁莽。

遂点头道:“姑姑也是高兴过头,一时糊涂了,恨不得将我的倾城打扮得最尊贵漂亮。

现在戴金步摇,的确是招摇了些。

待老祖宗寿诞后,姑姑想办法为倾城求封。

你既是南安王的娃娃亲,未来王妃,想来,陛下也希望你有个好身份。

若能求封个县乡君,那时,倾城可以佩戴最好的饰物,成为天下间最漂亮的女子。

当然,倾城即便没有漂亮的珠饰,本宫的倾城天生丽质,也是最漂亮的。”

冯左昭仪说完,把金步摇放回木匣子。

再道:“这金步摇倾城先收好,这些珠钗倒是可以随时佩戴。”

于是从另一个木匣子,拿出几枝珠钗为倾城戴上,清纯中显得贵气。

冯左昭仪再吩咐夏荷秋月等宫女,跟着顾倾城,帮助她主办寿诞事宜。

最后道:“倾城只管放心,大胆操持,有什么需要,姑姑随时随地帮衬。

闾左昭仪向陛下申请十万银办寿宴,明摆着居心叵测,是要害你把寿宴搞砸。

若实在入不敷出,告诉姑姑,姑姑私底下拿银子出来,给你补贴。”

“姑姑不用担心,十万银子,倾城都觉得太多了。”顾倾城挽着冯左昭仪幸福的笑道。

“孩子,老祖宗八十寿诞,八方来贺,各国使臣,皇孙贵胄,来的皆是举足轻重人物,可不是民间酒宴可比。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冯左昭仪拍着顾倾城的手,不无忧虑道。

“姑姑就把心揣好,倾城一定会把寿宴办好的。”顾倾城道,“若真有需要,倾城会找姑姑的。”

“来,你把毓秀宫出入宫禁的金牌收好,有任何事,一定来找姑姑啊。”冯左昭仪再三叮嘱。

“姑姑待倾城真好。”顾倾城情不自禁拥抱着姑姑。

“如今倾城是姑姑唯一的亲人,姑姑不对倾城好,还能对谁好啊。”冯左昭仪溺爱道,轻轻拍着顾倾城的背。

毓秀宫一时间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顾倾城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转身道:“姑姑,眼下倾城真有一事相求。”

“倾城但说无妨。”冯左昭仪道。

“陛下虽让倾城主持寿宴,可倾城在宫中没有落脚之处。日常对宫人安排事务,暂时需要个地方……”顾倾城欲言又止,觉得有些难为情。

“是姑姑糊涂了,”顾倾城还未说完,冯左昭仪就柔声道,“姑姑就把毓秀宫西殿给倾城使用,你就在西殿住下。”

“那——倾城就不客气,打扰姑姑了。”顾倾城再揖礼谢过冯左昭仪。

“你还跟姑姑客气?”冯左昭仪温婉的笑道,“正好你为老祖宗筹办寿宴,在皇宫暂住,也名正言顺。

姑姑正嫌毓秀宫冷清,找不到借口留下你呢。”

“倾城不用住下,只需有个落脚点就行。”顾倾城感激的看着冯左昭仪。

今日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好日子,出门连番遇到贵人。

顾倾城感觉连空气都是甜的。

奶娘的预测也非常准,冯左昭仪真的全心全意的襄助自己。

顾倾城的心里吹着和煦的春风。

“夏荷,你带几个宫人,好好打点西殿一切,服侍倾城小姐住下。

若是人手不够,再回来跟本宫要人。”

冯左昭仪又吩咐夏荷她们跟过去。

顾倾城想想现在也是用人之际,就不推却,便跟着宫女前往毓秀宫西殿。

冯左昭仪站在殿门,目送顾倾城离开,滚烫的泪水,又簌簌滑下。

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一幕幕涌上心头……

第二十二章:运筹帷幄

第22章:运筹帷幄

顾倾城把冯左昭仪送给她的首饰,也带回毓秀宫西殿,让夏荷她们安置好。

随意看了一下西殿,顾倾城就立即着手,首先命宫人去找御林军统领穆铖。

穆铖因有要事,便委派副统领李弈前来,并嘱咐李弈,要全力配合。

李弈进来的时候,顾倾城正在西殿前的庭院,背对着李弈,欣赏着面前那株花团锦簇的海棠。

毓秀宫的海棠,比顾府西厢那株树冠更大,花开得更浓稠。

“顾小姐,御林军穆铖穆统领因有要务,故委派副统领李弈前来协助。现李副统领已到。”宫人揖礼道。

顾倾城转过身,身后一阵风扬起她长长的秀发,被风刮起的海棠花在她身后飘扬。

李弈蓦然眼前一亮,看着飞花中美貌绝伦的顾倾城,惊若天人,心里腾的一下子就热烘烘。

“御林军李副统领?”

顾倾城微笑,看着面前铠甲铮亮,威风凛凛,一表人才的李弈。

李弈这才回过神来,抱拳道:“是的,姑娘可是主持老祖宗寿宴的顾倾城小姐?”

李弈看着年轻貌美的顾倾城,心道她年纪这么小,陛下怎么会让她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

“李副统领请了。”

顾倾城点点头,微微向前伸手,带头进殿。

宫女早已经请李弈坐下,并奉上香茶。

顾倾城走到居中案上,拿起案头一叠纸张递给李弈。

再干脆利落道:

“李副统领,我们直奔主题吧。倾城想请李副统领帮我请些客人。

现在距离老祖宗寿诞虽还有些时日,但我请的这些客人都路途遥远,而且客人也要准备,必须提前就出发。

这上面是我拟好的客人名单和地址,请你派人找到名单上的客人,接来赴宴。”

李弈接过清单认真看了一遍,道:“这上面有百位客人,而且居住在远近不同的地方。”

“是啊,路途遥远,而且客人都是老人家。所以我接手主办寿宴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将军务必把这些人请到。”顾倾城肃然道,表情不容置喙。

李弈默默颔首。

“路途颠簸,烦请将军交代,路上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了老人家。”

“好的顾小姐,本将军定不辱使命。一定让御林军把人安然无恙请回来。”李弈点头道。

“不但安然无恙把客人请回来,寿宴结束,也要完好无损平平安安的把老人家送回去。”顾倾城又交代。

“顾小姐交代,本将军定不辱命。”李弈再微笑道。

“另外李副统领,倾城马上要集合所有后宫诸人,分派工作,恐他们不会乖乖听命,需要御林军从旁协助,暂时听倾城调遣。”

“没问题。”李弈一一应答,眼眸越来越惊讶。

既惊讶顾倾城的绝世姿容,又惊诧她的处事利落。

顾倾城又道:

“既是宴席,御膳房是最紧要的,劳烦将军把六局二十四司宫人,请到太极殿广场集合。

现在已过午膳,晚膳又未到,御膳房和其他宫人应有闲暇。

给大家半个时辰,放下手头工作,若有迟到,杖责三十。”

“陛下早已示下,在此期间,一切听顾小姐调遣。

顾小姐有命,御林军莫敢不从。”李弈抱拳道。

“好,现在请将军先派人去请客人,然后把所有人召集到太极殿广场。”顾倾城最后站起来道。

主人站起来,便已是送客了。

“本将军现在马上去。”

李弈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看顾倾城。

却见顾倾城已转身吩咐宫女其他事务。

各宫妃嫔皆知顾倾城集合宫人的消息,都偷偷在太极殿附近观望。

拓跋焘也在中常侍宗爱和御林军统领穆铖等人的陪伴下,走上整个皇宫乃至平城的制高点摘星楼。

摘星楼犹如九重天,登临其上,可俯瞰天地河山,可摘星揽月。

其建造工艺更是巧夺天工,尤其是晚上层层挂起灯笼,灯火通明,犹如玲珑宝塔。

此刻皇帝正俯瞰着太极殿广场。

太极殿广场有一偌大的舞榭歌台,专为皇宫特大宴舞所设。

顾倾城待李弈一离开毓秀宫,稍为收拾一下西殿。

便带着毓秀宫夏荷几名宫女,早早来到太极殿。

站上舞榭,等候各司局宫人到来。

接到通知,迟到者要杖责三十。

宫人们倒是行动迅速,不消半个时辰便已到达,各司局分别站好。

宫人外围,李弈带着威风凛凛的御林军,为顾倾城助阵。

顾倾城见宫人陆陆续续差不多到齐,而李弈在不远处向她点头,表示人已皆到。

各司局虽人已到齐,发现筹备寿宴的竟是个年轻少女,都在哄笑,窃窃私语。

顾倾城伸手往前压了压,高声道:

“诸位请安静!”

顾倾城声音虽不洪亮,却用了十成内力,柔中带劲,远近都听得见。

她在众人面前亮了一下皇后翊坤宫的金牌,再道:

“诸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顾倾城,受陛下所派,皇后所托,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请各司局好好配合。”

台下有个小黄门贾周大声哄笑,自持与中常侍是师徒,对顾倾城嗤之以鼻,那把吊起来显得尖锐的声音大声道:

“哪来的女娃,有何品阶位份,竟指派起我们这些老宫人来了?!”

他虽然不老,可他旁边却是有很多老宫人。

附近的老宫人也跟着轰然而笑,根本不把年轻的顾倾城放在眼里。

“御林军,把这个目无陛下,藐视皇后更不尊老祖宗的刁奴拉下去,重责三十!”顾倾城语气不重,却是神色凛然。

便见御林军立即把那刁奴贾周拉在一旁,贾周一边挣扎,一边不服的叫:

“你这小丫头,竟敢打洒家,你可知道我的师傅是谁?”

“你师傅再大再厉害,能比老祖宗尊贵吗?

陛下口谕,老祖宗八十寿诞,所有人不得怠慢。

你竟敢藐视老祖宗寿诞,无视陛下口谕,便是罪有应得!”顾倾城再凛然道。

御林军不管贾周如何不服,将他压在板凳上,当着各司局宫人的面,一下一下的军棒打在那刁奴屁股上。

棒打声和贾周惨烈的嚎叫声,响彻太极殿广场。

也烙印在众人心头。

“刚才倾城已声明,受陛下所命,皇后所托,为老祖宗筹办寿宴。

此刁奴既不尊老祖宗在前,又无视陛下与皇后在后。

重打三十大板,只是念他初犯,再敢有不敬者,立刻杖毙!”顾倾城再厉声道。

所有人皆噤若寒蝉,一下子肃然起敬。

哪怕内心不服,也起了敬畏。

“距离老祖宗寿诞虽说还有些时日,可是我们还是要提早准备,未雨绸缪。

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六局掌事何在?请出列!”顾倾城道。

便有六局掌事出列。

顾倾城负手而立,肃然道:

“大魏威武,万民臣服。可是时逢灾年,洪水泛滥,灾民饥荒,饿殍满路。

老祖宗八十寿诞,本应极尽奢华,但陛下宅心仁厚,体恤民情,感念天下苍生疾苦,感同身受,不忍铺张浪费。

所以老祖宗寿宴,既要办得大方得体,不失皇家威仪,又要开源节流。

尚食局御膳房自即日起,五人一组,十人一队。小组选组长,小队选队长。

给我列出物美价廉的膳食菜单,呈报陛下审阅后,着优而用。

现在虽是初夏,到了老祖宗的寿诞之日,便是季夏,那时天气酷热,不宜大油大腻食物。

老祖宗毕竟上了年纪,宾客中也有老有少,来自五湖四海。

菜系要老少咸宜,各种不同风味。御膳房在选菜上要考虑到这些,包括宴席用酒茶水点心。

提供物美价廉,色香味佳菜品者,赏!

若膳食不洁或者有毒导致宾客不适,一组有人犯错,小组皆罚。一队有人犯错,全司局皆罚。互相监督互相提醒。

采买司五人一组,十人一小队,负责采买。小组选一名组长,小队选一名队长。

各小队长先跟我报价格,同一物品,物美价廉者,赏!

有敢从中贪污一两银以上者,斩手!

重者,杖毙!

该小组有一人犯罪,该小组同罪,互相监督。该小队有一人犯罪,该司局同罪。

去年办筵宴的红绸喜帐,仅用一次,现存于尚服局。

不用实在浪费,尚服局清洗熨烫,以备宴用。

负责清洗打扫的司局,即日起,皇宫上上下下甚至角落包括一片花瓣,都要给我打扫得一尘不染。

同样是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小队。小组选一名组长,小队选一名队长。

互相监督,互相检查,该司局有一人偷懒,全司受罚!

所用餐具器皿,杯盏、茶盏,所属司局,全部清洗消毒。

依然是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小队。小组选一名组长,小队选一名队长。

互相监督,有敷衍了事导致餐具器皿不干净者,一人犯错,全司皆罚!

负责送餐斟茶递水宫人,每人手上要有一根银针。

任何经过自己手上的食物餐具,都要检验是否有毒,方可送给宾客。

环环检验,确保膳食安全。

同样是五人一组,十人一队。每组选一名组长,每队选一名队长。

互相监督,有一位客人发生意外,所负责宫人,全司受罚!

天气渐热,我会命人采买甘草,司药局要煮好甘草水,以防长途车马劳累的宾客中暑。

司乐方面,老祖宗年纪不适宜过于喧闹的大擂大鼓,所选娱乐节目,尽量轻歌曼舞,乐韵悠扬。

宴席后各司局若没人领罚,全司局皆有赏赐!

希望诸位同心同德,共同办好老祖宗宴席。

诸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所有人听顾倾城娓娓道来,有条不紊,赏罚分明,又敬又畏,当下心悦诚服。

个个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好!”顾倾城抱拳向大家揖礼,“希望诸位好好配合,倾城先行谢过诸位了。”

众人便皆散去,带着心中的惊诧,分头忙活。

御林军统领李弈看得热血沸腾,他眼中的顾倾城,俨然是个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女将军。

躲在太极殿附近偷看的妃嫔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乡下小女子竟安排得整整有条。

冯左昭仪更加欢喜得热泪盈眶,与有荣焉。

闾左昭仪却恨得牙关紧咬,脸色铁青,紧攥双拳。

没想到她遇到的不是什么乡下丫头,而是不容小觑的劲敌。

可那丫头如此的沉稳精明,她该如何才能自那小贱人手上拿回信件呢?

她精明的眼波流转,那死丫头若以为她堂堂闾左昭仪会坐以待毙,那她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关系着她闾家几百口性命的信件,她怎么还会坐等那死丫头乖乖把信件交还。

“梅子,速去请车骑将军入宫,本宫好久没见车骑将军闾凌,想念这弟弟了。”闾左昭仪低声对她的贴身侍女道。

“诺,奴婢这就速去请车骑将军。”她身旁约莫三十多岁的侍女福身应诺,便自出宫去请车骑将军闾凌,闾左昭仪的弟弟。

事关重大,她这些秘密,可是连身边最贴心的侍女都不会知道的。

闾左昭仪眼里寒光闪烁,银牙轻挫。

她料想顾仲年十几年来对顾倾城不闻不问,那个父亲不会是顾倾城的软肋。

可是乡下那抚养她长大的奶娘,还有个什么师傅,顾倾城应该在乎,不会看着抚摸她长大的奶娘和教导她的师傅,死在她眼前吧?

只要把她奶娘和师傅抓在手上,还怕她们做不成交易?

所以,她要他弟弟车骑将军闾凌,去太原王家村把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捉来。

到时候,看那顾倾城还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

摘星楼上俯瞰着太极殿的拓跋焘,远远看着那个顾倾城,更是出乎意料。

顾倾城刚才一番言语,说陛下体恤民情,爱民如子,虽非他授意,却令他尽得民心。

皇帝远远指着那小身影,不由得朗声笑道:

“顾家那丫头,不得了哎!”

他大喜之余,见她先杖责刁奴立威,再安排得有条有理,赏罚分明,运筹帷幄。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十万银两,她能否办妥?

只有他身边的中常侍宗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脯也起伏不定。

刚才顾倾城打的刁奴贾周,可是他的狗腿子徒弟,打狗也得看主人。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顾倾城,想在皇宫里混,也太不懂规矩了。

以后说不定她怎样死,自己都不得而知呢。”宗爱心里狠狠道。

宗爱陪拓跋焘下了摘星楼,回去看到他的徒弟贾周。

三十大板下来,贾周早已经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就剩半条命了。

贾周见师傅来看自己,艰苦的撑起上半身,哭得:

“师傅啊,那顾倾城打的是奴才的脸,杀的可是师傅的面子!

徒儿是师傅捡回来的一条狗,师傅要烹要煮,随时将徒儿拿来做下酒菜,徒儿连哼都不带哼一声。

可是那个顾倾城也不看看这狗是谁养的,竟不给师傅面子。

看她那势头,怕是连师傅都不放在眼里喽!”

“你好好养伤,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咱家看她还能飞天了?”宗爱狠狠道。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又让宫人找来采买司掌事。

采买司娄掌事是个精明的中年妇人,知道顾倾城行事雷厉风行,她很快就来了。

“娄掌事,你一直负责宫中采买,应该知道老祖宗喜欢吃蟠桃,也应该知道哪里的蟠桃是最好的吧?”顾倾城问娄掌事。

娄掌事点点头,沉吟一瞬,道:

“各地产蟠桃的日子有些出入,等到老祖宗寿诞,已是仨月之后,那时已是季夏末,阳光充沛,正是蟠桃最甜美的时节。

我们当地和齐鲁等地也产蟠桃,但最好的蟠桃当属西域。

那里出产的蟠桃无论是色泽、个头、口感或者各种营养,都是其他地方难与媲美的。”

“老祖宗喜欢吃蟠桃,蟠桃又寓意长寿,当然要选最好的蟠桃。

寿宴的客人若也能吃到西域的蟠桃,那自是最好的佳果。”顾倾城微微颔首道。

“顾小姐之意,是我们要亲自去西域采购蟠桃?”

顾倾城又点点头。

“西域路途遥远,来回需要时日,你现在就安排人去西域,提前去挑选。

我也安排两个御林军陪你们去,去的时候可以稍作休息。

但回来的时候,务必快马加鞭,还要好好保存,这蟠桃才能最新鲜。”

“诺。”娄掌事点头道,而后又看着顾倾城笑道,“没想到顾小姐小小年纪,却是沉稳干练,事事皆想得如此周到。”

“谢娄掌事夸赞,倾城这也是被逼出来的。”顾倾城浅笑道。

她们再商量好要采买的量,顾倾城又让李奕派两个人陪采买司的人去西域采买蟠桃,一切安排好,才回顾府。

第二十三章:难以置信

第23章:难以置信

顾倾城晚上回到顾府,顾府所有人几乎一个不落等候着顾倾城。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倾城,你快告诉为父,闾左昭仪为何一早接你进宫?”

顾仲年坐在大厅,他现在是不管如何,能有一个女儿跻身皇家,就是他顾家祖坟冒烟了。

“是陛下——”顾倾城柔柔弱弱,慢吞吞道,看着一个个焦急的眼光:“陛下让我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

顾倾城此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顾府炸起。

所有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可能吗?!

“倾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一个小小乡下丫头,老祖宗寿宴,自有宫殿监承办,皇后娘娘操持。

陛下怎可能让你一个不经世面的孩子,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柳如霜冷笑道。

心想她莫不是已被闾左昭仪正式退亲了,受了大刺激,傻了,疯了?

遂又带着可怜的看着顾倾城:“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

“是啊,你这孩子,就是受再大刺激,也不能拿这样的事开玩笑。”顾仲年拂袖而起,“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会连累咱们整个顾府的!”

“闾左昭仪不是要她去退亲吗?怎么可能还让她筹备老祖宗寿宴?”顾初瑶睥睨一眼顾倾城,而后对着面面相觑的一大家子道。

再回看着顾倾城,冷然道,“顾倾城,你在搞什么鬼?快点把话说清楚!老祖宗的寿诞,岂容你拿来开玩笑!”

“我看她就是想进皇宫,想疯了?”顾新瑶嗤笑道。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她。

顾新瑶见顾倾城一脸的冷然,又咬牙道:

“那天还说得那么的清高,说不稀罕进什么王府,进什么皇宫,其实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你们别这样说二姐,兴许是真的呢。”顾乐瑶柔柔弱弱道。

她的伤还没痊愈,而且她必须曲意逢迎,虚与委蛇,才能取得顾倾城的信任,趁其不备,给她致命一刀。

“倾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彧卿也难以置信的问,“陛下怎么可能让你筹办老祖宗寿宴?”

“是啊,倾城,你快说清楚!闾左昭仪娘娘到底让你去做什么,你还去了整整一天才回来!”顾仲年的脸色开始严厉。

“是真的。”顾倾城淡然道,把皇后翊坤宫金牌拿出来,“陛下真的让我筹备老祖宗八十寿宴。”

大家一看傻眼了。

“真是匪夷所思啊!”顾仲年惊愕,继而更多的是惊喜。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柳如霜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那日闾左昭仪明明是要退亲的!

顾初瑶和顾新瑶一齐向顾倾城射出恶毒的目光。

顾彧卿难以置信之余,又一脸的担心。

几位姨娘也一脸的惊诧,忍不住窃窃私语。

唯有顾乐瑶开心拍手祝贺:“二姐好厉害啊,乐瑶真的太羡慕二姐了。”

顾倾城向顾乐瑶浅浅一笑,又软软道:“皇后娘娘说,见金牌如见皇后娘娘。”

“快……你们都过来,拜见皇后娘娘。”顾仲年赶紧带着一家人向顾倾城手里的金牌下跪。

他们虽非向倾城跪拜,但金牌在顾倾城手上,却仿如向她跪拜一般。

“哈哈哈……母亲,外祖父,舅舅,倾城代你们受他们一拜。”顾倾城心里头开心道,抬袖微微掩嘴。

及笄少女,毕竟纯真。

柳如霜母女向顾倾城投来怨毒的目光。

顾仲年站起来后,又来回踱步,不无忧虑道:

“这个,倾城啊,虽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器重你,让你主持老祖宗寿宴。

但老祖宗寿宴,非同小可,你年纪那么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不小心,小命不保自不必说,还会连累咱们整个顾府啊。”

“父亲放心,真有什么罪过,倾城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顾府。”

父亲只关心自己是否会连累顾家,而不是真正关心自己。

顾倾城心里陡然生寒,话语也变得冷了。

“这怎么是你说一力承担,我们就能脱得了干系的呢?

你可要好自为之,顾府一大家子不易。

你凡事要三思而行,切勿冒犯天威啊。”顾仲年再喜忧参半道。

柳如霜则想着尽快去找她的表兄,轻骑将军乙浑。

“父亲,倾城这段时日会比较忙,我先下去休息了。

明日一早,我还要出去呢。”顾倾城去了皇宫一天,也确实乏了。

“去吧……好好休息,在皇宫做事,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切记不可行差踏错,否则顾府满门都会跟着受牵连。”顾仲年再谆谆教导。

“好好好,知道了父亲。”顾倾城慵懒道。

所谓的父亲,任何时候,都是担心受牵连!

顾彧卿跟着顾倾城回西厢,一路上忧心茕茕:

“倾城,你怎么就敢接下那老祖宗的八十寿宴呢,那可是个烫手山芋,做得好犹自可,做得不好,怕是要受罚的。”

“大哥,现在不是想不想,敢不敢的问题,陛下金口已开,责任已经在我肩头了。

以后会不会受罚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不打起精神去做,就一定会受罚。”顾倾城道。

“好,既然你已经接受任务,大哥便一定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吗?”

顾倾城见顾倾城已经接下任务了,也只能好好干下去。

“……呵呵呵,帮忙嘛,暂时倒没有。”顾倾城呵呵的微笑道。

顾倾城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想了想,临要回她房间时又道:

“但是在皇宫每走一步,都步步惊心,心里压力大,需要充足睡眠,大哥保佑我好好去见周公就好了。晚安啦大哥。”

躺在床上,顾倾城静静想着乡下的奶娘和师傅他们。

“奶娘,师傅,你们如今可好?倾城已经见到冯左昭仪,并将那龙吐珠钗送给了娘娘。

倾城现在还奉旨筹备老祖宗八十寿宴,等寿宴结束,倾城就回去看望你们,你们可要等着倾城哦。”

顾倾城心中喃喃低语。

遂又想到闾左昭仪受自己要挟,凭她如此精明狠辣之人,会如此坐以待毙吗?

若她要出手,定会抓住自己的软肋。

而她也该知道十几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不会是自己的软肋。

那么,乡下的奶娘她们,才是自己的软肋。

她肯定会派人去抓奶娘她们!

闾左昭仪派出的人,应该便是她的弟弟车骑将军闾凌吧?

她知道如今山峦上那间茅屋,早已经人去屋空,王家村的村民们也以为奶娘和师傅外出行医。

蝴蝶谷的迷阵,但愿能挡住所有人。

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洗刷了热气尘埃,顾倾城无须顾彧卿帮忙祈祷保佑,也睡得非常的香甜。

第二十四章:打成一片

第24章:打成一片

昨夜骤雨,雨后的平城格外的清新,街上的胡杨树绽着翠绿。

这样呼吸起来都分外舒畅的空气,令拓跋濬的心情大好。

他一早穿戴皇帝赏赐的金铠甲,带着侍卫回到军营。

站在点将台上点卯阅军,八大军营的统帅兵卒们早就恭迎在点将台下。

“恭贺高阳王殿下加授一品飞鹰大将军……”

祝贺之声响彻霄汉:

“高阳王殿下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在军营里,咱们都是军人,诸位还是称本王为大将军吧!”拓跋濬朗声道。

众将士面面相觑,个个心道:

这大将军再大,也没有高阳王殿下尊贵啊!

但既然高阳王殿下有令,将士们于是恭声道:“诺!大将军!……”

八大军营将军统帅铠甲铮亮,躬身拱手站在拓跋濬面前一一报到。

“骠骑营统帅李峻,”

“轻骑营统帅乙浑,”

“骁骑营统帅叱卢,”

“车骑营统帅闾凌,”

“神武营统帅阿布汗,”

“神威营统帅宇文泰,”

“神策营统帅慕容烨,”

“神勇营统帅独孤宏,”

“……尔等向大将军报到!”八营统帅将军异口同声道。

“好,大家快快请起!”拓跋濬伸手让大家起来。

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将士,再大声道:

“诸位,我们早已是多年的袍泽,无须多礼!

刘宋屡犯我边境,战事随时一触即发。

所以,我们要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战场上刀剑无眼,练好本事,不但是杀敌保家卫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父母妻儿!”

“诺!大将军!……”将士们的回应声震耳欲聋。

大家起来后他又大声道:“好,让本将军看看你们各营操练得怎样!”

各营兵将在宽阔的营地练习刀枪剑戟,拉弓射箭,各种危地攀爬,水道荆棘趟河。

拓跋濬与八大营将军们处理了军务,临近中午开餐,士兵们休息吃饭。

他溜到一处大营帐,现在没打仗又是饭点,他倒要看看那些兵痞子都在干啥。

简陋而热闹的大营帐里面,传出嘈乱声喝骂声划拳行令声。

拓跋濬轻轻掀开布帘一角,几名都尉和一群士兵们正里一圈外一圈热火朝天的围着划拳:

“我们来划淫荡拳啊!谁淫荡啊你淫荡!谁淫荡啊我淫荡!谁淫荡啊他淫荡!……”

军营兵痞子寂寞,划的大多不是什么正经酒令。

他们以此为乐,喝小酒赌小钱,拓跋濬长年累月在军营中,早已见惯不怪。

龌龊的行令声往返回复嘈嘈不绝,竟是过了极长时间都没能分出胜负。

“我来!”拓跋濬拨开人群。

“大将军?……”

众人一见大将军来了,皆吓了一跳,都尉更加是面如死灰。

“别慌!现在是饭点,不是操练时辰。

今日本王第一日上任大将军,与民同乐。

便看看是你们淫荡,还是本将军淫荡!”

拓跋濬拉开架势,随意指着外圈一名英气逼人却又淳朴的小兵卒:

“你来!”

那小兵卒本来缩着肩膀微微垂首垂眸,听到大将军好像是看着自己说话,所有人的目光也看着他,便抬眸去看。

眼前登时现出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他的心咚的一跳!

之前站得远,他根本没看清大将军长得是怎么样的冬瓜豆腐,没想到大将军竟是位绝世美男。

“……不不不,小的,小的今天刚来报到,不会划拳。”那年轻小伙子似乎吓了一跳,怯怯道。

“今天刚来报到?”拓跋濬看着他道,“哪里人,叫什么名?”

“小的太原人,叫花木兰。”那小子一瞬的惊吓后赶紧拱手朗声道,年龄不大,却装着一副老成的样子。

“花木兰,嗯,好听的名字。就是有点娘气!”拓跋濬颔首道,对他多看了一眼,而后看着众人:“这花木兰是新兵蛋子,那谁敢与本将军比划比划?”

“老四!还是老四来吧!他可是淫荡里头的常胜将军!”

众兵卒嘻哈大笑着推举最老练的老四出来与大将军划拳。

“好,小的就和大将军决一雌雄。”老四撩起衣袖,摩拳擦掌。

“今天可是好日子,大将军难得与咱们同乐。买大将军赢的一赔一,买老四赢的爆冷一赔十!一赔十啊!”有兵卒吆喝道:“快来下注!买定离手啊!一赔十啊!……”

兵痞子们纷纷下注,大多数是买大将军赢的。

却也有买老四赢的,毕竟一赔十爆冷太吸引。

那个叫花木兰的小子混在兵痞子里,只看热闹却不赌,眼神不时悄悄的瞥向大将军。

老四和拓跋濬两个像斗鸡般对峙着:

“谁淫荡啊你淫荡!……”

与龌龊的划拳内容截然相反,拓跋濬没有丝毫淫亵味道,眉宇间除了霸气外泄还有几分崇高之意。

他右手不停地在身前比划着剪刀石头布,出拳如风,出刀带着杀意。

他虽然对一场微不足道的划拳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输赢,但他尊重每一场比赛。

所以他也格外的认真。

他赢了几回合,有一回合大家出拳有些模棱两可,老四耍赖不认账。

“他娘的老四你这个杂碎!竟敢在大将军面前耍无赖?!”买了很多拓跋濬赢的兵痞子叫嚣着。

“谁他妈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耍赖了?”老四转身向他们大吼。

老四刚刚吼完,却陡觉身后有两道凌厉的目光疾射向自己。

老四猛然回首,看着拓跋濬冷厉的眼神。

“……好好,我认账,不耍赖!”老四讪讪道。

拓跋濬的嘴角才微微翘起来。

老四提袖擦擦额头的汗,再向大将军挑战:

“今日是大将军的好日子,论淫荡,肯定是大将军独占鳌头。

淫荡不利于咱们这些兵痞子,咱来个下流的!”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好,尽管放马过来!”拓跋濬笃定的笑看着他们。

老四紧握着右拳,他们大声吆喝着:

“我们来划下流拳啊!谁下流啊你下流!谁下流啊我下流!谁下流啊他下流!……”

拓跋濬又赢了三回合。

“咱们想开些,整个平城……不,整个天下,无论是划拳或者战场杀敌,谁又能赢得了飞鹰大将军!”兵卒道。

兵痞子开始一边倒的买拓跋濬赢,这样的赌局,也就没人敢接了。

“好,没人敢接,本将军接,刚才的局,老规矩!”拓跋濬道。

一赔十,还是太吸引了,兵痞子们又开始买老四赢。

拓跋濬的剪风拳风和刀风更加凌厉。

兵坯子们几乎心灰意冷的时候,战英走过来在拓跋濬耳边说了三个字:

“找到了!”

拓跋濬的眼眸陡然露出异彩。

他一走神,终于输给了老四,哈哈笑道:“还是老四这老鬼下流啊!”

“能赢大将军一回,可太难了!”兵痞子们开心得跳起来欢呼雀跃。

别人输得骂骂咧咧,拓跋濬输得哈哈大笑:

“本将军难得输一回,今天各营赏十坛烧刀子,外加一锅红烧肉!”

“大将军万岁!……”

“事先声明啊,今天还可以划拳喝酒赌钱,明天开始,给本将军老老实实的练兵。

即便是饭点,也不可以再有这样的活动。若有懈怠,军法伺候!”拓跋濬肃然道。

“是……”

兵痞子们目送大将军噙着笑离去,个个窃窃私语:

“咱们的飞鹰大将军,骁勇善战,当真是了不起的草原雄鹰!大魏的战神!”

“何止是草原雄鹰,是草原神雕!”

“听说陛下将柔然进贡来的金雕赏给了大将军。

那金雕!好家伙!金光闪闪,像尊天神般,高大威武,像大将军一般的霸气逼人,简直就是神雕!”

“这样的神雕,就算看一看都开眼界了!”

“等着吧,等咱们飞鹰大将军将神雕驯服,肯定带到战场!”

那个叫花木兰的小子,眸色也带着些异样的神采。

营帐里羡慕夸耀拓跋濬之声不绝于耳。

拓跋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堂堂高阳王,世嫡皇长孙,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可是自小的军旅生涯,他会和兵痞子混成一片,自己也像个霸气匪气的兵痞子。

打仗的时候,会身先士卒,所以他带的兵,个个士气十足,勇往直前。

偶尔为了鼓舞士气,他还会亲自下灶,煮几道菜犒劳将士。

将士们都与他心贴心。

即便是如今又加授最高荣耀的一品飞鹰大将军,他还是会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所以军营里上至将军,下至兵卒,都对他心悦诚服。

第二十五章:再度邂逅

第25章:再度邂逅

雨夜好入梦,顾倾城香甜睡了一夜。

翌日早起,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窗外庭院一丛丛的海棠花,花瓣上滚满了晶莹的雨滴,摇摇欲坠。

一对乳燕落在海棠花上,摇摇欲坠的雨滴瞬间飘飘洒洒。

乳燕扑闪着稚嫩的翅膀,点缀着静谧的清晨。

看着窗外那幅温馨的画面,顾倾城心情大好。

起来梳洗后还作打扮男装。

“小姐,都已经回到平城了,”芷若道,“您怎么还是男儿装扮?”

“我今日要出门去集市,看看各种食材的价格,还是男装出门,比较方便。”

顾倾城再照照镜子,满意的翘起了嘴角。

“二小姐男子打扮,也是俊俏得迷死女人。”云锦嘻嘻笑道。

看着一袭月白衣衫外披软烟罗轻纱俊俏的少年,任何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们可知道哪里是平城最大交易集市?”顾倾城道,“你们俩跟我一起出门,去看看食材价格。”

“我们府里车夫老刘,哪里的路他都知道,他会拉我们去的。”云锦道。

“好,那我们吃过早饭立刻出门。”

早饭后顾倾城带着芷若和云锦出门,顾府有几名车夫,老刘就是去太原接顾倾城的车夫。

他不敢怠慢,拉着顾倾城直奔最热闹的交易集市。

顾倾城让老刘在原地等候她们。

她和云锦芷若分头而去,挨个店家询问米面油盐酱醋肉类海产等大宗拿货的价格,并交代两个丫头每样都要笔墨记录。

并约好大概两个时辰回马车处集合。

顾倾城询问了大半条街的店家,把一切物品价格记录好,继续往前行走。

顾倾城在市集大街上,继续挨家看价格比较货物。

这时,大街上一阵车马骚乱,人们奔走避让。

顾倾城正寻思发生什么事了?

倏然,一条长鞭凌空飞来,霍然卷住她的腰,再用力一挥,将她卷飞向半空。

一切太快太意外,只是电光火石间,顾倾城猝不及防。

顾倾城身在空中飞旋,她的头发散了开来,在风中飞扬。

蓝天白云中,她宛若仙子下凡。

她腰间的鞭子倏忽然又被退了出去。

一名身穿月白锦服,衣领襟摆绣着蓝云纹缀闪钻的男人,自他的坐骑腾身而起。

一手接住半空落下的发簪,一手接住空中降落的顾倾城,而后稳稳回落他雪驹的马鞍上。

男子五官如削,轮廓分明,器宇轩昂,俊美得颠倒众生。

一手抱着顾倾城,另一只粗粝的手,摩挲着顾倾城的下颌。

“小贼,找你可真不容易。以为女扮男装,就能逃过爷的火眼金睛?”

是他——客栈那晚劫持她的亡命之徒!

顾倾城心中猛然乱跳:

他知道她偷走了那枚御林军腰牌,所以叫她小贼?

“你是谁?”顾倾城很快镇定下来,假装不承认,“我不认识你!”

男人失笑,一把将她置于马鞍上,两人紧贴坐着雪驹。

“走,带你认识认识爷!”

不由分说,他那双大长腿一夹马腹,雪驹飞驰而去。

街道两旁店铺一直往后拉,男人紧紧抱着顾倾城,嘴凑在顾倾城耳畔,一边摩挲着,呼着热气。

“小贼,御林军腰牌是把双刃剑,会害死你!你胆子长毛啊,那玩意你也敢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御林军腰牌,我没见过!”

顾倾城咬着牙,挣扎着,想寻机会跳下马逃走,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酥酥麻麻,吐气如兰,“不承认?”

顾倾城歪过头,使劲躲。

男人趁势将顾倾城往后一靠,顾倾城不由自主的后倾,与他四目相视。

她澄澈如水的眼眸,潋滟波涛流光溢彩,让人一不小心,就沉沦下去。

男人低声笑,嘴凑上她的嘴,“没事,你刚回平城,现在是饭点,我先带你尝尝平城的地道美食。”

“放我下来,我要回家!”顾倾城怒嗔。

“马上午膳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家。”男人铁了心,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顾倾城也练过防身武功,被他箍着,却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她知道,在他面前使用武功,是以卵击石。

于是只得任由他把自己掳走。

云锦她们见不到她,大概要急死了。

男人带顾倾城到了一座金碧辉煌,堪比玉宇琼楼的地方,那座楼宇连绵一片,几乎占了朱雀大街半条街。

里面歌台舞榭,轻歌曼舞,美酒佳人,酒香四溢,宾客盈门。

南来北往的商贾,平城的达官贵人,舞姬佳人,身穿异域奇装,袒胸露背,妖娆迷人。

客人想吃喝看戏听说段子的,便往左边殿堂,跑堂的热情招呼着。

想找姑娘嫖妓的继续往左,便有莺莺燕燕美娇娘娇艳接待。

想看异域风情袒胸露背的舞乐,或者拍到奇珍异宝的往右边殿堂。

那里达官贵人都拿着绝世宝贝在拍卖,里面拍卖出价一声接一声,一浪接一浪,这里最是热闹非凡。

想赌钱的继续往走右有赌场,里面吆喝着买定离手,有吃有喝,赌客都是高贵有钱有身份的主,绝非街上的赌坊可比。

这一座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的地方,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顾倾城匆匆瞥了一眼牌匾上四个金漆大字:

天上人间。

男人不从正门进,却在一侧门直接进到一间僻静的雅间。

而后,他点了几样平城地道名菜,要了一坛陈年花雕。

他点菜的空隙,顾倾城将散开的秀发重新拢起发髻,别上玉簪,戴回白纱帽,恢复了男装。

饭菜很快端上来。

外面大殿的欢声笑语,轻歌曼舞透过门缝钻进他们的耳畔。

男人略为蹙眉,去关紧了房门。

房间一下子恢复宁静。

男人挺拔伟岸,生就一副极好的皮囊,宽肩长腿,气度雍容,是天生的贵胄。

而他的面容又极其英俊,五官似精心的雕刻,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吃啊。”男人像是一家之主,“浪费食物可耻,外面很多人想吃都没得吃呢!”

顾倾城的奶娘并非平城本地人,却也会做平城菜。

而且奶娘做的平城菜,仿佛比这金碧辉煌的酒楼更地道好味。

半推半就的吃了几口,顾倾城兴致阑珊,没了胃口。

“喝酒吗?”男人见她停筷,端起酒盏问。

男人自己不怎么吃菜,酒倒是一口一口的喝,一边观赏的看着顾倾城吃菜。

顾倾城摇头:“我不会喝酒,我要回去了。”

男人轻笑,好像听了个笑话。

他用力拽过她,将她抱着坐在他腿上。

她身段高挑轻柔,雪肤明眸,月白轻纱,虽是男装,却飘逸出尘,俊俏得连女子都倾慕。

一种清冽馨香的香味,香气四溢,萦绕着他们。

顾倾城这才想起,这香味在客栈那晚她就闻过。

在路上救那个身中毒镖受剑伤那个贵公子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甚至连狩人场救她那个蒙面男人,也有这种馨香。

那是任何香料都难与媲美的香气。

“龙延香?”

顾倾城心道自己能分辨所有香料,独独龙延香。

因太名贵,是宫廷的稀有之物,她才不得一闻。

这人若是普通的御林军,怎能拥有如此贵重的龙延香?

难道是偷来的,就因为偷窃,才被官兵追捕?

顾倾城心思一瞬间已是千回百转。

男人在她身上嗅了嗅,满意的颔首道:

“……嗯,沁人心脾的桃花香,还有淡淡的药香。是这个味!”

顾倾城撇撇嘴,反了反白眼,不理睬他。

她身上的桃花香,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如何洗澡,洗完澡还是有那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而那淡淡药香,则来自她的手指,终年采药的余香。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声落玉碎,酒香溢出:“知道不知道我在平城和太原找了你五天?”

为了那枚御林军腰牌?

如果承认自己偷了,会是什么后果?他被人追捕,腰牌可以在任何地方丢掉啊。

她抿唇不语。

“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张秀莲。”顾倾城撒谎连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微微垂眸,嘴角微翘。

微垂的睫羽,像把小扇子,遮住她眼里的笑意。

“真叫张秀莲?”男人眯起眼,嘴角又泛起邪魅的笑。

“真的。”顾倾城的眼眸仍然低垂,不敢直视。

“嗯,莲儿,好听!”男人似乎勉强接受了她的名字。

他的眼波微转,嘴唇很性感,微微上翘时,有点坏笑,却又格外邪魅好看。

坏坏笑着,粗粝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得顾倾城只能与他四目相投。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他的手长期握剑射箭,磨出一圈粗粝的薄茧,摩挲着她柔嫩的唇上,酥酥麻麻的触觉,令顾倾城心不由得颤抖。

她扭头想躲。

他大手轻轻就把她转回来。

“为何要轻薄我?”顾倾城迎上了他的眸子。

黑白分明的眼眸,深邃难懂,睿智在他的眼底凝聚。

像他这种男人,哪怕是一个随意的眼神,都能魅惑一大票女人。

更别说他还有那么好看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跟迷人的脸庞轮廓。

“怎么,不喜欢?”男人挑眉反问,带点坏坏的痞气。

“我又不是青楼女子。”顾倾城蹙眉,委屈道:“我一个良家女子,被你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我以后怎么嫁人。”

“你还想着嫁给别人?”

男人又仿佛听了个笑话,脸上带着邪魅的笑,露出洁白皓齿,轻轻咬她的耳垂: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还敢嫁别人?”

“哈,你的女人?!”顾倾城为之气结,反而失笑。

“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肉帛相见,你不是我的女人,还敢是谁的女人。

难道还想去勾搭别的男人?”

男人说得理所当然。

真像个霸道的坏坯子!

“你倒是对我一点都不客气!我救你一命,你就是如此报答你的恩人?”

顾倾城黢黑的眼波流转,此刻只能搬出曾经的恩情,希望打动他,将自己放了。

“以身相许,就是最大的报答啊。”男人说得情深义重。

“胡搅蛮缠!”

顾倾城一生中没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

后悔到了极点。

既悔自己当晚被他劫持,官兵查房时她没有趁机提醒,让官兵怀疑,反而扑上去遮掩他的脸。

又悔自己不该顺手牵羊偷了他的腰牌。

她手肘一使劲,狠狠在他胸口一击。

男人猝不及防,吃痛之余,她乘机跳了下来。

从贴身处拿出腰牌,丢在桌上,她睁着眼睛说谎:

“这腰牌并非我偷,是你自己落在床上,我帮你捡的。我不欠你了。”

说谎终究是不理直气壮,她微微蹙眉垂眸。

她现在有了老祖宗和姑姑的金牌,她已顺利进皇宫,并将龙头簪子给了冯左昭仪。

这御林军腰牌对她已无大用。

还回他腰牌,此刻竟是如释重负。

男人摸摸自己的头,笑歪了嘴。

“犟嘴的小东西!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呢。”

顾倾城见他开心的笑,她也赶紧粲然一笑。

“阁下自便,小女子失陪了。”她匆匆说道。

却趁机转身飞快的往外溜。

陡觉眼前一花,却又回到了他怀里。

顾倾城失望的撇着嘴,欲哭无泪。

“这腰牌我不要了。”

男人慵懒道,有点无赖的意味。

微微掀开她的衣领,把腰牌从新放回顾倾城的贴身处。

触到顾倾城柔软的胸脯,嘴角翘起。

声音冷冽,带着一丝玩味:

“我拿了你的玉珏,你取了我的腰牌。你我算是互换了定情信物,就当私定终身了。”

他的唇又印上她的嘴。

“厚脸皮的家伙!”

顾倾城羞极,脸上登时绯红一片。

伸手欲大力推开他的时候,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男人的近身护卫走进来,兴奋道:“殿……”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斜瞥他一眼,“怎么?你这蠢材,还真是没带脑子?”

“殿——”那人看一眼他主子怀里的顾倾城,带着讪笑,仿似生生把什么话咽下去,躬身拱手恭敬道:“大将军,人抓到了!”

他的护卫看上去不但是孔武有力,而且也是武功高强。

有这样的护卫,当初怎么会被如此狼狈的追杀。

不,应该是追捕!

“殿大将军?”

顾倾城心道他果然是御林军将军。

姓殿?哪个奠?这世上有姓殿的?也许她真是孤陋寡闻。

到时记得问问李弈。

“好!太好了!今日双喜临门。”男人很兴奋,丢了酒盏,拽起顾倾城,“走,带你去看审犯人。”

顾倾城不知他说的双喜临门是什么,可是她知道芷若他们肯定等得焦急死了。

“我要回去了,没功夫跟你去看什么审犯人。”顾倾城转身又想自己溜走。

那男人紧紧将她攥住,语气冷冽:“自家男人的话都不听了?”

“什么自家男人,天底下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无赖的男人!”顾倾城狠狠瞪着他,低低的喝骂。

那男人看着她微嗔的脸,更加欢喜。

“炸毛的小野猫!”男人带着迷死人的邪魅还掺杂着无赖的笑,再狠狠的亲了她一口。

也许因为常年征战,风沙令他脸皮变得太厚的缘故,他的笑意中根本看不到半分尴尬的意味。

他坚定的眼神,却容不得顾倾城半分抗拒。

第二十六章:魔鬼炼狱

第26章:魔鬼炼狱

听到审犯人,以为是去府衙。

他既是大将军,她即便拒绝,也无能为力,也只得乖乖跟着他走。

离开酒楼,男人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抱着她轻松一跃,两人同乘雪驹。

他怀抱着她,他的肌肤和热气在她颈脖撩拨着。

还夹带着烈烈的酒香。

骏马飞驰,像光阴流转,转瞬间便是一个年轮。

马上人儿,英雄美人,天生一对,衣袂飘然,缱绻交缠。

第一次遇见他,他们便肉帛相见,肌肤紧贴。

如今再次邂逅,他们还是如此的亲密。

铁蹄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也一下一下敲打着顾倾城情窦初开的心:

咚!咚!咚!咚!

他的雪驹雪白矫健,疾奔如飞,把后面的护卫甩得远远的。

后面的护卫紧挥鞭子,才勉强赶得上。

他们不是去京畿府衙,却是去地处僻静的刑部天牢。

天牢高高在上,拾级而上。打造得铜墙铁壁,厚实的大铁门包嵌着金灿灿的铜边,庄严森冷。

却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是名副其实的笼牢。

地面沁出暗红,似无数人的鲜血浸染。

顾倾城只觉得头皮发冷,她缩了肩膀。

“小心地上台阶!”那男人提醒战战兢兢的顾倾城。

男人长腿阔步,拽着她,半拉半提,她要快步小跑才能跟得上。

他们进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天牢。

天牢的一隅,关着八个精壮的犯人,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

一众侍卫见了那男人,莫不恭敬的躬身拱手:“大将军……”

“殿……”那侍卫飞快的瞥了顾倾城一眼,嘴角含笑。

顿了一瞬,道:“大将军,审了一个时辰了,屁也没问出来。”

男人坐在椅子上,拍拍他旁边的位置,让顾倾城坐下。

“上炮烙。”男人云淡风轻道。

“烙了,他们嘴巴紧!”

“嘴巴紧?”男人摩挲着自己下巴,玩味般想了想,突然转头问顾倾城,“见过活剥人皮吗?”

顾倾城只缝补过人皮,却没见过活剥人皮。

男人在吓唬她?

她头皮一紧,全身发麻。

惊愕的看着男人,眼里全是哀求。

“去准备,剥了他!”男人随意指了一名囚犯。

这就是北魏的刑罚?墨、劓、刖、宫、大辟五刑已经惨绝人寰。

如今还要活剥人皮?

她手指发僵,用力才能蜷缩起来。

那边,果然很快就架起刑架,护卫将囚犯架上去。

有个刽子手磕破了囚犯的脸,一块皮肉翻出来,高大精壮的囚犯惨叫。

顾倾城才彻底明白:

并非吓唬她!

真的要活剥一个人。

而其他囚犯,都被男人的其他护卫押在旁边,观看剥皮,震慑他们。

“我不要看,我要回家。”顾倾城软软道。

后背一层薄汗,声音都在颤抖,人一站起来,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别跑!”

男人一把将顾倾城圈在怀里,抱着她看。

男人能感觉顾倾城瑟瑟发抖,他紧紧拥着她。

在她耳畔低声道:“那些都是坏人,不剥他的皮,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顾倾城被男人捏住下颌,逼迫她看着场地里活剥人皮,耳边全是囚犯凄厉的嚎叫。

刽子手的手工非常好,自囚犯左腕开始,沿着臂膀逆流而上,先撕开一条血口,再自肩膀至身体,最后到右臂……

地上血淋淋……

顾倾城整个人都抖动得厉害,像死鸡般打颤。

她最后紧闭眼眸,不忍再看,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跟着尖叫。

眼泪,却簌簌滚落。

最后囚犯像被剥青蛙似的被撕开了整张皮,惨白无血色的人皮被钉在墙上,宛如一只张开着翅膀展翅欲飞的白蝴蝶。

囚犯剥了皮之后,男人放开顾倾城,走过去,亲手将那个没皮的囚犯,钉在木桩上。

她看过奶娘剥青蛙皮,看过铁爷爷剥野兔皮。

而那个没皮的血人,活脱脱就像剥了皮的青蛙,血肉模糊的抽搐。

“我说,我说!”

剩下的囚犯全吓疯了,个个争先恐后交代。

“是刘宋镇北大将军殷孝祖,和你们北魏的将军联手,欲除了您。”

“大魏哪位将军?”男人目光狠戾锋利,似利刃剜割着囚犯。

囚犯却一个个咬断了舌头,气绝身亡。

男人恼羞成怒,把那些死去的囚犯一个个踹飞。

“嘭!嘭!嘭!”

那些尸体撞在墙壁上,血肉模糊,脑浆迸裂。

顾倾城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整个人也昏倒地上。

回去的时候,男人不再骑马,抱着她坐着豪华舒适的马车。

他看着怀里安静昏睡的顾倾城:

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纤尘不染,恍若空谷幽兰,清纯中带着妩媚,五官无一不恰到好处。

自从那晚她救了他,他就放不下她。

是因为灯影下那绝世姿容?

还是因为她光着上身扑上来抱住自己那一瞬,令他躲过了假官兵的追捕?

她映入他眼里,滑落他的心,像颗种子,落地生根。

不管如何,也就在那一瞬间,她扑进他的心里。

那颗种子,生根发芽。

他派出一拨又一拨人马,于平城至太原,前后两地找了她五天,他几乎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十多年来,除了那个小女孩,如今她是唯一能扑进他心里的人。

带她审讯,只是看到自己劫持她那晚,面对锋利的匕首抵在颈脖,面对假官兵真杀手的查房,她那么淡定从容。

他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

没想到,她竟然吓得昏死过去。

她脸上尚有珠泪残存。

她有一头很浓密乌黑的头发,柔软凉滑,将她赛雪的肌肤映衬得格外有华彩,似珠光萦绕。

她轻阖眼帘,修长浓密的睫毛似一把小扇子,落下阴影。

拓跋濬微俯脸,轻轻吻去那泪滴。

他紧紧搂着她,贴着她的脸,心中开始后悔,后悔带她看那么血腥残忍的画面。

“恶魔!放开我!”

马车摇晃,令顾倾城醒过来,看到自己在那恶魔怀里,她大声嘶叫。

使劲挣扎捶打,再也没有了之前假意逢迎的耐性。

“你这个充满血腥,没有人性的魔鬼,不要碰我!……”

她声音尖锐刺耳,男人微微蹙眉,吻住了她的唇。

他堵住她的嘴巴,顾倾城愣住。

她的初吻!

男人还强悍的撬开她的唇齿,把舌头顶进来,温热的舌撩拨着,让她无处可逃。

顾倾城全身陡然发软,像被人抽走了筋骨,软得束手就擒!

过了一瞬,她回过神,压抑着心头乱跳的悸动,从喉咙间直骂他血腥残忍,又踢又打,直至她筋疲力尽。

男人一直不还手,吻着她,让她打累了,紧紧拥着她。

“莲儿,顾仲年是你什么人?”男人带着邪魅的笑,轻咬着顾倾城耳垂问。

顾倾城心里一颤,目瞪口呆!

原来这男人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偷了他的御林军腰牌,知道她住在顾府。

也许还知道她用假名字骗他,才带着她去观看剥人皮。

何尝不是震慑她?

她紧抿着嘴,心中对他害怕到了极点。

偏这个残忍冷血的男人,生就一副绝美的皮囊。

男人看出她的强自镇定,知道她害怕他。

带着邪魅的笑,他希望她臣服他,而不是真正的害怕。

落日将沉之时,他将她送回顾府拐角的一个街口,走几步就能到大门口。

“记住了,你已打上我的印记,就是我的女人,不许再勾搭别的男人!”

男人临走前捧着顾倾城的脸,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男人语气带着无赖的霸道,声音却温润好听,声落玉碎一地。

“就算我偷了你的腰牌,我救过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顾倾城又恨又怕的盯着他,泪盈于睫。

男人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伤痛。

像只受伤的野兽,情绪低落。

他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你偷的何止是小小一枚腰牌!”他容色寂寂。

顾倾城在他面前,像被等待宣判的囚徒。

他的眸光深敛,凛冽寒意隐藏其中,勾勒着她的面容。

“小贼,”他的声音苍凉而悠长:“你偷了我最贵重的东西。”

顾倾城一下子愣住!

“记住我说的话!”男人最后的语气不容置喙。

男人掀开马车帘幔,顾倾城咬牙让自己腿脚不再发软,下车走回顾府。

落日的余晖,将顾倾城的影子拉得纤长而孤寂。

让背后看着的人,心中万般怜惜。

男人一直看着顾倾城安全走进顾府,缓了缓,才放下帘幔,护卫扬鞭策马离开。

第二十七章:一缕温暖

第27章:一缕温暖

顾倾城仿似在地狱中走了一遭,回到顾府还精神恍惚,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不知自己两条腿是如何迈步,才走回顾府。

短短几步路,她像攀涉了千山万水。

天牢里那些画面,实在是太残忍恐怖了!

她如今身负老祖宗八十寿宴的重责,却失踪了大半天,到傍晚才回来。

顾府众人神色各异。

顾仲年阴沉着脸,分外不满。

柳如霜直恨不得她死在外头。

顾府的小姐们心思和她母亲一般,都希望顾倾城永远别回来了。

只有顾彧卿,来回踱步,忧虑焦急。

等不到顾倾城的云锦和芷若吓得半死,回家也没见到小姐,更吓得手足无措,一直守在府门口翘首企盼。

顾府一家怕受牵连,连几个姨娘都急得团团转。

见顾倾城从外面进来,守候在府门口的云锦赶紧扶住顾倾城。

眼泪泫然欲滴:“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顾倾城几乎软倒在云锦怀里,回过神来,再挺直身子,软声道:“别担心。”

云锦扶着她进厅堂。

柳如霜一见顾倾城,首先迎了上来,劈头盖脸便连珠炮轰:

“顾倾城,你这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你可知道你如今身负何责?

万一你有什么好歹,搞砸了老祖宗寿宴,陛下追究起来,我们一大家几十口都跟着你遭殃!”

“夫人放心,倾城说过,有什么事,绝不连累你们。”顾倾城有气无力道。

“倾城,你这是去了哪里?真是不知深浅!”顾仲年蹙眉,跺脚,“你要是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赶快向陛下请辞,告罪!免得连累我们!”

女儿失踪大半天,那个后娘不关心也就罢了。

做父亲的不但没问一声女儿是否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担心被连累。

顾倾城的心冷得像掉进冰窟。

“父亲,我自然是为了寿宴之事,只是忘记跟云锦她们说了。”顾倾城冷冷道。

“就知道她会狡辩!”柳如霜厉声道。

顾倾城瞥了众人一眼,拿出老祖宗万寿宫和冯左昭仪毓秀宫的金牌,给他们亮了一下。

“老祖宗和冯左昭仪都给了我金牌,让我常去陪伴。以后我会行踪无定,你们就不必担心了。”顾倾城冷冷道。

顾仲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转瞬间就变成慈父:

“哎哟哟,我就说倾城这个女儿厉害,看看……不但陛下赏识,连老祖宗和冯左昭仪都疼爱有加。

这老祖宗是什么人物?大魏最尊贵的人。咱们的倾城不得了,了不起啊!”

顾府的人皆面面相觑。

人人心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一进宫,就有那么多的金牌?

而柳如霜和她的女儿们则想:

莫不是偷的?

顾仲年又向柳如霜肃然道:

“以后倾城要经常出入皇宫,陪伴贵人。

你作为母亲,应该为倾城多添置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

切不可丢了我顾仲年的脸。知道吗?”

“知道了,老爷。”柳如霜咬着牙关道。

她万没料到那乡下丫头,才来平城三五天,就被陛下赏识,老祖宗庇护。

看来,找表兄,刻不容缓了。

顾倾城的心凉透了,她多希望此刻有人紧紧抱着她,嘘寒问暖,哪怕问一句:

孩子,你好吗?

“二小姐,你回来就好了,我们可担心坏了。”云锦刚才急得快哭了,见顾倾城平安回来,才把心放下。

顾倾城再拍拍云锦的手,心里有了一丝温暖。

“好了,我回来了。你们都放心吧。”顾倾城强打精神,“父亲,我明天还要进宫,先回房休息了。”

“倾城,这马上就要开饭了,你吃了饭再回房吧。”顾仲年竟变得体贴道。

“我吃过了,吃不下了。”顾倾城道。

她不是吃过,而是一直想吐。

“好好好,去吧去吧。”顾仲年颔首道,又嘱咐丫头,“云锦,芷若,再给小姐备些点心做夜宵。

你们要好好服侍小姐,小姐可是未来王妃,你们耽误不得!”

“诺,老爷。”俩丫头异口同声道。

顾仲年看着顾倾城,仿佛看见了一座金矿。

她短暂失踪引起的不快,顿时消弭。

顾彧卿见顾倾城失魂落魄,也担心的跟着顾倾城,一起走回西厢。

“倾城,你是否出了什么事?”

“大哥,我真的没事。”

顾倾城翘起嘴角,尽量露出一丝宽慰大哥的笑。

大哥是这个家里真心关心她的人,她不能让大哥担心。

“是寿宴压力太大?有事的话,一定要跟大哥说。”

顾倾城的心事写在脸上,顾彧卿眉头轻蹙,忧心的目送顾倾城回房间。

丫头为顾倾城放了满满一大浴盆热水,还洒了玫瑰花瓣,为她准备好干净睡衣,才退了出去。

顾倾城泡在水里,水里的红玫瑰,变成了一滩滩的血,眼前全是那张完整活剥下来的人皮。

钉在墙上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捂住嘴,哭到抽搐,又呕吐。

她遇到了魔鬼!

她拼命的搓洗,那个魔鬼摸过她的身子,吻过她的嘴,他的气味还残留在她身上,她几乎把皮都搓掉了。

“都是那枚腰牌惹的祸!”顾倾城后悔不迭。

她当时只是顺手,就拿了他的腰牌,哪里想到会后患无穷。

他知道自己家住哪里,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应该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假的。

他能在天牢发号施令,身边一大群侍卫,看上去威风凛凛,他要对付自己,真是易如反掌?

别人行刺他,他就要活剥了杀手的皮。那恶魔到底是什么人,别人如此费心机行刺他?

她当时隐隐约约听到囚徒招供:是南宋和北魏的将军合谋,欲要除掉他。

他到底是何许人?

她要把腰牌给回他,他却反而不要了,说什么定情信物。

为了那枚腰牌,他不是在平城还有太原找了她五天吗?

最后连那么贵重的腰牌都不要了?

他称自己为小贼,最后又捶着胸口,说自己偷了他最贵重的东西。

心?

难道说自己偷了他的心?

这怎么可能?

猫吃掉老鼠之前,都要慢慢玩死老鼠,直到老鼠恐惧而死。

他如今正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下一步,他又会出什么更加恐惧的狠招?

他对付敌人和对付女人的方式,令顾倾城不寒而栗。

她怕,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她现在真的害怕那个魔鬼。

想到这些,顾倾城就觉得那什么殿大将军残忍冷酷,他是顾倾城见过最坏的人。

顾倾城救过他的命,他却是如此对他的救命恩人。

逼她看那些残忍的酷刑,还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不让自己再勾搭其他人。

他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顾倾城乡下隔壁村口有只后腿发炎生蛆的狗,顾倾城去给花爷爷瞧病时也替它处理了伤口,还拿食物给它,那狗就想跟顾倾城回家,给她看家护院。

只是带它回蝴蝶谷不便,狗吠声会让外人发觉蝴蝶谷,她只好留那狗在花爷爷家,给木兰姐做伴。

尽管如此,那狗每次看见她来花爷爷家,她人还在村口,那狗就摇头摆尾跑出来迎接。

那个什么大将军连畜生都不如!

简直就是魔鬼!

任何手段和道德,在魔鬼面前都不值一提。

天牢里那些撞上墙上的脑袋,脑浆喷射出来的热气一阵阵,好似还在耳边吹。

顾倾城受不了了!

她已经崩溃了!

她整个人沉下水中,祈求能将天牢所见,变为泡影。

直至她在水中透不过气,几乎窒息,她才咳嗽着起来。

所见所闻,嵌入脑袋,已经甩不掉!

顾彧卿端了杯暖蜂蜜水,守候在顾倾城的窗前。

他隐约听到顾倾城在浴间里嘤嘤压抑的哭声。

他心头更焦虑了。

直到良久,顾倾城的皮肤几乎都泡白泡皱皮了,她才穿衣出浴室。

她一抬眸,就看到窗前的顾彧卿,她打开小门,顾彧卿走了进来。

顾倾城素衣乌发,愈显清丽脱俗。

顾彧卿呼吸一顿,脸不由自主红了。

“这是桃花蜜露水,还温着,你先喝了,把心定一定。”顾彧卿语调温柔,又不容置喙。

顾倾城接过杯盏,拿小勺子轻轻搅动一下杯盏里的蜜露水,搅得蜜露杯盏中涟漪跌宕。

一缕缕的温暖,沁入她的心田。

温润的桃花蜜露水下肚,她吓得发抖的心仿佛安定了些。

她钻进被窝,拥着被子,裹紧自己,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点保护。

“倾城,大哥知道老祖宗寿宴非同小可,你的压力肯定很大。”顾彧卿坐到她床边,温言道:“明日大哥陪你去辞了这差事,陛下要是怪罪,大哥替你一力承担。”

听到顾彧卿的安慰,顾倾城心里一热,眼泪像断线的珍珠,簌簌坠落。

她多么希望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安心的拥抱。

“大哥!”顾倾城掀开被子,扑进顾彧卿的怀里,“大哥,你快抱紧我,我害怕!”

顾彧卿这才感觉到顾倾城浑身瑟瑟发抖。

而顾倾城像小鸟依人般,顾彧卿的心头更如鹿撞。

新瑶乐瑶也经常扑进自己的怀里,跟自己闹成一团,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不是一母同胞,才会有异样感觉?

“不怕,有大哥在,大哥保护你。”顾彧卿红着脸道。

“大哥,你保护不了我的。我遇到了魔鬼。”顾倾城连声音都颤抖。

“有人欺负你了?!”

顾彧卿意识到她的害怕不是来自于老祖宗的寿宴压力,而是她被什么人吓着了。

他的脸色瞬间陡变,扶起顾倾城:

“告诉大哥,魔鬼是谁?我去杀了他!”

“杀了他?”

顾倾城想到那没有人皮的血人,活脱脱像被剥了皮的青蛙,肌肉在颤抖抽搐跳动。

她软软的摇头呢喃:

“你杀不了他的……”

“倾城,到底是怎样的魔鬼,令你害怕成这样?”顾彧卿蹙眉问。

顾倾城怔愣着。

顾彧卿倏然脑海闪过什么,一些恐惧在他心头掠过。

他咬牙切齿,眼眸寒芒闪烁。

“他毁了你的清白?”

顾倾城摇摇头,在大哥的怀里逐渐心神甫定,良久方道:

“那倒没有。”

可是不久的将来呢?依那魔鬼的德行,他那么厚脸皮,还真的难说。顾倾城心道。

也不知道是桃花蜜露水令她镇定,还是顾彧卿的拥抱,顾倾城慢慢恢复过来。

离开顾彧卿的怀抱,从新躺回床上。

“大哥,我没事了。我今天去了一趟地狱,我想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吓唬住我了。”

“你真的没事?”顾彧卿给她弄好被褥。

顾倾城点点头:“我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害怕了,我要好好休息,全力以赴,办好老祖宗的寿宴。”

“好,那你好好睡吧。过几日,我带你去散散心。”顾彧卿带着忧虑离开。

喝了桃花蜜露水的顾倾城眼皮开始沉重,却飞身去了个血肉模糊,令她痛彻心扉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大梦三生

第28章:大梦三生

顾倾城腾云驾雾,也不知飞越千万里,穿越几重山水,几重天地。

来到一处云烟雾绕,缥缥缈缈,附近有万里飘香的蟠桃花,有烟雾缭绕的圣泉,层层叠叠,热雾氤氲。

玉宇琼楼掩映在云雾间,雕龙刻兽玉柱林立的大广场,成千上万的弟子,男男女女皆白衣飘飘。

好多好多的人,像开批斗大会。

广场上有一处雕栏玉砌的高台,篆刻着凤凰台三个字。

凤凰台上坐着一排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仙人。

顾倾城陡然看到那剥人皮的魔鬼,竟然缓带轻裘,白狐裘衣猎猎,孤冷出尘,温润如玉,不染尘埃的居中坐在那凤凰台上。

显是那群仙之首。

他虽然仙气入骨,墨发三千,卓然神采,可他的衣着打扮却比别人多了白狐裘皮。

他的神情却是痛苦之极,心中犹如万蚁啃噬,噙着满眶的泪水,像月夜下湛蓝深邃的海,没有半分波澜。

然而,这宁静深邃广阔,看似波澜不惊,不小心又能吞噬一切,将人沉沦。

顾倾城正自幸灾乐祸,心道那个魔鬼也会有如此哀伤悲恸的情怀。

她看着他眼里湛蓝深邃的海水,果然沉沦下去,海水一下子涟漪跌宕,逐渐波涛汹涌,透过那溢出来的海水,看见倒影出另外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她竟看见一名酷似自己的女子,额间绽放一朵娇艳欲滴的蟠桃花。

精巧的蟠桃花,花色不浓不淡,层层叠叠,次第绽放,栩栩如生,香气四溢,令那女子更加有着梦幻般的美。

此刻她被玄铁链绑在诛仙台上的诛仙柱上,诛仙柱上是一根根锋利的滚钉。

那个酷似自己的女子,背上的肉早扎进满满的滚钉。

雪白的衣裳上早已血迹斑斑,一脸痛苦之色,但却一声不吭的咬牙强忍着。

凤凰台上那群仙人里,有位发髻高绾身穿淡紫逶迤衣裳,气度雍容的女仙人大声呵斥,声音像在回音壁上回荡:

“玉小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魅惑师傅,明知是神尊的桃花劫,还执迷不悔。

瑶台万年仙规,岂容你玷污。

若非为了救你,神尊岂会身中冰魄乾坤之毒,魔族彼岸花又怎会有机可乘,六界怎会岌岌可危。

本上仙身为瑶台执法长老,如今就判你消受九九八十一根蚀骨钉,永生囚于九幽地狱!”

广场上的男女弟子一听,皆大惊失色,全部跪下求情:

“霓裳上仙,小蝶刚刚受诛仙钉,再来八十一根蚀骨钉,小蝶会承受不住的。请上仙饶恕小蝶吧……”

凤凰台上也有仙人道:“霓裳上仙,这个惩罚太重了,小蝶于苍生向有大功,就请你从轻发落小蝶吧……”

在所有弟子和仙人的求饶声中,霓裳上仙脸上没有一分动摇,更不迟疑,大袖翻飞,双手已向那酷似自己的玉小蝶打出漫天的蚀骨钉。

“嗖!嗖!嗖!……”

便在霓裳上仙毫不留情的打出蚀骨钉那电光火石间,那魔鬼身子陡然像箭般直射向小蝶。

张开双臂,若巨神般挡在小蝶面前,用他宽厚的身躯,接住了所有蚀骨钉。

血,染红了他白衣飘飘的仙袍。

他半栽倒地上!

脸色更加惨白!

玉小蝶猛见那魔鬼飞扑过来救自己,蚀骨钉全部没入他的躯体。

“师傅!!!”她悲痛的惨叫一声,顿时泪沾衣裳,泪洒诛仙台。

泪落处,竟是一朵朵娇艳的蟠桃花。

“无瑕!你这又是何苦?!”霓裳上仙见那魔鬼替玉小蝶挡了所有的蚀骨钉,随即泪流满面,心如刀割的呼喊。

小蝶见那无瑕身中蚀骨钉,她陡然发力,身上的玄铁链叮叮当当的落地。

原来她的仙力是那么的厉害,那些沉重坚硬的玄铁链于她而言不过是草绳。

看她那样子,若非为了师门规矩,早困不下她了。

她飞扑过去,将无瑕搂进怀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她的声音宛如天籁:

“师傅,你怎么这么傻?你身上冰魄乾坤毒未除,这会更损你的仙力!”

“你是师傅的小蝶,师傅怎能让人伤害你。”

那被称做无瑕的魔鬼,温柔的抚摸小蝶的脸。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悦耳之极,声落玉碎一地。

此刻早已痛得脸色惨白,脸上豆大的冷汗直冒。

身子也显得更冷,脸上仿似结了一层薄霜。

若非他身中绝毒,病入膏肓,那几十颗蚀骨钉也不至于令他如此难受。

玉小蝶放开她师傅,双手一挽向空中划了一个圆,便有一团白光在她手里。

她将白光击向她师傅躯体,将他体内所有蚀骨钉都震射出去。

血,自无瑕身上八十一个窟窿汩汩流出来,他一时之间还未能恢复仙力。

“师傅,乾坤鼎炼制的冰魄寒毒,世间无药可救,唯有小蝶的五彩玲珑心,才能救师傅。”小蝶的泪珠滴落在无瑕的脸上。

泪落处,在无瑕脸上洒下一朵朵蟠桃花。

原来她那个叫无瑕的师傅中了天下无药可救的寒冰毒,怪不得狐裘加身。

“小蝶,你要干什么?”无瑕震惊的问,最后加重了语气喝止:“不要!不可以!!!”

小蝶倏然趁师傅分神,手捏剑诀运劲向他身上点了一下,令他师傅不能动弹。

小蝶淡淡浅笑,笑容澄澈,不染半分世俗尘埃,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

她轻抚师傅面容,软声道:“师傅携千年风华守护,小蝶当以万年真心以待。”

“小蝶,不可以!”无瑕虽不能动弹,却能言语,此刻泣不成声:“师傅没有了你,你让师傅如何活下去?”

“师傅放心,小蝶没有离开师傅,以后小蝶便与师傅融为一体了。”

小蝶说话间,右手陡然五指成爪,已一把抓向自己的心脏。

只一瞬间,掏出了一颗五彩光芒流光溢彩玲珑剔透的玉心,并迅速将那跳动的心自无瑕的左胸口打进去。

“小蝶!……”广场的弟子们感动得跪下去。

连那冷厉的霓裳,见她掏心救师傅,也不禁动容。

无瑕脸上的泪,成了溪流。

五彩玲珑心进入无瑕体内,他身上的血窟窿竟瞬间恢复如初。

脸上也不再惨白。

却因为被玉小蝶仙力所困一时之间还动弹不得。

想来那玉小蝶的仙力也是非比寻常。

玉小蝶站起来,看看凤凰台上所有仙人,又看看广场所有弟子,声音好听而笃定:

“瑶台仙规,既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玉小蝶便削骨还师,削肉还父。

此后,我不再是仙界瑶台弟子,只是白无瑕的妻子!”

“……小蝶不可!削骨还师,削肉还父,你让为师情何以堪?!”白无瑕万般怜惜的看着玉小蝶,悲苦道。

他身上的乾坤冰魄毒在换了玉小蝶的心已解。

无奈却被小蝶用仙力定住,想冲破法印并不会那么快,一时之间还不能动弹。

玉小蝶再猛然发力,又在白无瑕身上加重仙力将其定住。

白无瑕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任自己的泪水汇流成河。

“小蝶,不要啊……”所有的弟子都尖叫哭泣着。

就连凤凰台上的仙人也脸露恻隐,颇为不忍。

唯有霓裳上仙冷然站立,斜睨着玉小蝶。

天上陡然风云变幻,狂风大作,蟠桃花呼呼飘飞。

只见玉小蝶飞回诛仙柱上,她的衣裙飘飞起来,她的手上赫然多了把紫霞熠熠的匕首。

她从左腕开始撕开一道血口子,沿着臂膀一直往上削,直至颈脖,再往身体,再往右臂,全身血流如注。

“小蝶……”广场一片悲呼。

而那个被她施法定住的师傅白无瑕身不能动,脸憋得通红,血脉贲张,眼泪簌簌滚落。

“小蝶……”白无瑕呼叫中更心痛得大口大口的喷薄着鲜血。

血浸湿他的白裘袍,染红了胸前一片。

玉小蝶脸色早已死白,脸上布满豆大汗珠,殷红的鲜血早已经染满诛仙台。

她将身上的皮自骨肉完美削开,用仅剩的一点元气,艰难的将那具血淋淋犹自抽搐的骨肉躯体挂在诛仙柱上的大滚钉上。

血淋淋的骨肉挂在诛仙柱上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就连冷厉的霓裳上仙也不禁骇然,脸上登时变色。

“小蝶……”广场上的弟子皆跪地哭泣呼号,哭声响彻九霄。

“丫头,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有位躲在一旁书生装束的素服男子,嘴里低喃,悲痛欲绝的扑向玉小蝶。

他嘴里说话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别人也听不清楚。

玉小蝶自己只剩头颅手脚和一张完整的皮囊,一如羽翼轻盈的蝴蝶,如飘絮般飘飘往下坠……

“唰!唰!唰!唰!!!”

痛彻心扉!!!

痛彻骨髓!!!

眼看着他的小蝶削骨剥皮,白无瑕的身心像被千刀万剐,将他剁成肉泥。

只痛得血脉贲张,血管膨胀,青筋鼓起,痛得他快要窒息,每一根毛孔仿佛有血箭往外喷射。

他的白狐轻裘被震飞。

而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却已挣脱束缚,每一根怒发在飞中飞扬。

“小蝶!!!”

白无瑕石破天惊的悲呼一声,冲破玉小蝶的法印,张开大臂,飞去一掌打翻那半空中的书生,再接住飘落的小蝶。

奄奄一息的玉小蝶落进他怀里,白无瑕嘴唇抖动,牙齿咯咯作响,悲恸像刀刻在脸上。

白无瑕流淌着串串血泪,抚摸着那张惨白的脸,将自己的脸贴了过来。

“小蝶,你怎么那么傻?”

白无瑕哭得惊天动地,声声似断肠,句句如噬心。头发飞扬,血泪滴在玉小蝶的脸上:

“我白无瑕千万年来,不负九天,不负瑶台,不负苍生,却独独负了我的小蝶!”

“……小蝶再不是无瑕的徒儿,姑姑也不再是无瑕的师傅,从今往后,我只是白无瑕的妻子。”

玉小蝶的声音逐渐无力,眼神迷离,饧涩朦胧,嘴角却漾起幸福的笑:

“哪怕是一天的妻子,也是幸福的。”

“娘子,你放心,永生永世,生生不灭,我们的魂魄都会来依归。”白无瑕吻着玉小蝶道。

“无瑕,即便没有万里飘香的蟠桃花,即便是无香海棠,小蝶也能寻到我的夫君。”玉小蝶的眼睛慢慢阖上。

白无瑕的怀里,陡然拥着只熠熠生辉美得如梦如幻的银白蝴蝶。

“小蝶,我们舍不得你啊……”广场的弟子们呼唤着小蝶的名字,个个失声痛哭。

而那个被白无瑕飞掌击落地谦谦君子般的书生,嘴角大口溢血,自知在白无瑕那怒拍一掌下无法生还。

而他见小蝶化为蝴蝶,也仿似万念俱灰,悔不当初。

他手上赫然多了把雪亮的匕首,泪流满面的看着那银白蝴蝶,将匕首插向自己。

白无瑕微笑的看着银白蝴蝶,轻轻擦拭脸上血泪,陡然将全身功力灌注掌上,掌上红霞熠熠,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无瑕,不可以啊!!!”

霓裳大惊失色的飞扑过来,跪倒在白无瑕面前声嘶力竭的哭泣:

“霓裳错了,霓裳再也不逼师兄了。

即便师兄不爱霓裳,只要师兄好好的,即便要霓裳换回玉小蝶,霓裳也无怨无悔!

霓裳求求师兄了,不要离开霓裳啊……”

“神尊……”

凤凰台上所有仙人也飞扑过来,合力救白无瑕:

“神尊,你是瑶台乃至天下的擎天柱。

您这一走,不仅天下苍生,不仅瑶台,就连九重天都岌岌可危啊!”

“神尊……”广场所有弟子也悲恸的跪地呼喊。

“九天与我何关,瑶台与我何关,苍生与我何关,即便是六界沦陷,天塌地陷,与我白无瑕又有何关?!!!”

白无瑕越说越激动,最后声色俱厉且痛心疾首。没有了刚才对小蝶的温润如玉,几乎变得狠戾:

“我与姑姑曾为九天所误,错过了千万年。

如今我又为了天下苍生,苦了自己,负了小蝶。

谁又曾怜惜过我们?!”

白无瑕字字泣血,句句断肠。

闻者心酸,涕然泪下。

他吼完,不再理会所有人,泪眼看着怀里梦幻般的银白蝴蝶,声音又变得温润如玉,悲苦的呢喃:

佳人非是母胎生,

应是桃花树长成。

犹恨桃花容易落,

落花比汝尚多情。

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

玉树临风一少年。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苍生不负卿。

第二十九章:桃花蜜露

第29章:桃花蜜露

顾倾城昏睡三日方醒!

“倾城……”

顾倾城耳畔一直有人叫唤,她悠然醒转,已是第三日晨曦如薄纱的清晨。

顾倾城满头虚汗,鬓角湿漉漉贴在脸上,一双眸子却阴森森的。

眼神微睐,半梦半醒,仿佛不认得眼前人。

“倾城,倾城,你终于醒来了!”顾彧卿又惊又喜道。

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的顾倾城,喜极而泣,又拿过巾帛给她擦汗。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云锦抹着眼泪,“大少爷连续不眠不休的守了二小姐三日三夜,我们还真怕小姐醒不过来呢。”

“是啊,真是太好了,奴婢就说二小姐吉人天相,二小姐果然醒了。”芷若也欢天喜地道。

“……大哥?”顾倾城低喃。

她一时还未从那个可怕的梦境回过神来,又喃喃道: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孰真孰假?天上人间。”

“倾城,你一睡三日不醒,气息微弱,大哥都担心死了。”顾彧卿提袖拭泪。

顾倾城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又累又痛,一时间都起不来床。

过了大半晌……

“哦,大哥,你别担心,我可能是太累了,一直在做梦。”顾倾城悠悠道。

一下子还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顾倾城微微阖眼,梦中那个逼真活生生的梦境又纠缠着她。

慢慢缓过神来。

原来是自己累倒了,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魇,还将那魔鬼剥人皮的恐怖画面带入梦境。

顾彧卿接过云锦递过来的桃花蜂露水喂她:“这三日,我每日就给你灌些桃花蜜露水。否则三日不吃不喝,你的嘴唇都会干裂呢。”

喝了桃花蜜露水,顾倾城的神志完全清醒了。

“你是被那个魔鬼吓着了,应该给你请个巫婆或者神婆回来叫叫魂。”顾彧卿道。

顾倾城的确是被吓着了,但她不相信巫婆神婆,她相信医学。

“大哥,我不相信那些神神怪怪之人。”顾倾城浅笑道。

“真的不需要找个巫婆或者神婆回来,听说叫魂能定惊。”顾彧卿又道。

“大哥一儒生,还相信那些鬼话连篇的东西?”顾倾城浅笑道。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顾彧卿想来这几日确是担心坏了,才有此番论调。

“没想到还能一睡三日。”顾倾城慵懒的伸伸赖腰,“应该是大哥这桃花蜜露水养心安眠,倾城才能一梦三日,被梦魇住。”

“被梦魇住?”顾彧卿问。

顾倾城微微颔首。

“如此说来,兴许是你那日说见过什么魔鬼,被吓着,才会胡思乱想,梦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彧卿又道。

顾倾城再点点头,一笑置之。

顾彧卿又看着床头边小茶柜上那罐子道:

“这桃花蜜露是我几日前去桃花坞,桃花庵里面的孟婆婆赠送给我的。

当时我可高兴了,心里想着你为老祖宗寿诞操持压力大,恐怕睡眠不好。

有了桃花蜜露,你应该会睡得好些。

结果倒好,竟然三日不醒,可把大哥给吓坏了。”

“……桃花蜜露?”顾倾城喃喃。

顾彧卿微微颔首,轻轻嗯了声。

顾倾城顺着顾彧卿的眼波看过去,只见那陶罐上赫然画了只银白色美丽的蝴蝶。

顾倾城不禁悚然:

这银白蝴蝶,与梦中那蝴蝶竟是一模一样!

她不由得将陶罐拿过来,细细的观看,真的跟梦中的蝴蝶一模一样。

她心道原来是这陶罐放在自己的床头,才会做那样的梦魇。

还真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这桃花蜜露,是桃花坞里桃花庵的孟婆婆,赠给大哥的?”顾倾城蹙眉问道。

“是啊。我自己是一口都舍不得喝,专门留给你呢。

这一罐都留给你,以后晚上兑温水喝了,会睡个好觉。”顾彧卿体贴道。

“桃花坞在哪里啊?”顾倾城若有所思,又忍不住好奇问。

顾彧卿略为沉吟,点头道:

“桃花坞就在西城郊,很好找。前几日你说压力大,担心会睡不好觉。

我怕你在宫中不安全,也刚好和几个尚武堂的师兄弟去西城郊桃花坞,便想去那里的桃花庵给你求道平安符。”

“大哥对我真好。”顾倾城甜甜笑道。

顾彧卿看着她清甜的笑靥,心里更加的欣喜。

“你知道吗,桃花坞那儿的桃花居然还未开败呢。

这都什么时节了,其他地方的桃花早就谢了,桃子都熟了。

庵里的孟婆婆人非常好,看我观赏桃花,便送了我这罐桃花蜜露。”

“是吗,至今还有盛开的桃花?那还真是奇观。改日我也去桃花坞瞧瞧。”顾倾城笑道。

随即若有所思:

“孟婆婆的桃花蜜露还能令人一梦三日,几乎是大梦三生,我还从来没睡过这么久呢。”

“你要去的话,改日大哥陪你去,就在城西,很好找。”顾彧卿微微打着哈欠。

“好,谢谢大哥。”顾倾城放下那陶罐。

而后看着一脸憔悴的顾彧卿,三日不眠不休的守护自己。

恐怕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大哥紧张她,在乎她的生死吧。

她莞尔一笑,便是春暖花开:“大哥,谢谢你!”

“你别跟大哥客气,只要你好好的,大哥就放心了。”顾彧卿松了口气道。

西厢的动静,引来了柳日霜几母女。

柳如霜探头瞧了瞧还半依靠在床头上的顾倾城,眼里寒霜覆盖,一脸的失望:

“真死了便好,一了百了。

接了老祖宗的寿宴,先是无缘无故失踪了大半天。

接着又一病三日不醒,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柳如霜语气里除了失望还有怨毒。

“母亲!”

顾彧卿不满其母语气歹毒,语气沉重跺脚甩袖的喊了句柳如霜。

“好了好了,人既然已经醒了,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让我们顾府满门受累!”

柳如霜不冷不热的对顾倾城说完,又转颐对顾彧卿道:

“卿儿,你也真是的,你妹妹又没死,看看你,像守孝一样守足三日三夜,还不赶紧去尚武堂?”

若非顾彧卿紧紧守在顾倾城身边寸步不离,她早就暗中给顾倾城服药,将她毒死了!

这个卿儿,还真是碍事!

柳如霜暗恼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顾彧卿扶顾倾城起来,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能去皇宫吗,要不要大哥去把这差事给你辞了?”

“大哥,你几日不眠不休的陪着我,应该也累了。

你如此的状态也不宜练武,你且去睡会儿,补补觉。

我的事,能解决,你就不用管了。”

顾倾城睡了三日,还真的是精神抖擞。

顾彧卿打着哈欠,这会倒是真的又困又累了。

见顾倾城已经精神奕奕,便点点头,又对他母亲道:

“母亲,我今日还是不去尚武堂了,要好好休息,恐怕得睡一天,你不要让人来打搅我。”

“去吧。”

柳如霜斜睨着她儿子,心道累成那样子也不是为了母亲,而是为了那小贱人。

她看见顾彧卿离开,也就招呼芷若和云锦:

“你们两个,既然二小姐醒了,还不快点服侍小姐梳洗,给小姐准备吃的?三日不吃,这会儿也该饿了吧?”

倒是显得有主母之风。

“诺,夫人……”芷若云锦应诺而去。

柳若霜也与她的女儿们,带着一脸的失望怨毒而去。

外面,顾新瑶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回来:“本以为她都已经没有气息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猫命有九条,兴许她就是那个九命猫!”柳如霜狠狠的声音渐行渐远,“等着吧,即便是九命猫,也会……”

刚醒来的时候,原本还有点萎靡不振,听了柳如霜她们那一番说话,顾倾城就更加精神奕奕了。

“先睡心,后睡人,睡觉睡出大美人。”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道。

进皇宫,她不用女扮男装,还是绾起云髻,系以缎带,缀以珠钗。月白素锦,襟摆绣折枝海棠,素中添艳。

云锦看着脸色粉嫩的顾倾城,也羡慕道:“小姐本来就是大美人,如今一睡三日,就更加是仙女了。”

“云锦真乖。”顾倾城嘻嘻笑道。

芷若给她端了百合粥和点心进来,细心殷勤,让她吃过早饭再进宫。

顾倾城刚想喝粥,却闻到了巴豆的味道。

“哎呦!”

她像恍然大悟的放下碗,急急道:

“来不及了,我已耽误了几日功夫,怕是冯左昭仪担心坏了。

我得赶紧进宫,早饭就不吃了。芷若,这粥,就赏给你吃吧。”

顾倾城匆忙的离开,令芷若和柳如霜大失所望。

顾倾城前脚刚走,柳如霜见她居然饿了三天,也不吃那下了药的百合粥,便去找她的表兄合计,这个祸害得赶紧打发了。

这个刚刚出来时土头土脸的小贱人,短短几日,竟如脱颖而出的青莲。

再不是那个笨拙的乡下丫头了,整个人也脱胎换骨般,难道她之前都是伪装?

柳如霜一早对她下药,令本来萎靡不振的顾倾城又斗志昂扬。

忘却了几日前的恐惧,更将这几日里的噩梦抛之脑后。

即便是活生生的梦,那也毕竟是梦,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连续睡了三天,她神采飞扬。

此刻,她方知原来自己竟是百折不挠,越战越勇之人。

看来柳如霜欲除掉自己的心已经迫不及待。

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还没给母亲和外祖父他们报仇,便已经身首异处。

第三十章:欲退婚约

第30章:欲退婚约

南安王府,一座偌大的花房,种满香花,是南安王拓跋余亲自培育,亲自浇灌。

花香四溢,百花绽放,玉兰花蕊初绽,被琼华浸润了一夜,洁白晶莹,几只彩蝶栖息花丛,美丽安逸。

拓跋余看见彩蝶翩翩,他阴翳冷漠的脸,才慢慢有些阳光。

他有两个秘密,一是他的病,二是他的梦。

他只要能安眠,就会做那个梦,梦见那个熠熠生辉脸上蒙着面纱,时而像仙人,时而像蝴蝶的梦境。

那应该是在祥云缥缈的仙境吧。

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蟠桃花,很多蝴蝶,蝴蝶倏忽然又变成了仙女,在圣水池里嬉戏。

每个仙女都尊称那蒙着面纱的蝴蝶仙女为姑姑,他也叫她姑姑。

他每天晚上都会画一幅画去蟠桃园见那个姑姑,可是那姑姑总是瞥了一眼他的画就飞走。

“你再怎么画,都不是姑姑我,你以后就不要画了。”那气度尊贵说话好听的姑姑道,“你我注定无缘相见!”

“不,我一定会绘出姑姑的容颜,姑姑的仙咒自会解除,我一定能见到姑姑的!”他在蟠桃园外坚持的呐喊。

这样的梦,日复一日的持续着……

他原本想种蟠桃花,却没有一株能种活。

后来他终于还是放弃,他种了各种名贵的香花,可招来的蝴蝶都没有他梦中那蝴蝶好看。

每次打猎或者出外,看到蝴蝶他都会驻足,又或者捉些蝴蝶回来。

而这些年的梦中,他也一直见不到那姑姑的容颜。

但他还是细心的栽培着,希望能把那蝴蝶引来。

他每天晚上做梦,也一直在描绘,希望能绘出那姑姑的容貌。

可是总是未能如愿。

直到这次遇刺,他被那张秀莲所救。

他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做梦,梦到了那姑姑,看见那姑姑的面纱终于飘落。

那让人看一眼就沦陷的容颜,竟就是那张秀莲!

姑姑面纱飘落那一瞬,九天上所有仙女仙人都向她朝拜,人人欢天喜地:“终于可以看见圣姑的仙容了……”

原来,不仅仅是他自己不能看见姑姑的真容,看上去,竟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那圣姑的容颜。

姑姑面纱脱落,她的额间也绽放着一朵精致的蟠桃花,把姑姑映衬得更加的如梦如幻。

圣姑脸上的面纱为什么会有仙咒,一直不能掀开?

那为何,圣姑的面纱又终于脱落了呢?

姑姑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英伟挺拔的背影,姑姑笑靥如花的看着那个男人。

马云带着侍卫回来,又是一脸的惴惴。

拓跋余晃晃头,将自己的梦境甩过一边。

拓跋余知道他们又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侍卫想开口,拓跋余轻轻竖起跟手指,示意他们不要惊吓了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慢慢清洗擦拭干净手,一丝不苟的清洗了几遍,认为满意了,才领头走回书房。

回到书房,他整个人变得冷厉,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地上,眼眸阴鸷的盯着那些护卫:

“没用的蠢材!整整过去十天了,朔州弹丸之地,连个人都找不到!你们还有什么用?!”

南安王一向深藏不露,如此的动怒,已属不正常。

“殿下,也许张姑娘不是在朔州,而是在平城。

又或者在其他地方,我们的人已经在平城等地分头查找了。”他的心腹亲信马云赶紧道。

“不管上天下地,你们都要给本王找她出来。再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拓跋余一拳砸在案上,牵动手臂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还不快去!”马云喝退护卫。

殿下一向内敛,深藏不露,如今竟为了张姑娘如此心浮气躁。

马云不由得蹙眉。

他又转向拓跋余,上前查看他的伤口。

“殿下当心,您的伤口刚刚康复,别又弄破了,否则就白费张姑娘一番心血。”

“马云,你说,莲儿到底在哪里?”拓跋余又想到梦中的姑姑。

马云却一脸的茫然。

“本王真是追悔莫及,早知道当初就留住她。哪怕被她视为强盗,也好过现在杳无音信。”拓跋余脸上阴柔冷峻。

“殿下您且耐心等待,一定会找到张姑娘的。”马云安慰道。

马云迟疑了一瞬,仿佛在心中权衡了一会。

思忖一瞬,又道:

“听说当初闾左昭仪娘娘给殿下定的娃娃亲,顾倾城自乡下来平城了。”

拓跋余眉宇轻轻一动。

马云继续道:“陛下还让她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

“父皇如此糊涂?”拓跋余嘴角冷笑。

“开始人人揣测束手无策的乡下丫头,不知会怎么办。

结果顾倾城一接到旨意,就立即分派了所有宫人,各司其职,居然淡定从容,有条不紊。”马云继续回禀。

“顾倾城?”拓跋余慢慢念叨着顾倾城的名字,有一瞬的惊愕,微微喟叹:“名字倒是惊世骇俗。”

“殿下可想去见见那顾倾城?”马云察言观色问。

他希望殿下分散精神,别一门心思在张秀莲身上。

拓跋余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继而又变得阴翳:

“什么娃娃亲,一个乡下女子,料想也没什么出彩之处,如此就妄想成为本王的王妃。真是痴心妄想!”

“殿下不满意那娃娃亲?”马云问道。

“你觉得本王,应该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乡下女子,所谓的娃娃亲吗?”拓跋余斜睨着马云冷冷问。

马云微微垂首。

“走。”拓跋余负手往王府外走:“本王要进宫,去跟母妃说清楚。”

“殿下请三思。”马云拦住南安王。

拓跋余冷眼看着马云。

“属下知道殿下心仪张姑娘,可是那娃娃亲,毕竟是闾左昭仪娘娘为殿下所定。

哪怕殿下不喜欢,封她个侧妃便是了。

切勿为了这个与闾左昭仪娘娘闹意见,伤了母子和气。”

拓跋余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芒色,像寒冷的刀锋掠过。

“这些年来,本王与自己的母妃,总像隔着一层深深的雾霭。

看不清对方的脸,摸不到对方的心。

所谓的母子连心,别人会有,而本王,却至今还没有感受到。”

拓跋余的秘密,除了马云,连他母妃都不知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误会娘娘了?”马云惴惴的问。

拓跋余脑海闪过一些残缺的片段。

却说了一些与那些片段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母妃给本王安排的人还不够多吗?

之前缇娜被父皇赐亲,母妃明知道本王喜欢缇娜,却不为本王说一句话。”拓跋余不满道。

“陛下赐亲莅阳郡主远嫁,娘娘也无可奈何啊。”马云为闾左昭仪辩解。

“不管如何,本王不会让她操纵本王的婚姻。

一个乡下丫头罢了,本王不会如母妃所愿,绝不会娶她给我安排的什么娃娃亲。”

拓跋余的声音冷冽,已抬腿往外走。

“殿下请息怒。”马云亦步亦趋,紧跟着南安王。

见拓跋余并未阻止自己说话,马云又道:

“殿下不能跟闾左昭仪娘娘闹翻,毕竟你们是母子,一荣俱荣。

殿下还要仰仗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大事为重。”

拓跋余脚步稍顿,脸色变得更加阴柔,令人生寒:

“她是本王的母妃,本王怎会跟自己的母妃闹翻。你放心,本王心中有数。”

南安王来到钟粹宫,闾左昭仪一见拓跋余,还没等拓跋余行礼,她就紧张的拉着他问:

“余儿,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都好了吗?”

“母妃不用担心,余儿好多了。”拓跋余还是毕恭毕敬的给闾左昭仪行礼。

“余儿,你可不知道,母妃当日一听说你被行刺,我这心都吊起来了。”闾左昭仪心疼道,“到底是谁要害我的余儿?”

“母妃放心,余儿一定把此人揪出来,将他五马分尸!”拓跋余的声音冷厉,令人生寒。

闾左昭仪也觉得不解恨,咬牙切齿道:

“竟敢谋害刺杀皇子,还真的要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拓跋余向闾左昭仪行过礼后便单刀直入:“母妃,听说你曾为余儿定了什么娃娃亲?”

闾左昭仪一提起那个娃娃亲顾倾城,就气不打一处来,憋着气点点头。

“母妃,这是你们汉人习俗,我鲜卑拓跋氏,没什么娃娃亲之说。

余儿不同意这门亲事,本王的正妃,必须是本王心仪之人,又或者是能助本王一臂之力之人。”

“哦?余儿不同意母妃的安排?”闾左昭仪稍为不悦问。

她本来也不喜欢这门亲事,更恨不得马上将那个要挟自己的顾倾城弄死。

可是拓跋余逆她之意,不接受她为他安排的亲事,那又另当别论。

这代表拓跋余已不把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羽翼丰盈了?!

她又想到顾倾城手里的那些信,闾左昭仪脸色生寒。

心里又不由得扭痛,终究觉得被人拿捏住七寸,喘不过气来。

“你们汉人不是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吗?

母妃即便要为余儿选王妃,也要选一门对余儿大业有助的姻亲。

而不是官位卑微,只有四品尚书郎中的顾仲年。

他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儿,配本王王妃。母妃不怕别人笑话吗?”

闾左昭仪何尝不觉得顾倾城是她最大的笑话。

如今更是她头上悬的一把利刃,她如何能放过她!

拓跋余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闾左昭仪,又道:

“相信母妃也希望余儿出人头地,一荣俱荣?”

闾左昭仪斟酌了一瞬,脸色稍暖道:

“那是自然,母妃当然希望余儿出人头地,母妃也跟着荣耀。”

而且,那个顾倾城确实是她心头大患。

杀她,是迟早之事!

可惜闾凌派去太原的人还未回来。

她瞥了一眼拓跋余,又道:

“顾倾城的外祖父王孝廉生前富甲四海,你父皇当年也曾受他在军费上大力支助,才可以顺利平定周边小国。

你父皇是一言九鼎之人,当年定的娃娃亲,若是贸然退亲,皇家恐被天下人诟病。”

“……让她主动退亲,便没人可诟病了?”拓跋余斟酌了半晌,而后冷冷道。

闾左昭仪一时怔愣住:

顾倾城答应两年后退亲并把信件全部交还自己。

那死丫头会不会出尔反尔?

“母妃,难道你们当年一时戏言,便要余儿背负痛苦的姻缘?”拓跋余见闾左昭仪好像在沉思什么,又道。

拓跋余的眼里有寒霜覆盖。

“平常老百姓也有三妻四妾,南安王不但可以有正妃,还可以有更多的侧妃。

余儿若不喜欢,可以冷落她,宠幸其他妃妾便是。”闾左昭仪劝慰道。

“本王的正妃,要么是能助余儿大业之人,要么是余儿心仪之人,断不可以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乡下女子。”

拓跋余一脸的绝然。

眼看两母子就要谈崩。

闾左昭仪叹了口气,毕竟陛下年事已高,她要为老来有个依靠。

“余儿放心,母妃也不想成全那个顾倾城,所以安排她主持老祖宗寿宴,还只让陛下拨给她十万银两。

近千人宴席,还有其他花费,以往没有三五十万,根本办不出像样的宴席,本宫看她如何应付。

只盼她有丝毫行差踏错,便可轻而易举除掉她。”

拓跋余心里即便欣喜,脸上也是莫测高深,再向闾左昭仪揖礼:

“原来母妃一早就为余儿筹谋,是余儿错怪母妃了。请母妃见谅。”

闾左昭仪微微伸手,示意拓跋余免礼,神色一凛,道:

“余儿,你给母妃听好了,即便你能独当一面,不把母妃放在眼里了。

可本宫永远是你的母妃,我们母子连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拓跋余的眸色似有异光闪过。

“母妃多虑了,余儿怎会不把母妃放在眼里。母妃说得对,我们母子连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余儿真会这么想,母妃也就放心了。”闾左昭仪颔首道。

“倘若那顾倾城顺利办好老祖宗寿宴,又该如何呢?”拓跋余再问。

“母妃曾在你父皇面前请旨,她若能顺利办好老祖宗寿宴,就允她南安王未来王妃。”闾左昭仪看着拓跋余道。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变化,果见拓跋余的脸色又沉下去。

“但顾倾城答应母妃,两年后待你们的孝制一过,她主动退亲,绝不会赖着未来王妃之名。”闾左昭仪再道。

“既然母妃有此安排,顾倾城也答应主动退亲。那余儿就放心了。”拓跋余道。

“余儿,你一直闷闷不乐,难道母妃给你纳的侧妃,都伺候不好你吗?”闾左昭仪再关心的问。

见拓跋余脸上阴霾迷蒙,她又默默叹气摇头:

“这些年了,王府竟没一点喜讯!是你不够努力,还是她们一个个都不中用?”

闾左昭仪是责怪拓跋余至今没有子嗣。

“好了,母妃,如今户部和工部都要余儿监理,余儿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就不陪母妃了。”

拓跋余恭谨的揖礼离去,不想与她探讨子嗣的问题。

母妃还想安排那个顾倾城,做他的王妃,真是痴心妄想。

拓跋余带着令他满意的答案,冷然而去,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三十一章:姑姑情重

第31章:姑姑情重

顾倾城一早来到毓秀宫,冯左昭仪却早已等在正殿,翘首期盼。

“姑姑。”

顾倾城虽然私底下叫冯左昭仪而不称娘娘,但是礼数还是要的,恭谨的给娘娘见过礼。

“倾城,你可算是来了。”冯左昭仪拉着顾倾城的手,左看右看。

“姑姑,出什么事了吗?”顾倾城有些惊愕。

“没有,就是这几日不见你进宫,姑姑以为倾城出什么事了,可把姑姑给担心死了。”冯左昭仪担心道。

“姑姑别担心,你看倾城不是好好的吗?”顾倾城笑容璀璨。

冯左昭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定定神。

微微颔首,遂命人端上茶水早点:

“你还没吃早膳吧,姑姑都给你备好了。”

顾倾城颇有些受宠若惊,讪讪的笑道:

“姑姑真是未卜先知,既知道倾城今日进宫,还知道倾城没吃早膳。”

宫人为她们摆上精美的糕点,皇宫的点心丰富多元,岂是普通人家可比。

“倾城小姐,”夏荷介绍着,“这是豌豆黄、这是胭脂凉糕、这是水晶桂花糕、这是枣泥山药糕、这是糖蒸酥酪……”

“好漂亮的糕点哦,尤其是这枣泥山药糕,做得像朵桃花一样。

红白分明,色泽诱人,看了就想吃。”顾倾城看着那些糕点开心道。

再搂着姑姑,软软笑道:“姑姑真是体贴,连倾城喜欢吃糕点都未卜先知,还一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娘娘哪是未卜先知,而是自三日前,就为倾城小姐备下早点。

见倾城小姐早上没来,午膳又为倾城小姐准备好。

午膳没来,又为倾城小姐准备晚膳。

谁知道倾城小姐这几天都没来。

今日一早,又命宫人备好早点,在这候着小姐。

还怕不合倾城小姐口味,亲自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呢。”夏荷笑道。

顾倾城一下子热泪盈眶,看着娘娘就像感受到娘亲的温暖一般。

那天在天牢的委屈害怕,这几日的梦魇,加上早上柳如霜的加害,还有娘娘对她无微不至的体贴,各种心酸委屈温暖,一起涌上心头,眼泪就哇哇的流下来。

“倾城,你这是怎么了?”冯左昭仪惊恐的来到顾倾城身边,心疼的给她擦拭眼泪。

“……哦,没事没事。”顾倾城赶紧摇手,喉咙哽咽道:“倾城何德何能,令姑姑待倾城亲如孩子,倾城只是感动……”

“傻孩子。”冯左昭仪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个慈母,声音温婉,“倾城是姑姑唯一的亲人,姑姑不对倾城好,还能对谁好?”

冯左昭仪又向夏荷佯怒:“都是你这多嘴的小妮子,害得我倾城吃个早膳都不安心。”

“娘娘请恕罪。”夏荷赶紧跪下来。

“你这丫头,快起来吧。本宫还会真怪你不成?”冯左昭仪又温和道。

“就是啊夏荷,姑姑脾气那么好,怎会真的就生你的气。”顾倾城也破涕为笑。

其他宫女,添茶递水,殷勤的伺候着。

冯左昭仪和顾倾城吃着早点,她自己不怎么吃,却拣最精美的每样夹给顾倾城,让她尝试,恨不得顾倾城把桌上的东西全吃了。

“姑姑,这枣泥山药糕好吃,又香又甜又软糯,最主要是卖相看着就诱人。”顾倾城有滋有味的吃着糕点。

而后又给冯左昭仪回夹一块枣泥山药糕:“姑姑,你也吃啊,真的好好吃。”

“倾城小姐,这枣泥山药糕可是我们娘娘亲自给你做的,可花功夫了。”夏荷微笑道。

“是吗?”顾倾城更吃惊,“那姑姑以后教倾城,倾城学会了,以后孝敬姑姑,给姑姑做。”

“这枣泥山药糕,是北燕名吃,姑姑的祖母教姑姑做的。以后姑姑慢慢教倾城。”

冯左昭仪温婉的笑容,像和煦的春风在顾倾城心头掠过。

“北燕名吃?还是姑姑的祖母教姑姑做的?怪不得那么好吃。”顾倾城点头道。

细细品尝着,味道跟奶娘做的,竟是一模一样。

“我奶娘也经常给倾城做这枣泥山药糕,说女儿家补身好。

姑姑做的,竟是和我奶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难道我奶娘,也去过北燕?”顾倾城一边吃一边沉吟道。

不无疑惑的看着姑姑。

“姑姑就知道倾城喜欢吃这枣泥山药糕。”冯左昭仪微笑道。

仿佛没听到顾倾城的疑惑的话,并未回答顾倾城的疑问,却只管给她夹枣泥山药糕。

“……姑姑知道?”顾倾城又多了些愕然。

“……哦,姑姑猜你们女儿家,就喜欢吃这些甜甜蜜蜜的糕点。”冯左昭仪笑道。

“姑姑也尝尝?”顾倾城给她回夹。

姑姑怎么比奶娘还疼自己,奶娘是抚养自己长大的,那种爱自是不必说。

可是姑姑贵为左昭仪娘娘,怎么像娘亲一般对对自己。

“姑姑看你吃得开心,姑姑就开心了。以后若是倾城每天来陪姑姑用膳,姑姑会更开心。”冯左昭仪吃下糕点,又道。

姑姑仿佛任何时候,都是那么温婉,那种温慈的爱,便如慈母般。

顾倾城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在,母亲会不会就像姑姑一样的疼爱自己?

“好,以后倾城尽量每天来陪姑姑,就怕妨碍姑姑跟陛下恩爱。”顾倾城调皮道。

冯左昭仪的笑容慢慢敛去,语气也变得淡然:

“姑姑与陛下——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恩爱不恩爱的。

后宫佳丽三千,陛下也是难得来一次毓秀宫。”

“姑姑看上去一点都不老,不比那些后宫佳丽差。”

顾倾城眼中的冯左昭仪仪态万方,温婉贤淑,堪称是母仪天下。

“不说姑姑了,倾城,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你进宫?

姑姑本来还为你捏一把汗。

那天见你分派各宫任务,有条不紊,颇像个运筹帷幄的女将军,真是出乎姑姑意料之外。”

想起那天顾倾城的表现,冯左昭仪的笑容才又回来。

“我几日前去了趟最大的食材交易市集,了解了所需用品的价格。

后来又有些事耽搁了,才不进宫。

这几日采买司出去的人,应该也有结果了。

几日功夫,御膳房的菜单也应该拟好了。

等一下就要御膳房给我报菜单,还要采买司给我报价格,定好了,就让他们采买。”

顾倾城不敢告诉姑姑自己昏睡了三日,免得她担心。

冯左昭仪默默点头,这孩子小小年纪,还真的沉稳干练会办事。

顾倾城想了想,又道:“姑姑可否陪倾城一起听听御膳房报的菜式?

姑姑毕竟在宫中多年,了解陛下及老祖宗口味,可以帮倾城出些意见。”

“好,姑姑就陪你一起去看。”冯左昭仪也不推辞,点头道好。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顾倾城办好老祖宗的寿宴了。

于是她们去了西殿,接见御膳房的御厨们。

大家一起选了菜单,并让御膳房总管将菜单呈报去养心殿,让陛下审核通过才最后定夺。

顾倾城的身份,是不能随便就见到陛下的。

当然,中常侍宗爱也轻易不会让她见到陛下。

顾倾城打了他的徒弟贾周,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想见陛下,哪有那么容易!

顾倾城又接见了采买司,对比了价格。

有了当日顾倾城的立威,采买司的宫人皆不敢造次。

连日来实实在在的货比三家,才回来给顾倾城报价。

而毓秀宫的宫女也给顾倾城回报,其他负责打扫和清洗酒宴餐具器皿的司局,也不敢怠慢,正一丝不苟的做事……

至于娱乐节目方面,顾倾城又和冯左昭仪一起去拜见赫连皇后,请示她的意见。

皇后翊坤宫富丽堂皇,规格摆设皆比其他宫殿,气派贵重。

居中的那个龙凤香鼎,燃着香料,芳香四溢,萦萦绕绕,久而弥香。

那股清冽馨香,沁人心脾……

是龙延香!

赫连皇后和她的两个妹妹赫连充容、赫连贵人正坐在翊坤宫叙话。

赫连皇后年过四十,虽说风韵犹存,毕竟是岁月不饶人。

皇后的二妹妹赫连贵人性格木讷淡然,姿容一般,所以素不得陛下宠爱,位分也不怎么晋升。

倒是她的小妹妹赫连充容,不但比赫连皇后年轻十几岁,毕竟桃李年华,风华正茂,一颦一笑间,宛如成熟樱桃。

也甚得陛下宠幸,又育有小皇子,故而比她早进宫的二姐赫连贵人位分还高。

顾倾城和冯左昭仪进来,她们互相见过礼。

“冯左昭仪,你和这个顾倾城,倒是亲近的很啊。”赫连皇后冷眼看着冯左昭仪和顾倾城。

“陛下有旨,后宫要配合倾城办好老祖宗寿宴,臣妾也不敢怠慢。”冯左昭仪浅声道。

“听宫人们嚼舌根,说你们私底下是姑侄相称,莫非你们真是什么亲戚?”赫连皇后又不阴不阳道。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的亲戚,多年前早绝了。”冯左昭仪淡淡道。

赫连皇后听罢此语,眉毛轻轻一挑,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瞬间后,却也有同病相怜之感:她的胡夏国,她的娘家人,何尝不是被陛下灭绝了!

她一时间心疼得微微阖眼。

“臣妾与倾城,只是一见如故,非常的喜欢这个孩子。

臣妾无儿无女,难得有个喜欢的孩子,多亲近慰藉孤单罢了。”冯左昭仪又淡然道。

赫连皇后终于对她们的关系不再有兴趣,显得不以为然:

“那你们此来——”

“皇后娘娘,倾城此番来,是有关娱乐节目,想请示娘娘,看看娘娘对寿宴有什么要求或者意见。”顾倾城恭谨道。

赫连皇后微微颔首:“每年老祖宗和陛下的寿宴,无非是听戏舞狮擂鼓跳舞,没什么新意。

顾倾城,你身为寿宴主持,可有什么新鲜的娱乐节目?”

顾倾城想想,道:“皇后娘娘,可有公主或者郡主,愿为老祖宗献舞?”

“本宫的灵儿,上谷公主,去年就为老祖宗献舞,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

听说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李双儿,和你的大姐顾初瑶舞姿出色,在平城屈指可数。

你就在娱乐节目中加这两项报备吧。”赫连皇后慢悠悠道。

“诺,娘娘。”顾倾城恭谨的回答。

赫连皇后想了想,又道:

“对了,前两年听太子妃言道,高阳王练了一套剑舞,要在老祖宗八十寿诞献舞。

就不知太子走后,高阳王是否还有那个闲心练舞。

你把这个也添上,回头本宫差人跟太子妃落实。”

“好,臣女记下了。”顾倾城又恭恭敬敬道。

“顾倾城,你小小年纪,便担纲如此重大寿诞,你不怕稍有差池,便小命不保吗?”赫连皇后又微微挑眉问。

高贵冷艳,徐娘半老的赫连皇后,带着冷讽的看着顾倾城。

“圣命难违,既是陛下委任,倾城不敢不从。

只能兢兢业业,尽心竭力,希望把老祖宗寿诞办好。”顾倾城道。

再瞧着冷厉的赫连皇后,她又微笑道:

“而且,有皇后娘娘指导倾城,料想寿宴应该能顺利进行。”

“好,小小年纪,勇气可嘉!”赫连皇后颔首道。

又看着一脸淡定的顾倾城,她带着看好戏的心情,道:

“本宫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尽心竭力,办好老祖宗的寿宴。”

这时万寿宫的宫女却到翊坤宫找顾倾城。

她先是到毓秀宫,听顾倾城来了翊坤宫,便又找到此。

“倾城小姐,李御医这几日做的千层糕药膳,老祖宗吃得甚少,说不是倾城小姐做的那个味儿。

昨儿一天老祖宗就没进药了。

李御医急得不得了,要请倾城小姐再为老祖宗去做药膳。”

“好,那皇后娘娘,充容娘娘,贵人娘娘,臣女告退了。”

顾倾城向赫连皇后和赫连充容赫连贵人拜别。

“去吧。”

赫连皇后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若有所思……

“皇后姐姐,陛下也真是奇怪,怎么就听信闾青萝那个妖妃之言。

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操办老祖宗的八十寿诞。”赫连充容脸带不屑道。

“本宫也想知道,那闾青萝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赫连皇后眸光敛聚,“竟然把本宫的活抢去!”

赫连充容看看她的两位姐姐,皇后娘娘冷然。

赫连贵人嘴角淡淡的微笑,由始至终,一直淡然无语。

“那可是最隆重的寿诞,八方来贺,有一点点闪失,都会丢大魏的脸!”赫连充容又摇头道。

“妹妹别急,闾青萝那个妖妃,还只为顾倾城请旨了十万银两,这不有心要那乡下丫头死吗?”赫连皇后冷笑道。

“皇后姐姐是说——”赫连充容开眉,仿佛若有所悟。

“闾青萝虽想让顾倾城人头落地,可她也不细心想想,那乡下丫头是她亲自为自己儿子定的娃娃亲。

也是她举荐为老祖宗筹办八十寿诞。

老祖宗的八十寿诞,举世瞩目,是多么的隆重,岂容有一点点疏忽。

那顾倾城固然难逃一死,她闾青萝,不也殃及池鱼?”赫连皇后冷厉道。

“皇后姐姐的意思,是想帮闾青萝一把?”赫连充容也阴阴的笑着。

赫连皇后阴测测道:“妹妹别急,咱们,就且看好戏吧。”

赫连皇后和赫连充容脸上是阴测测的笑。

赫连贵人脸上的淡笑却已经全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第三十二章:爷孙情重

第32章:爷孙情重

拓跋焘早朝后就把拓跋濬留在宫里,传他到御书房,在御书房接见他的世嫡皇长孙。

皇帝的御书房,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些金丝楠木书架格子,上面既有一卷卷被套着锦缎的书卷,还有各种价值连城的摆件装饰品。

什锦格子后面,是一架黄杨木底的十二屏风,秀娟烟波流水的江南,柳枝款摆,阡陌青翠。

屏风景物雕琢,也是如此的旖旎缠绵。

屏风后有舒服的软榻,皇帝批阅奏折累了,可以休憩。

居中金碧辉煌的大幕墙前,摆放着皇帝的龙案龙椅。

“皇爷爷万安!”拓跋濬一见面就恭谨的向拓跋焘跪安。

拓跋焘坐在龙椅上看奏折,也不叫拓跋濬起来。

过了一会,才丢下手中奏折,重重一拍龙案,怒容满面。

“濬儿,皇爷爷刚加封你为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你就忘乎所以了?”

拓跋濬脸色错愕。

拓跋焘又怒道:

“好一个极地狼,居然活剥人皮!

朕自问双手沾满鲜血,杀人无数,却还不至于去活剥人皮。

我拓跋氏何时出了你这么凶狠的子孙。

你以为皇爷爷老了,就抽不动你了?”

“别说皇爷爷不老,即便日后皇爷爷老得抽不动濬儿了,濬儿就自己抽自己。”

拓跋濬笑容带着嬉皮笑脸。

“看看你这统帅三军的飞鹰大将军,还吊儿郎当起来了。”拓跋焘冷哼。

可是看到孙儿的笑脸,心里还是暖融融的。

“皇爷爷。”拓跋濬才认真起来。

绝美的俊脸上没有畏惧,也没有悔意,语音铿锵道:

“孙儿承认对敌确实是狠了点,可是孙儿自洛阳军营一路回来,便遭到连续不断的追杀。

重重死门关,九死一生,几次险些丢命,几乎就见不到皇爷爷。

即便是回到太子府,幕后之人还死心不息,给濬儿使用美人计。

若不是濬儿天生机警,回到太子府当晚便性命难保。

如今好不容易捉到杀手,不严刑逼供,杀手怎能松口!”

拓跋焘越听越震惊。

“反了!反了!回到东宫太子府,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人敢蓄谋行刺?!”

拓跋焘惊愕中怒拍龙案,看着冷峻铿锵的拓跋濬。

他知道孙儿被追杀,没想到回到东宫太子府,幕后之人还敢如此的猖狂。

也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自己的皇孙被人追杀,那对刺客下再狠的酷刑,也是情有可原。

拓跋焘对拓跋濬的怒气顿时消弭,却依然故意沉着脸道:

“起来吧!”

“谢皇爷爷!”拓跋濬展颜微笑着起来,走到拓跋焘身旁。

自从他父王死后,他这一年多来,还是这几日心情最好。

一想到那个炸毛的小野猫,他心里就甜滋滋的。

所以他的笑容,总是情不自禁的就涌上唇畔。

心里欢喜,人就特别勤快,恨不得将自己的欢喜分享出去。

他走近龙案,为拓跋焘斟茶递水,极尽孝道。

拓跋焘接过茶,抿了一口,瞧着拓跋濬道:

“你这孩子,看看你,被刺客连番追杀,刚才还义愤填膺。

怎么那么快,又嬉皮笑脸起来了?”

拓跋濬笑而不答。

“莫不是动了小春心,心中有什么欢喜的人?又或者,终于想通了,想娶妃了?”

拓跋焘挑起眉毛,脸色愉悦。

“……嗯。”被皇爷爷一顿追问,拓跋濬的脸上居然瞬间脸红耳热。

“哈哈哈,看看,看看!你这么个倨傲的家伙,居然害羞起来了!”拓跋焘哈哈笑道,“莫不是真有什么喜欢的人了?”

拓跋濬想到父王,他的笑容又随即敛去:

“即便有欢喜的人,娶妃之说,也为时过早,濬儿还要为父王守制呢。”

“你呀,前几年就让你娶妃,你一直找借口不肯。

如今为了你父王,又要推迟,倒更是如了你的愿,更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喽。”拓跋焘摇头道。

拓跋濬微笑,想着皇爷爷要濬儿娶的,既不是那个炸毛的小野猫,更不是那个小丫头。

他怎么肯娶?

像他这么惊天动地空前绝后颠倒众生的绝世美男,怎能随便委身于庸脂俗粉。

糟蹋了自己。

“濬儿这眼光啊,还真不知道哪家的女子,能落入你的眼。

难道,你还惦记着当初那小丫头?”拓跋焘又问。

拓跋濬一时之间沉默不语,脸上怅然若失,不无遗憾。

心道也许那个小丫头永远都找不到了。

拓跋焘又道:

“你这一路被追杀的,还要亲自去动刑,却不知皇爷爷为你操碎心哪!”

“皇爷爷,其实孙儿何需亲手剥人皮,只是下个令,也为了震慑其凶手而已。

那些亡命之徒,怎配本飞鹰大将军亲自动手。”拓跋濬冷然道。

“胆敢刺杀我大魏皇孙,就是将他们挫骨扬灰,皇爷爷也不解恨!”拓跋焘捶了一拳龙案,恨声道。

看着拓跋濬,过了一瞬,遂又语重心长道:

“皇爷爷是怕你名誉受损,以后难以压制那些个自以为是的鲜卑老臣子。

你可明白皇爷爷的苦心?”

拓跋濬点头道:

“孙儿明白皇爷爷的苦心维护,孙儿对不起您,令皇爷爷操心了。”

“其实,皇爷爷并不怪你心狠手辣,敢动我拓跋氏的子孙,就是将他们车裂,挫骨扬灰,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拓跋焘拍了一下龙案,站起来,离开龙椅,踱步至御书房的窗棂。

看向窗外天边的朝霞,仿佛回到了当年金戈铁马的壮阔时代。

那一幕幕波澜壮阔的战绩,又历历在目。

“延和三年,皇爷爷灭山胡白龙后屠城,血流成河,你皇爷爷眼睛何曾眨过一下!

灭北燕、北凉、尸骨成山。你皇爷爷是双手沾满鲜血,用敌人的尸骨,垒砌起巍巍大魏。”

拓跋焘将那些战场上久远的思绪拉回,疼惜的看着拓跋濬:

“皇爷爷双手可以沾满血腥,却希望我的子孙干干净净。

你一个尊贵的世嫡皇长孙,犯不着亲自去严刑逼供,这会坏了你在外头的名声。

好在,你皇爷爷让人封锁了消息,不能泄露你的一字半句!”

“皇爷爷,只怕濬儿这恶名,早就被有心之人散播出去了。

我就是让他们长点记性,敢来刺杀我拓跋濬,会是什么下场。”

拓跋濬脸色涌起一股凌厉狠戾。

爷爷对待孙儿,永远比对儿子亲厚。

就是因为拓跋翰一早就跟他说濬儿在天牢活剥人皮的事,他才想着要阻止谣传。

濬儿在天牢活剥人皮的事,恐怕也传出去了。

否则翰儿不会一早就想告他侄儿的状。

如今想来,也一如濬儿所说,即便他要制止,关于他活剥人皮的事,应该也传得沸沸扬扬了。

也罢!

就让那些刺客闻风丧胆,知道他孙儿的狠戾,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动杀心。

拓跋焘蹙眉道:“可问出什么结果了?”

“杀手招供是南宋与我大魏将军联手,欲除掉孙儿。

至于大魏哪位将军,却没有说,便咬舌自尽。”拓跋濬有一丝的失望。

“可恶!大魏的将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拓跋焘又勃然大怒。

“皇爷爷,我们总算是缩小了范围。

大魏的将军没一百也有几十,皆军功赫赫,我们也不能错杀有功之臣。

但胆敢与刘宋联手,他们总会露出蛛丝马迹,有端倪可寻。”

拓跋濬一边说,拓跋焘一边微微颔首。

拓跋濬有一瞬的沉吟。

“……孙儿想,追杀孙儿之人,会不会也是当年谋害父王之人?”拓跋濬再道。

“濬儿,你还在怪你皇爷爷,当年对你父王逼得太狠了吗?”拓跋焘脸色微微一沉。

“皇爷爷,父王是怎样的秉性,皇爷爷应该比孙儿更加清楚。

孙儿绝不相信父王会贪墨巨款,更不会畏罪自杀。”

“可是濬儿,铁证如山,直指你父王贪墨千万巨款,拥兵自重,还有谋反之心。

皇爷爷也不愿意相信,可是皇爷爷不能不秉公传召你父王回都城。

没想到你父王回城途中,却服毒自杀。”

“皇爷爷,父王光明磊落,既不会贪墨,也不会谋逆,更不会畏罪自杀。

而且父王当年在洛阳,拥兵二十万,若有反心,皇爷爷召父王回平城受审,父王便可反之。

父王多年随皇爷爷南征北战,疆场杀敌,从不畏缩,何等英勇,怎会是贪生怕死之人?

既回都城受审,自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怎可能畏罪自杀,让自己遗臭万年。

一定是有人谋害父王,总有一日,孙儿会找到证据,还父王一个公道。”

拓跋濬的脸上杀气凛冽,令皇帝也陡然生寒。

“皇爷爷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希望晃儿真是无辜的。”

拓跋焘每想到太子的死,也是非常难过。

心里就更觉得愧对这个世嫡皇长孙。

拓跋焘看着器宇轩昂的孙儿,又佯怒道:

“可是你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亲自去天牢那些污秽之地,严刑逼供。

你不怕弄脏自己的名声,皇爷爷还怕污了皇家之名。还是要小惩大诫的。”

“皇爷爷,孙儿这边让刺客追杀,那边却要领皇爷爷的罚。”

拓跋濬绝美的脸上又露出委屈,最后语气苍凉绵长的叹道:

“孙儿可真是委屈哦!”

“你两年前答应老祖宗,待她八十寿诞,为她献剑舞祝寿。

除了必要的军营事务,你就暂时好好待在东宫,把那剑舞练练,别四处乱跑。”

皇帝边说,开始看奏折。

“皇爷爷,您这是要濬儿禁足啊。

您让濬儿统领三军,这军营那么多事务,濬儿哪能天天待在太子府练剑舞?”拓跋濬抗议道。

“你这孩子!”

拓跋焘丢下奏折,看着一脸委屈的拓跋濬,又道:

“你刚才也说刺客招供,是我大魏将军与刘宋联手,想除掉你。

这几年你父王出事,你和八皇叔同时遇刺,皇爷爷不能不谨而慎之。

敌暗我明,皇爷爷是担心你的安全。濬儿可明白?”

“孙儿明白皇爷爷的一片苦心。

但我堂堂拓跋氏子孙,从来就没有害怕俩字。

怎能像乌龟一样缩起来,居然害怕起刺客来了。”拓跋濬躬身道。

“濬儿言下之意,是皇爷爷居然像缩头乌龟,怕起敌人了?”

拓跋焘绷起脸,微微挑眉,拖长声音。

“不是……咱们叱咤风云的神武大帝皇爷爷,怎么会像缩头乌龟。”拓跋濬眯起眼睛笑道。

拓跋焘冷哼一声,却逐渐嘴角噙笑。

“孙儿保证,出入小心,绝不会让刺客有机可乘,保证毫发无伤!”

拓跋濬再拍胸口保证。

“知道就好,身边的护卫一定要精挑细选,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拓跋焘又嘱咐道。

“皇爷爷放心!”拓跋濬恭恭敬敬道,离开御书房。

离开御书房,拓跋濬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本来暗无天日的脸,又阳光灿烂,心情舒畅。

心道:神鬼不惧的皇爷爷,现在居然害怕刺客起来。

难道就因这几年父王出事,最近自己和八皇叔也同时遇刺,皇爷爷就如同惊弓之鸟了?

他堂堂飞鹰大将军,岂能惧怕遇刺而龟缩起来。

他把皇爷爷的话抛诸脑后,再想到那个炸毛的小野猫,他的心中就春潮荡漾。

每一根毛管仿佛都被熨烫得舒舒服服。

在顾仲年府里出现的张秀莲?

这么清丽脱俗独一无二的人儿,怎么可能是张秀莲那么普通的名字?

他还是得抓顾仲年府里的人再好好问问。

带着在御书房外等候他的战英,两人径自往万寿宫走去。

第三十三章:欢声笑语

第33章:欢声笑语

顾倾城和冯左昭仪离开翊坤宫。

顾倾城便问冯左昭仪:

“姑姑,皇后殿里的香味真好闻,是什么香啊?”

“那是龙延香。龙延香稀,比金子还金贵。”冯左昭仪道。

“哦,果然便是龙涎香。”顾倾城默默点头道。

“龙涎香贵重,即便是皇宫,也为数不多。

皇后位分高,得到赏赐也多,但也不是常常舍得燃点。”冯左昭仪道。

“龙涎香于皇宫都如此宝贝,别说民间了。”顾倾城喟叹。

怪不得师傅一直没弄到龙涎香。

冯左昭仪拍拍顾倾城的手,道:

“今年春宴,姑姑也得了一点赏赐,一直不舍得用。

倾城若喜欢,姑姑回头让人做了香囊给倾城。

此香一经沾染,身子弥久留香,经久不绝。”

“姑姑万万不可。”顾倾城道。

冯左昭仪错愕的看着顾倾城:

“怎么,你不喜欢?”

“倾城只是随口一问,如此贵重的龙延香,倾城普通身份,用了会被娘娘们诟病。

觉得倾城用得起龙延香,而她们用不起,会刁难倾城的。”

顾倾城如此一说,冯左昭仪便点头道:

“也吧,其实龙涎香虽名贵,却没有你身上体香好闻。

没想到倾城年纪小小,却想得比姑姑还要仔细。”

“姑姑,你把龙涎香和其他香料配成香囊,带在身上。

那不但是世间罕见的香料,更能开窍化痰,活血利气,治神昏气闷,心腹诸痛。”

顾倾城对冯左昭仪道。

“好。”冯左昭仪带着安慰的微笑点头。

顾倾城便让冯左昭仪回宫休息,她自己去万寿宫给老祖宗做药膳。

李御医早命人将药熬好,在旁边看着顾倾城做千层糕。

无可奈何的笑着摇头:

“倾城小姐,这开方熬药,我自问得心应手。

但做这药膳,却还是没有心得。

做出来的味道,差强人意,难怪老祖宗不肯吃。”

“李御医,这药膳讲究的是辅料和蜂蜜的分量。

其实一点都不难,就像做糕点一样。

病人若湿气重,就以茯苓粉加药汁和蜂蜜。

如气血不通,可加藕粉。

身体虚弱,可配以山药粉强身。

这些配料都是于身体大有裨益的,食之无害。”

“倾城姑娘言之有理。”李御医频频颔首道。

“李御医多做几次,比倾城都要做得好。”顾倾城再微笑谦虚道。

顾倾城很快就把做好的千层糕奉给老祖宗。

老祖宗先是浅尝轻试,而后点头道:

“嗯……对对对,就是这个味。”

于是把整块千层糕吃了。

吃过千层糕,稍歇了一会儿。

顾倾城扶着老祖宗出外面庭院游廊散步,给她讲笑话。

游廊上铺陈着紫色的花朵,梦幻般旖旎绚丽。

拓跋濬离开御书房,便去万寿宫。

万寿宫的宫人此刻大都在殿里头伺候老祖宗,有一两个想去禀报老祖宗。

拓跋濬却让她们不用去禀报了。

正走在万寿宫花园的游廊,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老祖宗自大殿出来。

拓跋濬心道那小野猫怎么会在万寿宫,还与老祖宗在一起。

心念电闪,倏然拉着战英躲进花园旁边的假山后面。

夏日晴朗,碧穹万里无云。

暖暖的骄阳铺陈,像给大地穿了件华丽的锦衣,照在身上和煦温暖。

阳光透过紫藤花落在顾倾城黑缎般的发丝上,泛出清润的光泽。

她年轻稚嫩的脸,似初绽的桃蕊,嫩红轻柔。

躲在假山后偷看的拓跋濬,脸上也充满阳光。

“老祖宗,您以后要多些散步,偶尔晒晒阳光。”顾倾城道。

“小倾城以后,多些来陪着老祖宗,老祖宗的身体自然便会好。”老祖宗乐呵呵的笑道。

“小倾城?”拓跋濬喃喃。

假山后的拓跋濬听到她们的谈话,看着战英,眉毛紧蹙。

他的侍卫战英,也是一脸的懵然。

拓跋濬立刻向战英递了一个眼神,让他悄悄出去了解老祖宗身边的小倾城。

战英领会而去。

宫人人来人往,顾倾城也并未留意假山里溜出一个人。

顾倾城并不知道游廊旁边的假山里还隐藏有人。

与老祖宗漫步回廊,便开始给老祖宗讲笑话。

“话说有两人贪嘴之人吃饭,桌上放着一碗辣芥末。

其中一人以为是甜的,舀了满满一勺放进嘴里,顷刻间泪如雨下。

可是,他紧闭嘴巴不说一句话。

朋友问他怎么了?

他才哭丧着脸道:‘想我爹了。二十年前的今日他上吊。’

朋友安慰了他几句。

见他吃了一大勺芥末,也不肯吃亏。

遂也舀了满满一勺放进嘴里,骤然也泪如雨下。

第一位仁兄佯装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那朋友悲声道:‘你爹死得好惨啊!’”

“哈哈哈……那两个贪嘴的吃货,自作自受!”老祖宗哈哈大笑。

她身旁的容嬷嬷以及宫人也忍不住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顾倾城讲笑话的时候,却不知万寿宫门前,皇帝正看完奏折过来向老祖宗请安。

万寿宫的欢声笑语,逶迤而出。

少有的热闹喜气。

听见庭院的阵阵笑声,便问跟在身边的小黄门里面怎么如此热闹,老祖宗怎么笑得如此开心。

小黄门探了一下,便告知皇帝那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在给老祖宗讲笑话。

小黄门正要高声吆喝“陛下驾到”,皇帝却伸手指在唇上“嘘”了一下。

众人见陛下就站在门外,也不敢喧哗。

皇帝听着里面银铃般的笑声,那绘声绘色之言,仿似天籁之音,便在外面一直听着。

皇帝听着笑话,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陛下,咱们怎么不进去啊,陛下不是要向老祖宗请安吗?”宗爱见皇帝听得出神,压低声音问。

“朕现在进去,她们又要跪又要拜的,反倒是打扰了讲笑话之人的情绪和老祖宗听笑话的心情。”皇帝微微摇首道。

末了情不自禁的低叹:

“没想到顾家那丫头,竟是个可人儿。”

假山里头的拓跋濬也捂着嘴巴笑,却又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惊吓了老祖宗她们。

顾倾城扶着老祖宗,与她漫步长廊,接着又讲:

“有两个女人闲来无事逛街,其中一人貌美如花,却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只因披着宽松外衣,若不留心,根本不知其是孕妇。

路遇好色之徒,向她们迎面走来。

见孕妇貌美如花,早已垂涎欲滴,伸手拦截。

好色之徒色眯眯道:

‘小娘子,可否陪爷吃个饭?’

孕妇也不言语,只轻轻扬开外披,露出隆起的肚子。

好色之徒骤然变色,急道:

‘呦!真是不巧,小娘子原来已然吃饱,那就下回再陪爷吃吧。’

急急的撒腿就跑了。

好色之徒惊走,两女子才抱腹大笑。”

顾倾城的笑话说得绘声绘色,学那好色之徒的声音惟妙惟肖。

话音刚落,所有人皆抱腹大笑。

老祖宗就更像个老顽童,指着略为肥胖,颇像有身孕的容嬷嬷,笑道:

“呦!小娘子,原来你已然吃饱,那就下回再陪爷吃吧。”

众人皆笑弯了腰。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老祖宗又感慨道,“红尘匆匆弹指过,欢喜快活一瞬间。还是要开开心心活一场啊。”

“正因为老祖宗有一颗豁达的心,才会心宽长寿。”顾倾城笑道。

听了两段笑话,皇帝默默颔首噙笑,而后就要走了。

“陛下,咱不进去请安了?”宗爱又躬身小声问。

“就暂时不去打扰她们了,让她们开开心心的乐一乐吧。”皇帝含笑离开。

顾倾城又讲了两段笑话,扶老祖宗进殿,便要告辞。

“倾城,你留下来,陪老祖宗午膳吧。”老祖宗余兴未尽,要留顾倾城午膳。

“……老祖宗,本来小倾城陪老祖宗用膳,是小倾城求之不得的。

但我刚刚在冯左昭仪娘娘那里吃了好多糕点,到现在还饱饱的呢。”顾倾城如实道。

老祖宗要挽留用膳,顾倾城本来是真的最乐意的。

况且她觉得与老祖宗在一起,无比的亲近。

但她如今真的还有很多寿宴之事安排,她已几日没回来了。

老祖宗身旁的多年老人容嬷嬷,见老祖宗与顾倾城一副祖孙情重,但小倾城又似乎有难色。

便微笑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你刚才吃了千层糕,少吃多餐,再稍歇一会儿。

小倾城既然还不饿,就别勉强她了。

而且她还要忙老祖宗寿宴之事呢。”

“真是个实在的孩子,多少人想方设法要陪老祖宗吃饭。

咱们的小倾城呢,饱了,就说饱了,不像那些虚伪的人。

哀家的小倾城,就是老祖宗最可心的小棉袄。”老祖宗抚摸着顾倾城的头发,怜爱道。

“老祖宗,改日小倾城天天来陪老祖宗。”

顾倾城露出纯真的笑靥。

老祖宗微笑的点点头,拚退宫人,并交代容嬷嬷进内殿去拿样东西。

“小倾城,你可知道,你祖辈或者外祖辈姓氏之中,可有位高氏?”老祖宗浅声问。

脸上洋溢着希冀,希望小倾城能给她一个期待的答案。

顾倾城微愣,不解何意,看着老祖宗微微蹙眉,而后摇头道:

“我的奶奶是顾秦氏,这个我听父亲说起过。

倾城出生便没了娘亲,外祖父家里好像也没近亲的人了。

外祖母到底是何姓氏,好像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奶娘也没有提过,倾城就更不得而知了。”

“连你的父亲都不知道?”老祖宗略为失望,眸光黯然。

“老祖宗,您怎么会问起小倾城的祖辈了?”

顾倾城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倾城啊,老祖宗每次看见你,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故而有此一问。”老祖宗微笑道。

“老祖宗是太抬举倾城了,倾城哪里能有那么好的福气,几生修来的福分,会是老祖宗的孩子。”顾倾城婉柔微笑道。

心道任谁有老祖宗这么慈祥的奶奶或者姥姥,可是任何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这时容嬷嬷自内殿出来,手里多了个精致的首饰匣子。

匣子是一只黄杨木描了红漆蟠桃花的小匣子,四角包了黄铜,缀了一把精致的小锁。

小锁是常用的平雕花期锁,用黄铜打造。

容嬷嬷打开小锁,才恭恭敬敬的交给老祖宗。

老祖宗也不作任何示意,容嬷嬷便自行悄然退下去。

殿内只余顾倾城与老祖宗。

老祖宗打开盖子,而后自盒内拿出一条精致的粉色蟠桃花手链,手链还连着一枚粉色蟠桃花戒指。

“小倾城,这是痴情花,让老祖宗再给你戴上,可别再弄丢了。”

老祖宗把戒指戴在小蝶右手中指上并在手腕处系上蟠桃花手链。

顾倾城眉宇轻蹙,心内有涟漪泛滥:

老祖宗的语气颇怪,好像这手链戒指是自己弄丢了一样。

“痴情花?”顾倾城抚摸着蟠桃花手链,喃喃道。

心里陡然真有股似曾相识失而复得之感,但自己从来没有这些首饰啊?

“喜欢吗?”老祖宗慈爱的轻抚她的头。

“喜欢!”顾倾城像个孩子般开心道。

“喜欢就好。”老祖宗微笑。

顾倾城细细观赏着戒指,又道:

“老祖宗,看这花好像是蟠桃花哦?而且戒指尺码还那么巧,与倾城的手指刚刚吻合呢。”

“这就是缘分,所以记住别弄丢了。

再弄丢,老祖宗可就要打小倾城的小屁股喽。”老祖宗笑眯眯道。

老祖宗此刻睿智的眼眸,深邃看不见底。

顾倾城看进去,甚至有些晕眩。

“是,老祖宗。谢谢老祖宗。”顾倾城甜甜的笑道。

“世上男女之情,皆要有桃花情缘。

至于能否开花结果,就要看月老手中红线,三生石上是否对对双双。”

老祖宗微微笑道: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痴情花开,枯木逢春。”

顾倾城似懂非懂,只得又连连多谢老祖宗。

正待要告辞,老祖宗又把她叫住。

“哎呦,小倾城呀,哀家当真是老糊涂,忘记问你办寿宴的事了。”

老祖宗又像想起什么来。

顾倾城微微扬眸,等着老祖宗问话。

“小倾城,你这么小的孩子,却要办那么大的事,肯定忙坏了吧?”老祖宗拍拍顾倾城的手。

“倾城只是张罗张罗,安排宫人们做事,倾城一点都不累。”顾倾城微笑道。

“小倾城呀,尽力而为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老祖宗软声道。

顾倾城微微颔首。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脸上有心疼,而后又显得有些不悦,叹道:

“皇帝只给你十万银子办宴,真不知他是已经不将哀家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还是想害死小倾城。

小倾城啊,银子不够,老祖宗这里要多少给你多少。

哪怕办不好,陛下那里,也有老祖宗在,他不会难为你的。”

“老祖宗别担心,银子足够呢。”顾倾城道。

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从来不认为十万银子还办不好一场寿宴。

“阿容!”

老祖宗稍为扬声喊了句,容嬷嬷便快步走回她的身边。

“阿容,皇帝给那区区十万办寿宴,远远不够的。

你去给小倾城拨十万银子,不够再给!”

老祖宗又吩咐容嬷嬷去拿银子。

顾倾城赶紧跪下来,还拉着容嬷嬷不让她去。

“老祖宗,陛下并非不重视老祖宗,而是倾城认为,十万银子真的足够了。

倾城向老祖宗保证,寿宴绝不会丢老祖宗的脸。”

“真的?”老祖宗不无疑惑问。

“真的,十万银子,倾城都觉得太多了,请老祖宗放宽心。”顾倾城又道。

“那——好吧。”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也想看看这丫头的能力。

听容嬷嬷她们回禀,小倾城的能力可是不简单呢。

“老祖宗,小倾城先告退了,改日小倾城再来陪老祖宗。”

顾倾城也是依依不舍的拜别老祖宗,离开万寿宫。

顾倾城离开后,老祖宗还是不放弃的对容嬷嬷道:

“倾城娘亲早丧,不知外祖母姓氏,不足为奇。

你再派人去查,王孝廉当年富甲一方,总会有人知道他夫人是谁。”

“诺,老祖宗。”容嬷嬷躬身应道。

第三十四章:我的媳妇

第34章:我的媳妇

阳光璀璨,碎金芒透过附近的古松虬枝,在地上落下斑驳疏影。

老祖宗与顾倾城进入殿内好一会,拓跋濬仍然沉浸在刚才顾倾城的笑话里。

直至从假山看见顾倾城自殿内走出来,才醒过神来。

看着莲步盈盈走在游廊离开万寿宫的顾倾城,拓跋濬甜蜜的笑了。

本想立即过去见她,但皇宫人多眼杂,他这样贸然去见她,只会给她惹上麻烦。

即便是皇宫,在她面前,他很难保证,自己会忍得住不对她流露出喜爱之情。

那幕后之人的耳目无处不在,倘若被要刺杀自己之人,窥探出自己喜欢她,那她就有生命危险了。

他颇为失落和纠结的,看着顾倾城的背影消失在万寿宫的庭院,才往殿内走。

“老祖宗!”拓跋濬上前给老祖宗行礼,扶住老祖宗亲切的叫。

“是濬儿来了。”老祖宗眉开眼笑,拉着拓跋濬,一脸的溺爱。

“濬儿今日来陪老祖宗午膳。”拓跋濬难得的好心情。

“好好好,难得濬儿来陪老祖宗用膳。阿容,快让人传膳!”老祖宗笑容满面的吩咐。

容嬷嬷应诺吩咐宫人。

“看看,濬儿都晒黑了。”老祖宗上下看着拓跋濬,稍为撇嘴道。

旋即,又喜笑颜开:

“可是,更加结实壮硕了!”

“谢老祖宗关心濬儿。”拓跋濬的笑容一直在唇畔挂着。

老祖宗又乐呵呵道:

“刚才你媳妇儿过来,给老祖宗讲了好多笑话故事,把老祖宗都乐坏了。

可惜呀,你不早些过来。你若早一步来,便能听到她讲笑话了。

老祖宗本想留她午膳,可是她太忙了,要筹备老祖宗寿宴。

孩子这么小,就要办这么大事,真的难为倾城那孩子了。

你这媳妇儿,可真是个宝贝呢。”

老祖宗想想刚才的笑话,仍然合不拢嘴。

“我的媳妇儿?”拓跋濬先是错愕。

继而惊喜。

而后又看看刚刚吩咐人传膳的容嬷嬷,眼眸不无惊喜的问容嬷嬷:

“老祖宗说的,可是真的?”

容嬷嬷先打发人传午膳,然后苦笑着摇头道:

“老祖宗,小倾城是南安王殿下的娃娃媳妇未来王妃,不是高阳王殿下的娃娃媳妇未来王妃。”

容嬷嬷的话,像盆冷水,兜头向他泼下,从头冷到脚板心。

严霜覆盖着拓跋濬的身心,他脸上的笑容旋即冻结了。

寒流在空气中飘荡,冒着丝丝冷气。

“是哀家糊涂了?”老祖宗似自语喃喃。

老祖宗一下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显得彷徨起来。

继而又脸带惋惜的看着拓跋濬:

“那真是可惜了。哀家看顾家那个小倾城,跟濬儿真是天生的一对。”

“顾家,小倾城?南安王八皇叔未来王妃?”拓跋濬眼眸聚敛,眉头轻蹙的问。

心里暗道:

“原来那张秀莲果然不是她的真名,她真正的名字叫顾倾城。一顾倾城,这才适合她。”

容嬷嬷微笑点头道:

“就是尚书郎中顾仲年的二小姐顾倾城,闾左昭仪十几年前为南安王定的娃娃亲,前些日子才从太原来平城。”

“顾仲年的二小姐,八皇叔的娃娃亲,前些日子才从太原回平城?”拓跋濬沉静的问。

眼眸已被寒霜覆盖。

那娃娃亲三个字就像三枚利箭直插他心头。

痛得他吃不下饭,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碗筷。

“是啊,她一来,陛下便命其主持老祖宗八十寿宴。

顾倾城小姐真是人如其名,一顾倾城。

容嬷嬷我在宫中多年,什么佳丽没见过。

除了老祖宗年轻时候,还真没见过像倾城小姐这般天仙的人物。

而且懂医理,老祖宗这几天的药膳,还是靠倾城小姐伺候呢。

人又聪明伶俐,可真是个活宝贝。

真没想到,南安王竟有这等福气。”

容嬷嬷说起顾倾城就滔滔不绝。

拓跋濬越听,眼神越深邃,眉眼清冷得像潭水,让人看不见底。

脸色越来越冷峻,桌子底下的拳头拽得越紧。

那餐午膳,拓跋濬食不知味。

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了。

好在,很快战英便返回,他也急急的告辞。

在万寿宫御花园一隅,拓跋濬看着战英,眼神已迫不及待。

“殿下,您那天送张秀莲小姐回顾府后,属下就派了护卫在顾府外保护张小姐。

张小姐三日不出门,今天一早,护卫紧跟着出顾府的张小姐,看着她进宫。

原来……她果真是顾仲年的二女儿顾倾城,是原配夫人所生。

原配王氏死后,顾倾城一直被顾仲年弃在太原乡下,不闻不问。

本来李管家是奉顾仲年现在的夫人柳如霜之命,去接顾倾城回来跟闾左昭仪退亲。

然后让她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

没成想,顾小姐第一天进宫,竟没退成亲。

也就说,顾小姐现在还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战英说到最后那句,显得诚惶诚恐,知道高阳王肯定得大发雷霆。

果然——

“什么南安王的娃娃亲,我们鲜卑拓跋族,没这个破规矩!”

拓跋濬勃然大怒,一拳打在身边那株梧桐树上。

将梧桐树的树叶震落下来。

万寿宫御花园种了几株梧桐树,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种梧桐,又指招引凤凰。

待拓跋濬脸色稍缓,战英又禀:

“殿下,还有一事奇怪。

皇宫宴席,一般都是宫殿监承办,皇后监督。

闾昭仪却请求陛下,让一个毫无经验的顾倾城主持。

听说往年老祖宗或陛下普通的寿诞,皆需花费三五十万。

闾左昭仪非但让一个刚出城的乡下丫头主持老祖宗寿宴,还仅为顾倾城向陛下申请十万银两。

老祖宗八十寿诞非同小可,一个行差踏错,就要人头落地。

闾左昭仪,这分明就想置顾倾城小姐于死地。”

“真是不知死活的丫头!”

拓跋濬嘴里骂着,却是一脸的紧张。

“可是殿下,别看顾倾城小姐刚从乡下出来,算是没见过世面。

据说她一接到陛下旨意,立即召集六司二十四局宫人训话。

开始宗爱中常侍的徒弟贾周,自持与中常侍宗爱是师徒,不把顾小姐放在眼里。

顾小姐立刻命御林军杖责那刁奴贾周三十军棍立威。

打得那刁奴叫苦连天,便再没人敢造次。

还运筹帷幄,有条不紊的分派各司局事物,赏罚分明,所有人对她是又敬又怕呢。”

“淡定从容,像那个丫头干的事!”

战英说到这里,拓跋濬早已忍俊不禁。

而后再与有荣焉的笑道:

“那丫头胆大心细,半夜里遇到我这样被追杀的歹徒还冷静沉着。

只可惜本王当时不在场,看她如何责打刁奴。

本王的女人,果真是不同凡响!”

“可是,顾小姐是南——”

“住口!”

战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拓跋濬打断,他的人也随即变得狠戾起来:

“以后休得提什么南安王的娃娃亲。

本王看上的女人,别说还没定名分的娃娃亲。

就算是她嫁给拓跋余了,本王也会把她抢回来!”

战英嘴角含笑,别有深意的看着拓跋濬。

他从没见高阳王殿下喜欢过任何女子。

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喜欢南安王的娃娃亲。

于是不再说阻止的话。

“张秀莲?本王当时就在想,这么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她爹娘真是没学问,才给她取这么普通的名字。”

拓跋濬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颌,带着邪魅的笑:

“顾倾城……我的倾城,果然是人如其名。”

“看来殿下,不仅仅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是真的喜欢顾小姐了?”

战英与拓跋濬自小一起长大,身经百战,虽是主仆,却无话不说,情同手足。

见殿下难得开心,他也乐见其成。

“蠢材!你刚才可没听到,老祖宗金口玉言,说小倾城是本王的媳妇儿!”拓跋濬咧嘴,作势要狠狠去拍战英的头。

“是是是,那顾倾城就是殿下的媳妇儿!”吓得战英赶紧点头笑道。

拓跋濬这才放过他,遂又蹙眉道:

“倾城肯定会有危险,她的后母和闾左昭仪对她都不安好心。

战英,你要加派人手,护卫顾倾城。就像保护本王一般,懂吗?”

“属下明白!”战英马上去执行。

皇宫人来人往,拓跋濬心知现在就明目张胆的去找顾倾城,只会给她添麻烦。

说不定是杀身之祸!

只得暂时离去。

他的倾城,来日方长。

第三十五章:委托制鸢

第35章:委托制鸢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西殿,便开始画图。

冯左昭仪和她一样,都喜欢海棠。

西殿庭院,殿墙有高高的雕花窗棂,镶嵌着五彩的琉璃。

窗牖半开,珠帘微垂,就可以瞧见庭院那株西府海棠,姿态笔直,翠叶锦簇。

此刻正是海棠最璀璨夺目之时,风过处,满地落英,像铺了层锦缎。

竹鸢的图画好没多久,她正在看着庭院的海棠出神。

李弈便来了。

李弈好像专程来毓秀宫找她。

这倒省了她去找,她正想着找他呢。

“李副统领,我刚想命人去找您呢,没想到您便来了?”顾倾城道。

热情的迎上去,宫女茶水伺候。

“我……我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顾小姐的。”李弈显得有些面红耳赤。

顾倾城见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御林军统领,显得有些木讷不自在,便“噗嗤”的笑了。

顾倾城这一笑,露出洁白细糯贝齿,脸上更漾起红霞,美貌绝伦。

李弈看得痴了。

“李将军,我又不是什么贵人公主,您在我面前,不必拘谨。”顾倾城随和笑道。

细看李弈,倒也是俊朗不凡。

若是没有那个活剥人皮的恶魔,和那个路上救的贵公子,李弈应该算是很英俊的男子。

可惜那恶魔卓然神采,眉宇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俊朗出尘,更有股天生的贵胄和凌驾天下的霸气。

“是啊,本将军面对千军万马,毫无畏惧。”李弈摸摸自己发烫的脸,腼腆道:“在顾小姐面前,反而拘谨了。”

宫女们看见李副统领的表情,分明是喜欢顾小姐了,于是皆“噗嗤”的轻笑。

“李副统领平时那么威武,怎么来了咱毓秀宫,倒显得拘谨了?”夏荷开玩笑道。

“我们御林军全是男儿,来到毓秀宫,却好像进了女儿国,就……”李弈的脸色依然赤红,说话也显得木讷。

“你们就别跟李副统领开玩笑了。”顾倾城落落大方道。

嗔了夏荷她们一眼,并挥手让她们退下。

李弈这才如释重负。

“李副统领,你们御林军,可有人会编制竹鸢?”顾倾城问。

随后拿过桌面上的图纸,递给李弈看。

李弈接过手上,稍稍看了看。

“竹鸢?这么复杂的图纸,是顾小姐画的?”李弈颇为惊诧道。

顾倾城浅笑点点头。

“这竹鸢图纸虽然复杂,但我以前偶尔会编制纸鸢,应该不难。”李弈再看了一下图纸,信心满满道。

“李副统领既然会做纸鸢,纸鸢与竹鸢木鸢异曲同工。”顾倾城笑道,“那我真是找对人了。”

“举手之劳,还不知做得怎么样,是否能令顾小姐满意呢。”李弈道。

顾倾城笑笑,看向外面的那株西府海棠。

李弈顺着顾倾城的眸光看过去,不无欣喜道:

“没想到毓秀宫的海棠,竟是皇宫开得最好看的。”

“是吗?”顾倾城笑道,“我也觉得好看,但不知竟是皇宫最好看的。”

他们拿着图纸,信步往庭院走出去。

顾倾城看着庭院的海棠花,看着天边的彩霞,充满遐想。

“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一日而败。

后其弟子鲁班,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木鸢乃成。

李副统领,我想换木为竹,竹还要雕琢成竹箫。

竹箫迎风,便能发出铮鸣,系上琴弦,更可弹奏。

竹上纸鸢换成绢帛,制成凤凰竹鸢。

人可以凌驾竹鸢,任意翱翔。”

“好,顾小姐借鉴先贤,构思玄妙,李弈定为顾小姐制成凤凰竹鸢。

我们……到时一起翱翔。”李弈充满期盼。

顾小姐喜欢驾驭竹鸢,如能与她一起翱翔,那该多好。

顾倾城又浅笑:

“李副统领,我要的竹鸢,并非自己玩,而是为老祖宗献寿所用。

但愿老祖宗寿诞那天,晴空万里,能够百鸟朝凰。”

李弈恍然。

她眼波潋滟流转,沉吟一瞬,又道:

“但是凤凰竹鸢做成后,我们得要先找一高山试飞。”

“试飞的话,摘星楼便是平城的制高点了?”李弈道。

顾倾城摇摇头:

“不行,我这竹鸢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不知效果如何,所以也希望李副统领暂时保密。”

李弈默默点头。

顾倾城继续道:

“到时候竹鸢做好了,找一天气晴朗的日子,最好就在都成附近的高山。

在那山上试飞,万一失败摔下来了,山上有那么多的树木,也不会一下子摔死不是?

至于山上地点,就由李副统领定吧。”

顾倾城浅笑嫣然,比她身后的海棠更娇美,比天边的彩霞更绚丽。

李弈的呼吸顿错,脸登时又红了:

若娶妻倾城,夫复何求。

“顾小姐请放心,我马上去做,一定按你的要求,做出最好最安全的竹鸢。

保证不会让驾驭竹鸢的人出意外。”李弈扬着手中图纸,信心满满道。

“挖浅井尝不到甜水,挖浅坑植不了大树。

若想飞翔安全,除了竹鸢本身必须做得扎实,最主要是飞行技巧。

飞手缺乏常识和一瞬间的过失,都是飞行安全的最大威胁。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少。”顾倾城变得严谨道。

“顾小姐,看来你应该是有经验了?”李弈笑问。

顾倾城只是微笑,而后道:“那,李副统领,我便等你哦。”

她原意是等李弈做好竹鸢,一起试飞,李弈却想得更远了。

李弈转身离去的时候,顾倾城忽然又把他叫住了:

“哎!李副统领。”

他欣喜的转身回眸。

“……李副统领,请问御林军中,可有一位姓殿的将军?”顾倾城略为显得迟疑的问。

见李弈一下子若有所思,她又补充道:

“官阶应该挺高,可以在天牢发号施令。”

“姓殿的?”李弈略为蹙眉,沉吟半晌。

而后道:

“我大魏为鲜卑族,姓氏千奇百怪,大多为复姓。

大魏一统北方后,原本的丘木陵氏改为穆姓,六步孤氏改为陆姓,达美氏改为奠姓。

不知顾小姐所说的姓殿,是否就是祭奠的奠?”

“这个,是否宫殿的殿,还是祭奠的奠,我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殿将军。”

“顾小姐,大魏左右御林军加在一起六千人,军营里的将军们更是数不胜数。

我只是其中一名副统领,一时间也记不住到底有没有姓奠的将军。我先帮你去查查吧。”李弈道。

顾倾城讪讪一笑,猛然觉得向一个男人打听另一个男人,不免尴尬。

若被闾左昭仪知道她在打听一个男人,更加招惹麻烦。

何况,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个魔鬼,为何还要打听他?

“……还是算了吧。大魏将军那么多,也许是我搞错了。李副统领就不用去查了。”顾倾城有些讪讪道。

李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顾倾城又道:

“李副统领只需帮倾城制作好竹鸢,倾城已然感激不尽。

如果制作上有任何问题或者不明白之处,李副统领尽可来告诉我,我们一起参详。”

“好的,顾小姐,那我去了。”李弈怀着愉悦的心情,阔步离开毓秀宫。

安排好了寿宴事宜,已是下午。

本来顾倾城想去陪陪姑姑,听夏荷道陛下晚上要与冯左昭仪用膳。

难得陛下会过来陪姑姑,她心里不由得替姑姑高兴,又岂能不识趣,在姑姑身边妨碍他们。

况且她并不想与陛下见面。

她自己还想着另外一桩心事,于是早早离开皇宫。

她去了西城郊外桃花坞的桃花庵……

第三十六章:寻梦桃花

第36章:寻梦桃花

顾倾城如今出入皇宫,冯左昭仪都让自己的车驾接送她。

她上车便告诉车把式黄大叔自己要去的地方。

黄大叔颇有些惊诧,但还是送她去了。

到了西城郊桃花坞,红彤彤的夕阳已经在西边绚丽璀璨。

西城郊有片并不算世外桃源的桃花坞。

桃花坞有条连溪流都算不上的臭水沟。

臭水沟旁有座连小山都算不上的小土丘。

小土丘上有座连寺庙道观都算不上的茅屋桃花庵。

桃花庵简朴,虽然地处荒郊,竟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香客盈门。

桃花坞确实种满了桃花。

而此时节的桃花还真真的未曾凋零。

虽则未曾完全凋零,可也接近尾声。

枝丫上已开始长着盈盈翠绿嫩芽,绽放着幽幽新绿香。

桃花林里有郎朗吟诗声飘逸而出: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花前花后日复日,

酒醉酒醒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间酒,

不愿鞠躬车马前。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梦半醒日复日,

花开花落年复年。

世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此诗画面艳丽清雅,风格秀逸清俊,音律回风舞雪,意蕴醇厚深远。

虽然满眼都是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却无低俗之气,更蕴涵无限张力,让人猛然一醒。

一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结束,戛然而止,余味绵绵。

令人眼前俨然一幅醉卧花间的美图。

顾倾城正想去寻声音处。

却见风过处,一朵早已干枯的桃花在枝头上坠下来,飘落在顾倾城的手上。

花落如人殒没,看着落花,她心头不由得一阵惆怅。

忽然就想起那个梦魇,那个白无瑕哀戚的那首诗:

佳人非是母胎生,

应是桃花树长成。

犹恨桃花容易落,

落花比汝尚多情。

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

玉树临风一少年。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苍生不负卿。

白无瑕字字泣血,句句断肠,梦里景象,历历在目。

她想到玉小蝶剥皮削骨,挖心以待,催人泪下。

他们如此的凄苦,竟心疼的落下一滴伤心的眼泪。

眼泪溅落在干枯的桃花上,霎时间,眼前一阵五彩光晕,她手上的桃花竟变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蟠桃花。

蟠桃花层层叠叠,丰神凛冽,娇艳欲滴,与梦中那玉小蝶落下的蟠桃花泪一模一样。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许是手上那枚蟠桃花戒指。

狠狠的摇摇头,眨眨眼。

并非是戒指啊,戒指就在手指上,而她的掌心,赫然是朵蟠桃花。

顾倾城又吓得心里瑟瑟,自己的眼泪怎么变蟠桃花了?

她拍拍脸,掐了自己一下,这并非是梦里啊!

但她的手上确确实实是朵蟠桃花。

她不禁毛骨悚然,一下子惊骇得几乎呆住!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刚才念诗的声音,陡然在她面前响起。

她抬眸去看。

只见一位穿一袭灰白长衫,戴着一方头巾,背着书箧,书箧上插着一杆破旗,趿拉着草鞋,风尘仆仆,手拿书卷一副穷酸模样,却是英俊儒雅,玉树临风的书生。

玉树临风一少年?

刚才说话的正是那书生,见顾倾城怔愣的看着自己,他又赶紧揖礼道:

“姑娘莫怪,在下打扰姑娘了。”

“……哦,不碍事。”顾倾城赶紧收摄心神。

又一阵风吹过,她手上的蟠桃花吹飞,在空中缥缥缈缈,乘风卷云而去。

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飞花,不禁轻轻抚了抚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

半晌后,定了定神,若有所思的径自往桃花庵内走去。

书生亦步亦趋尾随左右。

“刚才念诗的可是公子?”顾倾城浅笑问。

“正是在下。”那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玉树临风的书生道。

是的,他虽一身的风尘,可他的脸和他握书卷的手,却都是干干净净的。

而最奇怪的是,那落魄书生身上竟有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冽馨香,那是矜贵的龙涎香!

一个风尘仆仆的落魄书生,身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矜贵的龙涎香?

也许,真人不露相,蒲草盖珍珠的,大有人在?

“公子好文采。”顾倾城真心夸赞道。

“谢姑娘谬赞。”书生拱手作揖彬彬有礼道。

“公子诗词层次清晰,语言浅近,回旋委婉,傲世不俗,可谓一代才子。”顾倾城又夸道。

“才子?”书生微笑,“才子佳人,是否天生一对?”

顾倾城浅笑不语,只继续前行。

“在下听说这桃花庵非常灵验,姑娘从前是否来过?”那书生又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希望你心中所求,能如愿以偿。”顾倾城微微笑道。

“那真是太感谢姑娘金口玉言了。”书生又打躬作揖,“如若在下心想事成,自当好好去感谢姑娘。”

顾倾城哑然失笑:

“助你心想事成的是神灵,与我何关,公子大可不必客气。”

“……也是,现在即便要感恩也言之过早,还是等心想事成再说。”那书生讪讪道。

越近桃花庵,人来人往越热闹。

桃花庵门前有座巨大的三生姻缘石。

“这里呀,最旺桃花姻缘了……”有香客絮絮叨叨着。

“是啊,听说有求必应,灵验着呢。所有来这里求签的,都能找到好归宿。”

“姑娘原来也是来求姻缘。”那落魄书生像窥探到顾倾城的秘密一样笑道。

“什么求姻缘,我是来寻人的。”顾倾城脸颊微红。

“……哦,寻人,寻旧情人?”那书生又似笑非笑道。

“什么寻旧情人,别胡说八道。”顾倾城轻轻嗔了一句。

便快步而入,混进香客中。

来桃花坞桃花庵的,多是二八妙龄少女,个个青春活泼,花红柳绿,眉目生春。

顾倾城细看之下,见她们颈脖上居然黥有墨字,不是黥燕就是黥凉。

难道她们大多是降奴?

当然男女老少也有,这个时辰,还能如此热闹,真是出乎意料。

可见桃花庵真的是很灵验,竟连男女老少都来祈福求愿?

“呦……”一个女孩略为吃惊的打量着顾倾城,嘴里啧啧称赞。

而后对她身边几个腰肢摇曳的女孩笑道:

“看看,这位姑娘真漂亮,不知道能不能成为销魂殿的女主?”

“看她那眉宇的贵气,销魂殿未必能容得下如此的神仙。”她旁边那女子道。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美人,竟也沦落到要来这种地方求姻缘,求前程。”又有女子看着顾倾城,仿佛叹息道,“当真是红颜薄命啊。”

“看看,还有一位俊俏书生……”大胆豪放的女子又嘻嘻笑道,向书生抛媚眼。

吓得书生赶紧拿手上书本掩脸。

“你们可别把人家书生吓坏了。”一女子呵斥那名女子。

“……你们也是来桃花庵求姻缘?”顾倾城问那笑靥如花的女子。

“当然,这里的姻缘很灵,我们都希望来求个好姻缘。

以后就有依靠,下辈子也不用愁了。”那女子道。

“没想到这里香火还那么鼎盛。”顾倾城颔首道。

那女子再稍为看看顾倾城,遂问:

“小姐也是来求姻缘?”

“……我,是来找这里的孟婆婆?”顾倾城微笑道。

她见人头攒动,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里寻找孟婆婆,遂又问那女子:

“你们可知哪里能找到孟婆婆?”

“孟婆婆是个解签人,你先把签求了吧。”女子对她道。

“解签人?”顾倾城有一瞬的错愕。

“对啊,这里来找孟婆婆的,都是想求个好签,有个好去处,有个好归宿。

我们求签,希望下辈子,不用为奴为婢。”

那女子说到最后一脸的凄然。

而后那女子便与众香客一起求签。

此刻顾倾城和那落魄书生早被人群挤散。

顾倾城本来不打算求签,见来这里之人皆虔诚的求签,自己既然已经来了,便也想看看自己在平城是否顺利。

遂也拿过签筒开始摇晃,想看看能抽到什么签。

这时,却见那头戴方帽布衣背书箧,书箧上插着一杆旗,趿拉着草鞋,风尘仆仆,手拿书卷,却是五官端正的书生,正与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争抢签筒。

“这……这位军爷,你这人好生不讲理,明明是小生先拿了签筒,你竟要在小生手中硬抢过去。”落魄书生摇头叹息。

“什么你已拿在手上,老子只看见签筒可没看见你的手!”那将军盛气凌人道。

书生倏忽然放手,那将军还在用力,不知怎么回事,签筒突然掉地,竹签全部洒落。

“你看你看!鬼神震怒,连签筒都掉地了吧?

可见汝此等恃强凌弱所为,即便军爷威风凛凛,却是连神佛,也不会姑息的。”那书生语气酸腐之极。

“就是嘛,”旁边那群女子嘻嘻笑道,“他还真是赶着投胎呀,求个签都那么强悍霸道。”

“住口,你们这些贱婢,居然敢对本将军出言无状?”那将军一脸横肉,怒斥讥笑他的女子。

有几个女子吓得缩退。

却也有巴结逢迎的。

“哎呦,乙吉将军,难得你也来这里求签,快消消气,不要与那些不懂规矩的贱婢计较。”

“我们把这竹筒先让给将军,让将军求个好前程。”

有些女子向那五大三粗的将军依靠过去,将自己手上的竹筒让给乙吉。

“怎么只见乙吉将军,不见您的兄长乙浑将军和东平王殿下?”有名如花女子问。

“对对对,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另有名豆蔻女子也娇滴滴的问。

“乙浑、乙吉,他们是两兄弟,与东平王也确实是一丘之貉。”顾倾城心道。

见女子如此一问,也向那乙吉看过去。

“什么一条船,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名女子道。

那女子柔媚的眼神闪过寒光,凌厉似刀的看着乙吉,最后轻轻掩嘴,温柔笑道:

“谁也跑不了!”

又有几名女子不屑那乙吉将军争抢所为,捡起地上竹签,重新装进签筒,遂向那书生抛眉弄眼:

“小哥哥,你想求什么签?让奴家帮你可好?”

那女子挨了过去,衣裳扯得很低酥胸半露。

吓得那书生赶紧拿书挡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罪过罪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看看,看看!书生害羞呢!”女子嘻嘻笑道。

“这男女授受不亲,小生此行寻父求功名。

诚心求签,姑娘们若代劳就是小生没有诚意了。”

书生看着左右围上来的女子,为难退避道。

那将军听那书生说话,愣觉得刺耳,轻蔑的看过去。

“呸!寻父?那就是没爹喽?哈哈哈,那岂不就是个野种?”乙吉出言侮辱书生。

“你无礼!身为将军,竟出言无状?”书生气得面红耳赤。

“无礼?啧啧啧!看看你个穷酸样,求个签还拿着书本,装给谁看啊?”乙吉又鄙夷道。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书生一本正经道,“饭可以离口,书不能离手。圣贤之道,重逾生命。”

“少跟老子抛书袋!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个野种书生,老子随便崩个屁,都能将你个臭书生炸死!”乙吉嗤笑。

“朽木不可雕也……”书生失望痛心呜呼。

乙吉一边轻蔑的奚落那书生,见书生仍然是文绉绉的样子,而后问身旁的那些年轻女子:

“你们可曾见过,有好学如好色一样的男人?”

“还真是没见过。”一女子掩嘴笑道。

“求签还拿着书卷,还真是世间少有。”又一位女子笑道。

“还敢跟本将军抢东西,臭书生,识相的,以后看见你乙吉大爷我,就乖乖在后面伺候!”乙吉依旧盛气凌人道。

书生又气又惋惜的看着他。

那乙吉将军见他不服自己,再恶狠狠的作势抡起拳头吓唬他:

“还想求个好签,老子看你下辈子,也只会是个一事无成的落魄书生!”

“你你你你……”那书生已气得脸色涨红。

一下子像噎住,张口结舌,手指颤抖的指着乙吉,只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言语可憎,面目可恶,庵堂圣地,有辱神灵!”顾倾城忍不住扬声喝道。

乙吉听到有人好像出言辱骂自己,勃然大怒,猛然往说话的地方看过去。

陡然见到顾倾城,满腔的怒火竟瞬间化为色迷心窍,色眯眯道:

“呦呵!这小小的桃花庵,居然还藏着个大美人呢。”

顾倾城冷哼。

乙吉又猥亵道:

“来来来,美人快过来本将军这里,让本将军好好瞧瞧!”

顾倾城也不看他,看着面前的神像道: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将军,就欺负人家书生。

书生即便百无一用,还能与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

战场上刀剑无眼,将军如今再威风,说不定过两日便早登极乐。”

“死丫头,你敢诅咒本将军?”乙吉怒目圆睁。

“姑娘字字珠玑,妙人妙语,真是大快人心!”书生见顾倾城出言相助,便不噎了,又欢喜道。

顾倾城睥睨一眼乙吉,不再理会他。

“给脸不要脸的贱婢,堂堂的将军你都拒绝,难道你看上这穷酸书生,想下辈子跟他挨穷吗?”乙吉气哼哼道。

乙吉一边恼怒的看着顾倾城,一边又狠狠的瞪着落魄书生。

“……此位军爷说话欠妥了。

其一,你竟敢辱那位姑娘是贱婢,可见你有眼无珠。

珠的谐音为猪,你再努力求签,下辈子也只能沦为畜道投胎为猪。

其二,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读好了圣贤书,那便什么都有了。

军爷小看咱们读书人,可见是有眼无珠腹内空。

无论如何,将军沦入畜道,即便是阎王爷,也改不了的喽。”

落魄书生见乙吉辱骂顾倾城,不但不噎了,还说话流畅,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

“公子也是妙语连珠嘛!”顾倾城笑道。

“你们一个个的,竟然敢侮辱本将军?”

乙吉用力的摇签,咬牙切齿道:

“本将军就不信没有个锦绣前程,到时候,定要你们服服帖帖的伺候本将军!”

乙吉大力一摇,掉出来的竟是下下签。

“怎么会这样?……”乙吉脸色登时惨白。

那些女子一看乙吉摇的是下下签,便不黏糊他了,个个撇起了嘴。

有几个转而投向书生。

“就是嘛,书中是否有黄金屋,我们不得而知。

但这书中自有颜如玉,我们却知晓。”有几个紧挨着书生的女子道。

“就是嘛,我们可不就是颜如玉?”有女子笑道。

有人赶紧将签筒递给书生让其求签:

“公子快求求看,是否真有黄金屋,我们也跟着相公寻个好归宿。”

“嘻嘻嘻……是啊,书生一开卷,现成的颜如玉便近在咫尺。”有名女子嘻嘻笑道,“那黄金屋,自然也水到渠成。”

众女子开始围绕着书生。

“下下签,本将军不信,我一定会求个好签的!”这边乙吉又开始重新摇签。

顾倾城默默摇头,看看那面目可憎的乙吉将军。此人的身形,倒与那乙浑颇为相像。

又看看那满身风尘的酸腐落魄书生,虽掩不住玉树临风,却被一群颜如玉围着。

她暗暗摇头苦笑,却也不想再多管人家闲事,遂径自求签。

第三十七章:飘渺幻象

第37章:飘渺幻象

这乱世不平,世道不公。几乎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像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奴一样,听说她们来自东平王的销魂殿。

她们生来就命运不公,为奴为婢,被强权凌辱,被恶人蹂躏。

即便求助神佛庇佑,可这神佛真的灵验,真的能给她们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吗?

离开蝴蝶谷前,奶娘曾经告诉她,闲事莫理。

可是她总是不听,偏偏爱多管别人的闲事,更看不惯不公之事。

奶娘若是知道,可又得絮絮叨叨了。

罢了,既然那么多人都来求签,也许桃花庵这里的神佛,还真的能看到天下苍生疾苦,让受苦受难之人脱离苦海吧。

她摇着签筒,心中想着能将老祖宗寿诞办好,再如愿以偿的报了仇,便回蝴蝶谷去。

一支签,在近百支竹签内脱颖而出,像个俏皮的小姑娘,跳在她的面前。

顾倾城捡起来一看,竟是支上上大吉之签。

不管是真的灵验,还是安慰自己也罢。

顾倾城心中一阵欢喜,拿竹签放唇畔亲了口。

求完签,手里紧紧握着竹签,像握着自己的前途命运,便打算去找孟婆解签。

见求完签之人皆往桃花庵外的月亮门走去,她也跟着人群过去,穿过月亮门。

此刻早已落日西去,桃花庵到处都燃点起灯笼,灯影迷蒙,人影绰绰,如虚如幻。

月亮门外那条臭水沟,自黄昏后竟如海水涨潮般变得波涛汹涌。

原本小小的臭水沟,竟变成了宽大且水流湍急的黑水河道。

黑河上有道又宽又长雕栏玉砌的月牙桥,桥边盛开着红彤彤的彼岸花,把整个孤清的桃花庵映照得格外的妖娆。

鬼魅的风情!

那落魄书生就坐在靠近桃花庵的桥边,左手拿书,右手拿一木瓢,双脚吊垂在河水上,脚上趿拉着那对破草鞋。

无视过桥人,只管读自己的圣贤书,嘴里知乎者也呜呼哀哉的念念有词。

倦时稍歇,渴了便盛一瓢水来喝。

满身灰尘,一脸安逸。

顾倾城从他身旁走过去,他也只是抬抬眼,不惊不咋的继续看书饮水。

继而又声情并茂悲苦的念道: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顾倾城见他念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

颇为动容的停下来,回眸看着那怪书生。

“这位公子,你自何处来,欲往哪里去?”顾倾城回过身,微依在她身畔的雕栏问。

“自后世来,往前生去。”那书生敛一敛凄苦。

顾倾城不禁哑然失笑,心道:

此人也真怪,我只问他来自哪里家乡,去往何处落脚,他竟然说什么后世前生。

即便是生命有轮回,也是从前生来,往后世去,这人怎么颠倒起来。

“据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善业重,恶业轻,皆可灵光不昧,前世今生未来,轮回路上皆清明。

公子既自后世来,那应该是轮回路上走了几遭的人了?”顾倾城打趣微笑道。

书生看着她打趣微笑的笑靥,微微愣神,而后道:

“若真有轮回,后世前生复何如?当下此生最要紧。”

“前世来生确实虚幻缥缈,活在当下最重要。”顾倾城微微颔首。

又笑问:

“公子旅途不便,怎不用水皮囊而用木瓢?你用水皮囊贮水,不是更方便路上饮水吗?”

“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那书生道。

见顾倾城脸上依然愕然。

他又像个老夫子一样说教,脸色却不免戚戚然:

“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他的脸色阴霾密布,仿佛随时能下雨。

“情有独钟。”顾倾城恍然道:“原来公子还是位情种,怪不得刚才那么凄切的哀相思。”

只见那书生又凄然的摇摇头:

“况且皮囊盛水,岂不杀生剥皮方有皮囊。

终究是血肉之躯,谁能知道那剥皮削骨之痛?”

书生不知何故,话毕,登时泪如雨下,呜咽有声。

顾倾城见他一下子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还哭得如此凄苦。

一个大男人如此哭泣,她一时慌了神,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更不好再扰,于是站起来,尴尬道:

“……好了好了,就不打扰公子相思,我且去了。”

桥对岸有个土台,土台上有一大竹棚,炊烟袅袅,累累石瓮,排列墙隅,瓮下炉子烧着火在煨汤。

有位满头白发的婆婆一边帮人解签,签台上一盘盘泛滥着惨绿幽光的汤,折射得孟婆婆脸色也一片惨绿瘆人。

孟婆婆帮人解完签文后,又殷勤的招呼他们一个个喝汤,而后人们从土台后面不同的路径离去。

那名自称为乙吉将军的人先行和一群女子喝完汤,搂搂抱抱的离去。

离开前还朝那桥上书生嗤笑一下。

那书生也冷冷的回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

那乙吉搂着女子才走几步,那些女子却一个个与他分道扬镳了。

顾倾城慢慢走在桥上,孟婆婆那边的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省得嘈嘈切切,听签文都不清楚,便想提提裙子下桥。

倏忽间,桥上多了位鹤发银须身穿青灰道袍,却是一脸罡正浩然之气,颇有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鹤发银须长眉的老道人,长须在夜风中飘拂,深邃的眼眸深深的看一眼顾倾城,对她道:

“澄心味象,契合自然,心纳万物,坐忘守一,返璞归真。”

顾倾城有些困惑的看着那个白眉老道人,一时不明其意。

倏然,老道人屈指成剑画出一道炫幻光晕,将顾倾城笼罩在光晕之中。

那道光晕逐渐收缩,仿佛将顾倾城包裹起来,而后光晕消失。

顾倾城正自奇怪,老道人再一把抓起她往原路丢回,落在桃花庵河流岸边。

“快回去吧,孩子!”

顾倾城耳畔听得那老道人说话,正想开口问问老道人是怎么回事。

却见那穷酸书生已经忍不住倏然站起来了。

站得急,他脚下趿拉的一只破草鞋落进湍急的河流里。

他趿拉着一只草鞋,一手拿着木瓢,一手拿着书本指着那老道人。

跑到老道人面前,像个老夫子般一本正经的教训道:

“你这老人家活了一把年纪,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其一,需知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如此拎着人家小姑娘就将她扔回对岸。

即便是你一大把年纪,这肌肤之亲总是大大的不妥吧?

其二,你若把人家小姑娘摔坏了,人家爹娘找你算账可怎么办?

你一个老道人,没妻没妾,上哪里赔人家爹娘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其三,人家姑娘摔断手脚毁容嫁不出去怎么办?

这一生是不是就毁在你老人家手上?

其……”

“啰里啰嗦,你也滚蛋!”

书生口齿伶俐,后面的话被老道打断,老道如法炮制,也将他抛向空中,落在顾倾城身边。

落魄书生在半空中便“啊啊啊”鬼叫起来。

等他落在顾倾城身边,惊魂甫定的他揩了一把冷汗,不敢相信的瞪着桥上老道人。

嘴里还兀自摇头惊恐的喃喃自语:

“真是世风日下,江湖险恶,人心狰狞。

连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都如此的蛮横,有辱斯文。

更何况是刚才那虎虎生威的什么乙吉军爷了。

看来这平城,还真的不好混啊。”

顾倾城又惊又疑的看着这一切。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太虚真人,你百年来屁都不放,龟缩在太虚幻境离恨天,现在倒是管起老娘的闲事来了?”

大棚的人早已经散尽,孟婆婆停下手中的活,擦擦手中汤渍。

微微伛偻着身子来到桥边,眼神阴鸷的看着桥上那个被她称为太虚真人的老道人。

刚才说话之人,正是孟婆婆。

大棚那一盘盘惨绿的汤水,绿幽光在夜色中越来越炙,折射得孟婆婆的脸色更加的诡异阴森。

“孟婆!也不睁开你那鬼眼好好看看,那是谁?”那太虚真人气得跺脚。

“孟婆婆眼睛没有瞎,知道那是谁。”孟婆婆拖着懒洋洋的声音道。

语音像嚼骨头那般难听刺耳,说话间露出黑牙,鹰勾鼻子,像鬼魅的乌鸦,被幽光照射显得更加诡异。

“好你个孟婆,既已知其身份,你竟敢拿我太虚幻境的桃花蜜露作饵,把她招引至此污秽之地?

难不成,你这婆子,还敢让她喝那些龌龊之物不成?!”太虚真人恨声道。

“旧约难凭,往事如烟,重生无益,尽饮一杯又何妨?!”孟婆婆嘴里喝道。

阴鸷如秃鹫的眼眸,盯着河对岸的顾倾城。

手中陡然多了一碗汤,凌空越河飞向顾倾城。

孟婆婆手中还射出一道光芒,如彩虹般跨越黑水河,抵在顾倾城下颌,逼得顾倾城张开口。

那惨绿的汤照得顾倾城脸色也一片幽绿。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孟婆婆的声音又像魔咒响起,“快喝下孟婆婆的忘忧汤,前尘旧梦,一了百了!”

眼看那碗惨绿幽光的汤,就要倾泻进顾倾城的嘴里。

“无药可救!”那太虚真人说话间气得隔空一掌凌厉罡气劈向孟婆婆。

“嘭!”

孟婆婆闷哼一声,身子往前一倾,一口鲜血自孟婆婆口中喷薄而出。

她那道击向顾倾城的光陡然消失。

顾倾城面前的汤碗也掉落黑水河流。

那道控制顾倾城的力度消失,顾倾城也恢复自如。

她骇然的看着这一切。

那孟婆婆的嘴角依然泌血,可见刚才太虚真人的那一掌力度是何等之大。

孟婆婆阴鸷的眼神瞪着太虚真人,嘴里像嚼骨头般骂:

“这百年来道兴佛衰,正是你太虚真人得意之时,我孟婆婆自问也斗不过你。

可你不是归隐太虚幻境离恨天,不问世事吗?

天下闲事何其多,你为何却来管我孟婆婆?”

“天命不可违,我那清虚师侄为了邀功,逆天而为,结果害得自己和八名师弟跟他枉死。”太虚真人凛然道。

孟婆婆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太虚真人见她冥顽不灵,继续道:

“这便是孟婆你的前车之鉴!你们好自为之!”

孟婆婆仿佛一颤,阴鸷的眼光不期然的瞥向那书生。

“非也非也,太虚真人此言差矣,什么天命不可违,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运是成功者的谦辞。

小生觉得有志者事竟成,就像如今落魄的我一样,终有一日,命转乾坤,小生的书中会有黄金屋!”

“大言不惭!贫道劝你也规规矩矩,天命不可违!”太虚真人又对那书生喝道。

那书生撇撇嘴,也不管太虚真人说什么,掸掸身上的灰土,将木瓢系于腰间,将书仔细放入背上书箧内。

最后招呼顾倾城:

“姑娘,曲终人散,这里也没有热闹可瞧,这签文不解也罢。咱们走吧。”

顾倾城迷惘惊悚的看着太虚真人和孟婆婆一眼,跟着那书生往桃花庵走回去。

走了几步,再回首时,却已经不见了那孟婆婆和太虚真人。

不但太虚真人和孟婆婆消失,就连对面土台那煮汤的大棚,那雕栏玉砌的月牙桥,那些红彤彤妖艳的彼岸花,和汹涌湍急的黑水河都消失殆尽。

只剩下那原本小小的臭水沟。

顾倾城脸色登时惨白!

莫非他们是鬼神?顾倾城心道。

“公子,你快回头看,刚才那桥,孟婆婆和太虚真人都不见了啊!”

顾倾城扯着落魄书生的大衣袖,惊悚叫道。

“你在花间落泪,我在桥边思旧,谁牵相思人手。

伤别离,花泪下,花落沾满衣。透!透!透!

残风不留明月,古道日去消瘦,谁抹断肠人泪。

念风尘,莫回首,回首白了头。愁!愁!愁!”

书生头也不回,凄凄惨惨戚戚的念诗,足下不停。

顾倾城心里又赞道:

书生好文采!

却默默的若有所思。

侥是顾倾城一向自诩胆大,却也不免心中害怕,拉着他宽阔的大袖,随他往外走去。

他们走回桃花庵,此刻桃花庵空无一人,只余灯影绰绰。

又走出桃花坞,想到刚才那怪异的景象,不禁心惊肉跳。

“在下秦少卿,请问姑娘芳名?”那落魄书生又揖礼问。

“……顾倾城。”顾倾城心神甫定,还是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秦少卿仿佛看到了一幅层波潋滟远山横的画面。

澄澈的画面铺陈在他面前,竟和这少女格外的融洽。

“顾倾城?很绮丽的名字,还惊世骇俗。层波潋滟远山横,绝世而独立,一笑一倾城。”那书生道。

顾倾城只微微浅笑,心里依然发憷。

秦少卿眼眸含笑道:“倾城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顾倾城也不多说什么,只微微点头。

看那书生时,他却只有一足的草鞋。

满身的落魄风尘,却掩不住那骚人墨客之风雅。

玉树临风一少年?

第三十八章:痴情花咒

第38章:痴情花咒

回到顾府,已然月色朦胧,街灯葳蕤。

顾彧卿却在府门口,仿似等了她好久,脸上还盛满了担心牵挂。

见顾倾城的马车回来,顾彧卿才放下紧吊的心,扶下马车厢内熟睡的顾倾城。

“我怎么又睡着了,而且还睡得那么死。”顾倾城喃喃自语,仿佛自己睡了很久。

车把式黄大叔略为蹙眉的看着顾倾城和顾彧卿,欲言又止,最后马车快速的绝尘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倾城,你今天还好吗?寿宴的事情进展如何?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顾彧卿一连串关心的问。

“大哥,你别担心,一切都按部就班,好着呢。”顾倾城神思恍惚的回答,“我只是去了趟桃花坞的桃花庵。”

“桃花庵?”顾倾城眉宇轻蹙,“你去桃花庵干嘛,还去了那么晚才回来?”

顾倾城想着桃花庵发生的怪事,一时之间默然无语,只是略为深深的看了大哥一眼。

“你是去求姻缘了?”顾彧卿见顾倾城沉默不语,以为她含羞不肯答。

顾倾城轻轻摇头,若有所思道:“那桃花庵,好生的怪异。”

“庵堂庙宇,漫天神佛的地方,古古怪怪的事无奇不有,你不要去想它就行了。”顾彧卿宽慰她道。

与她回进府里,一边又道:“你要是觉得那地方不妥,以后就不要去了。”

府里人都坐在厅堂等着顾倾城。

现在顾倾城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顾府的命脉,顾仲年丝毫不敢大意。

其他人都坐着,独独顾新瑶站在进府的厅堂道口,似乎等着顾倾城。

看着走进厅堂的顾倾城,甩甩袖,用他父亲尽量听不见的音量尖酸刻薄道:

“那么晚才回来,为何不干脆死在外面!也不知去会什么男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丑事,别丢了咱们姓顾的脸!”

顾倾城本想回她一句,看看她恨不得自己死在外头的样子。

她忽然就改变了注意,对着她粲然一笑。

这一淡定从容,花开灿烂般的笑容,更令顾新瑶摸不着头脑。

她一下子懵了。

随即脸又煞白。

心底旋即想着:顾倾城又有什么阴招诡计了!

顾倾城从她身边翩然而过,看着顾倾城颀长纤瘦而从容的背影,顾新瑶倒吸口冷气,背脊微寒。

府里人早已吃过晚饭,只给顾倾城留了饭菜,顾倾城一时之间也没有胃口。

顾彧卿陪坐在旁边,劝她好歹要吃饭补补身子,否则这样瘦的身子怎么帮老祖宗办寿宴。

这时顾仲年过来,问起顾倾城寿宴的事情,又问宫里头的人对她怎样,老祖宗对她怎样,皇后娘娘对她怎样,闾左昭仪对她怎样,是否已见过陛下了,等等……

顾倾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敷衍着回答了几句。

“你可要切记切记啊,要是应付不来,赶紧跟为父说,别死撑着,到时候连累咱们这一大家啊!”顾仲年又再三叮嘱。

顾倾城的心又凉了个透,父亲任何时候都是怕自己连累了他们,父亲可曾有一丝疼爱自己,怕自己受累受委屈?

看着父亲保养得体却带着凉薄的模样,她想,当年母亲去珈蓝寺,路遇劫匪,顾仲年英雄救美,会不会是顾仲年的苦肉计?

想至此,她更没胃口吃饭。

随便应景的吃了几口,便回西厢沐浴,然后出庭院,坐在海棠花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秋千。

庭院的灯早已燃起,橘黄灯影摇曳,笼罩着顾倾城单薄的身子。

也映照得庭院的碧树繁花,隐隐约约,有着别样的风情。

她想着桃花庵发生的一切,他们一个个神神秘秘,古古怪怪。

就连那个书生,也是透着诡异,说什么自后世来,往前生去。

难道他们都是鬼怪?

那些眼前的景象怎么会凭空消失?

太虚真人在她身上包裹着一层炫光,那层光环,仿佛要把她保护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双臂伸拉舒展,站起来跳跃了几下,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才又摇摇头撇撇嘴坐回秋千。

听他的语气,好像认识自己是谁?

太虚幻境离恨天?太虚真人应该就在那里,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而那孟婆婆,孟婆婆……

她陡然想起一些传说,难道那孟婆婆,竟是传说中奈何桥的那个孟婆?

传说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

喝碗忘川水煮的孟婆汤,可以忘记所有烦忧,忘记所有爱恨情仇。

所有爱过的人,无法放下的事,皆随着孟婆汤缓缓入喉,化作缥缈云烟,淡然散去。

是一世匆匆的悔恨?

是阴阳永隔的遗憾?

还是挥刀斩袖的诀别?

一切皆在孟婆汤落下后成为虚无。

那道桥,难道就是奈何桥?

那条河,难道是忘川河?

那她所见的那些人,那些过了奈何桥的人,都是死人,又或者是将死之人?

难道自己去了一趟黄泉路?

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大夏天的,也觉得冷飕飕!

太虚真人阻止她过桥,阻止她喝孟婆婆的茶汤,还出手教训孟婆婆。

她想起太虚真人对自己说的话:

“澄心味象,契合自然,心纳万物,坐忘守一,返璞归真。”

太虚真人所说,是什么意思?道家真言,或者修仙之法吗?

那是谁引自己去桃花庵,去喝孟婆婆的茶汤,那人是要自己忘记前尘往事,忘记以前的人?

那人是谁?

桃花蜜露最初是大哥给她喝的,可大哥是去桃花庵孟婆婆送给他的桃花蜜露。

难道孟婆婆就是要她忘记以前的人?

而太虚真人却责骂孟婆婆,说她用他太虚幻境离恨天的桃花蜜露为饵,诱她去桃花庵奈何桥。

如此说来桃花蜜露原是太虚幻境所有而非孟婆婆的。

太虚幻境离恨天在哪里?

那谁又能从太虚幻境偷桃花蜜露出来,难道是孟婆婆自己去偷来的?

孟婆婆一天到晚忙着煮孟婆汤,天下间那么多的人,她为什么偏偏处心积虑去偷桃花蜜露引诱自己去桃花庵?

她又想起孟婆婆说的那些话:

“旧约难凭,往事如烟,重生无益,尽饮一杯又何妨?”

听孟婆婆的语气,却是想自己忘记前尘往事,但她为何要阻止自己想起从前?

孟婆婆的诡异音容和那像嚼骨头般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快喝下孟婆婆的忘忧汤,前尘旧梦,一了百了!”

孟婆婆怕人受相思之苦,故而要人喝她的忘忧汤?

但满桃花庵最刻骨相思,赋诗哀相思悲伤落泪的,便是那落魄书生啊?

孟婆婆却为何不将那忘忧汤给落魄书生喝,而想强迫自己喝?

自己与她有何恩怨?

又或者她以为自己有什么相思?

难道孟婆婆就是单纯的要所有人都忘记前尘往事。

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并非与自己有什么恩怨,也非有什么人刻意而为,从中阻止她忆起旧事?

而那个自后世来,往前生去的怪异书生秦少卿。

玉树临风一少年?

他不会那么巧,就是那梦魇里那个转世的白无瑕吧?

可是白无瑕长的样子,是那个剥人皮的魔鬼啊?

正当她胡思乱想,顾彧卿带着新做的桂花糕和温暖的桃花蜜露水到来。

“……我看你晚饭没有吃饱。”

顾彧卿用朱漆托盘端着,双手白皙有劲,将托盘放在石桌上。

顾彧卿是这个府里真正关心她的人,她收回所有的胡思乱想。

“谢谢大哥。”顾倾城欲要起身,顾彧卿却走过来,推着她的秋千。

“先等一下,这桂花糕刚刚做好,要凉一凉才好吃。”顾彧卿一边推着秋千,一边道。

“大哥真是体贴,以后我的嫂子,可是幸福了。”顾倾城郁闷了大半天,终于开心的笑了。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哪有姑娘会喜欢你大哥。”顾彧卿语气显得怪异。

“我大哥长得那么好看,是位谦谦君子,怎会没有姑娘不为大哥心动。只是大哥缘分没到而已。”顾倾城回手拍拍顾彧卿推秋千的手。

她们摇晃了一阵,顾倾城离开秋千,与顾彧卿坐回亭台上。

她心情好了一点,看着糕点,也真的觉得肚子饿了。

顾彧卿就端给她桂花糕,让她用小勺子慢慢吃着。

“倾城,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新瑶乐瑶也许是恶作剧,对你应该没有恶意。

今天新瑶的态度也是不怎么友善,看在大家同一个父亲的份上,你不要怪她们。”

顾彧卿看着顾倾城吃糕点,顾倾城连吃东西的时候都是那么可爱。

“我没怪她们,我是姐姐,毕竟她们还小不是?”顾倾城淡然一笑。

“给你留的晚饭你也没怎么吃,你回房后母亲还担心你呢。

说你可能寿宴之事压力大,这桂花糕还是母亲嘱咐厨房新做的。

看来母亲,还是关心你的。”顾彧卿带着宽慰的笑。

“担心我?早上你母亲还要给我吃巴豆粥呢。”顾倾城心里暗道。

但她现在告诉大哥这些有何用,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让大哥知道他母亲那么多龌龊事,对心地纯良的大哥,未必不是伤害。

顾倾城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那真的谢谢夫人了。”

顾彧卿知道顾倾城一直不愿意称他的母亲为母亲,也不勉强她。

“倾城,明天你需要回皇宫吗?你来平城这些天,还没去见识过大魏的都城。

那天你跟大哥说的状元坊,玲珑阁,天上人间,就在朱雀大街。那里是都城最热闹繁华之处。

大哥带你去逛逛,你心情不好压力大,就当去散散心?”顾彧卿带着羞涩的邀请。

他说完,神色竟有些面红耳赤,好似少年邀请自己的心上人,忐忑的等待着回应。

顾倾城心里暖融融的。

顾彧卿是她的兄长,他身上既不带顾仲年的凉薄,又不带柳如霜的恶毒。

在顾府,他就像一朵孑然独立的白玉兰。

他优雅明朗,纯洁正气,对顾倾城很用心,让顾倾城稚嫩的心明媚起来。

顾仲年与他那些女儿带来的阴霾,还有那几日的梦魇和桃花庵的怪事,暂时一扫而空。

“好。谢谢大哥。”顾倾城不忍拂了少年人的好心,颔首答应。

吃过桂花糕,回到房间,丫头们自去睡了。

顾倾城自妆台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盖子,幽暗的房间一下子熠熠生辉。

匣子里竟是一枚夕颜夜光玉簪。

她来平城的路上,便是男装,这玉簪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发簪,男装也不适宜戴。

往日里跟师傅行医的时候,她也是把簪子收起来,做男子装扮。

就连这几次去皇宫也没有戴,难得明天和大哥出外去玩,她找出来,打算明天戴上。

今晚喝了桃花蜜露水,应该不会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魇了吧?

自己是学医之人,也应该明白,所谓夜有所梦,却是日有所思。

料想那几日噩梦连连,肯定是被那个剥人皮的魔鬼惊吓着,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那孟婆婆,太虚真人,那倏忽然幻变的景象,那手中那活生生的蟠桃花,又怎么解释?

顾倾城摸着手中的蟠桃花戒指和手链,难道是自己太累,看着手中的戒指,便有了错觉?

过了一瞬……

她看见一片蟠桃花海,逶迤迤一望无垠,如层层叠浪,美不胜收。

老祖宗自一棵盘虬卧龙,虬枝峥嵘的巨大蟠桃树上走出来,鹤发童颜,满脸慈祥,手柱蟠桃拐杖。

蟠桃树几乎像房子那么大,树身上有门,里面有房子。

“树老半空心,人老百事通。”顾倾城心道。

这蟠桃树何止千万年,才有这般古朴;那蟠桃姥姥得有多大年纪,才有如此睿智的眼眸。

蟠桃姥姥在蟠桃树前,一声声慈爱的呼唤:“小蝶,回家吃蟠桃喽……”

便见一只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翩翩飞回来,飞到老祖宗张开的大掌心。

老祖宗将蝴蝶托在手掌心,靠在她的怀里。

“小蝶……”老祖宗一声声慈爱的软语轻唤,轻轻抚摸那像梦幻般美丽的蝴蝶。

那蝴蝶在老祖宗的呼唤声中羽翼一震,竟变成了自己。

对,就是自己的模样!

只是那像极自己的那张脸上,额间绽放着一朵如梦如幻绝美的蟠桃花。

“姥姥。”她看见自己腻声的扑进老祖宗的怀里。

老祖宗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如抚摸自己的孩子,嘴里柔声道:

“小蝶别害怕,他们是抢不走你的。

你是姥姥的小可爱,蟠桃姥姥掌管世间蟠桃情花,千万年蟠桃情花才孕育了我的小蝶。

只有小蝶在姥姥身边,情花才能开得更娇艳,更芬芳更繁茂,世间才会有更多的有情人。

小蝶放心,姥姥是不会让他们把你从姥姥身边抢走的。”

蟠桃姥姥说完,手上赫然多了一朵硕大粉嫩娇艳的蟠桃花。

只见蟠桃花倏然飞旋起来,万千桃花瓣如雨般在空中飞起来,每一瓣飞旋的花瓣,猛然间却幻化作千千万万朵蟠桃花。

蟠桃花光灿耀眼,花香四溢,象繁星点点,漫天花雨,如飞轮在空中极速转动,仿佛天空中只有蟠桃花而无任何一物。

老祖宗双手缓缓的在面前舞成了一朵炫幻的蟠桃花。

紧接着漫天飞花随着老祖宗的幻影,旋作一团,幻化成一枚蟠桃花戒指,戒指还连接着一条精致的蟠桃花手链。

落在蟠桃姥姥手中。

“小蝶,此为痴情花。”

蟠桃姥姥把痴情花戒指戴在小蝶手指上,并在她手腕处系上桃花手链。

“小蝶,此为痴情咒,你要好生记着。”

只见姥姥嘴里念着,声音玄幻有如魔咒:

痴情花,泪凝铸,

痴情只为深情故。

醉花泪,相思苦,

几许相思忍回顾。

情劫苦,痴情误,

千年情根爱相护。

轮回路,宿命牵,

回眸泪眼看旧颜。

相思弦,诉离殇,

红尘一梦弹指间。

“痴情花?痴情咒?姥姥,这痴情花和痴情咒有什么用——”小蝶抚着蟠桃花戒指,又惊又喜的问。

待回过神来想问问姥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不见了姥姥。

而顾倾城却也一下子惊醒……

第三十九章:天上人间

第39章:天上人间

夏日里晨曦也特别热烈,谲滟朝霞撒入人间,庭院的碧树繁花被染得妖娆妩媚。

谲滟朝霞透过海棠花枝叶,有如炫幻彩光,照得顾倾城一阵眩晕。

睁开眼睛,才看到昨夜没拉窗幔,朝霞透过花枝射进来,穿过雕花的窗牖,折射出阵阵炫光,自己的眼睛才眩晕。

她看着自己紧握着蟠桃花痴情戒子,心里才恍然:

肯定又是自己握着蟠桃花痴情戒入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默默重复的在心里念了几遍蟠桃姥姥在梦中所说的痴情咒。

梦中的蟠桃姥姥为什么要自己记住?

记住那痴情咒有什么用呢?

算了,梦魇都是飘渺虚幻,根本不是真实的。

顾倾城一笑而过起床。

起来收拾妥帖顾彧卿便敲门进来,问她昨晚睡得可好。

顾倾城也没告诉大哥那些梦,梦毕竟是梦,没什么好说。

便点点头。

即便有梦,有蟠桃姥姥那般疼爱,那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好梦。

他们没在家里吃早膳,因为顾彧卿要带顾倾城去天上人间吃平城最出名的早点。

顾府的人以为顾倾城要赶着回皇宫,也没有留意她是否吃早膳。

顾彧卿说回国子太学,顺道送顾倾城回皇宫,这个顾倾城当红的节骨眼上,好像也无可厚非。

柳如霜蹙眉咬牙,即便有千百个不乐意,看到顾仲年看着顾倾城满意的嘴脸,她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顾倾城一袭襟摆绣折枝海棠的纱裙,白衣飘飘,长发及腰,貌若天仙。

发髻上那枚夕颜夜光玉簪,更显得清丽脱俗。

顾彧卿面如冠玉,一身素锦。与顾倾城两人就像是金童玉女一般。

顾彧卿带顾倾城同坐顾府马车来到平城最出名的天上人间。

“这天上人间,是平城最出名最繁华之处了,从早到晚,都可以吃茶听戏。

可以观赏轻歌曼舞,可以拍卖奇珍异宝。

而且这里的糕点,做得最是美味,听说所有厨子,都曾经是御厨呢。”

顾彧卿向顾倾城介绍道。

顾倾城掀帘一看,心头一凛:

这个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天上人间,原来就是上次魔鬼带她来的地方。

只是上次,他们没走正门,而是从偏门进去,便直接进了雅间。

“……大哥,你确定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用早膳吗?”

顾倾城心有余悸,左顾右盼,真怕又会撞到那个魔鬼。

她本来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为何,心底里害怕那魔鬼。

“走吧,”顾彧卿扶着她下马车往里走。

“等等……”顾倾城赶紧顿住脚步。

拿丝帕出来戴在脸上,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生怕被那魔鬼瞧见。

“大哥,原来这里就是之前那魔鬼带我来的地方。”顾倾城解释道。

顾彧卿知她之意,怕是不愿意见到那魔鬼,摇头笑笑,也不阻止,与她一起走进去。

“这里可是平城最高级奢华之处,有专门吃饭听戏的。

有专门寻欢作乐的,都城的达官贵人都会来这里用膳娱乐。

咱们不是寻欢作乐,是专门吃饭的,不要搞错地方就行。”顾彧卿又道。

之前魔鬼带她来走的是侧门,没从正门进,而且进入厢房后,也不会四处参观,只知道这里非常的繁华热闹。

现在他们从正门进,转往左进入吃饭听戏大堂。

中央是个重重红色纱幔的大戏台。

大堂两侧有宽敞精致的楼梯直通楼上的雅座。

顾倾城这才发现这天上人间装潢精美,富丽堂皇,竟是如此的奢华。

戏台上一早就有说段子的。

“……只见那个英雄,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疾射而来的三支飞箭。

再厉啸一声,冲天而起,跃上那高台,人剑合一,疾射向那群歹人……”

说戏的声音铿锵洪亮,绘声绘色。

顾倾城自问自己的笑话和故事,没有人家专业的出色。

顾倾城即便是遮着面纱,也尽量低垂着头,就怕一不小心会遇到魔鬼。

他们找了雅座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顾倾城还特意以背脊对着后面的客人。

如此,应该便撞不见那魔鬼了。

顾彧卿知道顾倾城喜欢吃糕点。

便点了青团子、桂花糕、玫瑰糕、牡丹卷、豌豆黄、绿豆糕、马蹄糕、芙蓉糕、如意糕还有翡翠银耳羹。

“嗯,好吃。”顾倾城边吃边点头,笑道:“我最喜欢吃糕点了。”

之前顾倾城吃过这里的饭菜,觉得不过如此。

现在与大哥一起吃早膳,竟觉得这里的特色早点,比起皇宫做的,毫不逊色,色香味美,一样的精致。

毕竟是皇宫里头出来的御厨。

原来即便是同一样的东西,不同的心情,吃的味道也不一样。

“当然,这里的名厨,都是宫里头出来的御厨,自是名不虚传。

刚才我们是走左边吃饭听戏的殿堂,右边是观赏异域歌舞和拍卖奇珍异宝的。

天上人间,吃喝玩乐一条龙,你若有兴趣,等一会吃完早点,我们去旁边逛逛,看看有什么绝世宝贝拍卖?”

顾倾城心道:还逛?碰到魔鬼就麻烦了。

于是道:“我对那些乐舞和宝贝没有兴趣,咱们赶紧吃完就走吧。”

“好,你没兴趣看拍卖,难得带你出来逛街,咱们吃完就到别处去转转。”顾彧卿道,给她夹了块糕点。

“这里那么奢华,耗资巨大,是哪位有钱的老板开的?”顾倾城好奇顺嘴的问。

“这里的老板是个女的,叫风十三娘。

她可是平城商贾中最有钱的老板之一。

不但人长得风骚,舞蹈还是平城一绝,所以这里的生意会那么好。

与状元坊的秦霸天,玲珑阁的薛五娘,还有专做军火军需买卖的金老爷,并称平城四土豪。”顾彧卿说的头头是道。

“风十三娘一个女子也那么厉害?”顾倾城略为惊诧问。

“可见如今女子不让须眉,断不容忽视。”顾彧卿颔首道。

“……秦霸天?”顾倾城又道,“好霸气的名字。”

“人如其名,秦霸天的名字霸气,他洪门的买卖更霸气。”顾彧卿道。

“洪门?如何霸气了?”顾倾城又好奇问。

喝茶吃早膳也就是闲聊瞎聊。

“状元坊金铺只是洪门旗下的一门生意。洪门还有漕运,码头,镖局,黑帮,盐业,赌场。

这些买卖,遍及都城甚至大魏每个旮旯儿,几乎没有他秦霸天洪门不参与的买卖。”

顾彧卿对他们的事,竟是耳熟能详。

“那么厉害,那他岂不真的霸天了?”顾倾城不禁咋舌。

“当然,这都城卧虎藏龙,竞争对手还是有很多的,洪门只是一家帮派罢了。

这天下那么多的帮派门派,都互不相让。

否则他不是霸天,而是反天了。”顾彧卿低声道。

“但这霸天之名,可真是名不虚传。”顾倾城喟叹。

“当然,就说赌坊吧,除了这天上人间的赌场,其他外面的小赌坊,几乎有一半是洪门的。”顾彧卿又道。

“那秦霸天还真是厉害。”顾倾城点头道。

忽然,她对大哥称为金老爷之人更感兴趣:

“秦霸天已经是够霸气了,那个金老爷,连大哥都尊称那人为金老爷,可见那金老板更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怎会尊称他为老爷,他叫我老爷还差不多!”顾彧卿失笑。

流露出男孩子本身的顽皮,不再是平日里被教导的谦谦君子。

顾倾城错愕的看着大哥。

“他做的是军火军需买卖,确实是了不起的人物,与洪门秦霸天有一拼。

可他的生意是发战争财,挣的可是血流成河换来的不义之财。

况且他姓金名字就叫老爷,你说他起这么个名字,要人人尊他为老爷,是不是欠揍?”

顾彧卿的语气里有轻蔑和不愤。

顾彧卿毕竟是年轻小伙子,想到那么气人的名字,即便是谦谦君子,嘴里也不屑鄙夷。

“又有钱又如此跋扈的名字,挣的还是战争死人的不义之财,还真是欠揍。”顾倾城也不禁失笑,“看来大哥知道不少嘛。”

“咱父亲毕竟是四品官阶的尚书郎中,平城那么出名的老板,当然听说过,只是没见过罢了。”顾彧卿道。

酌了口茶,他又压低声音道:

“但他们所赚的钱,也不是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听父亲说有一半进了国库,相当于大魏朝廷的钱袋。

所以朝廷对这些经营者也很优厚关照,因而他们的生意,也就更加做得风生水起。”

顾倾城点点头:“互惠互利,是为商为官之道,也是适者生存之道。”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糕点吃着茶,听着楼下说段子。

顾倾城暗暗庆幸,总算没遇到那个魔鬼。

他们吃茶点的时候,顺带着就听了一会戏。

从进天上人间,顾倾城为了怕再遇到魔鬼,就刻意的拿丝帕掩脸,又坐在僻静的角落。

即便是喝茶吃点心也戴着丝帕,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吃点心。

否则她的容颜,肯定引起宾客或者店小二的注意,南安王的人又怎么会找不到她?

店伙计过来结账的时候,顺嘴道:

“两位怎么走得那么快,本店最近请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名伶花想容,饷午便登台,他的戏,可真是不能错过呢。”

顾彧卿看着顾倾城,征求她的意见。

顾倾城想想既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伶,说不定那魔鬼就会来看,如此更不能在此地多待。

于是向顾彧卿微微摇头。

顾彧卿便对那店伙计:“谢谢小二哥了,咱们还有事,下次再来捧场。”

“好,两位客官自便。”店小二也不勉强。

第四十章:貂蝉金铛

第40章:貂蝉金铛

吃过早点下楼的时候,旁边拍卖宝贝的殿堂热闹非凡。

身旁有几位客人匆匆进去,边对身边几位同伴道:

“风十三娘今日亲自跳舞主持,肯定有什么贵重拍品,咱们赶紧进去开开眼界!”

“走走走,快进去,别等没有位置,要站着。”

客人们迫不及待的进去。

“要不,咱们也去瞧瞧,反正都来了。”顾彧卿也兴致勃勃道。

“也罢。”顾倾城见大哥兴趣甚浓,也便点点头:“就去看看吧。”

金碧辉煌的殿堂,早已座无虚席,连楼上的雅座也早已满座。

宾客左拥美人右执杯,惬意的观看性感舞蹈。

有些迟到的客人没座位,也只能在外围站着。

顾倾城与顾彧卿便混在站着的客人里面。

圆圆的大舞台,薄纱轻垂,轻歌曼舞,靡靡之音令人心醉。

身穿西域服装袒胸露背性感的舞娘,抖动着腰肢,看得男宾客一个个几乎口水直流。

在这些舞娘的前奏下,陡见殿堂上空漫天飞花。

身着西域金色奇装异服,袒胸露脐,全身珠片闪闪发光,身姿玲珑浮突,头饰珠光摇曳,带着金丝面纱,美艳不可方物的风十三娘。

伴随着飞花,玉臂上缠着殿梁上粉紫薄纱幔徐徐在空中飞旋。

“十三娘……”看客们一阵热烈的喝彩声,掌声不断。

顾倾城心道:

风十三娘虽说借助薄纱在空中飞旋,但没有深厚的功底,姿势不会如此的轻盈曼妙。

空中的风十三年飘过顾倾城身边时候,顾倾城嗅到了一阵浓烈的香味。

“沉檀龙麝莺歌绿,甘松郁金月麟香。”顾倾城嗅着微风道。

空中的风十三娘听到顾倾城之语,回眸深深的看了顾倾城一眼。

可惜顾倾城戴着面纱,她未能看清顾倾城的容颜,只看到一双澄澈如圣泉的眼睛。

“倾城,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什么莺歌绿、月麟香?”顾彧卿看到那风十三娘回眸注意顾倾城,也奇怪的问。

“我说的是风十三娘身上的香料,她的香料中有沉香、檀香、龙脑香。

她的沉香又是迦南沉香中的极品莺歌绿,色如莺毛,最为难得。

里面还添加了甘松、郁金、月麟香,香气如醉。”顾倾城道。

“怪不得那么香,原来全是香中极品。”顾彧卿嗅着空气中的余香道。

其他客人看着空中美人,也熏然欲醉。

“此香虽已难得,一般人家自是用不起。

但若那龙脑香改为龙涎香,那才是香中极品。”顾倾城略为失望道。

“但她们的香再香,也显得俗气了。

不如你身上这芬芳四溢,沁人心脾的蟠桃花香。

闻之令人舒心,如饮甘泉。”顾彧卿笑道。

空中旋转中的风十三娘美目流盼,转瞬间面纱脱落。

她接住面纱,轻轻一抛,金线面纱竟像飞轮一样转动起来。

她再用力一拨,随意将转动的面纱往客人群里抛转。

看着飞速转动的金线面纱,风十三娘妩媚中带着泼辣劲儿:

“各位贵客,谁接到我风十三娘的面纱,今夜,就是我十三的入幕之宾了!”

她桃李年华,是个谲滟的美人儿,成熟性感,五官精致。

更重要的,她有股子泼辣劲,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果然是一副妩媚入骨。

客人争相飞身去抢,最后落在一位客人手中。

接到她金丝面纱的客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迷醉的嗅着她的面纱,而后欢天喜地的叫着:

“十三娘,你今晚就是蔡爷我的了!”

“十三就恭候蔡爷大驾!”风十三娘风骚中不乏豪迈笑道。

“那个蔡爷,是青帮的老大蔡老九。”顾彧卿低声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默默点头。

客人们窃窃私语:

“风十三娘是越来越风骚了!”

“可不是?可惜至今,七爷我还没能成为风十三娘的入幕之宾,遗憾,遗憾啊!”

“那是你这个金主不够豪气,舍不得拿金子去砸美人!哈哈哈……”

风十三娘稍舞一会,便有贴身侍女捧着一贵重托盘,托盘上的宝贝用金丝帕子盖着,愈发的显得贵重。

“诸位,十三首先谢谢诸位宾客对天上人间,一如既往的捧场。”风十三娘妖娆微笑,微微弯腰,露出丰满身段。

客人骨头都酥麻了。

“现在,就请出今日最隆重的竞拍宝贝!”风十三娘道。

她亲自揭开那金帕子,露出一金光闪闪的头饰弁冠。

“今日隆重推出的,是貂蝉金铛!”风十三娘介绍道。

“貂蝉金铛?”

“何谓貂蝉金铛?”

“那是什么宝贝?”

“能上天上人间,肯定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

殿堂的客人又一阵窃窃私语。

风十三娘待议论稍低,她接着介绍:

“此铛金蝉为纹,貂尾为饰,金蝉镂空,羽翼舒张,栩栩如生,用料上乘,精雕细琢,既称貂蝉金铛,又曰赵惠文铛。属绝世孤品!”

侍女捧着貂蝉金铛在客人席里游走了一遍,让客人认真细看。

侍女走到顾倾城他们面前时,顾倾城看到此貂蝉金铛,也觉得无论是工艺或者是构思上,都是非常的难得。

“这本来是武弁大冠,诸武官冠之。时至今日官仪,也应该是侍中或者中常侍所戴吧。”顾倾城对顾彧卿道。

“此物若真是当年赵惠文王所制,其价值又自与普通的貂蝉金铛,不可同日而语。”顾彧卿道。

“我刚才看它的工艺,确实是巧夺天工,金蝉栩栩如生,貂尾光鲜华丽。

但是否是当年赵惠文王所制,却有待考究。”顾倾城压低声音道。

“要考究真假,也着实不容,如今鬼市就有太多以假乱真的古董。”顾彧卿小声道。

“鬼市?”顾倾城错愕问。

“鬼市开在夜里,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兴许这什么貂蝉金铛也是在鬼市倒腾来的。”顾彧卿压低声音开玩笑道。

“鬼市应该不会有那么精致的貂蝉金铛。

但原本好好的武弁大冠,却变成中常侍佩戴,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顾倾城。

顾倾城看了一眼大哥,遂又低声笑道:

“否则拍回去,等大哥做了大将军,送给大哥佩戴。”

“如今的武弁冠饰,也早已不是貂蝉金铛,即便大哥做了将军,也不稀罕中常侍的貂蝉金铛。”顾彧卿也轻轻笑道。

侍女捧着貂蝉金铛游走了一圈,回到风十三娘身边。

“此貂蝉金铛底价五百两黄金。”风十三娘声音娇慵,却是中气十足。

客人中便陆续有人出价。

“六百两……”

“七百两……”

“八百两……”

“九百两……”

“一千两……”

出价声此起彼落,一直推到一千两。

顾倾城不禁咋舌。

“张老爷出价一千两,还有没有人比张老爷出更高的价格?”风十三娘拍手笑道,笑得颠倒众生。

“本老爷出两千两!”

“哇塞!两千两?!……”客人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向那出价之人看过去。

那是个年过四十精明硬朗眸光熠熠的中年人,说话间露出嘴里的大金牙。

舞台上的舞娘都开心的拍掌。

“好,金老爷眼光独到,出价两千两。”风十三娘更加兴奋,妖娆妩媚,拍手道,“还有没有人比金老爷出更高的价格?”

宾客里面显然没人能出更高的价格了。

风十三娘问了三遍,她的侍女便猛然敲下了锤子。

“好,今日这貂蝉金铛,便属于咱们的金老爷了。”风十三娘娇滴滴的宣布。

“原来,那人便是经营军火买卖的金老爷。”顾彧卿压低声道。

顾倾城也向那人投了一眼。

殿堂再次靡靡之音,轻歌曼舞,饮酒作乐,绮靡缠绵。

而后,他们离开天上人间。

总算在天上人间没遇到那魔鬼。

顾倾城离开天上人间后,暗暗吐了口气,才敢摘下面纱。

那个金老爷,在竞拍到貂蝉金铛后,稍晚些,便迫不及待的进宫。

把那新鲜拍到的貂蝉金铛,献给皇帝身边的中常侍宗爱。

宗爱看着奢华贵重的貂蝉金铛,欢喜得爱不释手,却嬉笑着谦让着:

“哎呦喂,看看,看看!这是多好的弁冠。

这金蝉,鎏得如此精细,栩栩如生,这貂尾也是雍容华贵。

听说这貂蝉金铛,价值两千金。是金老爷好不容易才竞拍过来的宝贝。

咱家在皇宫行走,陛下眼皮子底下,嘻嘻嘻……怎敢佩戴如此贵重的弁冠。”

“头乃人之元,发乃元之首。赵惠文王当年打造这貂蝉金铛,便是专程为了日后的中常侍大人您,打造的。

这天下间,除了大人您这颗聪明尊贵的头颅,可是再无人有资格戴此金贵的貂蝉金铛了。”金老爷阿谀奉承道。

“……如此说来,咱家就却之不恭了?”宗爱仿佛勉为其难的笑道。

“物归原主……”金老爷又谄媚笑道,嘴里金牙闪闪发光。

而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微笑。

第四十一章:状元玲珑

第41章:状元玲珑

天上人间位于都城最繁荣的朱雀大街,紧邻旁边就有状元坊和玲珑阁。

顾彧卿又带她去了状元坊和玲珑阁。

状元坊的首饰果然是琳琅满目,非常的精美别致。

顾彧卿给顾倾城挑了枝珠钗,欣喜的给她试戴上。

“大哥,看看就好了,别买了。”顾倾城低声附在大哥耳畔道。

她本来也带了一些碎银,可一看那珠钗昂贵的价格,顿感囊中羞涩,便让大哥不要买。

况且冯左昭仪送了那么多首饰给她,她根本不需要买什么其他首饰。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位小姐人长得貌若天仙,再加上这珠饰点缀。

那可更加是美得光彩夺目,整个平城,怕是再无人比得过小姐喽。”店伙计啧啧称赞。

“谢谢这位大哥。”

顾倾城刚刚嘱咐大哥不用买,见人家店伙计客气夸赞,又转颐笑对着那伙计。

知道人家是做生意的恭维话,但既然人家如此盛情夸赞,她不能不表示感谢。

她看着偌大的珠宝店,又微笑道:

“一般做珠宝生意的,都是什么藏宝阁,藏珍阁之类的。

你们这店叫状元坊,倒是非常的雅致,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书斋书院呢。”

“这位小姐,咱们东家秦门主经营的生意复杂,却是羡慕读书人。

一直觉得自己的那些买卖有些粗俗,上不了台面。

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读书,将来能成为状元翰林学士,所以把这珠宝铺子命名为状元坊。”

“你们的东家,秦门主有心栽培自己的儿子,那他的儿子肯定是学富五车了。”顾倾城顺嘴微笑道。

“哪里?我们东家早年就与儿子失散了,一直以没能找到儿子不能栽培他为憾呢。

结果昨晚东家失散的儿子找到了,还真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呢。

所以今儿一大早,就通知各分店,状元坊五折优惠酬宾三日,以示祝贺。”店伙计口齿伶俐道。

“五折优惠酬宾?”顾彧卿喜道。

“是的,这机会难得,两位赶紧下手买,别等一会知道消息的人多了,被抢购一空,那时才后悔。”店伙计口若悬河。

“好咧!那我们要了。”顾彧卿对伙计道。

“大哥,我真的有很多首饰。”顾倾城还要拒绝。

顾彧卿却欢喜的对顾倾城道:

“倾城,这可是五折优惠啊,你就不要心疼大哥的钱了。”

也不管顾倾城反对,把珠钗簪上顾倾城的发髻上,径自去收款处交款。

“你们门主姓秦,那他的儿子也是姓秦了?”

顾倾城想到昨日那个来寻父奇怪的书呆子秦少卿,不会就那么巧,是他吧?

“这位小姐真会说笑,咱们门主姓秦,咱们的少卿少门主,自然也是姓秦了。”伙计干笑道。

“秦少卿?”顾倾城喃喃道。

“对啊,那就是咱们少门主的名讳。”店伙计点头道。

顾倾城心道:

“原来果然就是那怪异的书生,那人家是秦门主的儿子,与自己素未谋面。

他风尘仆仆的来平城寻父,更加不是他诱自己去桃花庵的了。

如此想来,应该就是那孟婆婆,想要天下人都忘记前尘往事,才想方设法的让人喝她的孟婆汤。”

顾彧卿去付了款回来,看着顾倾城头上盈盈摇曳的珠钗,开心道:

“这是父亲平日里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攒着,现在总算有机会花了。”

“可是大哥,冯左昭仪娘娘送给我很多珠钗,根本不需要破费。”顾倾城道。

想到冯左昭仪给她的那些漂亮的珠钗和金步摇,这满状元坊还没有及得上那金步摇的呢。

“你有再多,也不是大哥送的,这可是大哥的心意。”顾彧卿又道。

大哥一番心意,顾倾城也只得领了。

而后,他们又去了隔壁的玲珑阁。

玲珑阁紧挨着状元坊珠宝铺,占地可比状元坊大了好几倍。

衣饰鞋袜帽子胭脂水粉古董新奇玩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而玲珑阁最出名的,堪称店主薛五娘绣的折枝海棠。

顾倾城进店的时候,玲珑阁的店主人薛五娘正接待着其他贵人。

伙计们一见客人上门,便热情的带着顾倾城他们参观。

顾倾城身上的衣裙,都是奶娘亲自缝制的。

绣的折枝海棠已经很令顾倾城满意,但比却薛五娘的,还是差远了。

店里所有的衣料,无论是质量还是绣工,无不令人叫绝,而那些精品新奇玩意更是叹为观止。

顾倾城虽会飞针,女红却几乎见不得人,所以看到如此好的绣工,顿觉惭愧。

顾彧卿见她一直留意那些折枝海棠的衣裙,拿了几款衣裙往她身上比对,每一件他都赞好看,又要给她买。

“大哥,我的衣裙可多了,都是奶娘亲自给我缝制的,不用再花费钱买了。”顾倾城推辞道。

见顾彧卿还是想去交款,她又摁着:

“我来看看,就是开开眼界,看看平城都有什么繁华热闹之处。”

“好好好,不急不急,你先看看,都有什么喜欢的。说不定等一会你自己就想买下来呢。

毕竟这里的衣裙饰物胭脂水粉,质量是全平城屈指可数的。”顾彧卿道。

顾倾城拿了些胭脂水粉,打开嗅了嗅,皆是含有水银和少量砒霜之物。

这些东西表面上是色香诱人,抹在脸上,也是好看。

可是渗入到皮肤里,慢慢就有危害了。

但人家是做生意的,她在心里知道就行了,也不能拆穿。

她们正欣赏着一面西域的魔镜。

“这位贵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西域新到的神奇魔镜。

银光闪闪,晶莹剔透,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与本人一模一样。”店伙计忙不迭的介绍。

顾倾城脸露喜悦,微微心动。

“贵人照照,比传统的铜镜好百倍呢。”伙计又道。

顾倾城照了照,还真的非常清晰,就像自己站在镜子里头一般无异。

于是嗯了一声,略为惊喜的点头道:

“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好东西。”

此物如送给姑姑,大抵她会喜欢。

正寻思着想问价码如何。

玲珑阁人来客往,这时又走进一位艳若桃李,温婉如水,国色天香,身穿金黄锦服的女子。

她的身边是那位亭亭玉立,活泼娇美一身红衣的李双儿。

两人身后跟着两个丫头。

“哎呦呦,这不是大魏第一美人莅阳郡主和骠骑将军府的李小姐吗?”

眼尖的薛五娘刚好已招呼完其他客人,赶紧迎向她们,声音像放鞭炮一样热情响亮。

“好久不见,薛五娘。”莅阳郡主安陵缇娜软糯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莅阳郡主来光顾了,听说郡主远嫁齐鲁虢国公。

难得郡主回都城归宁,还能想到我薛五娘的玲珑阁,五娘我真是太荣幸了。”薛五娘又噼里啪啦道。

安陵缇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冻结。

薛五娘却并未留意般,又喜滋滋道: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难怪五娘我一早出门,就看见两只喜鹊喳喳叫,原来是两位贵人驾到!快请进……”

顾倾城听见高调热情的招呼声,也转颐去看。

心道,原来她就是莅阳郡主,大魏的第一美人。

那天隔着车窗帘幔,只瞧见她那一只雪白柔荑,就想像她是何等的美貌。

只见安陵缇娜桃李年华,风姿绰约,婀娜玲珑,肤白如玉,黛眉轻颦,眸色潋滟,国色天香。

风华绝代中带着淡淡哀愁,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一代尤物,果然不负大魏的第一美人之名。

顾倾城觉得与美艳的莅阳郡主相比,自己都显得青涩稚嫩。

顾倾城再打量李双儿,见她生得杏眼丰唇,眉如墨画,活泼娇美,眉眼间却带着小狐狸的狡黠刁钻。

一身鲜艳红衣裙,生气焕发,倒有几分将门之女的英姿飒爽。

李双儿刁钻活泼,娇小玲珑。

安陵缇娜娴雅婉柔,风姿绰约。

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而安陵缇娜这种大家闺秀的国色天香,与天上人间那风十三娘的性感泼辣妩媚,又各分秋色。

“薛五娘,确实好久不来你的玲珑阁了。

本郡主就是想来看看,如今平城都流行什么款式衣裳,还有什么新鲜玩意。”莅阳郡主微微笑道。

语音软糯,左顾右盼。

“莅阳郡主随便看,这些都是平城贵女们近来最流行衣饰款式。”薛五娘热情的招呼。

第四十二章:姐妹相称

第42章:姐妹相称

莅阳郡主正要去看,却猛然看到前面的顾倾城。

她不由得震惊驻足,许久回不过神来,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她整张脸,找不出一丝缺憾,找不到任何不完美之处。

鼻如琼管,玉唇弧度优美,肤如凝脂,眉若远山黛,明眸皓齿。

脸上最出彩的,是那大而有神的眼眸,眸色潋滟如湛蓝海水,茂密的睫毛如扇,仿佛勾魂摄魄。

骨子里更带着无与伦比的高贵。

一袭月白素纱襟摆衣领袖边缀折枝海棠,美得有如仙子落红尘,倾国倾城。

李双儿和薛五娘也同样震惊的看着貌若天仙的顾倾城。

“这位贵女,好面生啊,可是第一次来贱号?”精明干练,眼含精芒,八面玲珑的薛五娘,赶紧招呼。

她可不会得罪上门的任何客人。

而且看此女子,定不简单。

顾倾城深深看了风韵犹存精明能干的薛五娘一眼:

此人步履轻盈,中气充足,眸光熠熠,身手应该非同等闲。

顾倾城微微浅笑,齿如瓠犀:“是的,第一次光临贵宝号。”

“妹妹宛如空谷幽兰,真是漂亮。这衣裙穿在妹妹身上,就更像天上偷溜出来的仙子一样。”

莅阳郡主的声音软糯娇滴,让人骨头都酥麻。

“郡主过誉了。”顾倾城浅笑道。

“薛五娘,这妹妹身上的衣裙,可是你玲珑阁出品?”安陵缇娜又道。

“……款式倒是差不多,但这位小姐穿的却并非鄙店出品。

玲珑阁自然是有这些式样的衣裙,莅阳郡主等一下可以慢慢看。”薛五娘似笑非笑道,笑得有些牵强。

她一看顾倾城的衣裙,虽然不错,无论是衣料质地和绣工,又怎及得上她玲珑阁的出品。

但人家小姐穿在身上的衣裙,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能直接就说人家的东西不如自己店里的。

“好,等一下我还真的要好好看看。”安陵缇娜道。

“确实是不错!”李双儿也打量着顾倾城,心里不由得就涌起一股妒忌。

“没想到我离开平城两年,竟出了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真是羡煞本郡主了。”

莅阳郡主微笑的看着顾倾城,落落大方的夸赞。

“这位贵女,是新来平城的吧?”薛五娘精明的眸光带着看透人心的神韵:“我每日在平城货物进进出出,可是没见过贵女哦。”

“老板娘好眼力见,我确实初来乍到。”顾倾城再微笑。

“这位贵女,这位是莅阳郡主,这位是骠骑将军的妹妹李小姐。”薛五娘热情的向顾倾城介绍莅阳郡主和李双儿。

薛五娘一边介绍,顾倾城一边微微颔首。

“不知贵女如何称呼,是哪家千金?伙计们刚才太忙,可能怠慢贵女了。”薛五娘又问道。

父亲并不是他的光环,顾倾城从来不想借父亲那四品的尚书郎中给自己添光。

甚至连父亲的姓,她都不想沾光,但是不告诉别人,显得又不敬。

“见过莅阳郡主,见过李小姐。”顾倾城友善的福了福身,又对薛五娘道:“老板娘,我并非什么贵女,你们叫我顾倾城好了。”

“……顾倾城?”

薛五娘几个面面相觑,见顾倾城并未报自己的家世,心道不知是羞于启齿,还是不屑告诉她们?

“顾倾城?”莅阳郡主喃喃,而后又婉柔的笑道,“妹妹不但长得漂亮,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谢谢郡主夸赞。”顾倾城也报以善意的笑。

“我叫安陵缇娜,倾城妹妹,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你别郡主的叫了,还是叫我缇娜姐姐吧。”安陵缇娜破有深意的看着顾倾城道。

她新寡回来,自然要多结识城中贵女,依她的眼光,这个叫顾倾城的女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李双儿一直观察着安陵缇娜,见她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亲近,肯定有什么深意。

“顾倾城?”李双儿也看着顾倾城道:“我叫李双儿,缇娜姐姐既然叫你做妹妹,看你的发式,应年已及笄?”

顾倾城微笑颔首。

“我要过几日才及笄,那想来我应该叫你一声倾城姐姐了?”

李双儿眸色间的狡黠和刁钻在她的笑意里涌现。

“……好啊,双儿妹妹。”顾倾城笑道。

她们是陌生的路人,却能对自己那么的热情。

而家里的亲姐妹,却一见面就想害自己。

顾倾城心里不免温暖高兴。

“倾城妹妹,我住在安国公府的颐园,有空你和双儿妹妹一起过来玩。”安陵缇娜又道。

“谢谢缇娜姐姐邀请,有机会,倾城一定登门拜访。”顾倾城客气道。

“好,那姐姐恭候妹妹大驾光临!”安陵缇娜微笑道。

她离开平城这两年,在那人间地狱的磨炼,把她从前的所有傲气消磨掉了。

“姐姐太客气了。”顾倾城微微躬身道。

顾彧卿却突然捂着鼻子,蹙眉嫌弃道:

“什么味道那么臭啊?”

薛五娘与安陵缇娜脸色显得有些尴尬,不期然的把眼光瞥向李双儿。

而顾彧卿的话,不知触动了李双儿哪根逆鳞,她脸色骤变,当场翻脸。

“你什么意思?!”她脸色铁青的瞪着顾彧卿。

顾倾城知道是李双儿身上浓烈的臭狐,即便是她佩戴了香味浓郁的香囊,也难以掩盖。

浓郁的香气混杂着她的臭狐,竟衍生出另外一种难闻的味道。

顾倾城立刻打了顾彧卿一下,浅笑道:

“几位别见怪,我大哥这猪鼻子,闻不得香气。

通常把香味闻成异味,再名贵的香料,对他而言就是暴殄天物。”

顾彧卿一脸懵然的看着顾倾城,想为自己辩解。

顾倾城用眼色制止他。

“此话当真?不是故意侮辱本小姐?”李双儿仍然脸色不悦的瞪着顾彧卿。

女儿家有臭狐已属不幸,还要被人当众揭穿羞辱的话,就更难堪了。

顾倾城深为理解。

“沉檀龙麝金丝结,安息苏合番红花。”顾倾城嗅着李双儿身上的香味,浅笑道。

李双儿脸色微缓,有丝尴尬的笑着,又颇为惊诧的看着顾倾城:

此人居然知道她所佩为何香,真的不简单!

“倾城姐姐既知我所佩何香?”李双儿眉毛上挑,不无挑衅问,“可否说道说道?”

薛五娘等人也皆震惊的看着顾倾城,一脸的期待。

顾倾城见她们一脸期待,也不好再推辞,微微浅笑了一下,道:

“双儿妹妹的迦南沉香,虽用了略逊于莺歌绿的金丝结,稍为遗憾。但金丝结香气温细,已然难得。

一般人用的沉檀龙麝,其中那一味龙,只是开窍醒神普通的龙脑香。

而双儿妹妹却有这世间罕有的龙涎香,香味浓郁而圣洁,令人趋之若鹜,便是这香囊的贵重所在。

安息苏合芳香开窍,皆为上品。

还有那香气入骨解郁安神金贵的番红花。

这些香料与龙涎香配伍,犹如英雄配美人,便更加难得。”

顾倾城想到那魔鬼和那路上贵公子,皆有此名贵的龙涎香。

刚才那风十三娘的香囊也属难得。

可惜她用的也只是开窍醒神的龙脑香而非贵重的龙涎香。

而那甘松郁金月麟香,更加没有安息苏合番红花香气浓郁。

龙涎香多为皇宫贡品,顾倾城未料一个骠骑将军的妹妹,居然也拥有此等贵重的龙涎香。

“倾城小姐真厉害,居然能将李小姐身上香囊辨得如此仔细。”薛五娘已震惊道。

玲珑阁其他人也个个露惊诧。

“……机缘巧合,只是那么巧,我有位朋友刚好也佩这种香囊,故而倾城方知其中一二。”顾倾城谦虚道。

她露出软软的,憨憨的笑容。

顾倾城心道李双儿的香囊确实难得。

但那魔鬼的香囊不仅有极品龙涎香,沉香也是上等的莺歌绿。

还有那番红花的分量,也是比李双儿足了几倍。

那魔鬼的香囊,不仅是上等香味,更加是名贵的治病祛毒良方。

“双儿妹妹的香囊已然难得,倾城妹妹身上的香味,更加与别不同,味道清香宜人,非常的圣洁。”安陵缇娜道。

顾倾城微微浅笑。

安陵缇娜又问了句:“妹妹这是在哪里买的,是这玲珑阁吗?”

“我这就是自己用一些干桃花做的香囊,并不名贵也不特别。”顾倾城笑道。

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香囊,只是别人如此问,她自己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体香。

大家说话间……

第四十三章:争风吃醋

第43章:争风吃醋

“呦!薛五娘,你的玲珑阁,好生热闹啊!”

一把盛气凌人的声音,突然自店门口响起。

众人抬眸去看,猛见一位满头珠翠二八年华的锦服女子。

长得虽没有莅阳郡主和李双儿那般明艳动人。

却也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鲜嫩。

只是眉宇神韵间,却带着股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

李双儿一见此人,脸色登时骤变,嘴角不由得撇下来。

“哎呦,是上阳郡主驾到啊!快请进……”薛五娘的笑容更加热烈,赶紧迎上去。

上阳郡主脸带睥睨,傲视玲珑阁所有人。

薛五娘又软软笑道:

“我这玲珑阁当然要热闹才有生意喽。

亏得你们这些贵女的捧场,我这鄙店才能维持下去啊。”

上阳郡主不看薛五娘,却掩着鼻子斜睨着李双儿,嘴角冷笑,阴阳怪气道:

“怪不得在门外就闻见里面一股子的狐骚味。

原来是薛五娘这玲珑阁,溜进了野狐狸,弄得整个玲珑阁都有臭狐味!”

贺兰明月说话间随即用手厌恶的扇了扇她面前的空气。

顾倾城自然是知道那上阳郡主说的臭狐,便是李双儿身上那股连她身上浓郁的香囊,都掩盖不住的狐臭味。

果然,那李双儿一听上阳郡主说她的狐骚味,还有贺兰明月表现出来的厌恶之色,她眸色更加的狡黠阴鸷。

薛五娘尴尬的笑看着她们几个……

“薛五娘,你这玲珑阁的衣裙是越来越贵了,就是有些客人,越来越贱了!”李双儿刁滑的眼眸斜睨着贺兰明月道,“连带着我们都失了身份!”

“大胆李双儿,你说谁贱?!”上阳郡主怒目圆睁,狠狠的对李双儿呵斥。

“谁嘴贱就说谁!”李双儿毫不相认。

“两位贵人都在开玩笑……”薛五娘讪讪笑道,赶紧劝和。

她看看贺兰明月,又看看李双儿,两个都是不敢得罪的主。

“今日几位贵人喜欢什么衣裙饰物,五娘免费送给几位贵女。”薛五娘干笑道。

“薛五娘,不必客气,我们倒不缺这些钱。”安陵缇娜一身珠光宝气,语音袅糯的微笑道。

“薛五娘,老祖宗八十寿诞快到,本郡主本想着来看看,五娘你这有什么新奇的玩意,能让老祖宗看了高兴,好生给你做笔大买卖。”贺兰明月对薛五娘道。

“谢谢上阳郡主时刻想着关照鄙店。”薛五娘又笑着打躬作揖。

“可是呢,”贺兰明月话锋陡然一转,睥睨着李双儿。

李双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迎上她挑衅的眼神。

贺兰明月继续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无奈五娘你玲珑阁的衣裙绸缎,都被狐骚味沾染,臭不可闻!

即便你送给本郡主,本郡主也怕惹了一身骚!

我表哥殿下,可是最讨厌臭狐狸骚味了!”

贺兰明月一边说一边在自己面前扇空气。

李双儿更加忍不住了,她最恨别人当众揭她有臭狐。

更何况贺兰明月说高阳王殿下讨厌臭狐味,难道高阳王殿下是因自己有臭狐而不喜欢自己?

“贺兰明月,你要是敢挑事,我李双儿奉陪到底!”

李双儿狡黠的看着贺兰明月,竟是互不相让。

贺兰明月一副不屑的睥睨着李双儿:

“怎么,本郡主贵为上阳郡主。难不成,你区区一个骠骑将军的妹妹,还敢以下犯上?”

“上阳郡主觉得,太子妃娘娘,会不会喜欢一个在外面惹事打架的高阳王王妃?”李双儿冷笑道。

李双儿这话倒是点中了贺兰明月的穴道。

贺兰明月既害怕太子妃的不满,又知道自己的武功稍逊李双儿一筹。

想去教训李双儿,又有些踌躇不前。

但她倚仗着自己的身份比她高,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一瞬的迟疑后,遂又趾高气昂道:

“你以为本郡主就真的不敢教训你吗?”

“你要是敢先动手,本小姐就是自卫!”李双儿带着狡黠的冷笑,“看看谁不让太子妃省心!”

李双儿还真的厉害,每一句都戳进贺兰明月的心窝。

“你要是敢动本郡主一根汗毛,我告诉太子妃姨母和表哥殿下。

恐怕,你到时连太子府的门槛,都迈不进去了!”

贺兰明月摩拳擦掌,指着她的鼻子骂。

两人像斗鸡一样,竖起羽毛,针锋相对。

李双儿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咬牙抿嘴。

也确实担心贺兰明月在太子妃面前说她的坏话,令太子妃将自己拒之门外。

毕竟她们是姨母关系,比自己亲近不知多少倍。

于是一下子蔫了,气势上败下阵来。

贺兰明月见刚才的话,戳中了李双儿的软肋,令她有所顾忌,又不依不饶的发动攻势。

“李双儿,无论如何,本郡主都是太子妃姨母的嫡亲姨甥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是最亲近最贴心的人。

即便太子妃姨母赏你个高阳王侧妃,你也永远要给本郡主下跪,给本郡主提鞋!”

贺兰明月说得自己已然是高阳王妃,虽有些过了,但她是太子妃最贴心嫡亲的姨甥女又不假。

“真是不要脸,高阳王殿下只当你是表妹罢了。

说得自己已然成为殿下的王妃了。

真正的高阳王妃,还未知花落谁家呢!”李双儿反唇相讥。

“无论落在哪一家,都不会是你李家!”

贺兰明月睥睨的看着李双儿。

“大言不惭!”李双儿撇嘴冷哼。

“只要有我贺兰明月在,你李双儿就休想沾上我表哥殿下的边儿。”贺兰明月继续道。

李双儿眸光熠熠,摩拳擦掌,正式拉开架势,竟也不是省油的灯:

“贺兰明月,不要以为你是高阳王殿下的表妹,是上阳郡主,你就是命中注定的高阳王妃。

你看高阳王殿下回来,有正眼瞧过你吗?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不知比你漂亮多少倍。”

“你敢羞辱本郡主?”贺兰明月喝道。

双手叉腰,咬牙鼓起腮帮子,胸脯激动得高高起伏。

“嘻嘻嘻,本小姐说的可是大实话!”李双儿狡黠的嬉笑。

倏然一伸手将毫无防备的顾倾城拉到面前,颇有些得意忘形,带着促狭的笑:

“看看我这位倾城姐姐,就不知比你美上多少倍,这样的姿色,才入得了高阳王殿下的眼。

高阳王殿下随便在街上抓一把,姿色都不会比你差。”

刁钻狡黠的李双儿居然拉顾倾城出来羞辱贺兰明月,拿顾倾城当枪头。

顾倾城早已看出李双儿和贺兰明月是练家子,只是不知道她们的武功孰高孰下。

贺兰明月匆忙间瞥了眼顾倾城,果然是貌若天仙。

她来不及与美貌的顾倾城计较,还得继续与李双儿一决高下。

“李双儿,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狐狸,一天到晚去给我太子妃姨母献殷勤。

我表哥殿下难得回来,你又迫不及待的跑去勾引我表哥殿下。

如今竟还敢侮辱本郡主?”

贺兰明月怒火中烧,一招白鹤亮翅向李双儿袭来。

李双儿身子一侧,再一招昭君出塞回击过去。

两人便在偌大的玲珑阁拳来脚往,继而“锃锃锃”拔剑相向。

客人纷纷走避。

顾彧卿赶紧拉着顾倾城躲在一边。

顾倾城顺手也拉着安陵缇娜一起闪过一旁。

霎时间,剑刃相挫声,娇呼声四起,棉絮满天飞舞。

店里的丝绸锦缎古董玩意脂粉镜子更是噼噼啪啪的砸成齑粉。

“哎呦,两位贵人,快停手啊!……哎呦!我的亲祖宗哎!这可是战国时候的和氏璧,砸不得!可要五百金哪!”

薛五娘边嚷嚷边飞快的敲打手上的金算盘。

和氏璧哐当一声,在贺兰明月手底下粉碎。

薛五娘手里捧着金算盘在飞快的拨打着,又惊喜的看着李双儿,嘴里又忙不迭的惊呼:

“哎呦姑奶奶,不能踢,这可是西汉玉瓶!值三百金!”

便听一声清脆的砰砰响!

西汉玉瓶被李双儿一踢,踢向贺兰明月,没砸中她,哐当的砸在地上碎裂!

紧接着……

薛五娘的眼珠子又瞪得更大,眸光竟是喜悦之色。

看着贺兰明月手里的宝贝,嘴里嚷得更加厉害,声音里心疼,脸色却是一片欢喜:

“哎呦喂!祖宗祖宗快停下来!这个更加不能砸啊!

这可是秦始皇陪葬的白玉鼎,得此鼎可问鼎天下,贵逾千金啊!”

贺兰明月毫不犹豫的砸向李双儿。

“嘭!嘭!嘭!嘭!”白玉鼎四分五裂。

薛五娘又看着李双儿手上的魔镜,心疼的喊:

“哎呦呦,我的小姑奶奶,小祖宗,这可是西域新到的神奇魔镜,价值三百金啊!”

薛五娘一边飞快的敲打着算盘,嘴里心疼的大声嚷嚷,脚下紧紧追随着她们打斗的步伐。

顾倾城眉宇轻蹙:

薛五娘眼睛盯着她们,根本不用看算盘,敲打算盘的手快若闪电,脚步也轻盈灵动。

明明武功深不可测,却为何只是嘴里叫得热闹,一副心疼,实则欢喜。

算账算得滴水不漏,却怎么不劝架,拉住她们?

……莫非可以索赔?

果不其然……

“薛五娘,不用算了,打碎多少,把账单送去常山王府,区区破铜烂铁,本郡主赔得起!”贺兰明月边打边叫道。

顾倾城心道贺兰明月就是个没脑的货,她顺手抓到什么就砸什么,不管其贵重与否。

薛五娘还不趁机敲诈?

她玲珑阁的东西再贵,也不值什么千两百两的黄金吧?

而李双儿虽然打斗却仍然知道挑些便宜货砸贺兰明月。

“薛五娘,你可得看清楚喽。是本姑娘砸的,本姑娘认账,你把账单送去骠骑将军府。我李府也赔得起!”

李双儿一招芙蓉出水,击退贺兰明月。

“当然!当然!”薛五娘眉开眼笑。

“但若不是本姑娘砸的,本姑娘可不会替人买单!”李双儿一边砸打,又一边喊道。

“那是自然……”薛五娘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李双儿就算气昏头脑打斗,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呸!我们常山王府,还需要你小小的骠骑将军府买单,真是笑话!”贺兰明月边与李双儿厮打,边嗤笑道。

顾倾城心道:还是李双儿比贺兰明月头脑清晰。

话虽如此,薛五娘还是一件不落的将每一样破碎品飞快的算出来。

主子开打,她们的丫头早也没闲着,几个丫头便开始厮打起来。

贺兰明月与李双儿开打的时候,店里的客人早吓得一溜烟的往外跑。

顾倾城其实也不想看她们打斗,与叹气摇头的顾彧卿本来想一走了之。

可是她们挡在店门口,一时之间也走不开。

她们虽然打斗,却也不敢拼死的伤害对方,毕竟对双方的身份有所顾忌。

直到她们髻发凌乱,珠钗零落。

安陵缇娜在旁边娇滴滴的跺脚叫道:

“两位都是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却在街上大打出手。

此事若传到太子妃那里,对你们可有好处?你们就不顾后果吗?”

安陵缇娜如此一提醒,她们才总算罢了手。

丫头们也怕主子们闹得大了,传到太子妃那里,到时还责罚她们没劝住主子呢。

于是赶紧帮她们的主子收回了剑,以免她们又再大打出手。

第四十四章:锋芒渐露

第44章:锋芒渐露

在顾倾城的眼中,贺兰明月就是个自以为是却没有脑子被骄纵惯的郡主。

李双儿却是个刁钻狡黠争强好胜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豪门小姐。

而安陵缇娜则是心思缜密,心细如尘不容小觑的女子。

顾倾城趁她们打斗吵闹,去柜台借了笔墨,写了一艾叶、明矾和盐治疗狐臭的偏方。

揭人不揭短,贺兰明月一直嚷嚷人家李双儿有臭狐。

同为女儿家,更作为一名医者,顾倾城也颇为同情体谅李双儿。

顾倾城不想看她们如何收场了,过去悄悄将那偏方递给李双儿,女儿家有狐臭也真是非常尴尬之事。

李双儿看着那偏方,一时之间又尴尬起来。

却也快速的将偏方收起来:“谢谢倾城姐姐。”

“好了,热闹也看了。”她再向莅阳郡主福福身子,细声道:“缇娜姐姐,双儿妹妹,你们自便,倾城先走了。”

“妹妹慢走,咱们有缘再聚。”莅阳郡主带着一脸深思的看着顾倾城。

贺兰明月这时才腾出功夫认真注意顾倾城,刚才与李双儿斗嘴斗狠,匆匆一瞥,未去管那是谁。

心道哪里冒出这样一位美人,竟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姐妹相称。

刚才与李双儿过招,自己明明处于下风,输给李双儿,心里头正闷着一股气呢。

听顾倾城说什么看热闹,就更加的恼羞成怒。

“喂!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狐狸?”她打量着经过自己身边的顾倾城,趾高气扬问。

顾倾城嘴角微微冷笑。

见顾倾城对她不屑一顾,贺兰明月语气里又夹枪带棒道:

“姐姐妹妹?一看就跟李双儿一个狐狸洞里出来的!”

顾倾城终于顿住脚步,回身淡然的看着贺兰明月,不卑不亢道:

“这位是上阳郡主吧?首先,我不是喂,更不是什么野狐狸。

不管你是郡主或者公主,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你竟敢藐视本郡主?”贺兰明月登时大怒。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贺兰明月刚才输给李双儿,若不是李双儿手下留情,她肯定会受伤。

而面前这个女子虽然与李双儿认识,看她的衣着打扮,显然并非什么公主郡主,或者贵族门阀,她可以拿李双儿的朋友消消气。

“装什么清高,与李双儿一丘之貉,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贺兰明月说话尖酸。

顾倾城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斜睨的看着贺兰明月,眼底碎芒滢滢,给她的面容渡上了一层冷锐,她的眼眸更锋利。

贺兰明月见顾倾城一副不卑不亢倨傲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将她这个上阳郡主放在眼里。

她紧接着又刻薄道:“凡是人尽可夫的狐狸精,都挂着个贞节牌坊!”

“哦!”顾倾城恍然大悟的看着贺兰明月,“郡主这是有感而发,自艾自怜吗?”

顾倾城的话,将贺兰明月的话反打回去,意思是她自己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才深有感触。

安陵缇娜忍俊不禁,掩嘴而笑。

李双儿却击掌促狭大笑,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倾城姐姐一语中的,真是太有才了!”

贺兰明月看看李双儿得意忘形的笑,勃然大怒。

银牙一挫,双臂一张,十指成爪,锋利修长染着鲜红染蔻丹的指爪,像鬼爪一般,一把抓向顾倾城的面门。

顾倾城身子倏然往后顷倒,贺兰明月的鬼爪直欺着顾倾城的面门。

贺兰明月的力度和身形一直往前压,顾倾城往后顷倒的身子眼看就要贴地。

陡然见她如飞燕抄水,往旁如飞鸟般一掠,轻盈的掠过一边再稳稳站起来。

贺兰明月整个身子的重心往下压,等她意识到自己力度用老就要扑到地面。

面前也失去了顾倾城的踪影,想收手,竟已收不住前扑之势,结结实实的扑了个狗啃屎。

“哎呦!”贺兰明月痛得大叫。

这一切,只是一瞬间。

“哈哈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终于看见饿狗啃屎了!”李双儿又促狭大笑,开心的拍手大声叫好。

安陵缇娜略蹙眉,不免嫌弃李双儿言语粗鄙。

李双儿再看着身手不凡的顾倾城,流露出惊讶,嘴里还痛快的嚷道:

“倾城姐姐真是好样的,大大的替妹妹出了口恶气!”

顾倾城知道自己无端端的成了李双儿的枪头。

心里略恼她刁钻,但她也实在讨厌贺兰明月的刻薄和目中无人。

安陵缇娜看到顾倾城轻灵优美的身形,更加的惊愕了。

薛五娘不动声色的看着顾倾城,眼里却不禁流露出惊诧之色。

顾彧卿刚才见贺兰明月来袭顾倾城,本来想出手。

眼见顾倾城轻松躲过去,还轻而易举的令贺兰明月扑了个狗啃屎。

他又惊又喜的看着顾倾城。

贺兰明月的丫头赶紧扶起贺兰明月,贺兰明月“哎呦哎呦”的抚着下巴叫。

原来她的下巴磕着了,还冒着血丝。

上下牙齿也磕在一起,磕破嘴唇,嘴角有血丝溢出。

两个丫头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拿帕子给她摁着。

贺兰明月其中一个丫头瞪着顾倾城怒斥: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敢绊倒我家郡主,害我们郡主受伤?我们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姐姐可不要冤枉我,从头到尾,我连你们家郡主的衣角都不曾碰一下。

是你家郡主自己扑过来,这是否叫——自作自受?”顾倾城从容不迫的看着贺兰明月道。

“对……就是自作自受!”李双儿马上幸灾乐祸的拍掌附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被丫头扶起来的贺兰明月,横了李双儿一眼,恼怒的吐了一口血水,再恼羞成怒的瞪着顾倾城:

“本郡主看你这贱人,是活腻味了,不知死字是怎么写吧?竟敢惹本郡主?”

“死?”顾倾城冷哼。

她冷眼看着上阳郡主,眸色平静,如月夜下澄澈深邃的海,波澜不惊。

然而,这宁静深邃广阔,一不小心又能吞噬一切。

令人不寒而栗!

顾倾城再冷然道:

“郡主,不要以为你是郡主,就可以盛气凌人,以为自己比穷人能多蹦跶几天。棺材里装的是死人而不一定是穷人!”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你仗的是谁的势?”贺兰明月咬牙切齿道,“不管你是谁,在大魏,就没有你撒野的地儿!”

“我仗的是——”顾倾城悠然伸出根食指,指了指天。

再睥睨了贺兰明月一眼,并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

遂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道:

“缇娜姐姐,双儿妹妹,倾城告辞了!”

“妹妹慢走!”安陵缇娜更加好奇的看着顾倾城道,“记住来我颐园玩啊。”

这个女子绝对不一般!

“谢谢倾城姐姐,得空去颐园,妹妹再好好谢谢姐姐!”李双儿早收好偏方,看着顾倾城嘻嘻笑道。

她总算找了个替罪羊教训这个刁蛮霸道又可恶的贺兰明月。

“好,咱们后会有期。”顾倾城浅笑道。

顾倾城拉着早已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彧卿,两人从容的离开玲珑阁。

“这个顾倾城,好生厉害啊。”安陵缇娜静静含笑,望着顾倾城离开玲珑阁的背影出神。

她旁边的李双儿也轻轻颔首:“确实不一般!”

“言辞犀利,气定神闲,她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薛五娘仿佛喃喃自语。

“……她,她指着上面是什么意思啊?”

贺兰明月学着顾倾城刚才的样子,也指指天,错愕的问她那些丫头。

她那些丫头茫然的摇摇头。

“某人的智商,也太难为了!”李双儿睥睨了一眼贺兰明月,再望空而叹:“这世间上什么病都能治,唯蠢不能治!”

贺兰明月狠狠横了李双儿一眼,却转颐问薛五娘:

“薛五娘,那小贱人指着你房子上面的阁楼,那是何意?”

“上阳郡主,刚才那位小姐并非指着鄙店的阁楼,而是……指着天。”

薛五娘对贺兰明月的智商虽不敢恭维,可也不敢得罪贺兰明月,毕恭毕敬道。

“……天?”贺兰明月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她为何指着天?”

“……郡主您刚才不是问她倚仗着谁的势吗,她指着天,兴许说,说的是天理吧。”薛五娘讪笑道。

这个上阳郡主还不是普通的笨。

“天理?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有本事就别跑!”贺兰明月在后面骂道。

可是人早走远了。

追,倒是不必追的。

第四十五章:奴隶格斗

第45章:奴隶格斗

那个贱人与李双儿是一路货色,难不成还怕找不到她吗?

“两位贵人, 更新最快

哪位贵人砸了什么,五娘我是记得清清楚楚。

绝不会随便的乱写,贵人请放心。”

薛五娘软软笑道。

她早已备好了刚才打碎东西的账单,分别递给贺兰明月与李双儿。

又半眯着眼睛笑道:

“当然了,堂堂常山王府和骠骑将军府,又怎么在乎这些区区银两。”

贺兰明月和李双儿接过薛五娘递过来的账单,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

贺兰明月龇牙咧嘴,摸摸自己的下巴,首先带着丫头们悻悻而去。

贺兰明月气哼哼的离开玲珑阁,赶紧回去看自己下巴的伤。

一看自己下巴磕破了一点皮,说不定会留下疤痕了。

气得抓起东西就砸。

她的父王常山王和大哥贺兰敏都急急过来,看看这刁蛮郡主到底是怎么了。

“父王,女儿被人欺负了!”贺兰明月气哼哼道。

“快说说,谁胆大包天,敢惹我贺兰九真的女儿!”贺兰九真心疼的看着女儿下巴的伤口。

“对,哥哥去给你教训她!”贺兰敏都也跋扈道。

贺兰明月便添油加醋告诉她的父亲常山王贺兰九真和她的哥哥贺兰敏都,她如何被李双儿和一个叫顾倾城的女子欺负并受伤。

“那叫顾倾城的女子,竟如此胆大包天,欺负我的郡主妹妹?”贺兰敏都惊愕道。

贺兰明月苦巴巴的点点头。

“竟有人敢如此不知好歹?”贺兰敏都却不无好奇。

“月儿,李双儿和那女子着实可恼,区区骠骑将军府,竟敢不把我常山王府放在眼里!”常山王贺兰九真先是安慰女儿一番。

随后话锋一转,又道:

“可是月儿啊,你自己也要检点一下,你如今还没成为高阳王王妃呢。

高阳王目空一切,什么事都说不准。

你若是自己坏了闺誉,对你成为高阳王王妃,更是个阻碍。

别怪为父不提醒你,你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贺兰明月听到父亲如此说,便咬牙切齿道:

“好,本郡主暂时将她们的帐记住了,有朝一日,一定要她们尝尝我常山王府的滋味!”

“哎,这就对了嘛。等你成了高阳王王妃,想要对付那李双儿或者其他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吗?”常山王贺兰九真嘉许道。

李双儿和安陵缇娜见贺兰明月灰溜溜的离开玲珑阁,李双儿像夺取胜利般开心的笑着。

人一高兴,就出手帮衬了五娘一大笔生意。

安陵缇娜对李双儿道:

“双儿,姐姐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别太得意了,那个贺兰明月并不好惹。”

“怕什么,刚才那个叫倾城的姐姐,便轻轻松松教训了她,令她吃了个狗啃屎。”李双儿依然满面春风,嘻嘻嘻的笑道。

“你以为刚才那位倾城妹妹,不知道你利用了她吗?”安陵缇娜摇头道。

颇有些嫌弃的看着她,心道毕竟是将门出身,粗鄙不堪。

但她自小就跟李峻来安国公府,李双儿喜欢粘着她。

安陵缇娜一向未将她放在眼里,觉得她不会构成自己什么威胁,互相间便有来有往多年。

“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教训了贺兰明月啊。”李双儿狡黠的眯着狐狸眼睛笑。

“你说,刚才那顾倾城到底是何人?”安陵缇娜又沉吟道。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一不小心,成了我的枪杆子。”李双儿带着促狭的笑。

而后哼着小曲与安陵缇娜离开。

顾倾城和顾卿离开玲珑阁,顾卿领她向朱雀街尽头走去,却一直好奇的看着顾倾城。

“倾城,你是否会武功?”顾卿道,“刚才你那一招飞燕抄水,太漂亮了!”

“我不会什么武功,只是会些轻功罢了。”顾倾城微笑道。

“刚才那贺兰明月和李双儿,显而易见,是为高阳王争风吃醋。”顾卿不无担心道。

顾倾城淡然一笑,她其实并不想卷进别人的争风吃醋。

“你无端端被卷进去,还一不小心做了李双儿的枪头,怕是那位上阳郡主贺兰明月,不放过你啊。”

“我并没惹她,是她自己找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再说吧。”顾倾城不以为然道。

“你这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可知道那几个女子是什么身份?”顾卿又不无担心道。

“什么身份?”顾倾城慵懒的问。

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还有人来人往的行人。

“那个莅阳郡主是安国公的女儿,曾经是大魏的第一美人,”顾卿看着顾倾城笑笑,“不过她那个称号,现在要让给你了。”

顾倾城摇头笑笑,心道人家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那个李双儿是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也是将门之女。刁钻古怪,惹不得。”

顾倾城点点头,这两个女子她之前就知道了。

“那个上阳郡主更不好惹,是太子妃姐夫常山王的掌上明珠。

和上谷公主一样,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一直仰慕着她的表哥高阳王殿下。”

顾卿见顾倾城神色依旧不变,这个妹妹真是不知死活了。

“听贺兰明月刚才的语气,好像她是名正言顺的高阳王王妃。”顾倾城道。

“李双儿不是说了吗,高阳王王妃,还未知花落谁家。”顾卿摇头道。

“刁蛮郡主,加上刁钻小姐,我这会倒要替那位什么高阳王殿下烦恼了。”顾倾城喟叹道。

她想到路上救的那位殿下,如无意外,那人就是高阳王殿下了。

“那高阳王是平城所有女人的偶像,年轻女子个个都恨不得想嫁的男人。

如今看起来,我要是那个高阳王,一天到晚被那么多女人缠住,早头疼死了。

可见被这些庸脂俗粉纠缠,真不是什么好事。”顾卿摇头打颤道。

“算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顾倾城不无讽刺道,“也许高阳王非常享受被众星捧月的乐趣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之地。”顾卿摇头怕怕。

拉着顾倾城的手,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古堡一角。

顾倾城有些不明所以。

顾卿接着道:

“走,大哥带你去平城最热闹的地方,没有女人的争风吃醋,只有男人的杀戮。”

“男人的杀戮?”顾倾城蹙眉问,“那是什么地方?”

“平城的格斗场啊。”顾卿激动道。

“格斗场有什么好看的?”顾倾城不置可否道。

格斗场就在朱雀街尽头转角处,说话间,顾卿已带顾倾城来到那看上去像古堡的地方。

“里面便是平城最热闹的格斗场,这里分上午场和下午场。

如今还未到晌午,还有得看,咱们可以去格斗场,观看奴隶格斗。”顾卿道。

“奴隶格斗?”顾倾城蹙眉问。

想起东平王那个猎美场,那些追逐女奴的野狼和东平王他们无情的箭。

她的双拳不禁攥紧。

“是啊。奴隶是贵族和有钱人的战利品,他们会训练奴隶,比武决斗,以此定输赢。

是平城最刺激的赛事,听说城中达官贵人,都会来观看的。”顾卿跃跃欲试。

“真是惨无人道的世道!”顾倾城叹道,又问:“比赛会死人吗?”

“当然要死人,那是生死决斗。比赛者要击倒对手,甚至击毙对手,才能获胜。”顾卿像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那么残忍?”

顾倾城蹙眉,又想到那个被剥了皮的人肉青蛙。

世间最残忍之事,应该莫过于此吧?

“大哥,你以前来看过?”顾倾城又问。

“我一直想来看,却是没机会。父亲说要等我及冠后,才让我进去看。”顾卿显得有些讪讪然。

顾倾城失笑:

“我看大哥说得头头是道,原来你自己都没看过。”

“是我在尚武堂听闾尚书家的儿子说的,尚武堂几乎所有学子都去过,就差你哥哥我了。”顾卿解释。

本来她是不愿去的,但是既然敢观看剥人皮,她想再看看奴隶生死决斗,看看大魏到底有多少惨绝人寰之事。

顾卿已交银两进场,还在旁边的摊位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人一串咬着进场。

椭圆形的格斗场,建着几十圈梯形看台,人们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居高临下观看下面的奴隶格斗。

这个时辰的格斗场,并非人山人海,约莫只有一大半的位置,坐着观众。

“一般奴隶吃过早饭,就被奴隶主赶上格斗场。

现在差不多要饷午,还算是早场,达官贵人起不了那么早,所以早场没那么热闹。

到了下午,才是最劲爆刺激的奴隶决斗。”顾卿看着下面陆续登场的奴隶介绍道。

只见格斗场地上早已血迹斑斑,显然早已经有很多伤亡了。

健硕的奴隶身穿牛皮革,皮革上有号码,手足皆被绑上长长的铁链,像牲口一样被赶上格斗场。

场上正有一对奴隶在吼叫着格斗。

人们兴致勃勃,开始呼叫着下赌注。

奴隶如困兽出笼,向对手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有不惜一切杀死对方,自己才有可能在这场比赛中生存。

而下一场比赛,是否还有生存之望,奴隶们不敢奢望。

顾倾城看着那些赌钱的看客,撇嘴摇头道:

“原来他们观看奴隶格斗,是下注赌博,怪不得一个个那么兴奋激动。拿这些奴隶的命做赌注,也太残忍了。”

“我一向只是听说,也知道看客拿奴隶格斗下赌注。

真正看到拿人命做赌注的场景,也觉得委实残忍。”顾卿也蹙眉道。

这时候,场上那对决斗者,只见他们挥着铁锤和狼牙棒,拼命的往对方身上招呼。

鲜红的血不断从双方身上喷薄而出,非常的血腥。

泥地上有很多水洼,像一朵朵鬼魅的红霞。

原来并非是水洼,而是流淌的血液流到低洼处,形成的血洼。

决斗并不多久,场中一名奴隶来不及惨叫,就被砸碎了脑袋,脑浆溢出。

刚刚一对分了胜负,观众情绪汹涌,赢的开心呼叫,输的哭爹骂娘。

另一对又紧接着上场。双方使的是刀和剑。

刀光剑影中冒着星火,他们斩向对方,两人势均力敌,大家都受了伤。

每一刀斩进去,顾倾城就像斩到自己的肉一般心惊肉跳。

几十回合后,一名奴隶,被对手提刀自他下巴直捅向天灵盖,血如泉涌,那人闷哼一声,便断了气。

接下来另外一对进场,粗壮汉子使的是一双带勾短戟,高瘦硬汉使的是一双勾镰。

两人厮杀力拼了几十回合,粗壮汉子寻了个空隙,往高瘦硬汉肚子一戳一扯,那人肠子便流了一地。

那高瘦硬汉似乎不敢相信的死瞪着自己的肠子,终于死不瞑目的倒下去。

“太血腥,太残忍了……这些奴隶的命,在那些奴隶主的眼中,简直比蝼蚁还要贱。”顾倾城颤抖中夹着激愤道。

她一向自诩胆大,竟也看得惊心动魄。

顾倾城早丢掉了冰糖葫芦,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涌出来。

胃里想吐,却又吐不出,胸口难受极了。

“我原以为东平王的猎美场,屠戮女奴,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没想到这个奴隶格斗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阎王殿!”顾倾城眸色冷锐道。

那样血腥残暴的决斗,简直是惨不忍睹,顾倾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对不起倾城,我虽然知道会死人,但没想到会这么残忍恐怖。

实在是对不起,我再也不相信闾公子的话了。咱们还是走吧。”顾卿道。

抱了抱顾倾城,拍拍她的背,让她好受些,再一脸内疚的扶起顾倾城。

如此惨绝人寰的场景,那些人还看得那么惬意,那些兴奋,那么狂欢!

顾倾城不知那些人的心是什么构造的,居然视这些奴隶的性命如此卑贱,连畜生都不如。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要阻止这些继续!

一定!!!

她又想起东平王的猎美场,那些悲惨的女奴。

想起天牢,那个人间地狱,那个剥人皮的魔鬼。

顾倾城腿脚发软,身子软弱无力,就不由自主的往顾卿身上靠。

顾卿一脸疼惜一脸愧疚的拥着她。

看到顾卿一脸的愧疚,她又强自展颜一笑,安慰道:

“大哥,你也不必内疚。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残酷。

没事,我见过更残酷的场面,只是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而已。到外面歇一会,我就会好的。”

顾倾城浅笑着打算离开……

第四十六章:魔鬼吃醋

第46章:魔鬼吃醋

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拓跋,得报有人买奴隶杀手, 更新最快

所以他一早就起来,处理了一些公务,趁格斗场早场还没那么多人的时候,想来查个究竟。

一到格斗场,他那善于狩猎的眼眸,一眼就看到格斗场的看台上,居然有位笑靥如花的小仙女。

是他的小女人张秀莲。不,准确说,是顾倾城。

她白衣飘飘,凌风绽放,站在看台上,宛若仙子降临尘埃。

笑得勾魂摄魄,美得不像话!

他邪魅的笑瞬间出现在唇畔。

然而这样的笑只短促的如昙花一现,顿时化作冰寒。

那可人儿偏偏靠在一小白脸的怀里,而且还对着那小白脸笑。

拓跋的脸一下子就冷凝了。

好个小东西,前几天才警告过她,不许她乱跟男人勾搭。

转眼就勾搭个小白脸,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害怕他,还怕得不够!

拓跋薄唇微抿,透出蚀骨寒意。

“走吧。”顾卿伸出一只手,正想挽起顾倾城离开。

顾倾城见自己扫了大哥的兴,尽量的展颜欢笑。

如此大哥也不会为带自己来看这么残酷的格斗而愧疚。

“好。”顾倾城微笑道。

将雪白修长的玉手伸出,落向顾卿的掌心。

刚落未落,突然掌心一紧,一只坚硬如铁的宽大手掌,越过顾卿颀长身躯,握紧了顾倾城的手。

顾倾城微愣。

她扬起眼帘,陡然便瞧见了面沉如水的魔鬼。

“是他!那个活剥人皮的魔鬼?!”顾倾城心里骇然惊叫。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刚才在天上人间还庆幸没遇到他,这状元坊和玲珑阁也逛了,也没遇到他。

没想到终究还是在格斗场遇到!

恶魔的羽翼在拓跋绝美容颜的身后肆意绽放,他狠狠将顾倾城带进自己怀里。

再斜睨着顾卿:

“小白脸,滚一边去!老子的女人你都敢碰?你活腻了?!”

顾卿见那人轻薄顾倾城,竟将她拥进怀里。

顾卿先是一愣,顿时满脸怒气:

“你谁啊,如此无礼!”

说毕,出拳成爪,去夺顾倾城的手。

顾卿一爪落下,还没靠近,魔鬼突然抬起胳膊肘,重重一下打在顾卿面门上。

顾卿开始只道那人轻薄无礼,只想拉回顾倾城。

并没想到他竟出其不意的对自己袭击,而且还是冲着自己的面门揍了一拳。

一击即中,快!准!狠!

鼻血如倾,顾卿又惊又怒。

立刻拔出佩剑,刺向那恶徒。

“小白脸,还会武功?”拓跋冷笑。

他轻轻一闪,手依然紧箍着顾倾城。

一转身,顾倾城仍然紧紧在他怀里。

顾卿的剑顺势变劈,向他切去……

拓跋微一矮身再一抬胳膊肘,长拳击向顾卿的腋窝。

顾卿顿感一阵痛楚,比鼻梁吃痛更甚,手中剑已到了对方手里。

顾卿更气红了眼,没想到自己只两三招已失了兵器,而对方却是赤手空拳。

一手还要抱着顾倾城。

准确说是单手空拳。

要不是尚武堂的师傅太差劲,就是平时自己根本没上心练武,得过且过。

他却没想是那人的武功太厉害,因为他不知那就是大魏的战神。

鼻子的血还在流,染红了他气得煞白的脸。

他迅速出掌变刃,劈向拓跋。

也不见拓跋怎么转,便闪到顾卿身后。

一掌击向顾卿后颈,顾卿立刻昏死过去。

他们仅几个回合,不到十招,顾卿便被击倒。

本来顾倾城反应是何等灵敏,可是每次魔鬼的出现,都令她震惊。

心中莫名的恐惧,束手无策,手脚发软,才会那么被动。

顾倾城一直低头掩脸躲着,怕有男人因她打架斗殴传到陛下或者闾左昭仪那里。

她在闾左昭仪那里,毕竟还挂着南安王娃娃亲的名头。

虽然没公开,一旦让皇家知道,天威难测,不知会如何对付自己。

而且她答应闾左昭仪,不会给南安王抹黑的。

她希望自己是个守信用之人。

格斗场上激烈的生死厮杀,观众座上的小小斗殴,根本引不起赌红了眼的人们的注意。

“带走,丢到天牢去!”

拓跋的话,显然是对身后环手抱胸,根本不把顾卿这个小子放在眼里的战英吩咐。

“诺!大将军。”战英躬身道。

拓跋说罢,微一用力,把顾倾城扛上肩膀,阔步走出格斗场。

“老子才警告你,你是老子的女人,不可以再勾搭别的男人,你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了?!”

拓跋寒霜覆盖,狠戾霸道的语气在顾倾城耳畔炸起。

又在她屁股拍了一下,力道倒是很轻,像打情骂俏。

话毕,毫不留情的将她丢上他奢华的马车,自己也轻松的跃上马车。

这时顾倾城才发怒:“你疯了?那是我哥哥!”

魔鬼的脸色更加铁青,似裹挟着风暴:

“哥哥?那不堪一击的小白脸,是你那门子哥哥?!”

顾倾城更怒。

气得喘息都痛。

这个魔鬼打伤了她的哥哥,同时侮辱他,还要把他丢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天牢,说不定还会剥他哥哥的皮。

让顾倾城怒不可遏!

他伸手来抱她时,顾倾城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你这个魔鬼!”

巴掌清脆,在马车上回荡,马车外立即有拔剑的声音。

顾倾城只对他出掌而不是出飞针,已经是极大的客气了。

顾倾城的手劲挺足,再卯足劲打下去,拓跋的脸上,也是被她打得火烧火燎的。

他揉着火辣辣的脸,龇牙咧嘴,惊愕的瞪着顾倾城。

拓跋被她打懵了,一时间没抱紧她,她掀开帘幔就要跑。

旋即,拓跋自后面捞住了她的腰,强行将她逮回车厢。

拓跋怒视一眼拔剑目瞪口呆的战英和一脸发懵的驾车侍卫,喝一声:

“走!”

驾车的侍卫不知往哪走,战英也蹙眉,只得随意的往前一指。

侍卫便漫无目的的驾车,竟不觉往城外那个高阳王殿下常去的路上飞驰。

拓跋将顾倾城紧紧压在后车厢,两人都像气红了眼的豹子,喘着粗气。

顾倾城头一回这么愤怒,一步不让的盯着姓奠的魔鬼。

这个魔鬼第一次见面,就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而后撕开她的上衣。

对于一个妙龄少女,那是何等的轻浮!

生死攸关,顾倾城当时懵了,事后越想越难堪。

再遇到他,他竟带她去看剥人皮。

逼迫她看那血淋淋的酷刑,在她祥和的人生里留下如此彻骨心痛的一幕。

令她噩梦三天!

而现在,他又打伤自己的哥哥,还要将哥哥丢进天牢。

这个魔鬼跟她到底有什么十冤九仇!

委屈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拓跋的愤怒,也慢慢散去。

顾倾城的手虽然柔软,但毕竟练过一些防身武功,力气可不小。

拓跋半边脸发麻,留下清晰的巴掌印子。

敢掌掴他的女人,从小到大,顾倾城还是第一个。

他咧嘴吸了口冷气:“你竟敢打我?”

顾倾城脑子慢慢清醒,后怕也涌了上来。

她当时太生气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剥了哥哥的皮?

这会心里颤抖,却强自镇定道:

“你打伤我哥哥,还要丢他进天牢,更辱骂他是不堪一击的小白脸,我只是以牙还牙!”

“好个以牙还牙。”拓跋这时候不怒反笑。

轻轻啄了下她的唇:

“哈哈哈……我的女人性子这么烈,不但是炸毛的小野猫,简直就是匹小野马!”

顾倾城看着他那迷死人的笑脸,脑子里飞速的转,想象他下一步会怎么样。

“爷偏就喜欢烈的女人,够辣!”他凑在她耳边轻喃。

语气暧昧,热气呼入了她的耳朵,在她耳廓上撩拨。

顾倾城只觉一股寒流,从后背涌入,传达四肢百骸。

她完蛋了!

她要为这一巴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该冲动的!

顾倾城面对所有人都很冷静,独独在这魔鬼面前失控。

他总能触及她灵魂的弱处,令她的聪明睿智溃不成军。

拓跋与顾倾城耳鬓厮磨,眼眸忽然被她发髻上的一枚玉簪吸引。

他的心陡然一紧,脸色骤变。

他拿出那玉簪,再细细的端详一眼,玉簪上次第绽放着两朵夕颜花。

他凝视着顾倾城,脸色变幻,良久方道:

“这枚夕颜夜光簪,晚上如夜明珠般闪烁光芒,极其罕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倾城怒而不语。

“情人送的?”拓跋再问,眸光带着惊喜。

世间上会有一模一样的首饰吗?拓跋自问。

“捡的,与你何干!”顾倾城怒道。

顾倾城与他第一次见面,路上是男装装扮,她也没饰这玉簪。

而且晚上青丝未绾,她更没戴着这玉簪。

上次见面,也是男装,因而拓跋一直未见此玉簪。

“捡的?”

拓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重新将夕颜夜光簪插回她的发髻。

眼眸瞬间又发现顾倾城的裙摆上那抹折枝海棠,他嘴角笑意更盛。

忽然对车厢外的战英道:

“去一揽芳华!”

外面的战英和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嘴角噙笑:

这回他们倒与大将军心有灵犀了。

什么一揽芳华,是妓院吗?

天上人间就是个声色玩乐之地,莫非那一揽芳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这魔鬼竟想……

顾倾城害怕得不敢往后想。

“我要回家!”顾倾城怒喝,声音却毫无底气。

拓跋微笑。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痞气和笃定,还有志在必得,更洋溢着美梦成真。

众里寻她千百度!

这么可爱的女人,他怎可能轻易放她回家?

男人打女人是孬种,女人打男人是泼妇。

可拓跋却一点都不觉得他的倾城是泼妇,只觉得她坚贞可爱。

“那是我亲哥哥……”顾倾城又委屈道。

“倾城,你的亲哥哥?嗯……那就是顾仲年唯一的儿子了。那个小白脸,原来就是顾卿。”

拓跋对外面又喊了句:

“把那小白脸放了,既是倾城的亲哥哥,好生安抚!”

“诺!”战英在外面恭敬回答,向尾随保护的护卫打手势。

护卫飞马折返回天牢放人,否则再在天牢待上多一刻,便要受皮肉之苦。

顾倾城心里猛然一颤!

这个魔鬼果然知道一切,知道她用假名字骗她,他要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玩死她,再美滋滋的吃她。

既然已被他知道了,死就死吧。

她挺腰,迎向他那深邃无底的眼眸:

“你调查我,知道了我的名字,知道了我的家人?”

“本将军压根就不相信张秀莲是我女人的名字。”魔鬼摩挲着她滑如凝脂的脸。

“你以前并不相信?”顾倾城错愕。

魔鬼笑道:

“那么普通的名字,怎配得上我的倾城。”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冷哼,向她翻白眼。

魔鬼沉吟一瞬,又道:

“倾城,说来听听,你当时怎么就冲口而出,毫不犹豫就说你叫张秀莲?”

“那……那是我奶娘的名字。”

顾倾城见他发话放了她的大哥,怒气也就慢慢消减。

毕竟自己是骗了他,还真的偷了他的腰牌。

御林军的腰牌非比寻常,也许他还为丢失腰牌受了重罚,他不杀掉自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吧?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小丫头说起谎话,不用打腹稿呢。”

拓跋又笑,笑得颠倒众生。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顾倾城问。

感觉马车往郊外飞驰,她不知魔鬼下一步还将如何惩罚自己,有些心颤的问。

“放心,带你去个好地方,包你喜欢,说不定就流连忘返了呢。”

拓跋依然笑得迷死人不偿命。

“……一揽芳华,流连忘返?你……”顾倾城大惊失色,“你莫不是要把我卖到妓院?”

他这次居然比带她去看活剥人皮还要残忍!

“……哈哈哈,妓院?我的倾城果然可爱,一猜就对!”

拓跋开始失笑,继而又拍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马车外的人也跟着笑了,他们的笑声人,笑得顾倾城毛骨悚然。

顾倾城心道完了,若被这魔鬼卖到妓院,她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怒瞪着魔鬼,寻思着如何脱身。

拓跋一手托着腮帮,笑意盎然的看着顾倾城,看着她恼怒而又全神戒备的小样子。

不管她是怒是嗔,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可爱。

他从第一次看到那丫头身上的折枝海棠,就知道她肯定很喜欢海棠花。

他那一揽芳华的山上,就种了满山海棠。

那是他十年前就种上去的。

自从看见那小丫头襟摆上绣缀的海棠,他就恋上了海棠花。

顾倾城不知魔鬼嘴里的一揽芳华是哪里,车厢挡着帘幔,只觉往郊外走去。

顾倾城思量着魔鬼会把她带去一揽芳华怎样蹂躏,又或者蹂躏后再卖掉?

那时她肯定要与他同归于尽。

即便不能同归于尽,也要让他尝尝自己银针的厉害。

她紧了紧袖子,暗暗摸了下袖子里的银针。

睫羽轻覆,长长的睫毛,掩盖着她眸眼里的思忖和冷锐。

第四十七章:无处可逃

第47章:无处可逃

倏然,顾倾城开始呕吐起来,显得痛苦难受之极,有气无力道:

“快,快停下来, 更新最快”

“停车!”拓跋向外面喊道。

他见顾倾城脸色煞白,非常的难受还呕吐,心里倏然就心疼。

“吁!”驾车的侍卫赶紧勒紧马缰绳。

“倾城,你怎么了?”拓跋抱着她紧张的问。

顾倾城又呕了些酸水,显得软软的,难受道:

“刚才看奴隶格斗,他们死得太惨太恐怖了。

你们快去给我找些新鲜的山泉水和甘草薄荷药草。”

顾倾城一边说一边急促的喘气,似乎快要断气,一口气就要续不上来。

“好好好,你等一会,我让人去找来。”拓跋立刻下车。

刚才跟在后面的侍卫,折返回天牢放顾卿了,只有他和战英还有驾车的侍卫在这里。

他将战英和车把式侍卫叫下来,走在一旁吩咐:

“你们赶紧去找些干净的山泉水和薄荷甘草等止吐的草药。

顾小姐刚才看奴隶格斗,大抵是太血腥了,女孩子受不了,正吐着呢。”

“好,大将军,我们这就……”

战英还没说完,他们的马车已经疯一样跑起来。

原来顾倾城装呕吐,引拓跋他们下马车。

趁他们说话间,陡然蹿到驾车的座位上,扬鞭将马车飞赶起来逃命。

那个魔鬼,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被他卖到什么妓院青楼。

她瞅了一眼驾驶坐旁边的那把剑,若他们敢追来,她便与他同归于尽。

她大力的抽打马匹,马车跑得飞快,扬起四蹄像疯一样往前跑。

顾倾城心里的雀跃难以遏制,她都不知道能逃离魔爪会那么的开心。

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身旁到处是碧树繁花,天高云淡,简直是做梦。

的确是做梦!

打几个喷嚏的时间,魔鬼就告诉她梦破了。

拓跋几下飞跃,借助路边的树木弹跳,竟跳上疾驰的马车。

顾倾城吓坏了,见到魔鬼追上来就心慌意乱。

鬼使神差的抽出旁边的宝剑倏然就刺向拓跋。

“噗!”

拓跋猝不及防,根本未料驾驶中的顾倾城还会快速拔剑刺向他,胸口中剑。

好在顾倾城一见到剑入他的胸口血液泌出,立刻又手软,剑只入肉寸余。

顾倾城惊骇中猛然抽出剑掷地,泪水滚下来,哆嗦着道:

“是你逼我的!”

旋即再一鞭抽向马儿,马儿扬蹄飞驰。

马车倏然磕到一块石头,狠狠一颠,拓跋站在马车边缘,本就震惊顾倾城向自己刺剑,措手不及又被掀下马车。

完了,这下得罪了魔鬼,更加死定了!

顾倾城猛抽鞭子,慌不择路,不管跑到哪里,只想快速离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停下来,危险!”拓跋捂着胸口上的伤,在后面一边狂追一边大叫。

再危险,也没有待在你这魔鬼身边危险!

顾倾城哪里肯听他的话,势急心慌,马车横冲乱撞,往山路跑去。

“倾城,快停下!前面危险!!!”

后面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顾倾城的心更抖,马鞭挥打得更快更狠。

这回落在魔鬼手上,连骨头都没得剩了!

她不会驾车,控制不好马儿的速度。

马车继续被鞭打着飞驰……

她一定要尽快离开那个魔鬼!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马车轱辘撞上路边的一棵树,车厢盖首先飞出去。

顷刻间,车轱辘也粉碎掉落。

马车经过这一撞击,失去平衡翻滚着。

顾倾城更加失控,后车厢翻滚又撞在树上,车轱辘几乎全部脱落,

车厢四分五裂,“轰隆轰隆”爆碎声继续炸起。

马儿也惊吓过度,根本停不下来,继续往前狂奔。

一个急转弯,前面竟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马儿拉着残缺的马车,发疯的狂奔,直往悬崖冲下去……

“啊!……”

当顾倾城意识到前面是悬崖的时候,惊骇的瞪着大眼尖叫。

急速之下,跳车也来不及,已经控制不住马车,连人带车,腾空向悬崖掉下去。

“危险!!!”

紧追上来的拓跋陡然冲天而起,往悬崖疾射下去。

拓跋直追下来的身子,看着像飞絮一样往下飘落的顾倾城,脚蹬了一下空中飞坠的马车,像箭一样疾射过去。

千钧一发中,他一把捞住顾倾城一条手臂,两人更加迅速的往下坠。

拓跋一手拉着顾倾城,急坠中一只手陡然飞抓住峭壁突兀出来的一块大石头。

两人挂在悬崖半空,晃悠了几下,暂时止住了下坠之势。

可是一只手抓住石头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拓跋的手劲再大,也撑不了多久。

他如此用力,胸口上的血汩汩流下来。

悬崖的石头又湿又滑,长着苔藓,他的手滑了下去,两人又继续往下坠。

拓跋的手始终没放开顾倾城。

飞坠中拓跋一手拔出宝剑,大力的往身旁的崖壁上插过去。

宝剑入山壁半刃,终于阻止了下坠之势。

他拉着顾倾城的手,再一发力,将顾倾城拉上身上。

“倾城,快抱紧我,不要害怕,有我呢!”拓跋安慰道。

顾倾城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脚下发软。

不由自主抱着他,却忍不住委屈的哭道:

“我恨死你了,你这个魔鬼!为什么要像鬼一样缠住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好好好,恨吧,是我不好,怪我刚才没跟你说清楚。

一揽芳华哪是什么妓院,只是我的别院罢了。”拓跋吻了一下她道。

“……别,别院?”顾倾城喃喃,生气的别过头去,“你的别院,带我去干嘛?也是不安好心!”

“我没……”拓跋手上用力,胸口上的剑伤撕裂,疼得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对,对不起。”顾倾城看见那伤口处汩汩流出来的鲜血,又有丝惭愧。

此人不但不恨自己刺伤他,还不管危险的追下悬崖救自己,应该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吧?

“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不用内疚。”拓跋道,“只要你不害怕我,以为我是大恶人就行。”

“这一直流血也不行,得赶快止血。”顾倾城道。

迅速拿银针在他止血止痛穴位上扎了几针,他胸口上的血暂时止住了。

“你懂医术?”拓跋惊喜的看着她。

拓跋的话刚说完,刚才他们的剑虽然插进山壁,但剑插进去时他们两人的重力连续荡了几下,剑柄摇晃,山壁松动,他们的剑又掉下来,两人又继续往下坠。

之前坠下悬崖,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想逃都来不及逃,想怕都不知道害怕。

而这一波的下坠,是有意识的,有防备的,却更加令人害怕。

顾倾城不由得紧紧的抱着拓跋,嘴里尖叫着。

拓跋瞅准一处坚硬的石壁,奋力挥剑往石壁一插,剑又没入石壁,两人又停了下来。

拓跋一只手吃力的拉着宝剑,像哄孩子般安慰吓得脸色煞白的顾倾城:

“别害怕啊,有我呢,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战英他们追到悬崖,见拓跋飞坠悬崖,大惊之余,立刻放了枝烟雾响箭,通知侍卫们大将军有危险。

再探头见飞坠下去的拓跋已经将剑插进石壁,他们此刻悬挂在悬崖上。

他定了定神,而后大声喊道:

“大将军,你们等等,我马上给你找山藤!”

眼看拓跋一只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顾倾城低声道:

“对不起。”

“傻瓜,不用说对不起。”拓跋吻着她道。

顾倾城睫羽轻跌。

“我知道,是上次带你去看审犯人,把你吓坏了,以为我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才急着想逃开我身边。对不对?”拓跋温柔的问。

声音竟如那梦境中的白无瑕那般好听。

拓跋也确实说中顾倾城的心坎,顾倾城扭过头挪开嘴,不让他再吻她。

“倾城,你注定是我的人,永远逃不掉的。”拓跋的嘴又凑过去,覆上她的唇畔。

“你别动了!”顾倾城扭开嘴,看见他的剑又开始摇晃了,急道:“你再动,这剑又开始松动了。”

“你答应我,不逃了,我就不动。”

他的语气他整个人都带着尊贵的匪气。

“好了好了,不逃了。”顾倾城低声道。

拓跋看着她,这才开心的笑起来。

顾倾城心道这人也真是不要命的主,都落下悬崖挂在这半空了,还有心情调笑。

“还真是个贪恋美色的登徒浪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收敛。”顾倾城嗔道。

“本将军是贪图美色,但只贪图倾城一个人的美色。”拓跋笑道。

“你我不过几面之缘,虽说那晚我曾救过你,也不过是被你胁迫罢了。”顾倾城道,“你刚才何苦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飞身跳下来?”

“什么萍水相逢,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拓跋道。

顾倾城别过脸不看他的眸光。

拓跋亲了亲她的额头,再柔声道:

“自从你救我那天起,就像颗种子,在我心里落地生根了。”

顾倾城并未听明白她救他是什么时候。

“好吧,我救你一次,你现在救我一次,我们算是互不拖欠了。”顾倾城淡然道。

她曾经要挟闾左昭仪,还不知道她会怎样对付自己呢。

而自己答应不会败坏南安王的名声,还是不要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的好。

“本将军说过,你已经是我的人,你是逃不掉的。”拓跋带着一脸的霸道。

正在这时,悬崖上掉下几根长山藤。

拓跋一手紧握着剑,双腿夹住顾倾城的下肢,一只手拿软藤缠在顾倾城身上,顾倾城打好结。

“快拉上去!”拓跋大声叫道。

“那你怎么办?”顾倾城看了他一眼。

“你先上去,不用担心我。”拓跋微笑道。

战英他们已经开始往上拉顾倾城。

拓跋拿根山藤缠住自己一只手,拔出峭壁上的宝剑,插回腰间剑鞘。

双手攀着山藤,脚蹬着崖壁,轻松的攀爬飞跃而上。

顾倾城上来的同时,拓跋也跟着上来了。

战英一见拓跋胸口上的伤口,大大不满的怒瞪了顾倾城一眼,鼻子冷哼。

又紧张的对拓跋道:

“大将军,你的伤怎么了?赶紧回去疗伤吧!”

“我没事,不必紧张。”拓跋应付了战英一句。

却紧紧抱着顾倾城,道:“怎么样,还害怕吗?”

“不怕了。”顾倾城羞赧的轻轻推开他。

而后又道:

“我曾救过你,可是刚才也伤过你。

难得你不计较,不追究我伤你之罪,还追下悬崖救我。你我互不相欠了,就此别过。”

顾倾城转身,想走路回去。

这个剥人皮的魔鬼,她还是不要与他多待为妙。

“刚刚才说好不逃走,现在立刻就反悔了?”

拓跋伸手一拽,拉着她的衣袖,顾倾城旋转中又被他紧攥回怀中。

“……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干嘛要逃走。”顾倾城想抽离身子,“我只是光明正大的离开罢了。”

“本将军不准你离开的时候,你就是逃走!”拓跋强悍道,“倾城,你乖,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强盗吗?”顾倾城委屈的瞪着他。

“猜对了,本王就是占山为王的强盗。”拓跋拥着她,轻咬她的耳垂,“本王要将你抢上山,做本王的压寨王妃。”

顾倾城听出他的声音有开玩笑的成份,也就不是很害怕。

强盗劫匪没有这些官家的侍卫。

“你要是敢轻薄我,我会与你同归于尽!”顾倾城狠狠跺了他一脚。

拓跋虽然吃痛,却依然紧拥着她,不放开:

“不要总把我想成坏人好不好,本将军可是千里挑一的好人。”

“可你也是万里挑一的魔鬼!”顾倾城以牙还牙。

“魔鬼?”拓跋失笑,点头:“那倒也说得恰当。”

这时,拓跋几十名护卫已经赶来了,带着拓跋的雪驹。

拓跋抱着顾倾城飞跃上自己的雪驹,策马扬鞭,往更偏僻的山路奔去。

后面的马匹,紧紧跟随。

“你要带我去哪里?”顾倾城在马背上挣扎道。

毕竟魔鬼在后面紧紧抱着自己,男女如此紧密接触,她胸腔里有只兔子在乱窜。

“放心,就是带你去一揽芳华!”拓跋策马奔驰。

第四十八章:一揽芳华

第48章:一揽芳华

他们的马匹,穿过一片雾霭迷离的山林, 更新最快

竟是五行八卦阵的天覆阵加镜花水月门。

顾倾城自小跟慕容复师傅学医,铁爷爷闲来打铁还好研习鬼谷子和诸葛亮他们的阵法兵法。

他们住的蝴蝶谷外面,也布置着五行八卦阵和这镜花水月门,雾霭迷蒙,外人根本进不去。

顾倾城不喜欢跟铁爷爷舞刀弄棒,更不喜欢人为造成的鲜血淋漓。

却喜欢跟他研习五行八卦,觉得生生不息,奥妙无穷,很有意思。

看此树林布局,应该是八阵中的天覆阵,而入口自是镜花水月门无疑。

没想到这个人称大将军的魔鬼,却在他的一揽芳华入口,布置了和她蝴蝶谷一样的阵法入门。

有此阵法外加如此迷离的入口,普通人自是进不去了。

走过林子,穿越镜花水月门,眼前豁然开朗。

前面远近,有高矮不同雾霭迷离如烟如画的山峦,山峦上漫山遍野皆是粉艳的海棠花。

海棠花花色娇艳,海棠花树下又长着清一色粉紫的勿忘我。

绵延着几座山峦,逶迤壮丽,温馨浪漫,美不胜收。

既像进入一幅泼墨山水画,更像走进人间仙境。

拓跋的马,继续往人间仙境中飞驰。

山道蜿蜒盘旋,风过处,嫣红艳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他们身上。

拓跋紧抱着顾倾城,两人喘息可闻。

“这里的海棠花太美了!连海棠花下的勿忘我,都美得令人心碎!”顾倾城目不暇接,惊喜的忍不住尖叫起来。

“喜欢吗?”拓跋朗声问。

“喜欢!”顾倾城情不自禁的叫。

少女的天真烂漫自然流露。

这样的情景,拓跋渴望了多少年!

这样的人间仙境,终于有了男女主角。

他们的马匹,一直跑上山岗上。

顾倾城更觉眼前一亮……

他们竟身处一座山顶,依偎着逶迤的群山。

一揽芳华之南,极目遥望,但见远山绵亘,无论晴雨,皆掩映于云雾之间,缥缥缈缈,峰峦叠翠。

那缥缈峰峦,像神秘虚幻的通天之道。

他们不远处是波澜壮阔的瀑布,飞流直下,落至山脚,层层叠叠,潭水冰清,雾气氤氲,如梦如幻。

风过处,水雾飘飘洒洒,飘到他们的面前。

北眺,绵山矗立如锯,危崖高悬。

远处竹林掩映,郁郁葱葱,近处花木扶疏,老树盘根,海棠花似锦,勿忘我如梦。

身处此山巅,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平城的繁华,看到皇宫的宏伟,看到湖泊旷野山川的多娇。

他们的身侧,是临渊凌空伸展的金丝楠木亭子,小匾隽书着邀月亭。

邀月亭下是瀑布的流水自潭中溢出,汇聚的溪流,潺潺溪水,空中水雾氤氲,若忽若隐,如软罗轻纱。

瀑布飞泻,蔚为壮观!

身后离山半腰,一处恬静瑰丽别院,堪称殿宇,依山而建,半隐苍翠葱茏间。

山涧山腰海棠树下全是逶迤迤的勿忘我,海棠树上粉红,树下是粉紫。

殿宇逶迤的围墙,种满娇艳的凌霄花。

一朵朵金红色的小喇叭簇拥成一团,红花绿叶,倾轧着围墙,把四面高高的围墙全部覆盖,花枝吊垂,煞是好看。

“一揽芳华?”顾倾城抬眸打量那上悬清隽匾额,眸色颇有些费解。

那几个遒劲有力的金漆大字,笔走龙蛇,潇洒隽秀。

来到这雅致之景,看到这手好字,她忽然就肃然起敬。

“将军,一揽芳华作何解?”她随意问。

“信手拈来罢了。”拓跋微笑。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花团锦簇,重峦叠嶂。”她脸露欣喜之色,“虽无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磅礴气势,却有一揽芳华的旖旎灿烂。”

拓跋看着她如花笑靥,顿觉心旷神怡。

“倾城,如画江山,日月星辰,也只是你的陪衬。

你的到来,才令这里的山水花木变活了。”拓跋微笑道。

“没想到你的一揽芳华,竟是个人间天堂。”顾倾城啧啧赞叹。

一直紧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然则,你以为一揽芳华,真是什么污秽龌龊之地?亏你想得出!还拼命的逃!”

拓跋轻轻咬牙,轻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再领着她往一揽芳华走去。

顾倾城揉着被他敲打处,噘着嘴,笑得尴尬。

心道:如此失落人间天堂的一揽芳华,竟被她以为是妓院,也真是辱没了这里的主人。

“这是我的世外桃源,十几年了,你可算是稀客。”

魔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顾倾城却听出了他对自己的重视。

不知何故,来到这陌生犹如人间仙境的一揽芳华,她一直对他戒备的心,竟也仿佛松懈了。

“稀客?那我真是太荣幸了。”顾倾城不卑不亢道。

随他进入殿宇。

殿宇依山而建,凌空飘伸,错落有致。

亭台楼阁,殿宇房舍,一式的金丝楠木,精心雕琢,金丝楠大柱擎天,高雅瑰丽,

水雾弥漫氤氲,阳光辉映中,金光璀璨,如梦如幻,仿如海市蜃楼。

顾倾城眼睛都看傻了,她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的人间仙境。

室内也装潢得古色古香,贵重中不失雅致。

挂着装裱精美的山水字画,如入书香门第,又似隐居山野逸士。

向西临渊处是半月游廊,顶着一根根高大的金丝楠木柱子,更把这一揽芳华衬托得瑰丽堂皇。

在这游廊下欣赏夕阳,一揽人间芳华,却是最美的景色。

没想到魔鬼的一揽芳华,竟有如此赏心悦目的景致,令人叹为观止。

即便富丽堂皇的皇宫与之相比,也显得俗气平庸,便如庸脂俗粉与九天仙女之别。

“人间仙境,不过如此!”顾倾城又忍不住啧啧赞叹。

拓跋嘴角噙笑。

顾倾城随着魔鬼欣赏这仿佛是天上人间的景色,不知不觉,竟仿佛故地重游般,竟是那般的亲切。

“此景只应天上有,也许,这里就是失落人间的天堂。能成为这里的客人,也是三生有幸。”她竟像个孩子般欣喜道。

“倾城,既是你喜欢,就不要做一揽芳华的客人了。”拓跋看着顾倾城笑。

“不做客人?”顾倾城一愣。

魔鬼笑意带着邪魅:“就做这里的女主人。如何?”

顾倾城心里复又一紧,魔鬼要她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言下之意他要占有自己,把自己禁锢在这里?

“将军,客气话先不说了,我还是先帮你疗伤吧。”她看着拓跋胸口上的鲜血,不无愧疚道。

也把话题岔开。

顾倾城自袖子里拿出一个绣缀折枝海棠的锦囊,里面有缝伤口的针线。

紧跟进来的战英早已端来个大托盘,上面有琳琅满目的小药瓶子。

战英没好气的看着顾倾城,心里恼她刺伤他们的大将军。

“顾小姐,你可知道刺杀我们大将军是什么罪?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战英气鼓鼓道。

“是吗?你们大将军如此的金贵啊?”顾倾城回了一句战英。

战英鼻孔里冷哼:“可不是?!”

顾倾城再睥睨一眼魔鬼,又漫声道:

“我这十几年来,娘亲早死,爹爹又将我扔在乡下不闻不问。

可谓爹不亲没娘爱的一个乡下丫头。

半月前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的是什么模样,九族都有些什么人,就更加不得而知。

你们就好好去找找,我九族在哪里,都有些什么人,爱怎么诛,就怎么诛吧。”

“战英,谁让你胡说八道!”拓跋低声怒斥,“滚出去!”

战英讪讪然,却不滚。看紧顾倾城,怕她又再刺杀他的大将军。

拓跋又对顾倾城道:“他是个粗人,你别怪他。”

“我不敢,也不会怪他,他只不过对你忠心耿耿罢了。”顾倾城道。

她向那些药瓶子嗅了嗅,不用打开瓶盖,就知道里面都是止血疗伤的圣药。

她挑了一瓶含有三七等止血药的金疮药。

“来,先下药止血。我看看你的伤口,看看是否需要缝针。”

“……缝针?你会吗?”战英不无疑问,手上不停,已经给拓跋褪了部分上衣。

顾倾城陡见拓跋露衣处那几道伤,不禁一阵心酸。

也没问他是怎么伤的,先检查他的伤口。

“幸好伤口不宽,比起将军身上其他的伤,也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这金疮药有三七和白鹤灵芝等药物,是很好的止血药。

将养几日应该就好了,不需要缝针。

再说,你们也不一定有曼陀罗花和大麻乌头,那样缝针的话,会很疼。”

“顾小姐说的这些曼陀罗、乌头和大麻,我们倒是真有。”战英道。

“哦?”顾倾城颇为惊诧。

“小姐需要吗?有需要的话属下立刻去取。你确定我们大将军不需要缝针吗?”

对于他们有这些麻沸药材,她一瞬的惊诧后,又释然。

还是摇摇头,道:“不需要缝针了。”

“我就说我没事嘛,一点小伤而已,你当时根本不是有心伤我的,只是害怕,对吗?”拓跋道,脸上没有一点痛楚。

顾倾城点点头,轻轻嗯了声,熟练的给他上药,包扎,清理干净。

“顾小姐不用打开药瓶盖,就能知道里面有什么药。

还懂得那些麻沸汤的药材,看来顾小姐还真是懂医术。”战英惊喜道。

“略懂皮毛罢了。”顾倾城浅笑道。

瞥了他一眼,这人心直口快,刚才对自己疾言厉色,也只是对他主子忠心耿耿。

战英看她手法熟练,开始相信她真的懂医。

战英又伺候拓跋换了身干净素锦衣袍,拓跋才带她继续观看殿宇。

魔鬼上上下下的带她穿越房舍,经过小回廊,走向后山花园。

整个一揽芳华,是一步一景,处处让人目不暇接。

顾倾城眼前又为之一亮,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花海。

偌大的后山,依山而种,也种满海棠花。树干粗壮,虬枝峥嵘,枝繁花茂,重重叠蕊。

海棠林外紧挨着远山的坡地冲天而起,生长着半天高的茂密翠竹。

海棠花之初花骨朵红如胭脂,及开则渐成缬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

花香如蜜,引得蝴蝶翩翩起舞。

风过,落英如雨。

花蕊飘落,就似锦缎铺陈,绮丽荼蘼。

“哇!这里的蝴蝶居然能闪闪发光,好美哦!”

顾倾城看见如梦如幻的蝴蝶又惊呼。

她想起那梦中白无瑕怀里那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这里的蝴蝶品种竟与梦中那些差不多。

一股亲近熟悉感,陡然在她心里油然而生,她步履轻盈的走到花丛间,嬉戏扑蝶。

落英如雨洒在她身上。

她忽然停下了,鼻子嗅了嗅,凝眸问跟过来的拓跋:

“世人都恨海棠无香,你这海棠却花香如蜜,还能招引来这么多的蝴蝶。

莫非,你这海棠是独特品种?”

拓跋微笑道:

“海棠如此娇艳,无香实乃美中不足。

我一向追求完美,既亲手种植,又怎能令我的海棠无香?”

顾倾城微微阖眼,嗅出百花蜜香,恍然道:

“……原来你在海棠花上,喷洒百花蜜吸引蝴蝶?”

拓跋眼眸又现异彩,带着嘉许的点点头:

“自海棠结花骨朵开始,便每日喷百花蜜露,自是百香凝聚。”

顾倾城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竟也是如此风雅人物。”

“哈哈……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偶尔也会来些雕虫小技,附庸风雅,博佳人一笑!”拓跋朗声笑道。

风过处,落英缤纷,片片落英洒在顾倾城的身上。

她肌肤傲雪赛霜,似水豆腐般,抬眸挥手,与蝴蝶嬉戏,笑靥如花,恍若海棠仙子……

“海棠花被誉为花中神仙,是名贵花卉,一株抵数十金。”顾倾城惊叹道。

拓跋噙笑颔首。

顾倾城不无震惊道:

“能在家种上一株半株,已属不易。你竟上上下下,种满了整座山头?”

拓跋心满意足的看着他的倾城。

“而且这里的海棠艳而不俗,品相俱佳,真是难得!”顾倾城又赞赏道。

顾府有一株,皇宫冯左昭仪的毓秀宫西殿有一株,皆没有这里的逶迤壮观。

简直令顾倾城叹为观止。

“一揽芳华有个秘密之处,这里的海棠花终年花开不败。

而且不需要过多栽培,随便插枝便能长成参天大树。”拓跋微笑道。

“终年花开不败?”顾倾城震惊道。

拓跋颔首:

“可是若想移出一揽芳华外面种,却是再也种不活了。”

拓跋曾试着在太子府种上这里的海棠,却是不能如愿。

“难道,这里真的是阆宛仙境,海棠花才会终年花开不败?”顾倾城震惊道。

她拍拍自己的脑壳,看看自己是否在做梦。

眼前人越来越像梦中那白无瑕,莫非自己是在梦中?

这里的海棠花漫山逶迤,终年花团锦簇,花姿明媚动人,美丽妖娆,绚丽夺目。

“到底是何原因,我也解释不了。但这里的海棠花,皆因你而种。”拓跋拥着她道。

“……因我而种?”顾倾城怔愣住。

可是这些海棠几乎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啊……

第四十九章:十年寻芳

第49章:十年寻芳

一揽芳华于悬崖处,硬生生的长了一块像巨鹰一样的凌空岩石, 更新最快

站在鹰嘴飘岩上,水雾氤氲缭绕,颇有乘风而去之感。

“这里的海棠,就是因你而种。”拓跋仍然笃定的微笑。

顾倾城一脸迷惘。

睁眼说瞎话!

这魔鬼真会哄骗女孩子!

“怎么样,倾城,喜欢一揽芳华吧?”拓跋又道,“可喜欢住在这里?”

“你的一揽芳华,确实是个人间仙境,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进入仙界了呢。”顾倾城颔首道。

稍顷,又斜睨着他:

“可是我不会成为你的侧室,被你禁锢在这一方天地。”

“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未必就是侧室。”拓跋笑道。

“……哦,原来,连侧室都不配。”顾倾城颇有些受辱的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你的宠物,小猫小狗,笼中鸟了?”

“怎么越说越可怜,还成为我的笼中鸟了?”拓跋又朗声笑道。

看着微微嘟嘴的顾倾城,拓跋又笑道: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也说是人间仙境。

你可以自由出入,随意离开,怎么算是禁锢你呢。”

顾倾城走至飘悬在空中那巨大的鹰嘴岩,环顾着远山的山林竹木。

“一揽芳华外面的树林是五行八卦阵的天覆阵,入口是雾霭迷蒙的镜花水月门。

若我看得不错,这远山的翠竹林,包括这附近的海棠花林,山山水水,四面八方皆布置了奇门阵法。

可谓铜墙铁壁,想逃走,谈何容易。

这不是禁锢,不是笼中鸟,又算是什么?”

“……你,你居然懂得这里的阵法?”拓跋惊喜交集的看着顾倾城。

他心中的肯定,几乎就有了十成。

“……来平城的路上,捡到一本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书籍,略看了看,瞎蒙的。”顾倾城风轻云淡的微笑道。

“瞎蒙?”拓跋大笑。

顾倾城煞有介事的点头:“没想到还真让我蒙对了。”

拓跋却知道她并非瞎蒙。

他眼前陡然涌起那个小女孩在帮他接好脱臼的胳膊,缝好身上的伤口后,还指导他如何破敌阵。

一幕幕,恍如昨日,重现眼前:

“小哥哥,你怎么伤得那么厉害,手臂还脱臼了!”小女孩声若天籁。

背上背着个药篓,赶紧放下药篓子,又情急道:

“我先帮你接上手臂。”

“快滚开!”他喝道。

他刚刚吃了败仗又受伤,心情本来就不好。

这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小女娃竟大言不惭要给他接臂疗伤,不是欠揍吗?

他还想再骂的时候,只见小女孩一手抓起他软软虚挎的手臂,一手摸索到他肩部凹陷空虚处,将他的手臂拉伸外旋一会,而后顺着那凹陷处轻轻一推。

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他的手臂恢复了。

他当时心思微微一动,眸光隐现异色,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让他浑然忘记刚才要骂些什么。

小女孩手脚麻利,在药篓里拿了些草药捣碎,在他的伤口处涂抹上。

而后给他缝伤口,就像他奶娘常嬷嬷在衣裳上绣花一样细心。

缝出来的伤口像绣花般好看。

他竟浑然不觉得痛楚。

“小哥哥,你怎么那么小,就领兵打仗?”小女孩缝补好伤口又给他细心包扎好,可怜的看着他问。

“不小了,我五岁就上战场,如今都五年了。”拓跋看着山下的敌阵道。

“五岁就上战场,你爹娘也太狠心了。”那女孩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

她的手像她的人一样美,连她襟摆上的那抹折枝海棠花儿都黯然失色。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五官,如此清澈纯净的眼眸。

整张脸,澄澈得不染世俗半分尘埃!

“生逢乱世,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怪不得我爹娘!”他道。

他自怀里掏出一枚夕颜夜光簪,插上女孩的丫髻上。

那是他原本寻来送给他母妃的。

“这是夕颜夜光玉簪,夜里会发光的,送给你了。”他道。

“夕颜夜光玉簪?那可是很稀罕之物。”小女孩笑道。

笑得春暖花开。

拓跋微微点头,嘴唇干裂,毕竟刚刚重伤:“你会每日佩戴吗?”

女孩没有回答拓跋的话,却俯瞰着山下的敌阵,观察了半晌,道:

“这是奇门八卦阵中的云垂阵,小哥哥既然送我玉簪,我便教小哥哥破阵如何?”

拓跋也俯瞰着敌阵,再回眸看了她一眼,不相信道:

“你个小小丫头,怎会懂得阵法?”

“你别小看人!”小女孩哼道。

见拓跋仍然不相信她,小女孩指着下面道:

“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鸟能突出,云能晦异,千变万化,金革之声。此必乃云垂阵无疑!”

拓跋见她既能帮自己接骨,又能帮自己缝伤口,还说得头头是道,便鬼使神差般开始相信她。

小女孩继续道:

“此阵有八门,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变化无穷。

所谓云垂,遮云蔽日,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往东十步入生门,你率人自东而入,入生门者不死,不死亦不休。

往西南五十步入休门,得生方得休,得休方得思,得思方得明,得明方得开。

云开月明,长驱直入,保他溃不成军!”

“……你真的会阵法?”拓跋瞪目结舌,一瞬后才惊喜的问。

“当然,我们家门口不但有天覆阵,入口还加了镜花水月门,外人可进不来呢。”小女孩又嘻嘻的笑道。

那不染世俗尘埃的笑靥,像天上的日月星辰,落在了他的心头。

拓跋听了她之言,飞身下山,集结他所属兵部,按她所指,长驱直入,终究是破了那云垂阵。

此役一战成名!

连他皇爷爷都赞不绝口。

事后他立刻上山,寻那女孩,却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他当时甚至忘了问她的名字。

那时战事四起,战祸频频,想在乱世之中找寻一个人,还真的谈何容易。

后来的日子,他以为那女孩就是天上的神仙。

连皇爷爷也说那是天神派下来拯救儿的。

他回来后更偶得奇遇,发现了一揽芳华。

也将一揽芳华入口布置了天覆阵和镜花水月门,亲自布置一揽芳华,这里便成了他的人间仙境。

天下就是再多巧合,也不会那么巧,原来她竟然是那个小女孩!

拓跋的思绪,再拉回到眼前的顾倾城。

他顿时开心的大笑,笑得泪水横溢。

倏忽然过来抱着顾倾城,喜出望外开心的飞转起来。

抖得海棠花瓣和蝴蝶在他们身旁一阵纷飞。

“……这人傻了吗?”顾倾城蹙眉暗道。

拓跋紧紧拥着她吻着。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恍惚间手足无措。

顾倾城却是一脸的愕然,羞赧的把他推开。

“你能窥探一揽芳华的秘密,做这里的女主人,便是当之无愧了!”

拓跋深湛的眼眸噙泪,拥着顾倾城,额头抵在她额头上。

她脸色懵懂,微嗔道:“谁要成为你这里的女主人。”

“不愿意?”拓跋深深吻了一下顾倾城,又带着笃定的笑道:“你会喜欢这里的。”

是的,比起奢华的皇宫,她更喜欢这缥缈的仙境。

可是,再美,也是人家的地方啊!

“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些年,小哥哥我找得你多苦?”他拿下她头上的夕颜白玉簪,递在她面前。

“……你是那位受伤的小哥哥?”

顾倾城心里霍然一亮,想起了那个送玉簪给她的小将军。

“现在想起来也不迟!”魔鬼把玉簪重新插回她的发髻,“这才真正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顾倾城也很是意外,没想到,他就是十年前那位受伤的小将军。

“十几年来,这些海棠终于找到它们的主人了。倾城,你可乐意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我是喜爱海棠,也喜欢这里的人间仙境。”

顾倾城尴尬的推开他。

“但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高攀这里的女主人。”

“什么高攀,你是当之无愧。”拓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拓跋看着顾倾城的眼神越来越陶醉,他的倾城,果然是倾国倾城。

海棠花下有一方玉石桌,圆石墩上铺着白裘垫。

战英托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盏和酒壶,另有侍卫捧着一盆烟雾缭绕的碎冰进来,放在桌子上便自行退去。

拓跋坐下来,悠悠然开始斟酒,而后冰镇。

他深情地看着花间玉人,神色热烈而澄澈,嘴里低吟:

“嫣红笑靥赛神仙,

白衣翩翩惹人怜。

烟轻娥眉颦歌黛,

落英缤纷敛泪衿。

低傍绣帘花堪折,

蜜藏香蕊蝶难寻。

**更有多情处,

海棠凌霄伴醉吟。”

一起一落间,冰雾缭绕,丝丝袅袅覆上那绝世容颜。

倏忽仰首展颜,没有了半分杀伐戾气,姿容高洁,宛如雅仙。

不,此刻他活脱脱简直就是梦中那孤冷出尘的白无瑕。

“倾城,过来。”

顾倾城一时痴看竟浑然不闻呼唤。

拓跋只起身来牵了她去,递上琉璃杯盏。

捧盏在手,入手透心凉。葡萄美酒注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

两人浅尝轻试,一时默然,相对静坐无言。

却只听见顾倾城的怦然心跳,脸若红霞,宛如杯中酒色。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拓跋将顾倾城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粗粝的掌腹轻抚顾倾城鬓边的发丝。

香甜酒气在耳畔萦绕。

眼前人面如冠玉,眉目如琢,仙气入骨,兼尔情深款款。

顾倾城心跳更甚,只一眼也不敢多看,忙忙垂了首不自觉地绞起手指。

拓跋见状愈发的心动,修长手指勾了眼前人儿下巴缓缓抬起,盯着她万分担忧道:

“我的倾城这般听不得情话,可如何是好?”

“……谁,谁要听你的情话。”顾倾城手脚轻颤,软声道,呼吸急促,在他怀里无力挣扎。

拓跋探手折了朵海棠别在她的鬓边,道:“海棠再美,却只为点缀我的倾城而生!”

“谁是你的倾城了。”顾倾城颦眉轻嗔道。

这人怎么如此霸道,她脸上绯红,羞赧的转颐欣赏海棠花,看湖光山色。

“本将军看上的女人,还有人敢觊觎吗?”拓跋在身后拥着她,又显得无比的霸道。

“魔鬼!”顾倾城低哼。

整座人间仙境,仿若只余两人,宁静而空灵。

碧穹万里无云,一揽芳华的上空澄澈明媚,似一块上等碧玉。

阳光筛过繁茂的树枝,暖暖落在他们身上,也溶进他们心里。

“倾城,我们的缘分前世已注定。今生,你是逃不掉的。”拓跋在她耳畔呢喃。

她品着他递到唇畔的葡萄美酒,浅尝辄止。

“花下品冰镇葡萄美酒,确是人生一大乐事。”顾倾城轻颦浅笑,“我原本以为你在煮茶。”

“人生煞风景之事,便是清泉濯足,花上晒裤,背山起楼,焚琴煮鹤,对花啜茶,松下喝道。”拓跋看着怀里人儿,“难得我的倾城在怀,当然要把酒赏花。”

顾倾城正自欣赏着妖娆的海棠,拓跋正自陶醉于面前的美人美景……

陡然间……

猛听得,远山的竹林,飞出一群群惊鸟野鹤,呱呱的叫着。

拓跋暗道不好,脸色骤变:

“真扫兴!宿鸟惊飞,远处的竹林里有人!”

此时战英等侍卫也跑进来,战英警惕道:

“大将军,竹林里可能有情况!”

看见拓跋已经脸色凝重,随即又吩咐他后面的侍卫:

“你们几个,快到四周查探!”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飞身而去。

顾倾城见他们如临大敌,看着惊飞的雀鸟道:

“会不会是樵夫,或者猎人误入?”

拓跋微微摇头,沉重道:

“这个时候,正是野兽活动之时,樵夫若是打柴,会一早就进山。

三几个猎人打猎,也不会引起如此大的惊动。”

“想来也是,这一揽芳华外面的竹林树林,都被你们布了奇门八卦阵。

一般樵夫或者猎人,根本无法进入这样的阵内。”顾倾城不无忧虑道。

“顾小姐,”战英道:“我们打仗的时候,宿鸟惊飞,通常是敌人靠近和潜行的时候。”

“有敌人?刺客?”顾倾城惊愕道。

“对!”战英点点头:“所以说,危险正在步步紧逼,我们一定要格外小心!”

第五十章:爱神之箭

第50章:爱神之箭

拓跋脸色冷凝道:

“如此大量惊鸟,可见来者不善, 更新最快

来者若想攻上来,也没那么容易。

除非他们会破阵,若真如此,那幕后之人,还真是对本将军了如指掌!”

“大将军所言极是!”战英神色忧虑道。

拓跋旋即对战英道:“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诺!”战英立刻转身去四周布防。

而后又带十几个侍卫赶回来,守护在拓跋附近。

他们都严阵以待,知道一番厮杀,在所难免。

顾倾城暗道倒霉,每次碰到这魔鬼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暗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或者说如拓跋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发生了。

猛见远处的竹林飞旋起带着响啸的风筝,紧接着飞流的瀑布也飞射起响箭,连老树林那边也树叶摇曳。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他们已破了休、生、杜、开四门。

看来他们用心良苦,早就对本将军的一揽芳华,深入研究,才会轻易得手!”拓跋冷然道。

“大将军,敌人非一般刺客,就快攻上山来,你们先进屋暂避,这里交给我们对付!”战英抱拳道。

微黑的脸上和他主子一样坚毅平静。

“如此宵小鼠辈,本将军岂能畏首畏尾!”拓跋道,“今日他们敢攻本将军的一揽芳华,本将军就让他们给这些海棠花树添些肥料!”

“大将军不能有丝毫损伤!”战英等护卫跪下抱拳道。

拓跋的那些侍卫,忠勇警惕,却绝无畏怯。

“战场上百万雄兵交战,难道本将军就退避了吗?”拓跋喝道,“休得多言!”

战英他们无奈,赶紧鸣警布防。

拓跋拉着顾倾城的手道:

“等一下可能会有危险,你别怕,先进屋子里躲一躲!”

顾倾城嗯了一声,点点头。

拓跋正拉着顾倾城让她进屋子躲躲,没走几步,耳畔已传来别院外刀剑搏击声。

来人竟来得如此之快,实在出乎拓跋意料。

倏然,无数箭矢如暴雨般自一揽芳华外的竹林树林,居高临下密集抛射而出,嗖嗖作响,瞬间盖过所有惊鸟的悲啼……

“锃”的一声,拓跋拔剑挥挡的同时一把搂住顾倾城。

“趴下!”

拓跋喝道,手上剑舞得水泄不通,挡在顾倾城的头上。

幸好海棠花树茂密,花枝挡了一部分箭雨,他们才安然无恙。

但箭矢惊飞了海棠花上所有的蝴蝶,原本慵懒栖息在花蕊枝头的蝴蝶,煽动着翅膀逃逸。

箭矢落下,风卷残云,落英如雨,地面顷刻间落满了粉红花瓣,像一张瑰丽的锦图。

可惜这美丽的景色马上要展开一场杀戮。

“箭上有毒!”看着飞身而来乌黑的箭头,拓跋喝了一声,又道:“你小心了!”

就算拓跋没叫,顾倾城也已经知道箭上有毒了。

顾倾城银针迅速在手。

兵刃相接,一阵阵的打斗声。

外面刀剑相击声响得更彻,料想外面的护卫已和刺客进入激烈搏斗。

战英等人纷纷挡箭,一时间分身乏术去保护拓跋。

顾倾城在拓跋的庇护下,脸贴着坠落地面娇艳的海棠花。

听着前方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听着偶尔从自己头顶上掠过的箭声,默默计算着对方弓箭手和用箭量。

来人竟不下百人之多!她刚才粗略看了一下,魔鬼的护卫竟不到五十人。

敌众我寡!

果然,箭雨后过百名蒙面刺客自竹子尖上倾轧着竹子向他们凌空降落,向他们疾射而来。

拓跋身子蹲下飞旋,竟瞬间在地上抓起一把箭矢,腾身而起,疾射向那些黑衣人。

“嗖!嗖!嗖!”蒙面人不约而同的中箭。

顾倾城看到了东平王猎美场那个救自己的黑衣人的影子。

难道,他真的是那人?

再看那魔鬼时,已经挥剑迎战蒙面刺客。

刺客手里挥舞着制式朴刀,像狼群般高速前扑。

他们受的是地狱式训练,根本不管自身安危。

即便中毒箭倒地,他们已吃过解药,那些箭锋入体很痛,但不会死,所以那又如何?

刺客只要不立刻死去,就迅速起来进攻,而且招招拼命,像**纵的机械般誓要置魔鬼于死地。

外面的侍卫陆续摆脱刺客纠缠赶来拓跋身边救援。

风光无限,鸟语花香,人间仙境的一揽芳华,顿时展开着一场血腥屠戮。

兵刃滑过,空气里有冷锐的嘶鸣,能让人的魂魄都颤抖。

激烈的刀锋碰撞声,闷哼狂吼中双方不时有人倒下。

刀尖插入胸腹,刀锋割开咽喉,鲜血自男人的身上喷薄而出,淋湿染红本已嫣红的海棠花瓣。

战斗甫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却没有任何人转身逃跑。

比拼的除了武技惊人之外,更多的是敢于流血的强悍战意。

顾倾城此生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杀戮。

面对如此凶残的杀手,任她平日里再沉着冷静,却不免极度紧张起来,几乎连头皮都发麻。

拓跋力灌赤霄宝剑,剑上陡现红霞万丈,一招白虹贯日,横空出世,面前的一波刺客倒地。

可是刺客前赴后继,竟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继续扑上来缠住拓跋。

刀剑相撞,拓跋身体向前一弹,一手带着手脚发僵的顾倾城,双脚在落花上连错数步强行插入几名黑衣刺客之间。

手腕一转剑势转劈为拖,顺着对方的刀背闪电般斜抹而上,根本不给对方变招的机会,以势压势。

“噗嗤”四声,齐刷刷割断四名刺客的咽喉!

凌厉的剑锋绕了一周,从刺客颈脖像切萝卜般狠狠同时将四个头颅切下来。

鲜血与肉片被挤出剑面,血喷了拓跋满头满脸,顾倾城的衣裳上也沾满血迹。

几名黑衣刺客来不及嚎叫,头颅便“咚!咚!咚!咚!”滚落地上。

像顾倾城咚咚咚猛烈跳动的心!

顾倾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看到浑身是血的魔鬼,血气一个劲往她的鼻端冲,她差点崩溃,胃里一个劲翻滚。

血的腥气和温热,却能让拓跋上瘾,他浑身亢奋激动起来,越杀越抖擞。

见拓跋其势锐不可挡,黑衣刺客组成漫天刀阵,兜头袭来。

就在这时,又有名黑衣刺客像鬼魅般落了下来,武功仿似黑衣人之首,双手握着那把虎头刀雪亮一片,竟是一往无回的斩向顾倾城。

声东击西!

拓跋见顾倾城危险,陡然发力将她往圈外一推,自己的剑挡上那闪电袭击。

拓跋原先拉着顾倾城的手,被迫分开。

拓跋与那人一番恶斗,对方武功竟不容小觑。

被拓跋抛出刀阵的顾倾城,惊魂甫定!

“咻!”

倏然,一枝短弓弩箭矢狠狠射到顾倾城身前不到半尺的泥地,溅起的泥土和花瓣击打在顾倾城的脸上。

顾倾城刚暗道一声侥幸。

“嗖!”

又一枝利疾猛然破空自顾倾城身后而来。

顾倾城身子倏然前俯,躲了过去,利箭“嗖!”的一声越过她的背脊,擦过她的头发,“噗!”的一下射进她前面的海棠花树上。

她看着那支短箭微颤的羽尾,心里也跟着颤抖!

却是把她的一丝恐惧完全抖落下来。

这魔鬼只怕是树敌无数,才会有那么多刺客不分白天黑夜的,非杀他不可。顾倾城又暗道。

“快躲进屋内!”

厮杀中的拓跋,百忙中向顾倾城再喝一声,又与一众蒙面刺客纠缠在一起。

顾倾城疾奔飞跑!

这一瞬,她只觉得自己一定要逃命,一定要活着,她还没有报仇!

一抬眸,猛见面前扑过来七八名手持钢刀的刺客。

挡住她的去路。

顾倾城这下活不成了。

拓跋心里一痛,脸寒如霜,他一下子顾及不了倾城,他的倾城肯定丧命于杀手刀下了。

拓跋万分痛惜!

可下一瞬,他对敌的余光,瞥见那柔弱的女子,身子飞跃旋转,犹如天女散花,手上银针奇快奇准的射向刺客的眼睛。

拓跋陡然想起拓跋翰的猎美场,那个向狼群射银针救女奴的白衣蒙面男子。

原来,那男子竟是女扮男装的顾倾城。

那身段手法,他在平城找到她时,她便是女扮男装,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啊……”

三四个刺客同时被银针射中眼睛,有一个还是双眼同时中针。

顾倾城落地的同时,又有一把弓弩,利箭对准她的脑门。

她一刻不停,脚往前蹬,身子往后顷拉倒卧,迅速拉开距离。

再倏然腾飞,整个人如海鸥掠水展翅美妙斜飞,修长的双腿同时于空中夹住刺客的头颅,手如疾风夺了他的弓弩。

再迅速翻飞离开!

翻飞中的顾倾城更不犹豫,脚于空中勾住一枝海棠,手上弓弩对准刺客脑袋。

“咻!”的一声,利箭正中那刺客眉心,穿透他的脑袋。

动作极快奇准,没有半分犹豫!

白衣飘飘,姿势优美绝伦。

花瓣如雨,风中扬起她的秀发,骀荡逶迤,美得艳压海棠。

那一幕,像烙印,在他心里深深印下痕迹。

永不磨灭的痕迹!

拓跋震撼,那一箭似射进他的心头。

拓跋的心,一下子被击中,那一箭,恍如爱神之箭,把他的心和顾倾城的心,紧紧串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如果说客栈那晚,顾倾城的一扑,扑进他的心里,那只是浅尝轻试。

而现在的那一箭,却穿透了他的心。

他的小女人,居然如此厉害?

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取代顾倾城在他心里的位置。

落英缤纷,她长发飞扬,发丝缱绻萦绕,在落花中摇曳,纠缠住了拓跋的心。

“我的女人!”

拓跋亢奋起来,这比他亲手杀掉身边的所有刺客还要兴奋。

他很骄傲,他的女人真了不起!

被顾倾城射杀的刺客,满是血水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荒谬错愕的神情。

顾倾城看着那眉心鲜红的血和着脑浆涌出,那刺客死不瞑目的盯着她,仿佛至死也不相信,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女,能一下子夺了他的性命。

刺客终于无力扑倒地面的飞花落叶间。

顾倾城勾住海棠花枝的脚,再也无力,跌坐在尸体旁边。

看着那血淋淋的头颅和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顾倾城神色呆滞。

她第一次杀人!

她与师傅悬壶济世,只知道如何救人,从未想过会亲手杀人。

哪怕与柳如霜及顾仲年的恩怨,她这些年一直筹谋着回来报仇,她也没想过亲手杀人。

她练的那点防身之术,对于刺客而已,微不足道。

她根本没有与刺客搏斗的能力,那只是四两拨千斤,危急之下被逼急的超常发挥。

人在求生边缘,潜能果然可怕。

那些眼睛受伤的刺客,吃痛后嚎叫着围向顾倾城,恨不得将射伤他们眼睛的顾倾城剁成肉酱。

“小心!”拓跋猛然收敛心神,一声断喝,飞扑去救人。

与此同时,刚才那名刺客首领,竟趁拓跋震惊的看着顾倾城的同时,已在他身后举刀,脸上带着决绝阴狠之色。

顾倾城被拓跋一喝,扬眸看向他,便看见拓跋身后的寒光。

“小心身后!”顾倾城脱口惊呼。

拓跋也听到裂风之声,迅速前倾漂移飞掠,千钧一发中躲过那刀锋,刀几乎划破了他的后腰带。

拓跋眼神变得狠戾,腰腹与腿部的肌肉骤紧骤放,双腿仿佛安装了某种机簧,没有助跑也没有起势,就在原地突兀跃起,身子凌空飞旋,长剑如飞轮,发出熠熠霞光,撂倒了他周围的一片刺客。

那些刺客也禁不住骇然,大魏战神之称,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身形暴长,迅速飞到顾倾城身边,人未到已经递剑过去,挡住向她袭击过来的几把利剑,并将他们一个个撂倒。

顾倾城与他背靠背。

“倾城,你就是猎美场那个蒙面小子?”拓跋开心的问。

“你就是那个救我的黑衣蒙面人?”顾倾城也颇为激动的反问。

“好,你我果然是心有灵犀,夫妻同心!”拓跋大喜道。

顾倾城现在虽然觉得那魔鬼并非是坏人,但也不想与他再多纠缠。

“不要脸,又占我便宜,谁跟你夫妻同心了!”顾倾城不忘回顶他一句。

“你可别忘了头上的夕颜夜光簪,十年前,你早收过我的定情信物了。”拓跋边拉着她对敌边道,“所以,你早就是我的了!”

拉着顾倾城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刺客的漫天刀网劈头盖脸斩下。

拓跋真气灌注剑上,长剑陡然红霞熠熠,与天边的彩霞相辉映。

拉着顾倾城的手,两人倏忽翻飞,倏忽飞旋,倏忽凌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于花丛间飞舞杀敌,花瓣与血花齐舞,竟是一幕妖艳鬼魅的风景。

为一揽芳华添上惊天地泣鬼神的神来一笔。

第五十一章:艳压海棠

第51章:艳压海棠

刺客见拓跋护着顾倾城,便专门往顾倾城身上招呼, 更新最快

拓跋的每一剑,既要与刺客搏斗,又要回顾顾倾城。

眼看顾倾城危险,拓跋只能速战速决,放开顾倾城的手,爆发式一下子飞旋,横扫了近十名刺客。

顾倾城离开他的掌心。

这时候,外面的护卫也陆续解决刺客,向他们赶来,与海棠花间的刺客搏斗。

其中一名倒地刺客,眼见同伴死伤无数,拓跋的后援也到了。

竟用两败俱伤的狠招,人刀合一暴射出去,直劈向自空中降下来的拓跋。

电光火石间,拓跋于下降中挥剑一招长虹落日,那名刺客又被他劈断头颅。

他再劈开正面切向自己的弯刀,劈飞了那刺客,周围的刀又递向他。

就在他要迎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顾倾城被刺客围住。

此刻顾倾城已凭自己那一点防身之术,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他心中像被勒紧一样痛,顾不得自身安危,斜插穿越刀网,挥剑直飞向顾倾城身侧。

眼看一柄刀尖就要刺中他。

外围赶来护驾,正与刺客搏斗的侍卫猛见大将军危险,飞扑而来,那刀没入那侍卫身上,再刺破拓跋的腰腹。

拓跋一刻不停,手腕一翻,剑光陡盛,已将围住顾倾城的剑全部震开。

长剑如轮横扫了面前的刺客。

几颗头颅又滚落在顾倾城面前。

“大将军!”早在拓跋附近开打的战英见拓跋身上有伤,惊叫起来。

“我没事,捉住他们,留活口!”拓跋喝道。

双方激战了一会,拼死效忠拓跋的侍卫逐渐控制了大局。

刺客早已死去大半,余下的见拓跋他们如此神勇。

知道又不能得手,为首的吹了个响哨,那是撤退的口令。

他们向远方的树木射出一条箭绳,涤荡着箭绳飞身而去。

有些逃逸中的刺客被侍卫追击的箭射中,坠下半山。

受伤逃不了的,都咬牙缝中的毒药自尽。

一名重伤的刺客落在顾倾城身边,竟张嘴就咬着顾倾城的脚踝。

刺客咬下的同时,把他牙缝里的毒药咬破。

毒沿着他的牙齿沁进顾倾城的皮肉里。

顾倾城吓得“呀”的惊叫一声。

拓跋一看她脚边倒下两个还未断气的刺客,赤霄剑一挥,那两名刺客的头颅与身体分开。

血淋淋的人头滚落红尘,一颗头颅在顾倾城眼前滚动,另外一颗仍紧咬着顾倾城的脚踝。

顾倾城吓得肝胆俱裂!

“我的脚,我的脚……”顾倾城泪流满面,吓得双腿发软。

拼命的抖动着那条腿,狠命的甩,也没能将那头颅甩开。

这一咬,竟是难分难解。

拓跋一看,方才他斩下的脑袋,居然在临死前还死死咬住顾倾城的脚踝。

顾倾城吓得脸色惨白,眼泪一个劲的滚落,似断了线的珠子。

如此的血腥屠戮,实属她平生首见。

血的气味让她浑身发寒。

“没事!”拓跋安抚她,而后去掰那个人头。

可是人在临死时,牙关紧咬的力气非常大,拓跋拉拽了半晌,又怕过于大力弄伤顾倾城,竟一下子弄不出来。

牙齿入肉,却把顾倾城的皮肉掰伤了。

拓跋掏了把匕首出来,小心翼翼的撬那头颅的嘴,这才撬开。

而顾倾城的脚踝上,一整排血淋淋的牙印。

血中带黑,显而易见,是那刺客牙缝中的毒,渗透进顾倾城的皮肉里了。

而那颗死头颅的嘴唇早就紫黑。

拓跋一见顾倾城的伤,气得火冒三丈,竟向那头颅连劈数剑,像劈西瓜般,脑浆飞溅。

顾倾城更加吓得软软倒地,几欲晕倒。

顾倾城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绝望了,她呆呆看着,眼睛里毫无神采。

拓跋赶紧抱住身子软软的顾倾城,握着顾倾城的手,见她的手早已湿濡一片。

他眉心一聚,再坐下来,细心的查看顾倾城的脚,紧张道:

“快让我看看,他的牙齿有毒,见血封喉!”

顾倾城一瞬的惊骇后,拓跋的叫声,令她回过神来。

见那血泛黑,她也不紧张,只是略为厌恶的瞥了一眼。

拓跋赶紧自身上锦囊的小瓷瓶里,倒了几颗解百毒的药丸,让她服下。

顾倾城看着那药,略为迟疑,但见他一脸的紧张,还是把药吃下去了。

拓跋看着那撕咬的伤口,又狠狠的咬牙。

顾倾城吃过药后,拿过他刚才的匕首,忍痛将那牙口再剖宽些,将牙口附近的毒血全挤出来。待血逐渐变红了,才停止。

“……我没事!”顾倾城舔了舔发麻的嘴唇,仿佛憋了很久,才说得出话。

而后又心有余悸道:“你都惹了些什么人,太恐怖了!”

“别怕,都过去了。”

拓跋看着她的伤口,本来一排深牙口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已经是触目惊心。

顾倾城再剜割宽了些挤血,就更加的令人心疼。

赶紧掏出个小瓷瓶。

倒了些金疮药在她伤口上,再撕了身上衣裳,拿布条紧紧为顾倾城包扎。

拓跋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着顾倾城,不无疑惑道:

“倾城,那些亡命之徒嘴里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咬在你的血肉里,应该也会见血封喉。

为什么你刚才只是被咬伤了,却并无中毒迹象?”

“……我,我这不是吃了你那解毒丸,才没事吗?”顾倾城淡淡道。

睫羽轻跌,看着自己的脚踝。

拓跋看不见她眸眼里想些什么。

拓跋眸光聚敛,他想跟她说他那个解毒丸,并不一定就能解那亡命歹徒之毒。

而且她没吃药之前,就根本没有中毒迹象。

见她没有多说,他也不再追问。

那是顾倾城的秘密,师傅自小就再三跟她说,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们离开刚才挤血的地方,那里有顾倾城刚刚挤出来新鲜的血液。

谁也没有留意到,那地上沾了她血液的干枯花瓣,竟如雨后春笋般,长出了一棵棵翠绿的小树芽苗。

拓跋拥着她,又温柔的宽慰道:“好了,别怕了。一切都过去了。”

“大将军,快看看您的伤。”战英又走过来紧张道。

“我说了没事!”拓跋道。

顾倾城想起他剑劈那头颅,又吓得跳起来,离开他。

这个魔鬼品酒赏花时像云中神仙,狠戾杀伐时,又比刺客还凶残。

这一躲闪,顾倾城猛又瞥见拓跋腰腹受伤。

不知伤势如何,心中陡然莫名其妙的涌起一抹痛楚。

无论如何,那魔鬼是因为扑过来救自己而受的伤。

她拿开拓跋捂着伤口的手,所幸如他所言,并无大碍。

而刚才那个中刀侍卫却惨了,弯刀自他腹部没过。

此刻鲜血汩汩地流出,几乎连肠子都往外溢,他躺着的地方,被鲜血染红。

那侍卫此刻痛苦不堪,死死的咬住了唇,哼也不哼一声。

脸部扭曲,面如金纸,冷汗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那些侍卫不问侍卫如何,却围住满身是血的拓跋紧张的问:

“大将军,你伤得如何?”

“你们别管我!”拓跋胡乱擦擦脸上血污,大声喝道,“本将军只是皮肉小伤,小意思!快看看凌云怎样!本将军要他活!”

“大将军,您不能有闪失啊!”战英跪下道。

“休得多言,凌云危在旦夕,刻不容缓,他的伤不能拖延!”拓跋怒道。

那侍卫已经完全替拓跋卸了刀势,刀尖只刺破了他腰腹的一点皮肉。

虽然流着血,却只是皮肉之伤,更没伤及脏腑。

顾倾城二话不说,迅速拿开他的手把药粉倒在他的伤口处,再拿他的手摁上。

此刻顾倾城见那侍卫血流如注,医者父母心使然,早已顾不得刚才杀人和被刺客追杀还有魔鬼剑劈头颅的后怕。

作为医者,她必须要先救人。

那叫凌云的侍卫此刻早已痛得直冒冷汗,气若游丝。

那魔鬼的小伤对于这侍卫而已,确实微不足道。

顾倾城先俯身飞快查看凌云的伤,一边取银针一边轻声温柔道:

“别怕,我会帮你,你一定没事的,我现在先帮你止血。”

她迅速用银针在他身上止血的穴位扎了几针。

有侍卫递过金疮药。

她打开盖子嗅了嗅,侍卫的金疮药都有三七粉白鹤灵芝的成分,是止血良药。

看来魔鬼对自己的手下也不亏待。

“拔刀!”她的声音沉着冷静。

便有侍卫帮凌云拔出身上的刀。

顷刻间那侍卫腹部血流如注。

血染衣襟!

地上粉红的海棠花瓣,变得鲜红刺眼。

“啊!”凌云全身疼得痉挛,终于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顾倾城迅速将金疮药撒在他伤口上。

她脚一踩地上剑柄,挑起地上一把剑撕开他的衣衫。

伤口很大,就像个大窟窿,近一小掌宽,所幸银针扎下金疮药撒下后血慢慢止住。

拓跋看着落针手法娴熟的顾倾城,又震惊当场!

眼前又浮现起她十年前给他接骨,给他疗伤。

伤口如此宽,必须缝针。

“赶快给我找曼陀罗、乌头、大麻,我要给他麻醉!”她沉稳的吩咐侍卫:“快抬他进屋,打水,准备烛火剪刀和干净的布!”

战英早按顾倾城所说,飞奔而去拿药。

又有侍卫将凌云抬进屋内。

那边厢,部分未能逃走的刺客,早已是强弩之末,侍卫在收拾残局。

刺客虽是地狱式训练,功夫不俗,却早已死伤无数,所剩无几。

护卫更是精英悍将,不消片刻,便解决掉所有刺客。

剑抵在他们脖子时,刺客竟咬破牙缝中的毒药,自尽身亡。

顾倾城看着那些咬毒身亡的刺客,又不寒而栗。

“牙齿中藏毒,是死士。”顾倾蹙眉看着那些嘴角泌出黑血的刺客道。

又转颐惊愕的看着拓跋:“能出动这么多的死士,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什么大恶人?”

“莫害怕,如今都没事了。”拓跋安慰她。

等待拿麻醉药的同时,顾倾城又给其他受伤侍卫先施针止血疗伤。

战英取了麻醉药回来,顾倾城将药捣碎成汁热了,灌给那叫凌云的侍卫。

所有人早围了过来,看着手法娴熟,淡定从容给凌云疗伤的顾倾城。

众人面面相觑,又惊愕的看着拓跋。

凌云本就昏死,灌下麻沸汤,便更加的神智不清,紧闭着眼睛像睡觉。

顾倾城给他灌药的同时,给他喂了回魂丹。

再为他把把脉,所幸血止住,呼吸也算正常。

顾倾城自香囊中取出针线,点火烧针消毒,开始细心缝针。

凌云身前身后皆有窟窿,她需前后为他缝合,最后用干净布条利落包扎伤口。

整个缝针过程,凌云都昏睡过去,一点都没觉得痛苦。

他的伤口缝得就像绣花一般好看。

人们又对顾倾城流露出钦敬的目光。

有几个侍卫暗暗向拓跋竖起大拇指,以赞赏顾倾城。

他们眼中的顾倾城,身上有血迹沾纱裙,却宛如绽放的海棠花。

此刻淡定从容疗伤的顾倾城,比任何时候都美。

美得艳压海棠。

处理好凌云的伤口,自有人把凌云抬下去安置休息。

在此期间,战英仿佛有话要说,拓跋却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不能打扰顾倾城。

一切停当,战英才抱拳悻悻道:

“大将军,我们查看了刺客身上,发现有小部分刺客的手腕处纹有一枚墨色箭头。”

拓跋的脸色骤然变得狠戾,深邃的眸眼里陡然射出寒光:

“一箭穿心流星帮,江南第一大杀手帮派。给钱就杀人,任务失败便立死。行动快如流星,也命短如流星。”

“流星帮?江南的杀手,竟然出现在我大魏?”有侍卫惊讶道。

“凡事皆有可能,没什么大惊小怪。刺客只有小部分纹着箭头,那其他人,未必就是流星帮的了。”拓跋脸色凝重道。

拓跋嘴角冷笑,冷静下来,音色温润,好听之极。

他看着外面的海棠花,不无遗憾道:

“只可惜好好赏花的雅兴,竟被他们破坏。

去清理干净,别污了本将军的海棠花,去给远处的竹木添肥料!”

战英点点头,向其他护卫挥挥手:“尽快去清理了。”

战英再内疚的对拓跋道:

“大将军,都是我们不好,刺客分兵几路,早已经潜伏在附近山林。

先缠住外面的我们,再从后面袭击将军,导致大将军几乎孤身作战。”

“别担心,你们的大将军死不了!”拓跋道。

这魔鬼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是那么无畏无惧,为了大将军抛头颅洒热血,忠心耿耿!

看起来对魔鬼还非常的敬佩和心悦诚服。

难道这魔鬼,还真的并非坏人?

第五十而章:心有余悸

第52:心有余悸

顾倾城瞥了一眼看着她微笑的魔鬼, 更新最快

“我现在帮你处理伤口,会有一点疼,你忍着!”顾倾城道。

她拿过剪刀,剪开他的衣服,他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也皮肉外翻,刚才敷了金疮药,已经止血了。

“将军的伤口虽然不深,但缝针会愈合得快,还是需要缝几针。”顾倾城道。

“区区小伤,何需缝针!”拓跋笑道,痴痴的看着顾倾城。

“好吧,那就上些药算了。”

顾倾城也知道他的伤并不算很严重,细心的为他上药包扎。

“倾城,”拓跋的眸光,全是惊喜:“记得你很小就会医术,你那时那么小,正是小孩子玩耍的时候,怎么就会医术?”

“我从学讲话学走路,便不知什么叫玩耍。”顾倾城淡然道。

顾倾城安静的眼波中,似有一泓清泉,微微荡漾着涟漪。

那孩子得有多么的努力,才会那么小便医术精湛。

拓跋温柔的看着顾倾城,眼里有浓重的心疼,也有与有荣焉。

拓跋再欣喜道:

“没想到你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你赶紧帮其他人看看伤得如何了。”

顾倾城颔首。

拓跋又扬声叫:“所有挂彩的都过来!”

众人大喜过望,毕竟有医者帮忙疗伤。

拓跋一声令下,便有受伤的侍卫涌了过来。

顾倾城又娴熟的料理所有侍卫的伤。

顾倾城处理完所有伤者,捧着血水往庭院一角的水缸边倒掉,并在水缸里舀水进铜盆洗手洗脸。

洗干净手,倒掉脏水,正想拿起铜盆往院子里走。

抬眸间,看见一侍卫扛着刚才她射杀的刺客的尸体经过。

那人眉心依然插着箭羽,泌出红白色脑浆,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死相触目惊心!

“哐当!”

她手上的铜盆掉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甚为刺耳。

她刚才忙于救人,忘记杀人的后怕。

此刻再看见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瞪着自己,她竟后怕得想吐。

顾倾城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她终究是杀人了!

这双手,她原本一直以为只会救人的。

此刻胆怯颤抖的顾倾城,竟与刚才淡定救人的她判若两人。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臂膀上,拓跋抱起她,柔声道:“别怕,他已经死了。”

一眼瞥见顾倾城的袖子撕裂了一道口子,他脸色骤变,以为她之前就受伤了,赶紧检查才知道她完好无损。

这才松了口气。

他向随侍身旁的战英递了个眼色,战英看了一眼顾倾城的袖子,会意点头。

而后出外吩咐侍卫飞马去办。

拓跋在城里有很多别院。

但都不过是掩人耳目。

而山上的一揽芳华,则是拓跋最隐秘的世外桃源,也是他最喜爱的圣地,他真正的栖身之所。

因了这里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还有那些凌霄花与终年不败的海棠花,半山腰那终年紫色的勿忘我,都是他亲手种上去的。

他总是自信的觉得,只要他在一揽芳华种满了海棠,他的那个小丫头就能找到。

如今,竟真的梦想成真了!

这里,是属于他和那小丫头的,一般人,不配与他共赏这里的美景,所以连下人都不配备。

他的那些侍卫,平时他来的时候,也只是守护在外,除了战英和凌云几个最贴身的近侍。

此刻战英他们,收拾完刚刚的战场,将那些刺客都抬到远离一揽芳华外的竹林树林里埋了。

收拾妥当后,也识趣的躲到一揽芳华外面的亭台,欣赏着对面的瀑布,山上的花木,嘴角噙笑的守护着。

一杯香喷喷的茶递到顾倾城的手里,看着白玉茶盏中荡漾的海棠花瓣,顾倾城才回过神。

拓跋半蹲在她身边,顾倾城双手颤抖,几乎溅落茶汤。

他接过茶盏,亲自喂她喝了半盏茶,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再把她抱在怀里。

“吓坏了吧?”

拓跋缓缓舒拍着她的后背,心疼极了。

见顾倾城瑟瑟发抖,他又调侃的逗她笑:

“刚才还是气定神闲,妙手回春的活观音,怎么一见到尸体,就害怕起来了?”

他的手坚韧有力,仿佛给了顾倾城力气与勇气。

顾倾城的手没那么抖了,可是她眼前,仍是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

“我,我不是害怕死人,而是我杀人了。”顾倾城低喃。

她看着自己的手,喉咙间泛出诡异的哽咽。

“我一直只想着行医救人,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人。他家人怎么办,会不会恨死我?”她喃喃。

“别自责,当时的情形,乃为势所逼。

杀手的生涯便是如此,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当他踏上这条不归路,他和他的家人早料到如此结局。”拓跋道。

顾倾城心神甫定,杀人的后怕稍缓。

“倾城,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你的心明明纯净如白纸,老天爷却偏偏要你沾满血腥。

所谓人生无常,并不是你想怎样,老天爷就能让你如愿。这就是成长。”

拓跋安慰她,也仿佛安慰自己。

脸上凝着霜雪,越过窗外,看着远空的霞彩。

他何尝不也是被迫无奈,手上才沾满血腥,成了不折不扣的极地狼?

随手端起她刚才的茶盏喝茶。

他的这番安慰,简直是一记重拳,打垮了憋屈的顾倾城。

她终于委屈的哭了出来:“奠大将军……”

顾倾城刚一开口叫他奠大将军,拓跋嘴里的茶便喷了出来,继而一脸狭戏的看着她。

顾倾城未去注意奠大将军脸上的异样,继续哭道:

“你到底是怎样狠毒的魔鬼,与多少人结仇,别人才会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刺你。

若不是你把我掳来这里,我怎么会杀人?

我的手怎会沾染血腥?

还看见那么恐怖的一幕,你竟把那头颅劈成几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哈哈……”

拓跋忍俊不禁,她竟叫自己奠大将军。

笑了一阵才心疼的替她擦拭眼泪。

“好……确实是拜我所赐。

这就是命运,你遇到我,成了我的女人,这种事,就是家常便饭了。

习惯就好!”

“谁要成为你的女人了?我只想行医救人,安分守己过日子,找个老实本分之人相夫教子。

而不是像你这样提心吊胆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刺客杀死。”顾倾城委屈道。

顾倾城说得没错,跟着他,真的时时刻刻要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就丧命刺客手上。

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否则倾城就会像自己一样,置身于刀口浪尖。

他只能把一切危险消除了,才与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眼前人儿于拓跋而言,就是个顽皮闹别扭的孩子。

他柔声开口,玉碎一地:

“晚了,倾城,你遇到我是逃不开了,注定只能做我的女人。

行医救人可以,但什么老实本分人,你就不要再想了。

至于相夫教子?本将军才是倾城的真命天子。

以后你嫁给我,便可以好好相夫教子,成为我的贤内助!”

顾倾城哭得更厉害:

“你这里刀光剑影,跟你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你快送我走,我一刻也不要再看见你了!”

“一切都晚了,你既偷走本将军的心,此生我们便祸福相依了。

你莫要害怕,我会爱你,疼你,保护你。”拓跋凑在她的唇畔呢喃。

顾倾城心道这个人太危险了,跟他在一起迟早遭殃。

自己的仇还未报,若自己就这么死了,奶娘和师傅这些年的心血,就都白废了。

“我的倾城,是我的瑰宝,我怎舍得放开你?我又不是老实本分人,只能委屈你放弃这个念想,跟着我了。”拓跋微笑道。

轻抚着顾倾城那嫩白的能掐得出水的脸颊。

幸好倾城刚才没受伤,否则这样娇嫩的肌肤,他肯定心疼死的。

顾倾城啜泣着拽着拓跋的衣领。

“姓奠的,我刚刚才又帮你们疗伤,还被你连累杀人。

你想强抢民女吗?我可是自小已定了亲的,到时候……”

“拓跋余?”拓跋淡然问。

顾倾城心里一抖,目瞪口呆的瞪着他。

魔鬼直呼南安王其名,再风轻云淡的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什么南安王王妃,你更别想了。

若他一定要娶你,我一样可以杀了拓跋余。

你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包括当今皇上。”

顾倾城所有的言语都梗住了。

他什么都知道!

她与南安王拓跋余,这所谓的娃娃亲,根本没公开,是极少人知道。

而且他那样子,几乎连天皇老子都不怕,这可不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即便她连番救他,也改变不了魔鬼的秉性。

她震惊得怔愣住,从心底里发憷。

拓跋见顾倾城过于震惊,不忍再放狠话。

又轻轻拍拍她,安抚她。

“倾城,你知道吗?刚才刺客冲向你的那一瞬间,我真是吓死了。

我从没如此担心过,我以为真的失去你了。”

拓跋的语气,心疼得让人听起来心碎。

顾倾城又惊又委屈,小嘴微微嘟起来。

“没想到你的飞针和轻功居然那么厉害,竟然把训练有素的刺客撂倒。

更没想到你就是猎美场那个不会武功,却仅凭着几枚飞针就去救人的侠义小子。”拓跋继续道。

顾倾城的思绪随着他的说话回到那个猎美场。

“十年前你就救了我,我寻找多年,老天爷又让我们相遇,这还不是缘分天注定吗?

你看我们多心有灵犀,缘分究竟有几生几世,才会一而再的遇上。”

拓跋再笑亲她一口。

“即便有缘,也是孽缘。”顾倾城愁肠百结的听着,低低嘟囔。

她想到那个梦,那个霓裳上仙说小蝶是白无瑕的桃花劫。

若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几生几世的缘分,那自己会不会也是他的桃花劫?

“既是有缘,自是好姻缘,绝不会是什么孽缘!”拓跋自信的笑道。

捧着她的脸,让她游离飘忽的眼神不得不注视着自己。

“你刚才的那一箭,不是射向刺客,而是一箭穿心,将你我的心,紧紧串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拓跋认真道。

顾倾城此刻仍然心有余悸,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令她既爱慕却又害怕的魔鬼。

在她仍是懵懂的期间,他的唇若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额头、鼻端、唇畔。

拓跋见过无数佳丽,不管是美艳绝伦,还是端庄贤淑,从未有一个女子,像顾倾城飞跃起杀人那么美。

那个瞬间,她似一道绚丽的光,照亮了拓跋高傲的心。

更没有一个女子,像她淡定救人那么善良温柔,就像救苦救难的活观音。

他的女人,美得艳压海棠,好得宛如观音!

不管她是谁的娃娃亲,又或者已经是谁的娘子,他绝不会松开这个女人。

他欣喜之极,自己不知不觉,竟遇到了瑰宝。

曾经丢失的瑰宝,失而复得。

他一定不会再次丢失!

微微阖眼,顾倾城的眼泪滑落,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的手上,溅起一朵小水花,再分崩离析。

“你,你到底是好人还是魔鬼?”顾倾城疑惑的看着他。

“你认为呢?”拓跋反问道。

“你一时暴戾残忍,一时侠骨柔情,一时被人追杀,一时武功盖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顾倾城不无质疑道。

“哪一个都是真实的我,哪一个我都让你看得透透彻彻。”拓跋道。

想起那些残酷的战场,那些堆积成山的尸骨,那些盼亲归来家人。

他叹了口气,又徐徐道:“只是有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看,连你自己,都分不自己是好人或者坏人了吧?”顾倾城道。

仿佛为自己抓住了离开他的理由。

“不管是好是坏,亦正或邪,对倾城的真心,却是天地可鉴!”拓跋不容置疑道。

顾倾城微微抿嘴,表情不置可否。

拓跋忽然又摸着刚才挨打的半边脸,心有余悸道:

“之前在马车上真是太险了,原来挨打,还算是幸运的。

若倾城给我招呼银针,我这双眼睛,只怕要瞎了,以后就看不见我的倾城喽。”

顾倾城看着他忽而狠戾霸道,忽而矜贵雍容,忽而风流恣意,忽而笑态可掬的样子,不知如何,竟“噗嗤”的破涕为笑。

刚才的惊悚,杀人的后怕,对他的抱怨,也就逐渐平息。

“你既非恶狼,又非刺客。我与你又没有深仇大恨,银针出手,非死则瞎,我怎会无缘无故就给你招呼银针。”顾倾城一笑后又故意板起脸嗔道。

“那我以后是不能随便得罪倾城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眼睛。”拓跋拥着她朗声笑道。

顾倾城嘴角终于有了弧度,又带着歉疚道:

“可是,我刺你一剑,比起银针,更可恨吧?”

“那一剑啊?”拓跋摸摸自己的胸口,“这是你给我的吻,是奖励!”

“……奖励?”面对这个魔鬼,顾倾城真是无语了。

“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做吃的。”拓跋起身道。

做吃的?顾倾城又惊愕。

心道:这个魔鬼,身为堂堂大将军,他还能做吃的?

君子远庖厨,何况他大将军的身份高高在上,她就不相信他竟真的还能做吃的。

他再轻轻吻了她一下,才离开,走向厨房,他为她做了干贝海鲜粥。

顾倾城能从开阔的橱窗看见魔鬼系上围裙,洗手淘米生火煮饭……

不一会便有鲜香扑鼻。

那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竟然真的为她洗手作羹汤?

那画面温馨极了!

顾倾城的心,忽然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怦然心动,涌起一股暖流……

第五十三章:心潮澎湃

第53章:肉帛相见

那股暖流热烈的在她身上翻滚, 更新最快

他虽然有值得她欣赏的地方,可是,她怎么就心动了?

她想到他让人活剥人皮,他亲自把那副没有皮的骨肉钉在木桩上。

想到他剑劈头颅,那些头颅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脑浆迸裂。

刚刚那九死一生的杀戮,那些喷薄而出的血腥。

她还是吓得浑身颤抖。

她心内交煎,非常的纠结,不敢再看,怕自己一不小心,沉沦下去。

拓跋煮下粥,趁慢火熬粥的同时,亲自采了院落的玫瑰花瓣,给顾倾城调了热水,让顾倾城进来泡个热水澡。

一身的血腥,顾倾城早就想洗干净身子了。

于是点头道好,心道魔鬼想得还真周到。

“今日我们都沾了血腥,得好好洗洗!”拓跋看着大浴池的热水道。

又转颐看着顾倾城,带着邪魅的笑:“咱们一起洗?”

顾倾城没有说话,却用倔强的眼神拒绝。

那眼神比亲口拒绝还有力度。

“好吧,那你帮我把衣服脱了。”拓跋张开双手。

顾倾城迟疑着:她没帮男人脱过衣裳。

当然,也帮过病人脱衣,可在她眼里那些仅仅是病人,不是男人。

“脱衣服总会吧?”拓跋又问,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顾倾城从来没伺候过人,更别说是男人。

咬咬牙,她伸出手,笨掘的给他褪去外袍。

拓跋倏然就想压倒她。

女人为男人宽衣,这般的笨手笨脚,十分诱人。

拓跋顿时就想远了。

好在他忍住了。

拓跋又欲为顾倾城宽衣,顾倾城攥紧自己的衣裙,打死都不肯。

“在客栈那晚,那么主动扑上我的身上,如今为何却害羞了?”拓跋在她耳畔低喃。

“……那,那是形势所逼,情非得已。”顾倾城想起那晚,羞得涨红了脸。

见她涨红了脸,仿似又羞又愤。

拓跋也不想逗她了。

“迟早是我的人,再如何拒绝也没用!”

拓跋嘴里虽如此道,却是微笑着走出去,也去隔壁沐浴洁面。

“……你,小心伤口别沾水了!”

顾倾城不知是医者本性使然,还时情不自禁的关心,总之就忍不住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知道了!你也是!”拓跋的声音充满幸福。

浴室一应物品俱全,顾倾城解开发髻,洗干净头发,放松心神浸泡在玫瑰热水中小憩片刻。

看着那夕颜夜光簪,她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幕,没想到那魔鬼竟是十几年前送簪子给自己的那位小将军。

又想到最近的每次遇见,梦中那一幕幕景象。

在那个梦中,他是她的师傅白无瑕,她是他的徒儿玉小蝶,他们深深相爱,为了对方不惜付出生命。

“师傅携千年风华守护,小蝶当以万年真心以待。”那个小蝶的声音又在顾倾城耳畔响起。

剥皮削骨,挖心以待。

那个梦魇,似梦非梦,似幻非幻。

难道自己真的与他有宿世情缘?

若真如此,那桃花劫是否已解?

思量间起身,只可惜没有干净的衣服更换。

擦干头发,打点妥帖开门出来,见拓跋长身玉立凭窗远眺,心事重重。

顾倾城开门弄出响声,他方才察觉。

拓跋闻声回身,只觉淡淡香气弥漫。

顾倾城素衣乌发,泡过热水的脸颊泛红,纤长的脖颈上,垂落几缕黑发,黑发红颜,美得像天际绚丽的彩霞,妩媚灼目。

都说出浴女人最美。

拓跋的呼吸微顿。

刚才顾倾城泡澡的时候,战英进来,手上恭恭敬敬的捧着几个盒子,听见浴室里面的水响。

一瞬尴尬后,他赶紧将盒子放在浴室外换衣间的几案上。

嘴角含笑,开心的退出去。

拓跋打开一个盒子,顾倾城一看,竟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绣着折枝海棠的衣裙。

另有双绣折枝海棠的绣花鞋。

一看精致的做工,和盒子盖上玲珑球的标记,便知是玲珑阁出品。

“来,把这衣裙换上。”拓跋温柔道。

看了一眼顾倾城衣袖上撕裂的口子。

顾倾城脸倏然一红,显得尴尬,自己的衣裙何时撕裂,她自己都不知。

细心如大将军,不但知晓,还体贴入微的给她寻来一模一样的衣裙。

拓跋放下手上衣裙,然后为顾倾城宽衣解带。

“你……你要干嘛?”顾倾城一惊,捂住自己胸口。

“当然给你换新衣,在来平城的路上,我们便已肉帛相见,你躲什么躲?”拓跋理所当然道。

顾倾城这一小小的防备,又激起拓跋的**。

附在顾倾城耳畔,邪魅的低声笑道:

“倾城,我不是老实本分人,更不是什么君子,你这样欲拒还迎,只会令我情难自禁!”

顾倾城的心抖得更厉害,正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就不老实。

魔鬼手上稍稍加劲,她身上的衣裙已然脱落,素面桃粉亵衣入眼,顾倾城只觉颈背微凉。

可拓跋并未就此停手,他轻轻环上顾倾城腰间,,旁侧镜中,映出半身春色,峰峦高耸,寸缕未着。

“将军!”顾倾城瞥一眼一声惊呼,含羞且嗔。

本能地抱臂试图遮掩。

却被眼前人轻轻捉住双手。

抬眼见他眸色渐深,仿若隐有星辰瀚海。

情浓如电,慑住顾倾城的魂魄。

顾倾城瞬间跌进那眉眼,鬼使神差般,放弃了任何抵抗。

“拥雪成峰,香作露。”拓跋只自语喃喃。

脑间一瞬烟火缭乱,神色渐显迷离。

拓跋终究忍不住,将眼前人揽进怀里,一番耳鬓厮磨蜜意温存。

粗粝手指轻抚上眼前一团柔软,如梦如醉,如珍如宝。

抚摸着她如锦缎的肌肤,亲吻中低喃,恍如梦呓:

“倾城,你竟是个妖魅!”

那修长粗粝的手在她身上触摸游走。

令顾倾城不由自主地轻颤,心吓得瑟瑟颤抖,却全身软绵绵,无力推开。

眼看拓跋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你别这样!”她带着哀求的低喊,声音却是软软的,底气不足。

好不容易拓跋如梦转醒,终于收住心神。

拥着她温柔道:

“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把你怎样。

等你再长大些,等我的孝制过后,你再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顾倾城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未深想他的什么孝制。

他神色专注,动作一丝不苟的为她穿好衣裙。

仿若手下触及的是日月星辰,是世所罕见的珍宝。

又扶她到妆台前,为她重新梳发,给她插上玉簪。

顷刻,镜中人一袭白衣胜雪,一头青丝如瀑,肤如凝脂,眸若秋水。

纤纤玉足白嫩可爱,隐在衣袂间若隐若现。

格外的动人心魄。

拓跋俯身,穿好那精巧绣鞋,方起身退后几步开始细细打量。

那般热烈的眸光一寸寸地掠过顾倾城的衣裳,仿佛直透她的心房。

眼神碰触间顾倾城只觉心跳如擂。

粉脸酡红!

“美人如玉,青丝如瀑。”拓跋道:“倾城,以后我要每日给你梳头,每天早上给你穿衣。”

这个魔鬼极其的英俊,五官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风采咄咄。

有缱绻情意,在她心头蔓延。

“看你驾轻就熟,经常帮女人穿衣梳头?”顾倾城忍不住问。

拓跋笑了,笑容带着一丝痞意:

“我的倾城,已经开始吃醋,可见已喜欢自己的男人了!”

“谁,谁吃你的醋了!”顾倾城板起脸,显得心虚的为自己辩护,低声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是女人每天给我穿衣梳头,看得多了,自然就会。”拓跋坏坏的笑道,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女人每天给你穿衣梳头?”顾倾城心里不禁涌起一股莫名情绪,“你有夫人了?”

“吃醋了?”

拓跋又哈哈笑问,看着顾倾城脸色越来越羞赧绯红。

又道:“我哪里有什么夫人,只是府上的丫头给我穿衣梳头罢了,看你想哪去了。”

“谁吃你的醋?别自作多情了。”顾倾城低声嘟囔,却转身不看他。

拓跋走过去,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方粲然一笑:

“口是心非,可是本将军喜欢!”

顾倾城不敢再看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眸眼,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

这魔鬼手段真是厉害,短短时辰,竟为她找到一模一样,而且尺寸丝毫不差的衣裙和绣花鞋。

拓跋再打开另外的盒子,拿出他自己的月白衣裳。

顾倾城这才想起魔鬼只穿了内衣。

“来,轮到你给我换上!”拓跋看着她,表情不容置喙。

“……我,我不会给男人穿衣裳。”顾倾城低低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刚才上上下下的看了你,你不好好把我看过够,岂不亏大了?”拓跋迷死人的笑道。

“我真的不会。”顾倾城漫声道,说罢扭过身。

却听到身后奠大将军脱衣裳的沙沙声。

她赶紧捂住眼睛。

“好了,转过身来吧。”拓跋道。

顾倾城以为他已经换好了,慢慢转过身子。

眼前一件张开的月白衣裳,拓跋双手张着衣袖,递给顾倾城,他光着的身子若隐若现。

他刚才仅是褪去自己的内衣罢了。

“给我穿上!”

语气不容置喙。

顾倾城苦着脸犹豫着,拓跋嘴角噙着坏坏的笑。

他的手已经慢慢垂下,他挺拔雄壮的身躯眼看就要完全暴露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赶紧拿过衣裳,闭着眼睛摸索着给他穿上。

他捉住她的手,抚摸着自己雄壮的躯体:

“有什么好害羞,这么雄壮的身子,迟早是你的!”

顾倾城双手颤抖,全身瑟瑟,心如鹿撞,几乎吓晕过去。

好不容易定住神,低喝道:

“你还要不要换啊!不换的话,我可要走了!”

“好……”

拓跋见她含羞带怯佯嗔的样子,终于满足的放开她的手。

她再摸索着给他更衣。

摸索中,她只感觉他高大挺拔的身上,有很多一道道的伤痕。

摸到了伤痕,她的手顿了一下,他怎么受了那么多的伤。

是啊,五岁上战场,能活下来,已是侥幸了。

能做到大将军,都是这些伤换回来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刺客杀来,难道让他束手待毙吗?

想想,她似乎有些理解他的狠戾。

只是一瞬的迟疑,她赶紧将衣裳裹住他的身躯,才慢慢睁开眼睛,笨拙的给他穿好衣裳。

“果然是第一次。”拓跋满意的笑。

两人都换了衣裳。

“将军,你的处事方法,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太多评论。”

顾倾城委屈道:

“可是你明知道我与南安王有婚约,你这样子,会置我于死地。”

“我说过,你婚约之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拓跋语气强调道。

“你一个将军,如何敢得罪皇帝的儿子,只怕白白丢了性命。”

顾倾城试图劝住他,让他别再找自己:

“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了你。若因为倾城,害你丢了性命,你的父母家人,会很伤心很难过,你也得为你家人着想!”

“原来倾城是担心我。”拓跋又亲了口。

顾倾城心道:“谁担心你了,我只是不想被你这魔鬼再缠住罢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飘忽的神色:“你怕我缠住你?”

“……”顾倾城哑口无言,难道这个魔鬼会腹语吗?

“倾城,你顾虑的,若仅仅是那所谓的娃娃亲,就不要去想了。

不管你是谁的娃娃亲,最后都只能是我的女人!”拓跋笃定道。

像稳操胜券的黄雀。

“十年前,你我也只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哪怕到现在,我也不了解你。”顾倾城道。

她转过脸,不去看拓跋的眸眼,再道:

“而且,我不能爱你,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一抹淡淡的疼痛,席卷着拓跋,从心口攀岩到了四肢百骸。

他呼吸有点不畅。

深吸一口气,拓跋道:“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顾倾城想到那历历在目的梦境,若自己真是他的桃花劫,那跟他纠缠在一起,大家只会再一次受伤。

“我不会爱上你的。”她努力说出这句狠话,也希望魔鬼死心。

拓跋像听了个笑话,将她的脸扳过来,挑起她的下巴,带着一贯的强悍霸道:

“顾倾城,你即便不当十年前的认识是一回事,你扪心自问,刚才本将军被刺,你敢说自己不紧张,不关心我?”

“……”顾倾城一下子梗住。

顾倾城真的扪心自问,刚才还真的好像紧张他来着。

不过即便是猫猫狗狗被刺,她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我是一名医者,不会对任何伤病漠不关心。”顾倾城牵强道。

“犟嘴的丫头!”拓跋牵过她的手,充满自信道:“别骗自己了,你是喜欢我的。这世间也只有我,才配得上我的倾城。”

“大将军,你既神通广大,知道我与南安王有婚约。

若让皇帝和闾左昭仪知道我与你有任何暧昧,我们都会没命的。”

顾倾城再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

“我不想你为了我丢了性命,而且我也不想死!”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更加不会让你有事!”拓跋坚定道,“只要你爱我就行,车到山前必有路!”

“……哎,你这个魔鬼,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利弊,你怎么就油盐不进,没听进去呢!”

顾倾城心道这个家伙比乡下陈伯伯家那头倔驴还倔!

“魔鬼?”拓跋喃喃的咀嚼着顾倾城的话。

而后,他邪魅的笑,霸气中夹带着无赖:

“我可告诉你了,本将军想见你的时候,你不准拒绝,不准逃跑。

否则,我晚上就爬上你的床,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

拓跋再次给她下通牒。

“魔鬼,我迟早把你给杀了。”顾倾城低低呢喃。

“你舍得吗?”拓跋在她面前展开邪魅得让人束手待毙的笑颜。

顾倾城知道自己再怎样的放狠话,却还真的拿这个魔鬼没办法。

拓跋看着她身上的折枝海棠,又微笑道:

“倾城,给我绣个香囊吧?”

“……我的女红不好。你别看我会缝伤口,我却没绣过花儿。”顾倾城脸颊绯红,低声道,“我的衣裙都是奶娘绣的。”

“慢慢来,反正我也不急。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很有耐心等,就像我等了你十几年。你慢慢绣,别伤着手!”

顾倾城的心,一瞬间又热又潮,险些逼下眼泪。

“大将军若想要香囊,随时随地会有一大堆吧?”顾倾城浅声反抗着,“而且手工绝对是全大魏最好的,大将军神通广大,又不是买不到。”

“确实买不到,”拓跋握着她的手道,“倾城的爱,是世间买不到的。”

这个魔鬼说起情话,连躺进棺材的老太太都死而复生!

顾倾城当时就知道,自己怕是逃不出他的魔掌了。

“另外,”拓跋再郑重其事道:“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起拓跋余!”

第五十四章:怦然心动

第54章:怦然心动

“好了,洗过澡, 更新最快该讨论的问题,也有了结论,咱们去吃粥。”拓跋道。

真是霸道,那只是他的结论,没有她的结论!

拓跋在她面前弯腰,让她爬上他的背。

顾倾城怔愣住!

“上来吧。”拓跋又道。

“……咱们不是要吃粥吗,你要背我去哪里?”顾倾城踌躇着。

看着面前的那座大山。

“你先上来,我背你走过去,然后咱们吃粥!”拓跋道。

顾倾城于是爬上他的背,这样宽厚的脊背,她渴望了十几年。

可是自小,他没有父亲背她,也没有哥哥背她。

她每次看到别人的父母兄长背着孩子,她就羡慕得不得了。

她一瞬间眼中有潮热涌动,泪盈于睫,滚烫的泪险些就逼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背我?”她显得有些惴惴的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很自然就想背着你在这里走走。”拓跋笑道。

有种幸福在她心里蔓延,一直渗透至她的每根血管,每一缕神经。

他背着她穿过那片海棠花。

刚才的战场尸体虽早已清理干净,甚至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只闻到浓烈的百花蜜香,可是残花里还是沾染了无数鲜血。

杀戮后的海棠花林,花瓣飘落一地,像铺着厚厚红毯那么泣血醉人,散发出妖娆而诡异的媚笑。

她不无感慨道:

“这就是刚刚经历的杀戮战场,虽被重新喷上百花蜜露,掩盖了血腥,好像看不到一丝杀伐的痕迹。

那海棠花瓣比之前更鲜红,更娇艳,却片片都是血染的风情!”

“确实是糟蹋了咱们的海棠,那幕后之人如此丧心病狂,本将军一定要将他揪出来,五马分尸!”拓跋声音冷冽。

顾倾城微微阖眼,脑海倏然就闪过一些五马分尸的片段。

风雪中有个朦胧的身影被绑着手足脖子,被五匹马儿拉着,眼看着就要被五马分尸!

那人影,竟好像

顾倾城陡然一颤,竟像是眼前人!

身下的人儿道:

“倾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会被逼着接受很多事,被逼着慢慢成长。

杀个人算什么,只要你能面对,以后杀再多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恐惧了。”

拓跋背着她往那金丝楠大木柱子的半月游廊走去。

如今日落黄昏,那里是最好的观竟之处。

顾倾城倒吸一口冷气,背脊生寒!

逐渐回过神来,刚才怎么出现幻觉了。

“人生真的好残忍。”顾倾城点头叹道,“你不想去做的,老天却偏偏要你去做。你不愿看到的,老天却偏偏要你看到。”

天色向晚,夕阳悬挂山中。

她轻轻滑下他的背,看着那宽厚的背脊,竟有些依依不舍。

他挽住她的手,两人踱步在游廊。

落日熔金,旖旎的晚霞映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着并肩漫步的影子,一个高大结实,一个小巧玲珑,竟是如此的契合和般配。

绚丽的落霞照射得金丝楠木精雕细琢的游廊更加的光灿灿,非常的瑰丽旖旎。

游廊中有舒适的软榻,还有架做工细致的秋千,可以坐秋千上,饱览一揽芳华落日醉人的美景。

他们停下来,他让顾倾城坐在秋千上。

“那些刺客扫了咱们赏花的兴,可不能饿坏了肚子。”拓跋道,“你稍坐片刻,我去给你盛粥。”

他进去给她盛粥。

彩霞绚丽,美的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真实,仿佛如梦中。

一如与这魔鬼在一揽芳华上的际遇。

仲夏的夕阳娇慵,自远处的花枝透过来,明媚旖旎,柔软的风,熏软了骨头。

顾倾城斜依在秋千上,舒适得微微阖眼。

脑海里又浮现刚才出现的那一幕:

那魔鬼怎么在风雪中被绑在五匹马上,似乎要被五马分尸。

难道是自己跟他在一起,被闾左昭仪知道了,恼她不守信用,给南安王殿下抹黑,皇帝要将魔鬼五马分尸?

她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并不想那魔鬼死。

若自己与他纠缠,只会令他粉身碎骨,那她应该及早抽身,远离他。

时光幽幽安静。

偶尔风过屋檐,游廊上的风铃叮铃铃作响。

倏然,她闻到了香味。不是花香,是海鲜的鲜香和米粥的清甜。

火霞谲滟绚丽,似一朵盛绽的繁华,丝丝缕缕将顾倾城包裹。

拓跋打量着徜徉在绚丽彩霞里的顾倾城,长发斜垂在她右边的侧脸,墨发红颜,美得逼退世间所有繁华。

她抬眸,便看见高大英伟的拓跋,手里捧着托盘,上面琉璃碗盛着两碗海鲜粥,站在她面前,正一脸溺爱的看着她。

他的面容融在夕阳里,敛去所有煞气,独剩绝美俊颜。

斜阳落在他的眸子里,那深邃的眼眸晕染了灿烂的橘红,似星辰大海。

那星辰大海还荡漾着满满的幸福。

顾倾城看着他,有点愣神。

他极英俊,顾倾城从未见识过哪个男人比他更英俊。

“刚才洗了个澡,几乎睡着了。”顾倾城看着他邪魅的笑,猛然回过神道。

“饿了吧?”拓跋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小心翼翼的把她扶正,“来,我给你做了海鲜粥,你尝尝味道如何?”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他,震惊于他为自己下厨,一时间竟没接他的碗。

就像看着一件绝世宝贝,不敢随意碰触。

“怎么,还怕我?以为我是老虎,会把你吃了?”拓跋道,“你这般瘦骨嶙峋,我即便是老虎,也嫌你没有肉,只好把你养肥了再吃。”

他拉了张软墩过来,坐在她面前,用银勺舀了一小勺粥,细心的吹了一下,亲自喂顾倾城。

顾倾城心里对他又怕又恼,却又充满了温暖,温顺的喝下粥。

味道真好!

“这就是你刚才熬的粥?”顾倾城虽然明知,还是忍不住故问。

眼眸露出惊喜。

对海鲜粥味道的惊喜,还有他亲自下厨房的惊喜。

“嗯。”拓跋轻轻应了声。

继续喂她,无需顾倾城评点粥的味道,她的惊喜已告诉他。

他喂她一口,自己又大大的吃一口。

本来可以一人一碗的吃,他偏偏是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一碗,再两个人吃另外一碗。

他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从没一个男人亲自为她洗手作羹汤,而且这看上去是相当尊贵的大将军。

而且更没有人喂她吃饭,自她懂事起,就是自己吃饭自己梳洗。

哪怕是跌倒了,也从没人扶她起来,奶娘和师傅们训练她坚强的意志。

而此刻魔鬼居然亲自为她煮粥,亲自喂她喝粥。

就像他刚才背着她,那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迅速蔓延全身。

她的心温暖和煦,好似阳光全照进心坎里。

顾倾城也许还不知道,爱情却在一揽芳华的刹那间,润物细无声般,一夜之间破土而出,悄然生长了。

“味道真好!”顾倾城还是不吝惜赞美,心里暖融融的,“看你一个堂堂大将军,没想到你也会下厨?”

“我一般不下厨,战场上有时伙夫做的味道实在难吃,我会亲自为将士们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他们。”

拓跋自己大口惬意的吃,却一勺勺小心的喂,再细心的拿帕子为她擦去嘴角的米粥。

顾倾城此刻五味杂陈,不知对面前绝世美颜的大将军,是怕是怨是爱。

难道一碗粥,就让她乖乖投降了?

魔鬼狠戾的时候,让人怕到极致,温柔的时候,又让人心醉到极致。

偏偏这两样,他都做到了极致!

顾倾城收起了之前的触角,整个人就变得温柔如水。

她刚才被清泉洗涤过的眼眸,越发的璀璨明亮,眼波潋滟,有如日月星辰。

他喂着她吃粥,她端庄优雅,一口口吃得香甜满足。

拓跋从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两人于绚丽夕阳,一碗粥也如此的幸福香甜。

吃完粥,他坐落她秋千旁,把她靠在怀里,两人依偎着摇晃着秋千。

看着远处美得如诗如画的彩霞。

“倾城,当年你助我破阵后,我遍寻你不果。

回来后竟偶然发现了一揽芳华,再想起你衣裙上的海棠,便在一揽芳华布阵,不让人踏足,种起了海棠花。

我当时想着,等我把这漫山都种满海棠,就能找到你了。

没想到十年间,竟种满了整座山头。

而你,也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海棠花,居然终年花开不败。”

拓跋说得风轻云淡。

她却不无感动!

怦然心动!

心道:“没想到他十几年来一直在找自己,还为了自己种满了漫山的海棠花。”

“这里的海棠花,居然终年花开不败,真是奇迹。”顾倾城不无震惊道。

“无论春夏秋冬,依然繁花似锦。”拓跋颔首道。

“还真是阆宛仙境,”顾倾城浅笑道,“也许,这真是失落人间的天堂。”

“以后,我们就这样相亲相爱,在这失落人间的天堂,就这样静静赏花。

看着我们的孩子在花丛玩耍,看着他们逐渐成长,我们由青丝变白发,一起慢慢变老。

你说,该有多好。”他在她耳畔低喃,憧憬着未来。

顾倾城靠在他宽阔的胸膛,眼前出现拓跋描绘的画面,也情不自禁的觉得,那真是最幸福的画面。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看天外云卷云舒。”顾倾城婉柔道。

可是她不敢往下想,自己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若是当初顺从闾左昭仪的意思,乖乖的退亲,而不是胁迫闾左昭仪承认自己。

再遇这魔鬼,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可如今虽然只是暂时的承认,可是自己答应不会给南安王抹黑。

而自己现在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正正在给南安王抹黑。

而且万一魔鬼一冲动,就会杀了南安王,到时他们都必死无疑。

而且刚才那个幻象,那魔鬼被五马分尸,难道,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惹的祸?

顾倾城思忖着,一时沉默无语。

魔鬼的嘴,嘬住她的唇,扣开了她的唇齿。

狂热的吻,铺天盖地,霸道强势,却又不失温柔细腻,温热的龙舌,在她嘴里攻城略地。

他曾经多次吻过她,她眼中只有那血淋淋的人皮,不知道被人亲吻是什么滋味。

亲吻是什么滋味,顾倾城此刻懂了。

她竟在刹那间迷失了自己,酥软地沉醉于他的温柔乡。

不知过了多久……

“不行!”倏然一把声音警告她,他是魔鬼,是活剥人皮,亦正亦邪的冷血魔鬼。

而且自己正与闾左昭仪进行交易,她答应不会给南安王脸上抹黑的。

她不能失信于人。

即便那个闾左昭仪不值得她信守承诺。

魔鬼在强迫自己,诱惑自己。

虽然他们的遇见,早在十年前。

可自己到现在还挂着南安王娃娃亲的名分,若让皇家知道自己与魔鬼的关系,两个人都大祸临头。

刚才那脑海里的幻象,他有大好的前程,她不能连累他被五马分尸!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蓦然惊醒。

回过神来,急忙将他推开,尴尬的离开秋千架。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幽幽道。

拓跋心头有利器滑过,有点闷疼!

更有股失落飘落心底。

他抱住她,狠狠吻了一回,把这点失落找补回来,才放开她。

“永远不准说不爱我,离开我,不会和我在一起这些浑话!”拓跋语气变得强悍霸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就会说这些情话哄女孩子。”顾倾城嘟囔。

“对,若别人对你恶语相向,我便对你说一辈子的情话,让你每天都甜甜蜜蜜。”拓跋柔腻腻的在她耳畔道。

顾倾城想到今日在一揽芳华的厮杀,那么多滚落花丛的头颅,她就不由得害怕。

“我要回家了。”顾倾城软软道,滢滢眉目虚弱无力。

顾倾城并非矫情怕事,但那么多尸体头颅,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即便她懂医术,见过流血伤害,可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不是从军打仗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害怕。

“我不放心。”拓跋看看她的脚,心疼的摇头:“你的脚受伤,回家之后没人照顾,万一发烧,晚上口渴,连口水都没人服侍你。”

莫名其妙的话,愣是说得顾倾城心头一酸。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可是我怕。”顾倾城泪盈于睫。

“怕什么?”

她有一瞬的沉默。

“怕我?还是怕今日的杀戮?”他轻轻搂住了她。

“都怕。”她弱弱道。

“我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当初才带你看审犯人。原来,你还是怕,毕竟是个孩子。”

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里生痛。

顾倾城不禁失笑,拿手肘撞他:“孩子?你比我老很多吗?老爷爷!”

拓跋夸赞的笑着叫疼。

“好好好,不是孩子了,能做我的女人了。”拓跋也笑了。

见她嗔起脸,又认真道:

“怕我就大可不必,我不会吃了你,起码现在还不会。”

顾倾城微微撇嘴,心里道:“现在不会,恐怕也不远已。”

他牵起她的手,往屋子里走。

“若是怕杀戮,那就更加要收起你的任何害怕!”他道,“这个世道,不是你仁慈,别人就会同样对待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合顾倾城的口味。

顾倾城就这样呆呆的,仿佛着了魔障的跟着他回到屋里。

看着顾倾城,他又忍不住拥着她亲吻,激动的拥抱。

“好了,我今日在你的一揽芳华也耽搁太久了,天就快黑了,你赶紧送我回去吧。”顾倾城道。

再看了眼他依依不舍的神色,又弱弱道:

“以后,以后咱们都不要再见了。”

“什么不要再见,刚才我说的话,你居然没上心?”拓跋轻咬她的唇,作为惩罚,呢喃道:“你敢不见本将军,晚上我就爬上你的床!”

顾倾城的眼波再掀起涟漪,她的心,又吓得揪成一团。

“战英!”拓跋扬声叫。

战英进去,拓跋和他走进房间。

原来拓跋要战英伺候他穿铠甲。

房门没关,落日熔金,金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拓跋英伟挺拔的身上,照耀得他的铠甲,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他带着晚霞走向顾倾城。

他穿上威风凛凛的金鹰铠甲,像整装待发驰骋疆场的大将军,身上再无一丝痞气,更透出大将军的威严和杀伐。

他鬓发整洁,五官格外的俊朗,绝美的容颜美得颠倒众生。

顾倾城一辈子没见过像他那么雍容倜傥,那么卓然神采的男人。

她的心情不自禁的驿动。

拓跋看出顾倾城眼里的惊艳,微笑着,语气带着调侃:

“我的倾城,也是个好色之徒哦。”

“又不正经了,谁……色你了!”顾倾城轻颦微嗔,别过脸去。

“好好好,是我好倾城之色。”拓跋无赖的笑道。

捧起她的脸,亲了口。拥着她,深情的看着她不染世俗尘埃的容颜,一时之间,竟舍不得让她离开。

最终,拓跋还是把顾倾城送出一揽芳华,扶她上了马车。

对几名侍卫道:

“将顾小姐送回去,一定要确保顾小姐的安全。顾小姐少一根毫毛,唯你们是问!”

“诺!大将军……”

侍卫们恭敬领命,驾车护送顾倾城回府。

第五十五章:扑朔迷离

第55章:扑朔迷离

他们看着顾倾城的马车远去, 更新最快

战英问拓跋:

“大将军,您还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顾小姐吗?”

“等本将军将她的心完全收复,再告诉她。”

拓跋看着顾倾城被黑夜吞噬的马车,怅然若失。

“否则她知道本将军与南安王是叔侄,她更加不敢靠近本将军了。”拓跋微微喟叹。

“这顾小姐,还真的值得大将军与南安王变成情敌啊。”战英摇头晃脑道。

“什么情敌?”拓跋倏然一拳往战英面门打去,却并未真的想打他,停在他的鼻子前,志在警告,“拓跋余连情敌都不配!”

“是……属下口无遮拦,一时嘴快,说错了。”战英轻轻拍着自己的嘴笑道。

看看拓跋脸色渐缓,他才又道:

“顾小姐根本不会喜欢南安王,所以南安王根本不可能是大将军的情敌。”

拓跋也不去跟战英斗嘴,重重叹了口气。

“最主要本王现在一直被人追杀,本王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

若被那幕后之人知道我与倾城关系亲密,必定会拿她开刀。

敌人防不胜防,这会连累她丢了性命!”

“所以,大将军与顾小姐的行踪和关系一定要隐秘,不可以让人发觉?”战英道。

拓跋微微颔首:

“对,未揪出幕后黑手之前,一定不能将我与倾城的关系公开,否则,就是将她推向刀口浪尖!”

“殿下不怕她责怪殿下隐瞒身份吗?”战英颇为顾虑道。

“任何事,都没有她的安危重要。本王已经失去父王,绝不能再失去倾城了。

所以,本王的身份,还是暂时别告诉她。别把她卷进那些丑恶的杀戮。”拓跋沉重道。

“好,属下明白了。”战英似懂非懂的点头。

“备马!”拓跋看着连马蹄声也消失的夜色,对战英道。

拓跋接下来会很忙。

江南流星帮竟然渗透都城,他要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

青天白日,敢在皇城行刺世嫡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拓跋焘更不会袖手旁观。

拓跋回到军营,便召集守城将军和京兆尹过来。

“去!传守城将军司马淮,京兆尹杨文龙!”

军营的人,个个都知道拓跋自小在军营混,有勇有谋,却也心狠手辣。

只是,他生了副俊朗不凡的外表,哪怕随意在椅子上一坐,也是身姿优雅,气度倜傥,远胜任何王孙公子。

不知情的,还当他是个草包纨绔子弟。

他却是整个平城最矜贵的衙内,大魏风流恣意的战神!

“大将军!……”将军们一个个过来给他行礼。

“大将军还好吧?……”将军们七嘴八舌的关怀。

“你们看,本将军不是好好的?”拓跋嘴角微翘。

“好好好,没事就好,大将军吉人天相,大魏的战神,怎么可能被刺杀!”将军们又安慰道。

拓跋虽然倨傲混账,对敌人心狠手辣,却很敬重军人。

面对将军们,他收起傲慢,点头回礼,态度谦和。

守城将军司马淮以及京兆尹杨文龙一听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在平城遇刺,吓得魂飞魄散,赶到军营帅帐。

拓跋接见守城将军和京兆尹,挥手令将军们退下去,只留战英几个亲信。

司马淮和杨文龙两人战战兢兢。

心中忐忑的跪在拓跋面前。

“卑职失职,竟让刺客潜进都城,请高阳王大将军降罪!”司马淮惴惴不安拱手道。

“下官掌管京畿安稳,高阳王大将军遇刺,下官责无旁贷,请高阳王大将军责罚!”杨文龙也叩首道。

“好了,司马将军和杨大人不必自责,本王请两位到来,并非要责罚你们。都起来回话吧。”

两人起来,侍立一旁。

“如今肯定还有刺客在都城,本王传你们过来,是要你们提供有用线索。”拓跋道。

“高阳王大将军尽管问。”京兆尹杨文龙躬身道。

拓跋看看他们,道:

“大魏除了王侯将相,门阀贵族,平民百姓禁止私藏兵器。

刺客有大量的弓弩箭矢,是如何进入平城?

这些刺客,平时藏身何处,以何营生?

司马将军,你可知最近都有哪些人马或者货车频繁出入?”

他顿了一下,又转颐看着京兆尹:“杨大人,你可知平城何时涌进如此多生面孔,或者这些人根本就藏匿平城已久?”

拓跋沉稳凝重的看着司马淮和杨文龙。

司马淮首先回答:

“平城货车马车,多为集市商行。

当然,大的商家,每日进进出出的货物往来,是很平常的。

比如皇供商状元坊,玲珑阁,天上人间这些大商行。

既要供应皇宫,自家的分店也散布平城各个城区,进出的车辆货物自然也多。

洪门秦霸天旗下不仅有皇供状元坊,经营着金银首饰,珠宝古董,货物最金贵。

旗下还有漕运、码头脚夫,镖局、黑帮、赌场,车马人员最多。

却人脉路广,又有上头符节,出入城门,守城士兵轻易不敢盘查。

玲珑阁经营的不但有丝绸锦缎,从头到脚帽子到鞋子,到各种配饰香料,一应俱全。还有古董奇珍,包罗万有。

自纺丝织布染坊,布匹成衣刺绣,都是一条龙生产经营。

每日所进出的车辆,几乎也是全平城之最,伙计也属最多。

大金商行经营军火军需,军营日常消耗如此巨大,货物进出那规模可就更大了。

而天上人间,除了本店外还专供皇宫柴米油盐膳食物资。

最近也请了几个红遍大江南北的戏班,每个戏班就有几十人,戏具行头一箱一笼,也是难计其数。”

“天上人间最近请了很多各地戏班?”拓跋眉宇轻蹙。

“是的,天上人间一向搜罗最出色的乐人伶人来登台表演,才能保持一贯的红火。其中最出名的就有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司马淮道。

顿了一下,又略为蹙眉问:

“莫非,高阳王殿下怀疑天上人间?”

“并非就怀疑天上人间,所有外来人等都有可疑。”拓跋道。

说罢又看着杨文龙。

杨文龙领会,也娓娓道来:

“禀高阳王大将军,大魏战俘奴隶计百余万,赐予鲜卑诸部各级将士。

王公贵族,门阀士族多居于平城,平城附近的奴隶也就占据大半。

有部分为主人织绫锦、种粮食、牧牛羊。

而有部分被训练成死士,或在格斗场决斗,为主人赢赌局,或被买卖成杀手。

听说三皇子东平王手底下的奴隶最多,其次为常山王和独孤大司空,闾侯爷,再有就是安国公府的几位公子。

不知这些刺客当中,是否就有奴隶杀手?”

“所有奴隶脖子上黥字,这次的杀手,应该不会是奴隶杀手。”战英摇头道。

“不是奴隶杀手啊?”杨文龙略为蹙眉道。

看看高阳王,顿了一下继续道:

“平城西郊是贫民窟,又是奴隶聚居之地,杂乱无章,龙蛇混杂。

若想藏些新面孔杀手,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于天上人间新请的戏班,他们居住之所,便在东直门天上人间的食物加工作坊附近居住。”

“西郊?”拓跋沉吟道,“东直门?”

“高阳王大将军,末将即刻出兵去查?”司马淮拱手问。

“高阳王大将军,下官也立刻回去调动捕快?”杨文龙也拱手问。

“此事你们不准对外张扬,本王只需你们提供线索。其他事,本王自会解决。”拓跋道。

两人默默点头。

“从今日起,你们更要密切盘查所有进出平城之人,尤其是生面孔的男人!”拓跋又道。

“末将领命!”

“下官遵命!”

司马淮和杨文龙离去,战英问拓跋是否连夜搜捕。

“连夜搜捕,黑灯瞎火,未必就能查到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拓跋沉吟道。

战英他们看着拓跋,等待他的命令。

“传令下去,晚上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集合人马,明日天一亮,立刻全城搜捕!”

“诺!”战英领命而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几百侍卫,兵分几路,分头火速去西郊和东直门,贫民窟和奴隶所。

或者外来人临时驻扎聚居的地方,旅店,客栈,还有大量货物进出的各商行,突击盘查搜捕。

只吓得各商行的人和贫民窟的奴隶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可是手腕纹箭头的刺客,又或者可疑之人,就像凭空消失在平城一样。

拓跋与战英等亲自去了天上人间和玲珑阁还有状元坊这些大商行。

天上人间依然歌舞升平,拓跋带人进去,战英与侍卫进去查所有客人和伶人。

“久仰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威名,殿下是越来越倜傥雍容了。你们这是?”风十三娘出门相迎。

风十三娘看着威风凛凛,恣意风流的拓跋,妩媚的眼眸几乎就挪不开了。

“风老板的天上人间,本王偶尔也来,只是未与风老板打招呼。

如今只是循例巡查,打扰风老板做生意了。”拓跋冷冽道。

拓跋神色虽然冷冽,可举手投足言语间,却是卓然神采,俊美得颠倒众生。

风十三娘的心仿佛被什么纠缠住,平日里轻盈的步履,也仿佛变得沉重。

别说是风十三娘了,连那些舞姬们,一个个看见倜傥英俊,风采咄咄的拓跋,也不禁痴痴看傻眼。

“好,高阳王殿下尽管巡查,十三娘尽力配合。”风十三娘颔首道。

而后吩咐手底下人不得乱跑,等候高阳王大将军盘查。

风十三娘陪着拓跋查看天上人间各层厢房雅座,几乎每个角落都查遍。

那个红遍江南的花想容正一袭青衣行头打扮,在唱《恨锁麒囊》美得我见犹怜。

风十三娘风骚泼辣,花想容楚楚可怜,两人平分秋色。

拓跋未料花想容一个男人,扮相居然可以比女子更妩媚。

难怪红遍大江南北那么多年。

侍卫检查了天上人间的乐人伶人舞姬和跑堂的,看上去并无异样。

他们离开又去了隔壁的玲珑阁。

风十三娘看着离开的拓跋,眸色仿佛露出纠葛。

而花想容妩媚的眸眼,则有一丝冷锐凝聚。

八面玲珑的薛五娘一见拓跋带着侍卫来搜查,赶紧热情的张罗着迎接:

“哎呦!是高阳王殿下大驾光临啊,殿下快快请进,玲珑阁一定配合巡查!”

拓跋微微颔首,冷冽道:“打扰薛老板了。”

“不打扰不打扰,高阳王殿下光临,玲珑阁蓬荜生辉。

殿下尽管查看,五娘给殿下领路。”精明能干的薛五娘热情的招呼。

亲自带拓跋在玲珑阁走了一圈,又上了上面的阁楼。

阁楼很大,却全部都是织布机和绣花架子。堆放着五颜六色的丝线丝绸布匹,绣娘们正在做着针黹活。

绣娘们看见如天神降临的拓跋,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拓跋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便下楼。

下楼的时候,他瞥见一绣工精美的折枝海棠的纱裙。

他顿住了脚步。

这样飘飘欲仙的纱裙,只配穿在他的倾城身上。

他眼前顿时就出现顾倾城穿着那纱裙的飘逸的模样。

他看着那纱裙几乎就挪不开脚步。

他向战英递了个眼神,他出去的时候,战英不着痕迹的去买下了。

薛五娘眸光精明,拓跋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拓跋惊艳的神色全落在她眼里。

他知道拓跋喜欢那纱裙。

她不肯收钱,可战英硬是把钱放在柜台。

他们又去了状元坊,状元坊的老板不在,状元坊是金店,一眼看到底,更没什么可疑之处。

金柜里躺着的两件饰物,却引起了拓跋的兴趣。

后来他们离开状元坊,回到军营,其他去作坊搜查的侍卫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将军,平城郊外的那一大片平民窟,奴隶所,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了,并未发现任何刺客的踪影。

平城里面的客栈,脚店,商行,所有能藏匿的地方,都已经翻天覆地查过,根本没有发现。

别说是活生生的大批刺客,就连一只耗子,一只麻雀,都很难逃出我们的搜查网。”

侍卫回禀拓跋。

“那么多活生生的刺客,应该就待在平城。

如今居然一个都搜不到,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拓跋脸色沉重道。

转颐看着挂在墙壁上那巨幅的大魏全舆图。

其他侍卫不无震惊道:

“大将军,平城能涌入那么多刺客,而我们却半点消息都收不到,还查不到逃逸刺客的蛛丝马迹,这,这也太恐怖了!”

拓跋一直看着全舆图,沉吟了一瞬,道:

“刺客定被有心人藏在暗处,根本不会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客栈脚店。

幕后之人能将刺客运送自如,藏得那么严密,藏身之处肯定非一般,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难道是与刘宋联手,大魏的将军,将他们藏匿起来?

一个将军,有那么大的通天本事?”

他一直认真的看着全舆图。

“城外三十里的那片弃置陵墓,可曾查过?”拓跋指着地图城外一隅道。

“……那是片荒弃的陵墓,曾传出闹鬼,附近村民都不敢去。难道”战英眼睛一亮。

与其他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着拓跋。

“闹鬼?哼!杀手蒙着脸,过着刀头舔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拓跋冷笑道:“他们不愿意光明正大做人,却想躲躲藏藏做鬼!本将军就让他们彻底成为鬼魅!”

侍卫们都准备起来。

“走,去陵墓捉鬼!”拓跋带头往军营外走。

大批侍卫跟在拓跋后面,向城外弃置的陵墓策马奔驰。

拓跋的马队刚刚出城,往废置的陵墓疾奔。

却见空中射起一枚红色烟雾响箭。

“刺客肯定就藏在废置陵墓,城内果然有他们的内应通风报信,让他们逃命。”拓跋声音冷冽。

随后再厉声道:

“战英,传令下去,命神武营、神策营于平城方圆一百里,全面搜捕!”

“属下领命!”战英即刻发射几枚信号响箭。

拓跋带人赶到城外弃置的陵墓,果然便见附近有几十名黑衣人迹在逃逸。

拓跋对这些刺客已经深恶痛绝,一见他们的踪迹,便于马上飞起来,拔剑向他们飞刺过去。

“尽量留下活口!”他对侍卫们道。

他一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既害了他的父王,又三番五次,要置他于死地。

一番激烈的搏斗,杀手知道难逃一死,个个都是拼死负隅顽抗。

一番恶斗后,拓跋捉住了近十个杀手,在他们要咬牙服毒前,便点住了他们的穴道,将他们击晕。

战英发射信号响箭布控的神策营、神武营也于平城东南西北各个通道,截杀了部分杀手,捉了近十个活口。

活口捉回天牢,拓跋亲自督审。

当着杀手的面,剥了三个人皮,血淋淋的人皮像白蝴蝶般挂在墙壁上,边边角角犹在滴血。

惨烈的嚎叫响彻天牢。

有个杀手吓得尿了一地,牙齿上下敲打:

“我招!我招!!别剥我!我们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您就是我们要截杀的目标。”

“知道多少,说多少。说了,你就不用死。”拓跋淡然道。

“我们是流星帮的杀手,做杀手的,知道的也不会多,这些大将军应该知道。”

拓跋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我只知道,与我们联手的大魏内鬼,好像有,有把削铁如泥的好剑!”那名杀手说完,便又想咬断舌头自尽。

拓跋虽有心放他,他们自知出去也难逃残酷惩罚,只能自尽。

但拓跋捏着他的下巴,不许他自杀:

“好死不如赖活!也许你们做杀手都情非得已,你们出去自然是难逃一死。

暂时,就待在天牢吧,这样,也许能保你一命!”

那杀手呆呆的看着拓跋,有些不明白这心狠手辣的极地狼到底是什么人了。

第五十六章:鬼市老鬼

第56章:鬼市老鬼

又有杀手哆嗦着招供:

“与我们合作的,是九幽地府,这次和我们一起行动的, 更新最快”

“九幽地府,涅殿?”拓跋眉宇紧蹙,几乎是跳起来,与侍卫们交换了眼色。

侍卫们一番惊愕,他们也是如今才听说什么九幽地府,什么涅殿。

“说,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拓跋的眸眼狠戾。

“据我所知,九幽地府是个严密的杀手组织,甚至比我们流星帮还大。

九幽地府底下有往生殿、极乐殿、涅殿、重生殿。

他们底下杀手无数,不知为何,却请了我们过来帮忙。”

“九幽地府在哪里,那些往生极乐,涅重生的人,又在哪里?”拓跋抓住那个人问。

“天下之大,好像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府所在,我们也只是跟着他们一起行动。”那人哆嗦道。

“九幽地府是否和流星帮一样,出钱就可以杀人?”拓跋又问。

“应该可以,鬼市消息多,你们可以去鬼市打探。”那人又道。

那人说完,知道泄露了那么多信息,终究难逃一死,还有他们的家人,趁拓跋愣神,还是咬舌自尽了。

拓跋眼芒似刀,看着一个个宁愿咬舌自杀也不敢回去复命的刺客,想来他们的主人,会有更严苛的酷刑等着这些被擒之人。

他狠戾道:

“这些年本将军一直在战场军营,还不知冒出这么个九幽地府。

这个九幽地府,实在是太厉害了。如今看来,我父王的死,与这些组织脱不了干系!”

有侍卫道:“这个什么九幽地府,我们也是刚刚听说,藏的可真是很深。”

“对,这个九幽地府太阴暗了,还有什么往生殿、极乐殿、涅殿和重生殿。他们这是要给人超度啊!”战英咬牙切齿道。

每个人说起九幽地府虽然谈鬼色变,却没有半分畏惧。

“晚上趟鬼市!”拓跋冷锐道。

晚上,他们去了近郊地下废弃的古镇。

古镇不知在什么年代,曾经发生过火山爆发,火山岩几乎把整个古镇掩埋。

原本的河流房舍都覆盖笼罩在地下,犹如鬼魅之城。

后来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就都在这地下鬼市交易。

“大将军,鬼市虽在古镇阴森的地下,却是夜里开市,天一亮就烟消云散,形如鬼魅。

鬼市人心狡诈,咱们还得乔装去才好,以免被幕后之人知道我们的行踪。”战英道。

拓跋颔首。

到了夜里,他们乔装打扮,战英做了一个黑眼罩,把拓跋一只眼睛挡起来,像个独眼龙,还粘了络腮胡子。

“喂,干嘛把本王弄得那么丑,让我的倾城看见,还能喜欢本王吗?”拓跋踢战英。

“鬼市龙蛇混杂,殿下这样子看起来会凶恶些,还是这样去安全。”战英呵呵笑道。

“本将军是谁,还会怕那些牛鬼蛇神?”拓跋嗤笑。

虽然如此说,但还是听战英的话,把自己的外貌丑化了。

可即便丑化还有布衣,拓跋举手投足那天生贵胄的气质也难掩盖。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古镇,攀岩而下,穿过潮湿的山道,走向地下灯火迷离的鬼市。

拓跋还在那山边折了枝芦苇杆子叼在嘴里,就更加的痞气和吊儿郎当了。

鬼市交易的人,多半掩着脸,拓跋的侍卫们也掩起脸。

有很多消息和交易,都在这阴暗之鬼魅古镇完成,倘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没人敢来了。

鬼市灯影绰绰,咋看如鬼火闪动。

灯光昏暗,人们穿行其中,真的如百鬼夜行。

就着朦胧灯火,这里有很多摊档,人们遮遮掩掩,低声讨价还价,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鬼市的东西,有真有假,鱼龙混杂,有卖赝品古董字画或者来历不明的宝贝,能不能淘到宝,全凭眼力。

又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人们在暗中窃窃私语。

一位熟悉鬼市行情的侍卫,附在拓跋耳边低声道:

“大将军,鬼市的东西鱼龙混杂,有真有假,有奇珍古玩,也有赝品。

鬼市有规矩,买货不问出处,一手钱,一手货,两清之后,再无纠缠。打不打眼,那是买家自己的事。”

“买什么宝贝,本王只买消息!”拓跋低哼。

那侍卫有些讪讪的退到身后。

他想想也是,堂堂高阳王大将军怎么瞧得起鬼市的东西。

只怪自己说话没过脑子了。

进去没多久,溜了半圈,便有很多魑魅魍魉嗅出他们是新客,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就围了上来。

战英拿出一袋金子,打开袋口给那些围上来的人看,金子在半明半暗的灯影下闪闪发光。

他掂掂手上沉甸甸的金子,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们只买消息。”

大买卖!

“什么消息?……”那些人争相低声问道。

“九幽地府。”战英低声道。

有两个一听九幽地府,神色陡变,转身便走了。

有两三个自知没有消息,便蔫蔫的看着金子,无奈却依依不舍的离去。

有一个看着金子,挪不开脚步,低声道:“我没有这消息,但可能有一个人有。”

那人头一摆,示意他们跟他去。

那人先带他们找了一个人,他们在一起嘀咕了几句。

黑暗中那人似乎和他谈了价码,两人谈妥后,那人向他拱手道谢。

先前那人再引他们去一岩池边,岩池上钟乳石滴滴答答滴着水,在低洼处形成水池,周边地面全是水渍。

那人带他们走到一隐秘的小岩洞口,若非有人引路,拓跋他们还真不知道那儿还有个小岩洞。

引路人看着里面灯影迷蒙的岩洞,小声道:

“这鬼市,不但货物见不得光,有很多人也见不得光。

老鬼就长年累月住在这鬼洞里面,你们刚才要的那消息,兴许他能知道。”

“好,不管他知不知道,这锭金子都是你的了。”拓跋自战英手里拿出一锭金子,抛给那引路人。

那引路人接住金子,放嘴里咬了一下,知道是真金后,开心的道:“谢谢几位爷!”

他得了甜头,非常的兴奋,知道这几个是大主顾,却仍未离去。

蹲在洞外,看看这些出手阔绰的客人,还有没有他能帮上忙的。

战英担心里面有诈或者埋伏,让拓跋先在外面等候,派几个人先进去探探环境。

外面的那个引路人,见这些人小心翼翼,更加知道他们不简单。

拓跋见战英谨慎,也由得他,进去的人,没发现什么危险之后,才出来招呼拓跋他们进去。

战英又细心的留了些侍卫在外面把守,便和拓跋带着部分侍卫,一行人,进入潮湿阴暗的洞穴。

一股子阴森霉味扑鼻而来。

他们穿过一小段窄小崎岖的隧道,走不多远便是宽敞洞穴。

朦胧的灯影中有个衣衫褴褛精瘦的老人蜷缩在破席上。

老人粗布裹头,露出的皮肤上长着很多毛骨悚然的疙瘩。

不知是天生,还是被什么药物导致,总之,看一眼就会起鸡皮疙瘩。

见那么多蒙面人进来,身上还佩有刀剑,有一个领头的还是个独眼龙。

老人有一瞬间的惊惶,而后归于平静,瞪着水雾浑浊的老眼瞅着他们。

战英向他亮了袋金子,老人并未露出惊喜,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们。

“我们想知道九幽地府的消息。”战英低声道。

老人依然呆滞的看着他们,没有什么反应。

一个侍卫蹙眉道:“看来这个老鬼不知道什么消息?”

拓跋看着那老鬼,略为蹙眉,却突然问:“老人家,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老人只是看着他们,脸色一片茫然。

“你听不见?”有侍卫以为他老年耳聋,在老人耳边大声问。

老人只是茫然的摇头。

拓跋突然发现老人破袖子里仿佛空洞洞。

他一把抓过那空袖子,掀开破袖,老人双手竟齐腕被砍断。

他惊愕道:“他的双手,竟被人砍断了!”

老人看他们检查他的手,浑浊的老眼似乎有一丝波涛闪过。

拓跋又轻轻捏开老人的嘴,原来老人的舌头也被割了。

再检查他的耳朵,他的耳朵也被灌了水银。

老人浑浊的眼眸仿佛更浑浊了,一丝波涛在跌宕。

拓跋凝神细看老人,是什么人要这般折磨这个清癯老人呢。

是的,若这老人不是皮肤上有那么多疙瘩,他算是相貌清癯,颇有智慧。

“他的手被砍,舌头被割,耳朵被堵,就算知道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吧?”战英有些沮丧。

拓跋点亮火折子,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岩洞。

这里有些简朴的生活用品,想来这老人是日夜居住在这阴湿的地下岩洞。

倏然,他竟看见有笔墨。

他走过去,拿了张粗糙的纸,写了九幽地府四个字,拿过来给老人看。

老人看到那四个字,眼睛登时惊悚起来,颤抖的看着他们。

“这老鬼肯定知道些什么。”拓跋笃定道,“他这个样子,威逼利诱,恐怕没什么用。”

战英又拿出袋金子,两袋金子就是两百两黄金了。

老鬼瞟了一眼金子,果然无动于衷。

拓跋又在刚才那粗糙的纸上写道:请老人家相信我,我们是好人!

拓跋写完,并解下脸上的独眼罩,扯开脸上络腮胡子。

那老人看着眼前矜贵雍容,仪表堂堂的公子,神色开始迟疑着。

喉咙里仿佛有诡异的声音滚动了几下。

拓跋又向他点点头,让老人对自己信任。

老鬼似乎开始相信拓跋,而后的挪动身子,在屁股后面的藤枕头暗层里,用脚趾利索的抽出一张发黄的绢帛。

那脚趾利索得就像手指一样。

看起来,是长年累月用惯了脚趾,所以才那么的利索。

拓跋他们以为绢帛上有什么,待老人打开那发黄的绢帛,绢帛倒是挺大幅,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老人看着拓跋迷惘的脸色,顿了一下,竟用脚趾头夹着笔沾墨,在绢帛的右上端写了几行字:

百万财神状元郎,

徐娘半老玲珑心。

娇人翩跹从天降,

金戈铁马口衔金。

孤儿有泪无处诉,

客死异乡魂不归。

他这不知这到底是诗或者是什么禅语。

全首诗里没有一个字与九幽地府贴边,老鬼故弄什么玄虚?

绢帛那么大,他不写在中间,却写在一角上,像一般人绘画后的题字,怕煞了里面的景物。

可是这绢帛上也没有任何画作啊?

拓跋拿过笔,想在那绢帛中间写几个字问那老人。

却见那老人咿咿呀呀的撞开拓跋的手,不让他在绢帛上写字,却让他在刚才那粗糙的纸上写。

拓跋又在那纸上写道:

这诗词是什么意思?

这绢帛是什么东西?

那老人却咿咿呀呀的摇头,显得又惊又怕又不耐烦的站起来,挥袖赶他们离去。

拓跋没办法,只得让战英留下金子,自己卷起那绢帛藏起来。

依然戴回眼罩沾回络腮胡子,和侍卫们离去。

出到门外,见刚才那引路人还在那里蹲着。

拓跋眸眼闪过一丝光芒,一只脚踏上旁边的岩石上,半弯着身子,带着股痞气道:

“里面是个又聋又哑还没有手的老人,屁也问不出来。

你这小子还说他能知道些什么,一个半身躺棺材的老鬼,能知道些什么?你居然敢诓大爷我?”

“……老,老鬼真的不知道?”那人也有一丝愕然。

稍顿,拓跋问侍卫要了一锭金子,丢给那人,又道:

“这老鬼不知道没关系,你继续帮爷找,知道了九幽地府的消息,我们过几日再来买,重重有赏!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人欣喜的接过金子,低声道:

“好,小人自会帮几位爷再搜搜,你们过几夜且过来看看。”

拓跋一行人离开那岩洞,走在迷离灯影里,打算离开鬼市。

有位侍卫不解的问拓跋:

“大将军,刚才为什么还要给那人金子,还告诉那人里面的老鬼什么都不知道?”

拓跋冷厉的瞥了那人一眼,摇头不语。

战英却道:“若刚才那引路人知道老鬼真有消息卖出去,赚取了那么多的金子,老鬼人老身残,可能就过不了今夜了。”

战英说完,又问拓跋:

“大将军,里面那老头真的知道什么吗?他写那诗词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先回去好好参详吧。”拓跋道。

忽然,拓跋顿住脚步,侍卫面面相觑。

拓跋低声道:

“那老鬼受这些伤,肯定不是普通人。咱们还是把那老鬼请回去,好生待他,兴许他会把知道的都慢慢告诉我们。”

一行人又原路折返回刚才的岩池,就着那岩池朦胧的灯笼,远远便见之前的引路人倒在岩池边。

“不好!”拓跋猛喝一声,瞬间锃的拔剑。

正后悔应该早带老鬼离开,便在此时,陡见一快逾鬼魅的身影,自岩洞内飞出。

“哪里走!”拓跋猛然大喝,挥剑和侍卫飞扑向岩池去追那鬼魅身影。

那鬼魅很快,拓跋情急之下飞剑掷过去,那人回袖一挥,竟硬生生把拓跋奋力飞过来的赤霄剑打飞。

倏忽转颐间,只看见那人戴着诡异的鬼面具。

拓跋与他终究是差了些距离,那鬼魅影子快如流星,追过去时,那鬼魅早逃之夭夭,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们在附近搜索了一会,见无所获,赶紧回到岩洞中,却见老鬼已倒在血泊中。

老鬼不是受刀剑所伤,是被巨大内力震碎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亡。

和外面的那个引路人一样,死于内力震碎五脏六腑之下。

可见刚才那鬼面具人功力何等深厚,绝不下于拓跋。

侍卫去搜之前那个引路人的身子,见那人身上的两锭金子一个不少。

又搜查了老鬼,老鬼的岩洞虽似乎被翻查过,但那两袋金子还在。

而之前拓跋写字那粗糙的纸,却被烛火烧掉。

拓跋去摸那纸灰,却是已经凉透的。看来是老鬼在他们走后,立刻就烧了那纸张。

“刚才那鬼面具之人,不为财,肯定是来灭口。”拓跋沉吟道。

侍卫们点点头。

拓跋又道:

“那人是跟着我们而来,能在本将军眼皮子底下跟踪,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可能就是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幕后之人。

也许连他也没料到,老鬼居然还活着。否则,怎么会留老鬼到现在。”

战英点点头,觉得拓跋分析得对:

“如今那鬼面人见老鬼有两袋黄金,知道老鬼肯定出卖了些什么值钱的消息。只怕会更加谨慎了。”

“只是我们的行踪还是不缜密,还是被幕后之人轻而易举就跟踪了。”拓跋脸色冷凝,“以后我们出门,也要更加慎重了。”

“诺!大将军!”侍卫们躬身道。

他们再认真的找了下岩洞,将老鬼所有东西翻查了一遍,连破棉被都撕开检查,除了那两袋贵重的黄金,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将这两个人好生安葬了吧。”拓跋叹口气道。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那两个死去的人抬去附近山安葬了,而后大家回去。

拓跋回去后,和几个贴身侍卫,连夜研究那绢布和诗词。

百万财神状元郎,

徐娘半老玲珑心。

娇人翩跹从天降,

金戈铁马口衔金。

孤儿有泪无处诉,

客死异乡魂不归。

这首诗指什么意思?

好像都是些什么人物?

这些人物,是否与九幽地府是否有关?

这些诗句,没有一个字与九幽地府沾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那老鬼胡乱哄他们离开?

但看那老鬼如此慎重的将绢帛藏在枕头的夹层,看来这绢帛又不简单。

可看来看去,绢帛上什么都没有。

令拓跋惊讶的是那老鬼写的字,居然笔锋凌厉,看上去颇有功底。

而且是用脚趾写的,若他用手写出来,又会是怎样的遒劲隽秀。

可见此人是有文化底蕴之人。

况且此人被砍断手割掉舌灌聋耳朵,一定是知道什么重要信息,别人怕他消息外泄,才对他施此酷刑,就连他皮肤上那些疙瘩,可能都是中毒所至?

只是那幕后之人以为他必死无疑,才会让老鬼留命至今。

老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鬼面具的鬼魅又是什么人?

第五十七章:一触即发

第57章:一触即发

早就收到世嫡皇长孙在大魏都城遇刺的拓跋焘, 更新最快

拓跋焘看着大殿上的拓跋,关心的问:

“儿,你可有受伤?”

拓跋身穿铠甲,俨然若天降神将,脸色冷峻,躬身道:

“谢皇爷爷关心,那些魑魅魍魉,怎能那么容易就杀死您的孙儿。”

在朝堂之上,拓跋偶尔会称拓跋焘为陛下,偶尔也会称其为皇爷爷。

“好……我拓跋子孙,自是吉人天相。”拓跋焘欣然点头。

而后怒拍龙椅:

“可恨那些宵小之辈,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在大魏都城刺杀朕的皇长孙,不将他们五马分尸,难泄朕心头之恨!”

“陛下,之前儿在回平城途中,一路遭到刺客追杀伏击,刺客还扮做我大魏官兵大举沿途搜捕。

后来抓到几名刺客,据他们的口供,是刘宋与我大魏的将军合谋,欲置孙儿于死地。

昨日行刺孙儿的刺客,其中便有江南第一杀手帮派流星帮。

今日我们全城搜捕,人多可疑的地方都搜遍,竟没发现刺客踪影。

后来在城郊废置的陵墓,发现他们临时落脚点。

我们出击时,平城便有刺客的内应发出彩色响箭,通知刺客撤离。

我们歼灭了部分刺客,捉到十几个活口。

据其中刺客招供,大魏与刘宋联手的内奸,有把好剑。

虽然我们彻查了部分刺客,但看起来刺客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他们幕后主脑和主力,应该还在平城。”拓跋娓娓道来。

众大臣有些疑惑,难道在这些杀手中,知道的口供,唯一的线索,便只有大魏将军有把好剑?

可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不说,谁又敢去问。

“之前的招供,是刘宋与我大魏将军合谋。

如今的招供,是那内奸手里有把好剑?

也就是说,那将军手里有把好剑了?”拓跋焘沉吟道。

凌厉的眼芒扫了一下大殿所有的将军。

拓跋道:

“大魏名剑林立,有好剑的将军门阀多不胜数。

皇爷爷的轩辕,是把圣道之剑。

父王曾用的湛泸,是把仁道之剑。

儿的赤霄,就是把不可多得的王者之剑。”

拓跋焘不无骄傲的点头道:“世间上所有好剑名剑,几乎都被我大魏收囊其中。”

拓跋又沉吟道:

“东平王的纯均,是把尊贵无双之剑。

南安王的七星龙渊,是把诚信高洁之剑。

车骑将军闾凌的鱼肠,是把勇绝之剑。

轻骑将军乙浑的七星宝剑,是把富贵无双之剑。

常山王贺兰九真的泰阿,是把威道之剑。

骠骑将军李峻的承影,是把精致优雅之剑。

这些剑,每一把都能削铁如泥,拥有这些好剑的将军,难道就是那个内奸?

又或者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将军那么简单?”

“儿,你可是已经开始排查所有有嫌疑的将军了?”拓跋翰不怀好意的问。

他想挑起将军们对拓跋的不满。

“当然没有,仅凭刺客招供一句话,就排查所有将军,未免牵强,令将军们心寒。”拓跋摇头道。

顿了一下,又道:

“有好剑的内奸,恐怕不一定就是将军。没请示皇爷爷之前,儿也不会随便排查将军。”

拓跋焘怒不可遏:

“刑部尚书,你们速查是哪个逆臣贼子所为。

将所有拥有好剑的将军审一遍,还怕审不出是谁吗?

哼!有把好剑,朕看他的剑是灭自己九族之剑!

竟敢吃里扒外与刘宋合谋,一再行刺我拓跋子孙,朕定将其挫骨扬灰,夷其五族!”

“诺,陛下!”刑部尚书陆丽手握朝圭,出列恭敬道。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常山王贺兰九真、骠骑将军李峻、轻骑将军乙浑、车骑将军闾凌等几位拥有好剑的将军情不自禁的脸色骤变。

“陛下,”陆丽又迟疑道:“拥有好剑的将军,都是我大魏骁勇的将军。

若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刺客一句,就将大魏拥有好剑的将军捉起来过堂审问。

……陛下,这会不会中了敌人的离间计啊?”

东平王也道:

“是啊,父皇,拥有好剑的都是大魏的良将和有地位的门阀,父皇的肱骨之臣。

倘若仅凭刺客一句招供,说与刘宋联手的将军内奸拥有一把好剑,父皇便审所有将军,刘宋是想父皇自断其臂啊!”

“陛下,东平王三皇叔说的不无道理,”拓跋道,“虽然儿最希望揪出幕后黑手,幕后内奸。

但没有真凭实据前,确实不能凭一句话便猜忌那么多将军,否则会冷了将士们的心。”

“高阳王大将军所言甚是。”崔浩也颔首道。

皇帝又看着崔浩。

崔浩继续道:

“刘宋野心勃勃,内奸胆大包天,竟敢屡屡行刺我大魏高阳王大将军,实在是孰不可忍。

可是如果仅凭手里有好剑,就把将军们捉起来审问,确实会冷了将士们的心。一定要慎重啊。”

拓跋焘想想,颔首道:

“朕确实是一时急怒攻心了,陆尚书,你们就仔细彻查,再将那吃里扒外的奸贼抓起来!”

“微臣遵命!”陆丽拱手道。

大司马高允拱手道:

“陛下,柔然之前吃了败仗,与我大魏已订下三年免战盟约。

北边安定,暂时无虞。眼前唯刘宋才是我大魏心腹之患。”

常山王也奏道:

“陛下,刘宋近年皇朝更迭频繁,骨肉相残。

太子刘劭弑帝,刘骏起兵讨伐,诛劭,即帝位。

其又恐各藩王会对自己不利,先后将几位宗室藩王诛杀。

刘宋国都,疯传此歌谣:‘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

可见刘宋朝气数已尽,不足为惧。”

“刘宋内乱已起,看来,确实气数已尽!”拓跋焘颔首道。

群臣也一片附和之声:“刘宋气数已尽矣,可以出兵大举灭之!”

“陛下,”大司徒崔浩道:“刘骏其人,少机颖,神明爽发,读书七行俱下,才藻华美,雄决爱武,长于骑射,却素不得宠。

曾立为武陵王,后又加封为抚军将军。身兼多职,久历沙场。

篡位后对镇北大将军殷孝祖,抚远大将军卜天生甚为倚重。

比起刘宋之前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纵情声色的皇帝,不容小觑。”

“大司徒,竟长起刘骏小儿的志气来了?”拓跋焘看着崔浩,不以为然道。

而后又扫了众大臣一眼,再冷然道:

“刘骏残暴不仁,不得民心。

**无度,蒸其母路氏,污秽之声,布于瓯越。

如此丧德败行之人,何足为惧!”

其时北魏、刘宋,柔然相互诋毁之风不绝。

北魏称柔然人为蠕蠕,北魏还夸大其词,说刘宋皇帝刘骏**其母路氏。

到底事实是否如此,或者魏人故意毁谤,有待商榷。

“陛下,微臣并非长他人志气,只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崔浩道。

拓跋焘微微冷哼,等待着崔浩继续说下去。

“刘骏虽有小才,如今却迫切与大魏内奸联手,欲除大魏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而后快。

如此急功近利,显而易见,是惧怕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的赫赫威名。

更是畏惧我大魏兵强马壮,所向披靡,才会行此龌龊卑鄙勾当。

想来,刘宋经此内乱,国力空虚,才会虚张声势。

而刘骏,更是个色厉内敛,外强中干之人,虽有余患不足为虑。”

“如此甚好,天助我大魏也!”拓跋焘击掌喜道。

继而又怒拍龙案,杀伐咄咄:

“刘骏小儿,不自量力,竟敢如此猖狂,派刺客到我大魏都城行刺朕的世嫡皇长孙。

帝国的屹立,是需要血肉来祭奠!不给那小儿狠狠教训,他不知我大魏是他的老祖宗!”

“陛下,刺客进我大魏如入无人之境,请陛下容孙儿先将刺客剿灭。

再挥军南下,夺取广陵,跨过长江,直捣刘宋都城建康,诛杀殷孝祖与刘骏!”拓跋拱手道。

拓跋焘颔首道:

“好!飞鹰大将军勇气可嘉,你先将潜伏的刺客剿灭。

厉兵秣马,待老祖宗寿诞后,发兵刘宋,直捣刘宋建康!”

拓跋焘最后眼神寒芒如刃,杀伐咄咄:

“刘宋竟敢不自量力,有朝一日,朕定教刘宋国土,尽归我大魏舆图!”

金銮殿散后,拓跋又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拓跋焘见拓跋有话不在金銮殿说,而是回到御书房讲,便知他肯定有些话不便在大殿上说。

拓跋焘拚退所有人。

“皇爷爷,其实这次最大的收获,不仅仅是知道大魏将军手上有把好剑。

据江南流星帮刺客的招供,他们只是受雇于九幽地府。

其实九幽地府手底下有往生殿,极乐殿,涅殿和重生殿。

旗下杀手比流星帮还多,却不知为何请他们一起行动。”

拓跋焘一脸的惊愕,急急的问:

“九幽地府?那是什么杀人组织,是专门为了杀我皇族而成立,还是受雇于他人,才对儿痛下杀手?”

“这个还没弄清楚。”

拓跋摇头道。

把他们去鬼市遇到的事跟皇爷爷禀报。

“一个身影极快的鬼面具人?居然连儿都追不上?”拓跋焘骇然,“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那么厉害?”

“不管他多厉害,多狡诈,儿一定将他们揪出来的。”拓跋道。

最后,拓跋焘还是不放心的叮嘱:

“儿,敌明我暗,防不胜防。没有剿灭刺客期间,你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别再让刺客有机可乘!”

拓跋回到太子府,太子妃早就收到消息她儿子又被行刺,她又惊又惧又震怒,正在太子妃坐立不安的等拓跋回来。

在都城,也如此大规模的行刺,简直是不把她的儿子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放在眼里,是什么人如此的猖狂?

即便她最贴心的外甥女在一旁劝说,也掩不住她心头怒火和焦虑。

拓跋一回来,太子妃和贺兰明月便围上来,见拓跋完好无损,才放下心头大石。

“月儿,你表哥殿下既然无碍,你就先回去吧。”太子妃对贺兰明月道。

太子妃如此一说,肯定是有事与表哥殿下商议了。

贺兰明月虽然依依不舍,却也识趣的点点头:

“太子妃姨母,表哥殿下吉人天相,您就不要担心,月儿先行回去了。”

太子妃待贺兰明月走后,她领拓跋到后堂,那里有太子的灵位。

太子的灵位本来在宗庙,因太子妃觉得太子枉死,又在太子府给太子立了个牌位,方便随时祭拜。

太子妃点了两炷香,递给拓跋一炷,自己给太子灵位前上一炷,而后对拓跋道:

“儿,给你父王上炷香。”

拓跋知道他母妃是担心她,也不管母妃想做什么,便依言给他父王上香。

“儿,你父王一向信奉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些都是虚妄之言!”太子妃痛心疾首道。

拓跋默默无言。

他也不由得想着这些,当初那个赠玉蝉给他的人对他说的那些话:

“上善若水,行事如山。夫唯不争,故而无忧。”

这些话,真的适合于乱世之中吗?

“他不争,结果却白白丢了性命。儿子不争,却屡遭刺杀,九死一生,幕后之人还不死不休!”太子妃继续悲愤的哭道。

拓跋看着她母妃悲愤之色,暗暗叹了口气。

“儿,你曾在父王灵前,立誓要查找真凶,还你父王一个清白。

可是儿,你可曾记得,你十岁前第一次领兵打仗,在你父王面前,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太子妃悲恸中又问拓跋。

“儿说过,天下之大,四海无疆,无论是西域的万里黄沙,还是江南的鱼米之乡,或是极北的皑皑雪山,又或是东海的浩瀚无垠,四海八荒,都将臣服在大魏的脚下,都将由我拓跋的铁骑来征服!”拓跋凛然道。

“好!但愿儿不忘初心。你要切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即便你与世无争,你这个世嫡皇长孙也是别人的挡道石,幕后之人也绝不会放过你。

与其这样,为何不豁出去,好好争他个锦绣江山?”太子妃殷殷期盼的看着她儿子。

“母妃,儿会为大魏开疆拓土,鞠躬尽瘁。皇爷爷若看好儿,那是老天待儿不薄。

但皇爷爷若属意他人,儿也只能顺其自然。

此生此世,儿永远不会做谋逆之事。”拓跋看着父王的灵位对他母妃道。

也是向他父王表明决心。

“若你皇爷爷便是那幕后害死你父王之人呢?”太子妃咬牙道。

“儿始终相信虎毒不食子,皇爷爷就算对父王有诸多猜忌和不满,相信也不会对父王下那样的狠手。”拓跋仍然看着灵位道。

他心里面一直盼着那害死他父王的幕后之人,千万不要是皇爷爷。

但父王死后,传言是皇爷爷鸩杀父王的流言蜚语,却真是令人心寒。

如果真像母妃和某些人猜疑一样,那将是他最痛心之事。

太子妃看着她的儿子,她这儿子桀骜不驯,一旦是他认定之事,谁也改变不了。

他自小尊崇他的皇爷爷,让他做弑祖谋逆之事,那是断断不能的。

太子妃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浊气。

第五十八章:钩心斗角

第58章:钩心斗角

拓跋余与拓跋翰看着恩宠如日中天的拓跋,心里悻悻然, 更新最快

拓跋翰对拓跋更加怀恨在心,之前他本想以极地狼之恶名,在皇帝面前丑化拓跋的形象。

没想到竟被拓跋反将自己一军,将自己猎美场射杀女奴之事,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

令皇帝觉得他残暴不仁,至今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他失去皇帝恩宠之余,也失去了再玩猎美的机会。

散朝后东平王拓跋翰到南安王府邸,见南安王府里歌舞升平,美酒醇香。

“三皇兄怎么大驾光临,也不提前通知皇弟,好让皇弟做好准备欢迎皇兄。”拓跋余冷峻的脸上带着恭敬谦卑。

将拓跋翰迎入座,命人上酒,舞乐。

“三皇兄就是刚刚经过,听到皇弟府里传来靡靡之音,便进来一睹为快。”拓跋翰随意道。

接过下人递过冰镇的葡萄美酒,尝了一口,大加赞赏:

“好酒!这域外的葡萄美酒经过冰镇,果然是入口更加醇香。”

“皇弟不像三皇兄及儿,壮志凌云。皇弟平日也就只懂得养花怡情,酒色歌舞。”拓跋余品着酒道。

“八皇弟这是有闲情逸致。”拓跋翰嘻嘻笑道。

拓跋余又轻轻叹口气:“父皇要本王监管户部,已经令皇弟头疼,如今加上工部,还真令皇弟忙得喘不过气来。”

拓跋余苦笑,向拓跋翰举杯盏。

拓跋翰也回敬了一下,两人干下杯中酒。

“父皇那是对八皇弟看重,才委以重任。

八皇弟也不能懒惰,可要加把劲,急起直追。

你看咱们的小侄子儿,风头已经盖过咱们这些皇叔。”拓跋翰观看着拓跋余的脸色道。

拓跋余颔首:“儿年纪轻轻,就做了三军统帅飞鹰大将军,手握重兵,那才是真正的霸权!”

“就是嘛,咱们这些皇叔,再不努力,就真的被飞鹰大将军凌驾于头上了。”拓跋翰不无忧虑和挑拨道。

“三皇兄此言差矣,儿虽说自幼便跟父皇南征北战,若论战功,又怎及三皇兄那赫赫战功。”拓跋余又安慰道。

“那是!本王这身上的伤啊,就数不胜数。”拓跋翰翘起嘴,轻拍身上的战伤道。

“父皇那是看太子皇兄走了,儿可怜,赏他个飞鹰大将军,让他玩几日兵符。

等过些时日,兵符给那孩子玩腻了,父皇还是会收回来,交给你这位德高望重的三皇兄保管。”拓跋余又道。

“真的?”拓跋翰眸眼重新燃起希望。

拓跋余微微颔首,也是话里有话:

“况且儿是小辈,自从太子皇兄走后,三皇兄便是我们这辈中之尊长。

儿再年少气盛,也应知尊重您这位长辈。”

“八皇弟也觉得儿应该尊重本王?”拓跋翰挑起眉毛问。

“辈分就摆在那里,不到儿不尊重皇叔!”拓跋余语气凛然。

拓跋翰牙关微紧:

“可是儿一回来,便挑拨得父皇,重重的责罚本王!”

拓跋余道:

“身为侄儿,尊重皇叔,那是理所当然。

父皇这些皇子中,太子皇兄殁后,我们就唯三皇兄马首是瞻。

儿虽然骁勇善战,毕竟年轻阅历少。

定国安邦,还得需要像三皇兄这般运筹帷幄,能决胜千里之人。”

拓跋余原本冷峻的脸多了抹恭维,眉眼仿佛有了笑意。

“八皇弟的身后有大舅舅户部尚书闾望,还有小舅舅车骑将军闾凌。

闾家声望日隆,八皇弟当有鸿鹄之志,怎么还会支持三皇兄?”东平王拓跋翰不无疑惑道。

“哎,自古长幼有序,做皇弟的,怎敢逾越,自然要尊重兄长。”拓跋余谦虚道。

拓跋翰大喜:“如此说来,八皇弟是真心支持本王了?”

拓跋余举杯:“那是自然,无论何时,八皇弟和闾家,都唯三皇兄马首是瞻。”

“好!有八皇弟,有闾家的帮衬,胜过雄兵十万。”拓跋翰喜道。

拓跋翰春风得意的向拓跋余举杯,俨然已结成联盟:

“他日三皇兄若能执掌乾坤,定不会亏待八皇弟,我们兄弟二人,共享这锦绣江山。”

拓跋余喝下杯中酒,带着微醉笑道:

“三皇兄只管满足皇弟美酒歌舞,再给块沃土,让八皇弟好好养花,八皇弟便于愿足矣。”

“哈哈……”拓跋翰再摇头大笑,“素闻八皇弟好酒贪杯,喜花弄蝶,没想到比本王想象中还痴迷。”

“人生区区几十载,稍纵即逝。正所谓人生得意且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拓跋余细细品味着酒道。

“酒色,确实是个好东西!”拓跋翰哈哈笑道。

“皇弟这里的酒再好,又怎及三皇兄的酒池肉林?”拓跋余略为醉意道。

摇摇酒壶,见没酒了,随即又叫:“取酒来!”

他的随侍马云亲自取了酒,再为南安王斟满。

拓跋余爬起来,亲自为东平王斟酒。

“三皇兄,喝!”

拓跋余向拓跋翰再举杯,然后看着面前的歌姬,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

“好……喝!”拓跋翰一口干了。

拓跋翰看着这沉醉于酒色中的八皇弟,好像放下了戒备:

“等哪天请八皇弟去三皇兄的酒池肉林,见识见识三皇兄那些新鲜玩意?”

“……三皇兄,这个,就免了。”拓跋余一听去拓跋翰的酒池肉林,就想吐。

“怎么,八皇弟瞧不起皇兄的**殿?”拓跋翰歪头,佯作不悦的看着拓跋余道。

“三皇兄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八皇弟一向有洁癖,三皇兄那个什么酒池肉林,只怕皇弟是无福消受了。”拓跋余道。

“如此开心刺激的玩意,皇弟都无福消受。”拓跋翰摇头笑道,“看来,八皇弟这洁癖之症,还真得好好治治才好!”

拓跋余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

“三皇兄的酒池肉林,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了的。”

拓跋翰又眉飞色舞哈哈笑道:

“想当年夏桀那个酒池肉林,宽可载船,容人三千,在酒池中嬉戏玩乐,那才真正是人生最大享受。

三皇兄这小小酒池肉林,与桀纣之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拓跋余也跟着微笑,他的笑是不动声色的笑,皮笑肉不笑。

“规模虽比不过那桀纣之奢靡,如今平城,还有谁有此奢华之处,三皇兄可得好好享受了。”

拓跋翰在南安王府喝了好一会儿的酒,才满意的告辞。

“好了,三皇兄也不打搅八皇弟了。”拓跋翰见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如今最当道挡在他面前之人,便是拓跋,他才是最重要的对手。

他要不惜一切,把拓跋打压下去,才能站上权力最高峰。

当然,拓跋余表面看上去并没有权位之争,他的实力如此雄厚,又怎会心甘情愿支持自己。

若拓跋余当他拓跋翰是三岁小儿,那他也真是够太小看他拓跋翰了。

拓跋余看着拓跋翰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轻轻向面前的歌舞挥挥手,马云便让所有人退下去。

“殿下一直韬光养晦,看来东平王真的以为殿下,就是个好酒贪杯,只懂得养花弄蝶的酒色之徒呢。”马云内敛的微笑。

“若真能如此,那自是极好,就让他以为本王是个酒色之徒好了。”

拓跋余阴冷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

顿了一下,旋即又道:

“但你以为拓跋翰会那么傻吗?”

“不管如何,让他与高阳王鹬蚌相争,殿下暂时坐等渔翁之利。”马云道。

拓跋余脸上阴晴不定,高深莫测。

而远在刘宋朝的皇帝刘骏,也在朝堂之上,与文武大臣商讨如何对付北魏那些恶狼。

皇帝刘骏对镇北大将军殷孝祖道:

“镇北大将军,说说你的计划吧,咱们丢了城池,吃了败仗,如何才扭转局势,拔掉北魏那些恶狼的獠牙!”

殷孝祖拱手奏道:

“陛下,拓跋焘青年时骁勇善战,锐不可当。

如今毕竟英雄迟暮,沙场作战,力不从心。

只是他的孙儿拓跋,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有狼的血性。

不但是世嫡皇长孙,如今还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

虽说咱们大宋有长江这道天然屏障,拓跋此人不除,我大宋岌岌可危!”

镇远大将军卜天生斜睨着镇北大将军,干笑道:

“镇北大将军如此忌惮拓跋,是否因为自己的爱妾移情别恋,偷窃布防图献与拓跋。

令拓跋兵不血刃,便得到了我大宋一个易守难攻的大好城池?”

殷孝祖与卜天生皆是刘宋两大将军。

殷孝祖有最得皇帝宠幸的殷贵妃他的妹妹撑腰,所以即便丢了城池,皇帝也没有重责。

而卜天生是穆皇后外甥,也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军,也以他来制衡殷孝祖。

所以卜天生出言冷讽殷孝祖,皇帝刘骏也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听见。

这便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卜天生,你敢辱没本将军?!”殷孝祖狠狠瞪了卜天生一眼。

“侮辱,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卜天生毫不相让的冷哼。

被自己的爱妾出卖,丢掉最重要的盱眙,这正是殷孝祖梗在心头的一根大刺。

见皇帝也不加以喝阻,他随即对皇帝道:

“陛下,殷孝祖在此立誓,一定要手刃拓跋,以雪我丢城之耻!”

“恐怕,是雪自己被戴绿帽,变乌龟王八蛋之耻吧?”一把慵懒的声音,不无讽刺道。

原来是皇帝刘骏身边的侍从散骑常侍,一直依附穆皇后的梅正芳。

“梅正芳,你一介散骑常侍,竟敢侮辱本将军?”殷孝祖怒道。

“好了好了!揭人不揭短,胜败乃兵家常事,被丢的城池,以后再夺回来便是。”

刘骏扭头斜睨了梅正芳一眼,虽出言喝止,却也不怎么苛责。

皇帝丢了城池,虽没责罚殷孝祖,心里却着实不痛快!

梅正芳此言,也是他心里话。

但毕竟梅正芳是一介侍从,如此讥讽大将军着实不妥。

“大将军,请恕下官刚才失言了。”梅正芳赶紧向殷孝祖赔礼道歉。

殷孝祖不屑搭理梅正芳,却跪下向皇帝致谢。

“谢陛下宽宏大量!”殷孝祖抱拳道,“微臣定当披肝沥胆,披荆斩棘,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依殷大将军说来,拓跋果然不容小觑。”刘骏冷然道。

殷孝祖微微颔首。

刘骏又道:

“若能将其刺杀,大魏就像老虎没了爪牙,雄鹰没了翅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拓跋即便骁勇,也难敌不要命的杀手吧?”

“可是陛下,听说镇北大将军与魏军内奸联手,在拓跋回平城一路上设下重重埋伏,还是让拓跋安然无恙的逃回平城。

咱们的镇北大将军铩羽而归,竟连拓跋的毛都没伤一根。”卜天生略为睥睨不屑道。

既不屑于殷孝祖的下三滥手段,又睥睨他出动如此多的杀手都抓不到拓跋。

“谅他再侥幸,是条九命猫,此番也难逃接下来的连番毒杀。”殷孝祖狠狠道。

“只是可怜了令人闻风丧胆,年轻英俊的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

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砸们镇北大将军,案板上的肥肉吧?”散骑常侍梅正芳不阴不阳道。

刘骏略为向梅正芳斜了一下脖子,再冷哼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除拓跋,我大宋不得安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怪只怪拓跋锋芒太露,才会步他父王太子晃的后尘!”

“诺,陛下英明,所言极是。”梅正芳赶紧阿谀奉承道。

刘骏再咬牙道:

“什么穷凶极恶的极地狼,朕这次就要他成为丧家之犬!”

殷孝祖又拱手道:

“拓跋是拓跋焘的心肝宝贝,此人一除,拓跋焘必伤心欲绝。

北魏皇宫又一场皇权血腥争夺,势必引起内乱。

堪称铜墙铁壁的北魏,也将分崩离析。

而我们,便可联合柔然,南北夹击,将北魏瓜分。

那时只剩柔然蛮荒别种,岂是我大宋敌手!”

“若真能如此,那便是天下人之福喽!”刘骏喟叹道。

这时,与殷孝祖一派的左丞相江鹤,出列奏道:

“听说大魏那位历经几朝的老祖宗八十寿诞将至。

即便大宋与北魏素有纷争,礼节上,咱们还得派使臣给那老祖宗送份贺礼。

才不至于丢了我大宋颜面啊!”

“嗯,我泱泱大宋,礼节不可废,确实出得起区区贺礼!”刘骏颔首道。

顿了一下,遂又问众臣:“众卿家,这谁人出使北魏合适?”

殷孝祖沉吟一瞬,拱手道:

“那老祖宗是北魏最尊贵的女人,为表诚意,还有彰显我大宋大国之风,怕是要皇室之人,方显尊重啊。”

殷孝祖的妹妹殷贵妃是刘骏最宠幸的妃子。

穆皇后育两子三女,殷贵妃育有五子两女,在刘宋后宫地位仅次皇后。

殷孝祖这镇北大将军的地位,才一直屹立不倒。

殷贵妃一心想扳倒皇后,更想毁了太子,早就希望太子能出什么意外状况。

好让她的皇子替补,是以早让哥哥属意左丞相提议出使之事。

左丞相又拱手道:

“陛下,太子在后宫闲来无事,可派他去出使北魏。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出门走走,也让他多长些见识,对太子将是很好的历练。”

“不妥……太子毕竟是一国诸君,怎能让他出使如狼似虎的北魏。

万一被扣押起来,我大宋岂非受制于人?”刘骏摇头道。

“陛下,太子出使,微臣可派重兵护送接应。

北魏虽是虎狼之国,应也不敢随意扣押大宋太子,以被天下人所不耻。

若北魏对太子有任何不敬之处,正好给咱们落一个口实,出兵讨伐之。”殷孝祖居心不良道。

“此事容朕与皇后商议商议。”皇帝还是踌躇道。

退朝后皇后自然是极力反对:“陛下,太子乃一国储君,怎能去敌国犯险,陛下切勿听小人之言啊!”

皇帝刘骏荒淫,有近三十个儿子,几十个女儿,少一个儿子,只当少了块肉,甚至只当没了个屁。

可皇后那两儿一女可是她的心肝宝贝,怎么轻易让太子去涉险。

这殷孝祖真是居心叵测啊!

晚上殷贵妃却在皇帝旁边吹枕边风:

“陛下,好男儿志在四方。

你看北魏,上至拓跋焘下至他的孙儿拓跋,哪个不是南征北战,才会有如此骁勇的虎狼之国。

太子成天在脂粉堆里嬉戏玩乐,对弈游戏。这棋下得再好,也赢不了城池,得不到疆域啊。

早应该效法北魏,让他上战场历练,鼓舞士气,以振国威。

咱们大宋之所以被北魏欺负,就是因为咱们的皇室子弟闭门不出,固步自封,才被人以为咱大宋软弱好欺负了。”

“太子确实是该历练历练。”皇帝微微颔首道。

殷贵妃察言观色,见皇帝听进去了,接着又道:

“听说北魏上谷公主今年及笄,已到了婚嫁之龄。

人也长得聪明伶俐,端庄大方。

陛下让太子去求娶公主,两国联姻,那咱们大宋的老百姓还能过些平安好日子呢。”

刘骏脸上登时大喜。

殷贵妃又显得委屈道:

“只可惜臣妾的五个皇儿皆不是太子,没资格去求娶人家公主。否则臣妾,就让自己的皇儿前去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还是贵妃深谋远虑啊!”刘骏非常赞同点头。

沉吟半晌又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这光求娶人家公主,拓跋焘那老儿未必就肯同意。

咱大宋也得嫁个公主过去,如此和亲,才够诚意,那匹夫老儿才有可能答应。”

“既然要娶人家嫡亲公主,陛下也得给个嫡亲公主,才能换人家嫡亲公主啊。”殷贵妃软声道。

“嗯……”刘骏欣然颔首。

“山阴公主早已及笄,是最理想好人选。就是,不知许配北魏哪位皇子适合。”殷贵妃又不怀好意道。

山阴公主是穆皇后所生,刘宋皇室长公主,殷贵妃自然舍得她远嫁敌国。

“爱妃是说楚玉?”刘骏问。

考虑一瞬,刘骏道:

“先让太子去北魏,看看哪位皇子适合。

也让拓跋焘那老儿自己斟酌,我大宋堂堂长公主,他哪位皇子能配得起!”

刘骏终于不顾穆皇后的反对,让太子出使北魏。

穆皇后见皇帝主意已定,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求卜天生带十万大军随行护驾,保护太子安危。

不让殷孝祖的人随行。

第五十九章:身份之谜

第59章:身份之谜

那日顾卿与拓跋在格斗场打了一架被丢进天牢,正在他愤愤不平时,又被拓跋的护卫拎了出来,还警告他:

“小子,敢觊觎殿下的女人, 更新最快

得亏您是顾小姐的亲哥哥,否则你这脑袋,肯定要分家了。”

另一个面容冷峻的侍卫立刻以眼神阻止那侍卫,责怪他多嘴,泄露殿下的事情。

那侍卫才陡然惊觉,猛然住嘴。

“殿下?”顾卿才恍然大悟。

心道:“原来那就是南安王拓跋余。”

当下又想,即便他与倾城是娃娃亲,也不能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啊,当真是老子为王儿凶悍。

可那凶悍的殿下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一副绝美的皮囊,更有一个尊贵的身份。

天牢地处偏僻,他回头再看天牢一眼。

自己莫名其妙被那个该死的南安王打了一顿丢进来,又莫名其妙的被捞出去,都是那可恶的魔鬼令他如此狼狈。

摸一摸鼻子,还隐隐发痛。

他到郊外,找个溪水洗干净脸上的血污,越想越气,拍打着水花。

心道: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依仗着有个皇帝老子吗?

我要有个当皇帝的老子,肯定不让倾城嫁给那样的恶霸!”

他心情郁闷,坐在溪水边,自腰间取出一紫檀木埙。

木埙椭圆梨状,身侧六孔,埙身前后雕刻一雪狼头图腾。

银白色雪狼与黑紫檀互相辉映,格外的醒目。

这埙自小就跟随他,母亲说他小时候,每逢哭闹,只要给他这个埙,他就会乖乖不哭。

他懂事后更酷爱吹埙,尤其在他心情不好后。

看着青葱绿野,碧浪翻滚,顾卿吹起埙,抒发着他的郁闷。

他吹的埙乐,音色古朴醇厚,低沉悲壮,极富特色。

他正自全神吹埙,竟不知身后有近十名柔然兵将围向他。

待至顾卿惊觉有人围向他,倏然拔出佩剑。

一看来人是柔然装束,他大惊,挥剑备战。

“你们这些蠕蠕,竟敢潜入大魏,意欲何为?”

为首一名五十多岁老者,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伸双手往前按了按,做安慰状。语气客气道:

“公子请息怒,柔然与大魏已签约熄刀兵三年,我是柔然国师阿齐格。”

“柔然国师?”顾卿依然警惕的喝问,“柔然与大魏既已熄刀兵,你们为何还潜进大魏?”

那老者又向他身旁的健将摆了一下手,道:

“这是我儿子骠骑将军阿使那,我们是柔然使者,专为祝贺老祖宗八十寿诞而来。”

“老祖宗寿诞还早着呢,你们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大魏?”顾卿虽有些释然,却不无警惕道。

“我们确实是有事,才提前而来。”那老者又和颜悦色道。

顾卿悻悻然回剑入鞘,不耐烦道:

“既是参加老祖宗寿诞而来,那请便吧!”

“公子,我们是被公子的埙声吸引。公子的埙吹得极好听,音色古朴醇厚,低沉悲壮,极富特色。”那首领看着顾卿手中埙道。

顾卿冷哼,想离开他们。

老者又挡在他面前:“一般埙皆为陶埙,极少为木埙或骨埙,老朽看公子这紫檀木埙独特,可否借为一观?”

顾卿本来是极不愿意与柔然人打交道的。

见他们是参加老祖宗寿诞的使者,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何况大魏与柔然暂时熄兵,这些来使也不便得罪。

“看吧看吧!”于是极不情愿的递埙给他。

那人恭敬的接过紫檀木埙,激动的看着埙身雕刻的雪狼头,又反过埙底端,果见底部刻有一浪字。

他欣喜之余,细细的打量了顾卿的容貌又问了顾卿的年龄,然后用柔然语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

顾卿见那老者如此打量自己,甚为无礼,便夺回埙收好,转身欲走。

老者身旁那位年近三十高大伟岸,被称为骠骑将军的男子蹙眉道:“父亲,你确定没有搞错?”

“再确定胎记,定然不错。”那首领几乎是笃定的道。

便见他们互相打了个眼色,呼啦啦一下子把顾卿捉住摁倒,并开始脱顾卿的裤子。

顾卿只道这些人只是观赏他的埙,没想到他们出其不意就摁倒自己,并脱自己的裤子。

他顿感奇耻大辱,更恐惧他们下一步对他做什么。

“你们这些诡计多端,变态的蠕蠕,本公子岂是你们可以侮辱的,你们休得无礼!快放了我!”他拼命挣扎着。

柔然人不顾他的挣扎,脱开了他的裤子,果见顾卿屁股上方有一状如月牙的红胎记。

所有人皆大喜,立即给顾卿穿回裤子,并恭敬的向他下跪。

顾卿更加震惊。

“王子在上,请受我等一拜!”那为首老者道。

“什么王子?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也不认识你们。”顾卿夺路想逃。

那高大英伟骠骑将军阿史那一把拉住顾卿,顾卿竟半分都挣扎不开。

那为首老者又恭谨的解释:

“王子,您就是我们柔然斛律大檀可汗失散多年的王子。”

“……王子?”顾卿云里雾里。

那老者颔首,又激动道:

“您可知多年来可汗有多思念王子您,还有可敦,思念王子,几乎眼睛都哭瞎了。”

“你们可墩,丢失王子,与我何关?”顾卿惊愕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

那老者又继续道:

“所以趁这次大魏老祖宗寿诞,可汗派我等提前到来,就是想查找王子下落。

没想到长生天开眼,我们一到魏都,便立刻遇到王子殿下了!”

老者及众人都显得欣喜之极。

“快放了我,本公子不是你们的什么王子,你们搞错了!”顾卿继续挣扎,无奈技不如人。

“王子,我们没搞错。您可知您这埙,是当年可汗送给可敦的定情之物。

埙身不仅刻有柔然的雪狼头图腾,埙底那个浪字,便是可敦的闺名。”那老者喟叹道。

顾卿听他说得似乎有些根据,便停止了挣扎,看那人继续说下去。

“可敦原是北燕公主冯浪,北燕与柔然和亲不久,柔然兵伐北魏,可墩随可汗出战,于阴山战役中走散,可敦逃至平城生了王子,却被人掉了包,竟将王子换成女娃。

王子出生时哭闹,可敦就给他玩这个紫檀木埙,后来王子与这木埙一起失踪。

而且王子屁股上有一月牙红胎记,是绝对错不了的。”那老者娓娓道来。

“换成女娃?若真如你所说,那女娃呢?”顾卿虽觉得匪夷所思,却好奇的问。

“可敦心地善良,将那女娃带回柔然,待以公主。只盼那掉包之人,也能好生对待王子殿下。”那老者擦擦眼角道。

顾卿一时还是不能接受:

“你们所说,太匪夷所思,一切是巧合罢了。

要不然,就是你们事先知道我身上有月牙胎记,才编造的故事,本公子是不会相信的!”

顾卿说完转身便跑,顺手骑上他们的一匹马,夺路而去。

“阿使那,快追!”阿齐格跺脚急叫。

那叫阿使那的壮硕男子,看上去身手不凡,淡定笑道:

“父亲放心,那是咱们柔然的马,本将军的追风,还怕阿使那找不到王子殿下他人吗?”

说罢翻身上马,慢悠悠的追踪着顾卿,一路跟过去,知道他回了顾府,才放心回驿馆与他的父亲汇合。

顾卿回到顾府,柳如霜见顾卿一早陪顾倾城出门,想到他们俩如此亲近,对他正没好气。

见他从外面回来,冷冷的责怪道:“卿儿,没想到你对那个乡下丫头,倒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还要亲近!”

顾卿颇为认真的打量着柳如霜,希望柔然人的话是假的。

可怎么看,也从母亲脸上看不到自己的任何影子。

“母亲,倾城也是我的妹妹,我对所有妹妹一视同仁,是母亲当倾城是外人了吧?”他淡淡道。

“哼!什么亲妹妹,亏母亲如此疼你,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柳如霜怒哼,“母亲看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难道卿儿不是母亲亲生,是捡来,又或者掉包换来的?”顾卿盯着母亲问。

柳如霜一听掉包两字,脸色登时大变。

一瞬后又故作镇定,放缓声音,虽极力温婉却掩不住冷厉道:

“母亲只是说你几句,你就如此猜忌你的母亲,这就是你平日去国子太学,学来的孝道吗?”

柳如霜拂袖而去,以此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

顾卿没有忽略柳如霜刚才的脸色,不由得愣住了。

难道柔然人所说,竟是真的?

他们说得有板有眼,似乎没有欺骗他的动机。

而且他屁股上的月牙胎记,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细想自己既不像娘亲更不像父亲。

而且母亲平时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对她那些女儿们那般好。

刚才柳如霜一听掉包两字,脸色登时大变,显见是心中有鬼。

若真如柔然人所说,自己的可敦为了自己几乎哭瞎了眼睛,那该多可怜啊!

他心烦意乱,左等右等不见倾城回来,心里更加焦急。

又怕倾城出什么意外,坐立不安,只盼着倾城不要被那恶人蹂躏了。

西厢的海棠花被琼华浸润,谲滟晶莹,几只彩蝶栖息花丛,夜安宁而平静。

与平静月夜恰恰相反的,是顾卿天翻地覆的心。

他在西厢庭院来回踱步,见天色已黑,又到府门等候。

好不容易快到戌时,才盼到倾城回来。

顾卿放下心头大石。

“大哥,你怎么等在府门口,”顾倾城道,“万一我不回来,直接回皇宫呢?”

“那大哥也等!”顾卿道。

见顾倾城走路有些不自然,似乎是脚受伤了,赶紧扶着着顾倾城进府。

府里灯影辉煌,笑语逶迤而出。

是四姨娘说什么笑话讨得顾仲年开心了,一家人好像祥和一片。

顾新瑶又守在厅堂入口,看着顾卿扶着顾倾城进来,好不耐烦的瞥了顾倾城一眼。

“每天都花样百出,今儿又装什么可怜了,还要大哥扶着?”顾新瑶阴阳怪气道。

“没办法,老祖宗这么大的寿宴,却落在我这个乡下丫头的肩上,肯定是要受点累了。”顾倾城莞尔一笑。

说罢径自往里走。

顾新瑶气得打颤。

“小人得志!”顾新瑶在她背后狠狠骂道,“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厅堂里的柳如霜和顾初瑶,自然也听到顾倾城刚才所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循例的见过父亲后,顾卿就拉着她回西厢,并把丫头们都支走了,锁上西厢花园的门。

“倾城,那恶霸没把你怎样吧?”顾卿紧张的问道。

“大哥放心,那魔鬼不敢把我怎样。倒是大哥你,鼻子流了那么多血,还好吗?”顾倾城细心的抚摸着顾卿的鼻子,心疼道。

“大哥没事了。”顾卿心不在焉。

又霍然想起什么,惊愕道:“原来他就是当初吓得你做噩梦的魔鬼!”

“确实,他也并非真的就是魔鬼。”顾倾城脸色竟有抹温柔。

顾卿有些不自然,又看着顾倾城的脚,紧张道:“刚才看你走路的样子,脚受伤了?”

他撩起顾倾城的裙摆,看到果然是受伤包扎了。

“是那魔鬼弄伤你的?”顾卿咬牙道。

顾倾城摇头,想着那魔鬼看见那人咬伤自己,竟剑劈那头颅,她又有些心有余悸。

“不是他。”她轻轻叹道。

“仗势欺人的东西,竟把我丢进天牢。”顾卿冷哼,扯着花园的树叶出气,“只可惜他位高权重,否则也要他尝尝被人丢进天牢的滋味!”

顾卿一直以为打他之人便是顾倾城的娃娃亲南安王拓跋余,还以为顾倾城也知道其真正的身份呢。

“那魔鬼确实是太可恶了,下次妹妹揍他一顿,为哥哥出气!”顾倾城微笑道。

拉开大哥扯打树叶的手。

顾倾城说起那魔鬼,竟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顾卿心里顿涌莫名醋意。

两人靠得很近,顾倾城吐气如兰,顾卿脸蓦然又红了。

顾卿没来由的就对那南安王妒忌,又想起下午那些柔然人的话,再也高兴不起半分。

“大哥有心事?”顾倾城蹙眉问。

顾倾城不知从何说起,看着顾倾城,怅然若失的摇摇头。

顾卿一向开朗,难道是因为被那魔鬼打了一顿,在他们走后,魔鬼又对大哥施酷刑了?

“大哥,那魔鬼是否后来又派人打你了?”顾倾城带着怒气。

“没有,他知道我是你哥哥,就把我放了。”顾卿失落得让人心疼。

“大哥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倾城。”顾倾城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容置喙。

顾卿想了想,他身世之事憋在心头也实在太难受,很想和顾倾城倾诉。

抬头四顾,再看西厢庭院一眼,见四下无人偷听,才附在倾城耳畔,把下午柔然人的事悄悄对顾倾城说了。

只听得顾倾城瞪目结舌。

他又把自己试探他母亲,她当时听到掉包两字,脸色登时大变也告诉了顾倾城。

两人有一瞬的沉默。

“大哥,如此说来,你果然不是柳如霜的亲生儿子。”顾倾城沉吟道:“其实我一见大哥,就觉得大哥既不像父亲,更不像夫人。”

“别人也说我一点都不像父母。”顾卿讪讪道。

顾倾城慢慢分析道:

“大哥比我大两岁,那时柳如霜怀孕,差不多临盆的日子,却是父亲去纠缠我母亲的时候。

可见柳如霜生育时,父亲根本不在她身边。

柳如霜见自己生了个女儿,怕不能进顾家,便把自己的女儿和流落平城的北燕公主冯浪的王子掉包。”

“难道,是真的?”顾卿显得六神无主。

顾倾城点头:

“正因为父亲见柳如霜为他生了个儿子,他们害死我母亲后,才立即把柳如霜接回顾府扶正为夫人。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自己的亲骨肉不要,还抢了别人的儿子,害人家骨肉分离,望眼欲穿,心碎神伤了那么多年。”

第六十章:飘渺倾城

第60章:飘渺倾城

顾卿听完顾倾城的分析,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更新最快

那女人把他抢来,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

可是他毕竟叫了那女人那么多年的母亲。

说他们之间没有母子感情,那也说不过去,毕竟亲娘不及养娘大。

可是她这个养娘是强抢来的,又另同别论。

“倾城,我该怎么办?去质问母亲吗?”顾卿一时没了主意。

“大哥就这样去质问,柳如霜肯定不会承认,反而说你是不孝之人。

所谓的滴血认亲,在我看来,更不靠谱。”

顾倾城站起来慢慢踱步。

“需得让柳如霜亲口承认,承认自己偷换了别人的儿子。

我也要她亲口承认,承认他们如何害死我母亲,如何害死我外祖父他们。”

“你的母亲及外祖父,真的是父亲他们所害?”顾卿问道。

“我奶娘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母亲虽然早产生我,但我出生后母亲身体并无异样。

只是后来喝了父亲的汤药,不几天就死去。”

“难道你母亲之死,真的与父亲母亲有关?”顾卿又发呆。

“我外祖父当时请人查了,竟查不出是中何毒。

外祖父当年富甲四海,请的人自然是医术高超。

连那人都查不出来,可想而知,这用毒之人,是怎生厉害。

过不多久,我舅舅及外祖父也相继去世。

外祖父当年富甲一方,所有产业便落在顾仲年手中。”顾倾城眸眼渐显冷锐。

“你怀疑他们谋财害命?”顾卿蹙眉道。

“他们何止是谋财害命!我母亲死后,我奶水不足,身子虚弱,几乎不能幸存。

顾仲年怕我死在顾府晦气,便将奶娘和我辇回外祖父的乡下,自此不闻不问。那样的父亲,简直畜生不如!”

“父亲确实是太寡情薄义了!”顾卿狠狠的喟叹。

“父亲?其实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父亲!”顾倾城眸眼冷得叫顾卿可怕。

顾卿想了想,又道:

“对了,你刚才说,你的外祖父富甲一方,那父亲他们夺取你外祖父的产业,应该是很有钱才对。”

顾倾城默默颔首,顾盼一下顾府:

“这些年,顾府的所有吃穿用度,可不就是我外祖父的!”

顾卿又带着疑惑道:

“但我在顾府这么多年,家里虽算富裕,若说富甲一方,也不太像啊。”

“大哥说的,倾城也想过。”顾倾城道:“也许外公他们的死,并非奶娘所知的那么简单。”

“不管如何,倾城妹妹,我们都是可怜人。”顾卿站起来拥抱一下顾倾城。

既安慰妹妹,也给他自己一个安慰。

“我们的可怜,都是拜顾仲年柳如霜他们所赐,我一定要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顾倾城面如寒霜。

“可是倾城,”顾卿放开顾倾城,蹙眉道:“让他们亲口承认自己所犯之罪,真是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们绳之以法。”顾倾城笃定道。

顾倾城沉吟一瞬,又道:

“大哥,冯左昭仪便是北燕公主冯姑,与大哥的可敦冯浪应该是姐妹。

我明日进宫,问问姑姑可否知道柔然可敦丢失王子之事。

若姑姑也知道柔然可敦的王子屁股有月牙红胎记,那大哥就肯定是柔然王子无疑了。”

“好,你明日跟冯左昭仪核实一下。”顾卿点头道。

看着顾倾城,顾卿刚才患得患失,阴霾密布的心情,竟然豁然开朗。

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倾城的亲哥哥,那么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喜欢倾城了。

之前他还为自己偷偷喜欢倾城而自责呢。

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顾倾城见大哥嘴角带笑,已经开心起来,便揪着他的裤子,逗笑道:

“大哥的胎记也得让我这个妹妹看看,否则我自己都没有确认,怎么跟冯左昭仪说清楚啊?”

“一个姑娘家,看一个男子的屁股,你不害羞,不怕失了名节啊?”顾卿无力挣扎,腼腆的笑道。

“我心无杂念,只是确认大哥的胎记,又不是看外面的男子,有什么好害羞,又怎会失了名节。”顾倾城义正辞严道。

顾卿还是面红耳赤的让顾倾城褪下他的裤带。

她终于在顾卿的屁股上方,看到那个月牙红胎记。

顾倾城拍了一下红胎记,颔首道:

“大哥的胎记那么隐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就算没有冯左昭仪的证实,我也可以打包票,大哥是柔然王子了。”

顾倾城说罢落落大方的给顾卿拉上裤子。

看顾卿时,他早已一脸的绯红。

顾倾城见大哥如此害羞,又推了他一把。

若无其事的笑道:

“大哥怎么比女子还害羞,自家妹妹看看屁股,有什么脸红的?”

“倾城,你,你不是肯定说,我不是你的亲大哥吗?”顾卿有些口齿不清,一脸期盼的看着顾倾城。

“不管大哥的真实身份如何,大哥永远是倾城的亲哥哥。”顾倾城笑着伸出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大哥绯红的脸。

他们离得那么近,顾倾城的唇如海棠花瓣,娇艳欲滴,顾卿忍不住就快速的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哎呦大哥,你胆子大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敢亲!”顾倾城嬉笑着要打顾卿。

顾卿逃,红着脸道:“谁让你不害羞,先看大哥的屁股?”

柳如霜见顾倾城一回来,顾卿便拉她回西厢,更支走丫头。

心道有什么神神秘秘的?坐了一下,终究忍不住,悄悄走来西厢,看看究竟。

见他们在庭院如此开心的嬉闹追逐,气得跺着脚,恨恨道:

“看看你们这样子嬉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呢。

你们可是兄妹,别让人说你们失了分寸!”

顾卿听柳如霜说他们像小情侣在打情骂俏,更加绯红满脸,怔愣的看着顾倾城。

“夫人,我们当然知道我们是兄妹,除非大哥不是父亲的儿子,是夫人掉包来的。否则,夫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霜。

柳如霜听得心惊肉跳。

听那小贱人的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好你个目无尊长的臭丫头!”柳如霜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顾倾城斥责,“别以为帮老祖宗办寿宴,就瑟,总有你好受的!”

转念一想,那臭丫头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于是哼了声,拂袖而去。

顾倾城和顾卿见院外的柳如霜气得七窍生烟,相顾一眼,开怀大笑。

气跑柳如霜,顾倾城回房,芷若和云锦服侍顾倾城洗浴。

她静下来,又回想起一揽芳华上的厮杀。

每一幕,都是惊心动魄,都让人魂飞魄散。

那中箭的头颅,那滚在自己面前的脑袋,那被魔鬼剑劈得血肉模糊的脑壳。

她又忍不住想吐。

而后又想到魔鬼为他洗手做羹汤,一口口的喂她,将她的衣服脱下,给她换衣裙。

他背着自己漫步一揽芳华,那一瞬,幸福蔓延她全身心。

难道自己真的动心了?

可是,那个他被五马分尸的幻象,闾左昭仪心狠手辣,不是等闲之辈,难道他真的是被自己连累?

如今自己的身份尴尬,皇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妙,免得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冲了杯桃花蜜露水,喝了才睡下。

恍惚之间,故地重游。

却是去拜访了白无瑕与玉小蝶……

顾倾城看见白无瑕背着玉小蝶,走在一揽芳华金丝楠木的半月游廊上。

五彩的夕阳透过雕花射进来,照得整个一揽芳华瑰丽耀眼,妖娆妩媚,美得惊心动魄。

白无瑕背着玉小蝶沐浴在夕阳彩霞中,白衣飘飘,衣袂交缠,温馨极了。

他们一路行至巨鹰崖,云浪缥缈,薄雾萦绕,他们站在巨鹰崖上,仿佛随时随地乘风而去。

玉小蝶趴在白无瑕背上,看着在云端里漂浮的缥缈峰,声音宛若天籁:

“师傅,缥缈峰在云端上,还能建浮屠塔,可见瑶台仙界真是无所不能。”

“那是太虚幻境,缥缈峰浮屠塔镇着千万年作恶多端的妖魔,驱魔辟邪,那浮屠塔是上古神器之一,千万年来,世间上妖魔鬼怪,几乎都被尽收其中。”白无瑕声音温润道。

“那么多妖魔鬼怪,那小蝶可不敢上去了。”小蝶嘻嘻笑道。

“其实,太虚幻境并非你想象那么可怕,站在缥缈峰俯瞰人间,景色美不胜收。”白无瑕道。

白无瑕的声音温润如玉,好听得动人心魄。

他们观赏了一会缥缈峰,还有一望无垠的蟠桃花。

白无瑕背着小蝶慢悠悠的走在一揽芳华的庭院山涧。

顾倾城抬眸去看,那明明是一揽芳华的金丝楠木的殿宇。

还有那一根根大柱子的半月游廊,怎么殿宇的匾额上,却写着绝情殿而不是一揽芳华?

一揽芳华原本漫山遍野的海棠花,竟悉数变成了香飘四溢的蟠桃花。

殿宇庭院处更有一棵盘虬卧龙,虬枝峥嵘的蟠桃大树,树上结满硕大的蟠桃果,沉甸甸的压坠着枝条。

他们经过树下,玉小蝶于白无瑕背上微微飞身,摘了两个蟠桃果,再回落他师傅背上。

递了一只到她师傅嘴边,让她师傅咬了一口,而后她自己吃着另外一只。

放眼看去,蟠桃花地上尽皆是紫色的勿忘我。除此之外,再无一株别样的花。

“师傅,小蝶看整个绝情殿,除了粉色的蟠桃花就是地上一片紫色的勿忘我。师傅是喜欢紫色吗?”

白无瑕忽然停下了步伐,小蝶自然就滑下师傅的背。

她顺手折了一枝勿忘我,轻轻嗅了嗅,却是没有一点花香。

“师傅,绝情殿怎么会长这么多勿忘我,是师傅种上去还是野生的?”

“这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皆是为师所种。”飘逸出尘,淡然优雅的白无瑕,看着玉小蝶脸上是淡淡而满足的笑。

“这勿忘我连绵的一片紫色,虽然好看,但其花如纸,没有一点花香。

师傅不喜欢种些其他的花卉点缀一下吗?”

玉小蝶微微仰首看着她师傅,露出软软的,浅浅的,憨憨的,澄澈如水,不染世俗半分尘埃的笑靥。

那样的笑靥,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沦。

白无瑕轻轻摸摸小蝶的头,眼里的温柔能滴出水。

他蹲下身子,摘了一束勿忘我,而后站起来递给小蝶,凝视着小蝶,眸眼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

“小蝶,你可知勿忘我的花语是什么?”

小蝶茫然的摇摇头。

“勿忘我,天涯海角,勿要忘记我。

它代表着永恒的爱,浓情厚意,永不变心,永远的回忆。”

白无瑕深邃的眼眸盛满了她的身影。

“勿忘我,勿要忘记我?”小蝶似懂非懂的喃喃。

“勿忘我亦作相思花,虽貌似纸花,却是花中情种。

纵然离开了生命之水,离开了生命之光,离开了生命之本,却依然美如初,花如故,永不凋谢,永不褪色。”

小蝶听得痴了,师傅虽在说勿忘我,却是情深意重的看着自己,眼眸里全是刻骨的相思。

那份刻骨的相思令小蝶看得柔肠百结万般心疼,却也涌起一股酸涩。

“师傅,”小蝶浅浅的问,语气里有万分的怜惜:“师傅是否曾经……有过刻骨难忘的爱人?”

白无瑕看着她清澈无邪的眼眸,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浅笑,并没有回答。

“师傅,你等着小蝶,小蝶去采桃花泪给师傅做桃花姬。

只要吃了甜甜蜜蜜的桃花姬,师傅就会开心了。”小蝶开心的哄着师傅。

白无瑕嘴角噙着幸福的笑,轻轻的颔首。

看着小蝶像鸟儿般雀跃欢跳着离开,白无瑕的眸眼里渐渐有涟漪跌宕。

小蝶就开始采摘蟠桃树上那些琥珀色的桃花泪,盛在篮子里。

又采了蟠桃花放进篮子里。

“师傅,你看,那么多的桃花泪,可以做很多桃花姬,还可以请仙翁、阿狸和师兄师姐他们吃了。”小蝶笑嘻嘻道。

白无瑕看着她,心满意足的默默颔首。

小蝶哼着小曲,欢快的在厨房里做桃花姬,又用新鲜的桃花做了桃花羹,端出庭院来,与师傅在庭院品尝。

她半趴在桌子上,微微仰起那清纯的笑靥:“师傅,好吃吗?”

白无瑕一往情深的看着她,只轻轻嗯了声,默默颔首。

“师傅喜欢吃就好,以后小蝶变着花样给师傅做,师傅这千万年来,只是吃蟠桃,这嘴巴都清寡了吧?”小蝶天真无邪的嘻嘻笑道。

“好,小蝶也尝尝。你自己做得那么辛苦,自己还未尝过呢。”白无瑕自碗里舀了一小勺桃花羹,喂到小蝶嘴里。

“嗯,真的好吃!”小蝶开心的笑。

白无瑕便细心的喂着小蝶,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他们师徒俩你侬我侬的吃着桃花羹和桃花姬……

倏忽间,绝情殿外,一直在偷听她们说话,偷看他们一举一动,从头到脚,一身紫衣装扮的霓裳上仙,早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自己紫色的衣裳和紫色的绣花鞋,又拿下发髻上的紫玉簪,凄苦的瞧了一瞬。

最后一把将紫玉簪折断。

伤心欲绝的哭道:

“无瑕啊无瑕,霓裳只道你喜欢这紫色,便终日里穿着紫衣讨你欢喜。

竟是千年如一日!

却没曾想,你种的竟是相思!”

她痛哭中一把将折断的紫玉簪丢弃,双手陡然自胸口的墟谷内掏出一金鼎。

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鼎内瞬间燃起仙火,霓裳上仙将仙火往绝情殿的勿忘我排山倒海的喷去。

熊熊烈火,迅速把绝情殿的勿忘我全部燃烧起来。

一时间白无瑕和玉小蝶被困在烈火中央。

“师傅!”小蝶脸色骤变,猛然一跃,跳到白无瑕怀里。

她看起来似乎特别的怕火。

“小蝶别怕。”白无瑕抱着玉小蝶,在熊熊烈火中轻抚安慰她。

“哈哈哈……玉小蝶,这是瑶台镇山之宝乾坤鼎,本上仙就要以这仙火将你烧毁!”霓裳上仙又哭又笑的叫。

“霓裳,你疯了吗?竟敢火烧我绝情殿?”白无瑕沉声喝道。

“无瑕,我只是想将你那些相思烧去,将你身边那只小蝴蝶烧了,免得她在你身边蛊惑你的心!”霓裳上仙既委屈又有些惧怕的道。

“霓裳,你的执念太重,这只会令你堕仙成魔!”白无瑕喟然道。

“无瑕,你只会说我的执念重,你的执念何尝不重?你明知道她是你的桃花劫,为何还要将她收在身边?”霓裳泪流满面的哭道。

眼看大火就要将他们吞噬,顾倾城大叫:

“不要……快跑……”

在一声声的尖叫声中,她陡然惊醒。

竟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回顾了一下梦境,心里恍然,原来是自己昨日在一揽芳华,那魔鬼背过她,又喂她吃粥,才做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梦。

但玉小蝶说那个太虚幻境缥缈峰,她也听孟婆婆说过,太虚真人就在太虚幻境,难道真的有这个地方?

而霓裳上仙一而再的在梦里说小蝶是白无瑕的桃花劫,难道自己也是那魔鬼的桃花劫?

再躺下后,一阖眼,全是一个个滚动头颅,在空中飞舞,张牙舞爪来咬她的噩梦。

她的手,她的脚,全被一个个头颅啃咬着,她拼命的甩也甩不开。

她又惊醒,一身的冷汗,鬓发都沾湿。

眼瞧着就到凌晨,天色也慢慢擦白,她也就朦朦胧胧的不敢睡。

晨曦如薄纱的清晨,又有几只乳燕在嬉戏,轻轻振翅,又曳落片片花瓣,在顾倾城的窗前飞扬。

顾倾城有些飘渺恍惚,想到那些梦境,竟不知是自己如今做梦,还是梦里的小蝶神游太虚。

第六十一章:登徒浪子

第61章:登徒浪子

飘渺恍惚的顾倾城回到皇宫, 更新最快

“姑姑真是太疼倾城了,还让夏荷姐你来接我。”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道。

“是啊,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娘娘对谁那么好。”夏荷笑着和她回毓秀宫。

经过御花园,一碧水锦鲤池旁溪畔,临水植有数株酒醉芙蓉。

芙蓉花大色丽,花光波影相映成趣,锦鲤嬉戏,妩媚益妍,分外妖娆。

酒醉芙蓉花初开时为深红色,后为白、鹅黄、粉红、紫色等,能连开数日,逐日变色。

甚至一朵花上也能出现不同的颜色,花朵次第绽放,绚丽夺目,让人流连忘返。

此花既名酒醉芙蓉,又名拒霜花,非常名贵难得,又清香宜人。

“千林扫作一番黄,唯有芙蓉独自芳。”顾倾城喃喃道,不禁驻足欣赏。

透过花丛,她竟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侍卫往闾左昭仪的钟粹宫走去。

……那不就是她在路上救的那个贵公子吗?

“难道,他就是高阳王拓跋?”顾倾城在心里嘀咕。

而后压低声音问夏荷:“夏荷姐,那是谁啊?”

夏荷看了那人一眼,嘻嘻低笑道:“顾小姐,那可不就是顾小姐的娃娃亲,南安王拓跋余嘛。”

顾倾城陡然听那人竟是南安王拓跋余,大惊失色,赶紧蹲下,以茂密的酒醉芙蓉遮掩身子。

“顾小姐害羞啊。”夏荷取笑道。

“夏荷姐,你先回去告诉姑姑我没事,我等一下再去毓秀宫。”顾倾城打发夏荷回去。

夏荷远远看了南安王一眼,别有深意的颔首,笑着离开。

顾倾城即便躲在御花园的花丛里,也怕被拓跋余看见,掏出面纱,将自己的脸遮上。

心道以后在皇宫还是尽量戴着面纱的好,免得被拓跋余看见自己,到时有什么纠缠,那娃娃亲也难退掉了。

直到拓跋余的影子消失,她才敢站起来。

虽然为了躲避拓跋余而蒙面,但在皇宫也不能随时随地都蒙着脸,一不小心,御林军还会当她是刺客呢。

只要不与拓跋余碰面就行。

拓跋余既已离宫,她也就打算回毓秀宫。

一转身,却遇见华衣锦服的拓跋翰,身边跟着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随行还带着几名贴身侍卫。

进皇宫,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带太多侍卫。

顾倾城顿住脚步,一见拓跋翰他们,便怒火中烧。

想起那个猎美场,想到他们放恶狼去追啃女奴,想起他们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放箭,她就恨不得杀了他。

但他毕竟是皇子,在皇宫她招惹不得,正想转身避开他。

一向对美女特别留意的拓跋翰,却一下子就看见顾倾城。

她站在御花园的一棵酒醉芙蓉下,阳光筛过细碎的树枝,将绮丽的光晕和芙蓉花影投在她身上,她皎皎眉目被暖阳照耀着,玲珑细致。

她看上去竟是人比花娇!

可她脸上,没有半分暖意,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泛出冷艳的光,黑黢黢的,亦如她倾泻在双肩的黑发。

拓跋翰看着美若天仙的顾倾城,见她并非宫中妃嫔打扮,又非宫人装束,显然不是宫里头的人。

拓跋翰手摇玉骨扇,走近顾倾城,欲念顿生,恨不得将此女子即时据为己有。

“美人,告诉本王,你是何人?”拓跋翰伸扇拦着顾倾城问。

顾倾城见他色眯眯的看着自己,衣着穿戴,虽贵不可言,那神情,却是一副猥亵登徒浪子的模样。

顾倾城装着不知道他是谁,想转身离去。

“大胆!”拓跋翰身边的侍卫喝道。

顾倾城微微扬眸,看着那侍卫。

“此乃陛下的三皇子东平王殿下,你是何人,殿下问话你不回答,也不知道要给东平王殿下行礼?”侍卫呵斥道。

独孤西风见拓跋翰对顾倾城起了色心,便假惺惺对侍卫道:

“哎,别那么大声,小心吓着美人。”

“见过东平王殿下。”顾倾城淡然道。

勉为其难的给拓跋翰福福身,行过礼。

拓跋翰趁她行礼,握着她的手,色眯眯道:“美人的手,可真滑。”

“拿开你的爪子!”顾倾城嘴里喝道。

一只手向拓跋翰的手臂上拍去,拓跋翰的手一麻,顾倾城轻松的抽回手。

“……呦!”拓跋翰颇为惊愕的看着顾倾城,心道这小美人有两下子。

顾倾城正要转身离去。

“哎,美人,你还没告诉本王,你究竟是何人?”拓跋翰并不恼火,依然惊为天人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不想理他,径自转身,却又被拓跋翰拦住。

“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妃嫔。

若是郡主,本王也都认得。

能行走在皇宫,快告诉本王,你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拓跋翰继续询问着。

顾倾城黢黑的眸眼一转,眼里有了一抹冷笑:

“……那,殿下可听好了,本姑娘的名字,声韵并不是那么好听。

我姓顾名奈奈,来自子虚镇乌有村,是钟天师手底下专门负责画捉鬼符的小姑子。

改日有机会,小姑子便赠送几道鬼符给殿下及几位王孙公子。”

顾倾城说罢转身想离去。

“大胆!”拓跋翰的侍卫又喝道:“东平王正在问话,你这就想走,是想犯藐视王爷之罪吗?”

“你!”顾倾城攥着拳头,怒视着那侍卫,随即冷笑:“殿下养的狗,不比狼逊色!”

他口口声声大胆大胆的,真是狗仗人势。

“你竟敢如此放肆?”侍卫气得拔剑。

她强忍着怒气,淡然的看着这些牛鬼蛇神,冷冷道:

“顾奈奈已经回答了殿下问话,还打算送些鬼符给几位王孙公子。

包括殿下这些侍卫,本姑子都可以免费赠送,你们还想怎么样?”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侍卫又怒目圆睁喝道。

“哎哎哎!你干什么,小心吓坏了美人。”拓跋翰向那侍卫低喝。

那侍卫才慢慢退到拓跋翰身后。

“顾美人,别走那么快嘛,陪本王说说话!”拓跋翰不依不饶,脸几乎贴近顾倾城的脸。

顾倾城身子一旋,又躲了开去。

“殿下,顾奈奈一天到晚可忙着哪,恕顾奈奈不能奉陪,先行告退了。”顾倾城眸色冷锐道。

再福福身离去,步履娉婷,如惊鸿翩跹。

“殿下,不对啊!”贺兰敏都看着顾倾城离去的身影,沉吟道。

“有何不妥?”拓跋翰依然笑吟吟的看着顾倾城窈窕的身影问。

“那美人说她姓顾名奈奈,顾奈奈……顾奈奈低一点音,可不就是姑奶奶?她竟敢称是殿下您的姑奶奶。

来自子虚镇乌有村,子虚乌有,就是根本没有这个地方没有这个人。

在钟天师手底下画捉鬼符的小姑子?

钟天师是专门治鬼的钟馗,她画的鬼符是专门收拾妖魔鬼怪的。

她还说要送咱们几道捉鬼符纸,岂不是说我们是妖魔鬼怪,要收拾咱们?”

拓跋翰脸上陡变,他身边的人也大吃一惊。

一瞬的震惊后,他的几个护卫立刻疾奔过去,团团拦住顾倾城。

拓跋翰几个走近顾倾城,拓跋翰手里敲着玉骨扇,笑眯眯的看着顾倾城。

“有意思!美人竟然敢称是本王的姑奶奶?还想送本王几道捉鬼符纸,当本王是妖魔鬼怪收拾啊?”

顾倾城自己想想,也忍俊不禁,而后强忍着:“殿下说什么姑奶奶,顾奈奈听不懂,就失陪了。”

顾倾城微微一笑百媚生,拓跋翰顿时看呆了。

及见顾倾城要离去,才猛然醒过来又拦住她:“美人戏弄完本王,以为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殿下想怎么样?”顾倾城不由得往后退,后面是假山,她退到假山旁。

“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否则本王即刻便治你戏弄皇子之罪!”拓跋翰拿扇子挑起顾倾城的下巴。

顾倾城轻轻一闪,躲开他。

拓跋翰又脸色一凛,故作恐吓:

“戏弄东平王之罪,非同小可,小美人怕是消受不起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在皇宫,顾倾城也不想再惹事了。

“我并没有戏弄东平王,顾奈奈是我的小名,我的闺名叫顾倾城。”顾倾城淡然道。

“……顾倾城?”拓跋翰蹙眉道,一时不知顾倾城是谁。

贺兰敏都他们看着拓跋翰马上将顾倾城逼进假山,都相互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接着奸笑起来。

“殿下,您好好享受美人,我等先去找上谷公主了!”贺兰敏识趣的拱手对拓跋翰道。

拓跋翰的手在身边轻轻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贺兰敏都与独孤西风带着坏笑离开。

“顾倾城?”拓跋翰沉吟颔首,“果然是人如其名,一顾倾城。”

顾倾城眼眸聚敛,银牙轻咬,早知道他不怀好意,想着如何脱困。

“顾倾城,你得好好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否则本王,怎会轻易放过你!”

拓跋翰说罢,一把将顾倾城拉至假山里面,那里有个洞,仅容两个人。

看来东平王非常熟悉这个假山,也不知已经拉过多少宫人在此轻薄。

他的侍卫守在假山外。

“你要干什么?”顾倾城怒瞪着拓跋翰,“你再无礼,我可要喊人了!”

“你喊人,别人只道你勾引本王,如何相信本王有不轨之举?”拓跋翰猥亵的笑道。

顾倾城冷哼,想着脱身之计。

“本王对美人一见钟情,也赦免你刚才不敬之罪。

美人从此跟了本王,做本王的侧妃可好?

本王向你保证,一定对你万分疼爱。”拓跋翰继续道。

他一边说,开始紧拥着顾倾城,就要亲吻她。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顾倾城的巴掌出其不意就卯足了劲扇在拓跋翰的脸上。

拓跋翰脸上火辣辣的痛,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没料到她出手竟然如此之快和狠,更没料到她居然敢打他。

“你竟然敢打本王?”拓跋翰惊愕的问,欲念更加高涨,抱紧她就啃。

“登徒浪子!打你又如何!”

顾倾城说话间,见他再无礼,再猛然一抬腿,膝盖狠狠戳上拓跋翰裤裆上,痛得他眼冒金星,身体痉挛。

顾倾城是医者,知道男人哪里最脆弱,最容易吃痛。

“我不管你是殿下或者淫贼,姑奶奶最讨厌就是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恶狼!”顾倾城丢下几句话,推开他疾步往外走。

“臭丫头!”拓跋翰裤裆里痛得弯着腰,对外面的侍卫喝道:“快拦住她!”

拓跋翰痛得声音都变调了。

他的侍卫开始见东平王把美人拉进假山洞,以为东平王会征服美人,便识趣的躲在一边,守在外面为他看风。

正在他们以为东平王会得手,没想到听到里面惨叫,惨叫后顾倾城飞跑出来。

继而听见里面的东平王大喝拦人,于是瞬间将顾倾城围住。

拓跋翰忍着剧痛歪着腿弯着腰走出假山。

“殿下,您还好吗?”他的贴身侍卫巴图赶紧跑过来,紧张的扶住他问。

这时拓跋翰早已经痛得脸色涨红,他呲牙裂齿喝道:

“蠢材!你看本王能好吗?”

“不知死活的丫头,居然敢袭击殿下?”五大三粗的巴图立刻对顾倾城喝道。

“哎哎哎!你们可别乱说啊,东平王将顾奈奈强拉进假山内,自己撞上顾奈奈膝盖上,我这膝盖还火辣辣的疼呢!”

顾倾城嘴里也倒吸着冷气,一副疼得不成样,抚摸着自己的膝盖,怒瞪着他们。

这可把拓跋翰脸都气绿了!

他驼着腰,一边走路不顺当的来到顾倾城面前。

咬牙喝道:“你这臭丫头,竟然牙尖嘴利?”

“怎么,殿下这是要赔顾奈奈汤药费吗?”顾倾城向气得不行的拓跋翰伸手。

更把拓跋翰气坏了。

“好,你要汤药费,那就跟本王回东平王府去取。”拓跋翰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向侍卫递了个眼色。

侍卫就想去抓顾倾城。

“你们可别乱来啊,这汤药费嘛,我去向陛下要,听说陛下执法严明,皇子犯法也会与庶民同罪。

东平王既然撞疼了我的膝盖,儿子犯事老子赔,顾奈奈倒要看看皇帝陛下,会不会袒护他的皇子。”顾倾城斜睨着拓跋翰道。

“臭丫头,竟敢拿父皇压本王?本王要弄死一个丫头,就如踩死一只蝼蚁!”拓跋翰喝道。

他毕竟是武功高强,痛了一会,便恢复过来,挺直了腰杆。

顾倾城也不倒吸冷气的呼疼了,毫无畏惧的迎上拓跋翰的眼芒。

拓跋翰继续对顾倾城喝道:

“你以为陛下会管皇宫死几个丫头吗?”

顿了一下,喘息了一口气,他再对侍卫喝道:

“将她抓回王府,本王看她到时还能不能嘴硬!”

顾倾城倏然拿出万寿宫腰牌,不疾不徐对拓跋翰道:

“陛下可能不会管后宫死几个丫头,可是老祖宗的八十寿宴,陛下非常看重。

若是寿宴被东平王这一闹,搞砸了,陛下不会不管吧?”

“你怎会有万寿宫腰牌?”拓跋翰看着顾倾城手里的万寿宫腰牌,眉头一聚,疑惑道。

顾倾城脸色淡定从容,眸光冷锐。

拓跋翰一瞬的思忖后,又猛然醒悟:

“本王想起来了,老祖宗寿宴,莫非你就是筹备老祖宗寿宴,顾家的那个乡下丫头,顾倾城?”

顾倾城哼了一声,转身双手一张,脚一蹬,便如蝴蝶般自侍卫身边飞走。

顾倾城其实也并非真的会飞,只是她身姿轻巧曼妙,白衣飘飘,轻功又极其了得,飞奔起来,便如蝴蝶般好看。

故而看在拓跋翰的眼里,便似顾倾城如蝴蝶般飞走了。

他的侍卫巴图看着飞跑的顾倾城,惊愕的挥剑道:

“那臭丫头刚刚还说膝盖疼呢,殿下看看,她竟能飞走!不识好歹,竟然敢伤害殿下,属下去把她抓回来!”

“顾倾城,有意思!竟是朵带刺的玫瑰。”拓跋翰淫笑着伸出扇子拦住侍卫。

歇了一会,感觉没那么痛了,才道:“去!给本王好好查查顾倾城,本王对这个美人,志在必得!”

“诺,殿下!”侍卫躬身回答。

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去了碧霞宫。

拓跋灵一见他们,便没好气道:

“你们两个,今儿个不陪我三皇兄去为非作歹,怎么来本公主的碧霞宫了?”

“嘻嘻……”独孤西风带着丝掩不住的坏笑道:“东平王被一个叫顾倾城的美人迷住,如今正在假山那边亲热,哪里有空管咱们?”

“顾倾城?”拓跋灵恨声道:“这个坏女人,竟然在皇宫勾引我三皇兄?”

“此刻他们在假山,怕是……”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互相看了一眼,又一副邪恶的笑。

“当真可恶!”拓跋灵紧握拳头。

“说真的,那女子确实是倾国倾城。”贺兰敏都道,“但与公主比起来,却又哪里及得上公主美丽可爱?”

“对对对,在西风的眼里,公主最可爱,最迷人了。”独孤西风也讨好道。

“独孤西风,公主明明是喜欢本世子的,你每次总跟着本世子一起来,掺上一脚,这算什么事嘛!”贺兰敏都对独孤西风恼道。

拓跋灵折了枝树枝打在贺兰敏都身上,喝道:

“贺兰敏都,你住口,本公主何曾说过喜欢你了?”

独孤西风见公主喝打贺兰敏都,开心道:

“就是嘛,贺兰世子,怎么能胡乱猜度上谷公主的心意!”

“公主,这打是亲骂是爱,公主可不就是喜欢敏都了吗?”贺兰敏都边躲边厚着脸皮笑道。

拓跋灵立刻停下了手,扔掉枝条,叉腰气嘟嘟道:

“去去去!我这碧霞宫又不是什么猎美场,没有女奴给你们射杀!你们统统给本公主滚!”

“公主,您真的误会我们了。”贺兰敏都道,“是别人中伤打压东平王殿下,我们跟在东平王殿下身边,也受冤枉了。”

“你们冤枉?难道说是儿冤枉你们吗?”拓跋灵心情不好,跺脚道:“你们快走吧,本公主今日不想看见你们!”

“好好好,公主心情不好,我等改日再找公主,带公主去好玩的地方。”贺兰敏都道。

“好,等你们有好玩的事情,再来跟本公主说吧!”拓跋灵又下逐客令。

这个公主,每次虽然发脾气,但有好玩的事情,她也就忘记了。

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走后,拓跋灵又打着庭院的树叶,咬牙痛骂:

“好你个顾倾城,还真是不要脸的坏女人!”

第六十二章:余音绕梁

第62章: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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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左昭仪看她脸色苍白,而且脚好像受损,便问她怎么回事。

她告诉姑姑,不小心碰伤了,晚上没睡好,一直做噩梦,脸色才显得苍白,让姑姑别担心。

她让冯左昭仪拚退宫女,跟姑姑说了顾卿之事。

“原来,你大姑母的王儿,就是你大哥顾卿?”冯左昭仪喜不自胜。

“姑姑,如此说来,果真有其事?”顾倾城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还是不禁震惊。

冯左昭仪入内殿,找来一封陈旧绢帛。

眸眼里似乎百感交集,看着顾倾城道:

“柔然可敦闺名冯浪,是姑姑一母同胞的大姐,原是北燕的大公主。大公主下面是太子哥哥冯朗……”

冯左昭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里充满泪雾的看着顾倾城。

半晌,恢复情绪后又道:

“姑姑是最小的七公主,大姐和亲柔然的时候,姑姑还在北燕,是待嫁公主。

几年后姑姑才与当今皇上和亲,不久就收到来自柔然的可敦你的大姑母来信。

说道她的王儿在平城被人掉包,当时襁褓有一紫檀木埙,孩子屁股有一月牙红胎记,让姑姑帮忙查找。

北魏与柔然一直战火不断,姑姑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柔然寻找王子。

早些年,姑姑也悄悄让人到处查找,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那个屁股有月牙胎记的孩子?

姑姑总不能让人去挨个脱掉裤子,看看人家屁股是否有月牙胎记啊。

所以,这些年一无所获,姑姑也以为找不到,便放弃再找,姑姑都羞于面对你大姑母了。”

顾倾城接过绢帛看了一遍,果如姑姑说的一样,冯浪委托妹妹冯姑帮她找儿子。

还说了孩子的特征和信物,只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丢失的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若非机缘巧合,那些柔然使者刚好来给老祖宗祝寿,又刚好路遇顾卿吹埙,亲骨肉还真就石沉大海了。

“姑姑,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姑母的王儿找到了,倾城改天就带大哥来见姑姑。

姑姑也可以去信告诉大姑母,免她牵挂。”顾倾城握着冯左昭仪的手,安慰姑姑。

在顾倾城的心里,冯左昭仪俨然已经是亲姑姑。

“倾城,你记住,你与卿儿,你们都是同根,一定要互相爱护,互相帮衬。记住,不管任何时候,都一定要好好活着。”冯左昭仪语重心长道。

顾倾城听到冯左昭仪说自己与大哥同根,心道:

姑姑糊涂了,顾卿不是顾仲年的儿子,他们就已经不是同根了。

又或许姑姑真的当自己是亲子侄了。

想到冯左昭仪如此真心待自己,心里对冯左昭仪更亲近。

顾倾城与姑姑聊了一会,确认了大哥的身世。

顿了一下,她还是把拓跋翰刚才在御花园非礼自己的事,跟姑姑坦言。

“倾城,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与三皇子作对?”冯左昭仪不无害怕道。

“姑姑,您不知道,他那人可坏了。

我在来平城的路上,便见他搞了个什么猎美场,将稍有姿色的女奴都买回去,放在猎美场,放一大群野狼去追逐啃噬。

一边放狼群去追逐一边向女奴射箭,侥幸活下来的女奴,便被他们蹂躏。”顾倾城悻悻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冯左昭仪肃然问。

“真的!倾城亲眼所见。”顾倾城愤然点头。

“那真是太惨无人道了!”冯左昭仪沉痛道。

“姑姑,他还想拉我进假山里面,对我无礼。我赏他一脚,力度拿捏得刚刚好,已经是脚下留情了。否则,他……怕就成内监了。”顾倾城又愤愤道。

“倾城,你可要小心啊。东平王在陛下及人前装得恭谨有礼,没想到背地里却好色残暴,连陛下都被他瞒骗。

这样的人,他一旦看上你,是不会罢休的。

而且你敢动手打皇子,乃忤逆之罪,后果不堪设想啊。”冯左昭仪忧心茕茕道。

“是他先要调戏轻薄我的,我那是自卫。”顾倾城低声嘟囔道,“皇帝难道就这样纵容他的皇子皇孙吗?”

“就算他轻薄你,他毕竟是皇子,等闲人哪个敢打皇子。”冯左昭仪摇头道。

见顾倾城脸色仍然愤懑,她又温柔的抚摸着顾倾城的头发,叹道:

“你记住,这世道只有皇权,哪有道理可言。”

“总之,他想轻薄我,我就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这样的好色之徒,将人命视作草芥之人,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毁在他手下。

不教训教训他,他以后还会胡作非为。”

顾倾城坚持自己的立场。

“孩子,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败国之民为奴,苦不堪言,命如蝼蚁。”冯左昭仪无奈的摇头。

想起自己的故国被灭,想到她娘家冯门五族的惨死,不禁一阵惆怅。

看着顾倾城潸然泪下。

“对不起姑姑,倾城令您担心了。”顾倾城见姑姑为自己忧急得落泪,心里才显得害怕起来。

若是那东平王不管自己是不是筹备老祖宗寿宴之人,强行将自己抓回王府,自己真的就送羊入狼窝了。

“姑姑您别哭,是倾城错了,倾城不该冲动的。”顾倾城跪在冯左昭仪面前道。

“不,不是倾城错了,是这个世道错了,是老天爷不开眼,才令那么多人受苦。”冯左昭仪叹口气,扶顾倾城起来。

顾倾城赶紧给姑姑擦拭眼泪。

见姑姑如此的紧张自己,心里感动之极,眼泪也夺眶而出。

冯左昭仪再幽幽道:

“其实,哪个男人不是好色之徒,就算陛下见到倾城你,恐怕也会有非分之想。

所以,非不得已,你也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好在你与南安王是有婚约,料想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姑姑,倾城是不会嫁给南安王的。”顾倾城又如实告诉冯左昭仪。

“不嫁给南安王?”冯左昭仪一瞬的惊愕。

“本来闾左昭仪觉得倾城在乡下长大,配不上南安王,是让我回来退亲的。

因她有些把柄落在倾城手中,才不得不暂时让我继续保留这个娃娃亲。

我跟闾左昭仪达成协议,一旦南安王孝期届满,我就主动退亲。”

“你要主动退亲?”冯左昭仪柔声问:“难道你不想嫁给南安王,做南安王妃?”

“做南安王妃有什么好的?一般的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互相争宠,已然是心力交瘁。”

顾倾城想到家里柳如霜和那些姨娘的尔虞我诈,就不想趟那些浑水。

“再让我嫁进王府,”她又摇头叹道:“在那么多美人堆里,求得一个男人的垂怜,我一生的幸福就毁了。”

冯左昭仪神色黯然,这个偌大的皇宫,每个女人不是在求取一个男人的施舍垂怜吗?

“我但愿求个一心一意待我的好郎君,哪怕没有显赫的地位,只要他真心爱护,一心一意的对我,我便此生无憾了。”顾倾城含羞带怯道。

顾倾城想到了那魔鬼。

可是,自己跟他纠缠,那会是什么下场啊?

她心里不由得也退缩。

“可是倾城,自古男人都是三妻四妾,想要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男人,谈何容易。”冯左昭仪爱怜的抚摸着顾倾城。

顾倾城淡然一笑,道:“姑姑不用为倾城担心,找不到我就不嫁,一辈子做个行医救人的走方郎中。”

“你这孩子,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那不被别人笑话死了。”冯左昭仪道。

“姑姑,我觉得做人要为自己而活,何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

别人爱嚼舌根,就由他们去吧。”顾倾城帮冯左昭仪揉捏着肩膀。

“真是个傻孩子。”冯左昭仪嘴里满是溺爱。

“又或者,倾城退亲以后,就长伴姑姑左右,服侍姑姑一辈子。”顾倾城又笑嘻嘻道。

“好好好,”冯左昭仪打趣道:“就长伴姑姑一辈子。”

顾倾城和冯左昭仪说过话,两人便一起去看望老祖宗。

每次见老祖宗都是她最开心的事,她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每次见到顾倾城自是喜笑颜开。

“小倾城,来来来,老祖宗可想你了。”老祖宗向顾倾城伸出手。

“倾城也常常想着老祖宗呢。”顾倾城拉着老祖宗的手,坐在她身旁。

她们聊了一会,老祖宗说冯左昭仪的琴艺,在皇宫算是数一数二。

也很久没听冯左昭仪弹琴了,想听听她的琴音。

冯左昭仪便推荐让顾倾城弹,顾倾城也想弹琴给老祖宗听,便没推辞:

“倾城在姑姑面前,就班门弄斧了。”

“哀家今天可有耳福了。”老祖宗看着顾倾城喜滋滋道。

“倾城琴艺不堪入耳,但若老祖宗喜欢,倾城尽可能每天抽时间给老祖宗弹琴,让老祖宗每日都有愉悦的好心情。”顾倾城浅笑道。

老祖宗便与冯左昭仪在万寿宫花园的游廊上坐着。

顾倾城净手焚香,于万寿宫的湖上水榭亭子,悠然的弹琴。

听着顾倾城那悠远多变,如高山流水的琴音,老祖宗惊喜的对冯左昭仪道:

“你听听,小倾城弹的,居然是《高山流水》。令人心旷神怡,真是余音绕梁啊!”

“嗯,老祖宗,没想到倾城小小年纪,琴艺造诣竟如此高深。”冯左昭仪也惊喜道。

“听小倾城的琴音,”老祖宗微微阖眼道,“哀家即便身处深宫,也能感受到高山流水的溪水潺潺,鸟鸣虫叫,锦绣江山。”

“老祖宗,倾城是用心良苦啊。”冯左昭仪道。

老祖宗含笑瞥了一眼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继续道:

“她见老祖宗长年累月,独处深宫,不能去看外面的山水景色。

便以琴音,为老祖宗描绘出一幅秀丽江山,让老祖宗心情愉悦。”

“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啊。”老祖宗睿智的眼眸,瞬间泪眼朦胧。

御书房的拓跋焘正与御林军统领穆铖说话,听见自万寿宫传出的琴音。

听了一会,已经忍不住步出御书房,走到御花园。

看着万寿宫的方向,命穆铖赶紧派人去查查,到底谁在弹琴。

穆铖派去的御林军飞快回禀:“陛下,是顾倾城在为老祖宗弹琴。”

皇帝微微颔首,再微扬手,示意大家不要打扰他听琴。

宗爱赶紧命人搬来御座,让皇帝舒舒服服的赏琴。

“穆统领,你看到了吗?”拓跋焘却微微阖眼,进入那乐韵悠扬的境界。

“飘逸的泛音,引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

高山流水,水光云影,溪水潺潺,虫鸣鸟叫,树叶沙沙。

真是一幅锦绣河山。”拓跋焘喃喃道。

皇帝虽然在问自己,也仿佛喃喃自语,穆统领在一旁不敢多言,本来自己就五音不全。

宗爱在一旁看到皇帝如此沉醉那顾倾城的琴韵,不禁暗暗咬牙。

穆铖在旁候着,也不敢打扰皇帝静谧的赏琴。

直至一曲《高山流水》弹无,皇帝才意犹未尽睁开眼,缓缓站起来。

看着万寿宫,不无感慨道:

“没想到顾家那丫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

能弹如此雅琴,想来定是灵气逼人,难怪闾左昭仪让她筹备老祖宗寿宴。”

“是啊,陛下,微臣还从来没听过如此好听的琴音,仿佛置身于高山流水的世外桃源。”穆铖这才插了句话。

“确实难得。”皇帝再颔首,并吩咐穆铖:“以后只要发现顾家那丫头弹琴,便提前通知朕。”

“诺,陛下!”穆铖恭谨的回答。

在万寿宫回来,已是下午,顾倾城在西殿庭院的摇椅,饧眼朦胧,稍歇了一会。

惠风和畅,花荫和煦的凉风吹拂,吹得人骨头酥软,熏然欲睡。

有宫人想让顾倾城进寝殿里躺下睡,顾倾城却只觉口齿缠绵,眉眼愈加饧涩,眼眸完全阖上。

顾倾城一下子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三千年前的夏朝都城,但见宫阙巍峨,楼阁台榭。

王后施妹喜的倾宫,更是碧瓦朱甍,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美轮美奂。酒池肉林,宽可游船。

大王夏桀带着王后施妹喜等美女,夜夜笙歌。

那个夏桀,竟然就是那东平王拓跋翰!

此刻几千薄纱遮体的男女混于酒池中饮酒狂欢,与大王同乐。

而王后施妹喜前方堆着如山的绫罗绸缎,几个宫娥撕着锦缎,发出丝丝清冽的裂帛之声。

“王后,这裂帛之声,可博美人一笑?”风流倜傥,荒淫无度的夏桀淫笑着问。

“陛下,便是这裂帛之声,臣妾听来,尤胜天籁之音。”施妹喜嫣然一笑,勾魂夺魄,真可谓国色天香。

那王后,怎么好像一个人?

对,那施妹喜就是玲珑阁遇见的安陵缇娜!

“对……王后,寡人就喜欢美人这样笑了。”夏桀骨头都酥软了。

倾宫奢靡,醉生梦死。

却有几个老臣子在外面跪着死谏,劝夏桀不要再挥霍民脂荒淫无度。

有老臣大骂王后施妹喜是妖狐,搜刮绫罗绸缎,建造奢靡酒池肉林,这都是要大夏王朝倾覆!

又骂夏桀宠幸王后误国,成为千古罪人!

夏桀一气之下,不但打了那些老臣一顿,竟将那铁笼里头,三百多头饿虎赶出都城大街,追咬全城百姓。

而夏桀则拥着王后施妹喜和一众美人,在高高的城楼上以此取乐。

大街上的人叫得越惨烈,夏桀和美人们笑得越开怀。

夏桀还让侍卫站在屋檐上,有躲避猛虎之人,视为忤逆,将其射杀。

顾倾城发现自己也在那惊惶逃命的人群里面,她将附近的猛虎都引到自己身边,让老百姓赶紧逃命。

她手里只拿着把桃木剑,在奋力驱赶噬咬人群的饿虎。

一头猛虎向她迎头扑过来,嘴里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顾倾城手中的桃木剑刺向猛虎,老虎皮厚如钢,桃木剑却怎么刺得进去?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她吞噬,白无瑕飞身过来,隔空就掌劈了几头猛虎,顾倾城终于脱离虎口。

白无瑕又带了一众瑶台弟子,将猛虎劈杀,将屋檐上向老百姓射箭的侍卫击落,还竟敢了夏桀,才背着顾倾城飞回瑶台。

一个身穿红衣,年轻漂亮,眉宇却隐隐狡黠刁钻的女孩在瑶台等着她,看着她焦急道:

“小蝶姐姐,你可回来了,阿狸都担心死了。”

哦,原来那个并非是自己,而是玉小蝶,顾倾城恍然。

那一脸担心叫阿狸的女子,怎么竟是和安陵缇娜一同出现在玲珑阁的李双儿?

“阿狸,别担心,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玉小蝶拍拍阿狸的手,安慰的笑道。

“小蝶姐姐,我终于找到我妹喜姐姐了,你快来看!”阿狸欣喜的拉着她到大殿看一个人。

那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那人正是夏桀的王后施妹喜。

“小蝶姐姐,这就是我找了多年的妹喜姐姐。”阿狸欢天喜地的拉小蝶到盛妆的王后面前。

“见过王后娘娘。”小蝶向王后福福身。

“小蝶不必客气,你既是阿狸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妹妹了。”施妹喜对玉小蝶道。

转颐又轻抚摸阿狸的头,喟然叹道:“我离开青丘多年,也不知狐族的族人都怎么了?”

“妹喜姐姐,我们都好着呢,就是不归哥哥对姐姐依然朝思暮想。”阿狸天真活泼道。

施妹喜微微叹口气:“狐不归?这些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吗?”

“是啊,你为何不理不归哥哥,却去了夏桀的王宫,你不知道世人都在骂你狐媚惑主,祸国殃民,是妖狐吗?”阿狸颇为不满道。

施妹喜容色寂寂,她还未回答,白无瑕已经走进来。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白无瑕淡然道。

阿狸转问白无瑕:“神尊,难道我妹喜姐姐,真的是您派去魅惑夏桀的?”

“嗯。”白无瑕微微颔首。

“我的命是神尊所救,此生便当听神尊差遣。”施妹喜幽幽道,看着白无瑕的眼眸充满浓浓情意和幽怨。

“夏桀残忍暴虐,百姓民不聊生,只要令他更加的残暴不仁,才能失尽民心,民心所背,便是其灭亡之日。”白无瑕岿然道。

“师傅这是要替天行道。”玉小蝶非常仰慕的看着她的师傅。

顿了一下,又微微不满道:“夏桀残暴不仁,丧心病狂,师傅刚才就应该把他给灭了。”

“皇朝更迭,自有定数,该到夏朝覆灭的时候,任何人也挽救不了。时候未到,师傅也不能逆天而为。”白无瑕道。

“那真是便宜那个夏桀,又让他苟活些日子。”玉小蝶哼道。

“可是却委屈了妹喜,受尽了污名,本尊在这里向妹喜赔个不是。”白无瑕微微向施妹喜拱手道。

“神尊何必与妹喜客气,别说只是污名沾身,即便是赴汤蹈火,为了神尊,妹喜也在所不辞。”施妹喜幽怨的看着白无瑕。

“好,那妹喜好好与阿狸聚聚,本尊就不打扰你们了。”白无瑕淡然道。

却不去看她幽怨的眸眼,对施妹喜说完,只拉起玉下蝶的手,温柔浅笑道:

“小蝶,阿狸找到她的姐姐,想必要好好聚聚,咱们回绝情殿吧。你还说要给为师做好吃的呢。”

白无瑕挽起玉小蝶的手飞走了。

只剩下身后的王后施妹喜依在殿门泪流满面,凄然的对阿狸道:

“阿狸,你看神尊,对姐姐如此冷漠,姐姐自问国色天香,他却从未正眼瞧上一眼。

转瞬间,却对他那个徒弟小蝶,眼里的温柔,都能滴出水来。”

阿狸眼里有怜惜:“姐姐,原来你喜欢的是神尊。”

“喜欢又如何,他终究从未把姐姐放在心上。”施妹喜不无哀怨道。

“顾小姐……”夏荷在顾倾城身边轻轻的拍拍她。

她惊跳起来,怎么又做这样奇怪的梦了?

夏荷见顾倾城醒来,笑道:“顾小姐在花荫下睡着,也不盖点薄被,即便是夏日,也会着凉的。”

“……好,谢谢夏荷姐。”顾倾城迷迷糊糊道。

那夏桀竟然是东平王拓跋翰的面容。

难道他三千年前放虎伤人,罪孽竟延续至今,放狼伤人?

而施妹喜竟然便是那莅阳郡主安陵缇娜。

那个阿狸,便是那李双儿。

她们是青丘狐族的?难怪李双儿的狐臭那么严重。

梦中的小蝶与阿狸亲如姐妹,自己和这些人都有什么恩怨纠缠,才会做这些活生生的梦?

顾倾城甩甩头,把那梦魇甩开。

想来,这些都是自己日常见过,有些印象之人,才会做这些奇怪的梦魇。

第六十三章:夜探香闺

第63章:夜探香闺

有了那次看见拓跋余,她此后都会小心谨慎,命毓秀宫的宫人,每发现拓跋余进宫, 更新最快

还询问了容嬷嬷,拓跋余平日里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刻意与他岔开。

如此,竟一直与未与他碰面。

而且她每次出入皇宫,并非走正门,而是走专门给皇宫送食物和日用品偏僻的北门。

这日顾倾城自皇宫出来,天色已暮,街上店铺门口的灯笼鳞次栉比燃起,橘黄色的光似纱幔,缓缓萦绕着灯柱蹁跹。

冯左昭仪的马车等在宫门外,专程每日给她接送。

忽然有个便衣侍卫,走到顾倾城身旁,低声道:

“顾小姐,我们大将军要见你。”

顾倾城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与那奠大将军纠缠在一起了。

而且那个魔鬼以为自己是谁啊,他要见她,她就一定得召之即来吗?

她不能与他再纠缠,否则自己和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你们将军,以后别来找我了。”顾倾城回了一句,便上了冯左昭仪的马车。

一路上平安无事,顾卿等在府门口,看见顾倾城的马车回来,赶紧迎上前,挽着顾倾城下车。

顾倾城无意一瞥,看见马路上刚才的侍卫紧紧跟在他身后,看着顾倾城的一举一动。

“咱们快回去吧。”顾倾城不知何故,竟有些胆怯,拉着大哥的手往府里走。

“怎么了?”顾卿紧张的问。

见顾倾城神色有些慌张,他抬头往街上四顾,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没什么,就是饿了。”顾倾城赶紧低头往里走。

她拒绝了魔鬼,那魔鬼岂会善罢甘休?

顾仲年今天回家回得早,在饭厅等着顾倾城,问了顾倾城一些寿宴之事。

顾倾城一边吃饭,顾仲年问一句,她敷衍回答一句。

“你年纪尚小,宫里的规矩多,老祖宗的寿诞更加要慎之又慎,稍不小心,我们一家都跟着人头落地。”顾仲年千叮万嘱。

顾倾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慵懒的颔首。

真可笑,十几年来与顾府毫无瓜葛的她,如今一举一动都与顾府息息相关了。

“难得冯左昭仪那么看重你,你一定要多向她请教。有她的帮衬,你会事半功倍。

在老祖宗面前,要学会对老人家讨喜,老祖宗喜欢你,那才是你的福气。知道吗?”

顾仲年又谆谆教导。

“知道了。”顾倾城懒洋洋的点头道。

刻意讨喜?若非老祖宗与她一见如故,情如祖孙,她视若姥姥,她绝不会去攀附权贵,刻意向人讨喜。

饭后,本来顾倾城想跟大哥说他身世之事,顾卿却被顾仲年叫去了书房。

儿子的前程,才是顾仲年担忧的,他想看看顾卿今后的打算。

顾卿如今面对这个可能不是自己父亲的父亲,心里是万分纠结。

这个父亲纵有百般不好,却真心的对他这个儿子。

而且他也是一直被柳氏隐瞒在鼓里。

“父亲,以前我还以为自己的武功过得去,防身没问题。如今看来,却是不堪一击。

我想寻找名师,一心学艺,绝不再像以前那么虚度光阴。”

“卿儿有此志气,为父肯定支持。我大魏以武立国,武功高强,才能立下赫赫战功。只可惜,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武艺高强的名师指导啊?”顾仲年道。

“名师自是可遇不可求,缘分到了,也许自会出现在我面前。”顾卿道。

“卿儿既有求学之心,父亲找找尚书大人,看看他可有好人选推荐。”顾仲年又沉吟道。

顾倾城回到房间,昨晚简直没有阖眼,今天虽然在西殿打了个盹,却又做梦魇。

那酷似东平王的夏桀和酷似安陵缇娜的施妹喜,放虎伤人,惨不忍睹,梦中情景,竟然活生生展现眼前,她几乎累得心力交瘁。

也许自己真的是太累了,才会做这些不着边际的梦魇。

她早早洗浴后,告诉芷若云锦她们不要打扰她,她又累又困,要早些歇息了。

俩丫头应诺离去。

如今顾倾城每次睡前,都会亲自把花园那小门锁上。

免得又给顾新瑶她们有机可乘。

顾倾城重新处理了脚踝的伤,伤口在脚踝,本来早就好了。

刚才沐浴时,一不小心沾了水,有些红肿,被水泡到的地方显得有些发白,一不小心咋一看,还以为是溃烂。

顾倾城躺下,室内烛台莲花状的灯罩,发出淡黄的光晕。

睡意在光晕的催眠下,迅速向顾倾城席卷而来。

倏然,那通向花园的小门有轻微的刀刃摩擦声,紧接着轻轻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睡梦中的顾倾城霍然惊醒,她只道是大哥去和父亲谈完事过来。

但她记得门明明已经上锁。

难道又是顾新瑶和顾乐瑶这两个毒物?

她眉眼饧涩,慢慢转过脸,却陡然吓得瞪大眼睛,一下子惊坐起来,发出短促的惊叫:“啊!”

她旋即被自己的惊叫吓着,又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唇。

是姓奠的大将军!

他在妆台上放下些东西,随手锁好后面小门和前门,而后向她的床走来。

“夜探香闺,果然是别有趣味。”拓跋脚步轻盈,声音悄然,对顾倾城道。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每一枝都开得丰神凛冽,花瓣层层叠叠盛绽,幽香馥郁。

“送给你!”他微微弯腰,递给床上的顾倾城。

白玫瑰虽然开得绚丽璀璨,可顾倾城早被吓得半死,一颗心乱跳,没有伸手去接。

顾倾城的房间,虽说在顾府的西厢,离顾仲年的房间稍远。

可是隔壁住着她的大哥顾卿,两个丫头也住在外面。

拓跋见顾倾城不接他的花,径自将白玫瑰插在房间桌上的白瓷瓶里,一株株白玫瑰宛如美人伫立,煞是娇媚。

他又去拉拢了窗幔。

“来,让我看看你的脚,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拓跋坐到她的床上,将她抱在怀里,脱开她的袜子,看她脚踝的伤。

顾倾城惊魂甫歇。

“我没事,”顾倾城低低道,“我是一名医者,不会连自己的伤都照顾不好。”

“被死人咬伤,而且那人嘴里有毒,比疯狗咬伤还严重,你虽吃了解毒丹,但那解毒丹未必对症,我不放心!”拓跋道。

他坚持要看。

检查她的伤口,见牙口处竟奇迹般那么快便愈合。

虽然愈合,毕竟还是有些红肿,甚至看上去有些溃烂,他又好生心痛的闭上眼。

“本将军的女人也敢咬,真该将他挫骨扬灰!”他咬牙道。

“好了,我没事了,他人都死了,还真能将他挫骨扬灰?”顾倾城小声道。

“你那伤口怎么湿了,都开始溃烂了。”拓跋又忧心茕茕的叹气,“丫头没抱你去洗澡吗?”

“我不习惯让人抱。”顾倾城呐呐道。

他看了看房间,那茶水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这水怎么放得那么远。”他微哼。

走去把水端到她床边的小茶柜上:

“你那些丫头真是粗心,你腿脚不方便,晚上要喝水怎么办?”

他摸摸茶壶,又蹙眉摇头,一脸不满:“而且这水都凉了。”

他事无巨细的关心。

顾倾城的心头愣是有暖意融融。

“你怎么来了?”顾倾城问。

拓跋躺回她床上,凑在她耳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

“本将军早说过,你敢拒绝出来见我,我就要半夜爬上你的床。”

“我大哥就住在隔壁!”顾倾城低低的恼道,“他会武功,能听得见。”

“别跟我提你大哥,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大哥份上,跟你拉拉扯扯,他的手早被剁了。”拓跋抚摸着她的身子。

“魔鬼。”顾倾城低声嘟囔,表示抗议。

他打了她大哥,如今竟还想剁了大哥的手。

“以后还敢拒绝不见我吗?”拓跋的粗粝的手已捧着她的脑袋,热吻落下。

“……不敢了,大将军最了不起,专门欺负弱女子!”顾倾城软软道。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像有万千只兔子在上蹿下跳。

她拼命的往旁边躲。

拓跋箍紧她的腰际,不许她躲,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耳鬓厮磨。

“……我这两天都在担心你,想着你。你还是搬到咱们的一揽芳华去住吧。

我会找个借口搪塞你父亲,免得我时刻挂念,夜夜翻墙。”拓跋道。

一提到他的一揽芳华,顾倾城就想起那些滚动的头颅。

噩梦中那些头颅追着她咬。

她不寒而栗!

还有那个他被五马分尸的幻象,都令她要远离他。

“你不要如此逼我,逼得狠了,我跟你玉石俱焚!”顾倾城轻咬着牙。

“我这哪里是逼你,是疼你,傻孩子。”拓跋在她耳畔低喃,轻轻拍拍她的背。

顾倾城低低的哭泣,纤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压低声音道:

“你明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还要将我禁锢在你的金丝笼,做你的侧室?”

顾倾城虽非常喜欢一揽芳华,可那些厮杀的场面,恐怕她一时半刻难以释怀。

拓跋搂紧她。

“侧室?本将军这一生不会有侧室。”拓跋吻着她,“你是我的唯一。”

“不管怎样,你的一揽芳华再好,我也不会去住。”顾倾城依然委屈的低声哭道。

“为什么?”拓跋看着她,无言的用眼神问。

“若被闾左昭仪知道,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还能活命吗?早知你会如此害我,十年前我就不救你了。”顾倾城委屈道。

拓跋气息轻喘,额头抵住她的,轻笑道:

“就是当年你救我一命,我才要以身相许的报答你,我们才会纠缠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分离。”

“若让陛下知道,我便粉身碎骨,你这是要陷我于万劫不复!”顾倾城眼泪止不住,“这世间上没有你这样的报答。”

“好好好,那就不逼你,暂时别去住。”拓跋妥协道。

撩起她的裙摆,她听到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却见魔鬼居然在她的双脚踝上分别系上一串款式精致的银铃铛。

“……你,你这又要干嘛?”顾倾城看着脚踝上那串耀眼的银铃铛,低声喝问。

烛光下,戴上银铃铛的脚,更显得肤白赛雪。

拓跋捧着她的脚,亲了亲:

“你是我的小野猫,我怕一不留神没看住,你就跟野男人跑了。所以要把这双漂亮的脚栓住。”

“变态!”顾倾城低低的嘟囔,“你这是栓猫链啊?”

拓跋躺回她身边,把她拥进他那精壮结实的胸膛。

他们四目凝视,拓跋眼里的温柔越来越浓烈。

顾倾城眼睛微颤,赶紧闭上眼睛。

拓跋握住了她的手,纤细嫩白的小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端粉润,贴在他的脸色。

“倾城,你会喜欢我的,没有女人会拒绝我!”他笑声磁醇,在顾倾城耳畔吹气。

“自恋狂。”顾倾城低低嘟囔,眼泪早已经干了。

拓跋手一挥,熄灭了灯笼。

房间霎时间漆黑一片。

只有远处妆台上那枚夕颜夜光玉簪发出淡淡的幽光。

眼睛适应了片刻,就着妆台那淡淡的一抹幽光,他们能看见彼此的轮廊。

他搂着她,与她一起躺进被窝里,她整个人像被镶嵌在他胸膛。

房间里的白玫瑰散发着清雅宜人的幽香,充盈着他们,暧昧如水袖轻扬,徜徉缠绵。

白玫瑰的花语是纯净和爱。

一如他的倾城。

拓跋沉默着,他的呼吸深沉而粗重,搂着她的胳膊越发紧了。

顾倾城在他眼里,是只尊贵无比,却又偶尔会张牙舞爪的猫儿。

这猫儿太矜贵了,何时能温顺,乖乖留在他身边。

他知道她的身份,他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如何,她一定是他的。

他只担心她会爱上别人,又或者爱上那个娃娃亲,他的八皇叔南安王拓跋余。

他到现在也不是百分百的敢笃定,甚至隐隐的担忧。

“已经很晚了,我明日还要回宫。”顾倾城推他,“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的脚很快会没事的。”

拓跋没有松开她。

他顺势一压,将她压在床上,枕着她柔软的青丝:“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我不想离开我的女人!”

顾倾城呼吸一错。

“大将军,你不讲道理。”顾倾城吸气,“你会害死我!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般折腾我?”

她的身子发僵,手紧紧攥住了拓跋的胳膊。

“我小睡一会,天亮之前我会走。”拓跋低喃。

他不依不饶。

顾倾城拉不动他。

又怕发出大声音,让大哥听见,万一惊动全家,柳如霜还不趁机灭了自己。

光线幽暗的房间里,顾倾城咬紧了唇。

她恨极了魔鬼,更恨自己在他面前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一定要杀了他!

可他在她床上,紧紧搂着她,她却莫名心安,昨晚的噩梦居然没有出现。

顾倾城安然入睡。

拓跋则一直未眠。

他阖眼等待,等待顾倾城安心进入睡眠,他则默默想着心思。

他去查刺客,看见状元坊一对精致的银铃铛,他想着他的倾城,就像不听话的小野猫,他得把她栓住,别让她被别人勾跑了。

他嘴角含笑,要了。

他去玲珑阁,看见一款绣缀折枝海棠的月白纱裙,样子款式,比起顾倾城平日穿的更好看。

他想到他的倾城,这样的衣裙,穿在他的倾城身上,应该倾国倾城。

他又要了。

他剿了一天的刺客,而后回太子府吃饭,他的母妃为他准备了丰盛晚餐。

有一道甜点,味道不错,亦想到他的倾城,还想着打包带给她吃。

可她不在他的一揽芳华,带给她也吃不上,他的心情又有点消沉。

他知道顾倾城跟冯左昭仪说她没睡好,这两天晚上一直做噩梦。

他心疼得不得了,想每晚搂着她,好好陪着她安眠。

可是她在顾府,即便想抱着她睡,也不是那么方便。

拓跋不是悲春伤秋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他又舍不得她有丝毫受伤。

他不其然就想将她禁锢在身边,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是谁的娃娃亲。

偏强取豪夺之事,最近做起来略感羞耻,就遂了她的心意,暂留她在顾府吧。

“倾城,是你太多顾虑,还是我逼迫你太紧了?”拓跋轻轻抚摸她的小脸。

黑暗中,顾倾城似寻找庇护,往拓跋怀里缩。

拓跋的嘴角微翘。

他看着那枚夜光簪,当初在北凉发现那枚夜光簪,他原本想送给母妃。

后来想想母妃或者不喜欢那么素雅的簪子,又想送给父王新纳的如妃,听说如妃喜欢夕颜,那也许更适合她。

及至看见那小女孩,只觉得世间上再无一人比她更合适。

他当时被敌兵追杀逃至那山峦,没想到却碰到在山上采药的她。

那清澈如圣水的眼眸,令他十几年来,午夜梦回,思念若渴。

他遍寻那女孩未果,也只能用其为仙人来宽慰自己,令自己死心。

直至在客栈遇上倾城,她有着那同样澄澈的眼眸,那一瞬,她就跳跃进他的心。

他以为只是巧合,谁知道,她竟然就是那个女孩。

十年种花,开遍一揽芳华。

终于,他们再度遇上了。

他轻轻撩开她额间的几缕发丝,原来那小女孩长大后竟是这般的迷人。

拓跋一直没睡,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安睡中他的倾城。

直到寅时,见顾倾城睡得安稳,果然没有做噩梦了,拓跋才悄然离开。

早上顾倾城醒过来时,也是吓得一跳。

“那魔鬼呢?”她环视屋子,没了他的踪迹,总算松了口气。

抚摸着他躺过的被褥,尤有暖意,心里竟有股莫名的失落感。

她轻轻一动,脚踝就发出清脆的银铃声。

她狠狠的想将银铃铛取下:“这个魔鬼,以为她是畜生啊,要把她拴住!”

可是,当她真的想解开银铃铛时,手又缩了回去。

愣是不敢取下。

她起来走动了几步,清脆悦耳的铃声竟然愈发的觉得好听,她微微的翘嘴笑了。

又发现妆台上多了一个礼盒。

她打开看,原来是一款月白纱裙,衣领袖边襟摆皆绣缀折枝海棠和花瓣。海棠层层叠叠,次第绽放,隐约竟似透着芬芳。

她知道那是魔鬼昨晚带过来的。

晨起梳妆的时候,芷若和云锦看见盒子里的衣裙,皆觉得疑惑。

“……小姐,昨晚我们离开,好像没看见这衣裙啊?”芷若蹙眉问。

“还有小姐脚上的银铃,也是清脆悦耳,非常的好听。可是昨晚我们没见到哦?”云锦也有些奇怪道。

“……那是冯左昭仪给我的,昨日带回来,你们可能没注意吧?”顾倾城开始睁着眼神撒谎了。

“哦?”芷若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顾倾城。

“那,小姐今儿个要穿这衣裙吗?”云锦抖起纱裙,不由得赞道:“好漂亮啊,小姐穿起来,肯定很漂亮!”

“先收起来吧。”顾倾城淡然道。

顾倾城没穿上拓跋送来的新衣裙。

她脚踝被咬的伤早已愈合消肿了,只是她心里的那丝恐惧,始终没有愈合。

那是死人咬的伤,顾倾城觉得自己的身上带了几分煞气。

梳洗出门,看见大哥顾卿,顾倾城有些羞赧外带心虚。

但看顾卿无精打采,想来,大哥他们并未知道她房间昨晚发生的事。

她也匆匆出门,竟忘记跟顾卿说他身世之事。

第六十四章:九幽地府

第64章:九幽地府

都城有一座看上去普通的三进大宅院,却能与周边几座别院暗通款曲,互有相连, 更新最快

庭院有一荷花池,池畔有暗钮,摁下暗钮,池面会升起踏脚石,可通往斜对面的那座假山。

假山里头有个暗钮,暗钮打开便有道小山门,里面有条密道,密道两边是箭矢机关,密道后面是一道大石门。

门口左右各有按钮,左边按钮显示有子丑寅卯等十二个时辰,右边按钮显示鼠牛虎兔等十二个生肖,按对按钮方能进入。

经过层层机关,地下分布着不同通道,像网络一样,有些道路是死亡陷阱,进去必死,有些道路可通往别处,就像一座地下城。

其中有条通道,走约莫一炷香时辰,再走几段阶梯,直通下去便进入宽阔装潢诡异的地宫。

地宫匾额上金漆大字写着九幽地府。

地宫正殿堂端坐着一戴鬼面具之人,殿后还有一装潢精致的内殿,殿门外,依稀看见里面有个黑衣蒙面人影。

殿堂下站着一排黑衣蒙面人,分别有:

往生、极乐、涅、重生,四大殿殿主,九幽地府管事和地府几名重要人物。

涅殿主站出来,战战兢兢的匍匐跪地:

“这次属下领的人又失手,请鬼王处罚!”

鬼王诡异的声音充满怒气:

“亏你身为武功高强的涅殿主,本王故意调江南流星帮过来协助你,混淆视听,出动了过百人。

招财童子还举荐人破了拓跋一揽芳华的各种阵法,又有拓跋准确的行踪,如此周密任务,居然还是失手!

郊外废置陵墓又被摧毁,虽然那并非什么秘密基地,安置的都是流星帮临时请过来的人。

但我们的人又丧失近百,你以为培养一名杀手,就那么容易吗?”

“属下知错,请鬼王责罚。”涅殿主全身哆嗦道。

鬼王空洞诡异的声音再厉声道:

“你统领涅殿,不但损失惨重,还无功而返,连拓跋的汗毛都没伤得了一根。

如今还让拓跋知道九幽地府的秘密,罪加一等,你居然还有脸活着回来!”

“请鬼王看在属下为鬼王经营多年,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为九幽地府提供了大量进账。

让属下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属下一定不会再失手。

若有任何差池,定必自行了断。”那涅殿殿主跪伏磕头求饶。

“涅需脱胎换骨,潜能发挥到极致,方能重生。

你所经营,只是九幽地府旗下业务,就算本王派任何一个人去,都会把那涅的买卖做得有声有色。

你未能鞠躬尽瘁,便当死而后已!”鬼王的声音越来越冷厉。

涅殿主已然全身匍匐地上,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殿上其他人也不敢求情,只得看着哆哆嗦嗦的涅殿主。

鬼王最后厉声道:

“竟敢存侥幸之心,无法完成的涅,那只能灰飞烟灭!”

鬼王的声音落下,隔空一指弹开他的嘴,再有颗药丸飞进他的嘴里。

地上跪着的那人,浑身一阵颤栗。倒地身亡,不一会竟化成一滩血水。

其他人见状,都立刻忐忑惶恐的跪在鬼王面前。

鬼王看着那滩血水,微微叹道:

“你且去吧,念你为九幽地府尽心竭力多年,本王能为你做的,就是好好给你超度亡魂,给你做场隆重的法事!”

鬼王稍顿,又看着殿下众人诡异的声音再肃然道:

“诸位,九幽地府素来赏罚严明,涅殿主统领的涅任务失败,令九幽地府损失惨重,秘密外泄,不得不重罚。你们当以此为鉴!”

“属下定当披肝沥胆,誓死效忠鬼王!……”殿下人个个恭谨拱手道。

“你们都过来,把本王这新研制出来的不灭神丹吃下去。

每殿都领回去,分发给你们的属下吧。”鬼王又道。

殿下所有黑衣人略有一瞬的迟疑,还是毫不畏缩的去把不灭神丹吃下去。

众人吃过神丹再肃然站立。

“招财童子!”鬼王这时候喊了一句。

便有个身形颀长的黑衣蒙面人,自里殿走出来,显得恭恭敬敬的站着,却远离刚才地上那滩血水。

“属下在!”那身形颀长清瘦之蒙面人拱手道。

“你破拓跋一揽芳华阵法有功,只可惜涅殿带着你的破阵图而去,还是损兵折将,九幽地府向来赏罚分明。

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既学富五车,又有招财童子之名,以后就由你,接替涅殿,好好经营涅买卖!”鬼王道。

“属下遵命!”那招财童子躬身道,“谢鬼王栽培!”

“殿主看似风光,其实不好当,既要把买卖做得有声有色,为九幽地府创收,又要接受任务。”鬼王道。

“属下知道。”招财童子恭声道。

“你对经营业务暂时还不太熟悉,可请教重生殿主。”鬼王又道。

“诺!”那招财童子向鬼王领命。

刚刚升任涅殿主的招财童子,再向前排其中一个女子身形的蒙面人拱手。

“请重生殿主以后多多指导。”招财童子声音年轻却不失沉稳冷静。

“为了九幽地府,守望相助,是重生殿义不容辞的。”重生殿主回礼说话。

是女子干脆利落的声音。

刚才大家都吃了鬼王的不灭神丹,偏这招财童子鬼王没招呼他吃,可见鬼王对这人特别偏爱。

众人心下嘀咕,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鬼王再对那蒙面女子道:

“重生殿主,你前番派去毒杀拓跋的蛇妖虽然失败,却也没留下任何破绽,让拓跋无迹可寻。

此次你将功补过,提供的消息确凿无误,拓跋的行踪果然尽在重生殿之中。

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涅行动终究还是失败。

涅与重生相依,招财童子毕竟是新上手,涅业务繁琐,你暂时就不用接其他任务,先带招财童子走上业务正轨。”

“谨遵鬼王令谕!”那重生殿主躬身道。

“老夫子。”鬼王喊了一声。

便有个蒙面人站出列,拱手道:“属下在。”

“拓跋如今可能知道了九幽地府某些信息,外面的业务非是大桩买卖,或者确实信得过的买卖,绝不能随便接。

涅重生两殿暂时按兵不动。

九幽地府有新任务,你指派往生和极乐殿去完成。”鬼王道。

“属下领命。”那老夫子躬身道。

“时局变幻莫测,所有人原地待命,随时随地等本王通知。”鬼王又道。

“遵命!……”众人又拱手道。

“老夫子,往生、极乐、涅、重生,他们的账本都提交九幽地府了吧?”鬼王又看着那老夫子道。

“回鬼王,各殿这季度的账本已然收到,所获利润也如数上缴。”那蒙面老夫子道。

“好。”鬼王点点头。

又看着殿下众人道:“本以为几年前那妙手神匠已死,谁知道他竟变成老鬼藏在鬼市,还向拓跋透露了九幽地府的秘密。当真是本王当年一念之仁,才导致的失算!”

鬼王重重拍了一下大椅扶手,语气带着深深的悔恨。

“鬼王也别太难过,也许拓跋并未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否则早就开始对九幽地府反扑了。”有名黑衣蒙面人抱拳道,听声音,也是女子。

“但愿如此!”鬼王微微颔首,看着几位殿主道:“几位殿主,来,说说你们的经营情况。

还有拓跋去彻查的情况,是否对你们已经起疑。”

“毒蝎子!”鬼王再看着刚才重生殿那个蒙面女子喊了句,示意她先禀报。

“禀鬼王,重生殿这季度获利近五十万。刨去上缴国库和打点人脉的二十三万,纯利二十八万。”重生殿主道。

“嗯。”鬼王微微颔首。

重生殿主见鬼王并未有悦色,又安慰道:

“鬼王息怒,即便荒郊陵墓被毁,也只是损我们的皮毛。

我们各个经营点没有暴露,属下的重生殿依然衣香鬓影,如火如荼,贵客盈门。”

“好!”鬼王道了一声好,又转颐看着另一个人:“金蝉子,你那里呢?”

“属下的往生殿一切顺风顺水,涅殿虽然日进斗金,却还是比不过属下的往生殿。

乱世之中,战争财好赚,这半年来我们已经获利过百万,剔除了上缴国库和各项打点的银两,还有五十万盈余。”

“好!”鬼王的声音稍悦,又问另一名蒙面人,“疯娘子,你那里怎么样?”

“禀鬼王,属下那里一切如常,客似云来,夜夜笙歌。

拓跋曾带人去查,却是一无所获。

我们在平城的核心实力,依然屹立不倒。

极乐殿向鬼王保证,假以时日,一定能杀了拓跋,请鬼王放宽心。”那蒙面女子声音道。

“这季度极乐殿盈利如何?”鬼王颇为关心收益。

“虽没有往生殿获利五十万,也有四十万盈余。”那蒙面女子恭谨道。

鬼王环顾了他们一眼,再道:

“老祖宗八十寿诞快到了,这是进皇宫的好契机。

各殿主虽然是一介白衣,无功名官阶,但有钱能使鬼推磨,重金之下,自然有人能引路。

不管朝廷索要多少礼金,哪怕把这一季的盈利,都作为贺礼送呈老祖宗,也务必进入皇宫寿宴。

近距离观察皇帝和拓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但是记住,切不可破坏了老祖宗寿宴,明白了吗?”

“诺……”四大殿主齐齐领命。

极乐殿主斟酌了一瞬,拱手道:

“属下曾听涅殿一名领队言道,拓跋身边好像出现一名女子。

看样子,拓跋对那女子相当维护。”

“哦?疯娘子,这消息可靠吗?

拓跋几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再漂亮的女子,也近不了他的身,勾引不了他。

连毒蝎子放出去的蛇妖都灰飞烟灭。”鬼王道。

“消息应该确凿,至于那女子是不是拓跋的软肋,如今还未确定。”极乐殿主道。

重生殿主沉吟了一瞬,也帮衬道:

“拓跋虽然刀枪不入,一向不被女色所惑。

若他身边真的出现女子,如今属下想来,他可能真的动了小春心。”

鬼王略为沉吟,仿佛自言自语:

“拓跋眼界极高,能令拓跋春心萌动,得会是什么女子?”

沉吟一瞬,再问极乐殿主:

“拓跋身边的女子,是否是什么郡主公主?那些公主郡主,根本不是他的软肋。”

“听说此女面生,涅殿的人从未见过,好像并非朝中贵女名媛。”极乐殿主又道。

“极乐殿主,你暗中彻查,看看那女子是何人,是否能成为拓跋的软肋。”鬼王诡异空洞的声音道。

“属下遵命!”极乐殿殿主恭谨道。

“如今拓跋查得紧,保护得更严实。即便再出动,也恐怕无功而返。

本王不希望九幽地府的人再有任何损伤,让你们的人先在各自的地宫好好待着,随时随地等候命令!”鬼王诡异空洞的声音道。

“遵命!……”所有人躬身道。

鬼王稍停顿了一下,又再嘱咐道:

“你们各殿,分别有你们的地宫。

九幽地府隐秘,只有晋级殿主才有资格进入,外间至今不知道有鬼王存在。

你们要管好自己的嘴,若有任何人泄露,下场如何,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属下即便肝脑涂地,也不会泄露九幽地府以及鬼王的任何秘密!”所有人匍匐地上道。

“好了,你们且退下吧。”鬼王轻轻挥手,众人各自散去。

招财童子一时之间,却未离去,等其余人等走后,便随着鬼王一起,进入内殿。

内殿装潢别致,竟如皇宫的御书房般奢华。黄花梨木的书架饰柜,摆设着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书架后是八扇黄杨木的屏风,雕琢着江南烟花翠柳,小桥流水人家。

屏风后有宽大舒适的软榻,可以休息。

居中金碧辉煌的墙壁,前面是大龙案和宽大龙椅。

鬼王却并未坐龙椅之中。

进入内殿,招财童子竟落在居中的座椅上,而鬼王却只在龙椅前的座椅落坐。

招财童子一反刚才在大殿上的恭恭敬敬,身份地位竟居于鬼王之上。

招财童子蒙着的脸下,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是他的语气裹挟着寒冰,冷得刺骨,空气中带着寒流,似在责怪鬼王:

“鬼王当年就应该斩草除根,不该留一丝隐患。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拓跋既然能留下两袋金子给老鬼,说不定就已经得到重要线索。

也不知那妙手神匠是否把九幽地府的秘密,都告诉了拓跋。

若让拓跋知道这九幽地府,咱们多年的心血,岂不功亏一篑?!”

“是本王疏忽,本以为妙手神匠吃下那毒药,必死无疑,没想到他还能苟延残喘,躲在鬼市阴暗潮湿的鬼洞,逃过一劫,更被拓跋找到!”鬼王既惭愧又悔恨道。

招财童子冷冷的哼了声,对鬼王的过失颇为不满。

鬼王顿了一下,又道:

“这九幽地府虽为妙手神匠设计,可他当年身残中毒,应该也给不了拓跋什么消息。

眼下,咱们只能静观其变,密切监视拓跋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他有窥探九幽地府的可能,哪怕出动四殿主力,也要将其诛灭!”

空气寒流有所回暖。

招财童子沉吟一下,斟酌道:“如此看来,有些计划,也该出手了。”

鬼王道:

“可惜宫中守护森严,若想在皇宫截杀拓跋焘,委实不易,只能将他引出宫外。

不过,再多的计划,也得等老祖宗的寿诞过后,再付诸行动。”

“好,鬼王便去与你那两位老朋友联系吧。”招财童子道。

而后起身,自内殿秘道悄然离去。

第六十五章:奴隶杀手

第65章:奴隶杀手

回皇宫忙了大半天,顾倾城又为老祖宗弹琴, 更新最快

冯左昭仪本来要顾倾城留在皇宫,不要来回跑顾府了。

但顾倾城在顾府还有未了心事,便推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报仇,待在仇人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而且昨晚被魔鬼一搅,忘记告诉大哥他身世之事了。

她想尽快回去告诉大哥,已经确定大哥的身世,连冯左昭仪要留她吃晚膳,她都推却了。

冯左昭仪每日依然派那个车把式老黄接送顾倾城。

皇宫在城中,顾府在城南,两者隔着好一段距离。

途经城中几条大街,都是商户密集之地,甚是热闹,路上车水马龙,人来车往,马车便行走慢些。

她掀开帘幔,看着街上,每天的马车,都会经过那人贩市场,顾倾城每日看着奴隶们被人贩子吆喝着叫卖。

那些奴隶的命运操控在别人的手里,身不由己。

经过最繁荣的朱雀大街,那里的天上人间,状元坊,玲珑阁依然是客似云来,热闹非凡。

顾倾城想,他们是如何经营,才能做得这般风生水起。

转过朱雀大街,便是店铺林立的向阳大街,那儿有很多小酒馆和食肆。

再转过去是朝云大街,大街上有打铁的铁铺,卖米的粮铺,售布的布行,茶行,药材铺,等等。

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铺,他们拼命努力去赚,精打细算,不过是三餐饱腹。

经过格斗场,她又想到里面的奴隶,格斗场里那些拼死拼活的奴隶,不过为了还能留下来继续喘气。

像父亲那些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去官场蝇营狗苟,追名逐利的官宦,不过是争取些荣华富贵罢了。

所有这些,都是小本买卖,小志向经营,只能满足于自己的小利益,却拯救不了苍生。

真正能主宰天下人命运,拯救苍生的,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明君的一句话,可以释奴止戈,可以平息战火,可以富国强邦,可以减赋安民,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所以,一个英明仁爱的皇帝,对天下至关重要。

顾倾城胡思乱想着,拉着顾倾城的马车经过了那些热闹的街道,转进一条屋宇残旧行人稀少的街道。

倏然,顾倾城感觉气氛不对,街上死寂,尽管这街道平日里就行人稀少,也不至于如此死寂。

潜意识里,她嗅到了不安。

下一瞬,耳边便听得箭羽发射之“嗖嗖”声,向她的车厢射过来。

她立刻倒下平躺,再一滚,滚落马车。

车把式老黄远远看见前面陡然出现的蒙面杀手,早吓得滚落地上,滚往一旧铺子遮挡。

顾倾城两手指缝间,霍然多了几枚银针。

经历过一揽芳华那次的杀戮,她比以前更加沉稳冷静,对这些袭击已经没什么害怕了。

街道尽头的路口和马车后面,前后约莫二十个黑衣蒙面杀手前后夹击。

前后堵死,本以为顾倾城插翅难飞。

杀手先射出一轮箭,没想到马车内的顾倾城会飞快滚下马车。

更没想到他们射出去的利箭,眼看就要射到马车,竟被屋宇上的箭疾射落。

屋宇上有人保护目标?

杀手见一击不得手,屋宇上也有人阻击,随即飞身扑来,十几把刀刃前后挥起,直取顾倾城。

顾倾城手上银针陡然前后射出,像戏台上的旦角水袖飞扬,疾射杀手眼睛。

“啊!……”

顾倾城左手方向的四个杀手,身在半空便皆眼睛中针,受痛惨呼。

右手方向的杀手也有三个中针,其余没有中针的,刀刃眼看就要劈到顾倾城身后,电光火石间,却被屋宇上飞身来救的蒙面护卫击退。

拓跋一直让侍卫保护顾倾城,又怕被人发现自己与顾倾城的关系,每次侍卫在顾倾城面前出现,皆蒙面或者隐秘接触。

护卫与杀手一时间缠打起来,刀剑相击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这些护卫都蒙着脸,难道是姑姑派了护卫保护自己?但姑姑的侍卫不会蒙面啊?莫非是那魔鬼?”匆忙中顾倾城闪过此念。

眼睛中银针的几个杀手,恼羞成怒,眼里渗着血,嘴里嚎叫着,更狠绝的扑杀顾倾城。

招招杀绝!

顾倾城身子快速闪、躲、腾、挪、纵、跃,欲从他们的刀网逃生。

杀手被顾倾城刺伤眼睛,三尺之内,虽人畜不分,但顾倾城一袭白衣,与他们的黑衣,却是非常的分明。

此刻他们已如怒狮,不顾自己眼睛剧痛,必杀顾倾城而后快。

顾倾城仗着轻功了得,逃到了一处宽阔小广场,又被杀手围上来,一时间也难逃脱。

眼看一道寒光就要插进她的后背。

“铛!”

一道红霞闪烁,左方一把赤霄宝剑有如长虹贯日,凌空电射而出,击歪刺向顾倾城身后的利刃。

紧接着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再飞身接住他的宝剑,顺势一反手,抹断了那个杀手的脖子。

顾倾城听到“铛”的响声,转头一瞥,已见来人抹断了杀手的脖子。

“是他!姓奠的大将军?”顾倾城惊愕继而惊喜。

来人虽然也蒙着脸,但顾倾城认得那把赤霄宝剑和他的身形。

惊喜中奠大将军手中宝剑又闪电般往自己刺过来。

顾倾城见宝剑迎面刺来,不明其意,略一蹙眉。

只见霞光熠熠的宝剑擦过她耳边,魔鬼越过她,便听得“啊!”的一声闷哼,她身后的杀手,倏然气绝倒地。

“原来他是刺向身后的杀手!”顾倾城脑海飞速闪过此念。

与此同时,她的身子却被另一名杀手一脚踢飞。

被踢至半空的顾倾城,于飞旋中瞥见道上停着一顶轿子,可能是路人见有厮杀逃命弃轿。

她双手一张,如飞雁落平沙,一只脚稳稳落在轿子顶珠,腰姿顺势一弯,另一脚往后一蹬,平衡了身形。

优美姿势,白衣飘飘,风中扬起的秀发,美得有如惊鸿仙子。

“我的倾城,果然不同凡响!”拓跋再次震撼,心里不由得又啧啧赞叹。

他一时间竟又呆住,直至听到身后刀破长空的声音,他才回剑来挡,再十几个回合,又灭掉一个杀手。

顾倾城身在轿子顶上,正要跃下轿子,忽然“嘭”的一声巨响,轿子被一名孔武有力的杀手甩出的流星锤击碎。

顾倾城只得再度飞跃起,站在一家商铺屋檐上,飞旋中银针电射向使流星锤的杀手。

“哎呦!”使流星锤的杀手惨叫一声。

顾倾城又于屋檐上跃下来,身子稳稳站在地上。

刚才眼睛中针的使流星锤杀手,暴怒之下,顾不得自己眼睛流血,凭着一丝光影,紧握乌金链子,链子的另一端,流星锤甩向刚刚落地的顾倾城。

拓跋刚刚解决掉两个杀手,一眼瞥见顾倾城危险,狂怒下手中宝剑破空飞射向那甩流星锤的杀手,剑穿透其身体,力度再推着他插向身后的一棵树。

魔鬼同时脚一蹬地,身体像离弦箭暴射,大长腿一把踢飞砸向顾倾城的流星锤。

而被他踢飞的流星锤直接砸在另一名杀手胸口,那杀手当场吐血,气绝倒地。

顾倾城眼看那魔鬼飞剑射杀手,踢飞流星锤救自己,更砸死一名杀手。

连环三击,如流星逐月,瞬间完成,竟是那么的优美潇洒。

她心中不由得叫绝!

拓跋一把将她扶起,紧张的问:“可有受伤?”

顾倾城呆呆的摇摇头。

那中剑身体被插在树上的杀手,一时三刻尚未断气,脸色痛苦扭曲着,血浆自剑洞喷涌,全身像死鸡一样颤抖。

拓跋走过去拔回自己的剑,那杀手噗的倒地。

过了一会,刀剑声逐渐停息,蒙着脸的战英走到拓跋身边,恼恨道:

“将军,还有两个活口,杀手颈脖都黥有字,看来是有人收买了格斗场的奴隶做杀手。”

拓跋脸色狠戾:

“原来之前收到有人收买奴隶杀手的消息,是冲着倾城而来。”

“那这两个活口”战英等待拓跋的命令。

顾倾城看着拓跋,心道那些奴隶杀手都是身不由己,若再被严刑逼供,还真是生不如死。

眼里流露出不忍微微摇头。

拓跋仿佛读懂顾倾城之意。

“就算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这些奴隶也不会知道是谁收买了他们。

以其让他们活受罪,还不如给他们一个干脆。毕竟他们是可怜之人。”拓跋冷冷道。

顾倾城听到剥皮抽筋,心里一阵冷颤。

“奴隶身不由己,命运操控在别人手上,”顾倾城眉宇轻蹙,沉吟道:“还是放了他们吧。”

战英与拓跋都转眸看着顾倾城。

“顾小姐,他们刚刚才要杀你啊!”战英错愕道。

“杀我并非他们本意,他们只是受雇的工具罢了。”顾倾城喟然道。

“不,倾城言之有理。放了他们。”拓跋低声道。

战英有些不解的看着拓跋。

拓跋继续道:

“他们没有得逞,我们又放人,幕后之人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你们暗中跟踪,既可保护他们,又可追查到幕后买凶之人。

还有,他们如今不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要时刻留意他们的行踪,随时来禀!”

顾倾城看着那大将军的眸眼,流露出欣赏,微微颔首,还是奠大将军想得周全。

拓跋手一掠,顾倾城到了他怀里,他的其他护卫,早赶过来一辆马车,他抱着顾倾城,直接跃进车内。

“去顾府!”

拓跋对护卫说完,再扯下脸上的蒙面巾,细细看着顾倾城。

粗粝的手温柔的抚摸着顾倾城的脸颊,眼神聚敛,露出邪魅的笑:

“他们究竟有多恨我的倾城,竟收买奴隶杀手,来取我倾城的性命。”

“谢谢奠大将军的救命之恩。”顾倾城微微躬身道,却避开他。

虽然感激他救了自己。但他刚才一提到什么剥人皮,令倾城不其然又想起那个人间地狱。

这个男人确实是很吸引人,他的一举手投足,足以令天下间所有女子动情。

但她也害怕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他依然是个血腥的魔鬼。

她对他又恨又怕又感激,而令她最纠葛的,是她刚才居然又非常的欣赏他,为他心动。

她不能再为他心动了,这会越陷越深,自己答应闾左昭仪,不给南安王脸上抹黑。

到时候不但自己受处罚,更会害了这奠大将军的大好前途。

他眼眸深邃如潭,一眼望不见底。在顾倾城嘴上啄了一下,微微一笑,笑得颠倒众生。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带着佯装的狠戾,“刚刚才救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刚刚已经谢谢你了。”顾倾城垂眸道。

“我不要你那么客气的多谢!”拓跋道,“你以为本将军缺一句谢谢吗?”

“……那,你想怎么样?”顾倾城无奈道。

“我要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拓跋道。

捧起顾倾城的脸,深深的吻着她的唇。

顾倾城刚想张嘴阻止:“你不要这样!”

嘴唇一开,他的舌头便顺势钻了进去,顾倾城的那句话,便湮没在喉咙间。

顾倾城吓得胆颤心惊,用力一咬,拓跋舌头吃痛,顾倾城逃离他的强吻。

“张牙舞爪,呵呵呵,就是个小野猫!”拓跋摇头擦嘴轻笑。

顾倾城咬得并不厉害,也没有出血,只是令他有点吃痛而已。

“谁让你一而再的无礼?”顾倾城低低嘟囔着。

“男子喜欢一个女子而吻她,那是无礼吗?”拓跋搂着她,“我见很多女子,都求之不得,让自己的男人亲吻呢!”

“你也会说,那是她们自己的男人。她……她们是名正言顺,是心甘情愿。”顾倾城低着头,声音慢慢放低。

“你不心甘情愿?”有利器划过拓跋的心头,陡生闷痛,他的表情笃定,“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我终究已有婚约,你这样强人所难,是,是欺负人。”她低声道。

“你在提醒本将军,你有婚约?”

拓跋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有寒意缱绻,他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她下颌纤柔,双唇粉嫩,堪堪他的大手掌就能托住。

虽然不够丰满,没有几两肉,可是清纯脱俗,细看时精致如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青涩之中开始带着妩媚。

“你见过拓跋余了?”他几乎是咬牙的问顾倾城。

他托住她的下巴,让顾倾城处于劣势,顾倾城挣脱不开。

顾倾城看着他仿佛受痛的眸眼,也不想撒谎。

便如实回答,把她路遇拓跋余遇刺,后来在皇宫看见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魔鬼。

“小东西,你没有勾搭拓跋余吧?”拓跋脸上寒意渐浓。

“没有!”顾倾城回答得快,且干脆利落。

“真的没有?”拓跋蹙眉再问。

“他还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娃娃亲。”顾倾城见他脸上要拧出水,又小心道。

拓跋满意,眼底的寒意渐渐收去,眸子有了些温度,脸色渐缓,他松开了顾倾城。

“别忘了你是我的。我没有开餐,并非我不想吃,而是我在等成熟。

若是我还没采摘,就被人捷足先登,我会杀了那个人,亲手将他剥皮抽筋。

小东西,你若是不想害人,就规规矩矩。

要是有什么其他心思,掂量掂量自己的皮结实不结实!”

拓跋俯身,轻咬顾倾城的耳垂,明目张胆的威胁恐吓她。

顾倾城又爱又恨的看着他:“就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魔鬼!”

这个男人有千万般的好,就是太霸道了!

为了不让她喜欢其他男人,他不惜威胁她!

恐吓她!

顾倾城又不寒而栗。

“我的倾城是世间上的无价之宝,任何人都不能觊觎。所以,对胆敢觊觎我女人之人,我不会手软!”拓跋看着她一本正经道。

顾倾城哭笑不得,不知是该打他,还是为他对自己如此重视感激流涕。

“你当宝,别人未必就当宝,你未免杞人忧天。”顾倾城撇撇嘴,“再说,我又不是物件!”

“本将军的眼光独到,我说是宝,就是稀世之宝!”拓跋亲亲她嫩滑的脸,“天下间没有人比我的倾城更好。”

温柔的情话,总是令人心醉。

车厢里幽静如水,她的馨香,他的清冽,混合在一处,就有了几分缭绕靡丽的暧昧。

拓跋对顾倾城肌肤的触感有点恋恋不舍,凉滑细软,粉润柔腻,轻轻吻上去,就能落下柔媚的痕迹。

多娇小的人儿,乡下的水土纯天然,养育出嫩白的她。

拓跋想再亲吻她,可她不由自主的抵触,拓跋又笑笑,放弃了强吻的念头。

他是护花者,不是采花大盗。

“倾城,你没被别的男人吻过吧?”他忽然又问。

“我当然没有!”

拓跋微微眯眼,眼睛的缝隙里有危险审视的光芒。

那目光似寒雨,寸寸打在顾倾城身上,让顾倾城遍体生寒。

他想看清楚她话里的真伪?

顾倾城红着脸,想想大哥亲了自己的脸一下,但那不算是吻,就像大人亲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她并没撒谎。

见他审视她,她并不是他的犯人,她心里又有气:

“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凭什么?”拓跋失笑,“倾城,凭我是你的男人!”

在魔鬼的眼里,自己早已是他的囊中物,他的女人了吧?

顾倾城看他一脸笃定,而且他的脸色已有寒霜轻覆。

算了,他刚刚才救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一下子就翻脸无情,便不再与他逞口舌之争。

再说跟他抬杠似乎没有好下场,情况只会更糟。

“你怎知有人会杀我?”顾倾城蹙眉问,转开话题。

他见她蹙眉,便按摩着她的眉头,将眉舒展开,语气温柔却带着霸道:

“女孩子蹙眉,会有皱纹的。”

见顾倾城依然疑惑的看着自己,他轻笑道:

“我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又非江湖术士,能掐会算,怎会知道有人要杀你。”

车厢外的战英却笑道:“顾小姐,大将军一直派人保护你,没想到真的有人要置顾小姐于死地。”

“战英,倾城身上有银针,不但可以射瞎眼睛,应该还能缝补嘴巴。”拓跋漫不经心道。

战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你又救我一命,我虽然也救过你,算起来还是你救我比我救你多,我们彻底两不相欠了。”顾倾城坐直身子。

拓跋的手搭上顾倾城的肩膀,热浪在她耳边汹涌,声音冷冽,带着匪气,道:

“本将军说了,你还偷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没偷。”顾倾城垂眸,软软道。

顾倾城的声音刚落,就被拓跋抓住她的手,按向他的心口。

他再顺势拥着她,带着认真,眼神灼灼逼人:

“摸到什么了?是否空空如也?因为被你掏空了。”

顾倾城陡然想到梦中那个挖了自己的心去救白无瑕的小蝶。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难道?

耳畔传来玉小蝶的声音:

“师傅携千年风华而来,小蝶当以万年真心以待。”

她心里一颤。

眼前又传来玉小蝶的画面:

“瑶台仙规,既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蝶便削骨还师,削肉还父。此后,我不再是瑶台弟子,只是白无瑕的妻子。”

这些梦魇,与魔鬼如今动辄就要剥人皮可有什么关联?

那霓裳上仙说过,小蝶是白无瑕的桃花劫。

若真有轮回,那些活生生的梦境倘若都是真的,那她还是他的桃花劫吗?

“在想什么?”他温柔问。

“想你的蛮不讲理。”顾倾城羞涩道。

“倾城,我的魂早被你收了,所以才变得蛮不讲理。”拓跋在她耳畔呢喃。

这个人为了自己,整整种了十年海棠,种满几座山峦。

顾倾城心情纠葛,心里竟又不争气的涌起一股暖流,暖流洋溢着整个身心。

拓跋轻轻笑了,不再带着霸气,也不再轻狂,而是一本正经:

“倾城,自从上天让我遇到你,你就注定是我的女人。

你记住了,你是我的,你要敢勾搭别的男人,我就活剥了他的皮!”

顾倾城眼前又出现天牢中那个人间地狱,那张完整的人皮。

还有梦中玉小蝶为了要做师傅白无瑕的妻子不惜削骨剥皮的一幕。

她不寒而栗!

她豆蔻年华,阅历尚少,哪怕再怎么伪装镇定,在真正血淋淋的酷刑面前,也会难以遏制内心的恐惧。

那不是打一顿,骂一顿,那是最惨绝人寰的酷刑,将人皮活生生剥下来,那是个永难忘记的噩梦!

导致她梦魇三天!

“魔鬼!一天到晚就想着剥人皮!”她冷冷撇过脸道。

刚刚涌起的一丝温馨,又被他的狠戾化为乌有。

“我只是想剥坏人的皮,还有胆敢觊觎我女人的,也把他们的皮剥了。”拓跋把她的脸掰过来,在她耳畔道。

“你就那么残忍?”她挣扎着要离开他。

“这怎么就残忍了,大魏刑罚多了去,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车裂,不比剥皮更残忍吗?”拓跋笑看着她。

“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顾倾城沉下脸。

“好,不说了,你刚刚才又经历刺杀,别吓坏了我的倾城。”拓跋吻着她。

顾倾城扪心自问,他也就是对要刺杀他的人狠戾,还有就是不许别人觊觎她罢了。

她心里的恼怒逐渐敛去。

她的身子又滑又柔软。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吻得她几乎窒息。

“真讨厌你。”顾倾城低声道。

他放开她时,顾倾城气息紊乱,整了整头发。

拓跋带着调笑的捏她的脸:“我做什么你不讨厌?”

“都讨厌。”她轻嗔。

眼睛却弯了下来,像两只小小的月牙,甜滋滋的。

“口是心非!”拓跋亲她一口。

“你就是我的魔鬼!”顾倾城骂了他一句。

她骂他魔鬼,拓跋却不痛不痒,就像面对一个调皮的孩子。

听到顾倾城如此骂他,他反而开心的笑了。

“好好好,我是魔鬼,是我不对,不该在你面前提剥人皮,不该吓唬你。

倾城,你记住了,除了相信我这个魔鬼,其他人都不能相信,尤其是身边人。

因为能杀掉自己的,大多是身边人。”

拓跋说这句话时,猛然想去死去的父王。

身边人?父王的身边人都有些什么人?

这时马车也差不多到顾府了。

魔鬼后面的那些话,倒有几分道理,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看着倏忽间一脸茫然的拓跋,她自顾的下车走了。

等拓跋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已经失去顾倾城的身影。

第六十六章:连环毒计

第66章:连环毒计

顾倾城毫发无损,回到顾府,柳如霜和她几个女儿仿佛看见鬼一样, 更新最快

顾倾城心里开始雪亮。

她一直在估计,杀手若不是闾左昭仪所派,就是柳如霜所请。

敢收买奴隶杀手,柳如霜应该没这个能奈,请到那些亡命之徒。

她唯一最大的依仗,便是身为轻骑将军的表兄乙浑。

“夫人,大姐,妹妹,倾城回来,你们怎么好像活见鬼了?”顾倾城气定神闲问。

柳如霜稍作镇定,显得关心道:“哦,倾城啊,刚才听李管家说城东大街附近有打斗。

那是顾府去皇宫必经之路,你可否有受伤?路上械斗,母亲恐你殃及池鱼。”

“嗯,是有几个小毛贼,被我打发了。”顾倾城说得风轻云淡。

“被你打发了?”

柳如霜腿一软,赶紧扶着身旁的桌椅,才不至于让自己软趴地上。

二十个杀人不眨眼的奴隶杀手,竟被她说成小毛贼,轻轻松松打发了?!

顾仲年却在一旁意气风发道:

“我们家倾城,每日都是冯左昭仪的人马护送回来,小毛贼械斗,又怎敢碰我们家倾城一根汗毛。”

“原来倾城是有冯左昭仪娘娘庇护。”柳如霜暗暗松一口气。

还以为这小贱人有那般好的本事呢。

顾新瑶扶着被剪刀刺伤未愈的乐瑶走过来,经过顾倾城,她蓦然捉起顾倾城的手往顾乐瑶伤口一拍。

“啊!”

顾乐瑶一声惨叫,她那伤口发炎,这几天还正在发烧呢。

“好个狠毒的顾倾城,你刺伤我妹妹不算,竟然还打她的伤口?!”顾新瑶紧抓着顾倾城的手,恶狠狠叫。

顾倾城像看着个无药可救之人的看着顾新瑶。

柳如霜一听此言,见到顾乐瑶捉住了顾倾城的手,更见乐瑶痛苦的惨叫,气得七窍生烟,扑过来扬手就要打顾倾城:

“你这个贱人!”

她挥在半空的手,却被顾卿接住,顾卿瞪着顾新瑶,厌恶的道:

“新瑶,你一个女儿家,怎的如此狠毒!

乐瑶被你刺伤,你一点都不怜惜她正在发烧。

如今还捉起倾城的手拍打乐瑶的伤口,更冤枉倾城。

你还是不是人?”

“我没有,是顾倾城打乐瑶,往她伤口打,被我抓住了她的手。人赃并获!”顾新瑶气急败坏道。

顾卿再一脸的失望:“你还敢狡辩?”

“大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你怎么帮起外人,欺负你的亲妹妹了?”顾新瑶又再怒斥顾卿。

“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是帮理不帮亲!我亲眼见你经过倾城,抓住倾城的手就往乐瑶伤口打。”顾卿这时才狠狠甩开柳如霜的手。

“三姐,你怎么那么狠心,你已经把我刺伤,现在还要打我的伤口,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姐姐?”顾乐瑶看着顾新瑶质问。

她痛哭着,又引动伤口,就更哭得像杀猪般嚎叫。

“我没有,大哥冤枉我!”顾新瑶害怕得哭了。

这时一个大耳光狠狠掴向顾新瑶,“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盖过所有说话。

顾仲年带着滔天巨怒:“不知悔改的畜生!刺伤乐瑶那晚众目所见,是你拿着剪刀刺伤妹妹。

如今又拿倾城的手打妹妹的伤口,大哥亲眼所见,还会冤枉你?”

“父亲,我没有,大哥冤枉我!”顾新瑶再争辩。

“来人!”顾仲年大喝:“将这个孽女关进地牢,饿她三天,谁敢放她出来,与她同罪!”

便有下人过来,强行拖着顾新瑶,把她关进地牢。

“顾倾城,我不会放过你的……”顾新瑶一边被拖走,一边恶毒的大叫。

“好好好,关得好!”柳如霜咬着银牙道。

那几个姨娘正在一旁笑嘻嘻,环胸看着热闹呢。

“看看你,都是怎么管教女儿的?”顾仲年怒斥柳如霜。

柳如霜拽着拳头,强行压住所有怒气:

“是妾身平日太骄惯她了,以至于她胡作非为,差点冤枉了倾城。”

“知道就好!”顾仲年道,“如今倾城可是皇宫的大红人,可不是随便冤枉的。万一哪个娘娘或者老祖宗怪罪,你们吃罪得起吗?”

“是的,老爷,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女儿。”柳如霜软软道。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看着这一切。

柳如霜目光冷厉,转头对李管家递了个眼色:

“李管家,倾城在外面受惊,刚刚又几乎被冤枉,晚上厨房做了炖汤,赶快去给二小姐端上来,给小姐好好补补,压压惊!”

李管家略为迟疑:

顾倾城毕竟在回平城的路上救了他们,而且顾倾城现如今还奉旨帮老祖宗筹办寿宴。

这万一……

李管家纠葛的看了一眼顾倾城。

顾倾城心里咯噔的一跳。

柳如霜紧盯着李管家,面寒如霜。

李管家赶紧下去。

大家围坐大饭桌,顾倾城坐在顾乐瑶旁边,嘘寒问暖,关心她的伤口。

饭菜上来,大家都是人参炖鸡汤,李管家亲自给顾倾城送鸡汤。

“李管家,这汤看上去炖得火候很足啊?”顾倾城闻了闻,笑道:“真香!”

这足量的断肠草下去,她不死才怪!

“倾城,刚才你受惊,快趁热喝汤吧。”柳如霜仿如慈母。

“好的。”顾倾城拿勺子舀起汤,送到嘴边。

柳如霜嘴角微翘,与李管家互递了一个眼神。

“哎呦!”顾倾城把汤勺丢下碗里,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脆响声。

顾倾城朝伺候在饭桌外的李管家囔道:

“我的汤那么多肉,乐瑶妹妹却是清汤寡水。妹妹还受着伤呢,需要好好补补身子。

李管家,你真是太偏心了,叫倾城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好意思?”

顾倾城说完,飞快的调换了乐瑶的汤碗,并舀起鸡汤,体贴的喂起乐瑶:

“妹妹你受伤那么久,姐姐都没照顾过你。来,让姐姐喂你。”

顾倾城的汤勺,已经送上顾乐瑶的唇畔。

顾乐瑶眼睛滴溜溜转,不乖乖张嘴吧,她这个乖巧的好妹妹就演砸,眼看要前功尽弃了。

看着顾倾城等待的眼神,被迫缓缓张开嘴,眼看鸡汤就要灌进乐瑶的嘴……

吓得柳如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飞快扑过来,一把打掉顾倾城那勺鸡汤,连带打翻碗里的鸡汤。

顾乐瑶暗暗松了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汤不能喝,有毒吗?”顾倾城冷笑着问。

顾仲年和顾卿也惊愕的瞪着柳如霜。

“怎么回事?”顾仲年一拍手上筷子。

其实心里雪亮,柳如霜的手段,他可是太清楚了。

柳如霜脚一软,几乎栽倒地上。

顾初瑶这时却道:“乐瑶伤口未愈,大夫吩咐不能喝人参汤,说太补了,不利于伤口愈合。”

“是的……就是这样的。”柳如霜如释重负,艰难的撑起一脸的温慈。

再悄悄赞赏的看了顾初瑶一眼,这个女儿太机灵了。

“哦?是这样吗?我只听说伤后要大补,才能更快的恢复,没听过大补反而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原来,大小姐是这样关心自己的亲妹妹。”顾倾城嘴角带着冷笑,慢条斯理道。

顾乐瑶此刻也噘起嘴,带着不满的看着顾初瑶:

“三姐一再伤害我,大姐怎么也见不得亲妹妹好?反而不是一母同胞的二姐,倒关心乐瑶。”

“乐瑶,你不要听那个乡下丫头挑拨离间!”顾初瑶急道,再恨恨的瞪着顾倾城。

“大姐不要冤枉了二姐,她没有挑拨离间。”顾乐瑶亲密的拉着顾倾城的手,为顾倾城争辩道。

“谢谢四妹妹的维护,公道自在人心,二姐不怕误会。”顾倾城对顾乐瑶的维护,报以感激的微笑。

转颐依然慢条斯理对云锦道:“云锦,这好好的人参鸡汤,泼了怪可惜。

你快去把府里那黑猫抱过来,让猫舔干净了,免得浪费。”

“好的小姐。”云锦转身欲去。

柳如霜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痛苦感,脸上的温良和笑容已经撑不下去了。

厉声向李管家低喝道:“汤都洒了,还不命人擦干净?”

李管家吓得赶快拿擦布亲自擦汤水。

“李管家,我们顾府请你真是省银子啊。”顾倾城看着李管家微笑道:“你一个管家,平日不用亲自上汤,今日却亲自伺候我。

平日丫头们干的擦汤扫地的粗活,管家今天也亲自擦了。

这以后这些粗活,是不是李管家都包了。”

“倾城小姐,夫人说您受惊,要好好补补,小人当然要好好伺候小姐了。”李管家战战兢兢道。

“好,李管家,你那么听夫人的话,又对我如此关照,我不会忘记你的。”顾倾城看着李管家,笑得更甜了。

落在李管家眼里却更加胆战心惊。

顾卿却把筷子一甩,走过来拉着顾倾城,怒瞪了母亲一眼,再对顾倾城道:

“倾城,这饭吃不下,我房间里备了点心,我们去吃点心!”

顾仲年沉下脸,强忍着滔天巨怒,即便顾初瑶为刚才柳如霜掩饰,顾仲年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毕竟家丑不外扬,他还不想这个家毁了。

晚上回到柳如霜房间,他把柳如霜狠狠打了一顿: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还想毒死倾城?

你这个贱人,如今是什么当口,倾城筹备老祖宗寿宴,备受陛下和老祖宗疼爱,马上就要成为南安王妃了,你是想毁了我顾仲年的前程吗?!”

“老爷,您可冤枉死妾身了!”柳人霜嘴里喊冤。

心里却道:顾仲年,你就打吧,只要能杀了那小贱人,打几下她还是能忍。

此刻,她可真后悔,当初不一早就让李管家在太原就下手灭了她。

她在心里狠狠道:

顾倾城,躲过初一,我看你能否躲过十五。

顾卿带着顾倾城回到西厢,顾卿真的在自己房间备了点心,以防顾倾城随时肚子饿。

“倾城,真的对不起,没想到母亲真那么狠心,居然想向你下毒。”顾卿一脸愧疚。

“大哥,你放心,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顾倾城耸耸肩轻松笑道。

“可是母亲真要算计你,总会有得手的时候。

倾城,要不,你还是不要住在顾府,哪怕租房子住,也比顾府里安全。”

顾卿紧张得来回踱步。

顾倾城吃过点心,悠然道:

“这是我外祖父的产业,我为什么不住?若是我能顺利办妥老祖宗寿宴,陛下若有封赏,我第一时间,还要求陛下,追封我外祖父呢。”

“可是这里不安全。母亲是见不得你好的。”顾卿忧心忡忡。

“大哥,你不用叫那个毒妇做母亲了。”

顾倾城吃罢点心,拍拍手,掏出柔然可敦十几年前写给冯左昭仪的信,递给顾卿。

顾卿想接信,心里却又忐忑不安,好像不敢面对这个现实。

良久,方迟疑的接过绢帛,认真的看着。

“原来竟是真的,我果然是被柳如霜抢过来的。

那个毒妇,害得我母子分离,父子难聚,我还叫了仇人十几年的母亲!”

顾卿跌坐在凳子上。

“大哥别心乱,你要一如既往,该叫她母亲,还是叫她母亲。

别像她对我一样,也对你下毒手。

等时机到了,我们一定要她亲口承认自己的恶行。”顾倾城安慰着。

“可是毕竟知道真相,我就怕难再叫她做母亲了。”

顾卿怅然若失,他毕竟与柳如霜有十几年的母子情分。

“大哥,柳如霜不是善男信女。当初她偷龙转凤抢了你,只是为了要巩固在顾府的地位。

如今她已稳坐主母之位,若被她知道你已识破她当年的罪行,她会杀你灭口的。”

“她当真那么歹毒?”顾卿有些不敢相信,“倾城,晚上她真的给你汤里下毒吗?”

“大哥,那毒妇岂止是晚上给我的汤里下毒,我在回家途中,便遇到二十几名奴隶杀手。

要不是那魔鬼救了我,你妹妹我早已命丧黄泉!”顾倾城眼神冷锐。

“真的?原来那些杀手是冲你来的?”顾卿震惊道。

顾倾城淡然的点点头:“柳如霜见我侥幸躲过杀手,才接着给我下毒汤。”

“那毒妇太可怕了!”顾卿恨声道:“倾城,幸运不是时时出现,你躲过一次,未必每次能躲,咱们还是离开顾府吧。

咱们远走高飞,一起去柔然大草原,再也不管这里的是是非非,大哥一辈子照顾你。”

“不,我们的仇还未报,怎么能轻易就言败。大哥放心,我不会让那毒妇得逞的。”顾倾城胸有成竹道。

“……你,是舍不得那个魔鬼吧?”顾卿缓缓道,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

“不是,大哥。我母亲和外祖父他们的大仇未报,你说我能安心一个人逍遥吗?”顾倾城蹙眉道。

“好。”顾卿终于颔首,紧握着顾倾城的手,“既然你要留下,大哥陪你。记住一定要小心,万事有大哥一起陪着,别害怕!”

“我知道了大哥。”顾倾城点点头。

顿了一瞬,她又道:

“对了大哥,改日你跟我进宫,冯左昭仪想看看你。毕竟冯左昭仪是你的亲姨母。”

“好,我知道了。”顾卿点点头,又叮嘱顾倾城要事事小心,才回房睡觉。

第六十七章:夜闯王府

第67章:夜闯王府

晚上顾倾城很早就上床,睡到迷迷糊糊,耳畔听到仿佛有刀剑格斗之声,她倏然一惊, 更新最快

房间里却不见有人,打斗声却是从屋顶传进来。

屋顶上怎么会有打斗?

莫非又有杀手来了?

时值仲夏月圆夜,皓月当空。

她往窗外庭院一看,外面也没有人,再抬眸,定睛往上瞧。

透过皎洁月色,却见小庭院那凉亭顶上,那活剥人皮的魔鬼,嘴里叼了枝海棠花,一手肘支撑着脑袋,斜躺在凉亭顶琉璃瓦脊上,二郎腿翘起晃荡着,正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倾城。

月光下绝美的俊颜泛着邪魅的笑,如黑夜降临的天神。

顾倾城擦擦眼,拍拍自己,不是幻觉!

她匆匆换好衣裳,开小门出来,飞跃上千秋架上,再一蹿,脚踏一下海棠枝丫,如蜻蜓点水,借力飞上凉亭顶。

“我的倾城,轻功比我还要俊。”魔鬼轻轻一跃,接住如蝴蝶般的她,惊叹声在她耳边响起。

其实,顾倾城眼中的魔鬼,并非穷凶极恶的极地狼。

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气宇轩昂,卓然神采,是世间绝美的男子。

只是气他逼她去看什么剥人皮,还一直要将自己占为己有,她才对他又爱又恨!

“姓奠的,你怎么又来了?”顾倾城抓着他胸口的衣服问。

拓跋听到她叫他姓奠的,又带着玩味的笑了起来。

低头瞥了一眼顾倾城的手,溺爱的摸摸她的头,再向顾府屋顶看过去。

顾倾城耳畔早听到打斗声,也跟着他的视线,便看到屋脊上的厮杀。

“没良心的小贼,你男人又帮你解决了几名杀手。

还剩那几个,战英他们很快就会解决掉。

你非但不感激你男人,还不知好歹。”

拓跋于身后环抱着她,在她耳畔低声抱怨。

像个怨妇低吟。

“他们真是够狠,一拨刚去,一拨又来,还追杀到府里来了!”顾倾城看着魔鬼的侍卫与刺客厮杀,狠狠道。

拓跋眸光冷锐,叹道:“看来他们想方设法的,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你留在顾府,我真是不放心!”

顾倾城一转颐,他们的脸就贴在一起:

“你怎知杀手半夜三更还会来行刺?”

“他们下午不得手,应该晚上还有行动。本将军的女人,自然要好好保护。你忘了,你男人派了护卫,随时随地保护你。”拓跋邪魅的笑道,声音带着慵懒随意。

而后……

一个吻,落在顾倾城的眉心,不占便宜不罢休。

“姓奠的,你又占我便宜!”顾倾城本欲推开他,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是你在挑逗自己的男人,夜半三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自己的男人幽会。

我不要你现在就以身相许,已经够体谅了。”魔鬼在她耳边嘻嘻的笑道。

“也不知是谁在勾引人。”顾倾城嘟囔。

她此话一出,立刻后悔不迭的捂住嘴。

如此说来,自己被他勾引被他吸引了?

她后悔不迭,却又拿他没辙,毕竟他今天连番救了自己两次。

果然,拓跋失笑:

“你承认被我勾引?也就说,你已经爱上我了?”

“你能不能正经说话?”顾倾城扭过头去看屋顶上的战况。

“好好好。”拓跋投降。

把她拥在怀里,看着屋脊上的决斗,喟然道:

“倾城,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我被追杀也就罢了,你又是怎样得罪他们了?

看他们一波接一波的,这阵势,不除掉你,死心不息啊。”

“下午那些杀手不得手,我回来后母的脸色大变,而后晚饭又给我伺候毒汤,被我识破,还想夜里行刺。

真真是不死不休!

如我所料不差,便应是我后母请她的堂表兄轻骑将军乙浑出手,否则凭我后母,不可能收买得了这些亡命之徒。”

顾倾城眼里寒芒陡射。

她也想过可能是闾左昭仪,但应该不至于。

她手上有闾左昭仪的把柄,若她有什么意外,其余那些信件不知在何人手上,也不知何时就落进陛下手上,她也会遭殃。

她应该不会冒这个险,否则当初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了自己。

“哼!你后母竟与乙浑狼狈为奸?我现在就去把你后母给宰了!”拓跋怒气陡炽,狠戾道。

“你不要冲动,如今没有确凿证据,不能随便杀人,你会惹祸上身的。”顾倾城摁住他的怒气。

“妇人之仁,任由他们肆意妄为,你还有命吗?”拓跋眸光冷厉。

“对想取我性命之人,我当然不会手软。可如今没有确凿证据,不可以随便就杀了他们。”顾倾城道。

“把你后母捉回天牢,不用剥皮拆骨,保管两道刑具下来,她就招供了。”拓跋冷冷道。

“酷刑之人,很多犯人都会招供,但往往事实真相,却大相径庭。”顾倾城默默摇头。

“那就任由他们随时伤害我的女人?”拓跋冷哼。

“相信我,等我忙完老祖宗寿宴,腾出功夫,便好好收拾他们。

我一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招供,他们总会自食恶果。”顾倾城柔声道。

“乙浑那头猪,竟敢动本将军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请的杀手。看本将军不将他剥皮抽筋!”拓跋的语气里带着深深寒意。

“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是轻骑将军,官阶比你高,与东平王沆瀣一气,你轻易动不了他。

再说,这都只是我的推断,没有真凭实据,你也耐何不了他。”顾倾城低声道。

“我的倾城,开始担心自家男人了?”

见顾倾城担心他,拓跋乐颠颠,带着狡黠的笑。

“你再占我便宜,我就不理你了。跟那可恶的东平王一样好色!”顾倾城微嗔,扭过身,往屋宇看去。

他的护卫已经把杀手击毙,另外受重伤的杀手也即刻挥剑自刎。

他们正在处理杀手的尸体,开始撤离。

顾倾城说起东平王是那么的激愤。

拓跋眉宇陡然一蹙:

“怎么,你遇到东平王了?”

顾倾城看看他陡然变得冷锐的眉眼,迟疑了一瞬。

看着奠大将军坚持要他说的眼神,还是把东平王在皇宫欲非礼她的事说了。

“哈!没想到在皇宫他也不检点!”拓跋眼眸聚敛,怒极冷笑。

“你千万别冲动,那毕竟是东平王,皇帝的儿子。再说他也占不了我的便宜。”顾倾城赶紧笑道。

拓跋眸眼略转,风轻云淡道:

“不行,我的女人连续被追杀,又几乎被东平王调戏,我不做些开心的事,心里堵得慌!”

顾倾城心头打颤,转颐惊愕的问:“你,你要做什么开心的事啊?”

“倾城,这么多杀手追杀自己,又被那个东平王调戏,你不觉得堵得慌吗?跟我去个地方,我们做些心情愉悦的事!”拓跋带着暧昧道。

顾倾城咬牙瞪着拓跋绝美的脸,想歪了。

“别想歪了傻瓜,我们去做的,是真正让我们爽快的正经事!”拓跋道。

拓跋说完,招手让战英过来,附在他耳边吩咐些什么。

“……现在?”战英稍微一愣。

见拓跋眸眼坚定,他继而颔首,随即吩咐两个侍卫飞快离去。

“走吧!”拓跋拉着他的手要飞。

“你要带我去哪?”顾倾城顿住脚步,悄声问。

“这里刚刚厮杀过,没有了情调,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拓跋显得神秘的笑道。

“你先告诉我去哪里?”顾倾城犹豫的问。

“**殿。”拓跋邪魅的笑。

“**殿?肯定不是什么好正经地方。”顾倾城一听名字,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又觉得似听过。

便想拒绝不去。

“东平王的**殿,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拓跋说完,已经挽着她往屋宇飞跃。

澄澈的琼华曳满一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如银月光。

他们在月光下,一路飞跃在屋檐上。

到了一个地方,战英和侍卫已经换上黑色夜行装等在那儿。

拓跋换了黑衣蒙上脸,便如当初在猎美场那个蒙面人的装束。

战英也细心的给顾倾城找来一套女装,让顾倾城穿上并蒙上脸。

拓跋谨慎的嘱咐大家:“东平王府守卫森严,告诉大家,一定要谨慎行事,尽量不要伤害无辜!”

顾倾城嗅到侍卫们身上有火油的味道。

难道这个魔鬼要去火烧东平王府?

“你要去放火烧了东平王府?那可是皇帝赐给他儿子的王府,你不要命了?”顾倾城悄声问。

“敢调戏本将军的女人,管他是皇帝或者皇子,不教训教训他,本将军如何能睡得了觉!”拓跋道。

尽管顾倾城心里有些害怕和顾忌,却又想去破坏东平王的**殿,便跟着拓跋一行去了。

一行黑衣蒙面人悄悄来到东平王府外,正门当然有护卫把守,他们也不能自正门而进,拓跋带他们来到一堵高墙外。

顾倾城心里有丝疑惑,看起来魔鬼对东平王府的分布很是熟悉,似乎经常来东平王府。

战英示意他自己先进去。

只见战英脚一蹬附近的一块石头,身子便蹿起,飞跃上围墙,跳了进去。

过了一瞬,拓跋也挽着顾倾城腾空飞越高墙,围墙里面是草木扶疏的庭院。

那大将军果然是对东平王府熟悉。

其余侍卫也相互飞踏着肩膀,也悄悄飞跃过东平王府的高墙。

守卫巡逻的侍卫无精打采打着哈欠的守护着东平王府。

拓跋他们想飞身过去制服他们的时候,顾倾城向他们嘘了一下摇头,举了举指缝上的银针,示意自己射晕他们,免得刀剑声引出大动静。

拓跋点点头,也想看看顾倾城的银针到底有多厉害。

顾倾城射出的银针,竟百发百中,射中附近侍卫的哑穴和昏睡穴,他们一个个倒地。

拓跋和侍卫们对望一眼,都露出更加惊愕之色。

拓跋他们过去,又将那些侍卫拖到树林子的暗处。

顾倾城拔了其中一个侍卫身上的针,再摁了一下他的人中。

那人醒过来,战英的剑已经抵在他的脖子,并低声喝道:

“想活命的,就快告诉我,女奴关押在哪里?有多少人?”

那侍卫见剑抵在脖子上,已然生痛,只得乖乖告诉战英关押女奴之所:

“女奴关押在地牢,有一百多名。”

“地牢在哪里?可有人看守?”战英又粗声问。

“在,在厨房后院的地下,有近十人看守。”侍卫为了保命,只得一五一十的说。

那人说完,战英挥掌往他后脑勺一劈,那人便昏倒过去。

“先救人吧。”顾倾城低声对拓跋道。

“你那些飞针,都是针灸用的针。上次在猎美场你就用飞针伤狼,给他们留下了蛛丝马迹。

你等一下把射在他们身上的飞针都取回来,用针灸针伤人的不多,免得给他们查到你身上。”拓跋交代顾倾城。

顾倾城点点头,心道还是魔鬼想得周到。

接下来她每射出飞针,就把飞针取回来。

有一百多人的话,外面只有两辆马车可不够,拓跋示意两个侍卫出去多找些马车过来。

拓跋本来想兵分两路,一路去救女奴,一路烧**殿。

但如今有那么多的女奴,只得先去救人再说。

否则引来大动静,他们倒是可以安全离开,女奴就救不走了。

女奴关押在后院的地牢,他们先去救女奴。

看守的侍卫听到动静,刚喝一声:“什么人?”

顾倾城已经飞针过去,刺在那人的哑穴和昏睡上。

但刚才那人的叫声,还是引起其他看守侍卫的警觉。

看守的并非什么武功高强的侍卫,那些人刚想拔剑,拓跋等人已飞身过去,轻而易举就将他们打晕。

被关押的女奴达百人,分几个栅栏关押着。

她们看见有黑衣人闯进来,本想尖叫。

顾倾城低声喝道:“不要叫,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拓跋挥剑砍断了链子,顾倾城招手让女奴们出来。

“那么多女子,即便带出东平王府,若是我们再放火烧**殿,惊动东平王出动大批侍卫和城防兵的话,这些女奴也不会顺利出城。

她们被他捉回来,以逃奴的罪名处置,也是九死一生。”拓跋看着那些虚弱的女奴,沉吟道。

“看来今晚只能先救人,将他们安全送出城去,否则引起大的动静,这些女奴就逃不走了。”战英道。

“救人要紧,**殿就先让他多留几日,下次再说吧。”拓跋道。

拓跋对战英说完,又对顾倾城道:“我们先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侍卫,你随后带她们出去。”

顾倾城点头,拓跋等人便先出了地牢,去外面看守。

顾倾城带着女奴,让女奴们不要发出大声音,她领着她们悄悄出了地牢。

到了王府花园,只见地上躺了很多护卫,显然是又有侍卫巡查至此,被拓跋他们击倒。

那些侍卫都是被悄无声息就点了穴道倒下的,否则打斗起来,刀剑声肯定引起东平王的近身侍卫。

拓跋他们放倒了侍卫,才招手让顾倾城她们出来。

那么多的女奴,若是将他们一个个抛出高墙,让外面的侍卫接应,怎样都会弄出动静。

“不抛出去,正门和后门都有侍卫把守,怎么办?”战英低声道。

“侧门。我知道那是倒夜香的小门,那里的守卫薄弱。”拓跋道,“我先去把看守的解决!”

顾倾城以为他说去解决,是去把侍卫都杀了。

却只见拓跋自花园一个盆景盘里,摸出一大把鹅卵石。

只见他借助花木掩映,飞身过去,离看守的侍卫还有一段距离,却陡然双手齐发,把手中的鹅卵石同时打出去。

那些侍卫武功虽然也是一流,却猝不及防,几乎同时被飞射过来的鹅卵石击晕。

其实这魔鬼可以一轮箭矢,将那些侍卫射杀的。

却采用击晕的手法,顾倾城不由得敬佩的看着那魔鬼,他说不要伤害无辜,他自己也做到了。

战英见侍卫无声倒地,大喜,便招手让顾倾城带女奴过去。

女奴们战战兢兢,却咬牙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自后门逃命。

一百多名女奴,竟悄无声息,就在戒备森严的东平王府被劫走了。

毕竟女奴人多,只能分批的让她们乘马车离开。

拓跋未能毁了拓跋翰的**殿,始终心有不甘,让战英给他炭笔和纸,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

若敢再为非作歹,必烧毁**殿!

而后拿过弓弩,将那纸条射在东平王府最显眼的地方。

顾倾城万没想到他们能如此顺利的就救出了那么多女奴。

而且几乎没有死伤。

心中的畅快真是难以言喻,晚上被杀手追杀的阴霾荡然无存。

对奠大将军又不由得另眼相看。

侍卫们将女奴护送出城。

顾倾城和拓跋脱了外面的黑衣,给侍卫带回去。

“他们能安全出城吗?”顾倾城问。

“放心。”拓跋微微点头。

“可有地方安置?千万别让他们再落入东平王之手了。”顾倾城喟然道。

“出了城,她们就安全了。不会有事的。”拓跋拍拍顾倾城的肩。

“谢谢你。”顾倾城由衷道。

拓跋见顾倾城对自己情意绵绵,便圈住她,顶着她的额头,暧昧道:

“倾城要如何谢我呢?”

“……你,你又想怎么样?”顾倾城呐呐道。

“陪我一夜。”拓跋吻着她的耳垂喃喃。

“……?”顾倾城无声的看着他。

第六十八章:月下谈情

第68章:月下谈情

“傻姑娘, 更新最快”拓跋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拓跋的近身侍卫战英非常的贴心,知道拓跋此刻应该想喝酒。

而且知道夏天高阳王殿下只喜欢喝葡萄美酒,竟变戏法似的给他备了一壶葡萄酒,还有夜光杯。

拓跋挽着顾倾城的手飞到平城一高塔上,两人在塔顶上,仿佛触手就可及到月光。

“倾城,如今心情可畅快些,开心些了?”拓跋心情愉悦的问顾倾城。

“确实是畅快无比!”顾倾城看着琼华月色,点头笑道。

拓跋将葡萄酒斟在夜光杯上,将酒递给顾倾城:

“月光下与倾城喝葡萄酒,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顾倾城看着酒落杯中,月映酒中,竟然闪闪发光,喜道:

“你看这酒中月色,闪闪发光。这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稀世之宝夜光杯吧?”

“对,这就是琢玉雕琢而成的夜光杯。倾城今晚立了大功,这月儿送给你。”拓跋将酒盏递到她手里。

精致的夜光杯被琼华覆上一层薄纱,如透着酒香的美人。

“明明是你行侠仗义,怎么是我立功了?”顾倾城端着酒杯微笑道。

“当然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被别人欺负,怎会激发我去救人之心。所以,功劳还是你的。”拓跋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顾倾城浅笑着品了口酒,酒很甜,顾倾城陶醉在这甜蜜里。

“品葡萄酒,可否品出什么滋味?”拓跋在她耳畔暧昧的问。

“又香又甜,确实不错,心里非常畅快!”顾倾城开心道。

又斟了杯酒递给拓跋,拓跋接过酒杯,深深的抿了口。

“那是你心里爽快!”拓跋亲了口她的脸,甜甜酒香喷薄在她的脸上,他满足道,“喝这葡萄酒,就像和倾城在一起,又香又甜,甜甜蜜蜜。”

顾倾城不但是胃,连心里,都确实有了甜蜜的味道。

他们喝了葡萄美酒,月下景色太美,拓跋一时舍不得顾倾城离去,便躺在触手可及的月下谈心。

“只可惜为了女奴的安全,怕动静闹大了,她们不能安全离开。否则,就一把火将**殿给他烧了,那才叫一个痛快!”拓跋斜躺在屋脊上叹道。

“没想到,你这看似冷血的魔鬼,竟有那么善良的一面。”顾倾城看着拓跋嘉许道。

“倾城,人有时不能看表面。”拓跋邪魅的看着她,眼里有坏坏的笑,“其实我很坏。”

顾倾城知道他又在挑逗自己,不理他。

也躺在屋脊上看头上银盘般的明月。

“你说,东平王追究起来怎么办?会不会查到是大将军你所为?”顾倾城轻轻笑道。

“不怕!他怕陛下追究他的荒诞,应该不会大肆宣扬自己的女奴被劫。”拓跋笃定的笑道。

“没想到当初你一直被刺客追杀,如今竟是我几次三番的被追杀。”顾倾城看着皎洁的月色喟然道。

“我的倾城和我一样,到处被人追杀,看来,我们真是一对同命鸳鸯。”

拓跋捧过顾倾城的脸,皎洁的月色照在顾倾城脸上,长发及腰,肤如凝脂,眼波潋滟,如一潭梦幻清泉,整个人美得犹如月光下璀璨的昙花。

他深深吻住她的唇,极尽缠绵。

香甜的酒香在周围洋溢荡漾。

她软罗叠袖,他触摸到她温软如玉的肌肤。

她的肌肤似最上等的绸缎,顺滑温香。

拓跋的手宽大结实,布满薄茧,带着粗粝摩挲着她。

她挣扎着推开他,可是面前人如铁塔般岿然不动。

“好了,如今是下半夜了,我们都累了,该回去休息了。谢谢你今晚的救命之恩。”她软软道。

顾倾城想到那个风雪中五马分尸的画面,她真的担心他会受到自己的牵连。

或者只有逼他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救赎。

“你是我的,我舍不得与你分开,除非你跟我回一揽芳华。”拓跋恋恋不舍。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真的不能做你的女人。”顾倾城心内五味杂陈,柔肠百结,声音冷淡。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凑在她的颈脖,轻轻嗅了一下,带着魅惑的笑,语气霸道:

“我吻过你,看过你,摸过你。你也看过我,摸过我,你就是我的女人。”

他确实是亲吻过她,不仅吻过,还看过,摸过。

“那都是被你强逼的,我并非心甘情愿。”顾倾城压低声音嘟嘴道。

“我不管,总之我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对我负责!”拓跋一脸的无赖。

顾倾城心底里有份委屈,一股脑滚出来,低哼:

“难道一个流氓非礼了一个女子,就可以堂而皇之,声称那女子是他的女人。而那个女子,还要对非礼自己的恶徒负责吗?”

拓跋失笑:“我哪里非礼你了?”

“虽没非礼,但异曲同工!”顾倾城擦擦被他狂吻的嘴唇。

拓跋充满爱意的看着他可爱的倾城,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邪魅的笑道:

“傻瓜,爱人之间,和非礼能一样吗?”

“可我们不是爱人,我不能成为你的女人,你这样子,便是非礼。”顾倾城冷哼。

她的语气很冷,希望他死心离开自己。

顾倾城此举果然刺痛了拓跋的逆鳞,他的笑容,一瞬间僵持在脸上。

紧紧将她拥进怀里,眼神灼灼,语音霸道低沉: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想做拓跋余的女人?

娃娃亲算个屁!我才不管那些个破规矩!

本将军不答应,我的女人不会嫁给任何人,也不会是任何人的娃娃亲!”

“但我这娃娃亲不是一般的娃娃亲,是陛下的未来儿媳妇。”顾倾城低声警告,“你挑战皇家尊严,只会没命。”

“皇家尊严算个屁!我的女人,其他男人多看一眼,老子都会毫不犹豫,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我的倾城,只能属于我,休想惦记其他男人。

除非你还想看看活剥人皮的滋味?”

顾倾城霍然震惊,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放大,浑身颤抖。

她的心,像攥紧的拳头,卷缩在一起。

她陡然又想起那个梦,那个长得酷似自己的小蝶,她生生将自己的皮完美的削开,将自己血淋淋的骨肉钉在诛仙柱上。

那个终究是梦,而这个魔鬼却实实在在的让人活剥了人皮。

她敢有异心,敢对哪个男人稍多看一眼,他甚至会剥了人家的皮。

他真的能说得出做得到!

而面对这样的魔鬼,她何止是不寒而栗,她真的害怕他了。

从心底里害怕!

活到这么大,她跟着师傅行医,见过流血伤亡,她自己也亲自给人缝补过伤口,她都没有害怕。

可那个魔鬼,他风轻云淡的下令活剥了一个人的皮,那么完美的皮像蝴蝶般钉在墙上。

那个像剥皮青蛙的血人还在抽搐挣扎,他亲自将血人钉在木桩上。

那个活剥人皮的炼狱,令她昏睡三日不醒。

还有那些滚动在自己身旁的头颅,那个咬着自己的头颅,那魔鬼竟几下像劈西瓜一样将它劈开,脑浆四溅。

如梦如幻,人间仙境的一揽芳华,竟然血淋淋,到处是残肢断体。

顾倾城甚至不敢想,那些画面,稍微回想,都是一场血淋淋的噩梦。

魔鬼带给她的阴影,足够让她浑身颤栗。

这个魔鬼不但狠戾,而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的眼泪滚了下来,月色中晶莹若珠。

“刚刚才夸你古道热肠,有些人性,如今又想剥人皮!”她委屈的低骂,“你可知那个活剥人皮的炼狱,令我三日昏睡不醒,你一揽芳华那些头颅,那些残肢令我夜夜噩梦?!”

她的泪像滚烫的油花,溅向他,一下子把他灼疼了。

他猛然就后悔了。

也似乎在魔咒中清醒了。

“是我不好……我肯定是疯了,才说如此的浑话。”他紧紧抱住她,一脸的愧疚和心疼。

他抓起她的手打自己的嘴巴,语气没有了狠戾霸道,只有一腔如玉温柔:

“我明知道你害怕,怎么忍心再让你看到那么恐怖的场面?

怎么舍得伤害你分毫?

你是我的女人,我只会保护你疼爱你,爱惜你还来不及呢。”

顾倾城沉默不语。

夜色渐浓,街上的碧桃树翠叶浓密,知了停在上面,竭嘶底里的欢鸣。

屋檐上的猫儿也缠绵**,一声声婉转揪心哭啼,让夏夜更显多情缠绵悱恻。

“真生气了?”他紧紧抱住她,轻轻在她耳畔低喃。

顾倾城默默回想,与魔鬼的一点一滴慢慢回放。

其实,他也没伤害过自己什么,除了带自己审犯人,逼她观看那个血淋淋的画面。

至于一揽芳华的杀戮,他也是自保,就像自己被追杀一样。

他即便劈了那个头颅,也是心疼自己被带毒的刺客咬伤。

只是,他太霸道,醋劲也太大了,总是强词夺理,硬说自己是他的女人。

在猎美场,便是他出手相救,否则,也许自己早落入东平王之手了。

他刚刚又勇闯王府救了那么多女奴,不惜身败名裂,冒杀头风险的去得罪东平王,可见他古道热肠,心地是善良的。

哪怕自己刺他一剑,他还不要命的飞身下悬崖救自己,还暗中派人保护自己。

若非他今天两次出手相救,自己怕是已经没命了。

虽然自己十几年前就救过他,在客栈又救他一次,他回救自己几次。

她的命都是他救的,他们之间甚至已经不是谁救谁的了,那些恩恩怨怨,再也数不清理还乱。

自从十年前救了他,他们注定早已纠缠在一起。

那些亦幻亦真的梦境,也都与他息息相关,说明他们缘分非浅。

她还能生他的气,还能和他计较他的强悍霸道吗?

她静谧的看着他,美丽澄澈的眼眸里,浮光潋滟,飘荡着他绝美的容颜。

他与自己往来,最后会不会害了他?令他五马分尸,不得善终?

良久……

“你以后,可否别再提剥人皮的事。”她心里柔肠百转,终于心平气静。

“好好好,绝对不提。”拓跋终于云开见月明,微笑着保证。

他们坐在屋脊上,欣赏如华月色。

顾倾城轻咬着唇,浅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知道我与南安王定了娃娃亲?”

“我的女人,我当然要了如指掌。”拓跋见她柔情似水,心里就更加舒畅。

“我并非想高攀南安王,我一早就跟闾左昭仪达成协议,两年后我会主动跟南安王退亲的。”顾倾城幽幽道。

“两年后退亲?”拓跋有些错愕,这是他没料到的。

“可是我也答应闾左昭仪,这两年中不能给南安王脸上抹黑。

若她知道我出尔反尔,与你有苟且。不但会对付我,还会跟陛下吹吹枕边风,你的大好前程不但被毁,说不定还性命不保。”

“我的前程性命你不必担心,你的安全也有我。天掉下来,有我给你撑着。”拓跋拥着她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其实,自从知道这魔鬼就是在猎美场救人的蒙面人,还有在一揽芳华共同御敌。

他背着自己在一揽芳华漫步,给自己煮粥那刻开始。

浓浓爱意已悄无声息的在顾倾城心里恣意疯长。

却是顾忌皇家的手段,又怕他被皇帝五马分尸,而不敢与他深陷进去。

皓月如银,在他们身上洒了一层闪亮的银光。

他们有一瞬的沉默,享受着那份宁静光华,无声胜有声。

拓跋斜躺在屋脊上,双手抱着头,翘着二郎腿,晓有兴味的看着顾倾城。

“你刚刚说两年后会主动退亲,那就是说,这两年,你会挂着南安王娃娃亲的头衔了。”拓跋道。

顾倾城点点头,不无委屈道:

“你已经把我调查得那么彻底,便知道我一直躲着南安王。

根本没想过让他知道我就是他的娃娃亲,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拓跋的心舒坦了些。

带着一颗狭戏的心,很想知道顾倾城用了什么法子逼迫闾左昭仪承认那门娃娃亲,竟连陛下都让她统筹老祖宗的寿宴。

他素知闾左昭仪的为人,追名逐利。绝对不允许像顾倾城这样,对南安王毫无帮助的四品尚书郎中的女儿,成为南安王的正妃。

他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他兴味盎然,却不戳穿,不加阻止,不想给她添堵。

“其实,也不是刻意去调查你,只是恰巧就听见了。”拓跋再解释一下。

“哦?竟然那么巧?”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即便你说刻意调查我,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倾城,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闾左昭仪承认这门娃娃亲。

我知道,在那个女人的眼里,南安王王妃,必须要有显赫的门第。”

拓跋终究没忍住好奇心。

“每个人都有软肋,哪怕是最强悍而且杀伐果断之人。”

顾倾城说得云淡风清,眼底却浮动几分狡狯的涟漪。

拓跋朗声大笑。

越看越觉得他的倾城开始像自己了。

笑罢看着顾倾城,道:“是啊,就像你眼中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你就是我的软肋。”

“去!”顾倾城轻嗔。

“倾城,你觉得闾左昭仪真的想让你成为南安王妃吗?

你可知道,她让陛下给你十万银两操持老祖宗寿宴,其实并不安好心。

这种寿宴,没个三五十万,下不来。”

顾倾城无所谓的一笑:

“我并没想过真正成为什么南安王王妃,我没有幼稚到闾左昭仪会承认当年的娃娃亲。

只是,我暂时需要这个身份。否则,我在平城没有立足之地,我母亲和外祖父的仇也报不了。”

顾倾城果然是有故事,她有所图谋,拓跋黄雀在后。

他用审视自己猎物的目光,打量着那个月夜偷溜下凡的小仙女。

她那两瓣红唇,嫩得似海棠花瓣,滋味甜蜜,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拓跋喉间发紧。

他见过数不清貌美如花的女子,他从前只觉得那些女子很美,就像欣赏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仅限于欣赏,海棠花依旧是海棠花,走不进他心里。

顾倾城,不但走进他心里,而且把他的心偷走。

真是个可恨的偷心贼!

“你要报仇,让我帮你。”他起身拥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马上就去把你的后母灭了。”

“不要!”顾倾城一脸坚持,“我说过,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真有什么困难,我再请你帮我。”

“好,好,我明白。”拓跋微微颔首,将她圈在怀里。

“真的明白?”顾倾城浅笑。

拓跋感同身受:

“报仇,就是要自己手刃仇敌。在乎的不是他是否已经死了,而是一步步将对方逼向绝境的过程。

假手于人的报仇,就不是真正的报仇了。而且,让仇敌生不如死的活着,未尝不是报仇。”

“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只想勿枉勿纵。”顾倾城道。

“既然你坚持,那你自己要小心。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拓跋又细心叮嘱。

“我知道了。”顾倾城点点头。

他放开她,看着温顺安静的顾倾城,笑道:

“倾城,你要永远这么乖,那该多好!”

“乖?你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啊?”顾倾城又开始炸毛。

“可不就是我的小猫,连栓猫链都系上了。”他又深深的亲了她一口。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

他挽着她,飞回顾倾城西厢的屋宇。

西厢的海棠花在月色中格外妖娆,一如他面前的顾倾城。

“倾城,要不,我不走了,上你房间陪你睡,像那晚一样,好好保护你。”魔鬼暧昧的在顾倾城耳边低喃。

顾倾城狠狠瞥了他一眼。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你的后母都恨不得你死了,根本不在乎有男人在你房间过夜。”魔鬼的语气显得非常认真。

顾倾城身子发僵,往旁边挪。

魔鬼失笑,低喃:“躲什么躲?你迟早是我的人。”

顾倾城攥紧拳头。

魔鬼复又微笑,看着她紧绷全身的样子,像长满刺的刺猬,那柔软的戒备,毫无杀伤力,却让他心神荡漾。

“你别得寸进尺!”顾倾城咬牙,“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总是夜闯我的闺阁,让我如何见人!”

“你还想见谁?”拓跋微笑。

顾倾城看着他的微笑心底生寒。

魔鬼又在她耳畔低喃:

“倾城,我看过你,摸过你,吻过你,你就是我的。

你迟早是我的人,你最好心里弄清楚,别幻想你可以跟别人。”

说罢,振臂腾飞,衣袂飘扬,如大鹏展翅,消失于夜空中。

夜色中,却久久散不去他那绝美的俊颜。

第六十九章:步步惊心

第69章:步步惊心

夜凉如水, 更新最快

夏夜,也令她瑟瑟发抖,看他飘然而去,她紧抿着唇。

真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只是,这看似凶狠霸道的魔鬼,不但有副好皮囊,姿态雍容倜傥,卓然神采,又有侠义心肠,常常令人忽略他对敌人的狠戾。

他绝对是一匹吃了她不吐骨头的极地狼!

顾倾城忽然腿就发软,有些站立不稳。

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魔鬼,她该拿他怎么办?

过了一会,她才如飞鸟般跃下地上。

一抬眸,蓦然看到顾卿站在窗前,捂着嘴,大概是怕自己会激动的叫出来,而惊动了其他人。

他开门走出来,他一早就听见屋顶上的打斗,知道有刺客夜里来刺杀顾倾城。

倾城的亲娘不但被柳如霜和父亲害死,这些年被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如今还不断遭到柳如霜的暗杀。

她比自己更加的可怜!

后来魔鬼的人与刺客打斗,也看到顾倾城最后与魔鬼手挽手飞身离开。

他本来一直在庭院等,等到了后半夜。

直至听到顾倾城与魔鬼回来的声音,他才回房。

夜色将顾倾城拉得更显高瘦,更觉得她楚楚可怜。

顾卿很想拥抱她。

这个念头在心中生了草似的疯长,却又生生被压下去。

就像海浪翻滚,一下下冲击着海堤,撞得顾卿的心房生生发痛。

这种疼痛,让他呼吸微促。

“倾城,夜里有刺客,你怎么样?没受伤吧?”顾卿依然担心的问。

“大哥,我没事,有那魔鬼保护我呢。你快回去睡觉吧。”顾倾城低声道。

也不知如何解释,而且半夜三更也困了,只好先回房睡觉。

顾卿目送顾倾城孤冷的背影回房,只道顾倾城口中的那个魔鬼,就是南安王拓跋余。

心道那个魔鬼半夜来救倾城,即便倾城与那魔鬼夜里幽会,有失礼节。

但终究他们是有婚约在身,比起他这个所谓的大哥,更顺理成章。

于是更加的失落。

眼眸有些别样的涟漪浮动。

临天亮东平王府换班巡查的侍卫,便发现王府有异。

一查看,几乎所以侍卫都倒在地上,而地牢的女奴却被悉数救走。

东平王接报,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是谁?谁?!竟敢进入我东平王府如入无人之境?”他咆哮道。

“殿下请处罚属下吧,是属下大意,竟让贼人出入王府竟如进自家宅院。”巴图跪下道。

“处罚你又有何用,你能把劫走的人抢回来吗?”拓跋翰狠狠一鞭抽在巴图身上。

巴图咬牙,一言不发,让拓跋翰抽舒服了,才抱拳道:

“卑职一定痛定思痛,肝脑涂地,兢兢业业为殿下效命!”

拓跋翰责打巴图后,又指着侍卫们怒骂:

“看看你们的怂样,一个个的,都是些废物啊?”

气得又拿鞭子抽那些侍卫。

侍卫一个个战战兢兢,有些说觉得身上像中了针,之后便不醒人事了。

又有些说被石子击晕,来人武功非同小可。

可是一检查,侍卫身上没有针,有些侍卫身上倒是有微细的针眼。

正在他气得抽打侍卫的时候,又有侍卫递过来拓跋留下来警告他不能为非作歹,否则烧掉**殿的纸条。

他拿过来一看,脸都气绿了,把纸条撕成粉碎:

“是谁,到底是哪个大胆狂徒,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他的侍卫巴图劝他禀报陛下,让刑部彻查。

“不妥。”他的军师欧阳朔却摇头阻止。

“不妥?”拓跋翰又跳起来,“难道就让那狂徒逍遥法外,让他随随便便在本王头上拉屎?”

东平王已经气得顾不得仪态爆粗口了。

欧阳朔又分析道:

“殿下前不久才因为猎美场的事被陛下责骂,如今若是查起来,陛下便会知道殿下有这奢靡的**殿。

还知道这地牢关押了那么多女奴,陛下肯定龙颜大怒,这对殿下百害而无一利。”

“那本王就要吃这哑巴亏了?”拓跋翰挥鞭子一轮狂扫。

庭院飞花卷叶,零落一片。

“这哑巴亏,看来殿下只能吃了。”欧阳朔无奈道。

“殿下,当初在猎美场就有人用飞针射野狼,属下检查了那些飞针,似乎是针灸所用的针。”巴图拿出当日在狼身上取下来的飞针。

欧阳朔拿起那些飞针,沉吟道:

“他们其中之人,应该是会针灸之术,这些针灸是她的随身之物。”

“会针灸之人?”拓跋翰一鞭抽在花木上,抽得花叶纷飞,“若把此人找出,本王定将他们挫骨扬灰!”

尽管拓跋翰气得七窍生烟,但还是嘱咐今晚之事不准外泄。

还加强了王府特别是**殿的防守。

“敢烧本王的**殿?来吧!本王就让他葬身**殿!”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便命军师找人来重新设置**殿的机关,专门给这些狂徒设置陷阱。

顾倾城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了,而且睡得非常的香甜。

很快,天朦胧擦亮,顾府多数人还在梦中,云锦就进来伺候。

顾倾城听见动静醒来,脑海里又出现了奠大将军与她去东平王府救人的一幕。

想来,那魔鬼其实并不坏。

她心里甜丝丝的,若他们真的是有缘分,那么自己如何的逃避,也是逃不掉了。

她掀被起来,抬腿下床,想去小解,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习惯性的想穿鞋,微光中看到床边一对崭新的绣花鞋。

她天生嗅觉灵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马钱子的味道。

马钱子含巨毒!

她倏然想起那魔鬼的话: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云锦,什么时候给我换新鞋了?”顾倾城心中一凛。

她昨晚穿的不是这对鞋。

“哦,二小姐,我刚给您换上的。”云锦放下手里那盆洗脸水,走到窗前束着帘幔,窗外,鱼白朦胧。

“为何无缘无故给我换新鞋?”顾倾城缩回脚,睡意全消。

半夜里没有这新鞋。

“是这样的二小姐,奴婢见你的鞋脏了,大抵是昨日在街上遇到打斗吧。所以给你换了新鞋,去皇宫才不会丢脸。”

云锦束好帘幔,又去衣柜给顾倾城选衣裙。

“你这么细心?”顾倾城看着新鞋,嘴角微翘。

“二小姐,其实,不是我细心,应该说是芷若细心。是她把鞋拿给我,让我给你换的。”云锦老实道。

“……芷若?”顾倾城漫声道。

云锦微笑道:

“对啊,这折枝海棠的绣花鞋,是芷若为小姐绣的,可花了她整整两个晚上呢。”

“哦,芷若亲手给我绣的?”顾倾城沉吟道。

云锦点点头:

“她不想居功,还要我说这是我为小姐绣的。

真是难得的好姐妹,但她辛辛苦苦的绣了两个晚上,我又怎能抢了她的功劳呢。”

顾倾城弯腰拾起绣花鞋,果然觉得鞋垫有异。

她轻轻一掀鞋垫,倏然发现藏在鞋垫下密密麻麻的黑针。

另一只亦然。

鞋里不但藏针,而且淬毒。

她嗅了嗅果然混有马钱子!

这种毒草大多生长在南方,而北方寒冷,倒是不易生长。

“江南?”顾倾城暗暗道。

但这毒草虽说生长在南方,北方也是有这种毒药。

顾倾城心里骇然,脸上不动声色:“云锦,芷若呢?”

“她刚刚去厨房,为小姐准备早饭了。”

“云锦,这鞋的款式,我好像在府里见过。”顾倾城想到顾初瑶她们都有这些款式的绣花鞋。

“当然啊,这是时下最新的款式,府里的小姐都有这样的绣花鞋。

所以芷若才给小姐也绣了一对,看不出芷若那小妮子,比我还贴心呢。”云锦在衣橱旁边道。

选了两套衣裙,提在自己胸前,比划着,让顾倾城选:

“小姐看看,今日要穿哪套衣裙进宫?”

“云锦,你先把衣裙放下,等一下再选。”顾倾城向她招手。

“好的,二小姐。”云锦把衣裙复又挂回衣橱,来到床边。

“我的鞋码好像跟大姐差不多,不知我穿起来好看,还是大姐穿起来好看?”顾倾城笑道,看了一眼新鞋。

“小姐说得不错,你的鞋码确实是跟大小姐差不多。

但二小姐穿起来,肯定比大小姐好看。”云锦最后的说话放低了音量,还鬼笑着。

“云锦,你让芷若先回来吧,我要好好谢谢她。”顾倾城坐回床上。

“好的,二小姐。”云锦心无城府,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云锦和芷若一起进来。

“芷若,你绣的鞋真漂亮,这折枝海棠,还是我最喜欢的呢。”顾倾城道。

芷若显得有点不自在,没想到云锦告诉顾倾城,那是她绣的绣花鞋。

她一时之间有些错愕的看着那绣花鞋。

顾倾城抚摸着绣花鞋面上的折枝海棠,认真的赞赏,再笑盈盈的看着芷若。

“听说,还花了你两个晚上,我都舍不得穿呢。”顾倾城又含笑道。

芷若更没想到顾倾城还没穿鞋。

“……二小姐,我粗手笨脚,也绣得不好,让二小姐见笑了。”芷若有些手足无措。

“芷若,难为你绣了两个晚上。”顾倾城向芷若招手,道:“过来。”

芷若不明所以,向前轻轻挪了小半步,眼神闪烁,不敢与顾倾城直视,看着面前的鞋。

顾倾城看着她,把鞋递给她,眼神柔婉妩媚,柔声道:

“你的一番好意,小姐我心领了。这新鞋,你先帮我试穿一下,新鞋硌脚,你穿宽松点,我再穿。”

“既是做给小姐的新鞋,芷若怎敢试穿?”芷若匆匆看了一眼顾倾城的笑脸,却眼帘低垂,踌躇不前。

“芷若!”顾倾城的叫声缓慢,却充满威严。

芷若咯噔一下,抬眼再看顾倾城,却见她眼锋犀利,似利刃劈面。

芷若双腿微抖,身不由己的往后退。

“这鞋,你不敢穿?”顾倾城斜睨着芷如,挑起眉毛,悠然问。

芷若可不敢胡乱回答,她的小命捏在夫人手上呢。

“没,没有啊,二小姐。”芷若想很笃定的回答,可声音不由自主的发颤。

“芷若,你不老实!”顾倾城纤薄细嫩的小手,轻轻撩过她浓密覆盖的发梢。

顾倾城一探身,将芷若拉过来,把她摁在床上,就要给她穿鞋。

芷若却吓得缩回脚,怎样都不肯穿进去。

顾倾城狠狠一拍床沿,脸色陡变,目光如炬,仿佛穿透芷若:

“说!为何不敢穿?”

芷若已吓得瑟瑟发抖。

云锦在一旁看着,仿佛明白了什么。

“说!”顾倾城低喝道:“你若不说,我连你人带鞋送进皇宫,让陛下发落。

到时候天牢千万种酷刑,让你生不如死!”

芷若身子像筛糠。

顾倾城再站起来,环抱着胸,声音冷得像来自地狱:

“芷若,你见过活剥人皮吗?

就像宰杀青蛙那样,把人皮活生生剥下来,完美得就像一只张开翅膀展翅欲飞的蝴蝶,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别说自己受此酷刑,就算亲眼目睹,也是永远忘不了的噩梦。

你们的小姐我,是由头到尾,一点不落的目睹!”

顾倾城描绘得绘声绘色,芷若和云锦仿佛能看到那恐怕的画面。

芷若早吓得软跪在地上,作最后的挣扎:

“二小姐,这毒针不是我放的,鞋是云锦拿进来的,焉知不是她放的?”

“芷若,你倒是不打自招啊!我何时说过,鞋里有毒针?原来,这毒针果是你放的?”顾倾城眼神冷厉。

“……我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害小姐之事。”芷若为自己辩解。

顾倾城依然眸光冷锐的看着芷若。

这种心里战持续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芷若这会儿满腹疑惑,身子精神紧绷,心里的防线最容易踩过去,顾倾城才漫声叹道:

“看来,你真的想试试,被活剥人皮的滋味了。”

芷若一听,再也强撑不下去,已完全瘫倒地上。

她沉吟的想着,顾倾城回来短短时日,不但没退成亲,还为老祖宗筹办寿宴,得到老祖宗和陛下赏识。

当初三小姐四小姐行刺她就自食其果,夫人的毒汤毒粥都没毒倒她。

二小姐的手段可真是不容小觑,别看夫人老谋深算,却根本斗不过二小姐。

她不能再看不清时局了!

云锦此时方全明白,恨得咬牙切齿,走过来就想打芷若一个大嘴巴。

“好你个芷若,亏我当你是好姐妹,你不但想害小姐,还想嫁祸给我?”

云锦举起的手,被顾倾城握住。

“先别打她。”顾倾城看了一眼云锦。

顾倾城再看着芷若,眼神狠戾得要把人生吞活剥:

“芷若,你是想尝尝被活剥人皮的滋味,还是要将功赎罪?”

“二小姐,请小姐高抬贵手,不要送芷若进皇宫,芷若愿将功赎罪。”芷若声音颤抖,终于完全妥协。

“说!”

“……是夫人!是夫人让奴婢干的。小姐,我区区一个奴婢,若不听夫人的话,夫人会把奴婢打死。”芷若内心挣扎道。

哭得楚楚可怜,浑身颤抖。

“我第一晚回来,打开小门,让乐瑶新瑶进来行刺我的,是你吧?”顾倾城的声音像冷箭。

“是……是的。”芷若的头垂了下去。

“前天早上,稀饭里放巴豆的,也是你吧?”

“是……也是夫人逼奴婢做的。”芷若的头几乎垂到地上。

没想到小姐心里全部明镜似的,她更加的畏惧起顾倾城。

“绣花鞋的事,除了夫人,大小姐她们知道吗?”

“知道,几位小姐都知道。”芷若脸色惨白。

一股子炙热的怒焰,冲上顾倾城的头脑。

柳如霜和她的女儿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步步紧逼,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吗?

连环杀手,毒粥毒汤,再来毒鞋!

顾倾城心里的怒火,似海浪翻滚,一阵阵的汹涌。

“好,你起来吧。”顾倾城沉住气,把芷若拉起来。

“二小姐,芷若三番五次的害您,您还是赶紧送她进宫,让陛下发落,活剥了她的狗皮!”云锦恼恨芷若嫁祸自己,在一旁恨恨道。

芷若又吓得栽倒地上,磕头如捣葱:

“二小姐,你就饶恕奴婢,只要不送奴婢去剥皮,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第七十章:自食恶果

第70章:自食恶果

“好,这个时辰,东厢那边还没起来吧, 更新最快”顾倾城看了看外面的天,对芷若道。

“还,还没呢,大小姐一向是几乎到巳时方起。”芷若垂首惶恐道。

“你去把这鞋和大小姐的鞋换了。有什么后果,我来负责。否则,就送你去剥皮!”顾倾城冷锐的声音不容置喙。

“这……”芷若又惊又怕,犹豫不决。

“你要是顺顺利利去把鞋换了,我不会将你推出去。

若你敢耍什么幺蛾子,我立刻送你去见陛下。

本小姐身负老祖宗寿宴之重责,你要害本小姐,就是藐视陛下和老祖宗。

到时不但是活剥你的皮囊,还要灭你们五族,你可是要想好了?”

“小姐,我去……”芷若又吓得半死。

“云锦,你跟芷若一起去,悄悄把鞋换了,再一起出来。”顾倾城吩咐她们。

“那夫人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云锦也有些担忧。

芷若就更六神无主的看着顾倾城。

“你们只管去就是。我自有主张,一切有我担着。”顾倾城向她们轻轻挥挥手。

芷若把鞋小心藏好,和云锦去了顾初瑶的房间。

顾初瑶房里的丫头被云锦支开,去了厨房。

芷若颤抖着身子,战战兢兢,蹑手蹑脚的来到顾初瑶的床边。

刚刚把床前的鞋换掉,顾初瑶一个翻身,把芷若吓了个半死。

幸好顾初瑶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着什么,便又睡眼惺忪的沉沉睡去。

芷若顺利的换了顾初瑶的绣花鞋。

曙光初露,晨曦熹微,顾仲年昨晚打了柳如霜一顿,便睡在三姨娘房里。

现在也是时候起床吃过早饭去户部府衙了。

柳如霜昨晚被打,半夜里杀手还是没把顾倾城杀死,直恨得她咬牙切齿,只等早上芷若那一步棋了。

顾初瑶知道母亲的计谋,也醒来了,迫不及待的穿鞋,想去看看西厢这边的动静。

“啊!……”

顾初瑶的惨叫响彻整个顾府。

柳如霜听到惨叫,开心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总算是把那个贱人除掉了。

顾府所有人都听见惨叫,跑出花厅,才发觉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传自东厢顾初瑶的房间。

柳如霜震惊极了,惨叫声是她的女儿初瑶啊。

大家一起奔向初瑶的房间。

只见顾初瑶脚上穿着崭新的绣花鞋,脸皮开始抽搐,痛苦得脸都扭曲了,显得面目狰狞。

浑身颤抖的跌坐在床上。

“啊………疼死我了………”顾初瑶叫得声嘶力竭。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柳如霜大声悲呼。

一边命丫头们好好扶着顾初瑶,一边迫不及待的想转身回她房间取解药。

为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留有解药。

焦急离去的柳如霜,却被刚刚慢悠悠到来的顾倾城一把拉着,不让她离去。

“夫人,大姐的绣花鞋是怎么回事?”顾倾城抓住柳如霜的手,眼神冷锐。

“你快放手!”柳如霜向顾倾城投来怨毒的目光。

她知道,肯定是顾倾城搞的鬼。

想赶紧去拿解药,又被顾倾城拿住,竟然是挣扎不开。

顾倾城一头浓密的青丝斜垂,映衬得她肌肤剔透雪白,嫩唇红艳,明亮的眸子微挑,既有少女的纯真,又有女人的娇媚,像只妖魅,能吞噬人血肉的妖魅,静静盯着柳如霜。

她的眼神,让柳如霜背脊生寒。

她淡定从容的避开了所有的阴招,还反打回来,让柳如霜所有的阴谋变成了自食恶果。

柳如霜心中如万蚁啃噬,一脸的挫败,心里像堵了千斤巨石。

柳如霜充满怨毒的瞪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恨声低喝:“是你做的?!”

“夫人,这不明知故问吗?”顾倾城凑近她耳畔,浅声道:“你出动了那么多连环杀手,又毒汤毒鞋的伺候我,我不回报夫人一招半式,岂不辜负了我那被你毒杀的娘亲?”

“我要杀了你!”柳如霜从牙缝里拼出那一句狠狠的话。

“你不是早就行动了吗?只是不得逞罢了。”顾倾城冷冷的笑道。

“鞋里有毒针!啊!疼死我了!母亲,快救我啊!”顾初瑶这时又呼天抢地的大喊大叫。

二姨娘道:“好好的,大小姐的绣花鞋怎么会有毒针?”

三姨娘道:“大小姐,你怎知是毒针?兴许是你们绣鞋时不小心落下的绣花针吧?”

四姨娘又瞥瞥嘴道:“就是嘛,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仲年一声断喝,“一大早就哭哭啼啼,什么好运都给你们哭没了。”

柳如霜继续挣扎着,心急火燎的想去拿解药,无奈顾倾城的手像铁箍一样。

顾卿疑惑的看了一眼顾倾城,以为是顾倾城报复柳如霜。

但毕竟顾初瑶是他视了多年的亲妹妹,于是急道:“快把鞋脱掉啊!”

顾倾城撇撇嘴,脸上可怜兮兮,摇头喟叹,慢条斯理道:

“不能快啊大哥,毒针已深深扎进大姐的肉里,这一脱鞋,一推一拉,恐怕毒针就要把两只脚的肉搅碎,大姐的脚怕是就全废了。

即便夫人留了个心眼,备了解毒药,大姐死不了。

但大姐废了脚,自此会落下残疾,不良于行。别说是做王妃的美梦破碎,一个废了脚的女儿家,即便是想嫁个普通人,恐怕都太难了。”

大家对顾倾城的话似懂非懂,又看着顾初瑶和柳如霜。

顾倾城故意刺激顾初瑶,令她心神大乱。

但她的话,也并非恐吓。

顾初瑶一听自己这双脚废了,不能再跳舞,更不能在老祖宗寿诞献舞,别说嫁皇子了,就是嫁人,恐怕都不行了。

这还不把她给吓疯了?

她又痛,又惊又怕,果然心神错乱,一下子没有了希望,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顾倾城,都是你这个贱人,这鞋明明就是做给你穿的,怎么会到了我的床边。是你害我!”顾初瑶恶狠狠瞪着顾倾城,像疯了般挥手尖叫。

顾倾城嘴角冷笑!

这应该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吧!

“哎,大家听听,这到底是谁害谁啊?”顾倾城漫声喟叹。

顾初瑶又转颐去找芷若,见芷若缩在顾倾城身后,顾初瑶怒不可遏的骂:

“芷若,你这死丫头,明明叫你把鞋给那个乡下丫头,为什么这鞋到了我的脚?你竟敢和那个乡下臭丫头,合起来害我?!”

顾初瑶已经疼得思维错乱,顾不得暴露自己了。

柳如霜闭上眼睛,知道已不能隐瞒。

这可不仅仅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这应该是赔了小姐又丢人啊!

顾卿恼恨的瞪着柳如霜和顾初瑶,终于知道是她们害倾城不成反害了自己。

“大姐,原来这鞋,是你让芷若做给我穿的?

那就是说,你承认你害我?你害我未遂,原来是搞错了同一款同一码的绣花鞋,才导致自己,自作自受喽?”

顾倾城冷厉的看着顾初瑶。

“我就是要害你,要你不得好死!”这时顾初瑶已经疼得不行了,骂完顾倾城,又对身边的丫头嚎叫:“死丫头,快拿剪刀,剪开这破鞋!”

“大小姐,您穿的是破鞋啊?”四姨娘掩嘴嬉笑着。

“母亲,你还等什么?等着看女儿怎么死吗?快去拿解药啊!再拖下去,女儿就没命了?”顾初瑶凄厉的叫。

她嘴唇发紫,可怜兮兮的看着柳如霜,疼得泪流满面。

柳如霜哪里是不想去拿解药啊,是苦于挣脱不了顾倾城的拿捏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仲年一把揪过柳如霜的胸口,“你怎么会有解药?是什么解药?是你把毒针放在初瑶的绣花鞋里?”

柳如霜不敢看顾仲年的眼。

“父亲,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被他们当傻子耍。

夫人和顾初瑶想做这带毒针的绣花鞋毒杀我,结果她们搞混了。

因为都是一样的款式,鞋码也是大姐的鞋码。

以致大姐作茧自缚,害人害己!”

“气死我了!”顾仲年带着滔天巨怒,一巴掌扇向柳如霜,“你还真是够狠毒啊!”

顾倾城又可怜兮兮道:

“父亲,即便我亲娘去世,我还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即便我是父亲的一条狗,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夫人就这么容不得父亲的女儿,要这样下狠手毒杀?

父亲再窝囊,也是堂堂四品尚书郎中,夫人也太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吧?”

顾仲年越听越觉得柳如霜确实不把他放在眼里。

顾倾城说得对,无论如何,顾倾城还是他的女儿,打狗也得看主人面。

何况倾城就快是未来王妃!

如今正受宠于陛下和老祖宗呢!

“我要休了你这恶毒的女人,把你们赶出府去!”顾仲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骂完刘如霜,他再转头看着二姨娘:“弄玉,以后这个家,就由你当!”

“弄玉遵命,谢谢老爷。”二姨娘宋弄玉赶快领命。

柳如霜本想回去拿解药救初瑶,无奈顾倾城抓住她,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开,而且全身发麻,半步也跑不动。

“老爷,要打要杀要休等一下再说吧,你让倾城放开我,我要去拿解药救初瑶,否则,初瑶真的就没命了。”柳如霜哭着哀求道。

柳如霜此时已经一败涂地,看着嘴唇已经开始变黑的顾初瑶,心如刀绞。

顾倾城的寒芒掠过柳如霜心急如焚的脸,声色俱厉道:

“柳如霜,你和你表兄狼狈为奸,买了一拨又一拨奴隶杀手追杀我。

杀我不成,又让李管家给我的汤里下毒,结果还是被我识破。

夜里又让杀手继续来西厢灭我,结果我这硬骨头,愣是死不去。

今早又让芷若将镶嵌了毒针的绣花鞋给我穿,企图毒杀我,我没冤枉你吧?”

“……证据呢,顾倾城,你不要随便冤枉我。天知道你在哪里惹来那些杀手!”柳如霜如强弩之末的硬撑着。

而且昨晚的汤早没了,根本没有证据。

顾倾城冷笑一声:

“好,那我们就这样耗着,让你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你面前!

父亲,先报官,让官府来彻查这一系列的谋杀。”

“老爷!”柳如霜阴鸷的看着顾仲年,话里有话,“难道你就看着初瑶在你面前死去,看着倾城害死妾身,大家同归于尽吗?”

顾倾城对柳如霜一项项的指责,本来顾仲年对柳如霜暴怒,但一听了柳如霜之言,略为沉吟,斟酌着对顾倾城道:

“倾城啊,所谓家丑不外扬,如今你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你母亲买凶杀你。”

“我的母亲早被这府里人害死了,总有一日,我会为我母亲报仇的!”顾倾城义正辞严道。

顾倾城那气势,连顾仲年都吓了一跳。

他咽了口口水,又苦口婆心道:

“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旦闹出点什么事,父亲这几十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名誉损了也就罢了,你与南安王的亲事,就泡汤了呀。

父亲得为你的幸福着想,否则也对不起你死去的亲娘。

你还是赶紧放了母亲,让她先去拿解药,万事等初瑶的毒解了再说。好吗?”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他。

顾仲年又道:“算为父求你了。”

顾倾城才悻悻的放开柳如霜,再拍了她身上的麻穴一下。

柳如霜急急的跑回房间拿解药。

丫头们拿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顾初瑶的鞋,又剪开她的袜。

饶是小心翼翼,顾初瑶也杀猪般嚎叫。

大家看时,才看到顾初瑶脚底,密密麻麻像耙子一样布满了毒针,入肉半寸。

原本这些毒针,都是要插进顾倾城的双脚。

此刻,顾倾城的心冷得像寒冰。

顾仲年和顾卿包括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毒针原本是算计顾倾城的。

只是不知何故,鬼使神差,反被顾初瑶自己领受。

毒针扎在顾初瑶脚上,柳如霜还有解毒药,她会为自己的女儿解毒。剧痛自是难免,倒没有性命之虞。

落在顾倾城的脚上,顾倾城不但受针扎之苦,还只能等毒发身亡。

真是好狠毒的母女!

若是她被她们所害,又有谁会怜惜自己?

顾卿对顾初瑶又怜又恨之余,又向顾倾城投过内疚心疼的目光。

顾倾城遇到顾卿的目光,心里涌进一丝暖意,回以苦笑。

顾仲年虽劝住顾倾城,但毕竟柳如霜搞那么多事出来,着实是唯恐天下不乱。

若倾城禀报陛下,让陛下彻查,那岂不完了。

他对柳如霜和那几个女儿的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让她疼!让她疼死得了。害人终害己,家门不幸!”顾仲年气得直跺脚。

这时柳如霜已急匆匆的拿了解药过来,让顾初瑶服下。

丫头们也细心的给顾初瑶拔出毒针。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整整四十针,也就是说,每只脚二十针。

顾初瑶这双脚,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暂时算是废了。

她引以为傲的舞蹈,也暂时无用舞之地。

老祖宗寿诞献舞,自然落空。

李管家在顾初瑶一出事,便早让人去请大夫,就连大夫都摇头叹息,宣布顾初瑶的脚,算是废了。

顾新瑶走近顾倾城身边,眸色如霜刃锋利。

“我知道是你害我大姐!”她靠近顾倾城,声音低悠悠的,像地狱里的鬼魅,“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害你大姐。”顾倾城的声音更轻,轻若鹅毛般,拂过顾新瑶的心头,酥酥麻麻的掠过,“我只是把你们做的事,还回去!”

顾倾城的声音虽轻若鹅毛,分量却如山重。

更有一种冷,从顾新瑶的心底攀爬,一路延伸,达及四肢百骸。

顾新瑶的心狠狠的一抖!

顾倾城眉眼轻扬,笑容从眉梢倾泻,恣意而风流,竟格外的美艳。

顾新瑶咬紧了牙关。

顾府里的人,有人猜测废了腿脚不能跳舞的顾初瑶会发疯闹腾。

有人猜测顾初瑶会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甚至就此疯了。

若这样如花美貌的小姐,废了脚,那也真的可惜了。

大夫帮顾初瑶处理伤口走后,顾仲年看看柳如霜,又一巴掌扇过去。

打得柳如霜脸上火烧火燎,**辣的疼。

他不打柳如霜的话,顾倾城不依不饶,告到陛下那里,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看看你,你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却都干些什么龌龊事?”顾仲年又跺脚怒斥。

此刻的顾仲年,看上去倒有点一家之主的风范。

“再有下次,若有谁再敢兴风作浪,我就将她活活打死!”顾仲年又在顾倾城面前撂下话。

柳如霜母女不敢吱声,怨毒的目光,却恨不得将顾倾城一下子挫骨扬灰。

第七十一章:血浓于水

第71章:血浓于水

昨天下午的行刺, 更新最快

每日接送顾倾城的车把式老黄,马路上经验老练,警惕性高,在杀手来袭顾倾城的时候,早吓得滚在一旁。

好在后来又有一拨蒙面人来救,顾小姐才有惊无险。

他吓得赶紧回去禀告冯左昭仪,冯左昭仪担心得不得了,彻夜难眠。

今儿一早,就让人去请李弈来毓秀宫。

本来想让他派几个御林军接倾城进宫,没想到,李弈却主动请缨,要亲自去接顾倾城。

冯左昭仪也更安心,自是言语上感激一番。

李弈来到的时候,顾倾城也刚刚处理完家里的那些窝心事。

正准备出门。

看到御林军副统领李弈亲自来接他们家倾城,顾仲年简直是受宠若惊。

“哎呦,怎敢劳烦李副统领亲自来接小女。”顾仲年又惊又喜的迎李弈进府。

“举手之劳罢了,尚书郎中大人太客气了。”李弈客气的与顾仲年寒暄了几句。

爱屋及乌,毕竟顾仲年是顾倾城的父亲。

客气完,便对顾倾城道:

“顾小姐,冯左昭仪娘娘交代,平城最近不太平,让我务必接你入宫去住。”

“……什么,冯左昭仪娘娘要接倾城进宫去住?”顾仲年眉开眼笑道。

“是的,大人,冯左昭仪娘娘一再交代,务必要请顾小姐进宫去住。”李弈道。

顾倾城想来,肯定是姑姑知道自己被杀手追杀,担心自己。

既然姑姑盛情难却,她也就不想姑姑担心了。

于是点头道:“既然娘娘一定要接倾城进宫去住,那倾城就去收拾一下,李副统领稍等。”

“不急,你慢慢收拾吧。”李弈道。

顾倾城让李弈稍等,自己和云锦芷若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顾仲年心道:

冯左昭仪一定要接倾城进宫去住,对他的女儿倾城可是真的好啊。

“冯左昭仪娘娘对我家倾城,可真是有心啊。”顾仲年又笑着与李弈寒暄。

“顾小姐聪明可爱,不但是冯左昭仪,听说老祖宗对顾小姐,那可更加是喜爱得不得了呢。”李弈笑道。

“李副统领,此话当真?”顾仲年更加的震惊道。

“老祖宗对顾小姐的疼爱,皇宫都传遍了。”李弈又点头道。

顾仲年感动得热泪盈眶,抱拳向空中敬了敬,以示对老祖宗的尊敬:

“老祖宗能看得起我家倾城,真是顾某之幸啊。”

顾仲年觉得自己的官运开始步步高升了,也让所有妻妾和儿女出来相送倾城。

当然,除了刚刚受重伤的女儿顾初瑶之外。

顾倾城和两个丫头回西厢收拾东西。

云锦和芷若不禁担心得哭了出来。

“二小姐,你这一进宫,我可怎么办?夫人肯定会打死我的。”芷若身子瑟瑟发抖。

“小姐,别说是芷若,我怕夫人连我都不会放过啊。”云锦也害怕道。

“你们别怕,我会交代老爷和二姨娘,不让夫人虐待你们。”顾倾城安慰她们,并给她们保证,“夫人若敢对你们下毒手,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俩丫头战战兢兢的和顾倾城离开西厢。

她们还未出厅堂,顾仲年已经在半路把顾倾城截住,拉她过一旁,细声道:

“女儿啊,你早上说母亲买凶杀你之事,只是你的推测。

柳氏那个人,你说她争风吃醋,刻薄势利,喜欢揽权,那可没冤枉她。但说她买凶杀你嘛,应该还没那个胆。

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没影的事,你千万不要去皇宫胡说啊。

若被老祖宗或者陛下知道,这一彻查,甭管这原本就是你的推测,你父亲首先就得被同僚耻笑啊。”

“好,你让她等着,我总会找到证据,让她心服口服的认罪。”顾倾城冷冷道。

顾仲年又劝道:

“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柳氏虽非你生母,但你与兄弟姐妹,还是血浓于水吧?

听父亲的,好好去皇宫办差。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何必与那目光短浅的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顾倾城一脸的漠然,心道:

血浓于水?她与那些姐妹哪里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倒是那个被柳氏掉包而来的大哥,自己与他反倒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她最后还是淡然的笑了笑。

顾仲年这才仿佛放下心来,与顾倾城一起到厅堂。

柳如霜和她的三个女儿虽奉命出来相送,却是对顾倾城恨之入骨的仇视。

倒是顾乐瑶,显得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对她道:“二姐这一去皇宫,得啥时候回来啊?”

“办完老祖宗寿宴,我便再回来。”顾倾城微笑。

她不管顾初瑶对她玩什么心眼,她喜欢玩,她就跟她奉陪到底。

顾倾城再冷冷的瞟了柳如霜一眼,对顾仲年道:

“父亲,既然冯左昭仪一定邀我进宫去住,老祖宗的寿诞也着实事务繁忙,倾城这段时间便留宿宫中,暂时不回来了。”

“好,你就去吧。倾城啊,在皇宫居住更要谨言慎行,记住一定不要行差踏错啊。否则为父也会跟着遭殃!”顾仲年又再三交代。

顾倾城点点头,看了看芷若和云锦,再对顾仲年道:

“倾城进宫,没有旨意,不能随便带人进宫。

否则,我就把芷若和云锦,这两个丫头都带上了。

我不在家的这些时日,请父亲不要让人难为了我这两个丫头。

倾城回来,还要她们好好伺候呢。”

“倾城就放心去吧。这个家以后就是你二姨娘当家了。没人敢难为你的丫头。”顾仲年拍着胸口向顾倾城保证。

转颐对身旁的宋弄玉道:“弄玉,你听见没有?”

二姨娘宋弄玉赶紧道:“倾城小姐,你就安心去吧。保证你回来,这两个丫头,还生龙活虎的伺候你呢。”

“如此,谢谢儿姨娘了。”顾倾城向二姨娘福福身。

芷若和云锦感激的向顾倾城行礼:“谢谢小姐……”

芷若却不无颤抖的悄悄看着柳如霜。

“好,你们好好在家,等着我回来。有我在一日,我就会保护你们。

若有人敢对你们下什么毒手,我一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顾倾城说话间冷锐的眸眼睃向柳如霜。

她这话是敲山震虎,说给柳如霜听。

柳如霜自然也是听出了她的话中话。

本来顾倾城想今日就带顾卿进宫见姑姑,见有李弈亲自来接,也就与顾卿打了个眼色。

在他身边低声道:“大哥下次再送吧。”

顾卿识趣的点点头,看着一脸殷勤的李弈。

“父亲,我也要回尚武堂了。”顾卿垂眸对顾仲年道。

也懒得再看柳如霜她们,如今嘴里叫着父亲,也觉得别扭了。

“好好好,你就去吧,好好锻炼,练好武功,将来向李副统领学习,像李副统领那样威风凛凛!”顾仲年笑道。

他略为安慰的看着顾卿和顾倾城这两个懂事的儿女。

“尚书郎中大人太客气,末将告辞了。”李弈微微笑抱拳道。

顾仲年毕竟是顾倾城的父亲,所谓爱屋及乌,李弈也格外的尊重顾仲年。

顾仲年带着妻妾出门相送顾倾城,显得非常的春风满面。

他的女儿住进皇宫了!

顾倾城早上离开顾府后,顾仲年回户部,他是在闾左昭仪的哥哥户部尚书闾望手底下任职。

柳如霜恶狠狠的拿着鞭子,本来是想抽死芷若和云锦两个丫头。

可是二姨娘却阻止了她:

“夫人,如今老爷命妹妹当家,并答应倾城小姐要善待她的丫头。

倾城小姐进宫前再三叮嘱,不能虐待她的丫头,她回来还要这俩丫头伺候呢。

倾城小姐如今是冯左昭仪和老祖宗疼爱之人,妹妹可不敢让夫人把这俩丫头打死了!”

柳如霜没有了当家之权,一下子奈何不了宋弄玉和那俩丫头。

她震惊于那么多的杀手,为什么就杀不了顾倾城。

而且每一样看上去都天衣无缝的计谋,怎么就都被她识破了?

难道,她真是什么妖魅?

过了几日,等顾初瑶的脚有些好转了,便去找她的表兄乙浑。

可是乙浑却正忙着公文,她没见着,便又去了趟戏园子。

她知道顾仲年喜欢听戏,更喜欢风骚迷人的女戏子。

在戏园子先听了出比较热闹的戏,戏台上锣鼓喧天,旌旗漫卷。

却没有她需要的人。

柳如霜寒着脸,继续等待。

而后又来了个叫萧红玉的女戏子,唱了出《贵妃醉酒》,那份妩媚,还真的勾魂。

柳如霜终于满意的笑了,于是重金买下了萧红玉,将她送给顾仲年。

顾仲年得到如此风骚的萧红玉,又觉得柳如霜体贴入微。

柳如霜又软硬兼施,说自己堂堂夫人,儿女成群,不能当家做主,只会被妾室笑话。

宋弄玉掌权不到一月,顾仲年便将当家的大权,自宋弄玉手里给要回来,还给柳如霜。

柳如霜****,芷若和云锦这两个丫头,就没好果子吃了。

先是一顿皮开肉绽的鞭打,而后是丢进地牢。

她也不想一下子就让俩丫头死了,她不能那么便宜那俩丫头。

而且老爷答应那小贱人,不能虐待她的丫头,若真是一下子就把她们打死,老爷就没好果子给她吃。

得慢慢折磨,她的鞭子每打在那俩丫头上,便如打在顾倾城身上一样惬意。

当然,这些都是顾倾城离开顾府的后话。

顾倾城出门虽没有女扮男装,却随时随地有一条金丝线边白面纱。

顾倾城一出顾府,便看见府门附近皆有些精壮便装护卫守护。

心下不由得对那个魔鬼涌起感激。

自柳如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接二连三的害自己。芷若一早给她备毒鞋,她严审芷若,威逼恐吓,终于化险为夷。

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忽然就好像理解那个恶魔的所作所为。

倘若一天到晚被人谋害追杀,为了找到幕后主谋,以绝后患,重刑,也未为不可!

剥人皮,也未尝不失为一种方法!

如此一想,她之前郁结阴霾的心,情不自禁,竟豁然开朗。

之前好像想不通的,有些自己迈不过去的坎,都畅通无阻。

对那奠大将军,再也没有逃避之心。

而且看到顾初瑶自作自受,她想想就想笑,心情自然大好。

杀手连番失手,应知她有人保护,不会再派人送死了吧?

前段时间本来也想去集市看些灯笼,却被那魔鬼抓去看审讯。

她今日回皇宫,又有李弈相陪,路上抽空去一趟。

顾倾城坐在马车内,隔着薄薄纱帘,看着外面的街景。

李弈骑马,伴着马车亦步亦趋。

“顾小姐,你想做孔明灯?”李弈知道顾倾城的想法后问。

“是啊,孔明灯祈福,带着人们的愿望飞上天空,便会心想事成。

老祖宗是千岁,就做一千只,希望老祖宗不但长命百岁,百事顺畅。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倾城语调欢快,一双纤纤玉手在摇晃着一条白面纱,就差哼小曲了。

隔着薄纱,也能感受她的快乐。

薄纱内若隐若现的顾倾城,令李弈心情欢快。

李弈介绍道:

“听说城西钱氏灯笼坊和刘氏灯笼坊是全平城最出名的。

而且两家相隔一条街,可以做个比较。就是偏远了些。”

“好,就听李副统领的,远一点也没问题。”顾倾城欢快道。

掀开帘幔看街景,对李弈报以浅笑。

与顾倾城这般并辔而行,李弈已经是心神荡漾,眼睛几乎舍不得离开顾倾城视线。

李弈带顾倾城到了城西,先去了钱氏灯笼坊,看了款式问了价格。

钱老板见李弈作御林军装束,威风凛凛,又是如此大量的订货,知是宫廷采买。

见顾倾城又如此细心谨慎的谈价钱,也不敢要高价。

怕他们去了隔壁刘家,便给了顾倾城一个相当低的价格。

并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而且质量是绝对的好。

顾倾城点头道:

“我们回去考虑一下,能否定下,这两日就见分晓。如果我决定要货,自会派人来定。”

“好的,谢谢客官。”钱老板客气的送顾倾城和李弈出门。

他们刚出店门,想走向街边马车,却几乎与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相撞。

那男子已过及冠之年,高大壮实,宽额高鼻丰唇,气度不凡。

顾倾城一看就知道他是身负武艺之人。

她多了一点警惕,毕竟杀手防不胜防。

那人一见顾倾城,急促中竟停顿脚步,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倾城。

李弈恼他无礼,便欲随手把他推开,竟未能如愿,于是又加了几成力度。

那男子才恍然,于是揖礼向他们道声:“对不起。”

顾倾城微微点头,而后欲转身离去。

“倾国!”男子一把拉住顾倾城,激动的看着她,眼里一下子竟有了泪雾,迟疑的问:“你可是倾国?”

顾倾城见他面容激动,而且长相敦厚,不似轻薄之人。

更不似什么杀手,便微笑道:“这位大哥,我姓顾,闺名倾城,顾倾城。

不是倾国,您可能认错人了?”

“顾倾城?”男子蕴含的泪,忽然就骨碌碌的掉了下来,看着顾倾城的笑脸,又喃喃道:“太像了……怎么叫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男子的热泪,倏然觉得心里又酸又疼。

为何这样?也许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感动?

“我像大哥认识的人?”顾倾城柔声问。

“像在下的母亲。”男子的泪落得更多了。

一旁的李弈失笑:

“你的母亲?你看这位小姐那么年轻,能是你的母亲吗?”

“阁下别误会,在下并没说这位姑娘是我的母亲,只是很像我的母亲。”那男子忙道,挥袖抹泪。

顾倾城瞥了李弈一眼,又对那男子道:“你母亲现在何处?”

“在下不到六岁,母亲就仙去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我永远忘不了。”男子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倾城。

这时李弈在顾倾城耳边道:

“这人思母成痴,大概看见有一点像他母亲之人,都会觉得是他母亲。快走吧!”

“这位大哥,您多保重。”顾倾城想着跟李弈离开。

可看见那男子敦厚的面容,看他痴念母亲之情,总觉得心头滚烫,冥冥中有什么情愫牵引着,不忍离去。

第七十二章:同仇敌忾

第72章:同仇敌忾

这时,大街上人头涌动,吆喝鞭打之声,脚链拖地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混合, 更新最快

便见那刚才男子往那嘈杂之处怒目圆睁,牙关紧咬,怒容满面,拳头紧攥。

这是条出城的主大街,走完这条街,就是出城西门郊外了。

嘈杂的人群逐渐向顾倾城这边街上缓缓过来。

顾倾城放眼看去,便见大队官兵,正挥鞭赶着足有五六千人的奴役。

奴役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脏乱赤足,手足皆锁着铁链,身上鞭痕满布,嘴唇干裂,显见连水都没得喝。

“快走!你们这些贱奴,再走得慢吞吞,明天到不了西矿口,大爷我把你们统统抽死!”官兵吆喝怒骂,像赶着一群牲口。

鞭打声、吆喝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顾倾城看得热血沸腾,攥着拳头,真恨不得把那些打人的官兵痛打一顿。

李弈看见顾倾城起了怜悯之心,见惯不怪的低声道:

“那些都是燕奴和凉奴,你看他们脖子上都黥有燕或凉字。

败国之人为奴,这是大魏的律法。”

刚才那男子霍然愤然的瞪了李弈一眼。

顾倾城当然知道那些是降奴。

“什么惨无人道的律法?即便是战俘,即便是降民,也不能如此对待,简直当人是畜生!”顾倾城义愤填膺。

此刻,她告诉自己:

权力是把双刃剑,它掌握生杀大权,定人生死,又可拯救苍生。

她需要权力,需要拯救。

那男子见顾倾城慷慨激昂,看着顾倾城,竟欣慰的裂嘴一笑。

官兵铁鞭在他们面前挥打着,奴隶们痛不欲生。

那男子再也忍不住,脚一蹬,腾空飞起,如大鹏展翅,飞身出去。

凌空几脚,就踢翻了几个正在挥鞭的官兵。

“反了!反了!造反了!……”

官兵大叫,稍后的队长飞马过来,官兵指着那还在痛打官兵的男子,厉叫:

“褚队长,他娘的有人造反了!那臭小子,为了这些贱奴,竟敢殴打官兵!”

“我看他不是个燕奴,就是个凉奴!”有部分官兵围着那男子,挥刀来砍。

有个官兵探脑去瞧,看看那男子脖子上是否黥字,可惜男子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那男子却是赤手空拳。

虽然没有兵器,在官兵的围殴下,却应付得绰绰有余。

奴役们也开始骚乱,挥动手上的铁链与殴打他们的官兵还击。

街上开始骚乱起来。

“他奶奶的!快把他围起来!射死他!”褚队长拔剑,又吆喝:“人来!快禀殿后的轻骑将军!”

奴役太多,队伍太长,前面发生的事,需要快马向后面压阵的将军禀告。

这时刚才的男子出了气后,想飞身离去。

官兵的箭羽向腾空飞起的男子射来,他手无兵器阻挡。

无奈又降落身形,顺手夺过一把利剑,挡开疾射而来的箭矢。

利剑在手,那男子得心应手,与官兵展开厮杀。

“好身手!”李弈脱口称赞。

“可是他被困住了,怎么办?我们去救他!”顾倾城戴上面纱,就想冲出去救那男子。

不知为何,她与他一见如故,总不忍心他有意外。

也许那男子思母之情,那份孝心,打动了她。

却在此时,那男子仗着手中剑,又腾空而起,脱掉几十官兵包围,眼看就飞身而去。

霍然,一柄长枪如银蛇自远处破空而来,能清晰的听到“嗖”的金属裂空之声,疾射向那男子。

男子听得身后利疾飞至,回剑一挡,荡开长枪,自己却又失重坠下地。

男子降落,刚站稳身形,便有一将军自快马上腾空而起,人与手中剑同时飞刺向那敦厚男子。

来人宝剑寒光闪闪,锋芒逼人。

“轻骑将军到了,看这反贼怎样被凌迟处死!”褚队长囔嚷道。

“七星宝剑?”李弈看着轻骑将军手中宝剑,露出惊异之色。

“七星宝剑?那人便是轻骑将军乙浑?”顾倾城眸眼聚敛,冷锐的看过去。

“对,那人就是轻骑将军。”李弈微微颔首:“传说轻骑将军的七星宝剑削铁如泥,果然是名不虚传。”

顾倾城那次刚回平城,她知道东平王身边有个轻骑将军,却被拓跋翰挡着,没太留意。

顾倾城面容覆霜积雪:

面前虎背熊腰,脑满肠肥,头发半秃,脸暗无光,络腮胡子,肌肉横生,一脸杀气,一看就是肾亏之症之人,就是轻骑将军乙浑?

也就是柳如霜的堂表兄,当年与舅舅一起去**,结果舅舅离奇死亡的那位可疑人?

又也许就是与柳如霜狼狈为奸,买凶连番追杀自己的仇人?

顾倾城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时那边打斗中乙浑倚仗着手中七星宝剑,劈断了那憨厚男子手中剑,逼得他一直退避。

而外圈又有官兵将那男子团团围住。

那人弃断剑,寻了个机会,又重新夺了一名官兵手中的剑,与乙浑对峙。

他明知道乙浑宝剑厉害,便不与他硬碰硬,出的招都是虚虚实实。

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看他难逃出包围。

顾倾城低声对李弈道:

“乙浑不但武功了得,还倚仗手中七星宝剑。

我一定要救那男子,如果他落在乙浑手上,绝无生还可能。

李副统领,你能否帮我?”

李弈见顾倾城如此绝然,便毅然点头。

顾倾城在李弈耳边细声说了几句。

李弈拔剑,飞身而出。

那敦厚男子仿佛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与身经百战的轻骑将军乙浑,正打得难解难分。

只可惜乙浑手中宝剑锋利,那敦厚男子并不敢与他宝剑硬碰硬。

剑被乙浑的七星宝剑削了一把又一把,他随手自士兵手中又夺过一把长枪抵挡。

不消多久,长枪又被乙浑宝剑削了一截。

乙浑仗着宝剑占了上风,论武功招式,那男子一点都不比乙浑差。

李弈飞身插向他们,手中玄铁剑往他们中间一挥一格,把他们两人分开来。

侥是玄铁剑厚重,去挡格七星宝剑的时候也是直冒火花,缺了几个大牙口。

“轻骑将军,这是误会。”李弈反转宝剑,向乙浑抱拳道。

“李弈?”乙浑怒目圆睁,“你也来趟浑水,难道,你也想造反吗?!”

“轻骑将军,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李弈又道。

乙浑暴喝:“这小子胆敢殴打官兵,制作骚乱,不是造反是什么?本将军奉命押解这些贱奴去西矿口,你们竟敢造反?!”

这时顾倾城已飞闪到那敦厚男子身旁,快速把一样东西塞在他手上。

那男子匆匆看了一眼。

“轻骑将军,这是新报到的御林军,奉命出来办差。”李弈道。

瞥了一眼那男子,又略为低声道:

“他年轻不懂事,见你的官兵打得这些奴役太重手,怕引起暴乱,想拉开,便引起误会。”

“误会?殴打官兵,帮助这些贱奴,他就是造反!”乙浑挺胸昂首道。

“轻骑将军,这恐怕是欲加之罪吧。”李弈淡淡道,脸上已有不悦之色。

乙浑目空一切,斜睨着李弈,冷哼道:

“李弈,你只是御林军副统领,你哥哥李敷,也只是太学博士。

虽然才华横溢,学识渊博,陛下偶尔赞赏几句,却也只是区区博士,没什么军功可倚仗。

即便你的师傅穆铖穆统领在此,也未必能为那个反贼开脱吧?”

李弈气得面红耳赤,正待分辨。

“轻骑将军,”顾倾城忽然冷冷道:“将军纵容部下,众目睽睽之下,无故殴打奴隶,视人命如草芥。有损大魏国威,有失陛下仁慈圣名。陛下面前,将军也不好交差吧?”

“你是谁?胆敢指责本将军?还鬼鬼祟祟的蒙着脸!”乙浑勃然大怒。

爆喝完,立刻挥剑刺向蒙着脸的顾倾城。

顾倾城身形如鬼魅一闪,轻飘飘的避了开去。

李弈、乙浑、和那男子心里不由得暗赞:

好俊的轻功!

乙浑的剑不停,仍然追着顾倾城。

顾倾城又忽闪几下,在他的剑下飘走。

其实,在乙浑向顾倾城挥剑的时候,李弈和那男子的剑也同一时间阻击乙浑对顾倾城的攻击。

乙浑与那男子尚且只能打个平手,还是仗着手中宝剑锋利。

如今加上李弈爱护顾倾城心切,全力来攻,他更讨不到好。

乙浑被逼停下攻击,却依然剑指顾倾城,大声喝道:

“来人,此人胡言乱语,煽动造反,把这两人一并拿下!”

乙浑言下之意,是把顾倾城及刚才那男子一起拿下。

至于李弈,毕竟是御林军副统领,他现在还不能一下子就收拾。

“你们敢?!”

顾倾城一声怒斥,随即亮出万寿宫的金牌。

再厉声道:“我乃万寿宫掌事姑姑,奉老祖宗之命出来办差。

你们殴打虐待奴役,有损陛下圣德,令大魏蒙羞。

陛下面前,我看你们如何交代!”

“万寿宫掌事姑姑?”

乙浑惊愕道。

看着顾倾城手里的金牌,半信半疑。

区区掌事姑姑,堂堂轻骑将军本可以不放在眼里。

可是,万寿宫的掌事姑姑,却是非同小可。

打狗得看主人,轻骑将军可不敢轻易得罪万寿宫老祖宗。

而且那臭丫头说得有条有理,有板有眼。

倘若她真的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即便陛下不降罪,也会对他失去信任。

他又看了一眼那造反的小子,霍然把剑指向他:

“好,万寿宫的掌事姑姑,我且不与你计较。

但这小子一身布衣,连御林军铠甲都没有,竟敢冒充御林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把他围住,格杀勿论!”

“乙将军,便装出行,乃常有之事。御林军腰牌,不比御林军的铠甲,更具权威吗?”李弈傲然对乙浑道。

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男子。

那敦厚男子举起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枚御林军腰牌。

乙浑狠毒的瞪了他们一眼,恨恨的放下手中剑。

忽然他又举起剑,还是指着那男子,却眯起眼对李弈道:

“李副统领,那小子的腰牌,焉知不是你李弈的?”

李弈手往腰间一探,拿出一枚御林军腰牌。

沉着脸,不满道:

“轻骑将军,御林军身负守卫皇宫也兼保护皇城之责。

你们殴打虐待奴隶,几乎在皇城引起暴乱,直至惊扰皇宫,李弈身为御林军副统领,有权制止。

而且李弈奉密旨办差,轻骑将军,是要泄露皇城机密吗?”

“哼!”乙浑终于悻悻的放下手中剑,还剑入鞘,别过脸去。

气呼呼的吹须瞪眼。

这边厢乙浑还在瞪眼吹须,顾倾城还是不依不饶,冷厉道:

“轻骑将军,如果你手下官兵,还是继续殴打虐待奴隶,连水都不给他们喝。

我便在老祖宗及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她露出面纱上的眼神深邃幽冷,似有寒霜轻覆。

乙浑转颐看着她那寒芒熠熠的眸眼,竟觉得劈面生寒。

心头不禁一颤。

顾倾城瞪着乙浑,继续道,声音冷锐:

“老祖宗八十寿诞将至,陛下希望普天同庆。

若在此时,你还要触犯龙威,后果如何,别怪姑姑我不提醒你!”

顾倾城对乙浑训完,再向那男子及李弈道:

“咱们走!”

他们便一起走向马车。

后面的乙浑,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将顾倾城他们剁碎了。

万寿宫何时有这么个伶牙俐齿的掌事姑姑?

但想到不久前陛下才因猎美场之事责怪自己和东平王,陛下还在气头呢,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顾倾城让那男子一起上了马车,李弈在一旁护卫,策马而去。

“倾城妹妹,谢谢你!”

那男子把御林军腰牌还给顾倾城,又掀开纱帘向李弈抱拳道:

“谢谢李副统领,在下蒙二位相助,没齿难忘。”

“这位大哥,你得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顾倾城道。

顾倾城见马车已经转到另一条街,再抬眸,看见大街两边及屋宇上,皆游走着魔鬼派来保护她的护卫。

刚才若她真的有危险,那些护卫便会出手。

于是让李弈停下来。

顾倾城向屋宇招招手,便有护卫飞跃下来,走到顾倾城马车旁。

顾倾城让那男子出马车,并对那护卫道:

“我马上回宫,有李副统领护送,暂时不用你们保护。

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位大哥,安全送他离开。”

“谨遵顾小姐吩咐!”

那护卫恭恭敬敬的向顾倾城行礼,然后吹了一个响哨,屋宇的护卫全飞下来。

那人对同伴耳语了几句,还是悄悄留下两个人,一起护送顾倾城回宫,余人带着那男子离开。

那男子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的转头回看了顾倾城一眼。

“顾小姐,旁边就是刘家灯笼坊,我们还要进去吗?”李弈在马车旁道。

顾倾城毫不犹豫道:“还是要看,货比三家。”

第七十三章:暂住皇宫

第73章:暂住皇宫

冯左昭仪见李弈把顾倾城安全的接近宫, 更新最快

顾倾城遇刺却安然无恙,她的一颗心也就定了下来。

她知道顾倾城肯留宿毓秀殿,自是万般欢喜。

早命人准备好顾倾城爱吃的糕点瓜果零食,西殿的被褥用品,也是早早就布置好了。

事事细心周到得像个慈母。

顾倾城心里越来越温暖,看见姑姑就像见到母亲般。

顾倾城回宫后,首先要去见见老祖宗的。

顾倾城换了身淡雅的白玉兰散花纱衣裙,冯左昭仪着一身高雅的百褶如意月裙,两人一起去万寿宫。

“哎呦,小倾城,你可来了。老祖宗可想你了!”老祖宗又喜笑颜开的向顾倾城伸手。

老祖宗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着她的发髻金簪,是那么的贵不可言。

“老祖宗,倾城也想着你呢。”顾倾城快步向前,拥抱了一下老祖宗。

“这才几日功夫,来回的跑,可把小倾城累瘦了。”老祖宗撇撇嘴摇头道。

“是吗?老祖宗,我怎么觉得自己胖嘟嘟的,像小猪了。”顾倾城笑着把自己的脸挤成一团,这样显得胖一点。

“看看,真是哀家的小心肝哎!”老祖宗乐呵呵的拍拍顾倾城嘟起来的小脸。

而后赶紧把顾倾城的手拿开,心疼道:

“别挤,别挤,这样会挤出皱纹的。”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与老祖宗一番祖慈孙孝的,也是万分的欣喜。

“老祖宗放心,臣妾已请倾城进宫,就住在臣妾的毓秀宫,暂时是不会离开皇宫了。”冯左昭仪柔声道。

“真的?”老祖宗喜出望外。

“嗯。”顾倾城浅笑着点点头,“以后小倾城就能随时陪伴在老祖宗左右了。”

“好好好,要不,你搬来万寿宫,跟老祖宗一起住?”老祖宗定睛看着顾倾城,“这样,老祖宗就能时时刻刻看着小倾城了。”

顾倾城轻咬着小红唇,正犹豫着。

冯左昭仪已经开始不依带着撒娇的笑道:

“老祖宗,臣妾难得把倾城接进了宫,毓秀宫刚刚有了些人气,您老人家总得让毓秀宫,热闹热闹几日吧?臣妾这毓秀宫,都冷清那么多年了。”

老祖宗看着一向温婉端庄的冯左昭仪,难得见她撒娇,于是笑了笑,也依依不舍的看看顾倾城。

最后爽快道:

“好,好,哀家不和你抢。你那毓秀宫啊,也着实是冷清了。你一个人这么多年,没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也实在是可怜。”

“谢谢老祖宗体谅。”冯左昭仪笑着揖礼。

“哎呦,老祖宗,您说谁可怜呐?”

这时八面玲珑的闾左昭仪来了万寿宫,人还未到,伶俐的声音已经先至。

妆容精致,身着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的闾左昭仪,落在大家面前。

“闾丫头,你也来凑热闹了?”老祖宗笑道。

“当然了,老祖宗,万寿宫的热闹,怎么会离得开臣妾呢。”闾左昭仪道。

她给老祖宗行礼,顾倾城也给她行礼。

“刚才我们在说,小倾城如今肯在皇宫暂住,毓秀宫就热闹,不会像从前那般冷清了。”老祖宗道。

“哦,倾城要在毓秀宫暂住?”闾左昭仪有些愕然道。

看看顾倾城,又看着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点点头。

闾左昭仪的脸色微微下沉,冷冷道:“可有征得皇后娘娘的允许了?”

“这点小事,跟皇后知会一声也就行了,还用她点头同意吗?”老祖宗嗤笑道,“这好不容易,小倾城才肯答应进来住的呢。”

“哦……”闾左昭仪有些尴尬的漫声哦了句。

在老祖宗面前,又赶紧把刚才的冷脸转热。

顿了一下,闾左昭仪又斜睨着冯左昭仪,皮笑肉不笑道:

“看起来,倾城与冯左昭仪的交情,可比本宫这个未来婆婆,还要深啊!”

“那是人家有缘分。”冯左昭仪还未开口,老祖宗又已经回答了闾左昭仪。

老祖宗素知闾左昭仪伶牙俐齿,冯左昭仪宽厚不善言辞。

“是啊,这就是缘分呐。”冯左昭仪点头道。

闾左昭仪抿嘴笑了笑,又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啊,进宫暂住,跟进宫办差,又是两码事。有很多规矩,你得清楚,谨守宫中礼仪。

别到时候,得罪了哪位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怪责下来,本宫也保不住你。”

闾左昭仪不但八面玲珑,更加是杀伐决断之人。看着顾倾城的眸眼,不期然的透着寒芒。

“是,谢谢娘娘教诲。”顾倾城福身道。

“小倾城,你放心,在皇宫,你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喜欢怎么闹就怎么闹,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可千万别拘束,万事有老祖宗替你撑腰。”老祖宗又宠溺的摸摸顾倾城的头。

闾左昭仪顿时没有了笑容。

顾倾城肯定给老祖宗吃了**汤!

这几十年来,何曾见老祖宗如此的宠溺一个人?

顾倾城看着如此宠溺自己的老祖宗,眼里便涌现梦中的蟠桃姥姥。

难道老祖宗,真的是自己的蟠桃姥姥?

老祖宗又对容嬷嬷道:

“阿容,传哀家懿旨,让御膳房这些日子,尽挑最好吃的,给毓秀宫做了送去。

再让尚服局找些手工好的绣娘裁缝,给倾城多做些漂亮衣裳,一定要将小倾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另外你得空再把哀家早年那些首饰拿出来,哀家亲自给小倾城挑些款式新颖别致的。

再传旨意给后宫诸人,小倾城暂时虽没什么封号,身份好像比不得那些娘娘公主郡主。

但她是哀家的心肝宝贝,是哀家的金枝玉叶,让娘娘们千万别薄待了哀家的小倾城。”

“诺,老祖宗。奴婢这就去传老祖宗懿旨。”容嬷嬷福身道。

闾左昭仪越听越震惊,眼看老祖宗对顾倾城如此的关爱,她所有的语言,都梗在了喉咙间。

再稍坐了一会,她见老祖宗只管和顾倾城说话,她堂堂左昭仪却被冷落一边,自己都没意思了。

遂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了万寿宫。

老祖宗的心肝宝贝,金枝玉叶?

她咬牙切齿,紧紧握着拳头,这顾倾城到底给老祖宗下了什么**药,老祖宗可是从来没这么的疼爱一个人?

闾左昭仪走后,顾倾城便坐在湖心水榭,为老祖宗弹了首《平沙落雁》。

曲调悠扬流畅,透过时隐时现的雁鸣,描写雁群降落前在空际盘旋顾盼的情景。

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来若往。

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

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食宿,得所适情。

之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

正在御花园郁闷赏花的闾左昭仪,听到万寿宫传出琴声,狠狠的搓着锦帕,咬牙低声道:

“一个诡计多端兼会撒娇讨喜,一个如今倒也会弹琴讨老祖宗欢喜了?!”

她还以为弹琴的是冯左昭仪呢。

拓跋焘于御书房听到顾倾城的琴音,又放下手头折子,踱步出御花园,陶醉于顾倾城的琴韵。

“此乃《平沙落雁》,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平沙,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

全曲委婉流畅,隽永清新。”

拓跋焘悠然神往:

“没想到顾家丫头的琴艺造诣,比起冯左昭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陛下,没想到顾倾城一个乡下丫头,跟冯左昭仪学习琴曲,倒是还算聪明。”宗爱察言观色道。

看皇帝一脸的陶醉,他话锋一转,又道:

“只可惜她终究,是南安王殿下的娃娃亲,陛下不见也罢。”

他是故意在陛下面前提醒顾倾城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免得陛下宠爱顾倾城,让那臭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责打了他的徒弟,他还没好好惩治她呢。

“顾倾城?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真是好名字。

她的琴韵如此高超,不知她的人,长得如何?”拓跋焘的声音显得有些苍凉悠长。

拓跋焘看着远空的彩霞,回想着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身影,可是那佳人的音容笑貌,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的心里不由得怅然若失。

“奴才这就亲自去瞧瞧?”宗爱嘻嘻笑道。

“算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南安王的娃娃亲。”拓跋焘缓缓摇头道,“长得好坏,那是余儿的事,朕就不过问了。”

“诺。”宗爱嘴角微翘。

顾倾城和冯左昭仪离开万寿宫,回到西殿,经过一番比较,还是决定用钱氏灯笼坊的孔明灯。

决定后便吩咐宫人,翌日去定货,一个月内交货。

距离老祖宗寿诞虽然还有足够的日子,但是事事得提前做好了,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寿诞的一切事宜,都在密锣紧鼓中。

晚膳的时候,御书房遵照老祖宗懿旨,送来了各种珍馐美味。

冯左昭仪担心顾倾城遇刺受惊,也特地让御膳房炖了安神定惊的补汤。

“倾城,姑姑去请教了御医,这猪心汤加上药材,能安神定惊,你那日遇刺,肯定是吓坏了,赶紧喝些汤,定定惊。”冯左昭仪将一盅炖汤送到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心里万般感激,浅笑道:

“人参、石莲肉、莲须、麦冬、远志、甘草加上猪心,确实安神定惊。但是倾城看,这汤,应该给姑姑补补。”

顾倾城把汤让冯左昭仪喝。

“……这是为何?”冯左昭仪看着面前的汤。

“真正受了惊吓的是姑姑,姑姑为倾城担惊受怕了。其实姑姑,我一点都不害怕。”顾倾城浅笑道,安慰姑姑。

“你不害怕?一个女孩子,遇到那么多杀手来杀自己,怎能不害怕。”冯左昭仪摇头怜惜道。

“那,咱们就一起喝。”顾倾城仔细的将汤舀乐瑶半进姑姑的碗里。

她们喝了汤,吃着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

冯左昭仪感慨道:

“老祖宗一声懿旨,御膳房做的饭菜,比平日是更加的用心了。”

“老祖宗确实对倾城太宠爱了。”顾倾城眸眼有泪光潋滟。

冯左昭仪又心有余悸的问:

“倾城,你可知那些杀手,到底是什么人派来刺杀你?”

“倾城如果估计不错,应该是我后母让轻骑将军乙浑请来的。”顾倾城道。

“那女人如此的恶毒?”冯左昭仪气得吃不下饭。

“姑姑别生气,都过去了。”顾倾城拍拍姑姑的手,柔声道。

“倾城,听说后来又有一拨蒙面人来救你,那些人,又是谁啊?”冯左昭仪又问。

顾倾城如今还挂着南安王娃娃亲之名,不敢将自己与奠大将军的事公开。

更怕姑姑知道太多,到时会连累姑姑。

略为沉吟,便道:“好像是一位将军,刚好经过,替倾城解了围。”

“……将军?将军需要蒙面吗?”冯左昭仪有些怀疑道。

“他们可能不想让幕后之人知道救我,才临时蒙面吧。”顾倾城解释道。

“若知道那将军是谁,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低头吃饭,不敢看姑姑的眼。

顾倾城顿了一下,便把早上在家里,柳如霜给她穿毒鞋的事跟冯左昭仪说了。

冯左昭仪又后怕得连拍胸口。

“柳如霜那个毒妇,前番害我大姐母子骨肉离散,后又千方百计害我倾城。

本宫一定不会饶恕她!倾城,那个家,是绝不能回去了。”

“……不回去?”顾倾城嘴巴微张,在心里问。

冯左昭仪继续道:

“世人皆说后宫争斗,尔虞我诈,笑里藏刀,防不胜防。

没想到小小顾府,却也步步惊心。

比这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稍不留神,便尸骨无存。

姑姑是绝对不能让你再涉险了。”

“姑姑,那是倾城的责任。倾城还要查明当年母亲和外祖父及舅舅之死。

现在唯一能为他们报仇的,只有倾城,我不能不管。”

“可是你……”冯左昭仪欲言又止。

看看左右伺候的宫女,默默点头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将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是该先好好锻炼。”

此话仿佛勉励顾倾城,又仿佛劝诫她自己。

顾倾城忽然笑道:

“姑姑,我以前以为,人受过大惊吓,会变得胆小如鼠。原来不然。”

“看看你,刚才还说不怕呢。受了如此的大惊吓,快快,把这喝定惊汤都喝了。”冯左昭仪又一脸紧张。

顾倾城喝了碗里最后那些汤,想到那个姓奠的魔鬼,嘴角微翘道:

“倾城见过最恐怖的酷刑,以为会杯弓蛇影,胆子吓没了。

原来,经过那恐怖的场面,倾城的胆子,反而壮了。

再遇到一连串的刺杀毒害,好像越挫越勇,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当然,还有那些恐怖的梦境,和桃花庵的诡异,她没有告诉姑姑,免得吓坏姑姑。

“可不是吗,鞋里藏针,而且是毒针,不死即残,可不就是人间酷刑。”冯左昭仪心有余悸道。

她想想就胆战心惊,还以为顾倾城说的酷刑便是毒鞋。

未几,竟又“噗嗤”一声笑了。

差点把饭笑喷,几乎失了平素淡定稳重雍容华贵的仪态。

“可是一想到我的倾城,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姑姑就觉得大快人心。”冯左昭仪道。

冯左昭仪的笑感染了顾倾城,她自己想想,也着实是出了口恶气。

也忍不住笑起来,当真是畅快无比。

她的笑声轻盈愉悦,并不突兀,透出少女的俏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顾倾城道,“姑姑,这便是倾城做人的宗旨。”

冯左昭仪看着仪态万方的顾倾城,眼前的她,俨然有母仪天下之气势。

冯左昭仪非但没半分妒忌,竟满意的笑了。

饭后,冯左昭仪拚退宫人,与顾倾城细谈。

“倾城,你觉得幕后行刺你之人,真的是你的后母?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想置你于死地?”冯左昭仪又不无忧虑的问。

“除了我后母,最大可疑之人,是闾左昭仪。”顾倾城蹙眉道。

“你挡住了你大姐的王妃之路,你后母想害你,那是大有可能。”冯左昭仪沉吟道,“那闾左昭仪呢?”

“我手中有闾左昭仪的一些把柄,所以她恨不得我死。”顾倾城道。

“……把柄?”冯左昭仪恍然大悟,“难怪她只为你申请十万银两办寿宴。”

“但我手上有她的把柄,她也怕我出事,那些把柄会落在陛下手里。

应该,不至于是她出手行刺我才对。”顾倾城又沉吟道。

“那得看什么把柄,若是要他们性命的把柄,她可不会坐以待毙。”冯左昭仪摇头道。

“姑姑,你可否跟我说说,闾左昭仪的底细?”顾倾城道。

“她的底细?”冯左昭仪不无忧色的看着顾倾城。

这孩子心得多累啊。

“对,从她的闾家到她刚刚进宫的一切,我都要知道。”顾倾城眸光熠熠。

“闾左昭仪的父亲是闾侯爷,听说闾左昭仪未进皇宫前并未封候。

后来闾左昭仪进宫,不久有了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南安王,南安王又长大些,她父亲才封了侯爷。

她的大哥闾望是当朝户部尚书,他的弟弟闾凌也一路官运亨通,做了如今的车骑将军。

闾家自此官运亨通,这十几年来的财力,也飞速的攀升,就快要赶上那些国公王爷了。”

“势力和财力都快速攀升?”顾倾城喃喃道。

脑海里闪过些疑窦:

外祖父当年富甲四海,还能资助陛下开疆拓土。

怎么父亲继承了外祖父的产业,除了那座大宅子,却并不觉得是十分的富贵。

连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吝啬得没给过任何生活费用。

而且还只是个四品户部郎中,在户部尚书手底下谋职?

“她进宫比我早,听说初为官宦家的秀女,后有了南安王,遂晋升贵人,我进宫的时候她都已经为充容了。”冯左昭仪慢声道。

“可她即便是生了皇子,位分也只是和姑姑比肩。”顾倾城笑道。

“那是因为姑姑是北燕和亲公主,一进宫,便是左昭仪,地位仅次赫连皇后。”冯左昭仪淡然笑道。

顾倾城哦了一下,微微颔首道:

“所以,即便闾左昭仪生了皇子,她娘家的地位不高,自己在宫中的位分也就不高。

若非她生了皇子,连带着娘家的地位也逐渐显赫,恐怕她连左昭仪的位分都没有吧?”

“那便要看是否得陛下宠爱了。”冯左昭仪嘴角淡淡的微笑,“只要陛下喜欢,莫说是左昭仪,哪怕是天上星星,也会摘下来。”

“是啊,得到圣心最要紧。”顾倾城再颔首道。

“你姑姑虽说位分与她相当,但人家有皇子,大哥这些年擢升为兵部尚书,弟弟是车骑将军,自是姑姑没法比的。”冯左昭仪又淡然道。

“倾城看姑姑,好像并不在意陛下的恩宠?”顾倾城有丝疑问。

“……哎!”冯左昭仪叹口气。

她的笑容逐渐褪去,眼眸看着远空,眼泪夺眶而出:

“物是人非事事休。自从陛下灭了北燕,诛杀我冯门五族,皇宫里的冯左昭仪,便已经是具行尸走肉了。”

冯左昭仪回想到当日她正在给陛下跳惊鸿舞,陛下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却陡然听到去诛灭冯门五族的宗爱回禀,辽西王他们的死讯。

那刻她惊骇得摔倒,扭伤了腰,也许是故意,也许是天意。

总之,自此她就再也不跳惊鸿舞了。

而她的心,也就在那一刻彻底的死了。

“姑姑,对不起……”顾倾城紧紧拥着姑姑,也是泪盈于睫,“倾城不该勾起姑姑伤心事的。”

“哀莫大于心死,姑姑早已无心,所以也从不愿刻意去讨好陛下,甚至乎不愿意与他有一儿半女。”冯左昭仪拭泪。

“难怪姑姑没有孩子。”顾倾城喃喃道。

“可是如今姑姑有了倾城,也算老天爷待姑姑不薄了。”冯左昭仪爱怜的看着顾倾城道。

“姑姑……”顾倾城拉着姑姑的手。

冯左昭仪又谆谆教导:

“倾城啊,婚约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女人就像颗种子,落在好的土壤,就长得枝繁叶茂,将来开花结果庇荫子孙。

若落在不好的土壤,一早就枯萎凋零,别说庇荫子孙,连自己都无依无靠。

所以,即便你要主动退亲,以后选夫婿,也要选个靠得住的,真正爱你的人。”

“好,倾城知道了,谢谢姑姑。”顾倾城看着如慈母的姑姑,感动的点头道。

冯左昭仪又凝视着顾倾城,泪水簌簌滚落:“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有些事,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姑姑,您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倾城?”顾倾城隐隐觉得姑姑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顿了一下,再迟疑的问:“姑姑是否认识,我的奶娘?”

冯左昭仪重重叹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含泪道: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人生太多艰难险阻,倾城一定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你先报了顾府的仇,其他事,姑姑日后再慢慢告诉你。”

顾倾城若有所思的颔首,忽然想到什么:

“那姑姑当时扭伤了腰,如今怎样了?倾城给你看看。”

冯左昭仪淡笑着摇头:

“姑姑的腰伤是掩人耳目,只是不愿意再为陛下献舞罢了。”

顾倾城的心里顿时一片凄凉,不知何故,觉得姑姑好可怜,拥着姑姑黯然落泪。

“孩子,没事的,姑姑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姑姑还不是好好的?”冯左昭仪起身,雍容优雅的脸上带着浅笑。

自此,顾倾城在皇宫暂时住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和亲国书

第74章:和亲国书

北魏都城平城的皇宫,建有多座宫殿,主建筑西宫, 更新最快

朝政议事在太华殿,大型祭祀酒宴皆在西宫宏伟的太极殿。

与西宫一墙之隔的东部,是东宫太子府,位于皇宫之东部。

所以太子府也称为东宫。

除太子一家及其属官外,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及殿中精甲也驻扎于此。

东宫太子府的书房,侍卫龙飞进来,龙飞是拓跋安排去保护顾倾城的队长。

他把顾倾城今天出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禀告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拓跋,包括路人错认顾倾城为倾国。

无一丝遗漏。

“那小子竟误将我的倾城为倾国?”拓跋眸光聚敛,蹙眉问。

龙飞点点头。

拓跋摩挲着下颌,逐渐带着玩味的笑道:

“我的女人,不但倾城,还倾国。

有眼光!就冲那小子如此慧眼识人,本王就饶恕他冲撞我倾城之过。”

“可能,就是不小心认错人罢了。”龙飞道。

“倾城,倾国?名字一字之差,怎会那么巧?”他再负手踱步,沉吟着:“我的倾城,竟像他母亲?……”

“可知他是何许人?”拓跋倏然停下来,面容肃穆的问龙飞。

“那人是骠骑营一名新兵。”龙飞道。

“叫什么名?”拓跋又颇为紧张的问。

“侍卫只送他安全回营,见他进了骠骑营,便离开,并未问他的姓名。”龙飞又禀道。

见拓跋对那人如此感兴趣,遂再问:

“大将军,那人可有什么不妥?”

“明日回营,带本将军去见见他。”拓跋道。

“诺!”龙飞拱手道。

这时战英也进来,向拓跋禀报:

“殿下,买奴隶刺杀顾小姐之人,查到了。”

战英随即附在拓跋耳畔说了几句话。

“好,果然不出所料。”拓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我的女人也敢动,真是活腻了!”

“殿下,是否现在就去宰了他?”战英问。

“不,让他好好度过最后一晚吧。”拓跋微笑道。

再向战英挑了挑眸色。

“好,属下明白!”战英也心照不宣的微笑道。

翌日早朝,拓跋焘在朝堂上与大臣议事,手里拿着两封国书,道:

“这一封是刘骏那小儿给我大魏的国书,祝贺老祖宗八十寿诞。

为表对大魏的尊重,还亲自派太子出使我大魏,送来贺礼。

朕看了礼单,还着实丰厚。

他还有意与我大魏联姻和亲,既想求娶我大魏嫡亲公主,还想将刘宋山阴公主,许配我大魏皇子。”

大臣们议论开了:

“那刘宋皇帝玩的是什么把戏?这边派人行刺我大魏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转头又想与我大魏联姻和亲。以为这天下是他一家的吗?他想怎样就怎样,他真是想得美!”

“刘宋居心叵测啊!”

“可能刘骏小儿是怕了我大魏,惧了我飞鹰大将军,才想先以联姻和亲,稳住我大魏,让他有喘息之机。”

“对,他这是以退为进,等他喘过气来,养精蓄锐,才好与我大魏力拼啊!”

“但这古往今来,联姻也是互惠互利,于两国有利啊!”

“若真的有意联姻,利国利民,停止战火,也不失为好事。”

朝臣们各抒己见。

大司徒崔浩出来拱手道:

“启禀陛下,据报,那太子刘子业,还未娶太子妃,便妃嫔成群,风评极差!”

“……哦?”拓跋焘微微哦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否就真的不知道刘宋太子的所作所为。

拓跋也不屑道:

“我大魏好男儿响当当,自当保家卫国,还不至于要九姑姑一个弱女子去和亲,被那个脂粉堆里的俗男人糟蹋!

大汉当年也曾屡送公主到匈奴和亲,结果战火依然不断,大汉的公主却一个个在匈奴生不如死。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是啊,父皇,刘宋后宫**。而且刘宋狼子野心,岂会真心与我大魏联姻,只怕九皇妹的一生幸福就葬送了。儿臣也不赞同将九皇妹嫁去刘宋。”拓跋余也抱拳道。

“陛下,如今大魏只剩上谷公主未婚嫁,是陛下的掌上明珠。

岂能嫁去那狼子野心的敌国,任人凌辱。”常山王贺兰九真道,“此和亲有去无回,关系上谷公主一生幸福,陛下切勿草率应允啊!”

他知道他儿子贺兰敏都一向钟情公主,若他们常山王府能娶公主,对常山王府的势力,可大大的提升。

独孤忠诚大司空的心思与常山王也如此一辙,他的儿子独孤西风也想求娶公主,显赫家声呢。

于是也出言反对道:

“陛下,刘宋刚刚滋扰我大魏,被飞鹰大将军击退并夺了他几座城池,他岂能善罢甘休。

这几十年来,咱大魏与刘宋战火不断,早已是仇深似海,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和亲。

他暗地里行刺我大魏皇孙,明面处还想求娶我大魏公主,随心所欲,他当咱们大魏无人好欺负了吗?”

拓跋焘此时也颔首道:“上谷公主尚未及笄,听说刘宋太子与他那荒淫无度的父亲一样,也是个酒色玩乐之徒。

朕还没见过他人呢,怎能随意答应他的请求。

他刘骏小儿以为他自己是谁啊,想行刺朕的皇子皇孙,就派杀手来行刺。

想娶朕的公主,就凭一封国书,以为朕会乖乖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给他?

予取予求?真是异想天开!”

“就是,刘骏目中无人,岂容他刘骏小儿想怎样便怎样?太欺负人了!”大臣们又道。

“但是,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

老祖宗寿诞,四方来贺,来者是客,那是好事。

朕总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皇帝沉吟道。

崔浩颔首道:

“陛下说得对,来者是客,而且刘宋太子在魏境期间,他的安全,也不容有失。

若他一不小心在魏都城死了,就很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以为是咱们大魏将他所杀。

这样刘宋发兵大魏,就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

“是啊,他若是来了都城,还是要对他的人身安全加以保护,否则那太子一不小心在大魏死了,刘宋就有收买天下人心的借口喽!”拓跋焘也斟酌的摇头叹道。

过了一瞬,拓跋焘又哈哈笑道:

“朕的上谷公主,未必与他刘宋联姻。只是他刘骏小儿,既有心将长公主嫁与我大魏皇子,与我大魏联姻,这个,倒不妨考虑!”

拓跋焘舍不得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去敌国,但敌国的公主来联姻,他又何乐不为?

北魏皇帝叫刘宋皇帝为小儿,而刘宋皇帝则称北魏皇帝为老儿,双方歧视毁谤打压,这都是司空见惯。

“可是陛下,您不是曾下旨,皇子皇孙要为故太子守制三年吗?这还没到期,如何让皇子娶刘宋公主啊?”礼部尚书出来问。

“这个嘛,刘宋公主与我大魏皇子的婚事,可以先定下来。”拓跋焘斟酌道,“若是利国利民之事,那守制之期也可以提前。”

一瞬后,拓跋焘又不无戏谑道:

“他刘宋小儿若真想将公主嫁与我大魏皇子,便该识趣备上几座城池为嫁妆,方表诚意。

反正他们还在途中,一切,先等老祖宗寿诞后再定!”

“是啊,想嫁我大魏皇子,必须要他刘宋备好城池做嫁妆。哈哈哈……”朝臣们哄然大笑。

“这第二封,是西域于阗国王,派使臣来祝贺老祖宗八十寿诞,并送仙姬公主来与我大魏和亲。”拓跋焘又看着另外一封国书道。

于阗国是西域小国,与大魏素无纷争,只是常常被柔然欺负,一直以来是靠依附大魏生存。

“陛下,那是好事啊。”大司徒喜道。

“对……于阗国主动送公主来和亲,看来还是敬畏我大魏赫赫威名啊!”大臣们恭贺道。

“可是这仙姬公主来和亲,朕还未确定,让其与咱们大魏哪位皇子皇孙和亲。”拓跋焘沉吟道。

“皇爷爷,八皇叔虽有几位侧妃,却终究还没有正妃。”拓跋抱拳道,“若真有公主来和亲,应该先为八皇叔考虑。”

“哦,儿竟如此关心你八皇叔的终身大事了?”拓跋焘微笑道。

“是啊,儿何时开始,竟然也关心本王的婚事了?”拓跋余也颇为意外的问。

“八皇叔是儿的长辈,这公主来和亲,长幼有序,自当先考虑皇叔。”拓跋微笑道。

“这个嘛,如今时日尚早,等仙姬公主来了,看看长相和品性如何,再行定夺。”拓跋焘斟酌道。

“也对,那就等公主来了,皇爷爷再行定夺。”拓跋颔首道。

散朝后,离开太华殿,拓跋余与拓跋在皇宫的御花园见面,似乎专门等拓跋。

“儿一向对婚姻大事淡漠,自己连个侧妃都不肯纳。

今日,却怎么向父皇进谏,要本王娶公主了?”拓跋余脸上莫测高深。

“儿听说八皇叔有位乡下的娃娃亲,如今正给老祖宗筹办寿宴?”拓跋道。

拓跋余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心里头憋屈,觉得那娃娃亲颇有点给他丢人。

“八皇叔定然不喜欢那娃娃亲吧?”拓跋又道。

拓跋余脸上不置可否。

却不回答拓跋这个问题。

“难道八皇叔愿意被闾左昭仪娘娘安排,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乡下女子为妃?”拓跋又问。

“确实,没有人乐意被别人安排自己的婚姻。”拓跋余冷冷道。

“这就对了嘛,八皇叔不喜欢你那娃娃亲,儿也为八皇叔抱不平。

所以向皇爷爷提议八皇叔娶于阗仙姬公主。

公主身份尊贵,后面有整个于阗国,于八皇叔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弊。”拓跋给他分析道。

“儿明知道这对八皇叔如此有利的事,却想方设法玉成。”拓跋余嘴角冷冷的翘着,“八皇叔至今想不明白,儿为何对八皇叔的婚事,如此的上心。”

“八皇叔如此说来,就是儿以前对诸位皇叔不够关心,才令皇叔不相信儿的诚意了?”拓跋淡然的笑看着拓跋余。

“那倒并非如此。”拓跋余仍然狐疑的看着拓跋。

“好了,八皇叔,能不能娶于阗公主,还要等老祖宗寿宴后,皇爷爷定夺呢。”拓跋最后道,“若八皇叔想摆脱你那娃娃亲,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请旨娶公主。”

拓跋余嘴角微翘,却想着那个圣姑,那个张秀莲。

他的正妃,必须是那样的女子。

拓跋见拓跋余若有所思,便拱手告辞。

只希望公主令他心动,他赶快去和倾城退亲,不要再见到他的倾城。

闾左昭仪在钟粹宫接见她的弟弟闾凌和哥哥闾望。

闾望和闾凌到来,宫人们赶紧茶水伺候,稍坐后,闾左昭仪轻轻挥手,众人便退出殿外。

宫人们都退下后,他们仨坐得近些。

闾望是闾左昭仪的兄长,老成持重,老谋深算。

已过而立之年的闾凌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虎虎生威。

闾凌看着闾左昭仪,小声道:

“左昭仪娘娘,派去太原的亲信回禀,那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早在顾倾城随顾府人回平城,他们也出外行医了。

他们看了那茅屋,早就人去屋空,沾满尘埃。”

“难道就找不到她的奶娘和师傅了?”闾左昭仪狠狠道。

眸子寒霜覆盖,恨不得就将顾倾城煎皮拆骨。

“听村民们说,顾倾城的师傅一向到处行医,居无定所,根本没有他们的行踪。”闾凌叹口气。

户部尚书闾望见他的妹妹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在旁边阴狠道:

“娘娘,何不干脆,直接毒杀了顾倾城。”

“本宫没料想那顾倾城懂医,想毒杀她,并非那么容易。”闾左昭仪摇头道。

“她的医术,有那么高明吗?咱们闾家的女儿红,能令她生不如死,轻易不会发现。”闾望阴翳道。

闾左昭仪狠狠道:

“本宫从知道她手上有当年那些信件,就想过杀她的上百种方法了。

只怕一不小心被她发觉,她恼羞成怒,说不定就把信件交给陛下。”

“难道说,就任由她要挟娘娘了?”闾凌冷厉道。

闾左昭仪略为沉吟,还是摇头,惆怅道:

“还是不敢大意啊,如今只能见机行事,我们闾家好不容易有今时今日显赫的地位,绝不能冒一丝风险。”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下丫头,居然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娘娘都难倒。”闾凌叹气道。

“可是这个小小的乡下丫头,却绝非是一般人物啊,连本宫都栽在她手上!”闾左昭仪狠狠道。

“我就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三头六臂。毒杀不成,我就亲自出马,把她干掉!”闾凌咬牙道。

闾望却不无忧戚的摇头:

“难啊,据我所知,柳如霜让乙浑请了几拨奴隶杀手,去刺杀顾倾城,都给她摆平了。”

闾左昭仪更加的震惊,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都给她摆平了?”

闾望默默点头。

闾左昭仪眸眼里几乎有了恐惧,恨声道:

“这臭丫头不但手段高明,最可怕的,是把老祖宗哄得云里雾里,都把她当心肝宝贝了。那份恩宠,可是本宫从来没见过的!”

“……连老祖宗都当她是心肝宝贝?如此能迷惑人心,那她岂不是妖女?”闾望惊愕道。

“还真是有三头六臂啊!”闾凌也震惊。

“不管她是人是妖,胆敢威胁本宫,总有一日,本宫要她生不如死!”闾左昭仪咬牙切齿道,紧握的拳头捶在面前的桌子上。

闾望沉吟一瞬,又道:“如今刘宋和于阗国都想送公主来与大魏和亲。

刚才在朝堂上,高阳王还提议让南安王殿下娶于阗国公主呢。”

闾左昭仪眸色又一凛:“那狼崽子居然那么好心,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管他是什么算盘,南安王若能娶公主,对南安王的地位是明显的提升。”闾望又道,“再怎么说,公主的身份,也比乡下丫头身份显赫。”

“此事等本宫和余儿商量商量,再定夺。”闾左昭仪眸色聚敛。

闾望微微颔首。

“那狼崽子诡计多端,他居然提议余儿娶公主,不知安的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闾左昭仪又咬牙道。

“高阳王自己连个侧妃都没有,他一向与刘宋不对付,不喜欢刘宋公主也就罢了。

却为何,撺掇陛下,将于阗仙姬公主许配给南安王殿下,还真是费解。”闾凌冷笑着摇头。

任他们现在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高阳王早就爱上那个乡下丫头。

“只可惜那该死的顾倾城,至今赖着不肯退亲。否则,马上让余儿请旨,娶了于阗仙姬公主!”闾左昭仪恼怒道。

“……那娘娘,太原方面,还需要人去找吗?”闾凌又问。

闾左昭仪缓缓摇头,叹口气道:

“这次捉不到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已然是打草惊蛇了。

顾倾城迟早会知道我们派人去捉她的奶娘,咱们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捉人。

别到时候逼得她狗急跳墙,反而不妙!”

“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了。”闾望一时之间,也拿那个妖女没有办法。

闾左昭仪一想到那春风得意,被老祖宗宠上了天的顾倾城,就心口疼。

“顾倾城的信件,会不会在顾仲年之手?”闾凌又问。

“这个估计不可能。顾倾城视他父亲和后母为杀母仇人,不可能把信件交给她父亲。”闾左昭仪沉吟道。

心里头筹谋着,既然捉不到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或者真的如兄弟们所说,只能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毒,逼她交出信件了。

这番见面,也没有什么结果,闾凌闾望刚要告辞离开,闾左昭仪又把他们叫住:

“大哥,你还是去探探顾仲年的口风,看他是否知道什么信件。

但此事顾仲年本来就不知道,可千万注意别泄露了。”

闾望离开皇宫,回到闾府,心头也是阴霾密布,顾倾城手上的信件,对闾左昭仪威胁,就是对整个闾氏家族的威胁。

这些年,闾氏全靠左昭仪的地位,才有如今显赫的家声。

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倒下了!

本来闾望还想着传顾仲年过来呢,正好顾仲年带着厚礼来拜见尚书大人,倒省了闾望传话。

闾望在自己的书房,接见顾仲年,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仆人们都退了下去。

一番寒暄后,顾仲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闾望道:

“尚书大人,下官此次拜访,是为了犬儿卿。”

“哦,卿贤侄?他怎么了?”闾望颇为关心问。

“他虽在尚武堂学武,可武艺却并无过人之处。”顾仲年道。

“孩子还未及冠,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得慢慢来。”闾望酌了口茶道。

“大人人脉路广,下官想请大人看看,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下官想请一位武师,指导犬儿的武艺。”顾仲年把自己的来意跟闾望表明。

“如今的师傅啊,都是得过且过。尚武堂的师傅,尚且教得不好,那怕是别的师傅,也未必就尽心去教。”闾望沉吟道。

“大人可认识什么高人?”顾仲年又问。

闾望微微摇头,顿了下,却道:

“咱大魏以武立国,以战场上建军功为荣,卿贤侄若真的想学武艺,想报效朝廷,还是去从军吧。”

“从军?”顾仲年错愕道。

他就这么个独苗,还真舍不定他儿子上战场,说不定随时随地就绝后。

闾望捋须道:

“我们闾家一文一武,让卿去从军,跟在车骑将军闾凌麾下,让车骑将军得空就指点卿武艺,这岂不好?”

顾仲年心道凭卿如今的身手,别说立下军功了,上战场随时都没命。

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儿子上战场,那可是绝后之事。

但大人既然如此提出,让车骑将军亲自教导他儿子武功,这又是何等恩宠。

他一时之间也不好推辞,便拱手道:

“哎呦,若得车骑将军指导小儿,那可真是小儿的福气啊。

如此,便先多谢大人一番美意。

下官回去,和卿儿商量商量,看看犬儿可否愿意从军。

他若是不肯去啊,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打断了他的腿,也无济于事哪。”

闾望哈哈笑道:

“顾郎中说得不错,如今的孩子,确实是难管教,个个都有自己的主张。”

“对对,可不就是。”顾仲年颔首道。

闾望顿了一下,又故作关心道:

“听说你家二小姐顾倾城,如今给老祖宗筹办寿宴。

若那孩子讨得陛下欢喜,能成为南安王妃,咱们可就是姻亲了。”

“是啊,如今就看看倾城那孩子,是否有那个福气了。一切,还仰仗娘娘和尚书大人成全。”顾仲年又拱手揖礼道。

“那孩子在乡下那么多年,也确实是吃苦了。

仲年兄早应该接她回府,也不至于挨那么多的苦啊。”闾望指着顾仲年批评道。

顾仲年讪讪然,愧疚道:

“确实是下官欠妥,这些年只忙着自己的仕途,竟几乎就忘记乡下还有那么一个女儿了。”

“那孩子可怜啊,也没见过自己亲娘一面。当初你先夫人王氏走后,就没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什么遗言,或者信件吗?”闾望不着痕迹的问。

“亡妻走得匆匆,倾城当时也奄奄一息,也不知能不能存活,怎会有什么遗言和信件留下。”顾仲年摇头道。

“……哦,没有啊?”闾望略为失望的看着顾仲年。

顿了一下,又问:“顾倾城回来,也没跟你透露,她母亲有什么遗言或者信件吗?”

顾仲年颇为愕然的看着闾望,难道大人担心

于是赶紧跪下来道:

“大人请放心,当初之事,各人早已烂在心里。

别说亡妻王氏自己就懵然不知,当初张嬷嬷带倾城回乡下,我们都检查了她的行囊,除了孩子的衣服尿布,什么也没有。”

“哦,什么都没带啊。”闾望喃喃道。

“哎呦,你这是干嘛?快起来。”稍顿一下,他才想起让顾仲年起来。

“顾仲年,过去的事,任何时候,只字不能提。否则,就是杀头灭族之罪,知道吗?”闾望阴鸷的看着顾仲年,低声道。

“是是!下官定当守口如瓶。”顾仲年躬身严谨道。

顾仲年走后,闾望又百思不得其解,心下里一直琢磨:

那顾倾城手上的信件,是从何得来?

如今又藏于何处?

当年,张嬷嬷带着奄奄一息的顾倾城离开顾府,他们是检查了所有行囊。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些信件,是王碧君怀孕后被闾左昭仪召进宫里,闾左昭仪与她定了娃娃亲,王碧君在为即将临盘的孩子做衣裳时,就把那些信件缝在孩子的衣裳里面。

第七十五章:慧眼识才

第75章:慧眼识才

拓跋离开皇宫, 更新最快

八营统帅除了乙浑押解奴隶去西山挖矿,其余各营将军皆出迎。

“轻骑营都去押解奴隶去西山了,就没有人留守?”拓跋问。

侍卫回禀道:“轻骑营只留下弓弩队,是乙浑的副将乙吉带队留守。”

“乙吉?”拓跋轻轻道,乙吉是乙浑的弟弟,为虎作伥,也是乙浑的左膀右臂。

他检查了一下操练的队伍里面,不见轻骑营的弓弩队在操练,他眼眸聚敛,凛然道:

“轻骑将军押解奴隶离开兵营,情有可原。如今是全体操练的时辰,并非休息。那留守的乙吉,怎不带弓弩队练箭?”

神武营的将军阿布汗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在旁边听着,便向阿布汗耳语了几句。

阿布汗重重的叹口气,脸上有轻蔑之色,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过来道:

“大将军,好像听说乙吉将军喝醉了,一直在睡觉,故而他的弓弩队也没人监管,就没人出来练习射箭。”

“居然都在偷懒?”拓跋怒气冲冲道。

“有,有一个,在那里!最靠边练箭的那个新兵,就是乙吉底下弓弩队的。”有位千夫长指着那偏僻一点的靶子道。

“走,去看看!”拓跋与一众人等走到那练箭的新兵那里。

那新兵皮肤晒得红中泛黑,宽大的兵服穿在身上,不掩英气逼人,还有几分眉清目秀,正孜孜不倦的练习射箭。

他的箭射得不算好,中靶却未能中红心。

见大将军一群人向他走来,他停止练习,看着拓跋他们,行了个礼:

“大将军好!各位将军好!”

拓跋看着他,似曾相识,而后恍然:

“本将军记得你,花木兰!”

“在!”那兵卒大声挺立。

“花木兰,你的弓弩队,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来练习?”拓跋问。

花木兰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三缄其口。

“大将军问你话,为何不回答?”阿布汗喝道。

“……小的只是新兵,不敢叫他们一起练习。”花木兰怯怯道。

“难道你们的将军,就没有通知你们练习?”拓跋蹙眉问。

花木兰想了想,默默的摇摇头。

“其他人没收到通知就不来练习,你为何会来?”拓跋又问。

“小的新来乍到,武功不济,不学好本事,上到战场就是敌人的人肉靶子,所以要来练习。”花木兰道。

“好,很好!”拓跋道,“来,本将军教你射箭!”

他示意花木兰拿起弓箭,走到她的身后,看着百步外的箭靶,在花木兰身后手把手的教他。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拓跋大声道,“这是最扎实的基本功!”

花木兰依言从容搭好箭。

“开弓拉距要准,弓开满时准星瞄入红心不进行第二次移动瞄准。”他握着花木兰的手,左肩推右肩,前推后走。

一边教一边道:

“开弓后要做到稳定果断,右手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三指迅速张开,射箭!”

“咻!”花木兰手上的箭疾射而出,正中红心。

花木兰露出淳朴的笑脸。

“以后就这样,继续努力!”拓跋也微微笑着拍拍她的肩,“但你暂时不用练习,跟我们过来。”

“诺!”花木兰又抱拳道。

“走,阿布汗,去轻骑营,咱们去拜访那位乙吉将军!”拓跋道。

众人跟着去轻骑营,到了大营,乙吉还搂着两个女奴醉在温柔乡里大梦未醒。

“来人,将他绑出去!”拓跋怒喝一声。

便有士兵将睡梦中的乙吉捆绑起来,看见怒容满面的大将军,那乙吉才吓得屁滚尿流。

这才彻底的醒了。

所有将军副将们都不由得为乙吉捏一把汗,又觉得他喝酒大醉,还搂着女人在军营睡觉也太过分了。

拓跋也没一下子就处置他,继续观看士兵操练。

走向李峻的骠骑营,那里骠骑营的士兵正在野地练习射箭。

那名叫龙飞的护卫队长,在士兵群里观察了一会,便回到战英身边低声说了句。

战英走到拓跋身边,向不远处那位长相憨厚,浓眉大眼年纪和拓跋相仿的兵卒抬抬下巴,细声道:“就是他。”

只见那人弯弓搭箭,百步外的红心皆轻而易举的命中。

拓跋来到那人身边,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道:

“不错!叫什么名?”

“小的叫冯熙。”那人躬身道,气度竟是不亢不卑,颇有将帅之风。

“冯熙?”拓跋眉宇轻轻一跳,眼神聚敛,再认真的打量他一眼:“当兵多久了?”

“回大将军,不到三月,还没正式上过战场。”冯熙道。

“咱们来比试比试?”拓跋看着他,微微笑道。

“大将军骁勇善战,是大魏的飞鹰大将军,无人能及,小的怎敢与大将军比试。”冯熙躬身拱手谦逊道。

“冯熙,本将军看你刚才挽弓射箭,就知道你是匹良驹。

至于是不是千里马,本将军这个伯乐能否看好你,尽管亮出你的本事来!”拓跋道。

而后喊了一声:“弓。”

战英便送上拓跋的霸王弓。

八营所有将军和兵卒,一听大将军与兵卒比试,都纷纷跑过来瞧热闹。

那个叫花木兰的小子,也眼眸熠熠的看着大将军他们。

“冯熙,现在你面前没有大将军,只有对手。”拓跋道,将手上的弓递给他,“这是本将军的霸王弓,你先来,看看能连射几箭。”

冯熙微微点头,也不客气,接过霸王弓,站好搭两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箭矢脱弦疾射向百步外的箭靶,两箭竟中红心。

“好……”喝彩鼓掌声此起彼伏。

轮到拓跋,拓跋搭上三支箭,左肩推右肩将弓拉开,三支箭矢脱弦疾射而出,竟射在冯熙刚才那两箭的核心。

“好!……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喝彩鼓掌声更加热烈。

“小的果然是不及大将军。”冯熙气定神闲,谦逊道。

“不,你的箭术已经很好了。”拓跋点头赞赏道。

看看手中大弓,又道:

“本将军的霸王弓,乃当年楚霸王项羽所用,威力无比。

弓身为玄铁打造,弓弦为黑蛟龙之背筋,不畏水火,不畏刀枪。

非普通常力能拉开此弓,足见你身手不凡。”

他再打量一下冯熙,见他腰间挎剑,他拔出他的剑看了一下,试了下剑刃,点头道:

“嗯,青锋剑,此剑精钢打造,虽属上品,毕竟不能削铁如泥。”

“咱们再来比一下剑。”拓跋道。

却将冯熙的青锋剑锃的插回他的剑鞘,领头走上点将台。

冯熙跟他上了点将台,将士们皆在台下观看。

花木兰也带着兴奋神采的看着他们比试。

拓跋拔出自己的赤霄剑,对冯熙道:

“本将军的赤霄宝剑,乃汉高祖刘邦开国之剑,削铁如泥,对你的青锋,于你可不公平!”

他又扬声对李峻道:“骠骑将军,你的承影,是把精致优雅之剑,便借你的剑一用!”

“好!”李峻此时早已明白,拓跋要与那兵卒比剑,于是立即解下自己腰间的承影。

李峻本想等战英过来取剑,可又想试试那兵卒的身手。

锃的拔剑出来,挽了个剑花,承影陡然直飞向冯熙。

冯熙猛见空中飞来宝剑,身子一腾,飞身凌空接住来剑。

“好!……”

冯熙亮了一下身手,台下诸兵皆鼓掌。

兵卒都偏帮自己身份相等的人,台上比试的兵卒,眼里的冯熙,便犹如他们兵痞子一方代表出战般,都暗暗希望冯熙能赢。

兵卒中更有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兵,紧张的观看着。

“果然是把好剑,谢骠骑将军赐剑!”冯熙看看手中寒芒闪烁的宝剑,恭声对李峻道。

“冯熙,”拓跋道:“骠骑将军的承影,对本将军的赤霄,两把都是绝世宝剑,本将军才不会占你便宜。”

冯熙垂剑抱拳道:“请大将军手下留情!”

两人便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虎啸龙腾。

拓跋的赤霄剑霞光漫天,冯熙手中的承影剑也如影随形。

两人从台上斗到擂鼓上,又斗到旗杆上,纵跃飞腾,斗了近百招,几乎不分伯仲,旗鼓相当,看得众将士们拍手叫绝。

毕竟拓跋久经战场,对敌经验比冯熙丰富,还是略胜一筹,大魏战神并非浪得虚名,百招后将冯熙击败。

拓跋眸光熠熠,拍着冯熙肩膀,对台下豪迈道: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竟让本将军发掘了千里马!”

战英接过冯熙的剑,还回给李峻。

李峻看着那台上兵卒,也有些震惊,心道此人射术与剑术武功皆非比寻常,还能与大将军战上近百招。

他骠骑营中竟有如此人才而自己却没发现,自己的眼光,终究是不如拓跋?

花木兰微微咧嘴,兵卒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兵也欣然颔首。

“谢谢大将军手下留情。”冯熙躬身拱手道。

“诸将听令,冯熙擢升为中郎将兼八营射箭总教头,即刻上任!”拓跋大声宣布,“正式任命书,等一下便送达!”

拓跋身为飞鹰大将军,无须皇帝通过,便可自行擢升四品将士。

中郎将官阶四品,还兼任八营射箭总教头,一个小小兵卒,一下子跃升如此位置,可算是天降大运了。

“谢大将军提拔!”冯熙跪下来拱手道。

台下兵卒中那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更加激动得抹眼泪。

“诸位都看到了?好好练本领,冯熙就是个好榜样!”拓跋大声对士兵。

“诺,高阳王大将军!……”士兵们大声回答,一脸羡慕的看着冯熙。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只要你有能力,总会有伯乐欣赏!”拓跋又道。

“高阳王大将军威武……”将士们欢呼。

“军营之中,有奖有罚!”拓跋大声道,突然话锋陡转凌厉,“带乙吉和他所有弓弩队!”

不一会,乙吉和他所属弓弩队全被押解上来,花木兰也站回队列中。

拓跋先不搭理乙吉,问那些弓弩手:“你们今日为何,都不练习弓弩?”

弓弩队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有个士兵显得理直气壮道:

“乙副将军没有吩咐,我们也不知道今日要不要训练。”

“噢,你们不知道要不要训练?”

拓跋似恍然大悟的冷哼,继而凛然道:

“你们不知道要训练,为什么花木兰就知道要训练?!”

那群弓弩队的兵卒面面相觑,又有些恼恨的看着花木兰:

若不是花木兰的勤劳,又怎显得他们的懒惰!

“花木兰出列!”

拓跋叫道,让花木兰出列,离开那群弓弩手。

花木兰依言站出一边。

“现在养精蓄锐,厉兵秣马之时,身为弓弩手,每日练习弓弩,是你们必做之事。

难道你们的将军从来没跟你们说过,又或者你们当将军们的话是耳边风?

你们竟因为没有上峰指令,便以为可以借机偷懒吗?”

拓跋继续凛然冷厉道。

“大将军恕罪啊……”

士兵一看大将军的架势,就知道大将军要处罚他们了,于是赶紧跪下来磕头:

“我们以后一定会谨记,即便没有上峰的命令,每日也会勤加操练!”

“好,除了花木兰,你们每人领十军棍,带下去!”拓跋喝道,“以后汲取教训,好好跟冯总教头学射箭!”

“诺!……”弓弩队手个个心有余悸道,被人押下去用刑。

“花木兰一个新兵,也知道要勤学苦练,上到战场才可以自保,否则,就只能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

拓跋大声道:

“练好武功,不仅仅是打赢胜仗,还是为了保全你自己的生命,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能够再与你们团聚!”

拓跋训斥了一番,而后又道:

“花木兰志气可嘉,就升任为百夫长,带好刚才那些弓弩手。

希望你再接再厉,有更出色的表现!”

“谢大将军栽培!”花木兰跪下来拱手道。

拓跋又道:

“花木兰,你的箭法还是未得要领,以后要好好跟冯中郎将学习。”

“诺,大将军!”花木兰向大将军磕谢。

又起来向冯熙躬身道:“冯中郎将箭术过人,希望中郎将以后不吝指教。”

“花木兰,只要你肯学,我冯熙就一定会尽心去教。”冯熙对花木兰道。

花木兰肃然的点头。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花。

花木兰,只要你练好本领,就有你发光发热的地方!”拓跋再鼓励道。

“谢谢大将军鼓励!”花木兰眸眼有涟漪跌宕。

拓跋奖罚完其他人,才回过头料理乙吉。

“乙吉,看看你的弓弩队,那么多人,为了你好酒贪杯,醉卧温柔乡而受罚,你是何感想?”拓跋风轻云淡的看着乙吉。

“末将该死,不应该喝得那么大醉,耽误了练兵。

请大将军恕罪,末将一定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乙吉颤抖的磕头道。

拓跋的狠戾,他是一早就如雷贯耳的。

“你也知道你自己该死喽?”

拓跋冷笑着问他,而后话锋陡转凌厉,对将士们凛然道:

“众将士们,刘宋觊觎我大魏之心不死,柔然虎视眈眈!

军弱民就衰,我们的家人将处处受欺辱,我们身为热血男儿,自当保家卫国,为大魏开疆拓土,令大魏更加强盛!”

“开疆拓土,令大魏更加强盛!……”台下一片欢呼声。

“一蝇之微,白布沾污!蚁穴虽小,溃之千里!”拓跋看着台下凛然道。

而后大喝一声:“乙吉!”

“末将在。”乙吉早已经哆哆嗦嗦跪地。

拓跋转颐看着乙吉:

“我大魏军纪严明,你身为副将,竟罔顾军纪,在训练期间,纵情酒色,殆我军心!

若战场上都是你这等酒色之徒,敌人来到帐外还抱着美人进入温柔乡。

我大魏将士,岂不被敌人全部屠杀也懵然不知?”

“大将军饶命啊!”乙吉更加害怕起来。

“将士们,在我大魏厉兵秣马期间,竟然出现这样的败类!

利用自己的权势,在军中喝酒**,贻误军纪,令我军士气萎靡!

你们说,本将军还能容得下这样的害群之马吗?”

“容不下!……”士兵们群情汹涌,乙浑与乙吉一直仗着军功,自己可以在军营胡作非为,却对他们严苛。

“我拓跋今日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我的军中,上至将帅下至兵卒,皆一视同仁,有奖有罚!”

拓跋凛然道:

“乙吉,贻误练兵,目无军法,杀无赦!”

他刚刚想拔自己的赤霄剑,却看着乙吉道:“你还不配享用本将军的赤霄!”

他身子一旋,手上陡现一团红霞,竟在瞬间拔出不远处冯熙的青锋剑一挥,抹断了乙吉的脖子。

乙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丧生在拓跋剑下。

拓跋看着冯熙的青锋剑,微笑道:

“污了中郎将的宝剑,下次有机会,本将军再给你寻把好剑!”

“谢大将军!”冯熙接回拓跋递过来的剑。

“诸位都散了,去练习吧!”拓跋对将士们道,而后看着冯熙道:“冯中郎将,现在就开始你的职责吧!”

“诺,大将军!”

冯熙躬身回答后,便回到练射场,一边走在练箭的兵卒身边大声教导,一边纠正他们的姿势:

“拉弓要准,开弓要稳。”

他微微按下一名兵卒的手臂,又扳扳一名兵卒的肩膀,一边穿行于兵卒之间,气定神闲道:

“胳膊要保持平衡,保持一定的稳定,射出要果断,不要二次瞄准,更不要犹豫不决!

身法要正,用力要平,拈弓得法,弓满事成。来,我给大家做一下示范。”

冯熙去给士兵们示范射箭,淡定从容,每箭皆中红心。

拓跋噙笑默默点头,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战英,低声道:

“哎,军营的酒都兑了水,你们也真够大方,把真酒给那乙吉,糟蹋了那么好的烧刀子。”

战英与拓跋相视一笑,而后大家离开。

第七十六章:离家学艺

第76章:离家学艺

顾卿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更新最快

一直叫了那么多年的父亲,竟是与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所谓的母亲,更是拆散自己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他对于不是顾仲年的儿子喜忧参半,既伤心自己与至亲分离,又高兴自己不是倾城的亲哥哥,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倾城。

可是那魔鬼,与倾城毕竟有婚约,自己真能光明正大喜欢倾城吗?

况且那魔鬼还有一身好武功,自己又怎能从魔鬼手上夺回倾城?

再去尚武堂跟师傅学武,他便觉得师傅的武功实在太差了,连那魔鬼的一个护卫都不如。

难怪自己在魔鬼手上过不了几招,再也无心跟师傅学武。

顾倾城离开顾府到皇宫,而他一回到家,便要面对柳如霜那副假面孔。

如此,他一日不见顾倾城,就想来找她。

顾倾城离家的翌日,他便来到皇宫门口,徘徊着,想见顾倾城。

守门的御林军把他挡在宫门外。

“军爷你好,我是尚书郎中顾仲年的儿子顾卿。

想找为老祖宗统筹寿宴的顾倾城,她是我妹妹。”顾卿彬彬有礼的拱手道。

“快走,别说你说的不知真假,即便你就是尚书郎中顾大人的公子,也不过区区四品官员的儿子。

想进皇宫,没有令牌,没有宫中谕旨,却是不行!快走……否则对你不客气!”御林军不耐烦的吆喝。

“那么,麻烦你们帮我通报毓秀宫的冯左昭仪娘娘,就说顾卿求见。”顾卿奈着性子揖礼恳请道。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想让我们通传就替你通传?不自量力!

没有令牌,没有宫里谕旨,休想进宫,快滚!”

御林军不客气的拿棍棒要打顾卿。

吆喝和骚乱引起刚在附近的李弈的主意,他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李弈喝道。

“李副统领,那不知好歹的小子想混进宫,我们正在赶他走呢。”御林军禀报。

“李副统领,你可认得在下?”顾卿见到李弈,欣喜道。

他认得此人就是昨天来接倾城的御林军副统领,于是心存侥幸,希望李弈能认出自己来。

“你是”李弈印象模糊。

“李副统领,我是顾倾城的大哥顾卿,昨日您上咱们府里接倾城回宫,您忘记了?”顾卿抱拳揖礼道。

李弈一听来人是顾倾城的大哥,心里顿时有了好感,慢慢便也想起了他,于是回礼道:

“哦,原来是顾兄弟,我想起来了,昨日早上我见过你。”

“李副统领,我想进宫看看倾城,这偌大森严的皇宫,我担心倾城妹妹住不习惯。”顾卿低声对李弈道。

其他御林军见李弈认识此人,虽有些尴尬,倒也不以为然。

“兄弟们,这是筹备老祖宗寿宴顾小姐的大哥,我带他进去吧。”李弈对御林军道。

“可是李副统领,他没有令牌,也没有皇宫旨意啊?”御林军仍然不放心道。

“你们放心,我做保,有什么事,我李弈一力承担。”李弈道。

见副统领如此说,御林军也不好再说什么,再瞅顾卿一眼,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嘛。

于是各自散开守卫。

“顾兄弟,请跟我进去吧,我带你去毓秀宫。”李弈在前引路,带顾卿进宫。

“有劳李副统领了。”顾卿感激道。

皇宫真的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顾兄弟不必客气,你是倾城的大哥,也就是李某的兄弟。自家人,不必客气。”李弈显得热络。

顾卿还是客气的笑笑,心下却狐疑:

自家人?倾城和这个李弈很熟吗?

顾倾城刚从御膳房出来,走在御花园,远远便见到李弈带着顾卿。

知道肯定是大哥来找自己,而李弈帮忙带他进宫,便赶紧迎上去。

“李副统领。”顾倾城向李弈施礼,转而对顾卿道:“大哥,你怎么进宫了?”

“大哥担心你在皇宫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想进宫看看你怎样了。顺便拜访冯昭仪,谢谢她对妹妹的照顾。”

顾卿看到安好的顾倾城,心里终于觉得踏实了点。

顾倾城心领神会,知道大哥不但是要见自己,也顺便想拜见姑姑。

便笑道:“倾城在大魏最奢华的皇宫,大哥还担心妹妹不习惯,若日后倾城”

顾倾城本来想道若是倾城以后出嫁,大哥又该如何的担心了。

见李弈在,而且又是皇宫,毕竟不像家里那么随便。

于是道:“若倾城以后留在皇宫,大哥岂不要守卫着皇宫了?”

“为了你守卫皇宫,大哥未尝不可。”顾卿红着脸道。

李弈见他们兄妹如此亲热,倾城开心,他自己倒也跟着开心的笑起来。

“倾城还没谢过李副统领,带我大哥进宫呢。”顾倾城再次谢过李弈。

“倾城的大哥,就是李弈的兄弟,你还跟我那么客气。”李弈英俊的脸上充满情意。

顾倾城心里微颤,怕被魔鬼的耳目瞧见,又误会了,赶紧对李弈道:

“李副统领正在当值,我们不能打扰李副统领了。

李副统领先忙,倾城带大哥进毓秀宫说说话。

等一下,倾城自会亲自送大哥出宫,不会为难李副统领。”

李弈知道顾倾城的大哥进宫找顾倾城,自是有什么事,于是也不便再耽搁,便告退。

“大哥,”顾倾城小声问顾卿,“你真的只是想见我和姑姑?没其他大事?

柳如霜是否察觉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没有,我真是想见你了。你这段时日,屡遭杀手追杀,我怕你又发生什么意外。”

顾卿掩饰自己的心意,确实也担心顾倾城的安危。

“谢谢大哥,我这不是好好的?”顾倾城笑道。

顾卿见她平安,也自安慰,半开玩笑道:

“早知你在皇宫春风得意,大哥就不用巴巴赶来看你了。”

“什么春风得意!”顾倾城轻轻捶了顾卿的肩膀一下。

想到在皇宫被拓跋翰欺负,她嘟嘴不无委屈道:

“大哥还真是没良心,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宫更加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你妹妹一个乡下丫头,在皇宫就快被人连骨头都吃了,你是我亲大哥,就狠心不来看妹妹?”

“倾城,谁欺负你了吗?”顾卿紧张的握着顾倾城的手,“快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不放过他!”

“好了好了,倾城吓唬大哥的,谁让大哥说妹妹春风得意了。”顾倾城笑道。

她又怎能告诉大哥拓跋翰轻薄自己之事,免得大哥担忧。

笑着拉着顾卿的手:

“大哥来得也正好,我昨日还说带大哥来见姑姑,如今大哥既然来了,就去见姑姑吧。”

远处的亭子里,有一双眼睛,看着顾倾城及顾卿并肩而走,有说有笑,打情骂俏,样子亲昵。

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的主人,噘起小嘴,拽着拳头,愤怒的哼道:

“那个就是顾倾城?果然是不守妇道,心狠手辣,到处勾引男人的妖魅!”

她愤怒的说完,带着宫人悻悻而去。

冯左昭仪一见顾倾城带着顾倾,便知面前面如冠玉的少年,是她大皇姐当年北燕长公主冯浪的亲儿子了。

“大哥,这就是冯左昭仪娘娘。”顾倾城引见。

顾卿看着温婉慈祥的冯左昭仪,顿觉亲切,仿佛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眼里涌起泪雾。

忙忙磕头跪道:“晚辈顾卿,见过娘娘。”

“快快请起。”冯左昭仪看着谦谦有礼的顾卿,也万分感慨,激动得泪盈于睫。

她让宫女们赐座上茶水点心后,便拚退宫人。

“卿儿,姨母一见到你,仿佛就看见自己的大姐,你长得真像你的可敦。”冯左昭仪感慨道。

顾卿重新再跪拜冯左昭仪:“卿儿给姨母行礼了。”

“卿儿不必多礼,你快起来。”冯左昭仪离座亲自扶顾卿起来。

看着顾卿,眼泪不禁滚下来,喉咙哽咽道:

“可怜的卿儿,可怜的大皇姐,你们骨肉分离了那么多年。

我那可怜的大皇姐,这些年,怕是眼睛都哭瞎了啊。”

冯左昭仪悲戚,引得顾倾城与顾卿也纷纷落泪。

“是卿儿不孝,未能在自己亲娘身前尽孝。”顾卿拭泪道。

“卿儿不必内疚,是柳如霜那毒妇,偷龙转凤,把别人的孩子偷换来,才令你们骨肉分离。”冯左昭仪本来温婉的面容也不由得变得冷艳。

顾卿从怀里拿出了顾倾城给他的那张旧绢帛,交还给冯左昭仪。

遂叹道:

“那女人虽然抢了卿儿过来,可毕竟她养育了卿儿那么多年,卿儿还叫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

只要她不再兴风作浪,谋害倾城,我便与她不相往来就是。”

“柳如霜害你们骨肉分离那么多年,如此就原谅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冯左昭仪道。

她虽恨极了柳如霜,见顾卿善良正直,倒是更添喜爱。

看着顾卿默默颔首。

“她毕竟养育卿儿这些年,我还能狠心杀了她吗?”顾卿微微摇头。

顾倾城见他们毕竟是亲姨母,可能有些知心话要说,便道西殿还有事要处理,借口告辞,让他们说些体己话。

冯左昭仪也不挽留,还点头道:

“倾城,你且去忙吧,姑姑正好有些话,要交代你表哥。

稍等一会,约莫半个时辰,你便过来带卿儿出宫。后宫森严,外男不能待在后宫太久。”

顾倾城揖礼告辞,心里不免暗道:

“大哥毕竟才是姑姑亲姨甥子,即便姑姑再疼爱自己,有些体己话,她这个外人还是不宜在场。”

半个时辰后,顾倾城回来后,便见大哥看自己的表情竟有些异样,仿佛有些复杂。

也不去深想,只道大哥觉得已不是自己的亲哥哥,才显得不自在。

冯左昭仪正给顾卿夹糕点,见倾城回来,忙招呼她也坐下。

更不忘给顾倾城夹她最喜欢的红枣山药糕,一点都没有厚此薄彼。

而顾卿反而看着顾倾城,显得有些呐呐的,吃糕点也心不在焉。

再说了些各自保重的话,顾倾城便带顾卿出毓秀宫,送他离开皇宫。

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顾卿,轻轻笑道:

“大哥可别以为自己不再姓顾,不是倾城的亲哥哥了,就可以不疼倾城了啊。”

顾卿一脸心疼的看着顾倾城,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认真道:

“倾城,我即便不是你亲哥哥,我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这辈子,大哥都会好好守护你。”

“好……这才是我的亲大哥嘛。”顾倾城更加开心的笑了。

顾卿出了皇宫,神思恍惚,想着冯左昭仪对他说的事和交代的话,心事重重。

忽然,他身子一轻,才发觉自己被人掳上马。

他勃然大怒,以为又是拓跋余那个魔鬼,才发觉竟是那个柔然骠骑将军!

“阿使那,你捉我干嘛?”顾卿怒道。

身子被阿使那横挟马上,动弹不得。

“王子放心,属下是相请殿下,不会伤害殿下的。”阿使那郎声大笑道。

“什么相请?你这个野蛮人,有你如此请人的吗?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快放我下来!”

顾卿捶打着阿使那,毕竟他是自己人,况且人家没多大恶意。

顾卿的拳头也就只是形式上的,并未出大力。

落在阿使那强悍的身上便如蚊子叮咬,一点感觉都没有。

“王子放心,等到了,属下自然放你下来。”

顾卿憋了一肚子气,又拿阿使那没办法。

他们一骑两人来到郊外,便见那柔然太师阿齐格和他的随从恭候在那里。

“吁……”阿使那一勒马缰,停了下。

拎着顾卿如拎小鸡般轻松跃下马。

阿齐格见状急道:“阿使那,你怎可对王子如此无力?”

“阿爹,阿使那若不如此将王子掳来,孩儿怕他不肯跟我来见阿爹。”阿使那尴尬的抹抹头,讪讪笑道。

“那你也不能如此待王子殿下!”阿齐格呵斥了阿使那几句,“小心可汗知道,将你扒皮抽筋!”

阿史那不置可否的笑笑。

阿齐格转而对顾卿揖礼道:

“王子殿下,老臣本来让阿使那去请王子,没想到阿使那是如此请王子殿下,请王子殿下原谅。”

顾卿虽恼阿使那如此粗鲁的请他,见他为人豪迈,身手了得,心生敬慕,也就不与他计较。

一摆手豁达道:“罢了。”

阿使那拍了一下顾卿,点头豪迈道:

“不错,大度豁达,是我柔然王子的本性!”

“阿使那,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可不要得寸进尺。”顾卿斜睨着肩膀。

阿使那讪讪的笑着拿开自己的手。

“王子殿下长相和性格,都像极了可敦,一样的谦厚仁慈,实乃我柔然之幸。”阿齐格颔首道。

“客套话不说了,你们找我来,到底意欲何为?”顾卿道。

“王子殿下,老臣已快马回禀可汗与可敦,告知他们已找到王子殿下,请他们放心。

可汗与可敦高兴坏了,希望我们尽快接王子殿下回柔然王庭。”

顾卿想到冯左昭仪与他的一席长谈,摇摇头道:

“我暂时不能跟你们回去。”

“为何?难道王子殿下,不相信自己就是柔然可汗的王子,不想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阿齐格蹙眉道,心里的隐忧更甚。

“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我暂时还不能回柔然见我的亲生父母。”顾卿道。

阿齐格与阿史那面面相觑。

“我需等那个女人亲口承认当年之事,才能堂堂正正的回柔然。”顾卿又道。

“那把她捉来,严刑逼供,看她招还不招!”阿史那虎目生威。

“我们大魏讲究法度,什么事都严刑逼供,天下间岂非处处冤案。”顾卿略为不快道。

阿齐格无奈的摇头,一些话到嘴边,几欲吐出,和儿子相互看了一眼,思来想去,又咽了回去。

顾卿没去留意阿齐格脸上的忧虑,却陡然拔剑,向阿史那刺过去。

阿史那猝不及防,未料王子会猛然发难,惊愕之下,电光火石间,飞快的躲过顾卿的剑。

顾卿见他能在毫无防备下躲过自己的剑,脸上更加的喜悦,又改刺为拖,向阿史那劈过去。

阿史那赤手空拳,便与顾卿斗了十几个回合。

他一边斗,一边嚷嚷着:“王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要报刚才掳你之仇吗?”

顾卿终于停下来,还剑入鞘,喘着气,看着阿使那,抱拳道:

“阿使那,你是骠骑将军,武功确实很高,你在大魏期间,可否教我武功?”

阿使那和阿齐格相互看了一眼:原来王子是试骠骑将军的武功。

阿史那听顾卿夸他武功高,眼睛亮了起来。

咧嘴笑道:“王子殿下真是慧眼识英雄,既然王子殿下愿意学,阿使那定当倾全力相授。”

“好,一言为定!”顾卿向阿使那伸出手。

顾卿送了一封信回家,告知顾仲年,他找到了武功高强的师傅,要跟师傅学艺,暂时就不回去了。

顾仲年喜忧参半,不知儿子在哪里找到武功高强的师傅,又不知他到底在哪里学武。

但儿子既然找到师傅,他暂时也放心了,

自此,顾卿便日夜跟着阿使那在驿馆练刀剑。

或者在郊外练骑射,不分白天黑夜,除了吃饭和睡觉,他就拼命练习,比常人付出十倍的努力。

刀剑骑射,手掌磨出血,努力到无与伦比,希望练好本领,能保护顾倾城。

潜意识里,他更希望能打垮那个欺负他和倾城的魔鬼。

短短时日,他的武功突飞猛进,人更显得精神奕奕。

阿使那及阿齐格见他如此用功,进步如此神速,都赞不绝口。

阿齐格看着纵马骑射的顾卿,噙泪颔首道:

“少年英雄,鲜衣怒马。若可汗和可敦见到王子殿下,可不得高兴坏了!”

第七十七章:夜探宫闱

第77章:夜探宫闱

那日拓跋怒杀乙吉,乙浑知道自己的弟弟被拓跋斩杀, 更新最快

乙吉并非在战场荣誉战死,而是犯军纪被大将军就地正法,并不能风光大葬,家人只能草草为他办了丧事。

乙浑在乙吉坟茔前为他弟弟烧纸钱,将拓跋恨得咬牙切齿。

但拓跋出师有名,光明正大的斩杀了他的弟弟,他虽然满腔愤怒,却也徒叹奈何。

拓跋翰知道拓跋杀了乙浑的弟弟乙吉,也非常的愤怒,恼拓跋斩杀了他的得力助手。

正好一脸悲愤的乙浑找上东平王府。

“乙吉也是,怎么就让那狼崽子抓到把柄,被他杀了呢?”拓跋翰恼怒道。

“大将军那分明是小题大做!”乙浑痛哭流涕道。

“看来,那狼崽子是想削了本王的左膀右臂啊!”拓跋翰咬牙道。

“只可惜他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又是飞鹰大将军,恐怕乙吉的大仇,此生都难报了。”乙浑摇头叹道。

“放心,总有一日,乙吉之仇,本王定替你报!”拓跋翰道。

乙浑赶紧站起来,拜谢拓跋翰:

“殿下若能帮忙报舍弟之仇,末将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了,快起来吧。你我之间,还跟本王还客气什么!”拓跋翰向乙浑伸伸手,让乙浑起来。

顿了一下,拓跋翰又沉吟的低声道:

“只是乙吉没了,东峦诸事没人把关,怎么办?”

“殿下手底下的人,是万万不能出现的。”乙浑也思忖道,“如今外人也靠不住,也只能是末将暗中操办了。”

“好,但你一定要注意,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别被人跟踪了。”拓跋翰仔细交代道。

“殿下放心,那地方隐密,早有谣言散播,没人敢去,不会轻易让人发觉的。”乙浑点头道。

乙浑离开东平王府,夜里便与一披黑斗篷之人秘密见面。

“东平王如今已视你为心腹,也不枉费你这十几年潜伏在他身边。你那边的事,推进得怎样了?”那黑衣人低声问。

“大人放心,人都已经安排进去了,只等着动工有了效益。东平王踌躇满志之时,便是铲除他之日。”乙浑低声道。

“如此甚好。东平王不足为虑,却一定要小心拓跋。如今他随便找了个罪名就斩了乙吉,你行事可得谨而慎之,切勿被他抓到你什么把柄!”那黑衣人又沉声道。

“谢谢大人提醒。”乙浑拱手恭谨道。

稍顿,又迟疑道:

“可是大人,东平王若此事败露,会不会把末将也牵连进去?”

“你放心,我已经为你想好了退路,会为你撇干净的。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那人又道。

“好,那末将就放心了。”乙浑再拱手道。

他恭送那黑衣人走后,甩甩袖子,咬牙冷冷笑道:

“放心?如今本将军除了自己,谁都不放心!”

拓跋在军营的一举一动,穆铖回禀到拓跋焘耳里。

拓跋焘颔首笑道:

“儿不负朕望啊,堂堂皇长孙大将军,既能与兵卒划拳行令,打成一片,又能杀伐三军,震慑军心,更能慧眼识才。”

“大将军此举,鼓舞军心,令大魏士气大振。

如今骑兵营,步兵营,弓弩队个个都勤加操劳,希望能得到大将军赏识呢。”穆铖微笑道。

“是啊,比他父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拓跋焘他不由得慨叹。

回想起一年多前太子拓跋晃在途中的惨死。

不免戚然,到底是谁,敢毒害太子,还将这个鸩杀太子的恶名,栽在他头上?

他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将他挫骨扬灰!

而刘宋那边,殷孝祖暗杀太子之密谋,早已密锣紧鼓,他对杀手们叮嘱:

“卜天生一定防范森严,可十万兵马,并不能进入魏境,如此一来,也就是形同虚设。你们要等他们进入魏地,那时他只带区区侍卫,便可动手。”

他的亲卫点头道:

“属下明白,这样陛下也不会怀疑咱们头上,便只以为是北魏所为。”

“而且太子不甘寂寞,让他长途跋涉,憋那么久不花天酒地,他可会疯掉。”殷孝祖又阴鸷的笑道。

“大将军放心,百密一疏,卜天生再如何防范,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咱们先解决卜天生,再对付太子!”那亲卫再抱拳道。

他的得力亲信领命,带着杀手们一路隐藏,跟踪刘宋太子车驾而去。

文穆皇后为了太子,竟让卜天生调谴十万兵马保护。

但那十万兵马,也只能驻扎在与北魏的交界处,是不能进入魏境的,能进入魏境的,也仅有太子区区几百近侍亲随。

如此,远在边疆的十万兵马,果如殷孝祖所言,形同虚设,又如何能保护得了太子。

文穆皇后以为十万兵马,他的太子就万无一失,却不知他的太子却危机重重。

毓秀宫西殿软床锦被,冯左昭仪让人给顾倾城布置的床,着实是太舒服了。

在毓秀宫不需要防备杀手,顾倾城悠然进入梦乡。

半夜里,她做了个梦,竟然梦到那个魔鬼,又抱着她,连那股清冽馨香都清晰可闻。

在梦里,她没有拒绝,像只温顺的小猫,让她抱着,还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身子动了一下,梦境太真实,竟能感受到那魔鬼急促的心跳和炙热的呼吸。

他的气息炙热温醇,带着独一无二的清冽馨香,紧紧包裹着她。

炙热的呼吸,清冽馨香……?

她倏然睁开眼,借着朦胧宫灯,竟赫然看见魔鬼躺在自己床上,而自己竟就在他怀抱里。

她瞪大了眼睛,自然的就想发出惊呼。

张开的唇,却被他的嘴一下子吻住,只发出轻微的咿呀声。

他的吻,狂热多情,温热的龙舌,似鱼跃龙门,在她口腔内欢腾。

他粗粝的大手,似八面微风得胜的大将军,一寸寸巡查他夺取的疆土。

顾倾城穿着宽松的睡衣,他的大手轻松的钻进去,触摸她温软如玉的肌肤。

她的肌肤似上等的丝绸,顺滑温香。

魔鬼修长却粗粝的手宽厚结实,布满薄茧,轻轻摩挲着她,阵阵酥麻,令顾倾城浑身颤抖。

她挣扎着推他,又使劲躲,却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

狂热的吻过后,他身子燥热,气息微喘,在她耳边呢喃:

“倾城,我想你了!”

顾倾城的泪,蓦然就滚落了。

最先是一种温暖冲击,继而是万分的委屈。

她捶打他,低喝:

“你这魔鬼,又来轻薄我!这里可是皇宫,若被姑姑知道,被陛下知道,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吻着她的泪,带着邪魅的还有丝无赖的笑,在她耳边低声道:

“所以你别打你的男人了,否则弄出更大声音。

你是想陛下他们来看到这一幕吗?”

“你这个无赖,还要挟我?!”

顾倾城简直被他气死!

嘴里低骂,声音放得更低,而且不敢捶打了。

魔鬼笑得更邪魅,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还真就无赖到底了。

“你现在才知道你男人无赖,而且是一辈子赖定你了。”拓跋无赖道。

顾倾城恼得简直就想张嘴咬他。

拓跋忽然又正儿八经,柔情道,声音温润如玉:

“我知道你后娘又出幺蛾子,想害你了。

虽然你身在皇宫,我还是不放心,即便陛下将我五马分尸,我还是想溜进来看看你。”

“好,如今你看到了,我好好的。你可以走了!”顾倾城怕人听见,几乎是紧贴着他的嘴巴道。

如此一来,就更觉得他们是打情骂俏,轻言细语。

“看见你这么好,我又舍不得走了。”他把她贴得更紧,像要把她进身体里。

“我求你了,快走吧。”顾倾城声音都有些颤抖,“后宫森严,不准外男随便进来,殿外就有宫女伺候着,万一被她们察觉,我们都死定了。”

顾倾城说完,战战兢兢的翘起头,想看看外面的宫女有没有察觉。

寝殿外,夜里都有守夜的宫女呢。

冯左昭仪交代过宫女,要像伺候她一样伺候倾城。

“战英,”魔鬼忽然大声道,一点都不忌讳:“那些个宫女呢?”

顾倾城猛然掩嘴,只吓得魂飞魄散。

这魔鬼是要害死她啊!

却听到他的近身护卫战英在外面答道:“她们都去安睡了。”

顾倾城这一听,惊叫:“天啊,你把她们怎么样了?莫不是毒杀了她们?”

她气不打一处出,挥拳便打。

他忽然就在她耳边邪魅的笑,带着痞气:

“倾城,你是想把我打得兴起,现在就成为我真正的女人吗?”

顾倾城倏然收住了手。

魔鬼笑得魅惑,把她搂在怀里,声音霸道却带着磁醇,好听之极。认真道:

“我的倾城还小,我会等你长大。再说我爹去世不久,我还得为他守孝。

再过两年,我的倾城,就真正成为我的女人。”

顾倾城本来又想冲口而出:谁想做你的女人。

猛然想起那晚他恐吓她的话,就生生把那句话咽下去了。

“我如今即便不是你真正的女人,被你这般轻薄,也是没脸见人了。”顾倾城气哼哼道。

“你这什么歪脑袋,那么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说起傻话?”

魔鬼轻敲了一下顾倾城的脑壳,又在那个地方吻一下:

“天下的男人都抱着女人睡觉,干着传宗接代的事。

按你这没脸见人的思想,难道那些个女人,一早起来,都去抹脖子自杀了?”

“流氓!”顾倾城转过身去。

他把她反转过来,她狠狠瞪着他。

他研究性的看着她,忽然又一本正经道:

“倾城,你不觉得这短短时日,你就跟我很像了吗?”

“我怎么像你了?”顾倾城没好气道。

把头往后靠起来,魔鬼也靠起来,却依然拥着她。

“你懂得恐吓芷若那丫头,还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胆大心细,非常好!

这就是我的女人该有的特质。

可能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已逐渐有我的影子了。”

顾倾城想想有些道理,她还拿剥人皮恐吓芷若呢,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笑意。

她眼波流转,心念电闪,忽然问:

“哎,我在街上发生的事你知道,可我在家里发生的事,你如何得知?”

“你昨晚和冯左昭仪说的嘛。”魔鬼说得云淡风轻。

“我跟姑姑说的话,你都知道,”顾倾城狐疑的看着他,又瞪大了眼睛:“你在毓秀宫也有耳目?”

魔鬼直言不讳:“从前没有,为了你,这以后都会有。”

“姓奠的,你真是魔鬼,你太可怕了!”顾倾城像看魔鬼一样看着他。

“姓奠的?”魔鬼哈哈哈的笑得肆无忌惮。

笑罢他又调侃道:

“倾城,你叫冯左昭仪做姑姑,你说,你会不会是冯左昭仪没进宫前的私生女?或者,亲侄女?”

顾倾城勃然大怒,举起手就要打他大嘴巴。

却被他轻松握住了,还将她的玉手放嘴边亲了亲。

她低声喝道:

“奠大将军,你可以羞辱我,恐吓我,甚至杀了我。但你不可以侮辱冯左昭仪娘娘。”

“……我有侮辱冯左昭仪娘娘吗?”拓跋一脸的错愕。

顾倾城气得眼泪都落下来:

“姑姑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宫中寂寞,才将倾城当自己的子侄,疼爱有加,无微不至。

倾城自幼孤苦无母,却得娘娘如亲娘般对对。倾城何德何能,心中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你若有一分半毫对姑姑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

“好好好,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我错了……倾城不要生气哦。”拓跋吻着她的泪,求饶道。

见顾倾城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他便慵懒的靠在床上,魔鬼的羽翼又在他身后肆意绽放,漫不经心道:

“李弈那小子,无事献殷勤,是看上我家倾城了。老子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顾倾城倏然一惊

魔鬼说过,哪个男人敢多看她一眼,他可是要将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可不能害了李弈!

稍为迟疑了一下,她赶紧柔声解释:

“人家没有看上我,是我请人家办事,有求于他。那日也是姑姑请他去接我进宫。”

见他依然是那副谈笑间就能屠城的表情,顾倾城又认真道:

“你要是敢胡来,敢挖了李副统领的眼珠子。我,我就……”

“你就怎样?”魔鬼斜睨着她,霸气中带着痞气。

“我就挖了自己的眼珠子,因为我眼瞎了,看错你了。”顾倾城喘着粗气,嘟着小嘴。

拓跋看着顾倾城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就捂着嘴巴笑,笑得几乎要断气。

顾倾城看他笑得那个开心,猛然就扑向他,把他压在身下,拳头就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她一动,身上就发出一连串叮铃铃的响。

拓跋任她打解气了,再紧抱着她,亲了她一口。

“真是个傻丫头,打累了吗?”

顾倾城趴在他胸脯上,遇上这个刀枪不入的魔鬼,她简直就要疯掉!

“倾城,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吗?”魔鬼又捧起她的脸,亲了口,笑道,“就像只炸毛的小野猫。”

“你才像只小野狗呢!”她气嘟嘟道。

“看看我这小野猫,可一点都不肯吃亏!”魔鬼宠溺的笑着揉揉她的头。

又轻轻拨动一下她脚上银铃。

忽而又显得肃然道:“这串铃铛可得栓紧,别让我的小野猫被人拐跑了。”

“你这栓猫链,我早想脱了,动一动就响,吵死了!”顾倾城又作势想脱了脚上铃铛。

却被魔鬼摁住,一本正经道:

“那怎么可以,没有铃铛,我听不见响声,万一我的小猫儿被拐跑,我上哪儿去寻回来!”

顾倾城看着魔鬼故作一本正经的脸,老天爷对他真是太好了,竟把世间上最美的容颜给了他。

而这样好的男人,却是对自己一往情深。

她的嘴角微翘,终于展露出笑靥。

拓跋的手在她身上摩挲,揉捏。

一阵激流涌动,顾倾城立马翻身压下,不许他动了。

“倾城,吻我一下。”拓跋哄诱她,徐徐图之。

他不急不躁,像小火炖着她,炖得缠绵悱恻。

顾倾城望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倒影着自己的脸。

她赶紧转过脸,不看他。

他把她的脸掰过来,托着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他。

“倾城,吻我。”拓跋又轻轻道。

声音温润如玉,温柔得令人心醉。

她竟像中了魔咒般,吻了上去。

魔鬼终于满意的笑了。

她温驯如小猫般躺在他怀里。

“倾城,皇宫中波谲云诡,步步惊心,后宫的那些女人,比你那个后娘更加的心狠手辣!”拓跋肃然的看着她。

顾倾城心里冷笑,嘴角也微微牵起一丝冷笑,但还是默默点点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怕别人作死!

“后宫的女人擅长用毒,诡计多端。除了老祖宗和冯左昭仪,你不要轻信她人。尤其是闾左昭仪。”拓跋又谆谆道。

顾倾城再不置可否的笑笑,还是点点头。

“闾左昭仪已经派她弟弟去太原王家村,本来是想抓你奶娘和师傅,结果却扑了个空。”拓跋又道。

看着顾倾城不惊不咋的神情,非常的满意。

他的小女人,真正遇到问题,总是淡定从容。

“她派人去捉我奶娘和师傅,是意料之中。”顾倾城轻轻颔首道。

而后又颇为担忧的沉吟道:

“我原本以为蝴蝶谷的阵法,常人是轻易破不了。

如今你布置周密的一揽芳华都被破了,蝴蝶谷恐怕,也不是那么安全了。”

“放心,他们会没事的。”拓跋吻了一下她的手道。

他没有告诉顾倾城,他已经派人暗中守在太原王家村附近,暗中保护他们。

有任何人去找她的奶娘和师傅,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顾倾城以为那是他安慰她的说话。

“你姓奠,可是你一直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顾倾城看着他问。

“本……”拓跋有一瞬间冲口而出,很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想到自己如今还被幕后之人虎视眈眈着,一不小心,顾倾城就会被连累。

“如今我还被人追杀中,你知道我太多,只会对你造成伤害。”拓跋道,“等我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你没有威胁了,再慢慢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顾倾城嘟囔着,稍顿,叹道:“好吧,等你认为何时合适,再告诉我吧。”

这个魔鬼一直被人追杀,她倒是知道的。

大将军握着她纤纤玉手,放唇畔亲了亲:

“这是双擅长弹琴的手,最近自万寿宫传出来美妙的琴韵,应该出自倾城之手吧?”

“……嗯。”顾倾城微微点头。

说起弹琴,她的表情竟是不由自主的微笑。

不禁想起秦姑姑和上官姑姑。

“如此甚好,倾城,明日巳时我在宫外,接你去一揽芳华。”

魔鬼起来,捧着她的脸,再深深一吻:

“我要走了。这里毕竟是后宫,万一被陛下知道本将军在此,会连累你和冯左昭仪。”

“何止是连累我和姑姑,首先你的命就没有了!”顾倾城幸灾乐祸道。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魔鬼深深吻了她一下,“明明心里已爱上我了,却不肯承认。”

“无赖!谁爱你了!”

顾倾城嘴里笑骂,心里却不禁自问:

难道自己真的栽到这恶魔手里,爱上他了?

魔鬼带着他霸道而无赖的笑,高大英伟的身躯,阔步消失于夜色中。

倾城抚摸着身边他躺过的床,余温尚在。

她不禁怅然若失。

第七十八章:高山流水

第78章:高山流水

翌日,顾倾城一早醒来, 更新最快

仲夏的晨曦,温暖明媚,似一件金灿的锦衣,从窗口披撒下来。

她审视的看着那些宫女,见她们毫无异样,仿佛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顾倾城摸摸自己的头:

是宫女们掩饰的好,还是她们根本被迷晕而不知所以?

顾倾城想到一揽芳华的美景,不禁为之陶醉。

之前那些刺客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早已经散去。

此刻她心里,竟期待着见到那魔鬼。

如今只要想到那魔鬼,她嘴角便情不自禁的涌起甜蜜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已经真的爱上他了。

出门前还是精心的穿戴好,化了个淡妆,才去皇宫外见拓跋。

转了几趟马车,侍卫确定没人跟踪安全了,才让她正式上了拓跋的马车。

拓跋看着薄施粉黛白衣飘飘的顾倾城,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呆住。

顾倾城看着发呆的他,轻拍一下他的脸,浅笑问:

“大将军,今日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要带我去一揽芳华?”

顾倾城如孩子般清纯娇俏的笑,又令拓跋心情舒泰的将她拥入怀中。

顾倾城温顺的依偎着他,他搂紧顾倾城,她的长发及腰,落在他的臂弯,落在他的心房。

他知道顾倾城终于真正的爱上他,也终于不再恼恨他当初带她去看剥人皮了。

拥着自己心爱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他心满意足的呢?

当一个人开心的时候,天宽地阔,看什么都是绚丽斑斓的。

就连他前一刻出门前,看到一早就来纠缠自己讨厌的贺兰明月,如今都觉得她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应该有段好姻缘。

“上次在一揽芳华,被刺客扫了咱们的雅兴,这次带你去好好补偿。”拓跋轻吻着她道。

热情的吻,在马车内变得缠绵悱恻。

马车进入天覆阵树林,经过镜花水月门,在一揽芳华山脚下,他们换乘雪驹,拓跋从她身后紧紧拥着。

一路上飞花如雨,他们浪漫的穿行于花间。

上了一揽芳华,一揽芳华景色依旧旖旎,花开烂漫,如失落人间的天堂。

之前刺客带来的煞气,早已消失殆尽。

他挽着她的手,带她走到瀑布前凌渊的巨鹰崖,欣赏波澜壮阔的瀑布。

经过上次的刺杀,拓跋出行,侍卫保护得更严密。

此刻一揽芳华附近山头山岗,全布满了拓跋的侍卫。

巨鹰崖临渊矗立,烟雾氤氲如幻,仿佛随时随地乘风而去。

下面是溪流,对面远山瀑布的水汇入溪流,潺潺而去。

拓跋紧紧拥着她,生怕她被风吹走了。

“临渊观瀑,宛若乘风;一揽芳华,天上人间。

没想到大魏竟隐藏着这般旖旎风光的人间天堂。”

顾倾城在凌空飘出的巨鹰崖,看着美景如画的高山流水,情不自禁的抒发着情感。

“这般美好的景色,却欠一样东西。”拓跋握着顾倾城的手道。

“欠什么?”山风徐徐,她说话的时候,皓腕微抬,轻撩鬓角发丝。

“欠倾城的琴韵。”拓跋看着她那双修长白皙晶莹如玉的纤纤素手,把她的手握过来,道:“这般美玉柔荑,岂能不配绝世好琴。”

“你对我那么有信心,也许我弹的琴,不堪入耳。”顾倾城浅笑道。

“你以为你在万寿宫弹琴,本将军就听不见?”拓跋道。

奠大将军确实无所不知,他知道自己会弹琴,不足为奇。

如此美景,若有好琴,她当向往。

“可惜无琴,否则当弹一曲。”顾倾城笑道。

“战英,去把我新得的古琴拿来!”拓跋对守护在旁边的战英道。

不一会战英抱来一架古琴,再摆上琴案。

顾倾城有些好奇,想看看那奠大将军到底有什么好琴。

拓跋打开琴袋,将琴放在顾倾城面前的琴案上:

“倾城,只有你这双手,才配得起这把古琴。

借你的慧眼,瞧瞧,能否窥出这琴的前世今生?”

“……它的前世今生?”顾倾城看着琴微笑问。

“大将军,这琴又旧又古朴,应该算是个古董,值几个钱吧?”战英蹙眉挠头打岔,“您得琴之时让我们猜,我们都猜不出来,您就别难为顾小姐了,直接告诉她吧。”

“值几个钱的古董?你这粗俗之人,亏你想得出!”拓跋咬牙道。

屈起食指,敲了一下战英的脑壳,战英痛得呀了一声。

拓跋继续道:“你五音不全,当然不知此为何物了!”

而后,期待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惊喜的看着古琴,笑容慢慢涌上她的唇畔:

“战英将军,可否去给我接盆清泉?”

“……将军?”战英一听顾倾城称自己为将军,那股兴奋,可是难以言表了。

“诺,顾小姐!”他赶紧领命。

“再焚上一炉《傍琴台》!”拓跋又道。

“诺,大将军!”战英再回身应诺。

战英离开巨鹰崖,招呼龙飞去接清泉,他自己则焚了一炉《傍琴台》。

清冽馨香,顷刻扑鼻而来。

顾倾城微微闭眼,略为品味一下《傍琴台》,遂缓缓道:

“古人抚琴,必有佳香为伴,讲究的琴手无香不抚琴。

此香既要气雅,更取烟清,飘渺神秘,如遇国手,听觉、视觉、嗅觉三者皆雅,其清福皆在琴台之侧也,故曰《傍琴台》。

龙涎香为君,奇楠沉香、降真香、龙脑香、白芨为配伍。

沉香用奇楠挫成小方粒,降真香用琼州岛黄花梨根,捣成细粉,龙脑香用真梅片,研细粉。

龙涎香用色白上佳者少量研细粉,混沉香粒,降真香粉,以白芨汁适量和成泥,待半干制成粗香条,滚上龙涎香及梅片混合的细粉,再以白芨汁刷于表面,阴干,再烘干即可焚用。

香中极品龙涎香清冽入脾,馨香萦绕,再有这些香料配伍。气雅烟清,飘渺神秘,《傍琴台》,果然是抚琴绝配。”

战英和拓跋都露出震惊的眼眸。

“顾小姐还懂得这《傍琴台》的出处和制作?”战英惊诧道。

“女儿家知道这些香薰,不足为奇。”顾倾城淡然笑道。

拓跋欣喜的看着顾倾城道:“倾城能懂《傍琴台》,确实不容易。”

龙飞的清泉也来了,顾倾城一边净手,一边道:

“《傍琴台》伴琴,为高雅之香。还有一种叫《红袖篆》,为伴读怡神之香,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古有红袖添香夜读书之语,《红袖篆》为士子读书之伴香,尤以中夜不眠与书共渡风清月明之际焚此,不啻红袖翻黄卷,幽香怡神,故得其美名。”

“顾小姐说得不错,每次大将军夜里读书,属下就要给他焚一炉《红袖篆》。

这样大将军即便是读书至大半夜,翌日还是精神奕奕。”战英忙不迭的点头道是。

“净手焚香,倾城对香既能如此透析,莫非倾城对这古琴的前世今生,心里也已经有数?”拓跋含笑问。

顾倾城嘴角噙笑,小心翼翼的净手擦水,抚摸着古琴,手指如行云流水般试了试琴音,微微点头。

“依我愚见,此琴应来自伏羲古琴?”她惊喜的抚摸着古琴。

见拓跋嘴角噙笑,她继续道:

“传说伏羲巡桐林,只见金、木、水、火、土五星之精,纷纷飘落梧桐,顿时仙乐飘飘,香风习习。

继而见祥云托着两只凤凰,翩翩然落于梧桐之上。

伏羲道:‘传说凤凰能通天祉、应地灵、律五音、览九德,非梧桐不栖。

而今云托凤凰来朝,此树必是桐林神品,堪为雅乐。’于是伏拜采此桐木做琴。

此琴底腹应篆刻着凤栖梧桐,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凰鸣矣,于彼高冈等字。

后人做琴,皆以上好桐木为材,取凤栖梧桐之意。

周朝有齐桓公的‘号钟’、春秋有楚庄王的‘绕梁’、西汉有司马相如的‘绿绮’、东汉有蔡邕的‘焦尾’。

上古伏羲,至今千万年,古琴早已作古。伏羲古琴,也就成了凤桐古琴之始祖。

而眼前之琴,应是伏羲凤桐古琴中西汉司马相如的绿绮琴。

百年来,绿绮历经数代名师之手,看起来貌质古朽,但琴音灵敏,高逸深远,宁静祥和,雪躁静心,是把绝世的好琴。”

“好!凤凰与梧桐缠绵,衍生绝世古琴。”拓跋击掌喜道:“这绿绮古琴,终于觅得知音,寻到主人了!”

“厉害啊!顾小姐,这琴底腹真的有您所说的凤栖梧桐等字。如此说来,您真的是行家!”战英难以置信道。

“好吧?战英,你输了!”刚刚端水进来的侍卫龙飞,笑着向战英伸手。

“输就输,不就是十两银子吗?”战英把龙飞的手打开,“回头给你!”

“你们拿顾小姐做赌注?”拓跋故作恼怒道。

“我和龙飞都不怎么相信顾小姐能瞧出这琴的来历,所以忍不住赌了一把。”战英笑道。

又看着古琴道:“这什么绿绮古琴,堪称绝世古董,看起来,还真的挺值钱呢!”

“钱钱钱!你看看你这俗人,把这里的山水空气都染俗了!”拓跋气得又敲了他脑壳一下。

“大将军,别打了,越打越俗。

没有属下的俗,何以显得出大将军和顾小姐的雅。

雅俗并存,雅俗共赏……”战英摸着头,嘻嘻憨笑道。

又看着顾倾城,笑道:

“顾小姐既能窥出古琴来历,琴艺应该不俗吧?

能否弹首曲子,给这些守山的弟兄们听听?”

“你这些俗人,五音不全,给你们弹琴,何异于对牛弹琴!”拓跋摇头代顾倾城回答。

“大将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属下即便不是知音,也是个忠实的聆听者嘛。”战英渴望的看着顾倾城。

“好了好了,有雅琴在手,我自是忍不住要弹的。

荀子有云:伯牙鼓琴,六马仰秣。连马都仰头起来聆听,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就是嘛……”战英开心的看在拓跋道。

顾倾城继续微笑道:

“伯牙的知音钟子期,还是个樵夫呢,不是一样能感受到高山流水之音,而与伯牙传为千古佳话?”

“还是顾小姐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战英仰慕的看着顾倾城。

“还看!”拓跋将他的头扭开,将他踢开。

巨鹰崖外气势磅礴的瀑布,雾气氤氲,如梦如幻。

拓跋拿出腰间玉笛,看着顾倾城道:“你我便合奏一首《高山流水》如何?”

“好。”顾倾城微微颔首,与他试和了一下音。

于是他们于巨鹰崖上,拓跋潇洒吹笛,顾倾城手抚绿绮,合奏起《高山流水》。

顾倾城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弹奏中用了大量的“滚、拂、绰、注”的手法,模仿水流湍急的情形。

拓跋越来越震惊的看着顾倾城,几乎忘了吹笛。

整首曲子由最开始的自由跳跃到**的急湍奔流再到最后的余波激石,描绘了一幅“淘淘长河,浮游大地”的旖旎风光。

她一边弹奏,一边吟诵着: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

世上知音难再觅

伯牙抚琴遇子期

峨峨兮若泰山

洋洋兮若江河

人生难得一知己

伯牙子期琴相系

寻遍天涯觅知音

才知雨中悄然立

摔碎瑶琴凤尾寒

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

欲觅知音难上难

龟山脚下古琴台

寻觅知音此地来

伯牙子期情谊重

高山流水千古传

“好!……”

曲终,四野侍卫喝彩声回荡在山野间。

巨鹰崖上素衣飘飘,衣袂交缠,琴笛流殇,相思足溢。

拓跋震惊道:

“倾城,我原知道你会弹琴,没想到你琴艺的造诣如此深远。

你刚才弹的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

泛音则如天籁,有清冷入仙之感。

按音更加丰富,手指下的吟揉余韵、细微悠长。

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三音交错,变化无穷。将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虫鸣鸟语,悠悠展现。

整首曲子由最开始的自由跳跃,到**的急湍奔流,再到最后的余波激石。

描绘了一幅“淘淘长河,浮游大地”的旖旎风光。

伯牙重生,不过如此!”

“倾城今天,可算是遇到钟子期了。”顾倾城向拓跋微笑鞠躬。

顿了一下,也惺惺相惜的赞赏道:

“没想到手握利剑驰骋疆场的大将军,笛声也若虚若幻,婉转悠扬,余音缭绕。”

“在倾城面前,委实不如啊。”拓跋谦虚道。

“顾小姐还不知道吧,我们大将军的笛并非是最好的。

大将军的琴,才和顾小姐一样弹得好呢。”

听完雅乐,兴高采烈的战英,站在她们身后道。

“……”拓跋也不说话,佯怒的斜睨着战英,伸掌做刀欲劈状。

“大将军也会害羞啊!”战英笑着缩回头。

拓跋才露出笑脸。

顾倾城抬眸看着拓跋,伸手往琴摆摆,微笑道:

“大将军不吝赐教?”

拓跋嘴角含笑,走过来于身后环抱着顾倾城。

“今天能与你合奏《高山流水》,能做倾城的钟子期,足矣!”

“没想到今生得遇绿绮,还能与大将军合奏高山流水。”顾倾城看着绿绮古琴,欣慰道。

“绿绮遇到了伯乐,从此,倾城就是这绿绮古琴的新主人了。”

拓跋捉着顾倾城的手,一起抚摸着琴弦,道:

“十年前送你的夕颜夜光玉簪,是给你的定情之物。

这绿绮古琴,便是我给你的聘礼了。”

“……什么聘礼。”顾倾城羞赧道。

脸上登时绯红,情不自禁的涌起一股甜蜜甘泉。

“就是娶你的聘礼。”拓跋回吻她一下。

“我还没聆听将军的雅乐,将军就弹一首曲子给倾城听听?”

顾倾城微微抬眸,期盼的看着拓跋。

“好,既然我的倾城想听,那我就弹首《渔樵问答》吧!”

拓跋坐在琴案前,手拨琴弦,行云流水。

乐曲由开始曲调悠然自得,表现出一种飘逸洒脱的格调,上下句的呼应造成渔樵对答的情趣。

主调不断加入新的音调,滚拂技法娴熟,刻划出隐士豪放无羁,潇洒自得的情状。

曲如其人!

顾倾城惺惺相惜的看着拓跋,慢声细语:

“琴音深长,神情洒脱,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乃,皆隐隐现于指下。

没想到将军琴艺造诣高深,竟不亚于将军的武功!”

“倾城这是惺惺相惜啊!”拓跋笑道。

“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们都是对方的钟子期。”顾倾城微笑。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以后咱们,可以夫唱妇随了。”拓跋道。

顾倾城脸颊绯红,羞赧的垂眸。

第七十九章:潇湘云雨

第79章:潇湘**

拓跋伸手拉她坐在身前,自己于身后环抱着她,在她耳畔道:

“倾城,这世道凶险, 更新最快我们同命鸳鸯,终日里都被追杀暗算。

你跟在我身边,不免被连累。从前即便千军万马,战场上杀剩我一人,我都不怕。可如今我开始害怕和担心了,我就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顾倾城感受到他对自己真正的关爱,却微微喟叹:

“可是我自幼喜欢学医救人,不喜欢舞刀弄棒,觉得整天佩戴刀剑在身边,太戾气,只学了些轻功和飞针。

如今才真正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防不胜防。”

“我的倾城,真是个乖巧善良的孩子。”拓跋笑道。

“看你说的,感觉自己是我老爷爷一样!”顾倾城笑嗔道。

拓跋又正经道:

“你不喜欢舞刀弄棒,本将军也不喜欢女子舞刀弄棒。

倾城,你可知抚琴,也能杀人于无形?”

“……抚琴杀人于无形?”顾倾城颔首道,“我知道,只是教我琴曲的秦姑姑,不会这种武功。”

拓跋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串美妙的音色自他指缝间流泻出来:

“有琴何须剑,有珠何须椟。

抚琴,既可弹出优雅美妙的曲子陶冶性情,音律入耳可直击五脏六腑,令人防不胜防。”

“以琴为刃,确实雅致。”顾倾城笑道。

“来,我教你一套《潇湘水云》。”拓跋道。

顾倾城微微点头。

拓跋捉着顾倾城双手,顾倾城只感觉拓跋浑厚的内力直透她的指尖。

“凝神聚气!”拓跋带着她拨动琴弦,“以琴为介,融浑厚内力于音律之中,杀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之中!”

倏然,一道道白光,自琴弦上陡然射出,直击向远处的瀑布。

瀑布的水柱冲天而起,激起千尺水幕。

顾倾城眼波流转,美目盼兮,眸光熠熠。

“第一式洞庭烟雨:水宿烟雨寒,洞庭霜落微。瞅准目标,扫弦而出!”

拓跋话音落处,无数白光如冰锥电射而去。

“第二式江汉舒晴:云遮水涌,山河失色。潇湘**,江汉舒晴。内力源源不息,弦下音刃疾射!”

亭外的山水间,便如刀光剑影,风云际会。

“第三式天光云影:半亩荷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收弦伤敌而自退!”

拓跋声落时,一道道白光电射向远山,山上的树木爆裂折断。

“第四式水接天隅: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雾气冲天,水接天隅。力透指尖,连续拨弦,扫弦而出!”

又一波白光电射向竹林,只见翠竹纷纷折断。

“第五式浪卷飞云:浪卷花飞云半掩,风吹雾散月满圆。运劲推弦,结合轻功,将敌人笼罩于琴音之中,一网打尽!”

他们翩翩起舞,倏忽间在空中回旋,声落处,远处的瀑布又激射起滔天巨浪,山野丛林皆雾霭弥漫。

“第六式风起云涌: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云涌。音浪以雷霆万钧之势,弦出披荆斩棘!”

拓跋带动着顾倾城,飞身而起,附近山石皆发出叮叮当当之音,火光四射。

“第七式天水一碧:大浪淘沙,水天一碧。御劲舞琴,令敌心魂胆丧!五脏六腑皆碎!”

拓跋与顾倾城全力一击,琴弦上的白光扫射出去。

“第八式寒江月冷:梦碎光寒江月冷,情伤影乱海风凄。收琴回身,绝地反击!”

“第九式万里澄波:看银蟾,初离海上,万里霄汉澄波。凝神聚气,推弦御敌,伤人于无形!”

“第十式影涵万象:娇波涵万象,孤影翠光浮。人琴合一,音浪层层推出,每一波都有断石分金之威,杀敌于千里之外!”

顾倾城便觉得拓跋所有内力皆灌注在她双手上,万千白光如同冰锥疾射向远山。

瀑布激射,竹木皆摧!

拓跋手把手教顾倾城弹完《潇湘水云》,顾倾城整个人呆住了。

都说会抚琴的男人有魅力,抚琴杀敌于无形,独步天下的男人,就更令人爱慕!

附近的侍卫喝彩之余,对拓跋更加肃然起敬。

“慢慢融会贯通,最后几式要一气呵成!”拓跋又带着她弹了几次,直到顾倾城完全领悟透彻了。

“谢谢你。”顾倾城看着拓跋,眼眸是情不自禁的浓情蜜意。

“傻丫头,如果你没有这么好的琴艺,一时间也很难学这《潇湘**》。以后跟我说话,不必那么客气。”

拓跋心满意足的看着顾倾城,轻轻撩拨她额角的发丝。

“好啊,我会对你很不客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顾倾城嘻嘻笑道。

拓跋仔细看着顾倾城,不无疑惑道:

“倾城,你真的是顾仲年的女儿?”

“……怎么?”顾倾城略蹙眉。

“听说他的二女儿顾倾城一直住在乡下,怎么可能是你这个绝顶聪明,又会飞针又会轻功,又懂医术,又琴艺高超的绝世女子?”拓跋笑道。

震惊的眸眼里勾勒着她清丽脱俗的容颜。

“哦?原来你以为我是冒牌货?”顾倾城嗤笑。

拓跋的神色不置可否。

顾倾城又喟然道:

“我也希望自己是冒牌货,不是他顾仲年的女儿呢。

可是连柳如霜和闾左昭仪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想说自己是冒牌货,都太难喽。”

“哦,如此说来,你还真是顾仲年来自太原的女儿。”拓跋眼眸有抹深远笑意,“乡野之间还能孕育如此的精灵,真是出人意料。”

“人生过客来无处,休言故里在何方。随遇而安无不可,吾心安处是吾家。”顾倾城道。

“好,管他什么乡野,什么皇宫,英雄莫问出处,人生本来就是过客!”拓跋颔首道。

“我曾遇到一书生,我问他来自哪里,要去何方。

嘻嘻嘻,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说他来自后世,要往前生去。

即便有生死轮回,不都是今生往后世去的吗?你说好笑不好笑?”顾倾城嘻嘻嘻的摇头笑道。

“……书生?”拓跋的脸立刻故作肃然,“什么书生?快说清楚。”

“……哎,那个,那个,就一病人,他说自己在天地间走了好几个轮回!”顾倾城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一缸醋。

稍顿一下,赶紧岔开话题:“看见这一揽芳华,就想起我的蝴蝶谷。”

“又想蝴蝶谷的奶娘和师傅了吧?”拓跋轻轻抚弄她的秀发。

顾倾城喟然点头:

“是啊,太想他们了!父亲虽将倾城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可是山野之间,卧虎藏龙,隐士无数。

倾城不但有奶娘含辛茹苦的抚养长大,还机缘巧合,得遇几位师傅,学了师傅一些皮毛,总算是老天爷眷顾。”

“你的蝴蝶谷肯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拓跋道。

“怎么说呢,你的一揽芳华是人间仙境,小小蝴蝶谷确实比不上。

但却算是个清雅之地,还是养育我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顾倾城张开双手,说时充满陶醉。回想着蝴蝶谷的一切,嘴角又泛起笑意。

她的笑,不染半分世俗尘埃,像孩子般清纯澄澈。

“我的倾城心地善良,自己没什么武功,也跑去猎美场在狼爪箭矢下救人。

老天爷自然眷顾,要我的倾城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你总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倾城。”顾倾城羞赧道,“我们才认识多久啊?”

“还不承认你是我的倾城?”拓跋亲了她一口,“我们都认识十年有余了!”

“对了,那天你在猎美场救走那些女奴,还有那晚在东平王府地牢救出来的那些女奴,你将她们安置在哪里了?”顾倾城问。

顿了一下,又担心道:

“若是回到奴隶所,肯定还是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放心,将她们救出来,自是要给她们安全的好去处。”拓跋抚摸着她的脸道。

“好去处?”顾倾城不无疑虑。

又故作鄙夷斜睨着他,眯着眼,轻轻咬牙道:

“你莫不是将她们藏起来,暗中糟蹋了吧?”

“傻姑娘!”拓跋屈指敲了下她的脑壳,脸色下沉。

“疼!”顾倾城夸张的龇牙咧嘴。

“你这脑袋想什么龌龊事,只要有银子,奴隶市场随时随地可以买到奴隶。

本将军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去三……三皇子手底下抢人来糟蹋吗?

再说,整个大魏,哪个女子不仰慕本将军,本将军还需要去做如此龌龊之事?”

他本来冲口而出想说三皇叔的。

“嘻嘻嘻……大将军息怒,我只是与你开玩笑罢了。”顾倾城看他要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开心笑道,“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们,又怎么可能去糟蹋她们。”

“你个坏东西,就知道气我!”拓跋轻咬她的唇。

自己如此质疑他的人品,拿他的好心开玩笑,确实也是过份了些。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让人剥了个人皮?

“好了好了,我错了。”顾倾城嘻嘻笑道。

拓跋牵着顾倾城的手,脚一蹬,与顾倾城腾飞上高高的屋檐,坐在屋脊上,看着远山瀑布,一览大魏芳华。

拓跋喟叹道:

“灭国之人为奴,大魏开国就有了奴隶制。这是他们的命,我们都无法改变。”

“你相信命?”顾倾城扬眸问。

拓跋道:

“这可不就是命运使然?有些人,生来就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而有的人,却如同牲口,被奴役被肆意宰杀。”

顾倾城的脸色不以为然。

拓跋看着远处的平城,又不无感慨:

“这平城,看似繁荣昌盛,可其中还有多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失去自由。

这整个天下,又有多少这样苦命之人。倾城,你说这不是命,又是什么?”

“倾城知道大将军在猎美场,不惜冒险救那些可怜之人。

如果将军再看到这样残忍的行为,还会施以援手吗?”顾倾城试探着问。

“……倾城你呢?”拓跋反问。

“会,因为,我不相信命运。造成人们命运不公者,是执掌皇权之人。

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发动战争,可以屠城,可以视人命如蝼蚁。”

顾倾城脸色凝重,继续道:

“饥者求食,患者求医,愚者求智,奴隶求生。

就连普通的百姓,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虽弱小,也会尽绵薄之力,帮助他们脱离苦海,改变他们不幸的命运。”

“好,我的倾城弱质女流,也心怀天下,让须眉汗颜。”拓跋一拍大腿,道:“我向倾城保证,若再遇不平之事,定会伸出援手。”

顾倾城欣慰的看着他。

他果然是个热血男儿。

“倾城可有什么愿望?”拓跋问。

顾倾城俯瞰平城:

“倾城此生之愿,也不知何日能实现。”

“你有何愿,可否说来听听?”拓跋道,“不管什么愿望,我都要为你做到!”

“释奴!止戈!”顾倾城看着大魏的山河道。

“释奴,止戈?”拓跋沉吟道,脸色却沉重起来,“千百年来,奴隶制由来已久,谈何容易啊。”

“最起码,关闭格斗场,别让奴隶主将奴隶赶上格斗场以人命取乐。”顾倾城重重叹口气。

此刻她深切知道权力的重要。

看着他脸上为难之色,她又道:

“即便不解除奴隶制,也要释放降奴,或者让战俘戴罪立功,将他们释为庶民,与魏人一视同仁。”

她脸上有不屈不挠的神采。

“这些,我们可以努力。但杀伐之权,在于陛下。是否能如愿以偿,我可以尽量去试。”拓跋道。

“我也知道,释奴止戈,谈何容易。”顾倾城看着远方,叹气摇头。

“难道,除了释奴止戈,你就没有其他愿望了?”拓跋再问。

“嗯,”顾倾城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当然有,我还想开间医庐。”

“医庐?”拓跋道。

“那些穷苦人和奴隶,他们请不起大夫看不起病。

而且很多士族大夫,根本不会给奴隶看病。

即便有些好心大夫给他们开了药方子,他们也未必有钱去抓药。”

拓跋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我一直想开间医庐,上山采草药,免费为他们治病。

之前和师傅四出行医,已看见很多饱受疾病折磨的穷人和奴隶。

这繁华似锦的都城,奴隶却是更多,更加可怜。

我初来乍到,对平城并不太熟。

等老祖宗寿诞过后,我就找个靠近奴隶所的地方,好好给那些人治病。”

顾倾城笑靥云鬟,澄澈如水。

“好!”拓跋拥着顾倾城,眼里的温柔能滴出水,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办医庐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真的?”顾倾城不无惊喜道。

若大将军愿意帮她一把,也算是帮那些可怜人,这个她不会矫情拒绝。

拓跋点头,脸上是笃定的。

“倾城在这里,代那些可怜之人,谢谢大将军。”顾倾城认真的起来福身拱手道。

“应该是我替那些可怜之人,谢谢你这位仁医。”拓跋拉她坐下,再亲她一口,“你的医庐,想起个什么名?”

“嗯,就叫医庐吧。”顾倾城道,“地地道道行医,就不需要任何花俏的名字了。”

“那不行,医馆医庐那么多,就算你养了个猫猫狗狗也需要名字,否则别人不知道是哪一个。”拓跋道。

“……我只是一心想给那些病人治病。那就叫一心堂吧?”她扬眸征求他的意见。

“一心堂,一心为民,”拓跋点点头,“好!就叫一心堂。”

顾倾城想象着未来的一心堂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你在乡下长大,也能遇到那么好的师傅,教你医术和轻功。”拓跋不无惊讶的看着顾倾城。

“我刚刚不是又遇到名师,教我以琴护身吗?”她开心的笑道。

拓跋完全沉醉在她的笑靥里。

“所以说,我一个乡下女子,都能受到上天眷顾,遇到这么好的师傅。

相信我们也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去帮助有需要之人。”顾倾城充满希望的笑起来。

她开心的笑起来,清纯得宛如不染人间烟火的圣水。

澄澈透明得像水晶娃娃。

将拓跋的心都涤荡起来。

如此纯真的笑,拓跋暗道该尽快处理好刺客之事,向她表明身份,别让她到时候有什么误会。

“倾城,上来,我们好好去看看我们的家!”拓跋在他面前弯腰道。

“……我们的家?”

顾倾城看着他宽厚的背脊,心里暖融融……

第八十章:布阵护家

第80章:布阵护家

“倾城,上来,我们好好去看看我们的家!” 更新最快

“……我们的家?”

顾倾城看着他宽厚的背脊,心里暖融融……

拓跋背着她,就像那梦中的白无瑕与玉小蝶一样,行走在一揽芳华的花间。

顾倾城从未想到,有这么一日,也有座大山让她安心依靠!

他们饱览了一揽芳华的美景,拓跋牵着她去观看一揽芳华外,他重新设置的机关阵法。

竹林里竹子坚硬柔韧,竹枝做的箭矢锋利无比。

自从上次刺客攻破阵法进山,他便重新布置。

“倾城,一揽芳华,从此便是我们的家,属于我们俩的小天地,我不会再让闲杂人等上来了。”

“我们的家?”顾倾城也是非常的向往,“若能在这一方山水间终老,不问俗世红尘,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只可惜想置我死地之人,死心不息,怕是一揽芳华永无宁日。”拓跋的眉宇有一丝隐忧。

再拥着她,看着她认真道:“我就怕连累了你,所以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能让外界知道。否则,就是将你推到风口浪尖。”

顾倾城的心里又有暖流触动,这也许就是他一直没告诉自己真正身份的原因?

“幕后主谋既然找了高人破阵,说明幕后之人对你十分熟悉,也研究已久,才能轻松破阵攻杀过来。”顾倾城分析着。

拓跋默默颔首。

顾倾城不无忧虑道:“我看不仅仅是大魏将军与刘宋联手那么简单。”

“这个是肯定的,只是那幕后之人隐匿之深,实在防不胜防。”拓跋牙关略紧,“无论他藏得有多深,总有一日,我会将他挖出来!”

拓跋和顾倾城爬上一揽芳华的制高点,观察了一揽芳华的地形地势。

顾倾城提议,让拓跋带上侍卫,分别在不同的地方重新布阵。

“天时地利人和,若想一揽芳华固若金汤,单一两个阵,看来是挡不住那幕后之人。”顾倾城沉吟道。

拓跋静听她说下去。

“一揽芳华地处偏僻,而且是你的秘密之处。粮草要充足,水源更要保护好,否则有心之人在水源源头下毒。

他们即便强攻不进,只要死死困住我们,切断一揽芳华与外界的联系,长此下去,也必死无疑。”

“瀑布之巅,便是水源源头,我也早已料到,已在源头设下陷阱机关。”拓跋看着远山的瀑布道。

顾倾城摇摇头:

“光源头不行,必须百里山外就开始设机关阵法。

否则他们用毒箭射进水源,无须上源头截流,便可令一揽芳华没了水源,也是防不胜防。”

“倾城言之有理。”拓跋颔首道。

顾倾城看着入口树林道:

“入口天覆阵,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此阵用得相当好,不必更改。”

顾倾城再指着东面边那片竹林:

“那片竹林之左,应该是早年的一条道路,直通外间,所以上次刺客能从那里作为突破口。

应在左方布鸟翔阵,鸷鸟将搏,必须翱翔,势临霄汉,飞禽伏藏。审之而下,必有中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

竹林之右方是山峦丛林,该布虎冀阵,天地之冲,变为虎冀,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鲁公莫测。”

稍顿一下,她继续观察山形地貌道:

“紧挨着丛林是远山瀑布,那里该布蛇蟠阵。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天覆、鸟翔、虎冀、蛇蟠,有此四阵,生生不息,变幻无穷,前后首尾呼应。”

“倾城布的阵法,还是比我布得缜密,可谓天衣无缝。”拓跋夸赞道。

山风扬起顾倾城的秀发,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倾城的头发,真漂亮!”

顾倾城看着她微微浅笑,继续道:

“我刚才看你布置机关,就地取材,这里的竹子坚硬,你用那些竹枝为箭,自是很好的。

牛皮防水,可用牛皮囊内装石灰粉,多重装置。

来人触碰机关,石灰粉弹射而出,他们无处躲藏,自会铩羽而归。

再加粮草充足,确保水源,应是固若金汤。即便在这住上一年半载,应也无妨。”

“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有此番布阵,谅幕后之人再绞尽脑汁,再想攻我一揽芳华,也只是白日做梦。”拓跋笑拥面前的可人儿。

他们与侍卫重新布阵装机关,而后走在山道上。

“对了,这里还要养几笼老鼠?”顾倾城又道。

“养老鼠?”拓跋微微蹙眉。

“水源食物皆要以老鼠验毒,有些毒立时可验,有些却是隐性毒药,一时半会验不出结果,非得等上两三天才知分晓。”

“两三天,那岂不饿死?”拓跋道。

“所以干净的水源和食物,要提前三天准备,才能确保安全哦。”顾倾城的脸上是煞有其事。

“上天对本将军何其厚待,竟将这么个玲珑剔透,蕙质兰心的人儿送给了我。”拓跋的吻如雨落下。

见顾倾城额头有微微汗珠。

“走,咱们去凉快凉快!”拓跋道。

顾倾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挽起手。

拓跋挽着她,他们飞向那瀑布,落在那碧水潭中,往下坠。

这样下水,肯定全身湿透。

即便要落在突兀起来的石头上也不行了。

只得随着拓跋落水。

顿时溅起无数水花。

水面有点温,水里却很凉爽,顾倾城与拓跋的衣裳、头发全溅了水珠。

潭水深及她的胸口,她整个人几乎泡在了水里。

落水的时候,她踩在水中一块圆石头上,扭了一下脚,她呀了一声。

“怎么了?”拓跋紧张的问。

“我的脚可能崴着了。”看着拓跋,她又委屈的喊:“姓奠的,你看衣裙都湿透,我没法回去了!”

拓跋抱着她浮出水面,扶她坐在凸起来的大石上,看着她哈哈大笑:

“真是又笨又可爱的丫头!”

其实拓跋说她笨,是指她总是误会自己姓奠,而不是真正说她笨。

顾倾城看着给她脱鞋揉脚的拓跋脱口而出:

“笨又怎么了,你嫌弃的话,大可以退货,反正你还没开封。”

此话一出口,顾倾城立刻就掩嘴,后悔不迭了,紧捂着嘴,再也不敢乱发一言。

“丫头,你是想本将军,现在就给你开封?”拓跋带着刻意的暧昧撩拨。

顾倾城羞得把整张脸都捂起来。

拓跋轻捏着顾倾城那双白皙柔嫩的小脚,按揉着,看着她玲珑浮突诱人的身子,喉咙发紧。

“看来,倾城早已经不是小孩子,长大了,可以开餐了。”拓跋又轻轻揉捏着她的脚,带着暧昧的笑道。

顾倾城放看脸上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猛然低头一看,湿漉漉的衣裳全贴在肉上,将她丰盈的轮廊勾勒得一清二楚。

“流氓!”顾倾城嗔道,撩水泼向拓跋。

拓跋额前一缕发丝上,顿时沾满了水珠,有叠锦流云的神采,英俊得宛如天人。

顾倾城看着面前的奠大将军,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那温润如玉的白无瑕,又出现在面前。

难道他们真的前生早注定?

拓跋情意缱绻的握着她的手。

顾倾城的肌肤特别嫩,像水豆腐似的,皓腕凝霜雪,凉滑细腻,握住就舍不得松开。

她见他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赶紧用手臂挡在自己身前,嗫嚅道:

“……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啊!”

“倾城,你告诉我,我胡思乱想什么了?”拓跋伸手勾下她的脖子,轻咬着她的耳垂问。

顾倾城能听到他砰砰跳动的心和粗重的喘息。

她情急之下,一抬脚,将他踢下水里。

拓跋狼狈的拍着水花。

看着他的狼狈样,她幸灾乐祸的大笑。

水纹荡漾,她明眸明媚,笑靥如花,像一缕和风涤荡他的心头。

拓跋倏然就动情,猛扑过来将她勾落水中狂吻。

顾倾城想逃跑,可是力气不及他大,挣扎着被他按到水里,他亲吻着她的唇,两人沉沦到了水底。

阳光强烈,潭水清澈,水底能见度很高,拓跋就能看到顾倾城的头发,像水藻般萦绕荡开,她就像个水里的妖魅,谲滟妖娆。

他这一吻,就舍不得放开,哪怕与她一起沉沦。

顾倾城喘不上气,水里手脚无力,她肺里的空气快要消耗完毕,即将憋死的时候,使劲搂紧拓跋的脖子。

快要断气的时候,拓跋将她捞出了水面。

顾倾城大口大口的喘气,脸憋得通红,眼睛也红了,又生气又委屈。

顾倾城扬手就想打他。

他却捉住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嘴唇狠狠亲了口,语气强悍霸道:

“倾城,自打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给你下了聘礼。

在客栈我撕开你的外衣,就算给你开了封!

你早已烙上本将军的大印,想退货?门都没有!”

“哪有你这样的强盗!”顾倾城在他怀里挣扎,委屈的叫,“你刚才几乎呛死我了!”

“即便是死,也有我陪着。咱们生死相随,怕什么!”拓跋亲了她一口。

“疯子!”顾倾城嗔道。

“你是个妖魅,我早被你拿住了魂,失魂落魄,不就成了疯子?”拓跋拥她在怀,在她耳畔喃喃。

顾倾城顿时无语。

“小丫头,看你再敢俏皮,本将军迟早把你给办了!”拓跋又在她耳畔威胁,耍着无赖,“以后,还敢要求退货吗?”

“好了好了,不敢了。我错了,不该惹大将军,快好好泡水吧。”顾倾城软声求饶。

“小妖精,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许给他碰,否则我一定剥了他皮!”拓跋又在她耳畔低低警告。

“堂堂大将军,你就是个魔鬼,无赖,流氓,恶棍!”顾倾城嘻嘻的笑着将他推开。

脚一蹬,自己像条美人鱼,快速游离他身畔。

“你别嬉皮笑脸,我的话你可要听进心里去啊!”拓跋又追了过来。

“是,我的人是大将军您的,我的骨头渣子都是您的,得了吧。”

顾倾城一边笑道,离开他,向他泼水。

他们在水潭里泡了一会泉水,拓跋才背着湿漉漉的她回一揽芳华。

“怎么办,这样子,怎么回宫呀?”顾倾城微微嘟嘴道。

拓跋默默噙笑无语,却带她到寝室旁边的衣帽间。

整间房间,原本只挂着拓跋的衣裳和铠甲,如今竟腾出一半,挂满了她的衣裙。

刚才顾倾城还担心衣裙湿了回不去呢,原来他早就有备无患。

琳琅满目的衣裙,布料的材质,衣裳的绣工和做工,迥然不同,像一个个香艳的妖魅。

这些衣裙,都是拓跋和太子府的顶尖裁缝一起,上至衣裙颜色和绣缀的花式,都是他亲自挑选。

当然,后来太子妃还是透过裁缝,知道了拓跋定做了那么多女子的衣裙,自然是又惊又喜。

衣料多为轻罗软纱,穿起来飘逸。

衣裙的颜色,多半是月白色,余者为浅浅的紫,浅浅的蓝,浅浅的灰,浅浅的粉……

拓跋的寝室里,没有半分脂粉气。

他偌大的衣橱里,一半是他的铠甲,一半是他的衣裳和朝服。

他觉得不适合摆女人的东西。

他活了二十年,他的生命里是军营,男人的刚烈。

他活得高高在上,活得恣意,粗犷,还有顾倾城口中的恶俗。

他混合了男人所有品质。

如今,他竟腾出一半的地方挂满衣裙,拓跋以前不敢想,觉得不伦不类。

可真的挂上去,他竟然觉得很好,倾城的柔婉包裹着他的坚毅,阴阳融合得很完美。

他望着满柜子她的衣裙,心里暖暖的,暖得发腻。

他要顾倾城帮他挑衣裳,顾倾城就帮他挑了套月白衣裳。

他又死皮赖脸的要顾倾城给他换上。

他看顾倾城给他换衣裳的时候,就像看见自己妻子换衣裳一样幸福满足。

而后,他又亲自给她挑了件淡淡紫色衣裳。

他要给她换。

她却要把他推出去,他看着她玲珑浮突的湿衣裳,赖着不走。

“我说过,要每日给你梳头,每天给你换衣裳。”

拓跋态度坚决,眉宇眼底噙笑。

顾倾城奈不过他,拓跋小心翼翼的给她换了衣裳。

泡过泉水的身子,全身微凉。

如薄冰轻覆。

他掌心热烘烘,希望把那人儿捂热。

他手底下触摸的,似乎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换好衣裳,接着给她擦干头发的水,又拿过梳妆台上那把桃木梳子,给她梳头。

顺滑柔顺的发,桃木梳穿梭而过,有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倾城,你的头发真好看。”拓跋道,“你身上的香味最好闻,这世间上,没有人比我的倾城更好看!”

拓跋从不吝啬赞美顾倾城。

他不止一次说,她的头发是最美的,她也是最美的,她的体香更是独一无二的。

有些话听多了,心里就会落下痕迹。

顾倾城这十几年来漂泊无根,像颗顽强小草茁壮成长。

有个人,把你宠上天,觉得你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任何人不得伤害,虽然你只是颗小野草,充其量算是朵小野花……

顾倾城低垂了羽睫,她转过身去,紧紧抱住了拓跋。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寒凉,她能汲取到温暖。

“讨厌你的花言巧语。”顾倾城喃喃,将头压在他的胸前。

拓跋却笑了,声音旖旎流转在她耳畔:

“我的倾城害羞了,傻姑娘!”

给她换了衣裳梳好头发,那淡得若有若无的紫色,襟摆下有几缕淡紫的勿忘我,映衬得她格外的仙气。

拓跋又忍不住抱着她,狠狠亲了个够。

夜色向晚,夕阳西沉,慢慢隐没于山水间。

他们乘着月色回宫。

第八十一章:如痴如醉

第81章:如痴如醉

途经西郊的桃花坞, 更新最快

“怎么了?”拓跋问。

“我想去看看桃花庵。”顾倾城看着那朦朦胧胧的桃花坞道。

“黑灯瞎火的,桃花庵有什么好看?”拓跋微微蹙眉问。

但见她想去,便与她下车挽手走向桃花坞。

星光璀璨夜,琼华耀眼,在天地间渡了一层银光,白亮得仿如白昼。

桃花坞的桃花,早就谢了。

“如今桃花坞没有花,桃花庵又冷冷清清,大半夜的,你怎么想起来这种地方?”

拓跋不明所以的领着顾倾城去桃花庵。

桃花庵果然如拓跋所说,黑灯瞎火,冷冷清清,那茅屋,孤清清的坐落在土坡上。

“如今刚刚天黑,怎么就如此的孤清了?”顾倾城蹙眉道。

见拓跋不明所以,她又道:

“我上次来,即便是日落黄昏,夜色弥漫,还香客满堂,周围挂满漂亮的灯笼,来求签的香客络绎不绝。”

“香客满堂,络绎不绝?”拓跋失笑。

“……”

看着顾倾城惊诧的脸,他又道:

“桃花坞附近紧挨着乱葬岗,常人都不敢来此。

还从来没听说这里会香客满堂,络绎不绝。你看如此破旧的茅屋,积满灰尘,会有香客吗?”

顾倾城看了看桃花庵,星光璀璨下,桃花庵愈发的清冷。

更没有一盏灯笼。

毫无当初的热闹景象。

而那屋后的臭水沟,依然是臭水沟。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紧紧偎在拓跋身边。

“咱们快走吧!”她惴惴道。

连声音都有些打颤,拉着拓跋离开桃花坞。

一口气跑回马车上,她心神甫定,把当日去桃花庵遇到的人和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拓跋。

“你是说,这里有个解签的孟婆婆?”拓跋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孟婆婆,那个孟婆婆到底是什么人?”拓跋沉吟道。

“她好像就想灌我喝什么孟婆汤,要我忘记前尘往事。”顾倾城回忆起那个孟婆婆,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还有,是太虚真人把你扔回来的?”拓跋道,似乎想到些什么。

“嗯,难道,你认识太虚真人?”顾倾城问。

拓跋微微点头,想起了一些往事。

“可是,他们都消失不见了,只有我和那落魄书生一起离开桃花庵。”顾倾城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那乙吉,最近确实是死了,我亲手杀的。”拓跋脸色沉重道。

“真的是被你杀了?”顾倾城又惊愕,“那我看到的那些女奴,难道也全是死人?或者是预兆?”

“那些被东平王弄死的女奴,全部被抛在这附近的乱葬岗。”拓跋微微颔首。

“那整个桃花庵,所有人都消失,只有我和那书生离开。如此说来,那些又不是鬼魂,就是将死之人了。”顾倾城仍然心有余悸。

“你说那寻父的落魄书生,叫秦少卿?”拓跋再冷静问。

他这次听说顾倾城在桃花庵里遇到一书生,居然一点都不吃醋。

只是神情非常冷凝。

“他应该就是洪门状元坊的少东家秦少卿。”顾倾城道。

“洪门状元坊的少东家?”拓跋喃喃问,“你怎么知晓?”

“那日我和大哥去状元坊,听那里的伙计说,他们失散多年的少东家终于找到了。

我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少东家就叫秦少卿。

老东家秦霸天一高兴,状元坊的所有金饰还五折酬宾三日呢。”

“好了,我知道了。”拓跋拥着她道,“以后这桃花庵,没事的话,你千万不要来了。”

顾倾城点点头。

紧紧挨着他,在他怀里汲取安全感。

过了半晌,顾倾城又道:

“你可曾听说过太虚幻境离恨天?那个太虚真人应该就在那里。”

拓跋默默点点头。

“这些年,大魏灭佛兴道,不闻寺庙香火,却见道观林立。

太虚真人听说源自全真教,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老,后来隐居太虚幻境离恨天,如今全真教主事的是他的师弟太乙真人。

太虚幻境是修仙之所,常人也不一定能找到太虚幻境离恨天之所在。

太虚真人向来不问世事,没想到会为了你,离开太虚幻境。”

拓跋谈起太虚真人,表情非常的凝重。

“常人不能随便找到?”顾倾城微微沉吟。

想想,遂又道:

“那应该就像一揽芳华那样,缥缈迷离,外人自然是找不到。”

“据说太虚幻境就像海市蜃楼,缥缈不定。但那只是传说,也许很容易就找到。”拓跋道。

摸摸身上的锦囊,想着太虚真人当年跟他说的话:

“小子,等你娶到那丫头,玉蝉自会带你们来太虚幻境!”

他拥着她,邪魅的笑道,“别焦急,等你成为我真正的女人,我们自然就能见到太虚真人了。”

“又占我便宜!”顾倾城撇撇嘴,而后叹道,“缥缈不定的海市蜃楼?谁能找到那个地方?”

她不知道这世间上,除了神秘的一揽芳华,还有什么缥缈无踪的太虚幻境离恨天。

那个太虚幻境,究竟在哪里。

“对了,此刻宫门早已下钥。我,我怎么回去啊?”顾倾城急道。

“别担心。”拓跋微微笑道,“我有暗道。”

“……暗道?”顾倾城错愕的问。

拓跋后来带他到了太子府宫墙外,拓跋对战英低声道:“你先去打通暗道。”

“诺,大将军。”战英低声应道,看了顾倾城一眼,噙笑而去。

不一会,拓跋带着顾倾城自太子府的一个侧面,进入皇宫,再熟门熟路的送她回毓秀宫。

整个所谓的暗道非常顺畅,几乎没遇到什么侍卫和御林军。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他:

这个奠大将军,不但熟悉东平王府,连太子府和皇宫都来去自如,到底是个什么魔鬼?

顾倾城回来的时候,冯左昭仪还在倚门翘首。

“倾城,这宫门都下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冯左昭仪惊愕的低声问顾倾城。

“哦,姑姑先别问了,你看看倾城带了什么回来。”顾倾城浅笑道。

她一回到毓秀宫,便迫不及待的将绿绮古琴给冯左昭仪看。

“绿绮琴?此乃凤桐古琴孤品,倾城如何得到这样的绝世好琴?”冯左昭仪震惊的观赏着绿绮古琴。

“……一位将军送的。”顾倾城脸色蓦然红了,显得羞赧道。

“一位将军送的?是哪位将军?”冯左昭仪好奇道,“莫非你刚才回来,也是那位将军送你回来?”

“嗯。”顾倾城微微垂首噙笑点头。

冯左昭仪又想到顾倾城被杀手行刺,也是一位将军所救。

于是又紧张的问:“就是救你的那位将军?”

“嗯。”顾倾城嘴角噙着隐藏不住甜蜜的笑意,再含羞点点头。

“他到底是谁?”冯左昭仪不无担心的问。

“这个,我没问他的底细,等以后倾城知道了,再告诉姑姑。”顾倾城道。

她想,现在自己名誉上还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关于奠将军的事,他本身就够神秘,一天到晚被追杀,怕连累自己。

还是别对姑姑说太多,免得她担心,而且真有什么事,还会连累了姑姑。

拓跋知道她想开医庐后,翌日,便开始给她找地址,找了很多地方都还未够理想。

倾城的医庐,即便简朴,也要高雅。

顾倾城翌日忙完了手头的事,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弹给老祖宗听,也想试试自己练《潇湘水云》。

当然,她回来取琴的时候,也把冯左昭仪叫上,与她去了万寿宫,想弹琴给姑姑和老祖宗听。

到了万寿宫,顾倾城打开琴袋,取出绿绮古琴。

“老祖宗,您看看,今儿个倾城得了一把绝世好琴。”冯左昭仪喜笑颜开道,“这孩子一得到这好琴,立刻就想来给您弹琴呢。”

老祖宗轻轻抚摸了一下琴,和容嬷嬷相视一眼,嘴角含笑颔首道:“确实是把好琴。”

“老祖宗,这就是司马相如赖以成名的绿绮古琴,音色旷远,风过留声。

倾城已经试过了,如此好的琴,便应该弹给老祖宗和姑姑听。”顾倾城道。

脸上荡漾着甜如蜜糖的笑。

“宝剑赠英雄,雅琴送佳人。送你此琴之人,也确实是独具慧眼。”老祖宗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

“那,姑姑,老祖宗,你们好好坐着,倾城去给你们弹琴。”顾倾城心花怒放道。

顾倾城于湖心水榭,净手焚香,回想着奠大将军手把手的教她弹琴,那样的情景,浪漫旖旎,怎不叫她心驰神往。

她运内力于指上,指弦下发射的威力,虽只是与拓跋合奏的十之二三,却令万寿宫所有人都震撼了。

湖心激起一**水雾,音乐风起云涌,荡气回肠,绕梁三日,余音袅袅。

整个皇宫都能听到悦耳动听的琴韵,令人沉醉,让人进入潇湘水云的梦幻境地。

拓跋余刚刚与皇帝在御书房议事,他们听到了悠扬飘逸的琴音。

拓跋焘心花怒放的走出御花园,拓跋余也亦步亦趋跟在皇帝身后。

“这是《潇湘水云》,飘逸的泛音使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

低音层层递升浑厚的旋律,展示了水云奔腾的画面。

琴音变化无穷,有欲起先伏之妙。

最后这几段一气呵成,是全曲的**。

按音、泛音、散音,三音巧妙结合,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

荡气回肠,让人眼前,便看见了水云交织,烟雨缠绵的锦绣江山。”

拓跋焘细细品道,听得如痴如醉,最后拍手叫绝:

“妙!实在是太妙啊!”

拓跋余自侍卫口中,知道那是他的娃娃亲弹的琴曲。

如此美妙,令人荡气回肠的琴韵,真的是那个乡下丫头弹奏的?

她的琴韵,确实令他也震撼了!

拓跋余脸上阴晴不定,有股难以言状的纠结。

拓跋焘想见顾倾城之心越来越炙热,心里就像千万只蜘蛛在抓挠。

但是他看见身旁的拓跋余,看见他也沉醉的样子,又打住了欲叫人去传见顾倾城之念。

拓跋焘看着万寿宫的方向,震惊道:

“没想到顾丫头的琴艺,竟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啊!”

“陛下,那顾倾城就与冯左昭仪娘娘住在毓秀宫,顾倾城的琴艺,应该是冯左昭仪传授。

冯左昭仪的琴艺,冠绝后宫,名师出高徒,她教出的徒弟,琴艺也是不错的。”宗爱皮笑肉不笑道。

“何止是不错啊,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拓跋焘捋须道。

拓跋余心情纠结的看着万寿宫,自己是否去见见那个娃娃亲?

可是他不喜欢母妃给他安排的姻缘,而且那不过是个乡下女子,有幸得冯左昭仪悉心教她弹些曲子而已,还是不见也罢。

最终还是打住了去万寿宫的脚步。

拓跋焘看着花木扶疏的御花园,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绝世佳人,她在宴席上蹁跹若惊鸿。

他没听过那佳人的琴韵,可是她的舞姿,那惊鸿一舞,却令他毕生难忘。

“求之不得,望穿秋水,朝思暮想。”他再看着天际,幽幽道。

仿佛是对伺候在身旁的宗爱道,也似是自言自语:

“都说天上的嫦娥,是最美丽的仙子。

可她却隐藏在广寒宫,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她高不可攀,世人都只能仰望痴想,雾里看花。

难道这样,看不见,摸不着,才最是让人勾魂?”

宗爱一副不忍心道:

“陛下,奴才一个残缺之躯,不懂什么情爱缠绵。

但却知道陛下痴心了十几年,那佳人福薄,却折磨得陛下寤寐思服,辗转难眠。”

他看了看陛下的脸色,稍顿,又谄媚道:

“陛下,后宫已久无新人,陛下是否要纳些新妃子了?”

拓跋焘沉重的摇摇头,想到那弹琴之人,沉默了半晌,道:

“晚上摆驾钟粹宫!”

“诺,奴才这就命人去通禀闾左昭仪娘娘。”

宗爱自命人先去禀报闾左昭仪,让她做好接驾的准备。

上谷公主拓跋灵也走出碧霞宫的庭院,沉醉于那荡气回肠的琴韵。

她问宫人是谁在弹琴,宫人告诉她是冯左昭仪去了万寿宫。

冯左昭仪的琴艺,是皇宫数一数二的,能弹得一手如此妙音,该是冯左昭仪了。

“也是,只有冯左昭仪,能弹奏如此悦耳动听的琴曲。”拓跋灵点头道。

老祖宗和冯左昭仪也如痴如醉的听完顾倾城的《潇湘水云》,都不禁震撼起来。

老祖宗拉着顾倾城的手,震惊道:

“小倾城,你的琴艺怎么能一日千里,进步如此神速。

比之前所弹的琴曲,可是更加的令人震撼,如听天籁之音啊?”

“老祖宗,您如此谬赞倾城,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顾倾城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瞧瞧老祖宗一脸的溺爱,她接着道:

“倾城确实受一位高人指导,我也觉得进步更快了。小倾城就是想好好弹琴给老祖宗听,让老祖宗每时每刻都能开开心心。”

“好好好,真是哀家的小棉袄啊!”老祖宗紧紧搂着顾倾城,激动道。

冯左昭仪也是惊喜不已:“是啊,倾城的琴艺,连本宫都望尘莫及了。好,好,太好了!”

“姑姑太谦逊了,您的琴艺冠绝大魏,倾城在您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顾倾城谦逊道。

而后又握着冯左昭仪的手:

“只要你们不嫌弃,倾城只要得空,就给老祖宗和姑姑弹琴。”

闾左昭仪听到琴曲,也是万般震惊。

琴韵来自万寿宫,整个皇宫,只有冯左昭仪有此琴艺。

难道真的是她在万寿宫弹琴。

急急去打探的宫人回禀,冯左昭仪确实去了万寿宫。

至于是否是冯左昭仪在弹琴,老祖宗听琴期间,不准任何人进万寿宫去打扰,也就不得而知。

闾左昭仪心道:

“好吧,即便她的琴弹得再好,她没有任何子嗣,更无自己显赫的娘家势力,纵然地位与自己比肩,她还是比她多了筹码。”

第八十二章:宴无好宴

第82章:宴无好宴

闾左昭仪虽然懊恼冯左昭仪琴艺超群, 更新最快

未几,内监来传,晚上陛下临幸钟粹宫。

她就更加的喜上眉梢,不将会弹琴的冯左昭仪放在眼里。

拓跋焘晚上来到钟粹宫,喝着闾左昭仪命人备好的虎鞭汤,与闾左昭仪一番**。

恩爱过后,闾左昭仪又给他揉捏按摩。

“陛下,陛下今若日心情大好,雄风不减当年,令臣妾又想起刚刚进宫,伺候陛下的情景。”

闾左昭仪一边在拓跋焘背后揉捏,带着些含羞嗒嗒,在她耳边软声呢喃。

“时光匆匆,二十多年,一晃而过。”拓跋焘摇头喟叹,“朕老了,可爱妃的容颜,还是不减半分啊。”

“陛下哪里老了,陛下金枪不倒,雄风一点都不减当年。”闾左昭仪在陛下耳畔软糯甜腻道。

拓跋焘想了想,脸上不觉露出陶醉的笑容。

伸手往后,抚摸了一下她的手,微笑道:

“的确,爱妃觉得朕雄风不减,朕也觉得最近精神抖擞了呢。”

“陛下最近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可否说给臣妾听听,让臣妾也分享陛下的快乐?”

闾左昭仪双拳轻轻捶打着拓跋焘的肩甲,一会儿又揉捏着。

拓跋焘神思又回到那个宴席,那半掩琵琶半遮脸,那美目流盼的佳人,继而又想到最近那宛如天籁之音的琴韵。

“爱妃今日,没听到皇宫的琴韵吗?”拓跋焘道,“那仙乐,真是绕梁三日啊!”

闾左昭仪的手迟疑了一下,又继续揉捏。

心里不免失落,原来陛下的喜事,是听了冯左昭仪的琴曲。

她语气里免不得带着醋味道:

“原来,令陛下心情愉悦的,是冯左昭仪的琴韵。

臣妾还以为陛下是欢喜来见臣妾呢。臣妾真是自作多情了。”

“爱妃这是哪里话,朕来见你,也是心情愉悦啊。”拓跋焘笑道。

又哼哼唧唧的享受了一下按摩带来的舒坦。

接着道:

“可是那琴韵,不是冯左昭仪所弹,是余儿那娃娃亲顾倾城。

那顾家丫头竟如此的出色,你这个未来的婆婆,也脸上有光了吧?”

“……顾倾城?”闾左昭仪的手,彻底的停下来。

坐在陛下面前,仿佛想从陛下脸上看出刚才之言的真假。

可是陛下一言九鼎,他的话又怎么能质疑。

闾左昭仪不无震惊道:

“竟是顾倾城弹的琴曲?她一个乡下丫头,怎能弹出如此美妙之音?”

拓跋焘道:

“这就要多得冯左昭仪了,顾家丫头不是和冯左昭仪在毓秀宫一起住吗。

是冯左昭仪教导有方,顾倾城的琴艺才会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闾左昭仪一脸的惊愕。

“那孩子有慧根啊!”拓跋焘再与有荣焉的夸赞道。

“冯左昭仪竟能教得这般好,顾倾城居然学得如此快?”闾左昭仪脸上的欢愉早已荡然无存。

闾左昭仪不禁暗暗咬牙,眼里射出凌厉狠毒的锋芒。

她又想起顾倾城与她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的交锋,她就被要挟。

闾凌派去太原的人,又一无所获!

顾仲年对于顾倾城手上的信件却是一无所知。

那些信件,无论如何,哪怕兵行险着,她都要想办法拿回来,然后尽快除掉这个祸害!

即便顾倾城答应两年后退亲并把书信归还。

但是如此不温不火拖着,被人家拿捏着咽喉,连喘气都不顺畅。

拖成习惯,慢火煮青蛙,自己失去所有反抗力,就真的任其予取予求了!

翌日,闾左昭仪便命她的贴身侍女梅子,去请顾倾城来钟粹宫用午膳。

“……娘娘请我饮宴?”

顾倾城正要去给老祖宗做药膳,听见闾左昭仪邀请,不由得一愣。

“娘娘说顾小姐进宫这么久,您们还未好好吃过饭呢。请顾小姐拨冗赏光。”梅子又恭谨道。

“好,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裳便去。”顾倾城道。

“好,那奴婢先回去准备了。”梅子告退。

顾倾城知道闾左昭仪请她饮宴,宴无好宴。

“倾城,闾左昭仪请你饮宴,你真的要去?”冯左昭仪满满的担心挂在脸上。

“难得高高在上的闾左昭仪请宴,好酒好菜,为何不去?”顾倾城轻松的笑道。

“但是……”冯左昭仪还是忧心茕茕的看着顾倾城。

“姑姑放心,她不作死犹自可,她要是作死,只会死得更快。”顾倾城安慰道。

冯左昭仪还是千叮万嘱,要她小心饮食。

顾倾城宽慰了姑姑一番,才去钟粹宫。

自从见过拓跋余在皇宫出现,她一般在皇宫行走,都会戴着面纱,以防被拓跋余瞧见。

当然,差不多到钟粹宫附近,她会解了面纱。

闾左昭仪果真是备了丰盛酒菜,在等候着她。

“见过娘娘。”顾倾城依礼见过闾左昭仪。

“倾城来了,不必拘礼,快坐,快坐。”闾左昭仪热情慈爱的招呼。

顾倾城一愣。

太阳从西方出来了?

闾左昭仪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说来惭愧,倾城啊,你是本宫故人之女,这进宫那么久了,本宫还没好好和你聚聚,也没正经的请你吃顿饭。百年后去见你母亲,本宫那好闺蜜碧君妹妹,都说不过去呢。”

闾左昭仪居然激动得热泪盈眶?

“娘娘如此有情有义,倾城真是受宠若惊啊。”顾倾城不无讽刺的笑道。

在宫人前与顾倾城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后,闾左昭仪便拚退了宫人。

她无论何时,在人前都要装得一副雍容高贵,大方得体。

这样即便她把顾倾城的骨头都吞噬了,也没人会怀疑她德行有亏。

顾倾城落座后,不动声色的嗅了嗅自己席桌上的茶酒汤水菜肴。

酒水菜肴都应该是安全的,唯有那盅汤。

那是盅当归乌鸡四物汤,这原本是女儿家小日子后补身或者产妇生育后的调理汤。

若里面添加轻微少量的红信石,就会变成流血不止的女儿红。

红信石加工浓缩后会变成剧毒鹤顶红和砒霜,服后有很明显的中毒迹象,医者一看一验,就知其所中何毒。

可是未经加工的红信石研磨成粉,以轻微之量加入当归四物汤里,女人喝下,表面看不出有中毒迹象,却会阵阵腹痛,一般人还以为来小日子,开始量少,逐渐量多,流血不止,最后血枯而亡。

寻常医者未必就能辨出真正的病因,一般便以为是女子血崩。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与师傅研究出来的结果。

红信石本来就无味,虽有淡淡的红颜,如加在当归和其他药材味大色浓的汤中,更是防不胜防。

那便是一味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毒之药。

这种毒药更是女人的夺命毒药。

故曰女儿红!

那当归药材味重汤色深,若不是顾倾城一直和师傅试验查找这种毒,哪怕连天生就能闻辨气味的顾倾城,都未必能知道其中奥秘。

顾倾城心中冷笑,闾左昭仪果然是宴无好宴!

她岂会好心请客?

闾左昭仪若是有好心,那日头就要从西升东降喽!

顾倾城嘴角微翘,明媚流转,巧笑嫣然。

看着一脸假仁假义闾左昭仪,心里闪过几分狠戾。

顾倾城斜睨着闾左昭仪,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娘娘今日这般客气,竟为倾城备下了如此丰盛的鸿门宴?”

“……鸿门宴?”闾左昭仪显得惊愕,眸色飞闪一抹寒霜,遂转祥和。

“是啊?倾城最近碰了娘娘哪根逆鳞,惹娘娘不高兴了吗?”顾倾城嘴角噙笑。

“倾城啊,你误会了。”闾左昭仪软软的笑道。

“哦?误会?”顾倾城看着闾左昭仪,觉得她就像等待吃娃儿的狼外婆。

“本宫之前以为你久居乡野,不堪重任,言语上颇有些不妥之处。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处事还是很稳当,而且聪明伶俐,还能讨得老祖宗如此喜爱,着实是出乎本宫意料。”闾左昭仪一副长辈的说辞。

顾倾城脸上不动声色。

看看这个狼外婆的戏是如何演下去的。

“这些日子,本宫是越来越喜欢你,在本宫这一关,你算是过了。

本宫未来的儿媳妇,南安王未来的王妃,本宫又岂能不疼爱。”闾左昭仪又庄重的笑道,温婉仁慈。

“那真要谢谢娘娘抬爱了。”顾倾城依然浅笑,花颜云鬟。

闾左昭仪继续道:

“看见你有长进,本宫也欣喜,所以请你过来聚聚,咱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这样违心的亲近话,也难为闾左昭仪能说得出口。

“娘娘一番好意,倾城就却之不恭了。”顾倾城冷笑,喝了口茶水。

“倾城呀,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后宫的水有多深,有多少外人不知道的龌龊事。

你是余儿的未来王妃,咱们才是一家人,本宫与你娘亲当年毕竟是好闺蜜,好姐妹。

你要多些来钟粹宫走动,别一天到晚在冯左昭仪那里打搅人家。

否则后宫那些嚼舌根的女人,还以为咱们婆媳之间,会有些什么误会呢。”闾左昭仪又谆谆教导。

演得越来越声情并茂了,不但出动了母女情,闺蜜姐妹情,还有未来婆媳情。

而且八面玲珑的闾左昭仪竟连语气也变得温婉,与姑姑的温婉不相伯仲。

顾倾城微微颔首,暗道:姜是老的辣,演技入木三分,堪称老戏骨!

“嗯,说起来,倾城也还未谢过娘娘,给了倾城为老祖宗办寿宴这个机会呢。”顾倾城又大大方方的端起酒,“倾城敬娘娘。”

“本宫虽竭力向陛下举荐,给你这个机会,不也要你有这个能力才行吗?”闾左昭仪又笑道。

顾倾城落落大方的喝了杯中酒,闾左昭仪也喝了下去。

宴席看上去非常的融洽。

“其实办寿宴,也就是手把眼见功夫,没什么难的,倾城这不算什么能力。”顾倾城敷衍道。

“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闾左昭仪招呼着,“来来来,快吃菜,这些菜,是本宫叮嘱御膳房用心为你做的呢。”

顾倾城乖巧的拿筷子,温顺的吃了两口菜。

而后看着菜肴停筷。

“怎么,不合口味吗?”闾左昭仪关心的看着顾倾城问。

“倾城看见这些丰盛的菜肴,竟想到乡下的特产地瓜芋头来了。

若是有人去太原王家村,顺带稍些特产出来,那才好呢。”顾倾城浅笑道。

“地瓜芋头那是猪食,皇宫怎么会有这些粗贱的食材。”闾左昭仪嘴角微微下撇。

闾左昭仪心道:终究是乡下野丫头!

“猪食?”顾倾城的鼻子有冷气冒出,感慨道:“倾城便是被这些猪食喂大的啊。”

“若这些菜肴不合胃口,”闾左昭仪又慈爱道,“那快趁热喝了这当归乌鸡四物汤,这可是女儿家最好的补身汤,后宫的妃子们都在喝。”

顾倾城悠然的看着那盅汤,淡然道:

“这当归乌鸡四物汤,女儿家要来完好日子,才可以喝。”

稍顿一瞬,顾倾城扬眸看着闾左昭仪道:“倾城正在好日子,不适宜喝这样的补汤。”

顾倾城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说完,却端起那盅当归四物乌鸡汤,向闾左昭仪席桌走去。

闾左昭仪自她端起那盅汤向她走来,便觉不妙。

她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刚才伪装的笑容和温慈快撑不下去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顾倾城,冷冷道:“倾城,你不好好用膳,好好喝汤,这是要干嘛?”

“娘娘如今已经不会有好日子了,这汤还是娘娘喝吧。”顾倾城微笑道,将汤水递在娘娘面前。

顾倾城嘴里的好日子,一语双关。

闾左昭仪当然不会去接,更加不会喝。

“这是后宫秘方,专为妃嫔们调的女儿补身汤,即便是好日子,也是可以喝的。”闾左昭仪道,又强打笑脸。

看着顾倾城继续道:

“本宫人老珠黄,喝了也没用,你还是喝了吧,别浪费了本宫一番心意。”

顾倾城站在她的食桌前,果然看见她桌上有两盅汤。

她将手中的当归汤放下,却端起其中一盅汤回到自己的食桌上。

“倾城,你这是做什么?”闾左昭仪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哦,倾城正上火,娘娘这盅绿豆汤,刚刚适合倾城饮用。”顾倾城道。

顾倾城拿走闾左昭仪其中那盅绿豆汤后,走回座席。

再看着那些菜肴,拿筷子轻轻挑拨了一下盘中菜。

再随意的丢开筷子,态度轻佻,看上去一点都不尊重娘娘。

“倾城,你这是什么意思?”闾左昭仪语气和脸色都开始冷厉。

顾倾城丢开筷子,轻轻拍拍手,浅笑道:

“娘娘请你的弟弟,车骑将军闾凌,派去太原王家村的人,若是带回些地瓜芋头,这桌鸿门宴,才有点人的味道。”

闾左昭仪不由得嗤笑。

顾倾城再戏谑的看着闾左昭仪。

“说不定倾城一时感触,即便是毒酒毒汤,也会甘之如饴的喝下去。”顾倾城再感慨道。

闾左昭仪心里咯噔一颤。

她知道闾凌派人去乡下的事瞒不住了。

却万万没想到她还能识破汤里有毒。

刚才的酒,她毫不犹豫就喝下,却偏偏不喝这汤。

她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就知道汤中有毒?

又怕顾倾城狗急跳墙,气恼之下把信件交给陛下,还想狡辩。

“哦,倾城是为了这件事啊。”闾左昭仪的脸色又再春暖花开。

顾倾城斜睨着她,看她还能掐出什么花样。

“倾城你真是误会了,本宫让闾将军派人去你乡下,就是想接你奶娘和师傅出来,和你团聚,给你一个惊喜。”闾左昭仪强撑着苦涩的笑道。

“哦!是这样的吗?”顾倾城冷笑。

“当然是真的。没承想你奶娘和师傅出外云游了,本宫还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闾左昭仪面不改色道。

“如此说来,真是倾城误会娘娘的一番好意了。”顾倾城徐徐颔首道,再斟了一杯酒喝下去,“倾城就自罚一杯。”

她喝过罚酒,再回到闾左昭仪面前,微笑道:

“娘娘阴气太盛,这绿豆汤寒冷,娘娘喝了只怕会雪上加霜。

娘娘还是把这盅补汤喝下吧,倾城借花献佛,也算是倾城回报娘娘的一番心意。”

她重新端起那盅当归汤,递到闾左昭仪面前,乖巧道:

“来,就由倾城侍奉娘娘喝下去?”

“本宫说了,这种补汤已经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喝,还是倾城喝下吧。”闾左昭仪仍然保持着笑意站起来。

第八十三章:自作自受

第83章:自作自受

闾左昭仪想伸手将汤水让顾倾城喝下,谁知顾倾城身子倏然一转, 更新最快

手一下子圈住她的脖子,捏住她的脸颊,电光火石间,已将汤水灌进她的嘴里。

闾左昭仪脸色煞白,猝不及防,汤水灌进嘴里再落进喉咙里,呛得她又脸色紫涨。

她想拼命咬住牙关,无奈脸颊却被顾倾城捏住,汤水灌了进去,她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她拼命扭头挣扎,但无论如何,闾左昭仪是被顾倾城捏住脸颊,灌进了半盅汤水。

汤水也泼洒在闾左昭仪身上。

闾左昭仪紫涨的脸色又吓得惨白,当场翻脸,猛然挥手,打掉顾倾城手里的汤盅。

噼噼啪啪砸碎地上。

她怒不可遏,狠狠的瞪着顾倾城,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大胆贱人!”她厉声喝道,“你竟敢谋害本宫!”

她厉喝声中,又想狠狠扇顾倾城一巴掌,被顾倾城稳稳握住了她的手。

“娘娘,倾城只是想孝敬娘娘喝汤,难道娘娘的汤里,真的有毒吗?”顾倾城冷笑,眸色似刃。

闾左昭仪再想抽回手,却只见顾倾城的五指像铁爪,闾左昭仪的手腕骨都要被她捏碎了。

闾左昭仪的手半晌夺不回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再瞧顾倾城时,她眼底的冷锐比刚才更盛,像铺了层严霜。

空气静谧而阴寒的流淌着。

这个死丫头比她想象中更加不简单!

这么多的菜肴之中,她竟能在那色浓无味的四物汤中发现蹊跷!

闾左昭仪想赶紧去取那盅绿豆汤,却被顾倾城拉住动弹不得。

“你个混账东西!”闾左昭仪眼芒凌厉,银牙顿挫,割破静谧的寒流,“本宫好意请你饮宴,你竟不知好歹?”

顾倾城冷哼。

微微一推,一点,放开了闾左昭仪的手。

闾左昭仪跌坐回宽大奢华的椅子上。

闾左昭仪看着那被她刚才捏过的手腕,那里留下了几个死白的指痕。

顾倾城在推闾左昭仪坐回椅子的时候,点了她的麻穴,闾左昭仪想张嘴伸手抠喉咙,却看着自己的手臂,愣是无力举手。

她更加惊骇的瞪着顾倾城:“你,你到底想干嘛?”

“娘娘,现在没有外人,在倾城面前,何必再演戏?”顾倾城脸上寒霜轻覆,冷冷道。

脸上的笑意早已隐退。

再端起那盅绿豆汤。

闾左昭仪看着她手里那盅绿豆汤,喉咙发紧,重重的咽了下口水。

顾倾城悠然的走到刚才那泼落地上的汤水。

看看地上的汤渍,又看看手中的绿豆汤,微微举起来,带着戏谑的笑道:

“娘娘现在,是否迫不及待的想喝下这绿豆汤?”

“这汤本来就是本宫解暑的汤,你快把汤给回本宫!”闾左昭仪又焦急道。

顾倾城却捧着汤,愣是不给她。

而闾左昭仪,更加无力起来抢夺。

顾倾城再凛然的看着闾左昭仪,语气冷锐的缓缓道:

“红信石加工淬炼,便是剧毒鹤顶红和砒霜,这种剧毒正常的用毒量,普通医者就能验出其毒。

可是若在当归四物汤里加上轻微未经淬炼的红信石,却能令女子腹痛如月信,逐渐血如泉涌,直至血枯人亡。

下这个毒,关键要拿捏好这个量,才能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破绽!

而一般医者,根本检查不出流血者是否有可疑,多半还以为是血崩而亡。

这样阴损之毒,却有个娇滴滴的名字,叫女儿红。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会误食此汤,高明的下毒之人,都会自备一盅浓浓的绿豆汤,以防不测,可以随时随地给自己解毒。

没想到这样的女儿红,闾左昭仪也懂得下,而且下得那么的高明。看来皇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什么红信石,什么女儿红,本宫不知你说的是什么!”闾左昭仪听得心惊肉跳。

“娘娘不就是想拿回信件吗?”顾倾城开门见山,不想再跟她玩游戏了,“倾城说过,两年后,会把信一封不落的还给娘娘。”

闾左昭仪之前的温婉和笑脸早已演不下去,阴翳的看着顾倾城。

此刻腹痛阵阵,冷汗直冒。

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

渴求的看着顾倾城手上的那盅绿豆汤。

无奈顾倾城却紧紧把那盅汤捧在自己手上。

“倾城希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顾倾城冷冷的眸光,令闾左昭仪劈面生寒,甚至毛骨悚然。

闾左昭仪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竟又栽在这小贱人手上。

她如何甘心!

“无论娘娘是想捉倾城的奶娘和师傅,又或者想再给倾城来一场女儿红宴。”顾倾城凛然道,“若再有下次,娘娘就该好好掂量闾家几百口的性命了!”

顾倾城字字诛心,句句催肝!

顾倾城的镇定和稳操胜券,让闾左昭仪的鸿门宴变成了笑话。

闾左昭仪心中犹如万蚁啃噬,挫败感再次将她击溃!

闾左昭仪恨得几乎又吐血,胸口里比吃了几百苍蝇还要难受!

而最可怕的是那女儿红毒汤已经起作用,下体开始流血了!

她拳头紧攥,长长的指甲已经掐进她嫩白的掌心。

“顾倾城,别以为你拿捏住本宫,本宫可以与你玉石俱焚!”闾左昭仪咬牙切齿的低吼。

像头压抑着愤怒的狂狮。

“娘娘何必在倾城面前装腔作势,咱们又不是不认识对方的真面目。

娘娘请倾城喝的汤里若真的没有毒,尊贵的闾左昭仪娘娘,若真的舍得死,倾城就将这盅绿豆汤倒了。”

顾倾城慵懒的看着闾左昭仪,作势要倒掉绿豆汤。

“别,别倒!那是我的汤!”闾左昭仪瞳仁瞪得老大,眼珠子快突出来,吓得颤声道。

“每件事都要权衡取舍,娘娘想除了倾城,也太心急了!”她再睥睨着闾左昭仪道,“不作死就不会死,多行不义必自毙!”

闾左昭仪似被拨了利齿的老虎,顿时变成了一只无可奈何的猫,任顾倾城捏扁搓圆。

“好了,既然你误会本宫,本宫无话可说。把我的解暑汤放下,你可以走了!”闾左昭仪低声喝道。

带着祈求!

她已经腹痛难忍,此刻只希望顾倾城把绿豆汤给她然后滚蛋!

“聪明人办糊涂事。娘娘心狠手辣至此,真是现世报。怪不得,一直没有好日子!”顾倾城睥睨的看着闾左昭仪。

一般女儿家的小日子,顾倾城却偏偏说成好日子,以此来气闾左昭仪。

她带着研究的看着跌坐在椅子中,脸色惨白的闾左昭仪。

她和师傅总算是研究出母亲的死因,也最终知道那叫女儿红。

可是她毕竟还没见过任何人服用女儿红的后果。

再微微探头,果然见闾左昭仪坐着的椅子,地上已然有血滴落下来。

闾左昭仪脸皮都开始打颤,冷汗直冒。

指甲也把白嫩的掌心掐出血。

她这才再点开她身上的麻穴,悠然的将汤递给闾左昭仪,再颇为关心道:

“娘娘,这绿豆汤便是那女儿红早期的解药,女儿红会令女人流血不止,生不如死,血流枯干而死。若是再耽搁些时辰,就回天乏术了。娘娘,还是尽快服解药吧。”

闾左昭仪好不容易身上麻穴解开,身子早已担心得打颤,一把夺过那盅汤,赶紧喝下,喝得有些急,呛了几下,还泼了些在衣裙上。

“别急,这解毒汤喝下,娘娘的命,算是捡回来了。”顾倾城不疾不徐的冷笑道。

闾左昭仪把整盅汤一点不剩的喝下,喘了几口气,才稍为安心了。

绿豆汤虽然喝下,一时半刻还是未能解毒,仍然腹痛难忍。

她恼羞成怒的砸碎汤盅。

“顾倾城,本宫不知你说什么女儿红!”闾左昭仪心里颤抖,却强自镇定的喝道,“你快滚,本宫不想见到你!”

“古有鸿门宴,现有女儿红,娘娘是想以女儿红,逼我交出信件吧?

倾城劝娘娘以后还是规矩些好,别再惹恼倾城。

否则那信,说不定今晚,就在陛下御书房的龙案上。”

顾倾城缓缓说完,冷笑着转身离开。

闾左昭仪心道:谢天谢地,这瘟神终于肯走了!

忽然,顾倾城又回转身,想起什么来,脸色陡变:

“……不对,不对!”

她这样子,又把闾左昭仪吓得心惊肉跳。

她走近闾左昭仪,一把揪住她的胸口,眼眸陡然变得杀气腾腾,直逼着闾左昭仪。

“我娘亲临死前的症状,就是血流枯干而死。

难道,就是你给她下这女儿红?

我一直以为娘亲是柳如霜所害,难道竟是你?

我娘亲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她疾言厉色问。

闾左昭仪听得又惊又怕,却故作镇定:

“……顾倾城,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什么女儿红?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

世上即便有什么女儿红的毒药,满大街都能买到,这与本宫何关?

本宫与你娘亲是好闺蜜,你不要玷污了本宫与你娘亲的姐妹情谊!”

“好闺蜜?姐妹情谊?”顾倾城咬牙怒喝:“你说,我娘亲的死,是不是你害死的!”

“顾倾城,本宫再跟你说一次,你不要胡乱揣度,你娘亲的死与本宫无关!

你爱信不信,快点滚!”

“你敢发誓,真的与你无关?”顾倾城的脸色已经冷凝。

“无凭无据,你可不要冤枉本宫!”闾左昭仪强自镇定,欲先声夺人,“你对本宫如此无礼,若陛下知道,不消片刻,你就会人头落地!”

顾倾城狠狠的甩开手,冷厉道:

“娘娘最好能给自己自证清白,否则,倾城不会放过娘娘!”

闾左昭仪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若本宫此刻禀报陛下,本宫好心请你饮宴,你却逼本宫喝下毒汤。

而且,这一切,是冯左昭仪指使你干的。

陛下追究起来,不但你得死,冯左昭仪得死!

你乡下那些亲人,乃至你整个王家村的村民,也得被诛连!

你是要他们和你一起陪葬吗?”

“……”顾倾城微微颔首,冷锐道:“你果然毒如蛇蝎,刚才我就应该把那盅绿豆汤倒了,看看你如今是怎样的血崩而亡!”

闾左昭仪见自己理亏,又怕顾倾城恼羞成怒,说不定就将信件交给陛下。

心念电闪,于是强忍满腔怒火,再换了一副慈和面孔,软声道:

“刚才是本宫一时失言,本来好好的一场聚会,本宫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倾城,一切都是你的猜度,是误会。

你还要给余儿做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一家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咱们娘俩,何必搞得水火不容呢?”

“娘娘,倾城会查清楚我娘亲的死!”顾倾城最后撂下一句:“娘娘自求多福吧!”

“清者自清,本宫相信倾城,也不会随便冤枉自己的婆婆。”闾左昭仪一边劝慰顾倾城。

而后又喊道:“来人!”

钟粹宫的宫人早在宫门外,便听到了砸汤盅和略有略无的争吵声。

如今再听到闾左昭仪娘娘的呼叫,便涌进来。

闾左昭仪的贴身侍女梅子,见宴上汤盅碎地,看了看闾左昭仪,又看了看顾倾城。

见气氛不对,梅子忙问了句:“娘娘?……”

“顾小姐已用完膳,送顾小姐回毓秀宫。”闾左昭仪强自镇定道。

“谢娘娘盛情款待,皇宫的路倾城认得。送,就不必了!”顾倾城不卑不亢道。

再睥睨的瞥了一眼闾左昭仪,而后带着满腔疑窦离开。

闾左昭仪脸色惨白,双手撑在桌子上,气得气喘吁吁,胸口阵阵生痛。

“娘娘,你还好吧?”梅子紧张的扶着闾左昭仪问。

“滚!统统给本宫滚出去!”闾左昭仪沉声怒喝。

所有宫人包括她最贴身的宫人梅子,也迅速退了出去。

并关上殿门。

她华丽的凤尾裙下,早已是血染的风采。

闾左昭仪看见裙底下血红一片,竟然悲从中来,捂住嘴,压抑着哭得全身颤抖,日月无光。

她盼了一辈子却不光临的女儿红,竟是在被逼吃了夺命的女儿红,才千呼万唤,如妖魅般姗姗来迟。

她不知这是讽刺,还是老天故意剜她的心。

她却知道,每次与顾倾城较量,她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如今,她比上次让顾倾城回来退亲还要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以女儿红下毒。

她本来可以选择任何一种剧毒,那些毒随时随地就能夺了顾倾城的性命。

可是她顾倾城死在钟粹宫的话,那个视她如心肝宝贝的老祖宗,又岂会轻易罢休?

所以,她才选择了让别人以为是血崩的女儿红。

没想到这更引起顾倾城的怀疑。

她一向杀伐决断,最错一步棋就是让顾倾城回来退亲。

一子错满盘皆输。

她不出招犹自可,每一次招,都被顾倾城反噬回来。

“顾倾城,本宫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她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适量的红信石入药而成女儿红,没想到顾倾城不但对女儿红如此的透彻,居然还知道自己备下绿豆汤以防万一。

这个女人难道是妖魅吗?

刚才喝下了绿豆汤解毒,过了一盏茶功夫,血就止住了。

气得七窍生烟的她跳起来,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打碎。

可是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如今她竟是奈何不得那小贱人。

闾左昭仪一筹莫展,阴霾重新填满了心头。

她重重的闷哼了一声!

越想越后怕,她又喊道:“来人!”

所有宫人又进来。

那些宫人在殿外,便已经听到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

当下个个都在震惊,并暗暗猜想娘娘砸东西是否与宴请顾小姐有关。

“把这里都清理干净了,今日钟粹宫的一切,有任何人敢嚼一句舌根,传了出去,统统杖毙!”闾左昭仪厉声喝道。

“诺,娘娘……”所有宫人战战兢兢的跪下应诺。

并赶紧收拾打扫,各司其职,该干嘛便去干嘛。

有宫人陡然见闾左昭仪坐的椅子和地上有血迹,一瞬的惊骇后,便赶紧清理。

闾左昭仪与梅子回到内殿,更衣后立刻让梅子去找户部尚书闾望,她的大哥进宫。

闾望飞快进宫见了闾左昭仪。

听了闾左昭仪与顾倾城饮宴之事,也吓得目瞪口呆。

“左昭仪娘娘,难道那个乡下丫头就如此的难对付?”年逾五旬看上去老谋深算的闾望蹙眉问。

“本宫也没想到,一而再的栽在这乡下丫头手上!”闾左昭仪紧握的拳头又狠狠砸在桌子上。

“下毒不成,要不然……”闾望眸光聚敛,伸手掌作了一个刀劈状。

闾左昭仪无奈的摇摇头,重重叹口气:“若能杀她,本宫还会留她的命到如今吗?”

“捉住她,严刑逼供,一只手一只脚的剁她,还怕她不招,那些信件到底藏在哪里?”闾望又狠狠道。

闾左昭仪颓败的摇摇头:

“她早跟本宫摊牌,只要她有任何闪失,那些信件就会到陛下手里。她是瓦砾咱们是玉器,她根本不在乎。

本宫刚才也是太沉不住气了,才想以女儿红牵制她,让她交出信件。

没想到这样一来,她倒开始怀疑她娘亲的死,是本宫所为了!”

“可惜顾仲年那没用的狗东西,却根本不知她有什么信件!”闾望沉狠狠跺脚道。

“那丫头鬼得很,她一直以为害死她母亲之人便是顾仲年和柳如霜,怎么会将信件告诉她父亲。”闾左昭仪道。

“……那娘娘的意思?”闾望问。

“当初王碧君与王孝廉之死,她开始怀疑到本宫头上了。

大哥快去警告当年那几个人,若敢有一言半语的泄露,定要他们诛灭五族!”

“好。娘娘放心。”闾望奉命而去。

顾倾城知道自己去钟粹宫赴宴,姑姑肯定寝食难安。

离开钟粹宫,赶紧回去给姑姑报个平安。

果见姑姑忧心茕茕在毓秀宫门外来回踱步。

见到顾倾城安然无恙的回来,她竟一下子高兴得热泪盈眶。

“好……回来就好……”冯左昭仪把顾倾城迎回毓秀宫,拚退所有宫人。

“倾城,你去钟粹宫,去多久,姑姑就担心多久。”冯左昭仪重重吁了口气。

“那闾左昭仪果然是不安好心,给我备了女儿红毒汤。”顾倾城坐下后淡然道。

“……女儿红毒汤?”冯左昭仪不知那是何毒物,蹙眉问。

“女儿红毒汤,女人喝了会流血不止,血枯而亡,一般医者,会以为是女人血崩。”顾倾城道。

“天啊,”冯左昭仪眼里噙泪,扶着顾倾城,急急的问:“那你喝下了?”

“没有,我反倒是灌她喝下了。”顾倾城眸眼冷锐。

“那她自食其果,会不会死?”冯左昭仪又担心的问。

“她以防万一,竟备了绿豆汤,绿豆汤能解早期的女儿红毒,她自然是死不了。”顾倾城淡然摇头。

冯左昭仪这才吁了口气:“这样就好,若你与她饮宴,她中毒身亡,你肯定就脱不了干系了。”

空气有一瞬的沉默。

“不管如何,总算你机灵,否则还真的就丧命了呢。”冯左昭仪又心有余悸道。

“这种毒汤防不胜防,我母亲就是丧命在女儿红毒汤上,倾城才窥探其中的奥秘。”顾倾城脸色凝重道。

冯左昭仪惴惴不安:“你说你母亲,是死在那女儿红上,你的意思,此事与闾左昭仪有关?”

“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我预感应该有什么关联。”顾倾城看着冯左昭仪道,“总之我一定会查过水落石出的。”

冯左昭仪满眼的忧色:“这宫中波谲云诡,比你小小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一定要步步小心。”

“姑姑不用担心倾城,倾城一定会事事谨慎的。”顾倾城见姑姑一脸忧色,又赶紧安慰。

冯左昭仪又重重摇头的喟叹:

“这世道人心难测,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兄友弟恭,什么知己良朋,什么闺蜜姐妹,道德早已沦丧,老祖宗的人性善良,早成了糟粕。如今权力是天皇老子,人都是权力的孙子。”

“是啊,这就是权力的游戏。人不但是权力的孙子,还是权力的奴隶。

所以乱世之中,唯手握重权,才可以安身立命,才可以为民请命。”顾倾城的面容,渡上一层凛不可犯的严霜。

第八十四章:娘家情薄

第84章:娘家情薄

话说安陵缇娜,她母亲早逝,如今的安国公夫人,并非亲娘, 更新最快

她本来有三个异母兄弟两个异母姐妹,后来有些兄弟姐妹出生便疾病夭折,后来便只剩下安陵缇娜的二哥安陵格仁和三哥安陵超仁和她一个女儿。

她的娘亲虽然早逝,安国宫却把这个幸存下来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般疼爱。

两个哥哥妻妾成群,嫂嫂和那些妾室,个个都勾心斗角。

可她那些嫂嫂们,却是一个个的避凉附炎,和安国夫人一样,见她新寡回娘家,自是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

她回到娘家,也得小心翼翼。

幸好她带着财物回到安国公府,唯一疼爱她的父亲,让她独居颐园。

她自己丰厚的财物,不用安国公府支出,也可以很好度日。

她一回来便出手阔绰的给全家老少送了各种贵重礼物,夫人嫂嫂们的冷脸才缓和了些。

但毕竟只是一部分财物,两个不务正业又不长进的哥哥,还有那么多的妻妾分一些也就显得微薄。

安陵缇娜的财产也并未全上缴娘家,还占着他们的颐园。

而且安陵缇娜毕竟是寡妇回娘家,她们觉得不吉利,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嫂嫂们更加冷言冷语,想方设法的赶她走。

而那个同样是年幼丧母,和安陵缇娜形影不离的李双儿,那日李双儿与安陵缇娜逛街购物回来,她大哥李峻见李双儿大包小包买了那么多,显然是很开心。

便问她因何如此开心,李双儿把终于在贺兰明月面前掰回一局的事跟她哥哥讲了。

“你竟然跟常山王府的上阳郡主打架?”李峻惊愕道。

“哥哥,是贺兰明月先挑衅,继而又动手打我,我才还手的。”李双儿看着略显不高兴的哥哥,委屈的嘟嘴道。

“好了好了,”李峻见他妹妹委屈得想哭,又轻轻抚摸她的头安慰,“以后没事,就不要去招惹贺兰明月了。”

李峻没心思管那贺兰明月的事,却问安陵缇娜回来怎么样了。

“……缇娜,她还好吗?”李峻不掩饰心里的关切之情。

“哥哥,你还是放不下缇娜姐姐?”李双儿问。

李双儿一早就知道哥哥一直暗恋安陵缇娜,以前常常带着自己来找安陵缇娜,却找借口说妹妹孤单,想找安陵缇娜相陪。

“或者,我与你一起,去颐园看看缇娜?”李峻道。

李双儿看着哥哥一副关切之色,沉吟了一瞬,道:

“还是算了吧,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家缇娜姐姐还想着与南安王殿下旧情复燃呢。

如果被南安王殿下,知道哥哥去找缇娜姐姐,引起南安王对缇娜姐姐有什么误会,缇娜姐姐想梅开二度,恐怕就难了。”

“好吧,那你就代哥哥去看看缇娜,若有什么需要帮忙,随时回来告诉哥哥。”李峻最后无奈道。

李双儿隔天便又来颐园陪安陵缇娜。

当年李峻对安陵缇娜一见钟情,却苦于没有借口接近安陵缇娜。

便总是带妹妹李双儿来安国公府,让妹妹找安陵缇娜玩,这样,他也有机会见到安陵缇娜。

所以李双儿与安陵缇娜多年前就认识,李双儿也常常来安国公府找安陵缇娜玩。

如今安陵缇娜新寡回来,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倒是李双儿常常过来颐园相陪。

两人虽非同病相怜,却各有各的苦涩。

她俩在花园赏花吃点心喝茶。

颐园虽独处一隅,如忧思美人伫立一角,却也曲径通幽,与安国公府是连通的。

“妹妹,如今若非有妹妹天天来陪着姐姐,姐姐形单影只,真的算是孤家寡人了。”安陵缇娜叹道。

“世上男人那么多,那老鬼死了算解脱!”李双儿狡黠的笑道,“姐姐能脱离苦海,重返都城,应该高兴。”

“话虽如此,可妹妹如何知道,一个寡妇的凄凉。”安陵缇娜黯然道。

哀伤的情绪可以感染,安陵缇娜的郁闷令李双儿也心酸起来。

“姐姐可知道我哥哥,当初是如何的喜欢姐姐?”李双儿道。

安陵缇娜淡然的笑笑,默默的点点头。

李双儿拉着安陵缇娜的手道:

“哥哥为了缇娜姐姐真是茶饭不思,只可惜姐姐一直喜欢南安王殿下。

我哥哥有自知之明,凭他的身份,怎及得上殿下,又怎敢去争殿下的爱人。”

“你哥哥李峻,其实也是很不错的青年才俊。”安陵缇娜微笑道。

李双儿微微噘嘴道:

“即便是青年才俊,姐姐还是不喜欢哥哥啊。

后来姐姐没嫁成南安王殿下,被陛下赐婚,哥哥还替姐姐好一阵难过呢。”

“你哥哥如今也妻妾成群,过去的事,也不必提了。”安陵缇娜想起当年,不由得又黯然神伤。

“可是哥哥如今见姐姐新寡回来,还很是关心姐姐,向妹妹我打听姐姐的近况呢。”李双儿又狡黠的笑道。

安陵缇娜淡然笑笑:“双儿,你那些嫂嫂对你可好?”

“哎!”李双儿重重叹口气,嘟嘴道:“那些嫂嫂对我好有什么用,高阳王殿下都不对我好。”

安陵缇娜看着无精打采的李双儿,勉强挤出笑容道:

“妹妹有哥哥嫂嫂疼爱,总比姐姐常常受哥哥嫂嫂的白眼好啊。”

“你那些哥嫂对缇娜姐姐冷言冷语,确实凄苦。可妹妹心里的痛苦,也不亚于姐姐。”李双儿泫然欲滴道。

“你这小狐狸,又怎么了?”

安陵缇娜口中的小狐狸,却是好朋友般的亲密之语。

与贺兰明月口中那恶毒的野狐狸自然不同,李双儿倒是自小便听惯了的。

“高阳王殿下回来后,我只在太子府匆匆见过他一面,还没说上一两句话,至今便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李双儿可怜巴巴噘嘴道。

安陵缇娜微微蹙眉,脸上阴晴不定。

“看来,高阳王殿下是不会喜欢我了。姐姐教教我,双儿该怎么办呢?”李双儿拉着安陵缇娜的袖子苦巴巴道。

“高阳王殿下就这么忙吗?”安陵缇娜不着痕迹问,“又或者,她是否故意躲着你?”

“忙那是自然了,堂堂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日理万机,能不忙吗?”李双儿百无聊赖道。

酌了口茶,顿了一瞬,又撇撇嘴:

“可是就是再忙,若想见一个人,也能挤出时间啊!”

“那高阳王是不想见你喽?”安陵缇娜问。

安陵缇娜其实比她更关心高阳王的消息。

李双儿又紧握拳头,仿佛给自己加油:

“哎呦!不管了!总之,即便他躲着我,我也绝不会放弃的。这辈子,不是高阳王殿下,我李双儿谁也不嫁!”

“其实,这些年也没见高阳王传出什么桃色绯闻,仿佛他身边从来都没有女人,也没听说他有喜欢的女子。”安陵缇娜软软道。

她一边端着茶盏细细品茗,一边蹙眉沉思:“难道,他不喜欢女子?”

“不可能,高阳王殿下肯定喜欢女人!只是他身为堂堂世嫡皇长孙,人中龙凤,大魏的战神,天下间最最最英俊的男子,要求太高,还没有女子能入得了他高傲的眼罢了。”李双儿笃定道。

李双儿双手捧着脸,发花痴的想着高阳王的俊颜。

虽然心里有无限惆怅,但一想到超凡绝伦的高阳王殿下,又露出一往情深的笑意。

“对了,双儿,你说那日,咱们在玲珑阁遇到的那个顾倾城,高阳王若遇见那样的女子,会不会喜欢呢?”安陵缇娜想着那日的顾倾城,问李双儿问。

也像是问她自己。

李双儿被安陵缇娜的话拉回了魂。

陡然一惊,茶盏的茶汤溢了出来。

“……那样的女子,连我们女子看了都心动,都不由得驻足观看。

高阳王除非不是男人,否则他肯定会喜欢的。”李双儿不无担忧的颔首道。

安陵缇娜的脸色一下子阴霾密布。

而李双儿简直要哭了:“姐姐,高阳王要是喜欢那个顾倾城怎么办?”

“高阳王连你我都轻易见不着,更何况是顾倾城呢,她们不会遇见的。”安陵缇娜又失笑安慰。

“真的?”李双儿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快别自己吓自己了,顾倾城还没出现呢。”安陵缇娜摇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未雨绸缪嘛。”李双儿道,“你说那顾倾城是什么人,怎么不来姐姐的颐园找我们?”

“也许,她没把咱们放在心上?”安陵缇娜不以为然道。

“算了,她还是别来找咱们了,免得被高阳王瞧见!”李双儿狡黠的笑道。

“看那顾倾城把你吓的,人家还未出现呢。你如今快想想什么法子,该如何对付那个整日里和你过不去的贺兰明月才是正理!”安陵缇娜对眼珠滴溜溜转的李双儿道。

“呦!四妹妹,你这是要教双儿妹妹对付谁呢?”安陵缇娜二嫂尖锐的声音道。

“就是啊,都新寡回娘家了,还不懂得安分守己吗?”三嫂刻薄的声音附和道。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相互看了一眼,齐往声音处看去,便见安陵缇娜的二嫂和三嫂联袂来到颐园。

她两个嫂嫂早就自那个小门来颐园花园的转角处,已偷偷的听了一会安陵缇娜与李双儿在谈话。

她们相互递了个眼色,才走出来不咸不淡的扬声道。

“二嫂,三嫂……”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也勉为其难的向她俩打招呼。

“怎么,妹妹这刚刚新寡回来,那么快就耐不住寂寞,又教人家李小姐对付上阳郡主,这可是不守妇道啊!”她三嫂微微昂头,睥睨着安陵缇娜。

“哪里,两位嫂嫂听错了,缇娜姐姐怎会教双儿去对付谁?”李双儿眯着眼睛干笑道。

“双儿与缇娜同穿一条裤,当然替她掩饰了。”三嫂冷冷道。

“四妹妹,不是我们做嫂嫂的刻薄你,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寡妇乃不祥之人,你可大街的去问问,哪有寡妇回娘家住的道理,这会带给娘家霉运的!”二嫂尖酸刻薄的声音落下。

“对……这世间上哪有寡妇回娘家的道理。”三嫂的声音立刻附和:“咱们安国公府难得有安稳的日子,四妹妹也不想娘家的兄弟子侄,有什么无妄之灾吧?”

“四妹妹在齐鲁锦衣玉食,贵为虢国夫人,生是虢国公的人,死当是虢国公的鬼。当初就不该回娘家!”二嫂贫嘴贱舌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啊,四妹妹是陛下赐婚虢国公,就是一辈子老死在虢国公府,也没有人敢将四妹妹撵走,那里才是你该回去的地方。”三嫂也尖嘴薄舌道。

她们一唱一和,像两只乌鸦在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耳边聒噪。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脸色都变了。

李双儿本来就狡黠的眸光变得阴鸷。

“两位嫂嫂,怎能如此说缇娜姐姐?这里是生养缇娜姐姐的家,有他的父母,当然可以随时随地回娘家了!”李双儿看不下去,刁滑道,“难道两位嫂嫂,敢保证自己就永远不回娘家吗?”

“哎呦,双儿小姐倒是牙尖嘴利的。你是未出阁小姐,这些事,你一个姑娘家最好不要参和了。况且这是咱们安国公府的私事,不是你骠骑将军府的事啊。”二嫂撇撇嘴道。

“可是你们这样对缇娜姐姐,确实太过分了!”李双儿咬牙跺脚道。

“听说双儿在家里,你那些嫂嫂确实把你宠上天。”三嫂也甩甩袖道,“可是我们不是你的嫂嫂,不必要看你哥哥的脸色啊。”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也受辱,便拉着李双儿,轻轻摇摇头。

两位嫂嫂见安陵缇娜无话可说,这才又放过李双儿。

二嫂左右观看看颐园,又道:

“咱们的鸢儿马上及笄了,这园子雅致,应该让她来这里住,陶冶性情,以后能嫁个好郎君。”

“二嫂,鸢儿才十岁呢。”安陵缇娜浅声道。

“十岁也不小了,”三嫂也附和道,“我那惠儿也快长大了,到时候陪鸢儿一起过来,两个女儿家住在一起,才会相互补益。”

“可是惠儿也才七岁啊?”安陵缇娜没好气道。

“女孩子,还是早些独立好,以后才会掌家。”三嫂道。

“那四妹妹,可有打算何时返回齐鲁?”二嫂穷追猛打。

“缇娜姐姐何时回齐鲁,自有安国公做主,不用对两位嫂嫂交代吧?”李双儿冷冷道。

“双儿,我们敬你哥哥李峻是骠骑将军,才让你三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二嫂冷脸道。

三嫂也咄咄逼人:

“双儿,你也算将门之女,不好好练你的武功,却管别人的家事,是你哥哥嫂嫂没教训你吗?”

李双儿还想再和她们争辩,安陵缇娜向她摇摇头。

“两位嫂嫂,缇娜从来没想过再回齐鲁,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父亲也允许我住在娘家。”安陵缇娜道。

她二嫂三嫂互相对望了一眼。

二嫂简直是狠狠道:“四妹妹是赖着不走了?”

“还真指望着娘家给她养老,子侄们给她送终啊!”三嫂也叉腰道。

安陵缇娜站起来逐客:

“父亲既把这颐园给了缇娜,颐园就是缇娜的养老之所。

今日缇娜身子不适,就不留两位嫂嫂了!”

她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此刻却是冷若寒霜。

那两个嫂嫂气得甩袖咬牙,二嫂更加出言不逊: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寡妇,还仗着老太爷的宠爱,拿老太爷来压咱们这些做嫂嫂的了。

告诉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颐园,你早晚都要腾出来!”

“咱们安国公府真是造孽,出了这档子丑事,还有嫁出去的女儿回来霸占娘家产业的!”三嫂也恨恨道。

“嫂嫂请回!”安陵缇娜又冷冷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还真说得不错,原以为大魏的第一美人,能指望着嫁个皇子王孙提携咱们娘家。

没想到被陛下赐婚给个糟老头子,还不到两年就守寡回娘家。

竟与兄嫂争产业,还真是安国公府家门不幸!”三嫂冷嘲热讽道。

“呸!敢给我们脸色看?不过就是别人穿过的破鞋,还能指望嫁个好人家吗?”二嫂的话更刻薄,拉着三嫂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

李双儿气得追着她们,捋了把花叶砸向安陵缇娜的嫂嫂,指着她们骂:

“我李双儿见过嫂嫂多了去了!可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当嫂嫂的,总有一日,你们会后悔的!”

两位嫂嫂见李双儿追着自己砸打,气得连李双儿一起大骂:

“两只臭狐狸,一丘之貉!看你什么时候也当个小寡妇!”

李双儿更气得拿石子砸她们,两个嫂嫂才吓得跑了。

李双儿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泛起阴冷的笑。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如此的护着自己,心里倒是挺安稳。

却一想到嫂嫂们如此的对待,又不禁黯然。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的两位嫂嫂不但来找茬,连自己都被羞辱,心下着实不痛快。

安慰了安陵缇娜几句,向安陵缇娜告辞离去。

第八十五章:顾影自怜

第85章:顾影自怜

安陵缇娜看着嫂嫂们夹着怨怼的离开颐园, 更新最快

她郁闷得将桌上杯盏全部扫落地。

气得眼泪簌簌滚落,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母亲,您怎么走的那么早,丢下女儿,任由别人欺负羞辱啊!母亲……”她凄然的哭着。

她回想着在齐鲁虢国公府被那个老鬼蹂躏的一幕幕往事,她痛心疾首的哭了半晌。

而后开始觉得头痛欲裂,双手抓着头。

安陵缇娜想到自己被虢国公蹂躏,而后自己委身给去解救她的鬼王,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杀了虢国公,终于解脱回来。

但回来又怎样呢,家里亲人不疼,仰慕之人又连面都不肯见,她只伤心得眼泪鼻涕一起来。

“香菱,拿酒来!”安陵缇娜微微侧头喊了声。

香菱原是虢国公府的丫头,几乎被虢国公蹂躏至死,是安陵缇娜救了她。

后来香菱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安陵缇娜。

即便是让她送命,她也会二话不说。

刚才那两个嫂嫂找安陵缇娜麻烦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狠狠的看着那俩女人,眼里是阴森的怨毒。

她端了酒过来,给安陵缇娜擦着汗水和泪水,心疼的哭道:

“郡主,她们太过分,太欺负人了,好歹您是郡主,还是她们的小姑子啊!”

“本郡主已经像一盆水一样被她们泼出去了,泼出去的水,便是脚底泥,还是人吗?”安陵缇娜嗤笑的哭着。

“就算她们不把您当小姑子,可您还是最高贵最美丽的莅阳郡主啊!”香菱又哭道,“郡主一定能找到幸福的!”

“……幸福?”

安陵缇娜的心已经死了,她送了那么多拜帖给高阳王,高阳王却一直不肯见她。

而南安王也应该知道自己回来,却一直不主动来请自己去王府相聚。

这到底是所有的人心都变了,还是自己这个寡妇已经是命贱如泥?

“本郡主看似风光无限,可幸福,却从来没降临在我身上。”安陵缇娜绝望的哭着。

安陵缇娜和泪饮酒,把所有的苦涩喝下。

她又恨又怨,顾影自怜,她身为大魏第一美人,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世间多少女子羡慕。

她本可以有个幸福美满姻缘,有个出色的爱人陪伴。

可是如今的她,却是形单影只,受尽凌辱,极尽可怜。

这一切,都是拜拓跋皇族所赐!

她咬牙切齿,紧紧握着拳头。

想到这一切,她就更加的头痛欲裂。

酒!回来后每一次头痛,她都是以酒麻醉,以酒暂时止痛。

她把丫头们赶走,自斟自饮,畅快淋漓的痛哭,咬牙切齿的痛恨。

“缇娜。”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一头白发的安国公安陵南松,出现在女儿身边。

安陵缇娜转眸,看到老父亲,哭着扑进老父怀里。

“父亲,女儿怎会变得这么凄惨。

女儿本是人人羡慕的莅阳郡主,大魏的第一美人。

本该有个很好归宿,为什么女儿会如此命苦?”

“我女儿委屈了。”安陵南松搂着女儿,拍着她的背安慰。

见女儿伤心哭泣,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曾经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却年纪轻轻便新寡回娘家,也不禁老泪纵横。

安陵缇娜在父亲怀里,更加呜呜的哭着,哭得天地变色。

“我儿莫哭,为父一定再为我儿再觅一门好姻缘。”安国公安陵南松再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慰着。

父女俩哭了一会,安陵缇娜擦干泪痕,站起来,离开父亲怀里。

身子微敛,带着歉疚道:

“对不起父亲,缇娜一时感怀,失态哭泣,让父亲也跟着伤心了。”

安陵南松轻轻扶安陵缇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慈爱道:

“我儿虽是新寡,可我儿身份尊贵,还是可以梅开二度,再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安陵缇娜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安陵南松沉吟半晌,叹口气道:

“为父知道你当年与南安王青梅竹马,若非陛下赐婚远嫁,我女儿现在已经是南安王王妃了。”

安陵缇娜愁肠百结,一时沉默不语。

又见老父满头白发,却为自己愁容满面。

沉吟过了一瞬,终于将自己积压多年心事,和盘托出。

“……父亲,其实女儿,真正喜欢的人,是,是高阳王殿下。”安陵缇娜垂首低声道。

安陵南松略显惊讶,看着女儿哀哀容色,继而叹气道:

“女儿啊,咱们还是要面对现实呀。”

安陵缇娜一脸忧伤,不甘心的看着她父亲。

安陵南松继续道:

“别说你比高阳王年长两岁,即便是年岁相当,你毕竟是曾为人妇,高阳王是世嫡皇长孙,身份何等尊贵。

况且高阳王目空一切,看来非是倾国倾城的公主,都觉得配不起他高阳王。

你看他至今连侧妃都不肯纳一位,怕是难奢望了。”

安陵缇娜脸上越来越失望。

“可是女儿与南安王,毕竟有青梅竹马之情,还是有望嫁入南安王府。即便不能成为正妃,也可望成为侧妃。”

安陵南松细细分析。

“父亲,成为侧妃,就要低人一等,每日向正妃问候请安。

想我安陵缇娜,堂堂莅阳郡主,曾经大魏的男子,几乎都拜倒女儿群下。

若成为侧妃,女儿此生就要仰他人鼻息,女儿于心不甘啊!”

安陵缇娜顿足哭道。

安陵南松心里暗暗叹气沉吟:

“一个再度人妇的女人,能成为侧妃已然不错了。还能挑三拣四吗?”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何况女儿如此可怜,这些呵责的话,他又怎忍心说出口。

于是苦口婆心道:

“缇娜啊,城中多少贵女,日夜盼着能进皇家。

若能成为南安王的侧妃,她们已经觉得是烧高香了。

再说,万一南安王日后继成大统,侧妃,可就是昭仪娘娘了。”

“父亲,你觉得南安王,有希望继皇帝大位吗?”安陵缇娜这才止住眼泪,露出一丝希望问道。

“如今说任何话,都为时过早。

若依以前,自然是东宫太子无疑。

可是尊贵如太子,都会惨遭灭亡,真是世上有不测之风云啊。”

“是啊,高阳王的父王,怎么好端端就死了呢?”安陵缇娜也叹道。

安陵南松又再剖析道:

“如今朝局,自太子殁后,南安王与闾家势力愈发的强盛。

财有他大舅舅户部尚书闾望,兵有他小舅舅车骑将军闾凌,而且陛下将户部和工部都给南安王监理。”

“如此说来,拓跋余是如日中天了?”安陵缇娜问。

安陵南松沉吟半晌,又微微摇首:

“非也。别看南安王实力雄厚,自太子殁后,陛下好像更喜爱他那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了。

还频频让他领兵,屡建军功,人前人后,更不吝夸赞。如今更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让他统领三军。

南安王就算掌握再多的户部工部,不过是个财神爷,却远不如一枚调遣三军的兵符啊!”

“如此看来高阳王的胜算会更大?”安陵缇娜又喜道。

“高阳王,确实如蛟龙出海啊!”安陵南松颔首道。

“那父亲,女儿该把自己押向高阳王啊。哪怕是侧妃,女儿都希望成为高阳王的侧妃。”安陵缇娜权衡着利弊。

“可是女儿,你该知道,高阳王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安陵南松默默叹气。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安陵缇娜喃喃道。

安陵南松见女儿一副痴迷,又叹道:

“如果高阳王心里没有女儿,即便能成为他的侧妃,女儿的命运只会更惨。

女儿已经失去一次大好机会,若再任意妄为,结局堪忧啊。”

“好吧。女儿让老父亲操心了。”安陵缇娜看着忧心忡忡的父亲,歉疚道。

安陵南松终于长吁口气。

安陵缇娜再无可奈何道:

“女儿也看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暂时顺其自然吧。

如果父亲现在就迫不及待的为女儿找夫婿,别人反而以为咱们不值钱了呢。”

“女儿考虑的也是,那就慢慢来。或者,顺其自然。”安陵南松捋须颔首道,“找不到好的,为父就一辈子养着我女儿。”

“父亲一辈子养着女儿?那也不行,别人不笑话安国公的女儿嫁不出去,几位嫂嫂还不知会如何白眼辱骂缇娜呢。”

“她们是无知妇孺,随便嚼嚼舌根,我儿不必放在心上。”安陵南松宽慰道。

“嫂嫂何止是嚼嚼舌根,”安陵缇娜凄苦道,“二嫂三嫂刚才,就已经要撵缇娜走了。”

“她们敢?我回头就去训她们一顿!”安陵南松喝道,“有为父在一天,她们就不能动我的女儿分毫!”

安陵缇娜软软的靠在父亲身上,没想到,这辈子,除了父亲,竟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依靠。

“别人再怎么说,也是外人,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总之女儿放心,你的幸福已经被毁一次了,父亲绝不会让人再毁了我女儿幸福。”安陵南松道。

他唯一的女儿被陛下赐婚,却得不到幸福,女儿霜寡回来,他不会再让人毁了他女儿的幸福了。

“如今嫂嫂都恨不得赶缇娜离开颐园,缇娜自要找到归宿离开才行。”安陵缇娜又弱声道。

李双儿回去,自是把安陵缇娜如何受嫂嫂排挤之事,告诉她的哥哥李峻。

李峻踱了几下步,叹道:

“她本是大魏第一美人,当初以为她跟南安王青梅竹马,是天生一对。哥哥即便喜欢她,又如何高攀郡主。

本想着她会和南安王佳偶天成,没想到两年前,陛下将她赐婚虢国公,自从远嫁他乡。

虽然不如嫁给南安王,进入皇家,但也算是日子安稳。没承想如今不但新寡回来,那些嫂嫂还如此的虐待她。”

安陵缇娜被赐婚远嫁后,李峻觉得彻底没了希望,便一心在战场奋勇杀敌,很快便功勋卓著,荣升骠骑将军。

他这两年,也娶了妻妾。

“只可惜缇娜姐姐与南安王殿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否则,做我的嫂嫂也不错。”李双儿嘻嘻笑道。

“她新寡回娘家,已然是可怜。那些哥哥嫂嫂,竟还如此的对她,她哥哥和安国公就不管吗?”李峻愤然道,眸眼陡然变得阴鸷。

“看来安国公府,怕是容不下缇娜姐姐啊!”李双儿撇撇嘴。

“如何就容不下了?”李峻蹙眉,深邃的眼眸隐藏杀气,牙关略紧。

“缇娜姐姐回来,安国公是让她住在颐园。两个哥哥虽然没正面赶她,却让那两个嫂嫂出面,总想方设法的赶缇娜姐姐离开。”李双儿气嘟嘟道。

她越想越来气,又叉腰道:“我想帮缇娜姐姐说两句,嘿!那些个嫂嫂倒好,居然连我都一起教训,还骂我以后也会是个寡妇呢!”

“她们刻薄缇娜也就罢了,居然连我妹妹都敢教训?安陵格仁和安陵超仁两个是废物,安国公也是老糊涂了吗?”李峻气得咬牙切齿。

“算了,我受两句气也就罢了,谁让缇娜是我的姐姐呢。”李双儿似笑非笑道,狡黠的眸眼掠过寒芒。

李峻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妹妹,心想妹妹就真的善罢甘休?

“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缇娜姐姐,但那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家事,咱们李府还是别掺和了。”李双儿劝慰李峻。

晚上,李峻辗转反侧隔日,几乎一夜无眠。

他知道安陵缇娜受了嫂嫂们的气,思来想去,还是顾不得寡妇门前是非多,翌日和李双儿来看望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比两年前更加的风情万种,婉约可人,李峻几乎看呆了。

“两年不见,莅阳郡主可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李峻怔愣后回过神道。

“骠骑将军也是越来越风采逼人了。”安陵缇娜客气道。

“我说哥哥姐姐,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客气,莅阳郡主,骠骑将军的,听得越来越生疏了。”李双儿撇撇嘴道。

“是啊,缇娜,我这妹妹是比我们活泼自在呢。”李峻道。

“可不是,我回来这些时日,全靠双儿妹妹来陪我,否则缇娜在平城都待不下去了。”安陵缇娜拍拍李双儿的手道。

安陵缇娜当年就知道李峻喜欢自己,可是自己早就心有所属。

别说是李峻,哪怕是拓跋余,在她眼里也及不上拓跋。

如今李峻是骠骑将军,地位显赫,可也有妻妾,难道她还能委身做李峻的妾室吗?

“听说,你那几个嫂嫂常常来找茬。格仁和安仁也真是的,都不管一管自己的妻子,竟让她们来欺负自己的妹妹。”李峻愤愤不平道。

“我那两位哥哥,若有骠骑将军对自己妹妹一半的好,那缇娜就心满意足了。”安陵缇娜喟然道。

“缇娜不用担心住处,若你那些嫂嫂不许你住在颐园,就到我府里去住,正好双儿可以陪你。又或者,我可以给缇娜另置一所宅子,保证不会比这颐园差。”李峻一往情深的对安陵缇娜道。

李双儿狡黠的看着李峻,看起来哥哥对缇娜姐姐更加的恋恋不舍呢。

“谢谢骠骑将军一番好意,哥哥纵然无能,但缇娜还有父亲怜惜,嫂嫂应该赶不走缇娜。”安陵缇娜浅笑道。

“……缇娜说得也是,即便安国公不管束两位嫂嫂,还有,还有南安王殿下为缇娜出头呢。”李峻黯然道。

安陵缇娜不置可否的微微浅笑。

李峻又试探的问:“缇娜回来这些日子,想来已经见过南安王殿下了吧?殿下对缇娜,是否一如既往?”

“缇娜回来,也有些自己的私事处理,如今正打算去找殿下呢。

但殿下如今监管工部和户部,冗务繁忙,想抽时间见面,怕也并非那么容易。”安陵缇娜淡淡道。

李双儿想着拓跋对自己的冷漠,却是有感而发:

“姐姐的担心是多余的,一个人想见自己的爱人,是无论如何都会有时间的。除非,他不在乎不想见自己。”

安陵缇娜有一瞬的尴尬。

李峻忙道:“双儿不许胡说八道,南安王殿下怎会不在乎缇娜呢。

他们当初可是青梅竹马的爱人,如今缇娜好不容易回来了,南安王殿下应该是喜出望外吧?”

安陵缇娜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怎么每个人都将她和拓跋余拴在一起。

难怪拓跋误会自己,而不敢与自己来往了。

“骠骑将军应该军务繁忙吧,有双儿陪缇娜,缇娜就不耽误将军去忙军务了。”安陵缇娜站起来道。

“好,那双儿就好好陪陪你缇娜姐姐。”李峻也起来告辞。

离开颐园,李峻心道听缇娜语气,回来竟然还未与拓跋余见面。

是缇娜不主动,还是拓跋余移情别恋,对缇娜已经忘情?

那自己与缇娜,是否有希望?

隔日夜里,安陵缇娜的二嫂和三嫂,晚上睡觉时,竟不约而同的被人点了穴道。

而后剃光了她们的头发和眉毛,在她们的脸上和身上,划拉了无数的伤痕,还涂满了蜂蜜,招来蚂蚁爬满了一身噬咬。

她们在万分惊恐中痛彻心扉的惨叫,万蚁啃噬的滋味,令她们生不如死,却都是皮肉伤,偏偏死不去。

安国公府一片大乱,安陵格仁和安陵超仁本来想报官,安国公却认为是家丑不外扬,竟然不了了之。

那二嫂三嫂死不去,却觉得此事与安陵缇娜脱不了干系,更加的恼恨安陵缇娜。

可她们变成了丑八怪,安陵格仁和安陵超仁却再也不到她们的房间了。

李峻在自己的书房,把李双儿叫来,拚退下人。

“你干的?”李峻脸上看不出怒意,反而有丝隐隐的喜悦。

“什么我干的?”李双儿狡黠的眸眼一副满不在乎。

“缇娜嫂子的事。”李峻再问。

李双儿刁滑的笑了笑,看着李峻,一时之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年初我新纳的如花,仗着我对她的新鲜,对你出言不逊。

结果晚上就被剃了头发和眉毛,毁了脸变成丑八怪,还在伤口涂抹了蜂蜜招来蚂蚁,咬得她死去活来。

如花受不了如此打击,投缳了。”李峻看着李双儿,平静道。

“是,确实是我干的。”李双儿甜甜糯糯的笑,“谁让她们诅咒姑奶奶会变成小寡妇。”

李峻叹了口气:“你惩治她们的手法如出一辙,不来点鲜血的,就不怕别人识破?”

“不怕,除非哥哥将双儿举出去。”李双儿再刁滑道,“但哥哥也舍不得妹妹被人辱骂吧?况且她们还羞辱缇娜姐姐?”

“可是,”李峻的笑容逐渐像花一样灿烂,“妹妹下手还是不够狠。”

“……哦?”李双儿狡黠的趴在李峻的案头,好奇的看着她哥哥。

“你应该缝了她们的嘴巴,割了她们的鼻子,再在她们的伤口上先撒盐,再涂蜂蜜。这样,她们才真正的生不如死。”

李峻的笑容一下子收敛,阴鸷的眸眼陡射出凶光。

“哥哥的手段确实比妹妹高明,妹妹受教了。”李双儿狡黠的笑道。

第八十六章:入骨相思

第86章:入骨相思

自工部和户部忙完公文回来的拓跋余,在他的花房照顾了那些花儿, 更新最快

想到还未能找到张秀莲,回到殿内,郁郁寡欢的喝着闷酒。

过了一会儿,马云从外面走进来。

南安王见马云脸有喜色,用力的放下酒盏,眼神掠过一丝喜悦:“找到了?”

马云陪侍一旁,无奈的摇摇头:“回殿下,暂时还没有。”

南安王白了马云一眼,失望的端起酒盏,马云赶紧给他斟酒。

“找了那么久,人没找到,看你还高兴得起来!”拓跋余没好气道。

马云斟完酒,放下白玉酒壶,难得的微笑道:“张小姐找不到,却有一个人回来了。”

“你是说”南安王缓缓低喃。

若有所思的看着马云。

马云点点头,给拓跋余递上拜帖。

他心里即便替南安王高兴,脸上也是不动声色。

“是与殿下青梅竹马,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回来了。

这是莅阳郡主送来的拜帖,她下午会过来王府做客。”

“……安陵缇娜回来了?”

南安王接过拜帖,冷然的脸上,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的,殿下。”马云微笑道。

拓跋余一口抿下杯中酒,再放下。

他的眼眸逐渐酝出一丝寒意:

“当年父皇将安安陵缇娜赐予齐鲁虢国公,以安定齐鲁,本王心里,着实是不好过。”

“殿下,如今虢国公已逝,虢国夫人霜居又没子嗣,已回都城。

以后长住安国公府。殿下,或者可以再续前缘?”马云道。

他稳重的外表,带着深思熟虑。

“虢国夫人?”南安王眉宇微蹙。

“虢国夫人,也就是莅阳郡主。如今更添风韵,美貌更胜从前,在齐鲁人称虢国夫人。”马云道。

拓跋余的脸上有一瞬的冷。

马云知道南安王曾经爱慕莅阳郡主,于是贴心道:

“虽然莅阳郡主曾为人妇,但我鲜卑族人率性豁达,并不怎么讲究这些名节。

殿下还是可以纳虢国夫人为妃,哪怕不是正妃,也可以成为侧妃。”

“好。”南安王终于翘起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故人造访,晚上设宴,招待莅阳郡主。”

“那张小姐,还要继续找吗?”马云惴惴的问。

南安王叹口气,过了半晌,不无遗憾道:

“也许本王与莲儿无缘,实在找不到,就放弃吧。”

“遵命。”马云领命而去。

其实安陵缇娜回来这些天,一直想找拓跋。

送了几次拜帖,却始终没得到拓跋的任何回音。

他人就在平城,他消息灵通,早应该知道自己回来了吧?

却对自己的求见,置若罔闻。

她才退而求次,找拓跋余。

两年前,不明就里的人,见自己和拓跋余多有往来,只道自己和拓跋余青梅竹马,是一对恋人。

其实,她比拓跋余小一岁,又比拓跋大两岁,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拓跋。

拓跋虽比自己年幼,可是长年征战沙场,餐风露宿,却比自己显得成熟多了。

她爱慕他的英伟雄姿,仰慕他的骁勇善战。

他随便一个凌厉眼神,便能令人匍匐地上顶礼膜拜。

又或者随意一个柔和的眼神,便能令人柔肠百结,为他朝思暮想。

简直是杀死人不偿命!

他绝对是世间上硕果仅存绝美的男子。

可是他对自己却仅限于礼节性的往来。

她只有与拓跋余多往来,才能通过拓跋余与他多接触。

他曾经像观赏花卉般笑着夸赞过自己:

“……嗯!莅阳郡主,国色天香,果然名不虚传,确实堪称大魏第一大美人!”

自那次后,便不屑一顾,正眼也没瞧过自己。

她永远记得,他称赞她国色天香。

他不知道,他那般颠倒众生的对她一笑,几乎要了她的命。

午夜梦回,白天黑夜,她眼前能看见的,只有他那张绝美的笑脸。

那个老鬼虢国公蹂躏她的时候,她只能幻想他是拓跋,她的心里才能好过。

她与拓跋余往来的更频繁,在多次皇家聚会中,她总算是看到他身影,哪怕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自己。

她看到他就够了。

正在大家以为她和拓跋余是一对时,陛下居然下旨,将她远嫁,她成了虢国夫人。

她被那个变态色鬼蹂躏了两年,每一晚,她都恶心得想吐。

她也用自己的身体,把老色鬼迷得神魂颠倒,把她宠上了天。

赐婚途中歇在山神庙,她在破旧的神龛面前痛哭流涕。

狠狠的诅咒拓跋焘,诅咒他们拓跋皇族不得好死。

神龛后面出现鬼王,他答应帮助她。

她在不堪蹂躏的时候,鬼王真的出现在他身边。

后来她才知道,鬼王擅长炼毒,堪称为毒王。

她不但用重金还陪上自己的身体,得到毒王的药,终于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个变态色鬼弄死了。

她成了新寡,带着一辈子享不尽的金银财宝,终于又回到了平城。

她有钱财,可她却得不到她需要的男人和她渴望的地位。

拓跋至今对她不理不睬,她只能重新投入拓跋余怀抱。

安陵缇娜一袭金粉牡丹薄水烟逶迤迤拖地长裙,精致的妆容,得体的珠花点缀,真是美轮美奂。

美艳得连拓跋余也觉得眼前一亮。

拓跋余在王府设宴款待安陵缇娜。

他们喝着小酒,说着别离后各自发生之事,说着平城这两年的变化。

客套的话,说了一车轱辘。

“殿下一直以来,郁郁寡欢,心头那根刺,便是皇家立长不立幼,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吧?”安陵缇娜见拓跋余愁眉紧锁,试探道。

拓跋余眉宇轻轻一挑,肃然的凝视了一会安陵缇娜。

最后放松表情,淡然道:“缇娜说得对,那确是本王心头的那根刺。”

“殿下乃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大丈夫立于天下,最苦于英才盖世,雄心壮志,却英雄无用武之地,犹如锥之在囊。”安陵缇娜徐徐道。

拓跋余的眸色中有了几分惊诧。

“最可悲可恨的,是这种不公平,所谓的嫡庶长幼,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安陵缇娜察言观色,继续道。

“……说下去。”拓跋余不动声色的品着酒。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就只怕殿下这一辈子,都甘愿屈居于人下。”安陵缇娜微笑着,向拓跋余敬出手里的酒。

“本王孤掌难鸣,不像儿是世嫡皇长孙,如今又加授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又非三皇兄拥有众多谋士良将。”拓跋余喟叹道。

抿了口酒,又眸眼聚敛的看着安陵缇娜:“莫非缇娜有何良策?”

“殿下,高阳王虽受陛下宠爱,但他兵符在手,统领三军,功高盖主。

若民间再多些拥戴呼声,您说,一向多疑的陛下,会不忌惮他吗?

当年的太子,不就是前车之鉴?所以高阳王的三军兵符,未必,就不是他的催命符。”

“催命符?”拓跋余喃喃道。

对安陵缇娜投过嘉许的眸光,半晌后,却微微摇头:

“只怕父皇舍不得他的世嫡皇长孙。”

“即便舍不得他死,撤了他的军权,缴了他的兵符。高阳王再骁勇善战,英雄又哪里有用武之地。”安陵缇娜浅笑道。

拓跋余心道:“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岂止是后宫的女人。”

“这次缇娜回来,一定会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为了殿下,缇娜当披肝沥胆,才不负殿下多年红颜知己之名。”安陵缇娜道。

而后向拓跋余举杯,两人喝下一盏酒,吃了些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拓跋余不禁对安陵缇娜另眼相看,“两年未见,缇娜已非当日那个青涩郡主了。”

“这两年在夹缝里生存,在饿狼猛虎嘴里求生。缇娜纵然是一匹白布,也被染成了血袍。”

安陵缇娜容色寂寂,一脸幽怨的看着拓跋余。

“当初父皇赐婚,缇娜远嫁,本王虽想力挽狂澜。无奈皇命难违,徒叹奈何。这两年,你我,皆不好过。”拓跋余不禁黯然。

“缇娜之苦,也只有殿下能体察。”安陵缇娜幽幽道。

安陵缇娜一时间神色黯然,悲从中来,泫然欲滴,又喝了一盏酒。

“缇娜即便重返平城,可是一介女流,如何能助本王,如何成为本王的红颜知己?”拓跋余又看着安陵缇娜道。

安陵缇娜逐渐敛去愁容。

“缇娜是否能成为殿下的红颜知己,左膀右臂,路遥知马力。”安陵缇娜眸光掠过一丝锋芒,“殿下能否龙飞九天,疾风知劲草。”

“好,缇娜既有襄助之意,本王就拭目以待。”拓跋余脸色淡然,喜怒却不形于色。

宴毕,他们信步闲庭,漫步在王府偌大的花园。

花园花木扶疏,各色图案的灯笼挂在绿柳花间。

他们行至拓跋余的花房,观赏那名贵花卉。

两年前离开平城的安陵缇娜虽然国色天香,却带着青涩。

如今的安陵缇娜面若桃李,酒后更如同熟透的樱桃。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别两载,殿下心里,可曾惦念缇娜?”安陵缇娜软软问。

她声音柔软入骨,长得白皙柔润,宛如人间尤物。

安陵缇娜如此一问,拓跋余在花房中又想起这几十年的梦里,那一直蒙着面纱的女子,面纱脱落,竟是那张秀莲。

如今张秀莲在哪里?

那个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梦,到哪里去找那位佳人?

“相思从未负初衷,夜色弥深月渐浓。”拓跋余看着百花,神思飘渺,轻轻念道。

安陵缇娜听到拓跋余如此低吟,竟以为他是对她所表,竟有了丝安慰。

她摘了一朵虞美人,放鼻子嗅嗅,浅笑道:

“真香,看到这些花,缇娜就想起与殿下青梅竹马的时光。”

拓跋余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可否为缇娜戴上?”安陵缇娜又道。

拓跋余看着安陵缇娜手上的虞美人,愣怔了一瞬。

还是默默点点头,接过安陵缇娜手中的花朵。

侧开脸,别在安陵缇娜鬓边。

“缇娜小时候,最喜欢戴花了,总是要本王摘花给你戴……”

拓跋余一边给安陵缇娜簪花,一边说,再回眸看安陵缇娜时,此刻的安陵缇娜真的很美。

拓跋余正想继续将刚才那些青梅竹马之言说下去,眼前的安陵缇娜,陡然变成了张秀莲。

张秀莲嫣然浅笑,绝世姿容,人若桃花。

梦中那等了二十多年的圣姑。

拓跋余痴痴的看着,嘴里的那些儿时之语,便再也说不出口。

“……殿下。”

安陵缇娜见拓跋余痴痴的看着自己,含羞嗒嗒的叫了一句。

看着愣怔的拓跋余,她再继续道:

“都是缇娜命途多舛,被陛下赐婚远嫁,才辜负了殿下的一片深情。

否则缇娜与殿下,早已缔结连理,殿下何至于如此相思。”

安陵缇娜开口说话,眼前的张秀莲却倏然消散。

拓跋余猛然醒悟,顿觉怅然若失。

竟莫名其妙的的暗怨安陵缇娜开口说话,她不说话,他的莲儿不会消失。

“哦,对不起缇娜,本王刚才喝酒过度,失礼了。”拓跋余下意识的疏远些。

“殿下身子没事吧?”安陵缇娜扶着拓跋余道。

“噢,最近受过伤,可能不胜酒力。”拓跋余淡然道,“本王这就让人送缇娜回去,我们改日再聚。”

“……好吧。”

安陵缇娜微微点头,看拓跋余的样子,也真是不胜酒力。

但他说相思从未负初衷,想来这两年,他对自己也是割舍不下吧?

安陵缇娜依依不舍的离去。

若她知道,拓跋余口中的相思并非自己,她恐怕得要吐血了。

“殿下,您就这样让莅阳郡主走了?”马云过来拓跋余身边。

“马云,命人再找莲儿,不管上天下地,翻转大魏,你们都要找到她,否则,提头来见!”拓跋余脸色阴翳。

“诺,殿下!”马云看着对那个张秀莲一往情深的南安王,不由得暗暗叹一口气。

拓跋余捧起刚才安陵缇娜摘掉花朵只剩枝叶的虞美人。

心疼的抚摸着那新折的枝头,脸上瞬间变得阴翳,嘴里喃喃道:

“辣手摧花的女人,又怎配做本王的王妃!”

他回到殿内继续喝酒,看着那琉璃杯盏镶嵌的红宝石,一颗颗,如同红豆。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红宝石,低低呢喃: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身后的马云,见拓跋余如痴如呆,暗暗叹气。

看了一瞬,随即召集侍卫,再三令五申:

“再加派人手,务必要找到张秀莲,否则提头来见!”

安陵缇娜自从那次约见南安王,后来再想约他,拓跋余却总是找借口公务繁忙而推辞。

安陵缇娜终于想到那天拓跋余说那些相思之话,并非对她而言。

拓跋余为何那时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她恨得心疼落泪,而那变成丑八怪的两个嫂嫂,包裹着丑脸,更加变本加厉的上门欺负,想方设法逼她走。

她只能借酒浇愁,可惜却愁更愁,头更痛。

当她晚上头痛欲裂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看见曾经协助她逃离齐鲁的鬼王悄悄来到她身边。

她那时头痛欲裂,欲拒还迎。

鬼王依然按照老规矩,蒙上她的眼,不让她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与她翻云覆雨。

她终究还是见不到鬼王的真面目。

而她仿佛在得到鬼王的雨露后,头疾才能好转。

翌日醒来,哪里还有鬼王的踪影?

但她自回来后的头疾,却真的暂时好转了。

第八十七章:色胆包天

第87章:色胆包天

顾倾城自住进皇宫,答应老祖宗尽量去陪她,只要有时间, 更新最快

她们情同祖孙,乐也融融。

老人家通常睡眠少,天擦亮就会醒来。

顾倾城也会一早就到,等顾倾城都讲完笑话离开了,妃嫔王子们才会来万寿宫请安。

偶尔皇帝早朝后经过万寿宫,想进去,听见园子里欢声笑语。

知道老祖宗在听顾家丫头讲故事,也就不进去打搅她老人家的兴趣。

他也晓有趣味的在外听了一会,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多想进去看看,一睹那弹琴之人。

可是他却有近乡情怯之感,那个顾倾城是他的梦,是他雾里看花的月中嫦娥。

他这样想着,心里便能存下一份美好。

他怕看到的,是令他失望的面容,那将会打碎他的梦。

如此想着,便最好。

就当自己是她的知音吧。

皇帝有此一想,便绕开了。

因而顾倾城虽在皇宫,皇帝却并未见到其人。

那位最喜欢看热闹找乐趣的上谷公主拓跋灵,本来听说有个女孩总是去给老祖宗讲笑话,又给老祖宗弹琴,很想去凑热闹,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女子。

后来看到一样东西,还听了赫连皇后和身边人的一些说话,便放弃了。

而南安王拓跋余,偶尔去给老祖宗请安,但他一入宫,便有毓秀宫宫女告诉顾倾城,顾倾城便与他绕开。

如此,他更加见不着顾倾城。

南安王府的侍卫最近都在出动,找寻张秀莲。

找遍了朔州和平城,连大小医馆药铺都翻了过遍。

却没料到他们千辛万苦找寻的人,就在皇宫,与南安王近在咫尺。

南安王拓跋余只需在恰当的时机跨进万寿宫一步,就会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便在眼前。

倒是拓跋,常常一大早躲在万寿宫的假山亭台,偷听顾倾城在园子给老祖宗讲笑话,他每次也是暗暗的抱腹大笑。

至于顾倾城如今弹的琴,他在太子府便能听到。

他慢慢感受着顾倾城的琴武,她只差在内力欠缺,若是内力充沛,她的琴武,将会更上一层楼。

毓秀宫的夏荷秋月她们,知道顾倾城懂医术,宫里的御医,一向是不会给她们瞧病的,便央求顾倾城可否给她们看看。

顾倾城自是爽快答应。

顾倾城的医术,自是药到病除。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药,只需她针灸和艾灸,顷刻间便痊愈。

这样,消息一传开,宫人们有些头痛脑热的,都想来让顾倾城瞧瞧。

顾倾城征求老祖宗的同意,让太医署给宫人们发药,只要得空,便在西殿为宫人和内监们看诊。

人多忙起来的时候,她左右手齐下,居然一下子给两个人把脉,左右手给开两张不同的方子。

宫人们可是怕顾倾城开的方子出错,结果药到病除,对顾倾城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一来,大部分宫人受惠与顾倾城,就更加的对她敬重有加。

那日顾倾城去赴了闾左昭仪的鸿门宴,再去给老祖宗做了药膳。

回到西殿,烹制了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

她把这些润肤膏送给姑姑和老祖宗,连带着毓秀宫的宫女们都赠送,把那些宫女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顾倾城一边给老祖宗脸色匀着润肤霜,老祖宗乐呵呵的笑道:

“看看哀家的小棉袄,多么的贴心啊!”

顾倾城陪老祖宗亲自给老祖宗做药膳看她吃了,又给她讲了故事,才离开。

离开万寿宫不久,在一处僻静处,她又被拓跋翰给拦住了。

刚好出万寿宫,她还没来得及戴回面纱。

顾倾城上次打了他,后来姑姑让自己不要惹他。

毕竟他是皇子,皇权只会颠倒黑白,受罚获罪的还是她这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小女子。

她后来想想也是后怕,现在一见拓跋翰拦住自己,心里免不得就有些发憷,便想绕路而走。

可是拓跋翰和他的侍卫已经把她团团围住。

“大胆女子,见了东平王,不会行礼吗?”东平王的侍卫巴图喝道。

见此情形,顾倾城反而就不怕了,她向来是百折不挠,迎难而上的性子。

她就站在御花园一隅的一棵槐花树下,夕阳筛过细碎的树枝,将绮丽的光晕投在她的身上,她皎皎眉目被暖暖夕阳照耀着,玲珑细致。

可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暖意,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泛出冷艳的光,黑黢黢的,亦如她倾泻在双肩上的黑发。

“顾奈奈见过东平王殿下。”她勉为其难道。

随便行了个礼,而后斜睨着拓跋翰:“殿下,你又想怎么样?”

“顾奈奈,‘姑奶奶’,原来竟是顾倾城,户部尚书郎中顾仲年府中的二小姐,南安王的娃娃亲,被陛下指派筹办老祖宗寿诞。”拓跋翰轻佻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静观其变。

拓跋翰一手拿扇子,拍打在自己另外一只手掌上,淫笑着道:

“美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八皇弟的娃娃亲。”

“好吧,你既然已经摸清楚我的底,就该让路了。”

顾倾城黢黑的眸光冷冷的瞥了一眼拓跋翰的侍卫。

“哎……急什么?”拓跋翰带着淫笑,靠近顾倾城。

再拿扇子挑起顾倾城的下巴,暧昧道:

“姑奶奶,上次你的膝盖,撞到本王什么来着?

到现在本王还隐隐作痛,姑奶奶不该好好安抚安抚?”

“姑奶奶看你痛得还不够,想尝尝其他的苦头吧?”顾倾城眼眸寒霜轻覆,冷冽的低喝。

“顾倾城,听说你在乡下长大,你以为仅凭顾仲年那四品尚书郎中的官阶,你就能成为八皇弟的正妃吗?”拓跋翰道。

顾倾城嘴角冷笑。

她可从未稀罕什么王妃。

“我们鲜卑可没有什么娃娃亲之说。虽说现在很多鲜卑习俗,也汉化了,可那娃娃亲,终究是不靠谱啊。”

拓跋翰说完,想伸手来抚摸顾倾城的脸。

被顾倾城轻松退开,怒目而视。

“肤如白雪,滑如凝脂,貌若天仙。

美人与其跟着八皇弟,那个不懂情趣的家伙,还不如跟着本王,本王才真正会疼女人。”拓跋翰又带着一番迷醉。

“没想到东平王贵为皇子,人中龙凤,却如此的龌龊下流!”

顾倾城再次扬手想打他,可上次拓跋翰被她打了一次,这次他早有准备了。

一见她扬手,便出手握着她的手。

拓跋翰毕竟久经沙场,武功又非泛泛之辈,顾倾城岂是他的对手。

“下流与风流,不过一纸之隔,一戳即破。美人误会本王了。”拓跋翰猥琐的笑道。

顺势捉着顾倾城的手,放脸上摩挲着,一副酥麻入骨的表情。

“果然是又滑又嫩,都滑进本王的心里去了。”拓跋翰一脸的猥亵。

顾倾城趁他失魂落魄,再次向他的裤裆飞起一脚。

拓跋翰没想到顾倾城竟敢故技重施,动作竟是如此快捷,一下子又中招。

他吃痛放手,痛得弯下了腰,嘴里喝道:“放肆!”

他的侍卫蜂拥而上,一时间把顾倾城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你对本王爱答不理,他日本王要你高攀不起!”拓跋翰狠狠的低声喝道。

“做梦!”顾倾城冷锐的瞪着他。

“不识抬举,拿下!”拓跋翰再喝一声。

侍卫们个个拔剑。

顾倾城银针在手,看着那些侍卫,睥睨的冷笑道:

“这么多武功高强的大男人,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真是不要脸!”

那些侍卫显然也是有些羞愧,但他们都是奉命保护东平王的,东平王不能有任何闪失。

“别看这位美人娇滴滴,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拓跋翰沉声道。

咬牙退出包围圈,在旁边龇牙咧嘴的痛着。

一边对那些侍卫道:

“把她给本王绑回去,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本王在陛下面前,只需说并不知道顾倾城与南安王的关系。

反正他们也没成亲,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本王的了。”

“卑鄙无耻!”

顾倾城勃然大怒,飞身而起,手上银针倏然电射向那些侍卫。

如此的近距离,顾倾城的飞针几乎是针无虚发,中针的有七八个。

因他们都是皇子的侍卫,并非十恶不赦的杀手刺客。

而且又在皇宫,她还是手下留情。

顾倾城并未射他们的眼睛,而是射他们的麻穴,令他们动弹不得。

拓跋翰与一众侍卫皆没想到顾倾城的飞针居然这么厉害,倒是不敢轻敌。

拓跋翰轻拍着手掌,不无惊骇道:

“顾小姐腾挪飞舞,神态轻盈,姿态优美,轻功造诣不凡,飞针更是百发百中,倒是出乎本王意料啊!”

顾倾城斜睨着他,冷冷哼了一声。

拓跋翰的贴身侍卫巴图,看着顾倾城发射飞针的身形,猛然想起什么。

迅速拔掉所有侍卫身上的银针,侍卫能动弹。

巴图看着银针,脸色骤然大变。

拿着银针震惊的对拓跋翰道:

“殿下,您可曾记得那次在猎美场,那个飞针射我们狼群,救那些女奴逃跑的蒙面人?

射狼群的飞针,就是这样的银针。那发针射狼的蒙面人身形,就像这个顾倾城!”

“……可是,那是个男子啊。”拓跋翰略为疑惑道。

巴图又低声道:“而且地牢里被劫的女奴,那些侍卫所中的飞针位置,就是顾倾城刚刚所射侍卫身上的位置。”

拓跋翰怀着雷霆大怒,沉声低斥:“顾倾城,难道,你就是去本王狩猎场捣乱,夜闯东平王府劫走女奴的贼人?”

“……什么猎美场,什么蒙面人,什么夜闯东平王府?我只是帮老祖宗筹办寿宴之人,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倾城故作镇定。

拓跋翰一瞬的疑惑,旋即又喝道:

“不管怎么样,将她抓回去,若她真是那狩猎场那小子,肯定也是夜闯东平王府的贼人,定要她将那些同党招出来!

敢坏本王的好事,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卫们挥剑逼过来。

顾倾城心道,便与她们拼了。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皇宫之中拔剑,想要造反吗?”李弈带了一队御林军将拓跋翰他们包围起来。

“对,就是这女子想造反,她想行刺东平王!”巴图举剑指着顾倾城,“我们正要将她带回去严加审问!”

果然是颠倒黑白!

这时,赫连充容却不知怎的那么巧,也带着两个贴身宫人和她的小皇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身边的皇子约莫三四岁,粉雕玉琢。

小皇子滴溜溜的黑眼珠随便看了人群一眼,天真无邪的眸眼便落在拓跋翰脸上,而后对拓跋翰粲然一笑。

拓跋翰也情不自禁的报以一笑,那份笑容,竟是难得的温慈。

顾倾城黢黑的眸眼如猎鹰,滴溜溜一转,便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小皇子和拓跋翰的笑容,落进她的眸光,引起她的观察。

匆匆一看,便见那小皇子模样倒有几分像拓跋翰。

而那小皇子看着拓跋翰的眼神,却一点都不陌生。

这只是一瞬间的观察,顾倾城心里微微一动。

这小皇子与他的三皇兄,竟是如此的亲近。

赫连充容斜睨了东平王一眼,又再看向顾倾城。

顾倾城在万寿宫见过赫连充容,先向她行礼。

“充容娘娘,李副统领,你们听倾城说,东平王欲轻薄小女子。

他明知我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还要将小女子掳回去,生米煮成熟饭,我便是他的人了。”顾倾城淡定从容道。

却见赫连充容脸色勃然变色,迅速冷冷的瞥了一眼拓跋翰。

再看着顾倾城,眼神聚敛:“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充容娘娘,东平王,李副统领,我们就一起去见陛下,让陛下评评理。

否则以后,倾城都不敢在皇宫走动了。”顾倾城继续道。

赫连充容的脸色逐渐阴翳,看着东平王:“东平王殿下,顾倾城言之凿凿,你有何解释?”

拓跋翰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看着赫连充容,似是情人之间解释,又似是为自己辩护:

“当然没有,他是在污蔑本王,娘娘可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殿下,不管此事是否属实,若传到陛下那里,殿下以为后果会怎样?”赫连充容几乎是咬牙低喝。

“谢谢娘娘为倾城主持公道。”顾倾城对赫连充容福身道。

赫连充容却睥睨她一眼,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那表情仿佛表示根本不是帮她,无需她领情。

顾倾城又看着那小皇子,那应该是陛下的十四皇子拓跋虎头吧。

此刻那小皇子正看着拓跋翰,嘴角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

看上去那孩子很喜欢拓跋翰。

“东平王殿下,顾小姐身上并无兵器,你的侍卫说她要行刺殿下,是否有些牵强了?”李弈道。

“她就是要行刺东平王殿下!”东平王的侍卫叫道。

李弈瞥了那人一眼,又道:

“你们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凭顾小姐一个弱女子,敢行刺东平王?

倒是顾小姐刚才之言,有些可信。

东平王和顾小姐,就跟末将去见陛下,看看陛下相信谁吧?”

“她没有武器?”侍卫拔掉身上的银针,道:“这些银针就是证据!”

“李副统领,这是我医用的银针,是帮老祖宗针灸所用。”顾倾城道。

李弈点点头。

“东平王命人将我掳走,我身上没武器,情急之下,只能拿这些银针自卫了。”顾倾城冷冷瞥了一眼那些侍卫道。

“哦,原来是这样。”李弈道,“早听说老祖宗如今的凤体,就由顾小姐在调理,原来顾小姐真是杏林圣手。”

“李副统领过誉了,杏林圣手愧不敢当,倾城只是略懂些皮毛而已。”顾倾城道。

而后,顾倾城又看着拓跋翰,不急不燥道:

“东平王殿下,你们既然说我行刺,那我们就去面见陛下,让陛下评评理吧。

对了,还得请南安王殿下一起过来,若他知道自己的皇兄,要掳走自己的娃娃亲,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不管此事真假,这兄弟之间,是不是还能没有罅隙。”

赫连充容脸色显得越来越难看,仿佛压抑着怒火,喘息粗重的看着拓跋翰。

竟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好了。”拓跋翰向侍卫喝了句。

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赫连充容,还有那个可爱的看着他的孩子,又看着顾倾城,自知理亏。

他心里知道那使银针之人,八成就是顾倾城。

但若闹到陛下面前,定讨不了好,还会得罪八皇弟。

于是对李弈道:“就是一场误会,顾小姐怎会行刺本王。”

他又转向侍卫喝道:“你们就是大惊小怪,杯弓蛇影,一个小小女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敢刺杀本王之人,还未出世呢!”

那些侍卫赶紧躬身退下。

赫连充容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拓跋翰,挽着十四皇子拓跋虎头,拂袖而去。

那十四皇子拓跋虎头拉着他母妃的手,走前,还仿佛依依不舍的回首看着拓跋翰。

看着他们,顾倾城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一家人的感觉。

尽管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可直觉告诉她,这个一家人跟那个一家人不一样。

她心里又不由得一动:“莫非……”

她心里竟有个非常大胆的猜想!

“是误会就最好不过了。”李弈向拓跋翰抱抱拳头。

拓跋翰走到顾倾城面前,在她耳边暧昧的小声道:

“美人,你是否就是那个使银针救女奴之人,咱们心照不宣。你等着,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好,姑奶奶就等着!”顾倾城也低声冷冷道。

拓跋翰不甘心的拂袖而去,却是追着赫连充容的方向。

顾倾城心里的猜测,又添了几分。

“顾小姐,你还好吧?刚才真是担心死我了。”李弈走到顾倾城面前道。

“谢谢李副统领,不管如何,若非李副统领及时出现,我还很难脱身呢。”顾倾城向李弈行礼道谢。

“顾小姐不用客气,以后我会多派人留意,保护顾小姐的。”李弈道。

“好,倾城感激不尽。”顾倾城再次多谢李弈才离开。

心里却琢磨着拓跋翰和赫连充容和十四皇子拓跋虎头的关系……

第八十八章:警恶惩奸

第88章:警恶惩奸

拓跋把自己对医庐地点的要求告诉属下,发动了多人去寻找,人多好办事, 更新最快

他亲自去看了,地处西郊,且紧挨着城区。

那里竹林高雅,而最最可喜的是竹林山脚下的那棵两丈多高的百年琼花。

他非常的满意,正要为顾倾城设计搭建医庐呢。

顾倾城这边被拓跋翰轻薄,那边就有人禀报拓跋。

拓跋一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在战英耳畔说了几句话。

战英心领神会而去。

拓跋翰离开皇宫,心情阴翳的回到东平王府,正与军师欧阳朔谋算着如何收拾那个顾倾城。

“殿下,如今殿下正筹谋大事,在锦绣江山面前,区区女子,又算得了什么。”欧阳朔劝道。

欧阳朔顿了一下,看看拓跋翰的脸色,再道:

“殿下当以大局为重,别到时候惹出什么岔子,陛下责怪殿下,就得不偿失了。”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东平王咬牙拍着桌子道。

“殿下若执掌乾坤,别说一个顾倾城,就算天上的仙女,还不都被殿下收入囊中。”欧阳朔道。

在军师劝说下,拓跋翰暂时又忍耐着。

到了夜里,拓跋带着十多个最亲信最精悍的侍卫,身穿夜行衣,蒙起脸。

战英和侍卫将黑色的猛火油装在瓷瓮中,别在腰间,一行人再闯东平王府。

东平王府自从被人救走地牢那些女奴,还扬言要毁了他的**殿,侍卫便增强了。

可是拓跋翰增加的人手再多,对于拓跋这一拨精挑细选的亲卫,却是如入无人之境。

拓跋兵分两路,战英带一路去烧毁拓跋翰的**殿。

他自己则带一路去找拓跋翰的寝殿。

拓跋翰虽然有自己的寝殿,但他有众多的妃妾,并不知道他晚上会留宿在那个妃妾寝殿。

拓跋找到侍卫最森严之殿宇,这里的守卫森严,便应该是拓跋翰的留宿之处。

果然,捉了个看守的侍卫,刀架在侍卫脖子上,才问出拓跋翰果然就在这里。

拓跋遂将那侍卫击晕。

拓跋和侍卫又神出鬼没的将拓跋翰那些看守的侍卫击倒。

拓跋翰的贴身侍卫巴图听到动静拔剑起来的时候,却被拓跋出其不意的射了麻醉箭。

重重侍卫把守之下,拓跋竟行踪诡秘的就把温柔乡里的拓跋翰抓起来,装在黑布袋里,亲自痛打拓跋翰一顿。

打得拓跋翰像猪头一样肿胀。

若真是单打独斗,拓跋翰未必就那么轻易被制服,只是拓跋用了江湖人惯用的迷香。

而且那迷香还是之前他就让顾倾城给他调配的,包括那些麻醉汁。

他这个人做事一向不拘小节。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东平王府得手,就不要讲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未了,拓跋还捏着嗓子眼,变着另外粗沉的声音,拍拍拓跋翰早已眩晕的头,恶狠狠的道:

“王八羔子,老子一早就警告你,若再胡作非为,必烧毁你的**殿,你是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啊!”

“好汗饶命啊!”晕头晕脑的拓跋翰还知道求饶。

“饶命?顾倾城一早是老子的女人!老子的女人你都敢碰,老子看你这混蛋是活腻了!”拓跋继续捏着沉重的嗓音道。

“……你的女人?”拓跋翰怔愣住。

“再有下次,敢碰老子的倾城,老子先将你阉作内监,再活剥了你的狗皮,拆了你的牛骨,剁了你的猪肉做人肉包子!”

拓跋翰的剑拍在拓跋翰的脸上,尽管隔着黑布袋,拓跋翰还是觉得寒意沁骨。

“英雄饶命啊!……”

全身几乎散架的拓跋翰见自己落在敌人之手,生死难料,好汉不吃眼前亏,磕头哭道。

“如今你的**殿被老子烧毁了,你若敢声张,还敢继续作恶,下次老子就来拎你的脑袋!”拓跋再揍了他一拳。

“不敢了,绝不敢了……”拓跋翰又磕头如捣葱。

最后拓跋再将拓跋翰击晕。

拓跋刚刚收拾好拓跋翰,那边战英已带人闯进**殿,击晕侍卫,毫不犹豫的扔出他们身上的猛火油瓷瓮,将**殿炸毁。

**殿里面是大酒池,猛火油瓮扔进酒池一烧,**殿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火光冲天。

幸好**殿与其他殿宇分隔开,庭院又有小桥流水,火势不会蔓延其他殿宇。

拓跋他们离开前又砸醒打瞌睡的更夫,让他清醒敲锣喊人起来救火。

东平王府的人起来救火,总算没殃及其他房舍,否则整个东平王府就全部烧毁了。

拓跋翰被人救醒后,见自己被揍得像猪头,**殿也真的被那恶徒烧毁了,气得拿鞭子将所有人都狠狠的抽了一顿。

府里管家早请了御医过来,御医见他打得像猪头,赶紧给他料理伤口。

幸亏没有外伤,只是全身淤肿。

该涂药的涂药,该揉药酒散淤的揉药酒。

一番揉捏,又痛得拓跋翰像杀猪般嚎叫起来。

他虽然答应了那贼人不声张,可东平王府火灾,虽没酿成大祸,皇帝拓跋焘总是要过问。

不消片刻,皇帝传拓跋翰进宫,还把刑部尚书陆丽也召去御书房。

拓跋翰用大袖子遮掩着脸进宫,直接到御书房,不得不禀报父皇,是有贼人闯进东平王府恶打了他一顿,再放火烧了他的一间殿宇。

但他却隐瞒了那贼人对他说的有关顾倾城的那些狠话。

第一,他怕那恶贼不放过他。

第二,他怕追究起顾倾城的事,他得不偿失。

拓跋焘看着肿得像猪头的拓跋翰,虽然暴跳如雷,却觉得可疑:

“那贼人如果是刺客,明明已经将你捉住殴打,却为何不杀你而后快,只是痛打一顿,再放火烧毁其中一殿宇?”

“那刺客丧心病狂,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思?”拓跋翰仍然疼得呲牙裂齿道。

“陆尚书,你对刺客夜闯东平王府,袭击东平王,并放火烧殿宇之事,有何看法?”拓跋焘又问刑部尚书陆丽,对此事怎么看。

“回陛下,微臣带人去看了东平王府的**殿,那儿原本是东平王享乐的酒池,想来”陆丽迟疑道。

“想来怎样?”拓跋焘沉下脸道。

“其一,若真是刺客,他明明可以杀了东平王殿下,却只是教训他一顿,也没有伤及侍卫和任何人的性命,可见他们并非是有什么恶意。也许,志在警告殿下。”

拓跋焘沉吟着默默颔首。

陆丽继续道:

“其二,刺客只烧了东平王府的**殿,听说那**殿,是东平王殿下与女奴嬉戏的殿宇,与三千年前桀纣的酒池肉林不相伯仲。

而东平王与那些女奴嬉戏得过于激烈,所有女奴都香消玉殒。

那所谓的刺客,也只是想毁了这**殿罢了,否则,他们可以一把火烧了整个东平王府。”

陆丽只说东平王与女奴嬉戏得激烈,才香消玉殒,对拓跋翰已经是嘴下留情了。

“陆丽,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酒池肉林,那不过是本王休闲游泳的水池罢了!”拓跋翰恼羞成怒的喝道。

“东平王殿下,”陆丽脸上肃然,“若真是水池,整整大池的水尚且能烧干,想来整个东平王府,也早就化为灰烬了吧?”

“够了,畜生,你还在狡辩?!”拓跋焘向拓跋翰喝道。

拓跋翰才收敛了咄咄逼人之怒。

拓跋焘虽然呵斥拓跋翰,但见拓跋翰被人打成猪头,又烧了他的一座殿宇,而那些贼人,也太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了。

他又对陆丽道:

“不管如何,刑部还是要彻查到底,敢公然殴打皇子,火烧东平王府,也太不把朕和皇家放在眼里了!”

“诺,陛下,微臣这就派人去彻查。”陆丽躬身领命。

“翰儿,这是别人给你的一个教训,你如再为非作歹,朕也不饶恕你!”拓跋焘又对拓跋翰喝道。

“儿臣不敢。”拓跋翰痛苦道。

“滚回去养伤,没养好伤,就别给朕出来丢人现眼了!”拓跋焘又没好气道。

“谢谢父皇。”拓跋翰恭谨道。

拓跋翰离开御书房,看着顾倾城住的毓秀宫方向,悻悻然的甩袖离去。

陛下召见拓跋翰到御书房,李弈是早就知道的,也留意起拓跋翰,知道他脸上被打的原委。

李弈大喜,赶紧去找顾倾城,悄悄把拓跋翰被打,东平王府**殿被烧一事告诉顾倾城。

顾倾城瞪目结舌,吓了一大跳。

李弈压抑不住的笑道:

“看看吧,恶有恶报,他昨日刚刚在皇宫作恶,想捉你,晚上就被人修理了。

我看到陛下传召他进御书房,肿得像猪头一样呢。真是惨不忍睹啊。”

李弈最后想想拓跋翰的惨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倾城心里琢磨着,肯定是那奠大将军知道拓跋翰在皇宫羞辱自己,才闯东平王府火烧**殿,殴打东平王。

上次他们一起闯东平王府救女奴,没烧毁东平王的**殿,他一直耿耿于怀,后来他问她要迷香和麻醉汁的配方。

原来他还是去警恶惩奸了。

她吃惊过后,也和李弈一样,忍不住笑了。

李弈看到顾倾城欢快的笑靥,却不由得醉了。

拓跋翰回到东平王府,看着那被烧毁的**殿,越看越气,气得肺都要爆炸。

他胡乱的一通砸打那些还未完全烧毁的东西,咆哮道:

“王八蛋,让本王捉到你,本王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本王就是你的孙子!”

他痛定思痛,耳畔又响起打他之人留下的那些话。

他的倾城?那人是谁?

难道是八皇弟?

可是听那语气又不像。

他的几个狐朋狗党知道他被人揍了,都赶过来探望。

以拓跋翰为首,乙浑、贺兰敏都、独孤西风,他们四个,是都城四大恶棍。

他们看着曾经奢华的**殿,个个不无惋惜的摇头叹息,也咬牙切齿的怒骂那些刺客。

“昨日本王与顾倾城在皇宫纠缠,巴图看见顾倾城发射银针,跟当初在猎美场射杀野狼的银针如出一辙,那身形也像射杀狼群那个蒙面人。

而晚上殴打本王之人,烧毁**殿的蒙面人,应该就是当初来猎美场捣乱那些黑衣蒙面人。”拓跋翰咬牙道。

“殿下,就是那戏弄你说自己是殿下的姑奶奶,是钟馗手底下收拾妖魔鬼怪的顾倾城?”贺兰敏都略为惊讶道。

“那小美人竟然是这幕后之人?”独孤西风也不可思议道。

“对,她就是拓跋余的娃娃亲!”拓跋翰悻悻道。

“顾倾城竟然还是那个蒙面臭小子?”几个狐朋狗党面面相觑。

“看来夜闯本王府邸,劫走女奴的,就是顾倾城和她们的同党!”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殿下是说,这些进王府捣乱之人,竟是南安王殿下的娃娃亲,顾倾城所为?”乙浑不无惊骇道。

“那丫头怎么跟殿下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独孤西风惊愕问。

“还不是因为猎美场那些女奴?”拓跋翰冷哼道。

“在猎美场,还真不止一个蒙面人。看起来那乡下丫头,果真有同党,怪不得几次都未能将她收拾!”乙浑咬牙切齿道,一拳砸在桌子上。

“她还敢找人打殿下,烧毁**殿,可真是不知死活!”独孤西风撇撇嘴道,“殿下应该立即将他们抓起来!”

“如今陛下将此事交给陆丽,本王就怕打本王之人是南安王拓跋余!”拓跋翰眼神阴鸷。

“殿下何以见得是南安王殿下所为?”乙浑问。

“那恶贼称顾倾城是他的女人。”拓跋翰又狠狠道。

想到那些狠话,不由得又心惊肉跳。

“殿下,恶贼敢说顾倾城是他的女人,末将看来,反而不会是南安王所为。”乙浑略为沉吟,摇头道。

拓跋翰的军师欧阳朔也摇头道:

“属下也觉得不可能是南安王殿下,他公然声称顾倾城是他的女人,何异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来,南安王殿下不会那么傻。”

“是啊,这不过是本王猜测。这个节骨眼上,本王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八皇弟闹僵,令拓跋渔翁得利!”拓跋翰又叹道。

“那就这样算了,堂堂东平王府不但被恶贼闯进来劫人,身为堂堂皇子还被毒打,说烧就烧毁殿宇?”贺兰敏都撇嘴道。

“对啊!难道就这样哑巴吃黄连,便宜那揍殿下的狂妄之徒了?”独孤西风也愤愤不平道。

“放心,等本王捉到他,定慢慢折磨死他,绝不会让他死得痛快!”拓跋翰阴鸷的眸眼,凶光毕露。

拓跋翰气得血管暴突,不但身上的伤口痛,如今喘息都觉得胸口发痛。

最后,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相继告辞了。

拓跋翰留下乙浑和拓跋翰在密室之中。

“殿下,顾倾城不是筹备老祖宗寿宴吗?”乙浑冷笑道,“如此大的盛宴,稍有差池,便人头落地,要弄死顾倾城,还不是易而反掌?”

“可是老祖宗寿宴非同小可,一旦陛下发现是本王搞小动作,本王会吃不了兜着走!”拓跋翰不无顾忌道。

“殿下,难道你被人进猎美场捣乱,夜闯王府劫人烧殿,堂堂东平王殿下挨毒打,就这么算了?”乙浑比拓跋翰还不甘心的问。

“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拓跋翰狠狠道。

“殿下,”乙浑又道:“只要小心谨慎,自然可以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拓跋翰微微侧过头,乙浑便附在他耳边细语。

“那是陛下最疼爱之人,即便事败,殿下以为陛下会舍得处罚她吗?”乙浑皮笑肉不笑。

“好,此计甚妙!”拓跋翰咬牙道:“顾倾城,本王得不到的东西,通常只会毁了!”

狐朋狗友走后,拓跋翰又让人找来女奴,虽然没有**殿,他还是可以虐打女奴出气。

拓跋翰越想越来气,越打女奴越兴奋,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你让本王不痛快,本王看你还能从本王手底下救走谁!”

那些女奴看东平王目露凶光,吓得都尖叫起来,个个奔逃。

逃跑的女奴怎逃得出这几个恶魔的手掌心。

一番鞭打,一番蹂躏后,血染红了晶亮的地板。

拓跋翰近乎变态的折腾了一晚女人,直到自己累倒地上。

第八十九章:试飞竹鸢

第89章:试飞竹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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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照镜子,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暴怒的摔碎了寝殿的花瓶古董。

昨日被打时还只是红肿,到今日起来,一照镜子,脸上的肿伤竟变成了显眼的瘀黑。

肿得几乎就像猪头一样!

他一下子就把镜子摔碎了!

如此鬼脸,他以后还怎能出门见人!

下人们准备了丰盛的早膳,他也没心情吃了。

姬妾们一见他的样子,赶紧让奴婢们煮了热鸡蛋,帮他敷脸上的瘀伤。

敷过热鸡蛋,在府里将养了半日。

到了是日下午,脸上几块瘀黑才消淡了些,扑了姬妾一些脂粉,倒是可以稍为遮掩了一下。

但明眼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瘀伤。

他坐立不安,在府里来回踱步。

越想越恼,本来想养几日再去找拓跋余,但他还是按耐不住了。

他急切的要知道,一直与自己作对,烧毁他的**殿,还殴打自己的人,是否就是他的八皇弟拓跋余。

于是迫不及待的带了大批侍卫去找拓跋余,这次的侍卫比平日的足足多了一倍。

南安王拓跋余与他的大舅舅户部尚书闾望,处理完户部的事情。

接着是工部尚书独孤忠诚又来禀报工部的各项水利工程进展。

处理完户部和工部事情,把他们打发走后,南安王拓跋余总算可以空闲出来。

又去悉心照料他的花房,见引来的蝴蝶还是品相一般,他的脸上依然没有阳光。

拓跋翰裹携着滔天巨怒进来,但表面上还是强忍着。

拓跋余正拿着剪刀修剪盆栽,一见拓跋翰头肿脸紫的,显然是大吃一惊:

“三皇兄,听说你的**殿不小心失火,其他殿宇倒是完好无损,皇弟这才没过去探望。”

拓跋余再看看拓跋翰肿胀的脸,惊愕的摇头道:

“看起来,不是失火那么简单哪,你这是遇刺了?”

拓跋翰一路上出汗,脂粉脱落,脸上的伤又原形毕露。

“是,是山贼闯王府打劫了!”拓跋翰咬牙尴尬道。

那人的语气确实像是强盗土匪,而眼前八皇弟竟是一脸的惊讶。

看样子拓跋余不是装的,而且那人行径与拓跋余也相去甚远。

显然前晚闯王府打自己之人,不是八皇弟了。

那么,那个称顾倾城是他的女人的蒙面人,又是谁?

难不成,真的是山贼?

或者反贼?

“如今的刺客是越来越猖狂了,三皇兄可有抓到那行刺的恶贼?”南安王关心的问。

心下嘀咕,谁那么大胆,又行刺皇子?

“恶贼狡猾,让他逃走了!”拓跋翰负手,看着那些万紫千红的花儿,咬牙切齿道。

“大魏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拓跋余叹道,“看看,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一个个都被刺杀。”

拓跋余一边喟然,一边径自修剪盆栽。

“本王若抓到他,定将他挫骨扬灰!”拓跋翰紧紧盯着拓跋余道。

却瞧不出拓跋余脸上有丝毫可疑之处。

拓跋余小心翼翼的修剪完那盆栽,才放下剪刀,仔细的洗干净手,回殿内招呼拓跋翰喝酒。

拓跋翰带着满腹疑团,就顺便在南安王府讨了杯酒吃。

“看八皇弟闷闷不乐的,你不是有位娃娃亲吗,应该高兴啊。”拓跋翰试探性的问。

“……什么娃娃亲,那不过是母妃当年的一句戏言罢了,本王才不会当真。”拓跋余不以为然的道,递了杯酒给拓跋翰。

拓跋翰皮笑肉不笑道:

“也是,咱们鲜卑本来就没有什么娃娃亲之说。

八皇弟当年喜欢莅阳郡主安陵缇娜,人所皆知。

安陵缇娜是大魏第一美人,八皇弟又怎么会喜欢一个乡下丫头。”

察言观色,见拓跋余真的不可疑。

拓跋翰的心又开始嘀咕:那恶贼到底是何方神圣?

过了一会儿,拓跋翰又问:“八皇弟,你可曾见过你那位所谓的娃娃亲?”

“本王有必要见她吗?那是母妃当年的糊涂账。

凭什么让本王娶一个自己素不相识,而且不喜欢的女子,本王才不把什么娃娃亲当一回事。”

拓跋余淡然道,又给拓跋翰斟了一杯酒。

倏忽然想到顾倾城的琴韵,心里头又仿似添了些什么。

“……那,确实没什么好见的。”拓跋翰嘻嘻奸笑道。

瞥了一眼拓跋余冷冷的神色。

“皇兄听说,那个顾倾城不但人长得貌似无盐,而且心狠手辣。

一接手老祖宗寿诞事宜,便仗着有皇后娘娘的令牌,打了小黄门贾周三十军棍。”

“三十军棍?出手挺狠嘛。”拓跋余嘴角情不自禁的噙笑。

“就是嘛,一下手就是三十军棍哪,心到底有多狠,这样的女子,哪配做八皇弟的王妃。

皇兄若是八皇弟,肯定立刻把那所谓的娃娃亲退了。”

拓跋翰的语气不无挑拨。

“退亲是迟早的事,三皇兄,你就别在本王面前提起那个女人了。”拓跋余道。

拓跋翰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八皇弟确定不要那娃娃亲?”

“她如今正拼命学琴艺,企图跻身王府,终究也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的世俗女子。”拓跋余摇头冷笑。

“对对对,她还叫顾倾城呢,真是玷污了那么好的名字!”拓跋翰又不屑的附和道。

南安王拓跋余自顾的饮酒。

“八皇弟就慢慢喝酒赏歌舞,皇兄就不打搅了。”拓跋翰起身告辞,离开南安王府。

回去的路上,拓跋翰不由得狞笑起来:

“顾倾城,八皇弟不要你,本王可是舍不得你呢!你就给本王好好等着!”

可拓跋翰终究是忌惮那个神不知鬼不觉就捉他起来痛殴一顿的蒙面人。

他想到那人恐吓自己,要阉割自己并剁了自己的肉来做人肉包子,就不由得一阵发憷。

若非那人手下留情,恐怕自己,尊贵显赫的东平王,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个顾倾城,暂时表面上还是先别惹她,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好好收拾她。

若想收拾一个人,皇宫自有一大把的阴损招伺候着。

医庐既然已选好地址,拓跋那晚修理了拓跋翰,翌日,便立刻着手搭建医庐。

他还专门去城里最好的医馆去参观,看看别人的医馆都是怎么设计安排的。

他亲自画图设计监督,把该想到的,甚至细致到洗换间和茅厕都考虑男女有别,分得清清楚楚。

在现场亲自指挥工匠,务求将一心堂做到全平城最好的医庐。

那日听到拓跋翰去皇宫骚扰顾倾城,晚上他去烧了拓跋翰的**殿,又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他还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倾城呢。

而顾倾城,从给李弈竹鸢图纸,到完工,左右不过十几日功夫,李弈就已经做好了凤凰竹鸢。

他又寻了个风和日丽适宜飞竹鸢的日子,来毓秀宫西殿约顾倾城去西山检验试飞。

顾倾城本来还担心自己与李弈一起去西山,怕那魔鬼会找李弈的茬。

遂又想到他不但军务繁忙,他爷爷又为了安全不让他随便出门,他即便又偷溜出来,也未必就看见自己,便答应了。

而且她与李弈光明磊落,做竹鸢也是正经事。

即便奠大将军知道她与李弈一起试飞,应该也不会蛮不讲理。

想到他替自己出气,去东平王府教训拓跋翰,心里就甜滋滋的。

其实皇宫的摘星楼就是最高点,可以试飞。

但宫中人来人往,皇宫重地,她可不能如此乱来。

况且老祖宗寿诞也还没到,若不试飞,也不知道竹鸢做的如何。

为免大家议论纷纷,顾倾城之前就跟李弈说,做好竹鸢先要找一山巅试飞。

李弈也想和顾倾城游山玩水,便选了西山。

西山之巅虽不算平城的制高点,但于山巅,也可以俯瞰整个都城平城。

说到风景,西山简直没什么风景,比起奠大将军一揽芳华的旖旎风光,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巫见大巫也形容不恰当,应该是一粒尘埃与整个宇宙相比。

可想而知,一揽芳华到底有多么的美。

如果慢吞吞走路,像那天那些受伤赤脚的奴隶,步履蹒跚,走路可能要大半天的时间,赶着马车,不到两个时辰也就能到了。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正是适合放竹鸢的好日子。

李弈早命人将竹鸢抬到山巅,他亲自赶着马车。

拉着顾倾城,来到西山,把马车留在山脚。

寻摸着那条仅容两个人行走的小路上山。

西山并非名山大川,没有什么特殊景点,也没什么游人。

只因是高山,适合飞翔,李弈才选了这里。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顾倾城道:“李副统领,此山路并不好走,难为抬竹鸢上去的人了。”

“我让他们两人抬一架,竹子坚韧却空心,并不算重,四个孔武有力的脚夫,轻轻松松就抬上去了。”李弈道。

“四个人?”顾倾城脚步停顿了一下,“不是两个人就可以抬了吗?”

“我做了两架,”李弈情深款款,“我怕你一人试飞危险,陪你一起飞。”

李弈想到能与她一起郊游,一起翱翔,心神荡漾。

他今天没穿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铠甲,想着要上山试飞,也没穿什么华衣锦服。

只穿了身素青衫,头束发髻,却更显得神采奕奕,平易可亲。

“顾小姐,那日东平王骚扰你,后来还找你麻烦吗?”李弈担心的问。

“没有,前天晚上他不是被人殴打了吗,也没有时间来找我的茬了。”顾倾城看着山峦道:“也许他被人打一顿,知难而退了吧。”

“恶有恶报,他被人打得像猪头,这几天应该不敢见人了。”李弈笑道。

顿了一下,他好奇的问:“对了倾城,那东平王府被烧,东平王被人殴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所为?”

“他作恶多端,谁知道是哪里惹了什么魔鬼呢。”顾倾城笑得春意盎然。

“那些皇孙贵胄,都是为所欲为的好色之徒,你远远躲着他们就好了。”李弈一往情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你以后再碰见东平王无礼,便大声叫唤,御林军就会赶到你身边。我都向他们知会了。”李弈又道。

“好的,谢谢你。”顾倾城点头道。

顾倾城看到李弈的情深款款,脸也倏然红了。

紧接着心里一凛,又想到那个奠大将军,赶快别过头去,继续上山。

想到那大将军,一不留神,脚下踩了一个滑石子,身子一歪,几乎就翻下山去。

李弈倏然身子一探,就把往下歪的顾倾城搂在怀里。

他们一瞬间都面红耳赤,脸红扑扑的顾倾城白里透红,美得令人窒息。

李弈心跳加速,一下子呆住了。

顾倾城脑海里腾的又跳出那个奠大将军,那可是敢活剥人皮的魔鬼。

她可不能连累了李弈。

她急忙离开李弈,又转头四顾,怕那典大将军会不会看到这一幕。

要是他看到,李弈的皮,兴许就不保了。

幸好山路空无一人。

“顾小姐,你好像在怕什么?”李弈问。

此时前面的山路有些陡峭,他想拉顾倾城的手往上走,顾倾城却缩回了手。

“……没有啊,我怕山里有狼。”顾倾城支支吾吾道。

想到那奠大将军,嘴角噙笑,他就是一头最凶狠的极地狼。

李弈笑笑,继续往上走,看着那山峦道:

“这西山还真是不安全,最近更听说东峦那边,有很多虎豹豺狼出没,咬死了很多人,而且有瘴气,连猎人都不敢去那边了。”

“东峦有虎狼出没?”顾倾城想到那天那些奴隶。

略为沉吟,她又问:

“李将军,你还记得那天的奴隶吗?

听押解他们的官兵说,是要送到西矿口,是这西山吗?

如果有虎狼出没,他们岂非很危险?”

“就是这西山。但西矿口在西面,那里有铁矿,官兵把那些降奴赶过去挖铁矿。”李弈指着西边山坳道。

顾倾城顺着他所指看过去。

“我们现在才到半山腰,也看不到西边山坳,西山坳应该安全。

虎豹豺狼在东峦那边,一个东一个西,中间还隔着又深又陡的山涧,虎豹豺狼过不来。”李弈又道。

顾倾城点点头,李弈又指着东峦,丛林掩映,根本看不清东峦的景象。

“你看,那边东峦,才是虎豹豺狼出没的地方。

以前还有人去那边打猎,半年前听说咬死了很多人。

而且有瘴气,去的人都中毒死了。现在啊,连猎人都不敢去那里喽!”

他们说着话,走得快,不消一个时辰,就上了西山巅。

山巅平坦,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些零星矮灌丛。

顾倾城看到两架竹鸢,送竹鸢的人李弈让他们放下竹鸢就先行下山了。

顾倾城细看了两架竹鸢,比他想象中还要精细扎实。

每根竹子也按照笛子的制作,掏挖了孔,还上了琴弦。

李弈拍拍竹鸢道:

“顾小姐,这竹鸢最讲究的是选竹子和扎功。

我用了最柔韧的毛竹和牛筋,还请了有十几年经验的纸鸢师傅帮忙。

很扎实,很安全。载一两个人飞翔都没问题。”

顾倾城用力掰扯了一下,又拍了拍。

微笑点头道:“嗯,是挺扎实,最难得是这丝绢凤凰,也做得栩栩如生。”

顾倾城巧笑嫣然,李弈如沐春风。

“……顾小姐,我私底下可以叫你倾城吗?这样称呼顾小姐,我总觉得我们隔得很远。”

李弈看着顾倾城,眼里充满情意。

“当然可以啊,我早就觉得很别扭了。顾小姐前顾小姐后的,我自己听了都见外。”顾倾城爽快的笑道。

看看逐渐变得面红耳赤的李弈,她又道:

“倾城以后,私底下也不叫你李副统领,就叫你李大哥吧。”

“那是最好了,倾城。”李弈春风满面。

顾倾城看着李弈高兴的样子,又笑着摇摇头,探头观看山形,还伸手试风。

“倾城,你胆子真大,你真敢飞吗?你以前有亲自飞过吗?”李弈见顾倾城颇为熟练,便问道。

她想起蝴蝶谷,想起小时候看到那些蝴蝶翩翩起舞,她就拉着铁爷爷的衣袖,央求最疼爱她的铁爷爷:

“铁爷爷,铁爷爷,我也想像那些蝴蝶一样飞起来。”

铁爷爷挠了好一会头,最后还是一拍大腿,笑道:“小倾城,你等着,铁爷爷给你弄个竹鸢。”

“竹鸢?”顾倾城问。

“竹鸢能带铁爷爷的小倾城,像蝴蝶一样飞起来。”铁爷爷摸摸她的头,溺爱道。

铁爷爷便着手砍竹子,与顾倾城一起扎竹鸢。

他伏在铁爷爷背上,与铁爷爷一起在高山之间飞起来。

“小倾城,飞竹鸢能练你的胆量,以后学轻功也有帮助。”铁爷爷一边驾驭着竹鸢,一边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的回忆拉回来,眼眸溢满泪水。

“我练轻功前,我家爷爷先让我学飞竹鸢。”她浅声道。

“倾城的轻功确实俊得很,你还会武功吧?”李弈颇为惊愕。

他那天见识过顾倾城飘灵的身法,便知道轻功好,至于是否会武功,倒是不清楚。

“没有,我的武功,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就只练练轻功。”顾倾城试过风,回到竹鸢旁。

“难怪那天乙浑拿剑刺你,你飞闪得那么快,我还真的捏了一把汗,以为他会伤了你呢。后来见你的轻功,比我还好,我才放了心。”李弈点点头。

“谢谢李大哥一直这么帮助我。”顾倾城真心感谢他。

“倾城,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李弈红着脸道。

“……李大哥,你应该知道”顾倾城尴尬道。

李弈的脸上也颇为不自然:

“……是,我知道你是南安王的娃娃亲,我确实高攀不起。

可是,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帮助你。为了你,哪怕赴汤蹈火,我李弈都在所不惜。”

顾倾城也颇为感动,但一想到奠大将军,立即勒住了心神。

她不能害了李弈!

“李大哥,倾城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好。你千万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顾倾城道。

也不知该怎样跟李弈解释。

“倾城放心,我虽然喜欢你,却是有自知之明的。”李弈又大方道。

“那好吧,咱们就开始试飞吧。”顾倾城睫羽轻跌,垂眸道。

赶紧转移话题,走进一架竹鸢里面。

李弈知道顾倾城不想谈自己喜欢他的问题,也走进一架竹鸢里。

“倾城,我先试飞。你看我都安全飞翔了,你再起飞,我们在刚才落马的山脚见。”李弈道。

“好啊!”顾倾城点点头。

“若我摔下去了,证明这风向不好,你就千万不要飞了,赶紧回去,知道吗?”李弈再嘱咐道。

“知道了!李大哥,你小心点!”顾倾城向开始起飞的李弈叫。

便见李弈已经架着竹鸢慢慢掌握着飞翔。

顾倾城见李弈已经安全的飞翔起来,便想架着竹鸢飞起来。

倏然,丛林中钻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掠到她身边……

第九十章:苍天为证

第90章:苍天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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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了眼眸奠大将军?

待他狠狠吻够了,把她放开。

她怯怯道:“你怎么来了?你爷爷不是让你少单独出门吗?你不怕在这大山里又藏有刺客?”

“哦,原来你以为你男人像缩头乌龟不敢出门,所以才敢出来与李弈偷偷约会?”奠大将军醋味十足的看着她。

“什么叫偷偷约会,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顾倾城气得满脸通红。

“没有?”拓跋学着顾倾城刚才的叫,“李大哥,你小心点!”

拓跋想想胸口就痛痛苦的搓着胸口。

顾倾城却已一番委屈冤枉无辜的样子。

拓跋再一手捏着她的下颌,一脸霸气,眼神聚敛:

“现在亲密到他叫你倾城,你叫他李大哥了?本将军看李弈那小子是活到头了,今天老子就把他活埋在西山!”

“你讲不讲道理?!”顾倾城急得要哭了。

她眼中噙满泪水,生怕他真就活埋了李弈。

他连东平王都敢打,东平王府都敢烧毁,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啊。

李弈若真的被他活埋,那可冤枉死了。

“那是客气话,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她委屈嘟嘴道。

“要说客气的话,为什么不叫李副统领,反而叫李大哥?”拓跋眯起眼,眸色有丝促狭,又带着匪气。

顾倾城气恼的迎着魔鬼的眼眸,见他胡搅蛮缠,不禁也怒道: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如何叫人,有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我?”

魔鬼大怒,一手挥拍过去,却终究没拍到顾倾城,而是顺着她脸侧拍向空气。

尽管他没打到她,可他眼里还是妒火中烧,几乎烧灼了她的脸。

“倾城,你真不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吗?”拓跋带着邪魅的笑。

“……”顾倾城像只待宰羔羊,楚楚可怜,眼里泫然欲滴。

拓跋一脸匪气的抬头,环视一下山景,带着痞气道:

“现在高山寂静,风景旖旎,天为床地为被,我可以让你清楚知道,我将会是你什么人。”

“你就是个魔鬼!”顾倾城委屈的怒嗔道。

凝在睫羽上的眼泪掉了下来。

可是她倔强的转过头去,不想被他看见。

看见顾倾城的泪,拓跋的心陡然软成一团,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他的眼眸似无波古潭,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

“你知道吗?倾城,当护卫告诉我,你被拓跋翰围起来调戏,我晚上立马去把他狠狠揍了一顿,还烧毁他的**殿。

若不是看在我爷爷分上,我早把他给宰了。

好不容易将拓跋翰打安分了,你又和李弈上西山放竹鸢。

我一想着你们成双成对的飞翔,我简直要疯了,恨不得一下子就活剥了李弈那小王八蛋。

哪怕爷爷要打断我的腿,我也要跑出来看紧你。

倾城,才几日不见,我便想死你了,老天爷都知道我犯相思病了。

即便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我的心都会滴血。”

听他如此一说,那温柔得令她心碎的语气,她的心也融化了。

却有更多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滚下来。

“……你要来就来嘛,干嘛总是那么凶神恶煞。”顾倾城声音也变得柔软如鹅毛。

轻轻挠揉着拓跋的心。

拓跋见她变得柔顺了,便哈哈大笑。

“你说,你现在可知道,我是你什么人了?”拓跋又亲了她一口。

“你就是我的魔鬼!”顾倾城噗嗤一笑,狠狠的跺了他一脚。

疼得拓跋龇牙咧嘴。

顾倾城却漾着幸福的笑。

“好好好,就是你的魔鬼。”魔鬼邪魅的笑着,“一直纠缠着你千万年的魔鬼。”

顾倾城的心又微微一颤,想到那些梦境。

千万年,难道他们之间有着千万年的羁绊,终究是分不清,理还乱?

“幸好李弈那小子做了两架竹鸢,若是只做一架,你们又一起飞翔的话,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喽。”拓跋说得风轻云淡。

顾倾城知道,别看他说得轻描淡写,若是真让他看到那场景,李弈的下场真会生不如死。

顾倾城看着拓跋,惴惴不安道:

“你刚才说,你前晚带人去东平王府,狠狠揍了东平王一顿,你当时要是打死东平王可怎么办?”

“若不是看在我爷爷份上,他敢如此轻薄你,老子早把他大卸八块了!”拓跋道,“如今只对他小惩大诫,也警告他了,想来暂时他不敢再骚扰你了。”

“他毕竟是三皇子,你打了他,若被皇帝知道,即便你是大将军,皇帝也不会轻饶你的。”她眉宇有一丝忧色。

淡淡的忧色,却滋润着拓跋的心田。

顿觉暖融融!

“别担心,”拓跋张开大手,捂在眼睑以下,笑道:“我是蒙着脸的,他不知道我是谁。”

他这个样子,却是可爱极了。

顾倾城心里微荡。

“好,即便不杀了他,狠狠打他一顿也好。最快意的是烧毁他的**殿,看他以后还敢丧心病狂,无恶不作!”顾倾城抚掌开心的笑。

“其实,打了他也没有用,他虽然暂时不敢骚扰你了,却是变本加厉的糟蹋其他女奴了。”拓跋无奈的闭上眼睛。

“他如此丧尽天良,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他的。”顾倾城虽然恼恨,却也叹自己无能为力。

“好了,我的小贼,不管其他人了!”拓跋亲了她一口。

“……小贼?”顾倾城错愕的看着他。

拓跋拍拍自己的心口:“你十几年前就悄悄偷了我的心,还不是小贼?”

大将军这话,却令顾倾城想却那个梦,玉小蝶将自己五彩玲珑心掏给了白无瑕。

到底是谁偷了谁的心?

顾倾城荡漾着甜蜜的浅笑。

忽然,顾倾城拍着他的肩膀,奇怪道:

“你这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的木屑?”

“哦,没什么。”拓跋回眸瞥了自己的肩膀一眼,淡然的抖开那些木屑。

“你去做木匠了吗?”顾倾城摇头笑道,帮他拍开身后那些木屑。

“确实是做木匠了。”拓跋看着她笑。

拓跋刚才就是在搭建医庐的时候,听到李弈和顾倾城一起上了西山,才丢下手头的活,快马追过来的。

顾倾城又不禁愕然。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飞竹鸢吧。”拓跋温润的轻轻抚摸她的头。

顾倾城便感受到梦中白无瑕对玉小蝶的温润如玉。

他抖起竹鸢,拉着顾倾城开始在山巅跑起来,开心的大叫:“我们飞起来喽!”

“喂,这竹鸢载不动两个人的!”顾倾城惊呼。

“没事,真要掉下去,咱们就做一对同命鸳鸯!”拓跋豪气干云的哈哈大笑。

“你个混蛋!真的是不要命了!”顾倾城尖叫着。

于是乎,他们就真的飞了起来。

幸好李弈扎的竹鸢够结实,竹鸢载着他们飞起来。

笛孔迎风,发出铮铮的鸣叫。

“呜!……痛快!倾城,我们真的飞起来了。和你一起翱翔的感觉,真好!像自由自在展翅高飞的老金!”拓跋飞越蓝天,心情舒畅道。

“……老金?”顾倾城有些错愕。

“我的金雕,还在训练中,这家伙桀骜不驯。

被我家那捣蛋的老九拔了它一撮毛后,就更加的耍脾气了。

一时三刻还是不好就将它驯服,否则就可以带它一起出门了。”拓跋道。

拓跋想到那桀骜的金雕,嘴角又泛起微笑。

“好啊,让我们都变成雄鹰,无忧无虑,展翅高飞吧。”顾倾城笑道。

“雄鹰于天空盘旋翱翔,多悠然自在。

而咱们人类呢,权势名利,恩怨情仇,犹如桎梏铐镣,锁住了多少自在。

人生当如金雕,展翅高飞,自由自在,不为名利所困,自得其乐,那才惬意!”拓跋洒脱不羁道。

说到后面,他顿时黯然起来,带着一丝叹息:“若能如此,那该多好!”

“只可惜我们毕竟是俗世凡人,哪能像雄鹰那般自在。”顾倾城道。

“倾城,现在我倒希望我们能变成两只大雁!”拓跋亲了口她。

“为什么变成大雁?”顾倾城微笑,“金雕雄鹰不是比大雁更威武吗?”

“倾城,你是明知故问吧?你知道大雁是终生一侣,生死相许,天涯共飞,是世间最有感情之鸟。

所以人们成亲,三书六礼,皆以雁为贽见之礼。

而且大雁知时守信,冬而往南,春而往北,随季迁徙,时间分毫不差,是最守信用之鸟。”

“我又没成过亲,更没人贽雁为礼,怎知这大雁之意。”顾倾城心知肚明,却含羞带怯低声道。

“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贽雁为礼,向你求亲,迎娶你做我的新娘!”拓跋笃定道。

顾倾城虽然有甜蜜荡漾心头,却想不到那么远,如今她还挂着南安王娃娃亲的头衔呢。

这时他们的竹鸢,铮铮鸣叫,竟吸引了很多飞鸟,绕着凤凰竹鸢盘飞。

霸道的魔鬼一手抓着竹子,一手紧扣着顾倾城的一只手,眼里全是柔情蜜意。

认真道:“倾城,我爱你,永生永世,生死相许。苍天为证,大雁为凭!”

顾倾城的心暖烘烘的,像冬天的火炉。

转瞬间,她又想到他被五马分尸的幻象,心头涌起一股悲凉。

“若你我困难阻隔重重,终究是不能在一起呢?”她惴惴不安的问。

“不管山重水复,有多少阻挠,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拓跋柔声道,“我们曾经分开十年,我也痛苦的相思了十年。”

他再仰首向天朗声道:“苍天在上,哪怕用我一生,换取与倾城相守十载,我也心甘情愿!”

“用一生,换取十年相守?”顾倾城不无动容,眼里噙泪,赶紧阻止,“不,你不要随便发誓!”

“对,苍天为凭,即便是用一生,能换取我们十载恩爱相守,我也心甘情愿。”拓跋道。

顾倾城的泪夺眶而出。

“倾城,你爱我吗?”拓跋期待的问。

顾倾城此时也在问自己,她爱他吗?

他狠戾霸道,对她看似凶巴巴,其实却是温柔到了极至。

为了她可以飞跃悬崖,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也是自己见过绝美的男子,是她的钟子期,是教她琴武的师傅,是救过她好几次命的英雄,是一起去救女奴的侠侣,是那些侍卫敬仰的大将军。

她非常的欣赏他!

可是,她如今还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还未正式退亲呢,这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

见她迟迟未答,若有所思,拓跋有一丝的失望。

遂讪讪一笑,道:“算了,倾城,我再给你一些时间,等你对我充满信心!”

“你的真正名字,你的背景如此复杂,一直有人追杀,你现在,真的不能把你的一切告诉我吗?”顾倾城问。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等我把幕后之人找出来,你没有危险了,便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拓跋道。

顾倾城心道:他还是担心自己受他连累。

拓跋转颐过来,寻找顾倾城的嘴唇,柔声道:

“倾城,你知道吗?能与你遨游飞翔,这一刻,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

顾倾城与他一起翱翔,那种天地万物都化为零的感觉蔓上心头。

不由自主的迎上他的唇……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爱,可是我很贪心,我的爱人,只能爱我一个。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而且,我不仅要一生一世,我要生生世世。”顾倾城嫣然浅笑,笑靥如花。

“贪心的女人!”拓跋狠狠亲了口她的脸颊,心却融化了。

再豪气干云道:

“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本将军对天发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只爱顾倾城一人!”

他们一起翱翔,俯瞰着大地,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山林苍翠,溪水潺潺,景色秀丽,引起拓跋的凌云壮志。

拓跋豪迈道:“江山如此多娇,我一定要为我的倾城,打下一片锦绣江山。

我们就这样翱翔,飞到天南地北,天下,就在我们的脚下!”

“大将军,你要造反吗?小心你这豪言壮语,被人听到,不但会被杀头,还会被灭五族。”顾倾城谨慎道。

“倾城,如果你是一只雄鹰,就不要在乎麻雀如何看你。

因为你飞行的速度、高度、力度、角度,它看不见、看不懂。

麻雀只会根据自己的能力衡量你,他怎知你要飞向哪里,去向何方?

所以人生,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目标、方向和实力。

而不要在乎别人如何议论你,努力到无与伦比,便问心无愧。”

拓跋目光锐利,雄心勃勃。

顾倾城看那大将军时,一如展翅的雄鹰。

顾倾城此刻深切知道,她的魔鬼,便是一只雄鹰,是个能带着她翱翔给她庇护的雄鹰。

她在这只雄鹰面前,便犹如弱小的麻雀,依附他飞行。

“好,努力到无与伦比,便问心无愧。”顾倾城也志气激昂。

她的心,早已经被大将军打动,也许这就是他们千万年纠缠不清的情爱。

第九十一章:秀外慧中

第91章:秀外慧中

“你知道吗,倾城,我五岁就随爷爷上战场, 更新最快看尽尸骨成山,看遍血流成河。

什么五刑,什么车裂,什么烹煮,什么凌迟处死,什么活剥人皮,早已经麻木了。

我自己,也是不知哪一天,就被人五马分尸。

我甚至不知晚上睡觉,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即便我对生死麻木,从前的我,自问还算是宅心仁厚,悲悯苍生,以为与人为善,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就会皆大欢喜。

我父亲忠心耿耿,为大魏鞠躬尽瘁,却含冤而死。

我花了一年多时间,至今还没查明害死我父亲的幕后凶手。

不但如此,幕后之人还一直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要还父亲一个清白,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我活下来。

这一年多来,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变成了敌人口中的极地狼。

我以为我的心,随着父亲的死而死了,彻底冷血了。

直至我再遇到你,我的希望又回来了,我不想再游戏人生了。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我要好好活着,才能保护你。

若我死了,又有谁,能真心保护我的倾城。”

拓跋说完,有一瞬的沉默,忽然,一个吻盖住他的唇。

顾倾城早已泪流满面,吻住他,吻得如火如荼。

他尝到她咸咸的泪,他却觉得像蜜甜。

“不,你不会死的,更不会五马分尸的!”顾倾城颤抖的哭泣。

“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他吻干她的泪。

他们就这样翱翔,十指紧扣,一直飞到西矿口上空。

“那是西矿口,是个露天铁矿,那些干活的,是北燕和北凉的降民,大魏的奴隶。”拓跋道。

顾倾城看下去,约莫有几百人在露天铁矿上挖土搬石。

“为什么降民要成为奴隶,所谓的贱奴,受尽奴役鞭笞,饥寒交迫,苦不堪言。

既已归降,便是大魏子民。一视同仁,才会降者归心,国力昌盛。

民为国之本,即便掠得他国之国土,却俘不到他国之人心,何以言胜。

哪怕四海归一,天下一统,若人心向背,四分五裂,又岂能江山永固,长治久安?”

顾倾城神色忧戚,眉宇愤懑。

拓跋如雷贯耳,眼睛雪亮。

“我的女人,不但倾国倾城,还秀外慧中,果然是不同凡响!”他亲了口她的脸颊。

“我若能建功立业,有功名在身,一定要向陛下请求,废除降民为奴,所有战俘降民,同为大魏子民。既增强国力,又可万民归心,稳固江山。”

顾倾城慷慨的说完,顿了一下,又变得无奈:“可惜我人微言轻,陛下又怎会听我之言。”

“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一定竭力帮你完成此愿。”拓跋温柔的摸摸倾城的头。

他们逐渐飞离西矿口。

“不对!”顾倾城倏然一声惊呼。

“……怎么了?”拓跋蹙眉问,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顾倾城先不回答,却快速扭转竹鸢往回飞。

“你看这露天铁矿,估摸有多少奴隶?”顾倾城问大将军。

拓跋随意一看,道“我久经战场,大约一看就能知道有多少人。这下面,应该不到一千人。”

“这就对了。”顾倾城脸色更惊恐。

“这有什么问题吗?”拓跋又问。

“我那天明明看到五六千奴隶,被乙浑赶往这西矿口。

官兵们还一边鞭打,一边吆喝,说道第二天赶不到西矿口,要将他们全部打死。

难道……官兵杀了几千奴隶?”

“应该不会,官兵再残暴,也想留下奴隶干活卖命,杀了奴隶,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啊。”拓跋沉吟道。

顾倾城又猛然将竹鸢转向东峦方向。

“听李副统领说东峦有虎豹豺狼出没,说不定那些奴隶,全被官兵赶到东峦去喂狼了。咱们快去看看。”顾倾城道。

顾倾城架着竹鸢,一直往东峦方向查找。

倏然,他们看到隐在东峦的山坳,有奴隶的身影出没。

顾倾城惊喜道:“他们果然被赶到东峦了!”

“嘘,小声点。”却见魔鬼已看着下面在蹙眉沉思。

“呀!”顾倾城细看下又低低的惊叫一声。

她看看魔鬼表情凝重的脸,又看着下面低声道:

“你看下面有几座工棚,好像还有个大洞口。

那些奴隶都在拉着东西出出进进的干活,这里的奴隶,比起刚才见到的西矿口,可是多了好几倍啊。”

拓跋默默点头,脸色更加肃然。

“倾城,小声点,不要被他们发现了。”魔鬼指指山顶的一些草丛,“我们先藏进去。”

他们找了东峦山顶一隐秘处降落,藏好竹鸢,躲在丛林里窥探山坳处。

若非他们架着竹鸢在空中飞翔,从山外,根本不知道东峦这里的情况。

顾倾城看着下面悄声道:

“听李弈说西山只有西矿口是铁矿山,他没说东峦也有什么矿山啊。

而且他说东峦有虎豹豺狼出没,咬死了好多人,还有瘴气,连猎人都不敢来呢。”

“倾城,你看那些奴隶,肯定是在挖矿。

而且你听那隐约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是打铁的声音。

他们在这里挖出矿土,提炼出铁矿,再直接打好兵器。

朝廷只知有西矿口,这东峦矿山,朝廷根本不知,也没人上报。”

“难怪李弈说东峦有虎豹豺狼出没,咬死了很多人。

而且有瘴气,连猎人都不敢进来。

肯定是这些人放出话,做出来的假象,就是让人不敢来东峦。”

顾倾城恍然大悟。

“铁矿是战争必备品,是朝廷禁物,挖这铁矿之人,包藏祸心。

没想到整个西山蕴藏有那么多的铁矿,并不止一个矿口。”拓跋沉吟道。

“什么人那么大胆?敢私自挖矿?”顾倾城蹙眉道。

拓跋的眼神变得狠戾:“在皇城边偷矿,普通人,没这个胆量!”

“对了,押解这些奴隶的是轻骑将军乙浑,我那天几乎与他打起来。”顾倾城看着下面道。

拓跋把她靠过来,吻了一下她的头,佯怒的低声骂:

“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不但冒充万寿宫的掌事姑姑,居然还把我的御林军腰牌,借给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冒充姑姑不算,还让人冒充御林军,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他嘴里虽然骂得狠,却是一脸的得意,与有荣焉。

“我……那也是情急权宜之计嘛。”顾倾城颇有些不好意思。

见大将军并非真的生气。

她一瞬后道:

“对了,你丢了御林军腰牌,陛下和穆统领会不会惩罚你啊。”顾倾城担心的问。

拓跋看着她咧嘴轻笑。

上天竟送了个这么可爱的女人给他!

顾倾城边说边从贴身处拿出那枚腰牌,递给他:“你拿回去吧,否则查出你丢了腰牌,你会没命的。”

拓跋忍不住把她抱过来,又亲了亲,匪气道:“小东西,知道心疼你的男人了?”

“我……我是怕少一个人保护我。”顾倾城噙笑道。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拓跋狠狠亲了一下,把那枚腰牌又塞回她的贴身处。

顾倾城错愕的看着他。

“我说了,这是咱们的定情信物,你就要贴身带着。

即便玉簪是最早的定情信物,可这腰牌是再次邂逅的定情信物。

以后可不能随便借给别的男人了。否则,我就将那人剁了。”

“你不会将那日那位大哥剁了吧?”顾倾城紧张道。

“放心,我女人的大哥,就是我的大舅子。我剁了他,你还不把我剁了?”拓跋笑嘻嘻道。

他的表情显得吊儿郎当。

“混蛋!”顾倾城扭了一下他的鼻子,“什么大哥大舅子,我连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让你胡说八道!”

“嘘!”拓跋低声道:“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

顾倾城也认真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现在就下去抓住他们?”

“我的女人会那么傻吗?”拓跋失笑,轻轻抚摸她的头。

顾倾城记得,梦中的白无瑕,就很喜欢这样轻轻柔柔的抚摸小蝶的头。

顾倾城心里暖暖的。

“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嘛。”顾倾城往下面探头。

拓跋道:

“这矿口不是露天矿,看那个洞口,应该要深入山腹,看这势头,含矿量比西矿口要多几十倍。

他们才刚刚开采,要想挖出真正的好矿,还早着呢。

这私挖铁矿打造兵器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幕后主谋不会轻易出现在这铁矿现场。

即便是乙浑,一个轻骑将军,也没这么大的胆量。”

“你的意思,是有人意图打造兵器谋反了?”顾倾城惊骇的低叫。

拓跋点点头:“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咱们暂时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

拓跋说完,拉起她一起上了竹鸢,悄悄飞走。

“你可要小心了,他们既然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说明他们穷凶极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顾倾城不无担心道。

“宝贝,我知道了。”拓跋幸福的笑。

他们飞回刚才起飞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

顾倾城沉吟道:“这些奴隶,是当初乙浑负责赶来西矿山的,你说,这东峦矿山之事,会不会与乙浑有关?”

“**不离十,倾城,你一定要小心乙浑和东平王,之前在路上刺杀你的那些奴隶杀手,便是乙浑派人收买,你要小心提防身边的人,以防被他们再暗害。”

“当初我舅舅的死,与乙浑脱不了干系。但乙浑与我素不相识,他是柳如霜的表兄。毫无疑问,就是柳如霜请她表兄出马对付我的。”顾倾城冷笑道。

“乙浑手段残忍,他既与你后母联手,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即便皇宫,也会危机四伏。”拓跋还是担心道。

“你放心,即便危险重重,我也会应付自如的。”顾倾城向他笑笑。

拓跋看着顾倾城,沉吟道:“或者,我干脆把那个毒后母给灭了?”

“以暴易暴,不是正当途径,而且我们必须要证据确凿,要她认罪才能将她伏诛。

这段日子,我明白何谓越挫越勇。闾左昭仪想毒害我,都不能得逞呢。”

顾倾城大有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之色。

“闾左昭仪和你那个毒后母都是居心叵测,这样的人,为何还要姑息!”拓跋不置可否。

顾倾城看着大将军担心的脸色,又笑道:

“那样的人,我岂会姑息?只是现在我忙于老祖宗的寿宴,还腾不出手来对付那个毒妇。我会注意自己安全的,你就别担心了。”

“要杀你那个后母,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事吗?”拓跋不以为然的冷笑。

顾倾城看到他的笑,便知是何意。

“大将军,杀人容易,但咱们不是恶魔强盗,即便杀人,也要她们心服口服。你不要轻易出手,让我慢慢解决。”顾倾城重申。

“好好好,一切听你的。”拓跋拿她没法。

又吻了她一下,再认真的嘱咐顾倾城:

“等一下到了山脚,你一个人去见李弈。

交代李弈,不可以将你们来西山飞竹鸢之事泄露出去。

连那些抬竹鸢上来的人,也不能有一字半句的泄露。

你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东峦之事,否则你会有危险,我们也会前功尽弃。”

“好,我明白了。”顾倾城点点头。

“真乖!倾城,你要永远都这么乖,不要让我担心,该有多好。”拓跋摸摸顾倾城的头。

“通常乖乖听话的,是木偶,难道你喜欢木偶啊。”顾倾城嘻嘻的笑道。

一纵身,便驾驭竹鸢飞走了。

像展翅翱翔的凤凰。

顾倾城飞落山脚,李弈正焦急万分的东张西望。

约好在此等顾倾城,又不好离开,否则倾城回来,看不到自己,大家错开,又有一阵好找。

一直忐忑,担心顾倾城,莫不是坠下山了?

心道再过一时半刻,见不到倾城下来,他便要派人搜索整个西山了。

好不容易见顾倾城飞了下来,李弈才大大吐口气。

“李大哥,让你久等了。”顾倾城见李弈焦急苦等,抱歉道。

“倾城,你还好吧?那么久不见你飞下来,可把我担心坏了。”李弈过来,帮她拿开竹鸢。

“我没事,就是刚才脚抽筋,歇了会才起飞。”顾倾城笑道。

心道如果刚才自己与他一起飞竹鸢,那李弈可惨了。

见李弈还是一副担心,抿了抿唇,又郑重其事道:

“李大哥,今天我们上西山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抬竹鸢的那些人,也让他们不可泄露一字半句。”

见顾倾城郑重其事,李弈只道顾倾城怕别人闲言碎语,被闾左昭仪和南安王知道。

李弈心道顾倾城毕竟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心里只有南安王,才那么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心里不免怅然若失。

“你即便不嘱咐,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李弈点头道。

李弈又去交代了那几个搬运竹鸢的脚夫,让他们不可泄露今天之事。

顾倾城上马车内,李弈驾车,两人回转皇宫。

不管顾倾城心里有没有他,只要能默默守护她,李弈就心满意足。

顾倾城要在皇宫筹备老祖宗的寿宴,李弈自然可以经常见到她。

即便没有机会见面,他也创造机会。

总会守候在顾倾城去万寿宫必经之路,偶尔见面打声招呼,又或者远远看着她,只要见到顾倾城的身影,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顾倾城每次与他不期而遇,看到李弈一副痴痴的眼神,只怕被魔鬼知道他觊觎自己而挖了他的眼睛,尽量的避免与他见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九十二章:惊天秘密

第92章:惊天秘密

去西山试飞竹鸢后,拓跋刻不容缓,直接赶回皇宫,让皇爷爷拚退宫人, 更新最快

“大胆逆贼,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挖采矿,打造兵器?”拓跋焘一拳捶在龙案上,“这是有人在蓄意谋逆!”

“皇爷爷,当日负责送奴隶去西山采矿的,是轻骑将军乙浑。

儿查过了,那拨奴隶记录在册的,足有五千人,而真正在西矿山干活的奴隶却不到千人。

其余的奴隶皆在东峦,而东峦一早就被他们传出瘴气虎狼之说,吓得连猎人也望而却步。

所以,若不是机缘巧合,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阴谋诡计。”

拓跋如今还不敢告诉皇爷爷,他是和顾倾城一起去西山飞竹鸢发现的。

“这是他们自以为聪明,耍的阴谋诡计,以此吓唬住所有人不敢去东峦!”拓跋焘冷哼。

拓跋点头:“我粗略看了他们挖矿的地点和矿山出入口,那矿山储存量规模非常巨大,西矿口只是小巫见大巫。

能产如此盛大矿铁,打造弓弩甲胄,可添置多少军备。

这幕后操纵之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乙浑?”拓跋焘又咬牙切齿道,“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之前悄悄去东峦矿山管理事务的,应该是乙浑的弟弟乙吉,乙吉被儿杀后,据儿派出的人监察,如今经常跑西矿山的,便是乙浑。”拓跋道。

“乙浑手下只有轻骑营,凭他一个营,就敢造反?”拓跋焘咬牙切齿道。

拓跋默默摇头,只淡定的看着他的皇爷爷。

“……对!他幕后还有人!”拓跋焘狠戾道。

顿了一下,拓跋焘又沉吟道:“莫非,他就是与刘宋联手的那个内奸将军?”

“是否是那个内奸将军,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拓跋微微摇首:“但东峦矿山,幕后肯定还有人!”

“谁?!”拓跋焘胸脯起伏,眸色如刀刃。

“勿枉勿纵,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儿只是推测,不会轻易说出心中猜疑之人。

但仅凭乙浑,绝对不敢兴如此风浪,物以类聚,乙浑平日和谁过从甚密,相信皇爷爷心中也有数。”拓跋定定的看着皇爷爷道。

半晌……

“……是啊!”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沉重道,“但愿儿和皇爷爷,都猜错了。”

“可是有些事,不忍去面对,还是不得不面对。”拓跋道。

“自从几十年前那几次宫廷血变,骨肉相残,皇爷爷如今想来,都痛彻心扉。真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度重演!”

拓跋焘痛心的跌坐在龙椅上。

当年拓跋焘的皇叔清河王拓跋绍,也就是老祖宗的亲生儿子谋逆,诛杀了他的父亲也就是拓跋焘的祖父拓跋。

而后拓跋焘的父亲当时的太子拓跋嗣绞杀了拓跋绍,父子兄弟骨肉相残,皇宫血流成河。

那样痛入骨髓的惨剧,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拓跋焘神色悲痛之极。

“皇爷爷,您保重身子。”拓跋宽慰道。

顿了一下,又道:

“若真是我们心中猜测之人,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不珍惜皇爷爷的疼爱,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皇家血脉。”

拓跋焘缓了缓神,问道:“依儿观察,他们如今的矿产量,达到了什么规模?可否已成举兵之势?”

“如果仅靠东峦出产铁矿打造兵器,目前他们要举事,还为时过早。除非他们有其他的准备。

因为那矿口储存量惊人,起码是西矿口的十倍以上,前期的开采功夫很大,所以他们出矿没那么快。”拓跋分析道。

“不管如何,也要将他们的谋逆杜绝与萌芽!”

拓跋焘虽上了年纪,仍然伟岸挺拔,器宇轩昂,凛然不可犯。

拓跋微微颔首,容色冷凝,而后沉吟道:

“如今他们只是刚刚出矿,正在少量炼铁打造兵刃甲胄。

那幕后之人,更不会贸然出现在矿山,除非有特殊情况,或者出现无人能决断之事,幕后之人才会出马。”

“好,儿,你就静观其变,严密监视,随时收网。”

拓跋焘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凛冽,如覆严霜。

便在此时,宗爱在御书房门外禀报。

“陛下,穆统领已把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请来。”

宗爱的声音透着欢喜,仿佛很不容易才把人请来。

拓跋焘本来也有些喜悦,但刚才拓跋禀报之事对他实在打击太大

他依然心头沉重的道:“传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御书房外轻轻的吱呀一声响,宗爱开门让那大祭司和太乙真人进来。

陛下只传召此二人,穆铖拱拱手,自识趣离去。

御书房要经过一小段玄关路径,才转到拓跋焘的龙案前。

大魏连年来皇帝灭佛兴道,几乎只见道长而不见僧侣。

拓跋见有人进来,也识趣的回避,向皇爷爷告辞:“皇爷爷,那儿就不打搅皇爷爷了。”

拓跋焘微微点头,心情还被刚才那偷采矿山意图谋逆之事,弄得心头沉重。

若真是那逆子所为,那可真是拿剑插他的心啊!

拓跋正待要离开,却见一年近百岁,精悍瘦小,尖嘴猴腮,下颌留一撮山羊胡子,脸带戾气的老道,和一奇装异服贼眉鼠眼的大祭司,从玄关处转了过来。

老道人一见拓跋,便驻足凝视拓跋,颔首道:

“……果然是人中龙凤,想必,这位便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了?”

“见过真人。”拓跋虽地位尊崇,却也礼貌的和太乙真人打招呼。

虽不认识他,见他道士打扮,听刚才皇爷爷口谕,那人应该就是太乙真人。

此时大祭司向拓跋微微揖礼。

太乙真人也依礼向拓跋行礼,带着些倨傲,而后与大祭司叩拜皇帝。

拓跋略为蹙眉的看了他们一眼,再向皇爷爷微微鞠躬,转身慢慢退出。

那老道和大祭司匆匆参见完皇帝,行礼后,拓跋焘急不可耐道:

“太乙真人、大祭司,你们应该都知道,朕请你们来的用意吧?”

“陛下此番招贫道,是为了那只蝴蝶?”那老道人的声音道。

“嗯!”拓跋焘颔首嗯了声。

“十五年前紫薇星陨落在辽西王府,陛下虽灭辽西王五族。

毕竟斩草未除根,辽西王的小王子与小公主流落民间。

如今蝗虫王已破茧成蝶,小公主便是那蝴蝶的化身。

天生异象,连我那九个徒儿都殒命在蝴蝶之手。

想来那紫薇星其势已成,锐不可挡,大魏恐怕是多事之秋。

若其势再旺,大魏恐有江山易主之虞啊!”

拓跋往御书房玄关过道退,退至过道的步伐陡然顿住。

他紧握着拳头,眸眼聚敛,一时之间却未立即出去。

拓跋焘心事重重,也没留意拓跋是否已经离开。

“真人是说,那紫薇星真的会危及动摇我大魏根本?”拓跋焘震惊得站起来。

“别说是大魏,就算天下一统,也全凭那紫薇星一念之间。”太乙真人脸带戾气道。

“可有解救之法?”拓跋焘声音有些焦急。

“除非尽早将那紫薇星消灭于萌芽。”太乙真人眸光聚敛。

“可是那蝗虫王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怕。而且那蜕变的蝴蝶,也好像……没有恶意啊!”拓跋焘百思不得其解道。

“欲取之,先予之。这便是蝴蝶狡黠之处!”太乙真人冷哼道。

“……哦?”拓跋焘脸上还是带着疑惑。

大祭司看看皇帝疑虑之色,又看看沉吟的太乙真人。

大祭司狡黠的眉眼一转,道:

“万物相生相克,当初它刀枪不入,陛下难奈她何。

如今她既已破茧成蝶,飞蛾扑火,灰飞烟灭,自取灭亡。看来”

“如何?”拓跋焘紧追着问。

大祭司瞧了一眼太乙真人,再道:“只能用全真教镇教圣物乾坤鼎的三味真火,才能将她诛灭。”

“上古神器乾坤鼎的三味真火?”拓跋焘蹙眉道,也瞧向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此刻微微叹气:

“这个贫道早已想过,只是我全真教的乾坤鼎,一直由贫道师兄太虚真人守护在太虚幻境离恨天。

师兄他一向不理俗世红尘事,一身的倔脾气。看来此事,并不容易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拓跋焘道,“日防夜防,难道太虚真人,还能防得了自己的师弟吗?”

“就是啊,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只要太乙真人有心。

本祭司从旁协助,岂有不将那乾坤鼎纳入囊中之理。”大祭司干笑道。

“好吧。”太乙真人微微颔首。

顿了一下,他又道:

“只是贫道用追魂令去找寻那公主,却至今没有那紫薇星君的气息。

……她似乎是被什么人保护起来了。”

“有人保护她?”拓跋焘惊问,“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竟和大魏作对?”

“贫道暂时还未能推算出,总之贫道一定尽快找到那紫薇星君的下落。”太乙真人阴鸷的眼眸眯成一道缝。

大祭司却垂眸悄悄瞥了太乙真人一眼,眸眼聚敛,心道:

太乙真人明明知道保护那蝴蝶之人是太虚真人,却为何不向陛下直禀?

哼!终究是念在师兄弟之宜啊!

“朕是真龙天子,不管保护她之人是何方神圣,也不可干扰人间俗事。

不管她是蝴蝶也好,紫薇星君也罢,只要是危及大魏国祚之人,朕定不手软!”

拓跋焘脸色下沉,声音铿锵。

拓跋听至此,已经心头骇然,怕皇爷爷起疑,只得静悄悄离去。

他心情仿如压着千斤重石,迈着沉重的步伐,仿佛每跨出一步,都要跨越一座山。

看着毓秀宫,他的心情有如波涛翻涌。

拓跋离开御书房,却不影响拓跋焘与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的继续谈话。

“陛下放心,贫道定然竭尽所能,把乾坤鼎取过来。”太乙真人道。

“好,那就有劳真人了。”拓跋焘微微颔首。

太乙真人又煞有介事道:

“陛下,那紫薇女君是大魏之患仅为其一。

大魏皇室三十年前便有自相残杀之祸乱,二十年前祸端延续,继而断断续续,皆有皇子皇孙受损。

此皆乃大魏皇陵,选址不理想所至。若不重新处理,恐还生三十年前之祸患。”

拓跋焘刚刚听完拓跋东峦矿山之禀报,不由得对太乙真人之言,更加的深信不疑。

“哦,真人可否详细说来?”拓跋焘微微蹙眉。

三十年前痛心之事,历历在目。

二十年前那拨卷土重来,更令他心力交瘁。

他此生最怕便是骨肉相残的历史重演。

如今,竟又有此祸乱迹象!

“龙脉宝地,地贵平夷,土贵有支。支之所起,气随而始。支之所终,气随以钟。观支之法,隐隐隆隆,微妙玄通,吉在其中。”太乙真人道。

“真人,朕听得有些糊涂了。”拓跋焘微微苦笑,听得一知半解。

但他毕竟知道太乙真人所指,是风水宝地。

太乙真人默默颔首,稍歇,又道:

“陛下,地势停止,气积聚之地,滋养出繁盛万物,才乃风水宝地。

布局完整周密,地形穴位止聚,生气藏蓄其中。

精妙处就是懂得借着这个聚气,可以福泽后代,龙脉延续,千秋万代。

而现时的皇陵,却气散而乱,生气外泄,所以皇室子孙,才会经常磕磕碰碰。

长此以往,小则危及子嗣,大则危及大魏国祚运脉。”

拓跋焘一边听,一边频频颔首。

见太乙真人说完,他便问:

“真人既如此说来,想必是已选好龙脉宝地,可以迁葬皇陵了?”

太乙真人沉吟了一下,颇为凝重道:

“往东三十里的天子山,离山半腰近山脚处,贫道观其三载。

山峦起伏,顿错有致,紫气如盖,苍烟若浮,云蒸霭霭,四时弥留,皮无崩蚀。色泽油油,草木繁茂,流泉甘冽,土香而腻,石润而明。

地有吉气,土随而起;支有止气,水随而比。势顺形动,回复始终,法葬其中,永吉无凶!”

“天子山一直往上,山后可是万丈悬崖鬼见愁啊。”拓跋焘略为惊诧道。

听到天子山,他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皇室厮杀。

拓跋绍的儿子拓跋渊为报杀父之仇,在其父死后十年,重整残部杀回皇城,却被拓跋焘斩杀在万丈悬崖鬼见愁。

那又是一场痛彻心扉的骨肉相残。

正因为皇室之中,常有这些锥心往事,他才对太乙真人的话坚信不疑。

“正正是天子山上有万丈悬崖鬼见愁看家护院,煞气强盛,势不可挡,神鬼秋毫不敢来犯,皇室才安宁祥和,大魏龙脉才能延续千万年。”太乙真人又道。

“好,真人既用心选好皇陵宝址,就请真人择黄道吉日,命工部重新修建皇陵。届时皇陵修好,大祭司举行祭司后,正式迁陵。”拓跋焘道。

“遵旨……”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一齐拱手道。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离开皇宫,两人又联袂回到全真教。

第九十三章:演练骑射

第93章:演练骑射

拓跋退出御书房,却候在御花园,见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宫, 更新最快

后见大祭司和太乙真人一起回了全真教道观,两人再没出来,他才怏怏不乐而返。

离开全真教回到都城,回到太子府,已经是晚上。

拓跋站在花园,看着毓秀宫,出了好一会神。

直到太子妃来到他身边,和他话家常,他才回过神来。

“儿,看你魂不守舍的,是有心上人了?”太子妃含笑问。

“……”拓跋也不回答,却不置可否的笑笑。

“你别瞒母妃了,你让府里的裁缝,做了那么多漂亮的女裙,还瞒得住母妃吗?”太子妃又噙笑道。

“那个该死的周裁缝,嘴巴真不严实!”拓跋冷哼道。

“你别怪周裁缝,是母妃逼问他的。”太子妃道。

顿了一瞬,又笑问:“给母妃说说,是哪家千金?”

“母妃,这还为时过早,人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你的儿呢。”拓跋心情沉重道。

“嘿!”太子妃撇嘴道,“这世间上还有不喜欢我儿的女子,那除非她是瞎子、傻子!”

“好了,好了。母妃,这事以后再说吧。”拓跋将他母妃打发出去。

“哎……你这孩子,还对你母妃瞒心事啊?”太子妃无可奈何的被拓跋推出来。

拓跋躺在床上,想着御书房听到的事,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翌日拓跋脸色凝重,回到军营,先去看了一下兵卒们的操练。

其他将军随他一起去检查训练情况。

他看了云梯兵的攻城训练,还有阵法的训练,各种刀枪剑戟的训练。

他们一行到了练靶场。

冯熙正带着兵卒们在练射箭。

而那个花木兰显然是比之前更有进步,如今每箭皆能射中红心了。

冯熙拿着弓箭,站在那里,指着百步外的箭靶道:

“我之前就讲过,射箭的基本要领,身法当正,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此为要诀!”

在冯熙的讲述中,越来越多的兵卒围了过来,大家都知道冯总教头要亲自演练射箭。

冯熙把三支箭搭在弓弦上,继续道: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

手上的三箭,随着他最后的话,“嗖”的一声,破空电射,全中靶心。

所有人不禁脱口赞好。

“好!”身后的拓跋也鼓掌道。

“大将军……”冯熙等人见到拓跋,个个躬身揖礼。

“冯中郎将的箭术是越来越厉害了,就快赶上本将军了。”拓跋夸赞道。

“大将军谬赞了,属下雕虫小技,哪敢与大将军同日而语。”冯熙躬身拱手谦逊道。

“看起来,大家在冯总教头的教导下,个个箭法神速。都是好样的!”拓跋大声赞许道。

他虽然倨傲,但一向体恤部下,对值得表扬的将士们,从不吝赞誉。

“谢大将军!……”冯熙等人又向拓跋拱手多谢。

“但是箭靶是死的,敌人是活的,敌人不会站在那里等你们射杀。

所以学会纵马骑射,才能在任何时候,与敌人放手一搏。”拓跋又道。

“大将军金玉良言,点石成金,你们可都要听进心里去!”骠骑将军李峻附和道。

乙浑却反反白眼,不以为然。

一瞬后,眼睛紧盯着冯熙,眸光阴鸷。

“诺,大将军……”兵将们齐声道,个个认真聆听拓跋训话。

拓跋又训诫道:

“在战场上,箭射得好只是其一。大魏神兵,以骑兵为主、步骑结合。

各营都练习步射、骑射、炮射、步围、阵法、分操、合操,云梯兵、藤牌兵,刀枪剑戟,各种保命杀敌取胜技能,缺一不可!

还要讲求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自己把本领练好,才是真正的王道!”

“诺!大将军……”回应声一片。

“战英,命人拿些小鼓,挂在马背左右。”拓跋道。

“诺!大将军!”战英领命,下去安排。

便有侍卫将小鼓挂在几匹马背左右,轻轻的敲打。

拓跋对那些新兵道:

“刚学骑射的新兵,在马背上敲打小鼓,让你的马儿适应响声。

偶尔也要将弓箭摩擦马儿的鼻子、额头、脖子等部位。

还要时不时的在马儿的旁边以及马背上轻轻拨动弓弦,让马儿适应弓弦的声音。

这样,在骑射中,马儿在你们射箭时,就不会受到惊吓。”

他随意点了几个人出来,其中就有那个花木兰。

“你们几个,让本将军看看你们的骑射如何!”拓跋大声道。

“诺!大将军!……”

众人领命,随后翻身上马,在操练场一边策马扬鞭,一边弯弓搭箭射靶。

那几个出来骑射者,有些能射中靶子,有些落箭。

还是花木兰的骑射厉害,飞马骑射,虽未能每箭中红心,但也中靶,成为佼佼者。

“好……”兵卒将军们喊好喝彩。

“不错,花木兰,本将军之前看你射箭,差强人意。如今不但步射已有进步,马上骑射,也算游刃有余。

但还需继续努力,争取做将军!”拓跋点头夸赞道。

花木兰翻身下马,而后躬身拱手道:

“谢大将军鼓励!”

拓跋又对冯熙道:“冯中郎将,短短时日,教导有方,他们进步都很快,继续努力!”

“谢大将军栽培!”冯熙也躬身拱手道。

“……大将军,听说您骑射过人。可否,可否给咱们演示一下?”花木兰大着胆子道。

“大胆花木兰,高阳王大将军千金贵体,岂是你想看他的骑射就能看到的?”骠骑将军李峻怒斥花木兰。

花木兰吓得忙弯腰缩肩垂首,退至一旁。

拓跋的心里一直想着昨日在御书房听到的那些揪心事。

他的心情其实特别的沉重,人也变得深沉内敛。

似裹携着飓风,又隐而不能发。

花木兰的提议,反倒让他有了一舒胸中郁闷的机会。

“不!本将军既然身为三军统帅,还真的要给你们好好做个示范。”拓跋朗声道。

花木兰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其他兵将也期待着。

“叫所有练习骑射的兵将都过来!”拓跋喊道。

不消片刻,操练场上便围满了兵将。

战英早把他的雪驹牵过来,给他挂好一囊羽箭。

拓跋让他们把雪驹上的马鞍取走。

拓跋先朗声讲解,声音带着内力,所有人都犹如在耳边,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马鞍的骣骑骑射,才是骑射中最扎实的基本功!

能把骣骑骑好,再换上马鞍,你的骑射就更加游刃有余!

骑射有三种最基本姿态,分别是对蹬,抹,分鬃。

对蹬就是射击左边,分鬃是射击前方及小范围的右边,抹则是射击正后方。

骑射的难点,在于骑手不但在高速前进中射出的箭,而且前进的同时,还伴随着浪的上下起伏,这种时候要射准目标是非常困难的。

通常人与马在到达浪的最高点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悬空,然后再往下落,记住!这一刹那,就是撒放的良机!

如今虽然是骑射训练场,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杀声震天。

但我们的眼前,依然要看到那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来去如风,箭出如电!

真正的战场,不同于死板的训练场,讲究战术战略,复杂多变。

除了正面进攻还会有迂回包抄,追击袭扰,或者阻截后方追敌等等不同情况。”

拓跋稍停,等兵卒们把他的话消化了,又继续道:

“战场上分毫必争,有时活命的机会,稍纵即逝。

训练场的靶子是死的,但战场上的敌人却是活的。来人,活靶伺候!”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十名侍卫,骑马举着靶子,在训练场上准备着。

拓跋开始飞身上马,那些举着活靶的侍卫在训练场上策马奔驰。

拓跋左手持弓,右手勾弦,或左或右,或倒转身子于马上往后射。

一轮骣骑骑射后,囊中百支箭矢已然射空,兵将们的喝彩鼓掌羡慕声不绝于耳。

拓跋确实桀骜不驯,心狠手辣。

可他却又地位尊崇,骁勇善战,堪称战神!

若他算是个坏男孩,他就是这个大魏最矜贵雍容的衙内,最风流恣意的贵胄皇孙!

人们对他除了仰慕就是敬畏。

拓跋又示意战英装回马鞍,在骑射中脚勾马镫,左右翻飞,横卧于马侧射箭。

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有时两连发,有时三连发。

在马背上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精彩绝伦。

于奔袭中从不同角度疾射驰骋的活靶子,而且每箭皆中红心。

兵卒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花木兰眼眸更是异彩纷呈。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神勇……”

“大将军果然是大魏的战神……”

“战神!战神!……”

喝彩声掌事不断。

演示完毕的拓跋,再对大家训导:“你们看到本将军骑射,是否觉得很容易?”

“大将军太厉害了!……”兵将们又喝彩。

“出色的骑射,并非一朝一夕能成。高速奔跑的同时还要射得准,毫无疑问,这需要你们大量的练习。知道吗?”拓跋再肃然道。

“知道了,大将军身为堂堂世嫡皇长孙,都能刻苦训练,我们也能……”兵将们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堂堂世嫡皇长孙,能有如此好的武艺,没有勤奋刻苦练习,是绝不可能的。

养尊处优的皇孙,都能刻苦训练,他们怎么就不能了。

拓跋确实鼓舞了大家。

花木兰的心里更有涟漪涤荡。

唯有乙浑,看到拓跋,想到他弟弟乙吉的死,心中满不是滋味。

而且乙浑,早就认出那个冯熙,他原来是个兵卒,那当初他果然是冒充御林军了!

他暗暗咬牙切齿,心里想着如何惩治冯熙冒充御林军之罪。

“冯中郎将,咱们再来切磋切磋!”拓跋又道。

拓跋恨不得找人大打一架,才能出尽心中闷气。

“遵命。”冯熙拱手道。

拓跋看看冯熙的青锋剑,还是摇摇头。

他看了所有将军一眼,却对乙浑道:“轻骑将军,可否借你的七星宝剑一用?”

“……借剑,当然没问题!”乙浑一瞬的错愕后,干笑道。

“可是大将军,”乙浑看一眼拓跋,再转颐去看冯熙,却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所谓的冯中郎将,当初和李弈在一起,竟然冒充御林军,阻止本将军带奴隶去西矿山啊!”

冯熙是个老实人,见乙浑如此一说,脸上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大将军,该如何惩治冒充御林军之人?”乙浑又咄咄逼人的看着拓跋。

拓跋微微一笑,看看乙浑,再看看冯熙,道:

“这事我知道,其实冯中郎将并非冒充御林军,实乃本将军授命他和李弈办秘密任务。”

“……果有其实?”乙浑不无怀疑道。

“难道,本将军还需向轻骑将军交代,本将军到底派冯中郎将去办何事吗?”拓跋又背负着手,斜睨着乙浑,冷冷道。

“末将不敢。”乙浑低声拱手道。

“那轻骑将军的剑,是借,还是不借?”拓跋又冷冷的问。

“当然借。”乙浑打着哈哈。

赶紧解下七星宝剑,却出其不意的甩剑向着冯熙飞射而去。

好在冯熙反应灵敏,一个跟斗,躲过乙浑射过来的七星宝剑,还顺手于半空就抄回宝剑。

“好……”将士们又一阵喝彩。

只把乙浑气得七窍生烟。

拓跋待他拿好剑,也拔出赤霄宝剑,便与冯熙过招。

此一番打斗,拓跋为出胸中郁闷,知道冯熙与他不相伯仲,便实打实的与他切磋起来。

看得将士们又阵阵喝彩。

这一番激烈打斗,拓跋的心情才舒服了点。

切磋完毕,拓跋问冯熙:“冯中郎将,这七星宝剑,使得可顺手?”

冯熙手执七星宝剑,爱不释手道:“如此稀世宝剑,能用上一次,已经是练武之人的福气了。”

“好。”拓跋别具深意的微微笑道。

冯熙再把剑还给乙浑。

当然,他对乙浑当初虐待奴隶之事耿耿于怀,对他也就没什么恭敬,只循例的把剑还给乙浑便罢。

而乙浑则狠狠的接回他的七星宝剑,恨不得就一剑刺死了冯熙,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冯熙。

“好吧,大家继续训练!”拓跋道。

又拍拍一旁目瞪口呆的花木兰:

“花木兰,你也要向冯中郎将讨教,让他好好指点你的武功!”

“诺,大将军!”花木兰躬身道。

此后的花木兰,每日更加的用功训练骑射刀剑,甚至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有时还是冯熙见他练得太过度了,才劝他停下来。

冯熙还开玩笑的问他是否真的想做将军。

但花木兰却红着脸摇头,说只想保家卫国,而后回家侍奉老父亲。

拓跋出了一身的汗,心情总算舒畅了些。

离开训练场,回到大帐,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脸凝重的处理军务。

战英走进来,行至他案前,默站了一会儿。

“……说吧。”拓跋知道战英这样子便是有话想说。

“大将军,平城又有新鲜事了。”战英禀报道。

都城算得上大事的,或者有任何异动,战英他们都会禀报。

拓跋抬眸瞥了他一眼,又沉重的看手上公文。

却等着战英禀报……

第九十四章:秦府吊唁

第94章:秦府吊唁

“洪门的秦霸天死了, 更新最快”战英道。

“……”拓跋若有若无的微微颔首,继续看手里的公文。

虽然秦霸天不是什么大人物,并非什么贵族门阀,只是江湖的一帮老大,总算也是平城有头有脸之人。

“如今洪门是他失散多年,唯一的儿子秦少卿掌舵。”战英又道。

“……秦少卿?”拓跋终于抬起头,喃喃道。

放下手头公文,猛然记起顾倾城说的桃花庵那个落魄书生。

他其实一早就想去会会那个秦少卿了。

“青帮和洪门并列,是江湖两大帮派,势力平分秋色。

如今洪门的秦霸天一死,他那个软弱书生的儿子接替了新交椅,坐馆洪门,成为新任洪门龙头。

别说是蔡老九的青帮,就是其他帮派,也会瞧不起那个软弱书生,争抢洪门这块肥肉。

青帮与洪门本就势不两立,未来江湖械斗免不了,更加难和睦相处。

洪门怕是迟早被别的帮派瓜分吞并,这将会是江湖瞩目的一件事。”

拓跋眉宇轻蹙,表情冷峻,自言自语道:

“这秦霸天武艺高强,江湖斗勇,行事向来心狠手辣。

父子失散多年,刚一团聚,秦霸天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

半晌后他又转眸看着战英:“怎么死的?”

“他的死因没有向外公告,只叹他们的父子缘薄呗。

秦霸天好不容易找到儿子,才团聚没几日,这一下子又天人永别喽。”战英惋惜道。

“走,咱们也去瞧瞧!”拓跋站起来。

战英吓得瞪大眼睛,头摇得向拨浪鼓。

赶紧伸手拦住,不可思议道:

“大将军,您是什么身份?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怎能去参加这些江湖黑帮商贾庶民的葬礼!”

“本将军就是想去会会那个秦少卿!”拓跋凝重道。

“殿下想去会那个秦少卿,可以改日再去,绝不能今日!”战英倔强道,“他们秦府办丧事,晦气!”

拓跋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战英赶紧从拓跋身后抱着他:

“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一品飞鹰大将军,去参加一个江湖洪门老大的葬礼,岂不给那秦霸天贴金了?太子妃娘娘和陛下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你这脑壳不想要了吗?”拓跋冷冷道。

拓跋脖子稍歪,勾起自己的食指,对着他的脑袋作势要敲他。

见他还是死死抱着自己。

他回眸瞥了战英一眼,冷然道:

“秦霸天父子刚刚相认,却一下子死了,你不觉得可疑吗?”

战英眨眨眼睛,这才松开拓跋。

“大将军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妥?秦少卿谋害他父亲夺位?”战英斟酌问。

而后又摇头道:

“即便如此,区区庶民芝麻绿豆小事,死就死了,大将军还犯得着去管他?”

“让人备份挽联送去。”拓跋不容置喙道。

“诺!”战英拉长声音嘟嘴道。

见拓跋去意已决,只得去吩咐。

拓跋随后脱下华贵衣裳,重新换了套月白淡蓝绣边素袍,与侍卫们一起去秦府。

城东五进大宅的秦府,到处挂白绸奠仪,门前也插着用白毛头纸扎成杆状,摇曳缠绵诡异的招魂幡。

正有一群身穿奇装异服,脸抹油彩的巫师,带着些牛头马面之类的鬼人在做招魂法事。

江湖上与洪门秦霸天生前有往来的商贾,帮派、甚至是些小级别的,曾经利益往来的官吏,也陆陆续续亲自来吊唁。

都城几名大土豪金老爷,薛五娘和风十三娘,自然也是在吊唁其中。

洪门旗下的一众堂主和秦少卿,还有来吊唁的客人们。

一听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来吊唁,个个又惊又喜,赶紧出府门跪迎。

一身孝服的秦少卿带着洪门门众和来吊唁的客人,跪在拓跋面前。

却不敢让拓跋进去。

“孝子秦少卿,见过高阳王殿下。”秦少卿低头叩首道。

“见过高阳王殿下……”其余人等也齐声拱手道。

“秦公子节哀,诸位都起来吧。”拓跋向前伸伸手。

余者皆起来,秦少卿却不敢起来,仍然跪着垂首拦住拓跋。

秦少卿拱手,恭谨道:

“高阳王殿下尊驾临幸,敝府上下,洪门门众,本应感激涕零。

可是府里如今晦气,此等污秽之地,怎敢恭迎殿下进去。

高阳王殿下慈爱之心,少卿和先父心领了。”

“秦公子请起!本王一向百无禁忌,秦门主生前于朝廷国库颇有贡献。本王就进去吊唁一下,代朝廷略表心意!”拓跋道。

高阳王既已如此说,作为孝子的秦少卿,即便再谦恭,也得起来相迎了。

拓跋打量着面前一身孝服却不掩玉树临风,眸眼半垂的秦少卿,心里随即开始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流。

那日他竟和他的倾城相处了那么久!

而能全身而退离开桃花庵的,只是他们两个。

真是巧合吗?

秦府是座五进的徽派建筑四合院,高大威严的铜门狮扣,越往里走,修建得越发的古朴精致。

砖木石结构的大宅子,梁架用料硕大,且注重装饰,屋顶和檐口皆雕梁画栋,雕镂精湛,再配上同色的家具,装饰得美轮美奂。

庭院是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曲径河池,泉水潺潺,花繁叶茂。

虽然处处挂白,却掩不住宅子原本的端庄贵重。

做法事的巫师们在高阳王进来的时候,有一瞬的停顿行礼。

而后又开始摇着招魂幡和魂帛,上蹿下跳,竟跃上屋顶,继续着招魂仪式。

他们嘴里既像呐喊又像唱戏声音诡异的唱四方招魂咒。

“秦霸天,秦霸天……”

先向着四面八方呐喊死者名字三声,而后继续唱着:

“魂魄离散,筮汝予之。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长人千刃,惟魂是索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些。

十日代出,流金烁石些。增冰哦哦,飞雪千里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魂归来兮!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赤蚁若象,玄蜂日壶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拓跋听着诡异的四方招魂咒,略为蹙眉,在秦少卿的引领下走向秦府灵堂。

灵堂上摆放着黑漆鎏金大棺材。

秦霸天只有秦少卿一个子嗣,在灵前守孝的除了秦少卿一个孝子,其余皆为秦霸天的妻妾。

拓跋在灵前略为鞠躬,家属跪谢。

秦少卿回礼后站起来,拱手客气道:

“高阳王殿下纡尊降贵,大驾临幸,给先父脸上贴金,寒舍也蓬荜生辉。先父即便是碧落黄泉,想来,也走得无憾。”

拓跋微微颔首。

看着彬彬有礼,长相英俊却书卷气浓的秦少卿,脸上却冷然。

“高阳王殿下,请随薛五娘他们过偏殿喝口粗茶。少卿有孝在身,就不便招呼殿下了。”

秦少卿又对拓跋道,而后再对来吊唁的薛五娘她们揖礼:

“有劳薛老板、风老板和金老板,诸位帮忙招呼高阳王殿下了。”

“高阳王殿下,请随五娘去偏殿喝口茶水吧。”玲珑阁老板娘薛五娘道。

“不必客气了。”拓跋看着灵堂,负手而立,倨傲的站着没动。

他觉得气氛不对!

风十三娘妩媚的看着拓跋道:

“没想到赫赫威名的高阳王殿下,也会来参加咱们这些商贾庶民的葬礼。

不但是秦府蓬荜生辉,洪门长脸,连带着我风十三娘,都觉得脸上有光。”

拓跋也转眸看着风十三娘:“风老板客气了。”

风十三娘见拓跋并未打算跟薛五娘去偏殿喝茶,于是又道:

“改日请高阳王殿下赏脸,光临我天上人间,十三娘好好招呼高阳王殿下。”

今日一身素服的风十三娘,身上依然香气醉人,比起在天上人间的性感泼辣,又是另一种娇媚。

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更加肆无忌惮的看着拓跋。

像燃烧起热情的火,把拓跋也烧灼。

那火辣辣妩媚的眼神,令拓跋陡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他刚一回太子府,便想与他戏水的鸳鸯。

这样火辣辣的眼神,通常能魅惑所有正常男人。

但拓跋有些不正常。

因为他不知在多少年前,就沉醉于顾倾城那双澄澈如水的眸眼。

一个已沉醉入骨之人,对其他魅惑是没有知觉的。

拓跋看着风十三娘热情的邀请,微微颔首。

爽快道:“好!”

拓跋任何时候都倜傥风流,气度雍容,随便一个眼神,都能令女子倾倒。

风十三娘见拓跋爽快的答应自己的邀请,顷刻间脸颊微红,笑意更盛。

“是啊,高阳王殿下真是平易近人,太看得起咱们这些老百姓了。”金老板也露着大金牙道。

“看来你们也都是秦门主的好朋友,才会如此互相关照。”拓跋道。

“这是应该的,玲珑阁与状元坊互为邻里,虽然交情不深,与秦门主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今秦门主西去,秦公子毕竟年少,我们这些老朋友,自当应该来帮衬。”

薛五娘说话干脆利落,一副精明能干。

“世人都说商贾奸诈,只谈利益没有真情。看起来,此话并不全对,商贾之间,也是有朋友嘛。”拓点头道。

“所谓的奸商,还真是冤枉。咱们这些老百姓,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薛五娘讪讪的笑道。

拓跋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

却看着秦少卿道:“听说秦公子如今是洪门掌舵人?”

“区区洪门小帮派,让高阳王殿下见笑了。”秦少卿谦逊道。

“秦公子新来乍到,不但与秦门主生离死别,还要掌管偌大的洪门,可否能应付得过来?”拓跋又显得关心的问。

“还能凑合应付。”秦少卿又谦虚道。

“听说,秦公子一向只喜诗书。如今却身为江湖帮派之掌门人,是否有违当初求学之初衷?”拓跋又问。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卿虽一心求功名,如今洪门是一盆散沙,也只得勉为其难的接管了。”秦少卿又道。

“看来,是洪门这些老前辈,不体谅你这个读书人啊。”拓跋摇头喟叹。

“哪里哪里,是老前辈给少卿磨炼的机会。”秦少卿又谦逊道。

拓跋看着那虚阖还未上钉的棺盖,自锦囊中掏出一方晶莹剔透,雕琢得栩栩如生的上好玉蝉。

“玉蝉清高,饮露不食。蜕于浊秽,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污垢。”拓跋道。

洪门门众与几位商贾见拓跋拿出玉蝉,已面面相觑。

秦少卿更加开始蹙眉。

“本王既来吊唁,自不能空手而来。

正赶上秦门主还在招魂,还未念往生咒,棺椁还未封钉,便让秦门主晗蝉而去吧。”拓跋继续道。

战英一见拓跋拿出玉蝉,顿时蹙眉:

此玉蝉一直跟随殿下,殿下怎么能将此蝉送给一个江湖粗人?

拓跋看着棺椁,等待着他们打开棺盖,欲亲自把这玉蝉给秦霸天晗上。

秦少卿忙忙站起来拱手道:

“垂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殿下,玉蝉高洁。

先父生前一介粗人,所营买卖,难登大雅。

恐怕受不起高阳王殿下这高洁玉蝉。”

拓跋看着眸眼半垂的秦少卿,他的眸光裹携着寒风。

“正因为秦门主生前所营,颇有些遗憾。

本王才送他玉蝉,希望秦门主往生后所为,皆光明磊落,如玉蝉高洁。”

秦少卿面有难色,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拓跋已道:

“开棺!”

拓跋声音并非很大,却凛冽而不容置喙。

战英等侍卫便欲过去打开棺盖。

秦少卿与几位商贾还有洪门的两位副门主互相看了一眼。

洪门的两位副门主已翻身一个跟斗飞过去,一下子一左一右挡在棺椁前,拦住战英等护卫。

“高阳王殿下,死者为大,咱们门主既已入殓。就请殿下,不要打扰他的魂魄了吧?”一位副门主对拓跋躬身恭敬道。

“高阳王殿下来这污秽之地,已经是有损殿下身份。秦门主一介白衣,江湖粗人,殿下尊贵无双,怎可为他亲自送蝉。”薛五娘伶牙俐齿道。

“对……高阳王殿下,还是别打扰秦门主,让他好生去吧。”金老爷也咧嘴露出大金牙笑道。

“本王一番好意,送秦门主晗蝉上路,你们怎能代逝者拒绝!”拓跋喝道。

手上运劲,掌上霞光熠熠,隔空单掌往棺椁盖一击!

“嘭!”的一声,棺盖打飞,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才稳稳竖落在棺椁后面。

两位副门主当时正在犹豫,看着秦少卿,寻思着该不该再继续阻拦,拓跋的掌风已将棺盖击飞。

他们即便再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拓跋的力度拿捏得刚刚好,棺盖落地绵绵稳稳,丝毫无损。

此等功力,众人无不骇然。

大魏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棺盖飞开,战英等人扑向棺椁,往里看了一眼。

却目瞪口呆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五章:羸弱书生

第95章:羸弱书生

拓跋濬眉宇一蹙。

战英才赶紧回过神来:

“殿下,棺材里没有人,只有一套寿衣!”

“寿衣?”拓跋濬也飞过去看了一眼。

果然,棺椁内只有一套寿衣。

拓跋濬甩甩袖,眼眸严霜轻覆,冷冽的看着秦少卿和洪门众人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原本以为秦霸天只是被谋杀,想看看尸体,结果比他想象的还离谱。

竟然连尸体都没有!

也就是说尸骨无存!

他此刻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死在太子府花园的鸳鸯,顷刻间化成了一滩血水。

他冷冷的将玉蝉放回锦囊。

战英见拓跋濬把玉蝉收回锦囊,才吁了口气。

秦少卿以及洪门所有人都跪下来。

其他来吊唁的亲朋戚友,包括薛五娘、风十三娘和金老爷他们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公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薛五娘也不禁惊愕的问秦少卿。

“是啊,怎么我们来吊唁,却……是吊唁一套寿衣?”风十三娘也错愕的看着洪门的人。

秦少卿一时之间仿佛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秦霸天死了,棺椁却空空如也,你们没什么可跟本王解释的吗?”拓跋濬再看着洪门跪下来的人道。

他继而冷厉的看着秦少卿,裹携着寒霜,不无疑惑道:

“秦公子,听说你与秦门主失散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与父亲团聚。

如今不过月余,秦门主便死去,还尸骨无存。

难道,是你与众人合谋,害死自己的父亲?”

拓跋濬的声音不重,却不怒而威,更有股凛冽。

“冤枉啊,殿下。”秦少卿磕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不管话长话短,都得给本王一个合理解释!”拓跋濬道,“否则,只能请秦公子等人回天牢交代!”

他本来想坐在灵堂前的椅子,毕竟觉得气氛诡异。

瞥了一眼椅子,往庭院走。

战英便明其意,将椅子搬到外面的庭院,让拓跋濬坐下来。

庭院外屋脊上,巫师牛头马面等依然在摇幡招魂,嘴里唱着诡异的四方招魂咒。

拓跋濬略为蹙眉,有些不耐烦的擦擦耳朵。

战英等侍卫立刻飞身上屋顶,喝令他们停下来。

秦少卿所有人等跟到庭院。

秦少卿躬身拱手道:

“回高阳王殿下,七日前先父约了其他帮派,和几个漕运老大在红河见面,商讨码头分配等问题。

结果他们各自的船只尚未靠拢,先父的船便爆炸。

船上人无一生还,个个都炸成肉碎,被河水冲走。”

“船只爆炸?此等大事,本王怎没听到禀报?”拓跋濬道,又瞥了一眼战英。

“民不报,官不究。我们洪门一至认为,是其他帮派蓄意谋害先父,才会知道先父行踪。

但苦于暂无证据,既无证据,上报官府也无大用。只会给官府添麻烦。

便把此事压下来,想由洪门自己慢慢彻查。”秦少卿道。

“那七天过去,为何你们今日才给秦霸天办葬礼?”拓跋濬又冷冷问。

秦少卿又恭谨道:

“这些天我们的人一直在红河下游寻找,希望能找到先父的遗体。

结果七天过去,一无所获。

而今日是先父头七,希望把先父的魂魄招回来。

刚才殿下所见,外面的巫师,便是帮先父招魂的。”

“如此说来,此事属于你们帮派之间的争斗,所以你们才不报官府?”拓跋濬又问。

冷厉的眸光越过秦少卿,看向洪门几个老家伙。

其中一位洪门老者老余头,站出来抱拳道:

“回高阳王殿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一般江湖帮派之争,历来都是自己解决。

只要不捅大的娄子,尽量不给官府惹麻烦。”

其他商贾也一个个的点头。

金老爷也点头道:

“回殿下,江湖帮派谋生,上孝敬官府,下靠实力各自占领地盘。

一般帮派之争,历来都是自己解决,尽量不给官府惹麻烦。

这样的帮派,官府才让他们生存下去。”

拓跋濬冷冷的站起来,睃巡了众人一眼。

“大魏水旱码头,三教九流,江湖上的事情江湖见。本王知道!”拓跋濬朗声道。

所有人默默聆听。

拓跋濬的话锋一转,陡然变得凛冽:

“本王在这撂下一句话,你们帮派之间爱怎么斗,本王可以不管,但不要伤及无辜。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语气掷地有声,所有人都仿佛心头一颤。

他最后语气稍缓,再道:

“不管如何,还是请诸位节哀。既然你们江湖门派之争,要自己解决,那就当本王今日没来,你们继续!”

“恭送高阳王殿下……”

所有人皆恭敬的相送拓跋濬至秦府外。

临离开秦府,拓跋濬与送别的秦少卿互相看了一眼。

拓跋濬只看见秦少卿淡定的眸眼,自始至终,秦少卿的身上,没有拓跋濬想看到的。

回到军营,不管今日的丧礼有没有死人,战英还是怕有晦气沾高阳王殿下的身。

赶紧点了个火盆,让拓跋濬跨过去,才放心。

“迷信!”拓跋濬嘴里哼哼。

不管那火盆,径自走进军营,还是战英拉着他,强行要他跨火盆。

他才无可奈何的跨过火盆回大营。

“看看你,就快变常嬷嬷了!”拓跋濬道。

常嬷嬷是拓跋濬的奶娘。

“殿下是拐着弯骂属下是女人呢。”战英嘻嘻笑道。

“你难道不是吗?”拓跋濬带着讥笑。

战英咧嘴笑笑。

也不管拓跋濬的讥笑,不无惊诧的问拓跋濬:

“大将军,您是否早知道棺椁内根本没有秦霸天,才故意要赠他玉蝉,打开他的棺盖查看?”

“本将军两个时辰前,才从你口中知道秦霸天的死讯,怎会知道棺椁中没人。”拓跋濬心事重重道。

“那您还故意要去吊唁,还故意拿出玉蝉,要给秦霸天晗上,让他们打开棺盖?万一棺椁有人,那岂不真的要把这玉蝉送给他?”战英心疼的嘟嘴道。

“哼!秦霸天?哪有福气领受本王的玉蝉!”拓跋濬冷笑道。

“您带着玉蝉,有备而去。难道,您早就怀疑,是秦少卿为了坐上洪门老大的位置,杀了他的父亲?”战英又好奇问道。

“若无怀疑,怎么会去秦府吊唁。但他们的丧礼,最令人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拓跋濬反问战英。

“……死人?”战英一副蛮聪明道,“别人的丧礼有死人,他们的丧礼没有死人!”

“没打开棺椁前,你知道棺椁内没有死人吗?”拓跋濬拍了一下他的头。

“哎呦!”战英吃痛低叫了一声。

顿了一下,而后摇头道:“还真的不知道。”

“伤心!”拓跋濬道。

“……伤心?”战英蹙眉抚头,而后似有所悟。

“所有的丧礼,逝者已矣,一了百了,不知道伤痛。

但活着的亲人,该是何等悲痛。有些哭丧,痛断肝肠,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看今日的丧礼,虽然一个个不失礼仪,但哪个人是悲痛欲绝的?

包括秦霸天那些妻妾,有人伤心欲绝的痛哭吗?

即便是那个唯一的孝子秦少卿,也是礼仪周到得无可挑剔,身上却找不出一丝悲痛。

连他的眼睛都不曾见红,简直就没有哭过的痕迹!

失散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父子团聚,骤然间又失去,难道一点都不伤心吗?”

战英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觉得这气氛不对,才想着打开秦霸天的棺椁。”

“本将军当时打开棺椁,是想看看秦霸天是否被害死的。”拓跋濬哼道,“结果更出乎意料,连尸首都没有!”

“难道秦霸天,真的被炸得尸骨无存了?”战英道。

“这其中太蹊跷了!本王总觉得与秦少卿脱不了干系。”拓跋濬沉吟道。

“但秦少卿谦谦书生,玉树临风……”

战英刚开始赞秦少卿几句,拓跋濬的眸光便像刀刃一样劈过去。

战英吓得赶紧说正题:

“即便那秦少卿谋害他老子,坐上洪门门主之位。

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能镇得住洪门那些堂主门众吗?

而其他帮派见武艺高强的秦霸天一死,恐怕也会逐渐将洪门瓜分蚕食吧。

难道那羸弱书生,凭他那样子,即便夺了他老子之位,以为能保得住洪门吗?”

“谁告诉你他手无缚鸡之力?”拓跋濬斜睨着战英,脸色下沉。

“他满身的书卷气,属下愚笨,没……没看出他会武功啊?”战英惊愕道。

“没听过一句话,叫深藏不露吗?蠢材!”拓跋濬又要伸手去拍他。

这次被战英躲了过去。

“今日秦府灵堂,一个顶一个的,包括那些来吊唁的商贾,薛五娘、金老爷、风十三娘,他们一个个都是武功顶尖的高手。

而秦少卿的武功,恐怕,也不在他们之下!”

“……那个书生会武功?”战英还是一副惊愕,不相信他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从现在开始,密切注意洪门所有动向,特别是那个秦少卿!”拓跋濬道。

“诺!大将军!”战英恭声道。

秦霸天的葬礼甫一结束,翌日,江湖上果然传出腥风血雨的械斗。

先是蔡老九带着帮众到洪门,说是拜会新任洪门门主,其实是挑衅新任洪门门主秦少卿。

洪门的人包括其他几个副当家的,见门外的蔡老九兵强马壮,他们武艺高强的秦门主故去,人人心道这个羸弱书生,怎堪担当洪门重任。

没人能坐镇洪门,毕竟有些怯意。

但怯归怯,敌人打上门,他们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向来都是刀头舔血过日子,也只能先声夺人的出门迎敌。

“蔡老九,你太过分了!我们秦门主刚刚新故,你就上门找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洪门二当家的老余头呵斥道。

“快滚出咱洪门的地界,否则让你们有来无回……”洪门门众也在呐喊助威着。

“秦霸天骑在蔡爷我头上拉屎那么多年,老子这口鸟气,早该撒了!

如今他被天收了,这洪门,也该被蔡爷我收了吧?”蔡老九说得理所当然。

言下之意,并不把洪门所有人放在眼内。

老余头愤怒的跳起来骂:

“蔡老九,我们门主约你们见面,却死得尸骨无存。

这其中,肯定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我们洪门,与你们青帮,可谓是五湖四海仇,千山万水恨,你居然还敢上门挑衅?”

“老余头,你跳什么跳,再怎么蹦跶,你们洪门也保不住!

老子今天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蔡爷我,就是带人把你们洪门给挑喽!”蔡老九耀武扬威吆喝。

他一举双手,将双袖紧了紧。

“唰!唰!唰!”

后面的帮众,已然全部拔刀。

洪门门众也“锃!锃!锃!”全部拔剑。

双方一触即发。

这时,一袭青衫儒生打扮的秦少卿走了上来。

秦少卿不屑的瞥了蔡老九一眼,冷冷道:

“蔡帮主如此目中无人,你当我秦少卿这新任洪门掌门人,是透明啊?”

蔡老九仿佛这才留意到那个书生。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秦少卿一眼,带着睥睨,嗤笑道:

“你就是秦霸天,那个失散多年的书生儿子?蔡爷我还以为你是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呢!”

“蔡帮主,本公子还没找你报杀父之仇,你竟亲自将脑袋送上门来了?”秦少卿脸带微笑,又举止儒雅道。

他说话的态度虽然儒雅悠闲,他话里之意却带凌厉刀锋。

“蔡爷我敬你这后生是个读书人,就称你一句秦公子。

您老子之死,是他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了,咎由自取。

你少他妈的血口喷人!

听说你手不释卷,爱书如痴。

你小子该回去念书,就好好回去念书。

别挡你九爷的道,没的白白给老秦家断了后!”蔡老九不屑的冷哼道。

“……是吗?”秦少卿微微颔首,带着惋惜问。

倏忽间,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陡然自他身边的帮众手里夺过把长刀。

也不见他怎么出招,身形快若闪电,一下子闪到蔡老九跟前。

手起刀落,像一股凛冽飓风掠过,就把蔡老九的脑袋自脖子上斩下来。

血“刺啦”一下,喷薄而出。

秦少卿想躲开那血,还是被溅了一滴在脸上。

蔡老九的头颅滚落地上,还瞪着不敢相信的大眼珠子。

所有的人,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形,一下子也未能回过神来。

蔡老九脖子的血一直像喷泉一样喷薄而出,那半截身体兀自停了一瞬,才倒下去。

蔡老九身边缓过神来的护卫,刚刚想拔刀劈来,却被秦少卿的刀一阵狂扫,把他们的手全部斩下来。

惨叫声撕心裂肺,断手和朴刀掉了一地,伤者身上血流如注。

殷红的血沁入泥里变得黑红黑红,如红玫瑰红艳艳一片。

和血肉模糊的断手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出招,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所有人还在发懵!

吓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一个文质彬彬的儒雅书生,比他的老子都要狠上百倍。

“以后,青帮就是洪门的了。”秦少卿说得风轻云淡道。

掏出洁白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干净脸上被溅到的一点血污。

江湖帮派个个都是玩命斗狠的主,原本很多人不服这个羸弱书生。

包括洪门的其他副当家,如今见秦少卿比他老子更狠,他们也看得心惊肉跳。

第九十六章:玉蝉寓意

第96章:玉蝉寓意

当然,包括拓跋派去跟踪监视洪门的侍卫, 更新最快

秦少卿确实是比他爹还心狠手辣,行事不讲江湖规矩。

自收了青帮开始,又将一群老前辈逼得死的死,逃的逃。

其他帮派的龙头,也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无缘无故的失踪,尸骨无存。

江湖上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他不但不是什么羸弱书生,简直是匹凶残的恶狼,吃人不吐骨头!

江湖帮派几乎被他全部吞并。

他掠夺了其余帮派,与洪门整合在一起,却竟然给洪门立了三个硬规矩:

不得**掳掠!

不得滥杀无辜!

不得坑蒙拐骗!

违者杀无赦!

他安排了得力门众打点事务。

他自己则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诡异,连门众都轻易见不到他的面。

侍卫龙飞把监视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报了拓跋。

一旁的战英,不无惊骇道:

“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没想到他一介书生,武功不但出神入化,行事比那些老江湖还要狠绝?”

“如今的秦少卿,在江湖上,确实是令人闻之色变。”龙飞道。

拓跋手上拿着那只雕琢得栩栩如生的玉蝉,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

“金风未动蝉先觉,祸福无常死不知。”拓跋嘴里喃喃道,“当初只道他武功不在那些商贾之下,却没料到,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我们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羸弱书生,武功看起来,竟,竟不在大将军之下。”龙飞惊骇道。

拓跋嘴角噙着冷笑,像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冷静道:

“洪门门主遭人暗算,死因离奇,尸骨无存。秦公子替父报仇,堂堂正正。

于理也许过于狠绝,于情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秦少卿这招借题发挥,顺手宰羊吞并江湖各派,还真是干得敞亮!”

“大将军,没想到您真是火眼金睛,秦少卿果真是个深藏不露厉害的主。”战英不无佩服的拱手道。

“再深藏不露,本王也要剥了他的皮,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拓跋嘴角依然噙着冷笑。

稍顿,再道:“继续监视那个秦少卿!”

“……大将军,那,那个秦少卿,是不是认识顾小姐?”战英嗫嚅的问。

龙飞看着战英,仿佛若有所悟。

“为何这样问?”拓跋错愕的看着战英。

战英忍不住掩嘴哈哈大笑。

而后看着错愕的拓跋,又一本正经道:“殿下好像在吃醋呢!”

龙飞也忍不住嘴角噙笑。

拓跋不置可否,只是冷哼。

“……我的个老天爷,看来那秦少卿,果然是与顾小姐认识,而且,关系密切。”战英惊愕得瞪大眼珠子。

难怪殿下不喜欢秦少卿!

“什么关系密切,再敢乱说,小心本将军割了你的舌头下酒!”拓跋装腔作势的骂战英。

“好好好,他们不是关系密切,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战英赶紧纠正。

“他们认识是一码事,本将军要你继续注意他的行踪,又是另一码事,你不要嬉皮笑脸!”拓跋肃然道。

“诺!”战英看到拓跋一脸的凝重,再也不敢开玩笑了,也肃然的领命。

顿了一瞬,战英不无疑惑的问:

“殿下当初,怎么就会怀疑那个秦少卿啊?难道秦霸天之死,真的与秦少卿有关?”

“据秦少卿当时所言,秦霸天船上人员无一生还,那有谁能证明,那秦霸天就在那船上?

再者,你不认为盼子心切的洪门门主,刚刚与失散多年的儿子团聚。

他为何不好好与儿子聚多些时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日子,却跑去约那些帮派见面。

以今时今日土豪的秦霸天,对金钱地位还会那么热衷在乎吗?

有什么比与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聚,更重要?

而一向武艺高强的洪门门主秦霸天,竟然那么巧,在认回自己的儿子后,毫无警觉轻易就被敌人炸死,你不觉得有太多可疑吗?”

拓跋逐一分析道。

“大将军说得对。”龙飞微微颔首。

“大将军如此说来,秦霸天之死,还真是不简单。”战英沉吟道。

顿了一下,战英又道:

“这三教九流不但被秦少卿染指,连那外八门各行各业,怕是也要归他统领了。但他立下那三条门规,却是令江湖人士叹服。”

战英看着拓跋手上的蝉,有些问题还未问出口。

“秦少卿既有统领江湖之势,那洪门的买卖,怕是会越做越大,遍及南北五湖四海喽。”拓跋脸色凝重道。

“但是他赚得再多,在咱大魏这里,不还得孝敬给大魏国库?”战英微笑道。

看看脸色凝重的拓跋,他继续道:

“江湖的力量再大,也抵不过朝廷的军队。他若是敢捅什么大篓子,陛下首先就容不下他,把他给灭了!”

“不管如何,此人绝不容小觑!”拓跋道,“继续监视秦少卿的一举一动!”

“诺!大将军!……”战英和龙飞躬身拱手道。

战英又不无崇拜道:

“大将军,这次属下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笨,看不出他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你若看得出,那就该本将军称你一声殿下了。”拓跋冷哼道。

战英一听拓跋此言,吓得赶紧讪笑道:“那属下可是折寿了。”

看着拓跋手中的玉蝉,战英又道:

“殿下那日在秦府,拿出这一直跟随殿下多年的玉蝉。

属下当时还真的以为大将军要把这玉蝉,送给那污浊的粗人呢。”

拓跋嘴角噙笑:

“你都会说他是污浊的粗人,这样的人,能配得起这玉蝉吗?”

看着玉蝉,他想起当年送玉蝉给他的太虚真人,对他说的那些话:

“道家修行,不娶妻妾,不茹荤饮酒,识见心性,独全其真,清静无为,去情去欲,修心练性,养气炼丹。

以含耻忍辱为内修真气,以传道济世度人为外修真行。

功行两全,证圣成真,谓之‘全真’。”

太虚真人絮絮叨叨,拓跋听得头晕脑胀,越听越蹙眉挠头。

“……太虚真人,得了,得了。你再说,本王这脑袋就要爆炸了!”

嘴里叼着根野草吊儿郎当的拓跋,伸手阻止。

太虚真人微微摇头撇嘴叹气。

拓跋再嬉皮笑脸道:

“您说的这些,什么全真,本王几乎都做不到,恐怕不能成为您的徒弟。这辈子,更不可能成为什么修仙得道的真人。”

“怎么就做不到了?”太虚真人颇为严谨的问。

“本王是世嫡皇长孙,五岁随皇爷爷征战疆场,本王的剑下亡魂,数不胜数,此生杀伐决断,肯定是免不了。

而且本王刚刚喜欢了一个小丫头,以后肯定得娶他为妃,和她相亲相爱,生儿育女。

食色性也,这酒肉穿肠过,更加是不可或缺。真人说的这些全真教修行,本王几乎每一样都做不到。”

拓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看你,如今怎么就变得吊儿郎当了呢?”太虚真人不满的叹气摇头。

“……在真人眼里,我应该是个清心寡欲,循规蹈矩之人吗?”拓跋略为错愕。

“……”太虚真人微微掩嘴,似觉得自己失言了。

“真人,你就放过本王吧。”拓跋又作揖道。

“怎样才算不为难你啊?”太虚真人问。

拓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旋即嘻嘻笑道:

“又或者,真人若真是觉得本王可爱,可以换换别的修真秘诀,不用断情绝欲,就学武功,助本王武功大成?

那样,本王便心甘情愿,拜你为师傅!”

拓跋嬉皮笑脸的讨价还价。

那年,他刚满十岁。

“贫道就知道你这小子,如今行事颠倒,性格变得落拓不羁,桀骜不驯。

这千万年的情劫,还是解不开啊!”太虚真人喟叹道。

“……千万年的情劫?真人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听不明白?”拓跋眨着眼睛,还是蹙眉挠头。

太虚真人摇头微笑,拿出一方上好玉蝉赠他。

玉蝉在拓跋手上绽放出万丈光芒,霞光熠熠,逐渐有很多文字在光芒里显现。

太虚真人道:

“玉蝉高洁,蜕于污浊,乃汝本性。

此蝉已通灵性,此中蕴藏,乃《返璞归真》练功秘籍。

玉蝉助你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

汝如今毕竟俗体凡胎,既不能做到坐忘守一,便把这《返璞归真》融会贯通,内炼功夫,回归真道,功力自成。”

“谢谢师傅!”拓跋这才诚心诚意的叫了一声。

想跪下磕头。

却被一股罡气阻止,他根本跪不下去。

拓跋错愕的看着太虚真人:“真人要我修真,不是要收本王为徒吗?”

“贫道虽有心传道于你,却不敢担师傅之名,更不敢受你跪礼。”太虚真人道。

“呃?不敢受师傅之名和跪礼?”拓跋更加错愕,“真人,本王不明白真人又故弄什么玄虚?”

太虚真人只是淡然微笑,而后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玉蝉,又缓缓道: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善因善果,因果轮回。”

“善因善果,因果轮回?”拓跋似懂非懂的喃喃。

太虚真人微微颔首,道:

“看到金子,该知道金子因何而生,看到美玉,该知道美玉因何而来。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

你即便不绝情断爱修真,却要记住贫道以下的话。”

“好,只要不断情绝爱,真人说来,本王洗耳恭听。”拓跋一本正经道。

太虚真人微微摇首,暗叹一口气,继续道:

“水唯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上善若水,处事如山。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忧。

行事如山:山因形走势,因势走形。一切皆因之挺拔、高峻。

山,从千峰峥嵘、万壑竞秀、云海飞瀑、蜿蜒起伏中展示大气磅礴。

从云蒸雾蔚、烟雾缭绕或澄澈清净中透出宽阔远幽、空灵清秀。

所以大丈夫,行事当如山,有山的胸怀,山的风骨,山的品格。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好,真人所言,本王记下了。”拓跋点头道。

太虚真人又指着拓跋后面山峦道:

“后面山峦,乃汝向往之处,更是习武练功的阆宛仙境,你且去那里练习《返璞归真》,自会事半功倍。”

那后面的山峦,便是如今的一揽芳华。

“谢谢师傅。”拓跋又喜道。

“贫道刚才说了,不敢担高阳王你师傅之名。

以后你还是称贫道为太虚真人吧。”太虚真人坚持道。

拓跋无奈,只得点点头。

“那本王以后想找真人,要到哪里找呢?”拓跋复问。

“贫道在太虚幻境离恨天,等你娶到那丫头之时,就让玉蝉带你们来找贫道。”太虚真人道。

而后又认真的交代了一句:

“你小子可不能对别人说你是我徒儿,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贫道啊!”

说完,便消失在拓跋面前。

“阆宛仙境?”他后来好好把那如梦如幻的仙境收拾整理。

“天上瑶池,地下阆宛。”他嘴里叼着毛笔,站在屋宇前,看着那一方无字匾额喃喃自语。

又看着仿佛是失落人间的天堂美景,为了这里的名字,还真的考虑了很久。

既想给那里命名为阆宛仙境,又想命名为天上人间。

最后,他想着那个丫头,不知为何,突发奇想,便写下一揽芳华。

他以玉蝉《返璞归真》内所传,在一揽芳华布下结界和阵法。

一揽芳华成为他的秘密之地。

而他在一揽芳华修炼玉蝉内的《返璞归真》,内力修为武功皆突飞猛进,最终成为大魏战神。

他嘴角噙笑,将记忆拉回。

想起一别多年的太虚真人,没想到他为了倾城,又离开太虚幻境出来了。

他摩挲着玉蝉,喃喃道: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善因善果,因果轮回。

真人寓意,履霜坚冰至,阴始凝也。

凡事有果必有因,有果必有因,因果轮回,种善因才得善果。”

他看着远空,又轻轻呢喃: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夫唯不争,故而无忧?”

又默默想道:

人一旦能够做到虚怀若谷,便能汇百河而成汪洋;人若做到无欲无争,便能如峭壁一般,屹立云霄。

可是他和父王从前也不争,不谋,怎么父王却含冤枉死?

真人的话,究竟有多少对,多少错?

嘴皮子说的道,和人生在世的道,是否真的就应了那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拓跋淡然一笑,将玉蝉小心翼翼放回锦囊。

这时却有侍卫送来请柬,是天上人间明天下午有场隆重拍卖,风十三娘请拓跋到天上人间一聚。

拓跋与侍卫去了那医庐,见工匠们已经基本上完工。

他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每一样都仔细查过,满意了,才让侍卫把那一心堂的牌匾挂上去。

明日,就可以让倾城来看她的医庐了。

第九十七章:太虚幻境

第97章:太虚幻境

拓跋看着医庐,摸着锦囊里的玉蝉,还是放心不下, 更新最快

“本将军要出去一趟!”拓跋对战英他们道。

“大将军,需要带多少护卫?”战英急急想去招呼人。

“不,本将军一个人去,你们都别跟着。”拓跋道。

“不行,大将军,危险!”战英在后面喊。

“不得喧哗,你想幕后之人,知道本王的行踪吗?”拓跋回身低喝。

战英才止住步伐,但终究是不放心,赶紧带着护卫远远追随。

拓跋骑上马,自锦囊拿出玉蝉,口中暗暗念了一些《返璞归真》咒: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他一边念,手里的玉蝉泛起梦幻的荧光,玉蝉噗哧噗哧飞起来,却是往一揽芳华的方向飞去……

拓跋跟着玉蝉,心道玉蝉怎么就往一揽芳华的方向飞呢。

而玉蝉到了一揽芳华,竟自在拓跋面前打转,而后回落到拓跋手上。

不飞了?!

“喂,你怎么就不飞了,本王不是要你带我去找太虚真人吗?”拓跋轻轻拍着玉蝉。

可是玉蝉还是蛰伏在他的手上,一动不动。

“太虚真人……你的太虚幻境,到底在哪里……”拓跋气得对着玉蝉大吼。

玉蝉赶紧竖起羽翼,怕怕的捂着耳朵。

在太虚幻境打坐的太虚真人,听到拓跋的吼叫,微微蹙眉摇首。

伸手在面前一抹,透过观象之术,看到拓跋在一揽芳华束手无策的样子。

太虚真人微微叹口气,稍顿,缓缓道:

“这世间上有一种难,叫渡劫。无论是仙或者凡,都有自己的劫。你帮不了她,他也帮不了你。贫道,更加帮不了你们。”

拓跋又看看玉蝉,最后叹了口气,莫非自己还未娶到丫头,玉蝉不肯带自己去找太虚真人?

晚上,他只得住在一揽芳华。

而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当日离开皇宫,出了都城。

两人回到全真道观,聚在一起密谋筹划,过了几日,一起离开全真观。

行至山林,竟脚下御风,向拓跋一揽芳华那附近腾飞而去。

一揽芳华有结界,等闲外人并不知其中奥秘。

他们并不进一揽芳华,而是直奔一揽芳华上面云烟雾绕的缥缈峰。

缥缈峰仿佛生在云霄,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

太虚幻境便在那云雾掩映缥缈间

太虚幻境的结界是太虚真人所设,太乙真人与太虚真人本是同门师兄弟,一脉相承,太虚真人对其师弟又从不设防,太乙真人自然能打开太虚幻境的结界。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来到,太虚真人正在一排蜂箱前,采集他日常赖以为粮食的蜂蜜。

仿佛并不惊讶这俩人的到来,依然顾我的采集蜂蜜。

一般人采集蜂蜜,总会戴个面罩之类的遮护头脸和手,太虚真人在蜂群里却什么防护也没有,那些蜜蜂围绕着他嗡嗡嗡的飞翔,仿佛是他自己的孩子。

“见过师兄。”太乙真人扬一扬手中的拂尘,微微躬身拱手垂首道。

“见过太虚真人。”大祭司闪烁着一双飘忽不定的贼眉鼠眼,也恭恭敬敬的向太虚真人揖礼。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行过礼,走近蜂群,观看太虚真人采蜜炼蜜。

太虚真人自蜂箱里提出蜜脾,将蜜脾上的蜜蜂抖掉,而后用割蜜刀把巢脾上封盖的封皮削去,好让蜜蜂溢出。

蜜蜂溢出,已有缕缕蜜香飘逸。

再把抖干净的蜜脾放进摇蜜器里,由慢至快旋转,使蜜完全溅出。

顷刻间,百花蜜露的香甜霎时在周遭萦绕,闻之垂涎欲滴。

太虚真人最后将那过滤好的蜂蜜灌进朱砂坛子里。

他一丝不苟的做着手头的活,过了半晌,才抬眸瞥了瞥两位,慢悠悠道:

“两位联袂前来,莫不是,又想偷贫道的桃花蜜露?”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互看了一眼,脸上有些尴尬的干笑着。

“阳春三月已过,如今早就没有桃花蜜露,只有百花蜜,两位可是要扑空喽。”太虚真人又道。

“师兄说哪里话,师弟就是久别师兄多日,想来看望师兄罢了。”太乙真人有些讪讪然。

“就是嘛,太虚真人这是哪里话,本祭司也着实是仰慕离恨天的太虚幻境,有空便想来聆听太虚真人教诲。”大祭司皮笑肉不笑道。

太虚真人停下手中活,冷冷的瞥了一眼太乙真人,便向大祭司哼道:

“大祭司,你三月前来太虚幻境,臭不要脸的偷了贫道一罐桃花蜜露。你敢说孟婆手里的桃花蜜露,不是你给她的?”

“……这个,这还真叫报应不爽。上次本祭司不问自取,偷了真人您的桃花蜜露,还未能好好品上几次,那罐桃花蜜露,却被别人偷走了。”大祭司尴尬而心疼道。

“哼!你大祭司偷来的桃花蜜露,还能又被别人偷走了?”太虚真人冷笑。

“那日孟婆来访,在下当时就是在她面前显摆,拥有太虚幻境的桃花蜜露,好意招呼她喝了盅桃花蜜露。没承想,那孟婆子贪得无厌,趁本祭司一转身,却被她整罐偷了去。”大祭司跺脚狡辩道。

“贫道不管你与孟婆有何苟且,只是你们若敢动什么歪念,莫怪贫道不讲情面!”太虚真人哼道。

“真人,你真的误会在下了。在下这就是来向真人您道歉的。”大祭司干笑拱手揖礼道。

太虚真人不想再听他狡辩,哼了一声,转而看着太乙真人,半晌,徐徐道:

“太乙师弟,你到底还是惦着三千年前流传的那首诗吧?”

太乙真人与大祭司互相递了个眼神。

大祭司喃喃道:

“遥看碧影九重天,

剑雨刀霜碎华年。

若得玉蝶桃花宴,

俯首六界赛神仙。”

太虚真人重重的冷哼一声。

而后懒得搭理他们,径自将其余蜂蜜小心翼翼灌装进朱砂坛子里。

太乙真人见师兄点破自己心思,与大祭司又心照不宣的对望了一眼。

他也就不想装下去,下颌的山羊胡子微微一动,道:

“欲得玉蝶桃花宴,俯首六界赛神仙。

师兄,此女乃九天圣女,后与女娲灵玉融合,但凡修仙之人,或欲长生不老,无不欲得此圣体炼丹飞升。

凡胎食之,得道成仙,仙家食之,晋级上神,神尊食之,六界称尊。

就连当年的魔尊彼岸花,也曾生此念,欲得圣姑圣体修成至高境界,一统六界。

只是后来鬼迷心窍,竟被那圣姑迷惑,反而牺牲自己,毁了自己眼看就唾手可得的大好基业。

如今圣姑又因情渡劫凡间,正是我等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师兄既知她下落,便该告知师弟,若得圣姑圣体炼丹,仙丹炼成,我等一起分食,仙体立成,壮大全真教。

圣姑既然普度众生,那以己之躯,普度我全真教众,又有何不可。师兄又何必耗损千年仙力维护。”

“贪念莫生,恶念莫起,此乃修行基本。”太虚真人凛然的看着太乙真人,“师弟难道忘了你九个徒儿是怎样死的?”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他们的命数。”太乙真人伸手撇撇上颌那两撇老鼠须,讪讪道。

“那叫天意不可违!这便是你们逆天行事的结果。”太虚真人又肃然道,“你不从中汲取教训,难道还想重蹈覆辙?”

太乙真人被太虚真人喷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师兄以为师弟,就真的不能破解师兄的返璞归真吗?”

太乙真人故意说那么多话,引开太虚真人注意,也故意令其生气,分散其注意大祭司的注意力。

而大祭司在太乙真人说话期间,一点都没闲着,不知身上有何诡异香味,竟引得几只蜜蜂飞向他。

蜜蜂寻香钻进他宽袍大袖,便开始吸食吸引它们而来的诡异凝香。

吸饱凝香的蜜蜂,随后飞出,混在众蜂群里。

太虚真人冷笑几声,继而震怒的瞪着太乙真人:

“没想到全真教竟然出了你这个逆徒,不按正道修真,却剑走偏锋,欲夺她人之身成全自己,有逆天道。

这岂是修真之人能做的龌龊行径!总之,有贫道一日在,你们就休得胡作非为!”

“恐怕,由不得师兄吧?”

太乙真人话音刚落,陡然一股气浪偷袭向太虚真人。

随着气浪,刚才吸食凝香那几只蜜蜂,看似被气流击向太虚真人,其实却是大祭司在一旁默默念咒语摧动蜜蜂,蓄意而为。

太虚真人虽见太乙真人打来的气流有蜜蜂席卷而来,却并未防备自己养了多年的蜜蜂。

只出掌一股罡气把太乙真人的气流击溃,却避开伤害那蜜蜂。

没承想那几只蜜蜂却乘机一口蛰在他的脸上。

太虚真人平日也偶尔被蜜蜂蛰过,开始并不以为然。

但一瞬间,他立刻感觉血液被一丝丝吸走,似有人在嗜他的血。

他陡然醒觉,坐在地上,周围凛冽罡气护体,一边运气阻击毒气攻心。

运功中他怔怔发了一下呆,终于猜到这是怎么回事,脸上勃然变色。

陡然抬头瞪着大祭司,震惊的怒吼:

“……你不是大祭司!”

大祭司嘎嘎嘎的大笑,笑声枭雄有劲。

太虚真人一脸浩然正气的瞪着大祭司,震惊道:

“原来所谓的大祭司,竟是当年魔界遗孽血神刹无痕!”

“太虚真人好眼力!”

大祭司嘎嘎大笑中祭袍震飞,露出里面一身黑甲胄和另一副桀骜邪恶的脸。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界果然死灰复燃,几千年后,又想卷土重来?”太虚真人义正辞严的喝道。

旋即,他看着太乙真人,愤怒呵斥道:

“太乙师弟,全真教禁止与魔界为伍,你……你竟欺师灭祖!

弃百年修行,堕入魔道,与魔人狼狈为奸,逆天而为,你们会不得善终的!”

而后,他双手划了个大圆,凛凛罡气便如一堵透明的墙,将他保护起来。

他闭上眼,罡气护体,专心驱毒。

“太虚真人,您可知身上所种何毒?”血神刹无痕嘎嘎嘎的在罡气外笑问。

太虚真人没理会他的话,紧闭着眼睛,罡气在血管里涌动,涤荡,整个人如鼓风一般,脸上皮肉都震荡,衣袍也猎猎作响。

“真人想要解药,就拿乾坤鼎来换吧,本尊一定给真人奉上解药!”血神刹无痕又道。

太虚真人毫不理会,只管继续把身上的血毒涤荡,逐渐将毒血逼往掌上十指。

血神刹无痕又继续负手道:

“太虚真人,本尊告诉你也无妨,此乃处子初夜之血炼制的血毒。

此毒对一般人没多大的危害。

可这偏偏是克制你这修炼童子不坏之身的克星。

您如今是否感觉,千年道行一朝丧?嘎嘎嘎……”

血神刹无痕又嘎嘎嘎的邪笑着。

陡然,罡气里的太虚真人爆喝一声,将体内之毒全部积聚到指尖,毒血自他的指尖破皮射出。

指尖喷射出来的血是蓝黑色的,眼看逐渐开始恢复红色。

血神刹无痕和太乙真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太虚真人还能将毒血洗涤逼出。

他们迅速互相递了一个眼色。

太乙真人咬咬牙,袖内陡然射出一把无柄小剑,围绕太虚真人飞了一圈,倏然停在太虚真人身前,剑指太虚真人眉心。

眼看小剑就要冲破那堵透明的墙,刺进太虚真人的印堂。

太乙真人和血神刹无痕继续运气击向太虚真人,企图冲破他的罡气,进入他的体内。

无柄小剑距离太虚真人眉心不足一尺时,太虚真人终于睁开双眼望了过去。

一眼望去,无柄小剑便悬在空中如凝固一般,动不得分毫!

但太乙真人的无柄飞剑只是虚招,他手上的拂尘更化作千丝万缕钢丝刺破那罡气。

“嗤!嗤!嗤!”

罡气终于一丝丝外泄。

而那血神刹无痕与太乙真人一起运功,趁太虚真人刚刚元气大伤,左右夹击,两人四掌齐出,击向太虚真人。

太虚真人闷哼一声,喉间一甜,一股鲜血涌向他的口腔,他兀自忍着,却身子一软。

太乙真人立刻自太虚真人胸中收纳万物的墟谷内,把乾坤鼎吸出来。

乾坤鼎在三人身前飞旋。

此刻激战之人如三足鼎立。

“纳天地于罡气!”

太虚真人断喝一声,双手如揽天地万物,面前顿时鼓起巨大罡气,他身上的灰道袍也鼓荡起来。

漫天落叶在大树旁快速舞动,裹挟着太虚幻境的云雾,在空中如飓风飞旋。

而后,便在刹那间,太虚真人将那巨大罡气击向血神刹无痕和太乙真人。

刹无痕和太乙真人陡觉得一股无形巨浪重重撞向自己的胸膛,两人皆被硬生生震得向后跌退了数步。

然后他们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热,那股热度到最后竟变成了滚烫。

有血自他们的衣袍喷射出来。

太乙真人被血打湿的青衫忽然急剧膨胀,数道血流从他的五官里喷涌而出。

仿佛有股恐怖的无形力量正从那些落叶间,从天地间向他的身体内灌注进去。

将他所有的力量混着鲜血逼了出来!

太虚真人用至纯罡气将那二人击伤,正想取回乾坤鼎。

“纳天地精血于内!”

此刻陡见满身血迹的血神刹无痕爆喝一声。

话音落处,他右手食指根部骤然多出一道深刻的血痕,隐现白骨。

只听得他一声闷哼,硬生生将自己右手食指扯离手掌,陡然加速,手指变成一道血影呼啸射出,直刺太虚真人的面门!

“奉血神之御用,以吾血为契约,卫吾已尽之残躯,藉吾血之召唤,纳天地精血,遇神弑神,遇佛杀佛,灭万物腐朽堕亡!”刹无痕嘴里大声念念有词。

纳天地精血于体内,不惜暴体崩坏,把自己的肉身修成本命血剑,凝毕生功力于一击,爆发出无坚不摧之力,正是最典型的魔教血神手段!

在太虚真人惊骇中,血神刹无痕继续摧动血指:

“恒暝血光,若反噬沉沦,就让我沉沦冥界,永世不得超生!”

猛听得“噗!”的一声,太虚真人的罡气在血神的摧动下,被断指射入,直插他胸口。

太虚真人一个踉跄,摔倒在落叶之上,终于受伤倒地,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三人同时三败俱伤。

太乙真人趁太虚真人倒地那电光火石间,立刻跃起来,把空中那兀自飞旋的乾坤鼎夺进自己手里,藏入自己的胸中墟谷内。

再伸手一拉口吐鲜血的血神刹无痕,两人急急逃离太虚幻境。

口吐鲜血的太虚真人,看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

开始仍然脸带愤怒,逐渐那愤怒慢慢消弭,整个人变得平静祥和,嘴里喃喃道:

“天命不可违,任你们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为她做嫁衣裳。”

太乙真人和血神刹无痕逃离太虚幻境,一口气逃回全真观。

两人皆受了重伤。

太乙真人对血神刹无痕道:

“此刻你我二人,怕是皆要闭关疗伤。否则,即便找到圣姑,也破不了贫道师兄的返璞归真。”

“不,看来即便是凭你我之力,还是破解不了太虚真人的返璞归真,只能等魔尊亲自出马了。”血神刹无痕虚弱道。

“魔尊即便能找出圣姑,咱们能得偿所愿吗?”太乙真人嘴角泌血,却没什么信心道。

“如今,咱俩先行疗伤,再帮陛下把那皇陵迁移了。

借助陛下真龙之气,晓之以利,利益共享,定能将那圣姑炼丹!”血神刹无痕咬牙道。

第九十八章:济世医庐

第98章:济世医庐

那晚玉蝉只带拓跋到一揽芳华, 更新最快

拓跋心情烦闷,想起与顾倾城的一点一滴,又想到御书房听到太乙真人的那些话,心情越来越沉重,便在一揽芳华作画。

翌日起来随便梳洗,便去找顾倾城,让人悄悄带她出宫。

顾倾城也是转了几趟马车,才上了奠大将军的奢华马车。

拓跋一见到顾倾城,便紧紧拥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于眼前。

见奠大将军紧紧抱住自己,生怕自己会溜走般,顾倾城才浅声问:

“大将军,你一早带我去哪?”

“先别问,到了你就知道。”拓跋显得颇为神秘。

“看你神神秘秘的,又搞什么鬼?”顾倾城撇嘴,“我最不喜欢有人瞒着我做什么了?”

“倾城,假如有朝一日,你发现我真的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真的生气?”拓跋试探着问。

“看看瞒着我的是什么事吧。”顾倾城紧盯着他。

拓跋心疼的看着倾城,如今看起来,他的顾倾城已经是爱上了他,是否应该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但那幕后之人一直要置自己于死地,连他的父王都遭遇不测,自己也不知能侥幸到何时。

幕后之人如此心狠手辣,万一自己与倾城的关系泄露出去,倾城就会比自己更危险。

幕后之人不但会抓她作为他的软肋,还会杀之而后快,他只会连累倾城。

他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

拓跋思忖着。

顾倾城看着他凝重的脸色。

她心里有些没底,有些彷徨。

却故意带着玩笑的意味:“你不会瞒着我,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又或者,你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若我也是个皇子,是拓跋余的兄弟,你会怎么样?”拓跋试探的问,“你会害怕,会离开我,逃走吗?”

顾倾城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天啊!皇子?皇帝有很多皇子,十个指头都掰不过来,我当然也不可能都见过。难道,你真是其中什么皇子?”顾倾城震惊道。

看着拓跋有些认真的脸,她又开始惊惶了: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真的是什么皇子啊,一个八皇子我已经得罪不起了。

若陛下知道我惹上他其他的儿子,还不将我煎皮拆骨。”

“你真的那么害怕?”拓跋蹙眉问。

“自然是害怕啊!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真就是什么皇子吧?”顾倾城认真道。

“……我。”拓跋脸色略显犹豫。

“我现在还未摘掉南安王娃娃亲的牌子,我真的不敢招惹皇帝的儿子了!

否则别说我小命不保,我娘亲和外祖父的仇也报不了。

我奶娘这十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顾倾城不无后怕道。

“……你放心,我不是陛下的皇子,也不是拓跋余的皇兄皇弟。”拓跋微笑道。

顾倾城安抚一下自己的胸口,大大松口气,立刻扑上去打他:

“你干嘛一早说这么可怕的事,你又想吓死我啊!”

“好……是我不对,是我吓唬你了。”拓跋亲吻着她,声音温润醇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虽然不是皇子,是个大将军。

可是我现在与南安王还未正式解除婚约,若陛下知道我们的事,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顾倾城依偎在拓跋怀里,想到魔鬼被五马分尸的那个幻象。

稍顿,又不无害怕道:

“所以,我们见面,还是得小心。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我们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偷情?”拓跋微微笑道。

“什么偷情,只是等等,等我把仇报了。我解除了婚约,就可以自由自在,海阔天空喽。”顾倾城浅笑道。

他们的车驾,在城西边的一片山脚前停下。

“到了。”拓跋温柔道,挽着顾倾城下车,“来,看看你渴望的医庐!”

顾倾城下车一看,只见这片山头几乎全是竹林,山脚下有些其他花草树木,最惹人是那棵近三丈高的琼花。

琼花之美,在于它与众不同的花型。

其花大如玉盆,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周,环绕着中间那颗白色珍珠似的小花,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

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摇曳,宛如蝴蝶戏珠,又似八仙起舞,仙姿绰约,引人入胜。

无风之寸,又似八位仙子围着圆桌,品茗聚谈。

赏此洁白如玉琼花,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琼花旁边有一几进简朴的木屋,木屋显然是最近刚刚新搭建的。

木屋的牌匾上题着金漆的一心堂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

“一心堂,这就是我的医庐?”顾倾城掩嘴呼叫,几乎雀跃起来。

拓跋噙笑点点头。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医庐。

“你真的说到做到了,而且那么快!”顾倾城惊叹。

与发现医庐同样震惊的,是匾额上的字。

她惊诧的看着那题字,“这字,莫不是你题的?”

拓跋又微笑颔首:“我女人的医庐,当然得本将军亲自题字。”

“我早该想到的,一揽芳华和邀月亭的字,都与这一心堂一样,同是出自将军之手。

没想到将军除了武艺高强,琴棋书画也是如此精妙。”

“倾城今天要做我的钟子期啦?”拓跋微笑道。

“大将军的字,墨彩淋漓,仪神隽秀,潇洒奔放,遒劲有力。

藏锋处锋芒毕露,露锋处又婉转内敛。

字中隐见金石之意,这种字中风骨,难能可贵。

一如大将军其人,狠戾桀骜时,是个魔鬼阎王。

温厚宽容时,又侠骨柔情,爱憎分明!

见字当知其人也!”

顾倾城点头颔首,拍手叫绝。

“好啊,我们都找到自己的钟子期了。”拓跋拥着她,亲亲她的额头。

“千点珍珠擎素蕊,一环明月破香葩。”顾倾城又看着身旁那棵琼花。

茂密的琼花盈盈,缀满枝丫,在那层叠绽放的花丛里,还隐藏着几个鸟巢,雏鸟在喳喳叫。

“你看,上面竟有鸟巢啊!”顾倾城带着惊喜道。

拓跋默默感受着顾倾城的欣喜。

顾倾城观赏着琼花:

“琼花不以花色鲜艳迷人,不以浓香醉人,却花开洁白如玉,风姿绰约,格外的清秀淡雅。

这琼花不但令人赏心悦目,而且琼花枝、叶、果均可入药。

具有通经络、解毒止痒的疗效。

茎还有祛湿止痒、清热消炎、解毒的药用。”

“我只知琼花寿命较长,能活几百年。

就像这株琼花,屹立百年,如今依旧繁茂,风姿如故,风韵不减当年。

就像我的倾城,不以俗艳迷人,却洁白如玉,风姿绰约,屹立万年!”

见大将军将自己比作洁白如玉的琼花,顾倾城脸上情不自禁就甜丝丝的。

“你能找到这个地方作医庐,着实不易吧?”顾倾城心中不无嘉许。

看看眼前人一脸的欣然,她又微笑道:

“这琼花,也算是长寿圣洁之花。医庐开在琼花边,也是别具意义。”

他们正想走进去……

这时,一心堂大门打开,走出两个头绾丫角髻,二八妙龄,聪明伶俐,却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

她俩身后又紧跟着出来八个模样俊俏的妙龄女子。

领头那一模一样的俩女孩,她们一看见拓跋和顾倾城,相互惊喜的看了一眼。

又回眸激动的向身后的女子点点头,大家便快步走到顾倾城和拓跋面前。

拓跋看看顾倾城,对那群女孩道:

“飞鸿飞雁,还有你们这几位,这位顾小姐,便是你们日后的主人了。”

所有女孩赶紧在顾倾城和拓跋面前跪下,向顾倾城磕头行礼。

“见过大将军,见过小姐……”女孩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快快请起,不必拘礼。”顾倾城伸手道。

女孩们都起来,顾倾城又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丫头:

“你俩叫飞鸿,飞雁?你们都是?”

顾倾城的眸光,最后却迷惘的看着拓跋。

拓跋又肃然的对那群女子道:

“礼数不可废。你们几个,这位顾倾城小姐,就是当日在猎美场救你们的那位白衣男子。

以后,你们可要好好服侍你们的小姐!”

顾倾城暗笑:大将军又张开魔鬼的羽翼了。

“谨遵大将军令……”所有女子又异口同声道,向拓跋揖礼。

顾倾城这才猛然想起,这些女子是当日在东平王的猎美场,大将军救下来用马车拉走的那些女奴。

而且她记得,那群女奴之中,还确实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原来是你们!”顾倾城惊喜道。

拓跋道:

“我把她们救下后,有父母亲人的,就回去找她们的亲人了。

这些女子,都是无亲无故,无家可归的了。

这俩姐妹原本的名字不怎么好听,我给她们改名叫飞鸿飞雁。

她们的父亲原本是格斗场的奴隶,后来……没了。她们俩跟着父亲,本身就有很好的武功底子。

我见她们是可造之材,又命人专门训练她姐妹俩,她们的武功突飞猛进。

可以贴身保护你,以后,就做你的贴身丫头。

其余人等,我想来想去,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可安排。

知道你要开医庐,我便先行让她们到其他医馆去见习,怎样帮大夫做助手,抓药。

如今她们既能在你的医庐帮忙,也有个栖身之处,一举两得。”

“谢谢大将军,谢谢诸位姐妹过来帮忙了。”顾倾城先向拓跋福身致谢,又向那些女子点头多谢。

“小姐跟奴婢们客气,可是折煞了奴婢们,小姐和大将军是我等的救命恩人,能为小姐效命,是我等的福分。”飞鸿道,带着那些女子齐齐福身。

飞雁躬手对顾倾城道:“小姐,我们这些姐妹的命,都是您和大将军所救。

那天若没有你们出手相救,我们早就丧命在猎美场了。”

“小姐,我们父亲命丧格斗场,母亲也很早就被恶徒凌辱而死,早已没有了亲人,自此誓死追随小姐。”飞鸿再含泪拱手道。

拓跋又道:

“飞鸿飞雁可以贴身伺候你,其他这些女孩,也都是聪明孩子,若能在你的医庐学得些医术傍身,以后也有个一技之长,不至于饿死。”

这些女子,穿着清一色的月白纱裙,一个个似小仙女般伶俐可爱,是顾倾城喜爱的颜色,可见大将军用心良苦。

顾倾城温柔的看着拓跋,知道他处处想着自己,心里不禁又甜滋滋的。

拓跋说完又对飞鸿飞雁她们道:

“你们还得加紧练功,不要让小姐身犯险境!还有你们几个,在医庐勤勤恳恳,好好跟小姐学医术哦!”

“奴婢遵命!……”飞鸿飞雁又异口同声道。

“奴婢们遵命……”所有女子齐恭谨的遵命。

“在我这里没有奴婢,你们以后不用说自己是奴婢,说你们的名字就行了。”顾倾城温婉的笑道。

女孩们面面相觑,却又都跪下来:“奴婢们知道小姐宽厚仁慈,可是这礼数,是绝对不可废的。”

拓跋只笑不语,他训练出来的人,对他的倾城,果然是忠心耿耿。

“……好好好,你们先起来。”顾倾城又赶紧扶她们起来。

顾倾城左左右右的打量飞鸿飞雁:

“你们叫飞鸿飞雁?是孪生姐妹吧?长得也太像了。

哪个是飞鸿,哪个是飞雁?我一下子都分不清楚呢。”

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姑娘道:“奴婢是飞鸿。”

另一个看上去英气的姑娘道:“奴婢飞雁。”

“倾城,大千世界,不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只要仔细观察,总会有细微的区别。”拓跋微笑道。

顾倾城再细看飞鸿和飞雁,才发觉两人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神韵却异。

“说得不错,初见可能分辨不出,相处久了,还是能辨认的。

飞鸿婉柔可爱,飞雁英姿飒爽。两姐妹一刚一柔,倒是很好的一对姐妹花。”顾倾城颔首记住了飞鸿飞雁。

又对其他女子微笑道:“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聪明美丽。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谢谢小姐……”女孩子们个个又福身道谢。

飞鸿飞雁和那些女孩见顾倾城长得漂亮又平易近人,还夸赞自己。

女孩子都相互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开心的微笑。

“倾城满意就好。”拓跋道。

他见倾城喜欢,也就满意的看着那些女孩,对她们道:

“你们以后,就暂时住在这医庐,好好替小姐分忧,一生效忠小姐。

飞鸿飞雁,你们可记住,不但要好好保护小姐的安全,还小心别让你们的小姐累坏了。”

“奴婢遵命……”飞鸿飞雁领头跪下领命。

其余女子也跪下领命。

飞鸿飞雁两个侍女,自此便跟随顾倾城左右。

她们先行进去收拾屋子,忙活着安置草药。

医庐虽然是茅草屋顶,却也搭建得挺大,木屋简朴中也蕴藏精致。

“我想起来了,那日见你身上有木屑,我还说你去做木匠了呢,”顾倾城恍然大悟,“原来,你亲自帮忙搭建医庐。”

拓跋淡淡的笑笑。

“我们进去看看?”拓跋挽起顾倾城的手。

顾倾城默默点头,心里对大将军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第九十九章:施医赠药

第99章:施医赠药

正堂不但有顾倾城坐堂问诊的几案,她的坐案后又有座四扇屏风,屏风上的山水,都是江南小乡村,阡陌翠碧, 更新最快

屏风后是一小间,方便给些有暗疾的病人瞧病。

两侧墙壁是一格格几乎到屋顶的药柜,琳琅满目的写着各种药名。

顾倾城开心道:

“等我有时间,就上山采药,将这些药柜全部填得满满的。

有病人来了,就可以随时随地给他们抓药。”

“打开箱子看看,看看工匠们做工如何?”拓跋不动声色的微笑道。

看着兴高采烈的顾倾城,看着发自内心喜悦的她,他也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顾倾城走过去,试拉开那个药柜,看看柜子的做工如何,打开一看,里面竟全是药。

她再嗅嗅,随即又打开其他药柜,果然所有药柜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你把药都备齐了?我……我还想着自己上山采药呢。”顾倾城震惊的看着大将军道。

拓跋温柔道: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上山采药。

你等一会检查一下,看看还需要什么药,缺什么药,只管开份药单子给战英。

以后药的事,你不用管,只管看病即可!”

“好,没想到大将军想得如此周全!”顾倾城揖礼道。

拓跋又略为压低声音道:

“我已经派人偷偷传话出去,这里有位免费为人治病送药的神医,相信很快就有病人上门求医了。”

“你说有位义诊的大夫便好了嘛,我也不是什么神医,你干嘛这样吹嘘。”顾倾城微微嘟嘴,“这让师傅知道我那么招摇,还不打断我的腿。”

“我的倾城,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神医。”拓跋笃定道。

一脸的宠溺。

顾倾城看着他满脸宠溺的表情,又情不自禁的露出甜蜜蜜的笑靥。

忽然,她一本正经的跪下来,给拓跋行了个大礼:

“倾城代那些可怜人,谢谢奠大将军。”

“嘿!傻丫头,你怎么跟我客气了!”拓跋把她扶起,拥进怀里。

“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大好人,并非什么魔鬼。当初下令剥人皮,也只是你被人追杀得太惨了。”顾倾城主动亲了他一口,以兹奖励。

拓跋拥着她幸福道:

“你一个弱女子,都能心怀天下,我堂堂大将军,又岂能袖手旁观。

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

“可是堂堂奠大将军,至今还不敢告诉我自己的名字。”顾倾城嘟嘴的看着他。

“我……”拓跋迟疑着。

顾倾城又嘻嘻调侃笑道:

“莫不是你的名字见不得人?又或者像女人的名字,带着娘娘腔,才不敢告诉我?”

“什么娘娘腔的女人名字,本将军铿锵男儿,会起个娘娘腔的名字吗?”拓跋轻轻咬她。

顾倾城笑着躲避。

“总之你记住,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拓跋再亲了口她的额头。

其实顾倾城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心。

名字只是个代号,就像她当初告诉他自己叫张秀莲一样。

顺其自然吧,也许,他真的有苦衷?

拓跋还给他做了两个出诊的药箱。

药箱设计非常精妙,可以一层层拉开。

里面有很多小格子,就像个缩小版的药柜。

还给她备了很多粗细不一的银针。

“难得大将军心细如尘,这个药箱,独具匠心,真是太令我满意了!”顾倾城啧啧赞叹。

又看着那一盒盒大小不一的银针,问道:

“这银针怎么大小差异那么多?”

“你针灸的银针太细了,用那样的银针攻击敌人,杀伤力不大。

这些细的是让你给病人针灸的,粗的是给你做武器防身的。”拓跋道。

“哦。”顾倾城恍然的点点头。

“你现在虽能以琴为兵刃,可是你不能时时刻刻将琴背在身边吧。

我们同命鸳鸯,整天被追杀,被谋害。

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不能没有武器防身。”

顾倾城不得不说,奠大将军对自己,真的是事无巨细,太体贴了。

拓跋拿起一根粗针看了看,半晌后又摇头,不满意道:

“还是不行,即便是这些粗针,我都觉得保护不了你,我还得给你找到更适合你的兵器。”

“兵器嘛,也要讲究缘分,一切随缘。”顾倾城可有可无的微笑,“如果自己武功真的好,摘花捻草皆可成兵器。”

抚摸着手上的蟠桃花戒指,姥姥说这叫痴情花。

心道若这个痴情花就是武器,那多方便啊。

看着大将军还是一副担心的脸色,她又笑道:

“我现在练《潇湘水云》,已经有些心得。

就是内力不够,杀伤力不强。不似将军弹起来,有摧枯拉朽之威。”

“慢慢来,记住常常练内力。”拓跋道,“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不是靠任何人,而是靠自己!”

拓跋又带她参观整个医庐,临近诊病处有几间客房,病房,方便病人临时休憩。

再往后还有顾倾城和医女的住处。

顾倾城的房间衣橱床褥妆台一应俱全。

包括她所喜欢的衣裙和平日看诊的男装,拓跋都为她备好。

“倾城,这房间里有个秘密。”拓跋在顾倾城耳边道。

而后悄悄告诉她秘密之处。

顾倾城惊喜的默默颔首。

顾倾城房间旁边,是女孩子的住所,走廊过道和后院,到处挂着一袋袋草药。

后面还有她们的厨房饭厅,还辟出个地方专门给病人煎药。

所有日用品,一应俱全。

拓跋带她走了一圈,才回来正堂。

“这里匆匆忙忙搭建,实在是简单了些。

你先将就一下,好在有飞鸿飞雁照顾你,还有那些个女孩子帮忙,我也放心。

在搭建医庐的时候,我已找了个郎中,教她们认药,相信都能帮上忙,你放心使用。

我还安排了侍卫在附近,有任何事,他们都会保护你。”拓跋又道。

大将军是驰骋疆场的英雄,却能为了他,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帖,可见他对自己是如何的在乎。

“这里高雅简洁,样样齐全,已经很好了。

医馆最需要的是医术好的医者,还有应有尽有的药材。

你把一切都备好,安排好,真的太感谢你了。”顾倾城又感谢道。

“傻丫头,还跟我客气。”拓跋的脸上也是甜丝丝的。

“生活所需,不贵奢华,贵简洁;不贵富贵,贵高雅;不贵昂贵,贵合适。这里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我非常满意。”顾倾城又道。

“好,大夫满意就行。”拓跋亲亲她额头。

看着她又道:“对了,你是否打算,就以顾倾城之名行医?”

顾倾城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拓跋见顾倾城凝眉,他带着霸道的口吻道:

“本将军可不想你那个娃娃亲找上门!况且还有东平王觊觎着呢。

被他们跟踪,知道你在这里,你给别人看病,都不会安生!”

“……用我自己的名字,确实不便,我暂时也不想让顾府那些人知道我会医术。

最起码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而且我平日跟师傅行医,都是作男儿打扮。”顾倾城沉吟道。

“对对,男装打扮好,就男儿打扮,还有注意,别随便摸其他男人!”拓跋颇为严谨道。

顾倾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苦笑摇头。

沉吟半晌,又道:

“教我医术的师傅姓慕容,教我飞针和轻功的师傅叫上官飞雪。

就取这两位师傅的姓与名,叫慕容飞雪吧。”

“慕容飞雪……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

这男装打扮,又是女子的名字。

那么俊俏的女大夫,那些病人还不会想入非非?”拓跋醋味浓郁道。

顾倾城苦巴着脸瞅他。

“不行,不行!你还是直接告诉病人,自己就叫慕容大夫得了。”拓跋大摇其头,一本正经道。

顾倾城撇撇嘴,摇摇头,这个大将军就是在醋缸里长大的。

拓跋又拉开她案台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像火折子之类的管子。

“我安排了侍卫,若有什么意外,你发射这个响箭,自有侍卫前来救你。”他细心叮嘱道。

“你的侍卫在这里进进出出,会把病人吓着的,还以为我这医庐,是山贼窝呢。”顾倾城道。

“……好,我让他们隐藏在竹林里,既不会惊扰你的病人,又可以暗中保护你。”拓跋道,“这总可以了吧?”

顾倾城嘴角噙笑,表示满意。

拓跋忽然表情凝重的看着顾倾城道:“倾城,我去会过那秦少卿了。”

“你见过他了?”顾倾城脸上有些惊喜,“那他是否真的是秦霸天的儿子?”

拓跋默默点点头。

顾倾城又颔首喟叹:“那个落魄书生,总算是找到父亲,不再被人欺负了。”

“……哈!不再被人欺负?”拓跋气哼哼哼的冷笑。

“……怎么了?”顾倾城不解的蹙眉。

“据说他确是秦霸天的儿子,但他一回来,他老子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还尸骨无存。”拓跋撇嘴道。

“莫名其妙,尸骨无存?”顾倾城微微蹙眉,“……难道你还怀疑,是秦少卿谋杀了他父亲?”

“不确定,照他们所说,是秦霸天约了几个帮派老大去谈事情。

结果秦霸天的船在红河爆炸,船上所有人都死了,尸骨无存。”拓跋容色凝重道。

“难道你以为,是那书生一回来就谋杀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亲爹?”顾倾城问。

稍顿再添一句:“可能吗?”

见拓跋不置可否,她又带着告诫大将军的意味道:

“你不要以为人家认识我,就对人家有先入之见。”

拓跋又从鼻孔里冷哼。

“我没有对他有先入之见,你可知道秦少卿,如今是什么身份?”拓跋问。

“……什么身份?”顾倾城扬眸,等着他往下说。

“秦少卿以报杀父之仇,出师有名,三天之内,便灭了其他几个帮派的老大。

出手快而狠,所有人都或逃或莫名其妙的死了,还尸骨无存。

如今他,可是赫赫有名的洪门门主,江湖帮派的龙头,后生可畏!”拓跋道,眸光聚敛。

顾倾城一脸懵然,一时之间缓不过来。

她无论如何,也难将才华横溢的落魄书生与心狠手辣的江湖黑帮老大联系在一起。

“……会不会搞错了,那个洪门心狠手辣的黑帮龙头,怎么可能是我所见那个才华横溢,英俊儒雅的落魄书生?”顾倾城难以置信道。

“不会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拓跋脸色凝重道。

“我当时没看出他会武功啊,我还怕乙吉欺负他呢。”顾倾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哎哎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才华横溢?什么英俊儒雅?”

拓跋猛然想起顾倾城刚才夸赞秦少卿的话,心里酸溜溜的,捏着她的小下巴。

顾倾城赶紧垂眸。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欣赏他嘛?哈!”大将军开始有些咬牙切齿了。

顾倾城推开他的手,摇头微笑。

这个醋坛子,真的不能在他面前夸任何男人。

“即便他是什么赫赫有名的江湖老大,也不见得是他一回来就谋生他亲爹嘛。”顾倾城小声嘟囔。

“你还护着他?”拓跋又带着醋味道。

但顾倾城还真的忍不住想夸夸那落魄书生。

“我师傅平日就是一袭灰白长衫布鞋,我就觉得很平实很踏实。

那秦少卿不但文采风流,也是那样儒雅书生打扮,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儒雅祥和呀。”

“你喜欢儒生打扮?”拓跋眸眼有异动。

想着自己如果若也是儒生打扮,会不会比那秦少卿更好看。

“是啊,儒生文质彬彬,不是挺好吗?”顾倾城闪着大眼睛不否认的颔首。

“秦少卿竟然能迷惑你,那更得远离!”拓跋认真道,带着醋味。

“哎呦呦……看看……魔鬼的羽翼又张开了吧?”顾倾城做着鬼脸,又摇头轻笑。

“不管如何,以后离秦少卿远些。那个人太诡异了!”拓跋还是一本正经道。

“哦。”顾倾城懒洋洋且迷惘的点点头。

安排好一切,拓跋才离开医庐回军营。

下午,他还要去赴风十三娘之邀呢。

离开医庐,他第一件事,便是马上让侍卫去把太子府的周裁缝找来。

拓跋离开后,顾倾城还想着那晚桃花庵怪异之事,还有那个古怪的书生。

那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啊,怎么就成了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黑帮老大了呢?

直到外面陆陆续续有山民来看诊,顾倾城才回过神来。

赶紧换了男装,到外堂给病人看病。

那些山民先是出于好奇,有免费的大夫还赠药,他们自是想来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开始他们见顾倾城一个年轻英俊小子,不大相信顾倾城的医术。

后来顾倾城根据他们病情当场给他们针灸,或者熏艾灸。

他们的风湿疼痛,或者头痛立马减轻,可谓立竿见影。

便高兴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起来。

因为顾倾城还忙着筹备老祖宗寿宴,她不能整天在外。

而且她答应老祖宗每日尽量去给她讲笑话弹琴,所以她打算着在医庐的时间也只有大半天。

于是她在医庐前写上告示,只有巳时至申时,方有医者坐堂看诊。

她虽然要忙着老祖宗寿宴诸事,但那些事宜,安排好就有一大堆宫人去忙了,不像这医庐,需要她亲自为病人诊病。

如今虽多了个医庐,但这里的一应事务,皆有飞鸿飞雁和那些女孩子帮忙料理。

她为病人诊治,那些医女则帮忙抓药,有时还帮一些有需要的穷困病人煎药。

她抽空便教飞鸿飞雁和所有人如何把脉。

虽然一时之间她们不能完全掌握,但顾倾城让她们互相给自己把脉,以此提高自己的水平。

她们聪明伶俐,自然很快就有些眉目。

女孩们也非常勤快,医庐的细碎事情,都做得妥妥帖帖。

病人排队,也没有争先恐后。

顾倾城看着贴心的飞鸿飞雁,还有那些勤快的女子,医庐非常热闹,加上求医者,就更加热闹非凡。

顾倾城想起桃花庵那些应该是殒命的女孩,再看着她医庐的那些女孩,非常欣慰的笑了。

这些可怜女子,总算有了栖身之所。

她调配了一些药水,把她们脖子上黥的字全部洗去,竟一点痕迹都没有。

那些黥字,是她们此生的耻辱,一直伴随着她们这么些年,如今总算是洗去,把那耻辱洗去了。

所有女子感激涕零,都又重新跪下来,千恩万谢的感激顾倾城。

“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就不必跟我客气了。总之有我一天在,就会好好保护你们。”顾倾城温婉的扶起她们。

所有女子都破涕为笑,对顾倾城死心塌地的忠诚。

“如今你们脖子上的黥字没有了,既然以前的你们并不幸福,那不如就将过往全部忘记,连名字都改了,重新开始,做一个全新的你们,好不好?”顾倾城又问她们。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大家都开心道好。

“飞鸿飞雁的名字是大将军新取,而且好听,就不用改了。”顾倾城沉吟道。

飞鸿飞雁点点头。

“你们个个都聪明伶俐,灵气逼人,你们的名字,就以灵字排吧。”顾倾城斟酌道。

“一切但凭小姐做主……”女孩们道。

“灵犀、灵鸢、灵娇、灵秀、妙灵、水灵、香灵、清灵。”顾倾城按顺序给她们排了名字,也记住了她们。

女孩有了全新的自己,更加的开心起来。

早前拓跋就让那些女孩到医馆见习,灵犀和灵鸢学医的慧根最好,很快便能成为顾倾城的得力助手,一般轻微的病症已经能诊治了。

顾倾城坐堂看诊,便是女扮男装,离开医馆回宫,她便会换回女儿装悄悄离去。

她总算是得偿所愿,有了自己的医庐了。

师傅们和奶娘若是知道,该如何的高兴啊。

当然,这一切,该感激大将军!

第一百章:兰亭集序

第100章:兰亭集序

拓跋离开医庐, 更新最快

太子府的裁缝过来为他定做了长衫,选了衣料颜色,便已到下午时分。

“走,咱们去天上人间,会会十三娘。”拓跋对战英和侍卫道。

拓跋带着侍卫们去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拍品场人头攒动,比平日热闹数倍。

客人们仿佛知道有什么绝世宝贝要开拍。

东平王领着王孙公子,常山王,独孤大司空,户部尚书闾望,以及平城门阀富豪,薛五娘,金老爷和秦少卿等也在,大家都仿佛要一睹珍宝为快。

拓跋到来的时候,早有人候在大门,迎接他进入拍卖大堂。

他一看如此阵仗,也在琢磨着今日天上人间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宝贝。

“哇塞!大将军,天上人间可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权贵云聚,会是什么绝世宝贝啊?”战英附在拓跋身边啧啧惊叹。

“稍安勿躁,很快不就知道了?”拓跋轻声道。

众宾客一见是高阳王殿下,个个都见礼。

当然,依礼,拓跋也得向他的三皇叔东平王见礼。

拓跋经过一个人身边,顿住脚步。

看着面前依然是一袭青衫儒士打扮的秦少卿,拓跋心里不期然的想着顾倾城欣赏儒生打扮的话。

他又认真的打量起秦少卿。

秦府吊唁时秦少卿的眸眼淡然低垂,隐隐有些闪烁。而今日看来,竟是熠熠生辉。

虽是同一个人,但此刻那眸眼的烈烈神采,却仿佛不似当日那个秦少卿。

前后神韵,竟判若两人。

莫不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拓跋心里颇为感慨。

也对,那日人家死了亲爹,当然是精神萎靡。

如今毕竟已是江湖老大。

拓跋看着秦少卿笑道:

“秦门主青出于蓝,来平城不过月余,接管洪门不过短短时日,如今是越来越出风头了。”

秦少卿谦谦有礼,拱手谦逊: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在高阳王大将军手底下讨口饭吃罢了,在高阳王大将军面前,哪里有在下出风头的地方。”

“秦门主过谦了,短短时日,如今帮会码头,十之**成了洪门囊中物,本王还真的,要对秦门主另眼相看呢!”

拓跋带着研究性的审视着秦少卿。

心里腹诽:不过就是有些儒雅罢了,哪有本大将军好看!他的倾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没眼光!

“在下本愿求取功名,又或跻身学堂,授业解惑。无奈却寄居草莽,只盼江湖平定,在下能及早抽身。”秦少卿既谦逊却又无奈道。

“及早抽身?只怕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拓跋喟然。

他们站在一起,一个俊朗挺拔,一个儒雅斯文,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大殿上众人被平城这两个风云人物吸引,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拓跋身份尊贵,骁勇善战,统领三军,也心狠手辣。

将敌人剥皮抽筋,毫不手软。

任何人看到拓跋,是又敬又畏。

秦少卿一袭长衫,一方头巾,看上去比教书的夫子更儒雅。

哪怕是血溅三尺,秦少卿仍然是一副儒雅温润的表情。

所以很多人看到他的儒雅,心里都发憷。

没想到这两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角色,也为了这场拍品而来。

“在下以为高阳王大将军瞧不起这些身外之物,没想到殿下,也会来参加拍卖。”秦少卿又道。

“偶尔心血来潮,凑凑热闹。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拓跋笑道。

两人看似寒暄了几句,也算是暗地里较量了一番。

天上人间的总管便带拓跋到楼上的雅间。

此刻风十三娘正在半空中翩跹起舞,一双大长腿,性感迷人的西域软罗艳装在她身上荡漾,缓缓从天而降。

拓跋心里陡然闪过老鬼那首诗中的其中一句:

“娇人翩跹从天降。”

他暗道:“这一句,莫非与风十三娘有什么关联?”

宾客个个激动的欢呼鼓掌。

风十三娘的金丝面纱脱落,露出她美艳妩媚带着泼辣的笑靥。

她接住面纱后随即将面纱飞旋至雅座的拓跋面前。

面纱周边缀金线,凌厉飞旋,风声猎猎,竟似锋利的飞轮一样在拓跋面前转动。

拓跋只得伸手接住。

风十三娘降落后,微微仰脸,看着楼上雅座的拓跋,**妩媚的笑道: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我风十三娘有个规矩,谁接到十三的面纱,谁就是十三今晚的入幕之宾!”

大殿上一片鼓掌哇然之声。

“在本王这里,风老板可以不必理会这个规矩。”拓跋却显得不好意思道。

“大将军别不好意思嘛……”大家嬉笑叫着。

“十三虽一介风尘,不堪服侍高阳王殿下。但还请殿下不弃,让十三略尽地主之宜,十三愿为殿下执酒,服侍殿下在天上人间饮宴。”风十三娘又拱手诚恳道。

众目睽睽之下,拓跋也不好再拒绝。

他眸眼一转,像是终于放开了。

拿风十三娘的面纱在面前嗅了嗅,像个久经风月场的老嫖客。

“美人未入怀,却已香酥入骨!”拓跋居然有些色眯眯的笑道,“既然风老板如此盛情,本王就却之不恭。”

战英和龙飞低着头,嘴里努力憋着笑。

同是楼上雅座,坐在对面的东平王微微嗤笑,不以为然的瞪着风十三娘和拓跋。

“儿真是艳福不浅啊!”拓跋翰不阴不阳道。

“是啊,风十三娘艳名远播,多少人想一亲香泽而不得。如此艳福,还真不是人人能享的,三皇叔羡慕不来呢。”拓跋哈哈笑道。

“哼,不过就是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没的丢尽皇家的颜面!”拓跋翰不以为然的甩甩袖,低声冷哼。

心道还是长得帅吃香啊,无论什么女子,都被那拓跋迷住,在哪里都是拓跋抢了他的风头。

拓跋嘴角噙笑,也懒得搭理拓跋翰。

风十三娘的风骚娇媚,比平日愈发的浓烈。她又笑道:

“今晚有那么多风雅贵客光临,天上人间可谓蓬荜生辉,连今晚的拍品,都沾了诸位贵客的尊贵高雅之气,出现稀世瑰宝。”

所有的人又开始热烈鼓掌,恨不得一睹为快。

“风十三娘,废话少说!快请出宝贝吧……”客人们欢叫。

风十三娘伸手往前压了压,殿上安静了些。

她又显得端庄的笑道:

“今日有幸,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降落在天上人间。

众所周知,王羲之书法登峰造极,《兰亭集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

其书法平和自然,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花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书圣的书法,入木三分,即便有人想仿,恐怕,也仿之不来。

现在,就请出王羲之的绝世瑰宝,《兰亭集序》!”

风十三娘说完,妩媚的看着雅座上的拓跋。

便有几名侍女小心翼翼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请出来。

侍女抬着《兰亭集序》于宾客席间行走,让客人们慢慢观赏。

宾客赞誉之声自是不绝于耳。

就连那个只知道淫乐的东平王,也庄重肃然起来,恨不得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据为己有。

拓跋仔细看了那字,天质自然,丰神盖代,确实是王羲之的真迹,连他也看得怦然心动。

客人在观赏的期间,十三娘来到拓跋跟前,微微福身后媚笑道:

“素闻高阳王殿下,不但骁勇善战,书法更是大魏一绝,想必高阳王殿下,也喜爱王羲之这绝世瑰宝。

所以十三娘今日才斗胆,邀请殿下光临天上人间。”

“好,谢风老板盛情相邀,今日得见书圣真迹,即便是拍不到,也是开眼界了!”拓跋微微颔首道。

风十三娘又微微福身,而后回到舞台中央,伸手向前按了按,媚笑道:

“诸位贵客,都看过书圣的《兰亭集序》,相信真伪,诸位都心里有数了吧。”

她稍顿一下,看着客人热烈喜爱的反应,又道:

“现在就开始竞拍,底价黄金一千两!”

有些客人虽然喜欢,自知会有很多贵胄门阀争夺,也就只能瞧个热闹,看看这绝世瑰宝会拍到什么价格。

果然,陆陆续续就有人出价了。

独孤忠诚大司空和户部尚书闾望,常山王,东平王等都开始叫价,最后东平王的价码去到了十万两黄金。

众人心道,这价格应该再上不去了吧?

最近风头颇盛的洪门门主秦少卿,之前是一言不发,在众人以为是东平王的价格最高的时候,他竟一口价出到十五万两。

东平王虽然恼他跟自己抬杠跟自己抢这瑰宝,但碍于拍卖场公平竞价,价高者得,他即便是东平王也没办法。

其实他和那些官宦贵族门阀不是没有钱,是怕自己出得过于高价,陛下知道后会问他们这钱的出处。

眼看十五万无人出价的时候,宾客都想,没想到这书圣的瑰宝,竟然落在洪门黑帮手里了。

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不是有辱斯文吗?!

却有个侍女拿着个纸条来到风十三娘身边,幕后却有人出价二十万两黄金。

“各位宾客,现在有人出价二十万两,还有没有客人出得比这个价格更高?”风十三娘不动声色的笑问。

宾客都蔫了,二十万两黄金,可不是二十万块豆腐,即便是二十万块豆腐,也不是普通人就出得起的。

结果不言而喻,被幕后之人得了去。

“那神秘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东平王悻悻然的问十三娘。

“对不住东平王殿下了,这拍卖场有规矩,如果客人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我们是不能泄露客人身份的。”风十三娘微微福身,抱歉的对东平王道。

东平王甩甩袖,和一众王孙公子悻悻然离去。

其他客人也陆续散去。

拍卖结束后,风十三娘在她奢华的闺房接待了拓跋。

拓跋的侍卫分布在天上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以及风十三娘的闺房外。

上来的每一道酒菜,战英都先在门外检查了才放行。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如风十三娘要下毒,又岂会在这些酒菜下毒,她有的是法子下毒。

只是战英循例还是要检查罢了。

风十三娘今晚特别的香,也特别的妩媚。

拍品过后,她又换了套金线华服,梳洗一番化了个精致妆容,才来见拓跋。

美人未到香先至,风十三娘手里捧着个黄杨木长匣子,匣子雕琢着竹林七贤。

风十三娘先把匣子放在一边,再亲自执金壶,给拓跋斟酒。

“十三娘不必客气,你既是东道主,又是大美人,本王怎能让你站着服侍喝酒,坐吧。”拓跋客气的伸手道。

“谢谢高阳王殿下,能从高阳王殿下嘴里听到这大美人三字,十三娘足以慰平生了。”风十三娘笑道。

“风老板今晚请本王来,难道仅仅是想请本王,观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拍卖?”拓跋问。

“如果十三说请殿下到来,是想一睹殿下风采,殿下会否觉得十三,不安分守己?”风十三娘风情万种的笑道。

风十三娘眼里满是仰慕之色,还略带有些幽怨的看着眼前人。

“风老板说笑了吧,风老板阅人无数,本王怎么就入得了风老板的眼了?”拓跋哈哈笑道。

“高阳王殿下,以为十三每日的入幕之宾,便都是十三的裙下之臣吧?”风十三娘又不无幽怨道。

拓跋不置可否的看着风十三娘。

“若殿下如此想,就错了。所谓的入幕之宾,也只是能和十三喝杯小酒,谈谈风月罢了。”风十三娘幽怨道。

“……哦,那是风老板的**,不必跟本王解释。”拓跋淡然道。

风十三娘看着拓跋那雍容俊美孤冷出尘的脸,带着淡淡的哀愁,幽幽道:

“是啊,我十三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高阳王殿下,又怎么会在乎呢。”

“风老板不要妄自菲薄,风老板艳名远播,想来风老板的那些入幕之宾,哪怕是能与风老板喝上一杯薄酒,也是非常荣幸的。”拓跋客客气气道。

风十三娘见拓跋并未为自己美色所动,又妩媚的笑道:

“其实十三娘请殿下过来,是想送一件礼物给殿下。”

“……礼物?”拓跋略为蹙眉。

风十三娘站起来,拿过刚才那个匣子,放在拓跋面前。

“竹林七贤,雕琢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光看这匣子,就非等闲之物。”拓跋看着那木匣子道。

而后不无感慨:“想那嵇康七人,当初在竹林喝酒纵歌,是何等肆意酣畅,最后还是各分东西。”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聚首畅饮,已是莫大的缘分。”风十三娘别有深意道,“就像今晚,你我能共聚,也不知是多少年修来的缘分。”

“……”拓跋默默看着木匣子,对她话中之意,并无兴趣。

见拓跋并无打开匣子的打算,风十三娘又道:“还是十三将这礼物打开吧。”

十三娘打开匣子盖,拿出躺在里面的卷轴,将其展开,正正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这《兰亭集序》,不是被神秘的客人拍走了吗?”拓跋有些错愕。

“那神秘的客人,正是十三娘我自己。”风十三娘微笑道。

她性感妩媚,笑得正常男人都会骨头酥麻。

可惜拓跋不是正常人,他心中有了顾倾城,那丫头就是他的瑰宝,任何人也动摇不了。

风十三娘见拓跋冷峻的眸眼,她心里微微一凉。

她把卷轴递给拓跋,情深款款道:

“天上人间这些年搜罗人间至宝,却都是庸俗之物。如今,总算有一件真正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殿下了。”

拓跋接过来,看着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微微颔首,情不自禁的赞道:

“书圣的书法,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炉火纯青,实在是后学之楷模。”

“殿下喜欢就好。”风十三娘微微笑道。

多少女子都恨不得高攀的男人,果然是雍容倜傥,恣意风流,举手投足,便能颠倒众生。

这样的时光,如果可以停止,那该有多好。

风十三娘接回拓跋手中的卷轴,漫不经心的卷起来。

卷的同时,她屏住呼吸,衣袖里溜出团粉末,抖落在卷轴的字迹上。

她小心的把卷轴重新卷好放回匣子,再把匣子的盖子盖好,扣好金扣子。

才开始呼吸。

风十三娘坐下来,一边给拓跋斟酒,一边道:

“若十三娘光明正大的将书圣这《兰亭集序》赠予殿下,恐陛下责怪,以为殿下受贿。

又恐旁人觊觎殿下这《兰亭集序》,所以才以神秘人的身份拍下,悄悄送给殿下。”

“本王虽也喜欢这《兰亭集序》,但无功不受禄,风老板这《兰亭集序》过于贵重,本王怕是受之有愧。”拓跋推辞道。

“十三身无长物,我这蒲柳贱躯,殿下又瞧不上。难道这一点点心意,殿下都推辞,让十三颜面无存吗?”风十三娘不无幽怨道。

“二十万两黄金,这岂止是一点点心意。风老板,这礼物真的是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拓跋再推辞道。

“即便是人间至宝,天上星月,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十三娘别无所求,只盼殿下观赏这《兰亭集序》时,偶尔能想起十三,此生便足矣。”

风十三娘跪下道。

大有高阳王不领情,她不起来之势。

这风十三娘行动诡秘,心机莫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她真是与九幽地府有关,便且看她耍什么花招。

“……好,既是风老板一番盛情,本王就却之不恭。”拓跋道。

再微微转颐扬声:“战英,将风老板赠的礼物,好生收好。”

战英便进来,将那木匣子恭敬的拿出去。

“风老板既送了本王礼物,本王借花敬佛,敬风老板一杯。”拓跋向风十三娘举杯道。

风十三娘看看那酒盏的酒,眉眼都在笑:

“殿下,十三不敢隐瞒,这酒,可能有点烈,不知殿下是否,能喝得惯?”

“……哦?烈?什么烈酒?”拓跋挑眉看着风十三娘。

“这是绕指柔,催情酒。”风十三娘坦言相告,眉目传情的看着拓跋笑道。

“绕指柔,催情酒?”拓跋摇头苦笑。

难怪战英刚才验酒,并无所察。

毒酒能验,催情酒,却未必能验出来。

“这酒一旦下肚,任你是铮铮铁骨,也会变得柔情万丈,说不定殿下,就对十三动情了。”十三娘继续媚笑道。

“风十三娘,是想试试本王的定力吗?”拓跋带着邪魅的笑看十三娘。

“殿下如此说,也无不可。传说高阳王不为美色所惑,十三虽入不了殿下的眼,也不算什么绝色美人,却想以这绕指柔试试殿下,是否真的就对十三,丝毫不动心。”风十三娘情意缱绻道。

“风老板就不怕自己把持不住吗?”拓跋哈哈笑道。

“即便没有这绕指柔,十三对殿下也是早动了情,把持不住的。”

风十三娘说完,微微举起酒杯,幽幽的看着拓跋:“就不知殿下,可敢与十三一醉?”

“感情,风老板是想把本王灌倒在这闺房喽?”拓跋看看酒盏,又看看风十三娘的闺房道。

风十三娘款款情深道:

“也不能这样说,十三会和殿下一起喝,若殿下把持不住,看在十三如此仰慕殿下的份上,殿下便留下来,陪十三一晚可好?”

拓跋看着风十三娘,嘴角噙着一丝坏坏的笑。

这样坏坏的笑,更加的迷人。

看得风十三娘心醉神迷。

她又哀哀的继续道:

“怜卿命薄甘做妾,十三只想要殿下,一夕温柔罢了。

若是十三自己把持不住,那也只能怪十三命薄,高攀不上殿下,只能认命放殿下而去。”

拓跋看着风十三娘含情脉脉的眸眼,想到当初殷孝祖那个为自己死去的小妾。

忽然间,觉得风十三娘颇像那个女人。

心里有了一丝怜惜之情。

“绕指柔,催情酒罢了。本王心如止水,你既跟本王言明,本王有何不敢喝。”拓跋和她碰杯,两人一起喝下。

连续干了几杯之后,两个人都醉眼迷离,全身发热。

仿佛胸口有几头小鹿在乱蹿,蹦得热火朝天。那股炽热,一直流淌到小腹。

风十三娘再去斟酒时,脚下踉跄,身子一扑,倒在拓跋怀里。

此刻拓跋也看似把持不住,迷迷糊糊的趴在酒桌上。

风十三娘扶起拓跋的脸,看着他迷倒众生的俊颜,轻轻的抚摸着,娇笑道:

“高阳王殿下,饶你刀枪不入,也要在十三的阴沟翻船。”

她正想伸嘴来亲拓跋的时候,拓跋倏然伸手,就点住了她的穴道。

拓跋看看倒在他怀里的风十三娘,暗暗叹口气,赶紧把她抱回她的床。

给她盖好被子,而后自己马上与侍卫离开天上人间。

回到马车上,他立刻盘腿静坐,默念玉蝉上的清心诀。

他虽然对风十三娘毫无情意,毕竟绕指柔太厉害,他几乎心猿意马,躁动不安。

最后他点了自己穴道,让自己昏昏睡过去。

战英见他昏睡,当然不敢带他回太子府,否则太子妃又担心的问长问短。

只能带他回一揽芳华。

后半夜他的穴道自动解开后,想着他的倾城,再也睡不着,又起来作画。

第一百零一章:柔然犯境

第101章:柔然犯境

拓跋昨晚离开天上人间,回去一揽芳华昏睡了一晚,翌日醒来, 更新最快

战英伺候拓跋洗漱更衣完毕,道:

“大将军,那王羲之的字,放在书房里了,您需要拿来看吗?”

“看什么字,本王要去看我的女人!”拓跋道。

便迫不及待的去一心堂医庐找顾倾城。

有免费的施医赠药,穷苦的老百姓自然络绎不绝,蜂拥而至。

昨日开诊才一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今日一心堂医庐已经是人满为患。

顾倾城一早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却带了糕点和蜂蜜提早回来。

既要犒劳医女,又要招呼她那些远道而来的蝴蝶,又要看看是否很多病人。

果然是不出所料,病人多到人满为患。

她让医女们先吃糕点,而她忙着喂蝴蝶。

皇宫的百花蜜自是很吸引蝴蝶,她在厨房后面招呼蝴蝶吃了蜂蜜,便让金蝶银蝶先回蝴蝶谷报信。

她也来不及填肚子,赶紧去照看病人。

在自己的案前设了两张椅子,忙的时候,她又同时给两位病人把脉。

甚至连吃的,都是一边把脉,飞鸿飞雁在一边给她喂糕点和水。

如此也不影响她的医治效果。

拓跋来的时候,看着她嘴巴鼓鼓胀胀的吃着糕点,一边还向两位病人问话,憨憨的样子,惹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倾城成了真真正正的大夫,圆了她的心愿。

他心下也安慰。

灵犀见大将军来找小姐,也许有什么事,便和灵鸢先行照看病人,让顾倾城去见大将军。

拓跋在顾倾城的房间等着顾倾城。

顾倾城来到房间,拓跋便紧紧抱住她,顾倾城嗅了嗅大将军的身上,微微蹙眉问:

“大将军一早来找我,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我,我做亏心事了?没有呀。”拓跋见顾倾城煞有介事的,惊愕道。

顾倾城紧紧的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发毛。

他虽然与风十三娘什么事也没发生,却不免心虚,怕倾城误会。

“你去和女人鬼混了?”顾倾城噘嘴道。

“……什么和女人鬼混?”拓跋心虚的笑。

“你去见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了,昨晚,你跟她在一起?”顾倾城含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有人告诉你?”拓跋奇道。

顾倾城噙笑不语。

拓跋也不等顾倾城回答,而后赶紧解释:

“昨晚天上人间有大的拍品,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城中的名流权贵几乎都去了。”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那倒是值得一去。”顾倾城点头道。

顿了一瞬,又斜睨着拓跋,“去便去了,为何要抱风十三娘在怀了?”

“她醉倒了,我把她扶到一边。哎,你,你怎么好像在现场看见一般?”拓跋更加的好奇了。

顾倾城又嗅了嗅拓跋身上的香气,撇撇嘴道:

“沉檀龙麝莺歌绿,甘松郁金月麟香。这是风十三娘身上的香味。”

“倾城的鼻子,还真是厉害,比狗鼻子还灵敏。”拓跋笑道。

“你才是狗鼻子!”顾倾城揪着他的鼻子。

心里却想着风十三娘喝醉,他扶风十三娘,如此说来,他们是在一起喝酒了。

“想什么啊,可别胡思乱想啊。我与那风十三娘,风牛马不相干。”拓跋认真道。

“做贼心虚,谁胡思乱想你了。”顾倾城微笑着转过脸去。

顿了一瞬,她又马上转颐看着拓跋:“你快说吧,找我有事吗?外面的病人都等着我呢。”

“呵!那么快,才开诊一天,你就只要病人不管你男人了?”拓跋噘嘴撒娇。

“病人都在外面等着救命,我们却在这里打情骂俏,总是不好嘛。大将军宅心仁厚,也不忍心啊?”顾倾城甜腻腻道。

“我就是一醒来,想你了。”拓跋拥着她,温柔道。

便在此时,战英来禀,陛下急传大将军立刻进宫。

拓跋匆匆告辞,离开医庐。

原来皇宫传来边疆告急,柔然人出兵滋扰北边六镇。

金銮殿上皇帝与群臣紧急议事。

拓跋焘端坐龙椅,上颌胡须微翘,不怒而威。

“好个狡诈卑鄙的斛律大檀,这边派使臣来朝贺老祖宗寿诞。

那边却悄悄偷袭我北边六镇!

竟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拓跋焘愤怒道。

“父皇,柔然大檀真乃没有信誉之反复小人。我大魏绝不能姑息!”拓跋翰也愤愤道。

拓跋焘淡然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将柔然贼寇驱逐出大魏,那是必然的!”拓跋点头道。

略为沉吟,他又道:

“可是,柔然与我大魏有盟约,两国三年息兵戈,止铁马,休养生息。

如今不过一年,竟出尔反尔,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有什么隐情,他们就是出尔反尔。不守信誉之徒!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给柔然人狠狠教训。”常山王狠狠道。

“对,如此他们才知道,我大魏是何等的威武!”大司空独孤忠诚也愤怒道。

“陛下,柔然国师阿齐格和骠骑将军阿史那正出使我大魏。

大檀可汗此举,难道真的置他们的性命不顾了?”崔浩不无疑惑道。

“是啊,或者传柔然使臣上殿,问个明白?”大司马高允也颔首道。

“传柔然使臣!”皇帝宣柔然国师和骠骑将军来金銮殿。

不消多久,柔然使臣阿齐格和阿史那一行被押来金銮殿。

“大胆柔然使臣,你们一面假意与我大魏息兵。还惺惺作态的来贺老祖宗寿诞。

却发兵偷袭滋扰我大魏六镇,烧杀抢掠,真是欺人太甚!”皇帝怒道。

柔然使臣阿齐格父子面面相觑。

“这不可能啊?!”阿史那大声道。

“不可能?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们斛律大檀出尔反尔,发兵我六镇,难道你们可汗,是要置国师和骠骑将军于死地吗?”拓跋焘又喝道。

“陛下明鉴,我大檀可汗早已和大魏达成协议,暂息刀兵。

还派本使出使大魏,绝不可能撕毁盟约,于此时偷袭北边。”柔然国师阿齐格恭身道。

“柔然屡屡被大魏降服,多次俯首称臣,却又每每出尔反尔,这就是你们可汗的狡诈之处!”拓跋怒哼。

阿齐格见大魏皇帝一脸的震怒,他又拱手道:

“据本使之前收到的情报,左贤王调兵遣将,蠢蠢欲动。

如今看来,可能是他兵发大魏六镇,滋扰大魏边民。

他此举既可以掠夺辎重,壮大自己的实力。

又造成大魏与大檀可汗的罅隙,一旦大魏与柔然开战,他好坐受渔翁之利。”

“左贤王斛律屠休,便是大檀可汗的十七弟弟?”皇帝疑惑的问。

“正是,他便是想搅乱柔然和大魏两国关系,好趁乱窃取汗位。”阿齐格道。

“柔然狡黠,孰真孰假,国师一面之词,并不足信!”拓跋焘脸上依然凛然不可犯。

阿齐格诚恳道:

“为表诚意,本使和骠骑将军会留在大魏为质。

待事情查明,若是我大檀可汗,出尔反尔。本使一众人等,任凭陛下处置!”

“好,将柔然使臣一众人等,软禁驿馆。

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都城一步。

等事情查过水落石出,再行处置!”皇帝凛然道。

让人将柔然国师他们带下去。

“皇爷爷,不管是斛律大檀有什么诡计,或者是斛律屠休兴风作浪,想从中浑水摸鱼。

任何人胆敢犯我大魏,烧杀抢掠,危害我大魏同胞,都不容放过。”拓跋对皇帝道。

“那是自然,柔然狼子野心,敢犯我大魏,朕岂能姑息!”拓跋焘几乎是咆哮道。

“儿愿率轻骑,迅速赶往北边,将那些滋扰我大魏边民的柔然贼寇,驱逐出大魏。”拓跋拱手道。

“好,儿,你速领一万精兵,轻装简从,将胆敢来犯的柔然贼兵,赶出大魏!”拓跋焘道,“等查明事情真相,朕再向柔然讨个公道!”

“儿领命!”拓跋躬身道。

“陛下,末将请旨,与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一同出战!”骠骑将军李峻跪下请旨。

“好,骠骑将军与飞鹰大将军多年来并肩作战,难得你们袍泽情重。”皇帝颔首道,“准奏!”

“谢陛下!”李峻叩首道。

“柔然人出尔反尔,这边派使臣来贺老祖宗寿诞,那边竟偷袭我北疆。”拓跋焘又道。

虎虎生威的眸光,看了群臣一眼,继续道:

“柔然人尚且如此狡诈,刘骏小儿可能更加诡计多端。

这边派太子假意来贺寿,并借求娶公主之名,令我们麻痹大意。

那边却在太行山附近,屯兵十万,对外宣称是为了保护其太子。

其实是狼子野心,想吞并我齐鲁大地!”

“刘宋重兵驻扎太行山,柔然又滋扰北疆六镇,不得不防啊!”崔浩道。

常山王拱手道:

“是啊,陛下,柔然人与咱大魏定下三年和约,尚且假借贺寿麻痹我大魏,突然出兵扫荡我北疆六镇。

刘宋更加狡猾,竟以太子贺寿求亲为借口,麻痹我们。

屯兵十万在太行山,切不可任其予取予求啊!”

“刘骏小儿,不把我大魏放在眼里,竟敢公然追杀行刺我大魏皇孙。

余儿和儿被刺,估计皆为刘宋所为。

如今还想假意求亲而屯兵十万在我边塞。

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定要给他狠狠教训。

让他知道,何谓不自量力,何谓蛇吞大象!”

大臣们争相附和:

“对,陛下,定要给刘骏小儿一个迎头棒打,他才会擦亮自己的眼睛。”

“刘骏真是不自量力,自己根基未稳,还敢捋老虎之须?!”

“陛下,等刘宋太子到了大魏,将其扣押起来。”常山王又道,“看看他刘骏小儿,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就是啊陛下,如此诡计多端之人,绝不能让他求娶咱们大魏的公主。”独孤忠诚也附和道。

常山王贺兰九真与大司空独孤忠诚一样为自己儿子筹谋的心思。

拓跋焘略为沉吟,缓缓摇头道:

“扣押刘宋太子,并非良策。

刘骏小儿有三十多个儿子,丢了个太子,就像丢了撮毛,他立刻还有儿子补上。

反而让他有了冠冕堂皇,来讨伐我大魏的借口。”

“那难道刘宋太子来了我大魏,我们还得好生招待,确保他的安全不成?”常山王显得不甘心道。

“万一他被人刺杀,难道,还要把帐算在我大魏头上吗?”独孤忠诚也愤愤不平道。

常山王一脸的为皇子皇孙被刺而抱打不平:

“对啊,我大魏的皇子皇孙,他刘骏小儿斗胆来刺杀,视我大魏为何物?

难道我们还要当他的儿子是祖宗,供起来不成?”

“他刘宋太子是不请自来,我大魏正常待客即可。至于他的安危,谁能确保!”拓跋焘冷哼道。

看了看拓跋和他的拓跋余,拓跋焘又道:

“朕连自己皇子皇孙的安危,都尚且未能确保。

他刘骏小儿派人行刺我皇子皇孙,朕不将他的子孙挫骨扬灰,也就罢了,还能管那龟孙子的死活不成?”

拓跋焘想到自己的子孙被刘骏派人刺杀,就气不打一处出,也就没什么好话,在大殿上也爆粗口了。

“陛下就是对敌寇太仁慈了。”常山王阿谀奉承道。

其实拓跋焘如狼似虎之名,威震天下,又岂是对敌仁慈之人?

那常山王也明明知道这些,只是还是厚着脸皮巴结奉承罢了。

歇了一会,拓跋焘平复了怒气。

拓跋焘又问大司徒崔浩:

“大司徒,你是三朝元老,大魏多年战役,南征北战,大司徒屡出奇谋,终令我军大获全胜,居功至伟。对发兵刘宋,大司徒,可有何看法?”

大司徒崔浩年届六十,颌下留须,年轻时细皮嫩肉,貌美如妇。

虽是花甲之年,犹自保养得当,满头黑发,姿容不减,风度翩翩。

他历经三朝,为大魏出谋划策,屡获胜战,自比张良,又有再世诸葛之称。

如今被皇帝捧得有些飘飘然,竟有些得意忘形,道:

“陛下,刘骏弑杀太子夺位,不过年余,根基尚未稳固,却如此狂妄,竟敢挑衅大魏。

可见其人确实暴戾凶残,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大魏出师有名。

老臣认为天赐良机,可先行派兵驻扎齐鲁大地,以防齐鲁生变。

待老祖宗寿诞后,给他迎头痛击!”

“……好,朕也许久未上战场了。”拓跋焘略为沉吟道,嘴角微翘,雄心勃勃。

相貌清癯的大司马高允却奏道:

“陛下半生戎马,威武豪迈,敌人是闻风丧胆。

如今皇子皇孙,皆已独当一面,个个骁勇善战。

陛下以后,不宜再御驾亲征,该由皇子皇孙,为大魏开疆拓土了。”

朝臣也随声附和。

“陛下戎马倥偬,却朴素节俭,刚毅自律,如今应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常山王贺兰九真谄媚道。

“陛下,大司马所言不无道理,陛下当坐镇都城,让皇子皇孙们去为陛下上战场杀敌了。”大司空独孤忠诚道。

“父皇一向从谏如流,大司马此言甚是,父皇确实不宜再御驾亲征了。”东平王道。

“陛下,”高阳王拓跋也拱手道:

“我鲜卑游牧射猎,自娘胎就锻炼出健壮的体魄,剽悍的性格和高超的骑射技艺。

儿多年来随皇爷爷南征北伐,早已身经百战。

以后战事,有孙儿代其劳,皇爷爷稳坐都城,只看捷报便可。”

“好!不愧是大魏的战神!”拓跋焘笑着点头,豪气干云道:“皇爷爷就稳坐都城,先等儿北边的捷报!”

拓跋余及拓跋翰也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出战……”

“好……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拓跋焘点头颔首。

“我军既要挥军南下,当务之急,先驱逐柔然贼寇,安顿整固好后方,方可大举南下。

至于日后发兵刘宋,再派哪位皇子出战,容后再定。大司马!”皇帝最后又喊了声。

高允道:“微臣在。”

拓跋焘道:

“财者,乃军国之本。

北边滋扰,只是宵小之徒,不足为患。

未来南伐,才是重中之重。

更加要粮草充足,大司马,你先好好筹备粮草兵马!”

“诺,陛下。”高允躬身回答。

“翰儿,你就协助大司马筹备粮草,做好后勤供给事务。”拓跋焘对拓跋翰道。

“儿臣遵旨。”东平王领旨。

拓跋焘又凛然道:

“朕屡下诏令,赏不遗贱,罚不避贵。

对战争中尽忠竭节,蹈锋履难的将士,或升官进爵,或恩厚赏赐。

对违反军纪者,予以严惩,虽亲贵重臣,绝不宽贷!”

“臣等遵旨!……”朝臣恭声道。

“出兵北疆前,飞鹰大将军,你和八营统帅先到御书房。

我们商议一下派兵驻扎齐鲁之事。”拓跋焘又道。

“遵旨!”拓跋躬身领旨。

拓跋焘又下了一道圣旨,平乱边疆出师有名:

柔然大魏有共好之盟,三年息兵,约同友好,大魏惺惺以待,信且诺之。

然柔然为两帮之盟,废两国之义,出尔反尔,入侵我北边六镇,烧杀抢掠。

朕痛心疾首,失望已尽。三年盟约,自今日起废之。

着令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拓跋领骁骑一万,驱逐其出大魏,还我大魏边民安宁!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三呼万岁。

第一百零二章:离愁别绪

第102章: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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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们一个个铠甲铮亮,威风凛凛。

拓跋焘看着年界六旬。连胡子都花白的叱卢老将军夸道:

“叱卢老将军,虽一把年纪,这精神头,可不比那些少年郎差啊!”

“谢陛下赞誉。”叱卢躬身道,“陛下精神抖擞,赫赫雄风,更是不减当年。”

客气话说了两句,拓跋焘就直接谈论军情。

“飞鹰大将军年轻果敢,雷厉风行,与骠骑将军去驱逐柔然贼寇,是最合适不过。”拓跋焘点头道。

顿了一瞬,再问拓跋:“儿,你打算派哪位将军,前去齐鲁驻军?”

拓跋看了看那几位将军,道:

“皇爷爷,叱卢老将军稳重,骁勇善战且身经百战。

阿布汗武艺超群,为人忠勇。

就由他们两位,各领兵五万,驻扎齐鲁大地。

其他将军,暂在都城大营待命。皇爷爷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就这么定了!”拓跋焘点头道。

“末将领命!……”将军们领命而去。

离开御书房后,拓跋先回太子府向母妃告别。

贺兰明月正陪着太子妃在殿内说话。

贺兰明月多日见不到她的表哥殿下了,见拓跋回府,高兴的迎了上来。

“表哥殿下,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今日又见到表哥殿下了。”贺兰明月边说便上前拉拓跋的手臂。

却被拓跋闪开了。

拓跋对她微微点头,便告诉太子妃要离开平城去六镇作战了。

“……什么,又要上战场?”太子妃又惊愕又担心道,“而且,儿,怎么说走就走呢?”

“军令如山,刻不容缓。柔然贼寇如今正在滋扰六镇,不得不快马加鞭去扫荡。”拓跋略显焦急道。

“可是,母妃还没给儿准备些什么啊?”太子妃道。

太子妃说完,又赶紧让她的贴身宫女采薇,给拓跋准备随身的吃用。

“采薇,赶紧去给殿下准备些干果牛肉干和糕点!”

“是,娘娘!”采薇和宫女急急而去。

“母妃不必担心,战英他们会为儿备好干粮的。”拓跋想走。

“表哥殿下,这战英准备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太子妃姨母准备的呢,那都是姨母作为母亲的心意。”贺兰明月善解人意道。

上前拉住拓跋。

“月儿,别闹了,本王没功夫跟你瞎闹!”拓跋冷冷的拉开贺兰明月的手。

太子妃见贺兰明月拉不住拓跋,她也上来紧紧拉着拓跋,不让他那么快就走。

拓跋的脚步终于顿住。

贺兰明月看着对自己冷漠的拓跋,又失望又难舍。

太子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泪水泫然欲滴道:

“再急,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儿若不让母妃为你准备路上的食物,母妃就不让你去。”

“母妃”拓跋为难道。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的儿子为大魏披肝沥胆,这些年,一身的伤痕累累,你以为母妃就不知道吗?

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你自幼无论受多大的伤,多大的委屈,都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可知母妃,有多心疼?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你刻意瞒着母妃,母妃也装做不知,只是不想让你更难过,怕你战场上牵挂罢了。

难道,就只准备一些食物,就耽误不得了吗?

若战事真的如此吃紧,就请陛下另派他人去,我的儿子可是世嫡皇长孙,不是生来就该为大魏鞠躬尽瘁的!”

太子妃说到最后就伤心的哭了,抹着眼泪。

“好了好了。”

拓跋见他母妃如此的依依不舍,也就只好等采薇姑姑为他备好了一大袋的食物。

战英和凌云他们拎着,离开太子府。

一出太子府,便见一身红裳的李双儿,也骑马来到太子府门口,拓跋与侍卫也不看他,径自打马离开。

太子府门口的李双儿,只得在马背上,失望的看着拓跋一行离开。

拓跋让战英他们先回军营准备,自己却又去了趟医庐找顾倾城。

顾倾城刚才见战英急急和大将军进宫,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正担心的等待着大将军。

见大将军急匆匆的骑马而来,顾不得病人,丢下病人,与大将军在后面房间见面。

“倾城,”拓跋紧拥着顾倾城,亲了亲她的额头,“我马上要带兵去北边平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你要领兵去打仗?”顾倾城惊愕问。

“我是大将军,当然得领兵打仗。”拓跋在她耳畔低喃。

顾倾城倏然间便怅然若失。

“是大魏主动出战,还是有外敌入侵?”顾倾城嘟嘴低声问。

“是柔然人兵犯北边六镇,烧杀抢掠,滋扰边民。”拓跋肃然道。

“柔然发兵?柔然不是与我们大魏签订息兵三年协议吗?”顾倾城疑惑道,“他们怎么出尔反尔了?”

“估计是柔然大檀可汗的弟弟斛律屠休,想挑起事端,他可收渔翁之利。”拓跋冷哼。

“不管是谁发起的战争,苦的都是老百姓。”顾倾城喟叹道。

“所以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无害虎心,虎有吃人意!”拓跋脸色寒凉。

“不管战役大小,你也要小心。追杀你的人,死心不息。谁知道,刺客会不会追到北边。”顾倾城担心道。

“我的倾城,是越来越关心我了。”拓跋微笑道,“现在可是已真正爱上本将军了吧?”

“马上就要出征了,你还没正经?”

顾倾城嘴里如此说,早有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你就嘴硬吧,等本将军的飞马离开平城,你可别哭鼻子。”拓跋拥着她笑道。

“……谁哭鼻子了。”顾倾城轻嗔。

但想到他离开,心里顿时柔肠百结,紧紧的搂着他。

顿了一瞬,又柔声问:“离老祖宗的寿诞,不到一个月了,你大概要去多久?”

她知道自己是堕入魔掌,彻底的爱上他了。

“我们轻装简从,不出十天,顶多半月,定能将贼寇驱逐。老祖宗寿诞前,一定能赶回来。

你乖乖等我,千万别被人拐跑了。”

拓跋吻道,这一吻,两人竟是难舍难分。

军情一刻不能耽搁,他依依不舍的离开医庐,赶去军营,调兵遣将,发兵北边。

拓跋命人传了中郎将冯熙过来。

拓跋命战英拚退所有人,还要退出他的帅帐百步外。

冯熙见过礼后,拓跋让他靠前,与他坐在一起。

简单的谈了一段话,至于谈话的内容,外间无人知晓。

只知道大将军与冯中郎将密谈,自此也知道冯中郎将成为大将军的心腹。

他们谈完话,冯熙擦着眼泪。

“好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中郎将切勿再被往事困扰。”拓跋拍拍冯熙的肩膀道。

“……就是因为太开心了,才忍不住。”冯熙再擦了擦眼泪。

“等时间成熟,我便带你去见她,还有姑姑。”拓跋又温言道。

冯熙又拱手诚恳道:

“大将军的恩德,属下无以为报。此后愿肝脑涂地,以报大将军的知遇之恩。”

“现在我们马上要去北边六镇,你还没真正上过战场,如今就给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好好立功,光耀门楣!”拓跋道。

“属下遵命!”冯熙拱手道。

他想了想,随即又道:

“大将军,之前您亲自提拔的百夫长花木兰,属下每日教他骑射练剑,他进步神速。

然而却和属下一样,还未经历战场,可否把他也带上?”

“我们此行是舍弃辎重,只带来回十日干粮,轻骑一万驱敌。

就给你自行选一百轻骑,组成一支小分队,与我们一起出击!”拓跋道。

“谢大将军!”冯熙再次谢过拓跋,而后去选精兵良将。

午后,顾倾城怅然若失的回到皇宫,循例召各司局宫人,看看她们的情况。

见没其他事,她便去万寿宫,给老祖宗弹琴。

想到奠大将军出征,与他离别,她的心情郁郁寡欢,恨不得与他一起驰骋疆场。

在万寿宫湖心水榭弹的琴,也格外的情绪悲凉激动,感人肺腑。

她将内力融进在指间,弹着一首琴曲,却非《潇湘水云》。

原来即便其他琴曲,用内力弹奏出来,一样的威力无穷。

湖面碧波荡漾,水柱喷薄而起。

老祖宗听着离愁别绪的琴音,想起一幕幕往事,也不禁潸然泪下。

可是她却不让容嬷嬷告诉顾倾城她落泪,免得小倾城自责。

拓跋焘处理完烦心的国事,儿的轻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便在御书房外的御花园,慢慢踱步。

如此烦心疲劳的时候,可真想听听顾丫头那琴曲,纾解劳累。

人在等待的时候,会特别的心焦。

明明顾倾城平日弹琴的时晨还没到,他却觉得等了很久。

正在他开始等得不耐烦,更加心烦意乱的时候,万寿宫传出了琴声。

拓跋焘喜滋滋对身边的宗爱道:

“来了,来了,顾丫头终于又来弹琴了。”

拓跋焘不由得更加期待,闭目陶醉的听了一会。

一股惆怅之情,涌上心间,容色寂寂的自言自语:

“这是《大胡笳鸣》。”

拓跋焘一边踱步,一边陶醉于琴声中。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拓跋焘吟道。

又听了一会,似微微蹙眉:

“曲调凄切哀婉,直透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一曲弹罢,拓跋焘对那昔日佳人,更加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这琴音委婉悲伤,撕裂肝肠,充满离情别绪,道尽分离之苦。”拓跋焘看着万寿宫自语:“顾家这丫头,莫非也有什么心事?”

老祖宗与冯左昭仪一同赏琴,听着顾倾城离愁别绪的琴韵。

老祖宗自冯左昭仪口中,知道顾倾城在外面开设医庐,如今既要去医庐为病人义诊,又要筹备她的寿宴,还要来给她抚琴,甚是心疼。

顾倾城弹完琴,老祖宗留冯左昭仪和顾倾城在万寿宫晚膳。

冯左昭仪和顾倾城也不推辞,如今只要能抽时间,她们都会多陪陪老祖宗。

老祖宗一边往顾倾城碗里夹菜,一边怜惜的道:

“小倾城,你在外面开医庐悬壶济世,老祖宗都知道了。

哀家的小倾城啊,真是个好孩子。

你以后有空便过来陪老祖宗,没空就不用一定赶回来了。”

“老祖宗放心,倾城会尽量安排好时间的。”顾倾城道,“倾城自小没有祖辈相伴,如今每日能陪老祖宗,倾城乐意之极。”

“好好好,真是老祖宗的小。”老祖宗疼爱道。

“看小倾城的身体,最近肯定是累坏了。”老祖宗不无心疼道。

“可不是,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冯左昭仪道,“瞧着就让人心疼。”

“容嬷嬷。”老祖宗忽然对她近身侍女喊道。

“老祖宗,怎么啦?”容嬷嬷侍立在老祖宗旁边问。

老祖宗对她嘱咐:

“你去挑两个聪明伶俐,腿脚勤快的丫头,送给小倾城。

告诉她们,顾小姐以后就是她们的主子了,必须要誓死效忠。

不管顾小姐住在哪里,去做什么,都要随侍左右,若服侍得不周,老祖宗唯她们是问!”

“诺。”容嬷嬷微笑颔首,想转身而去。

“……容嬷嬷。”顾倾城叫住容嬷嬷。

而后看着老祖宗道:

“老祖宗,倾城日前救了好几个女奴,她们如今就在我的医庐帮忙。”

“女奴?”老祖宗微微蹙眉,听顾倾城说下去。

顾倾城点点头,继续道:

“嗯,其中有两个女孩,会些武功,又很贴心,若是老祖宗恩准,让她们随侍倾城左右,也可跟倾城出入皇宫。倾城便已经感激不尽。”

“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呢?”老祖宗又不放心的问。

顾倾城便将来平城路上,东平王那个猎美场虐杀女奴之事对老祖宗说了。

“没想到东平王身为皇子,天之骄子,却是如此的残暴不仁!”老祖宗怒不可遏,用力的放下筷子,“简直是丢尽拓跋皇族的面子!”

老祖宗气得吃不下饭了,容嬷嬷扶她坐在一边。

而顾倾城她们也已经吃饱了。

“……老祖宗。”冯左昭仪看看老祖宗,又看看顾倾城,欲言又止。

“冯左昭仪有话,就不妨直说。”老祖宗道,刚刚的气还未消呢。

“其实倾城在皇宫,有几次遇到东平王,都被他调戏,险些就被他捉回东平王府了呢。”冯左昭仪惴惴不安道。

“竟然敢在皇宫掳人,简直就放肆!”老祖宗龙头拐杖狠狠一杵地面。

顾倾城怕事情闹大,便道:“老祖宗息怒,东平王毕竟没有得手,此事就算了。”

“小倾城,你放心,在皇宫有老祖宗呢。哀家看看谁敢动你一根头发。”老祖宗宽慰道。

看着神不守舍的顾倾城,她又宠爱道:

“此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哀家自然会发落那个无法无天之徒。”

“谢谢老祖宗维护。”顾倾城道。

“小倾城啊,你明日带那俩丫头给老祖宗瞧瞧,看看是否真的会武功又贴心,若真是伶俐的丫头,也就罢了。”老祖宗又道。

“好的,老祖宗。”顾倾城点头道。

老祖宗接着道:

“若是能当保护你的重任,就让她们跟在你身边。

若是不懂事的丫头,老祖宗再给你换两个贴心的!”

“诺,老祖宗。”顾倾城应诺道。

过了半晌,喝了口茶水,老祖宗对拓跋翰的气逐渐就消了,她又带着丝忧戚道:

“哎,听说柔然犯境,今日儿星夜兼程,发兵六镇。

也不知儿如今到了哪里,这都大晚上了,兴许,还在赶路呢?”

“老祖宗,这高阳王才走不过半天,哪能那么快就到六镇。”冯左昭仪微微笑道。

“战场毕竟是刀剑无眼,即便儿是统帅三军的一品飞鹰大将军。

可他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哀家,这还是揪心哪!”老祖宗不无担忧的捶捶胸口道。

“高阳王是咱大魏的战神,他每回带兵打仗,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老祖宗大可放心。”冯左昭仪又温婉劝道。

“你呀,就是会说话哄哀家。”老祖宗笑道。

顿了一瞬,老祖宗再道:

“你说得也对,是哀家过于担心了。儿骁勇善战,是大魏的战神。区区柔然敌寇,儿还未到六镇,相信贼寇便闻风而逃了。”

老祖宗想到拓跋的威武,又开心的笑了。

顾倾城此刻却陷入迷惘的思忖。

老祖宗又看着顾倾城,怜爱道:

“看看我可爱的小倾城,也只有儿,大魏的飞鹰大将军,才能与小倾城匹配啊。”

“……儿?”顾倾城错愕的看着老祖宗和冯左昭仪,“飞鹰大将军?”

第一百零三章:身份泄露

第103章:身份泄露

“儿就是高阳王啊,儿被加授飞鹰大将军,统帅三军, 更新最快”冯左昭仪道。

顿了一瞬,冯左昭仪又笑眯眯道:“老祖宗啊,还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娃娃亲呢。”

奠大将军说他要领兵去北边驱逐柔然人,怎么现在领兵的,竟是高阳王?

顾倾城忽然觉得如坠云雾,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姑姑,这领兵去六镇打仗的,可有一位姓奠的大将军?”顾倾城手心冒汗。

“……姓奠的大将军?”冯左昭仪蹙眉。

她略为沉思,又缓缓摇头道:“没听过有什么姓奠的将军呀,更何况是大将军?”

“……没有这个人?”顾倾城震惊道。

“难道小倾城,至今不知大将军到底是何许人?”老祖宗不禁失笑。

顾倾城艰难的咽着唾液。

看着惊愕的顾倾城,老祖宗又道:

“大魏何来姓奠的大将军,骠骑将军以下,都只称将军。能称大将军的,唯一只有儿这一品飞鹰大将军。”

顾倾城呼吸顿错,只觉心跳紊乱,有冷锐利刃插向心头,人坐在椅子,也摇摇欲坠,几乎软软的往下滑。

“……那奠大将军手底下,有名叫战英的贴身侍卫。”顾倾城惴惴道。

她声音疏离,好似从远处的山谷传回来的回音,空荡荡的,还带着一丝颤抖。

她紧紧的握住圈椅扶手,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木筏,希望能获救上岸。

若非与南安王有娃娃亲之约,自己与那魔鬼一向都是暗中往来,不敢让外人知道。

否则,她早就去问姑姑或者其他人,姓奠的真正身份了。

“战英啊,那可不就是儿的贴身侍卫,打小就跟着儿,像儿的影子一样。”老祖宗呵呵笑道。

顾倾城只觉得自己继续沉下水里,眼看就要溺毙。

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她努力的坐好一点,却顿觉天旋地转!

那个奠大将军,不!那个魔鬼拓跋,竟然骗她那么久,骗得她好苦!

难怪他能拥有一揽芳华这样的人间仙境而无人管制。

难怪他用得起如此金贵的龙涎香。

难怪他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侍卫。

难怪那么多人追杀他,欲置他于死地。

难怪他能呼风唤雨,指挥三军,号令群雄。

震惊、生气、委屈、被骗等各种心情顿时涌上心头,泪雾一下子就漫上眼眸。

“倾城,你这是怎么了?”冯左昭仪见顾倾城脸色骤变,快要倒下,忙走过来扶住她。

“……哦,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些胸闷,不舒服罢了。”顾倾城软软道。

“小倾城不舒服啊,”老祖宗大为紧张,“那快叫御医啊。”

“老祖宗,姑姑,你们别担心,我刚才就是有点心慌,可能是这两天跑医庐,中暑了。”顾倾城解释道。

看着老祖宗和姑姑担心的表情,她再努力强调:“我真的没事,你们切勿担心。”

顾倾城强打精神,坐好。

“倾城,”冯左昭仪察言观色,迟疑的问:“你日前那个绿绮琴,说是一位大将军送的,难道,就是高阳王送的?”

“……不。”顾倾城羽睫轻跌,盖住眸眼里跌宕的涟漪。

“不是?”冯左昭仪疑惑的看着顾倾城。

“我不认识什么高阳王,只是一位将军送的。”顾倾城情急心乱之下,矢口否认。

“可是,你说那大将军手底下的侍卫叫战英。

只有高阳王的侍卫才叫战英,更只有高阳王是唯一的大将军啊?”

冯左昭仪还是觉得顾倾城的脸色可疑。

“真亦假时假亦真,难道,是儿偷偷给你送琴了?”老祖宗喜道,“那可是好事啊。”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高阳王。”顾倾城低眸,不敢再看任何人。

可是脸色终究是忸怩。

“那……”冯左昭仪还想再问。

却被老祖宗伸手阻止打断了。

老祖宗瞥了一眼冯左昭仪,心领神会道:

“好了好了,你这个当姑姑的,也不要逼哀家的小倾城了。哪个女儿家,没个小秘密?”

“老祖宗说的是。”冯左昭仪微微颔首。

却仍然是不放心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窒息,强自振作精神,强忍快要冲出眼帘的泪雾。

只想找个地洞钻,赶紧离开所有人。

她虚虚浮浮,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万寿宫。

伴随她身边的冯左昭仪又带着心中那抹忧虑,问顾倾城:

“倾城,你真的不认识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倾城认识的那位将军,应该……不是他。”顾倾城道。

不知名的泪雾在眼眶内打转,却强忍住问:“姑姑,难道大魏,只有高阳王殿下一人称大将军?”

“对。”冯左昭仪点点头,担心的看着她。

顾倾城眼泪就要忍不住了,赶紧告辞:“姑姑,我还得去趟医庐。”

“可是,这大晚上的,你还去医庐干嘛?”冯左昭仪担心道。

“有……几位病人留在医庐,我还是不放心,要去看看。”顾倾城道。

她逼不得已对姑姑撒谎。

一转身,背对着姑姑,顾倾城的眼泪已经一串串滚下来。

她此刻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人,急急以医庐有事,连夜离开皇宫。

本来看守宫门的御林军不放行,顾倾城却拿出万寿宫的金牌,而李弈也赶过来,御林军才勉为其难的放她离开。

李弈仿佛总那么巧,在她需要时出现。

而身后的冯左昭仪,见顾倾城一反常态,却是更加的担忧了。

李弈本来想跟她说她要请的那些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

顾倾城却不理会他,匆匆离去。

李弈看着顾倾城怅然若失的样子,也颇觉得倾城有些不对劲。

顾倾城出了皇宫,坐上马车,一路咬牙捂嘴忍着,任凭泪水簌簌滚下。

只恐怕车把式听见什么,回去禀报姑姑,令姑姑担心。

漏夜回到一心堂,她让车夫先回去。

医女们见顾倾城夜里回来,都非常的好奇,想问什么,顾倾城却直接奔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顾倾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石破天惊的哭了出来。

所谓的奠大将军,竟是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拓跋!

他若对自己真心,怎么能一直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怎么忍心!

他以被人追杀为借口,不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理由?

又或者,他们这些皇孙贵胄,和拓跋翰一样,就只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当自己是他的调味品?

什么苍天为证,大雁为凭,生生世世,地老天荒,都是假的!

他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万众瞩目,跺跺脚便天下震动。

她一个小小四品尚书郎中的女儿,他怎么会娶自己为妃?

他堂堂高阳王自当妃嫔成群,又怎么可能只爱她一人?

他也许确实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女人,却是千万女人中的一份子!

而且自己还是南安王的娃娃亲,他与南安王是叔侄,他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关系?

是自己太天真了!

其实只需自己去查查,一早就应该知道的。

可是,若两个相爱的人,对方的身份,需要自己去调查,才知道真相,这还算爱吗?

飞鸿飞雁和那些女孩,在门外听到顾倾城的哭声,却不敢进来。

飞雁在门外焦急的叫道:

“小姐,您是怎么了,我们很担心您啊,快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您!”

“小姐有什么伤心事,可否告诉奴婢们,看看奴婢能不能为小姐分忧。

即便赴汤蹈火,奴婢们也在所不辞。”飞鸿又道。

“……我没事。”好半晌,门终于开了。

顾倾城痛定思痛,于是收敛了哭泣,擦干净眼泪,自己是这些女孩们的主心骨。

自己若有什么意外,她们得有多担心。

“小姐,是大将军出什么事了吗?”飞雁担心的问。

“……大将军?”顾倾城嗤笑,“你们的大将军是高阳王殿下,大魏的一品飞鹰大将军,他骁勇善战,是大魏的战神,怎么可能有事!”

“……大将军竟是高阳王殿下,大魏的战神?……”医女们对大将军的真实身份也震惊了。

原本,她们也只知道大将军仅仅是大将军。

“那……小姐您”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她们料想小姐也是现在才知道大将军的真实身份,才如此的伤心呢。

顾倾城轻轻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跟着,她想一个人走走。

见顾倾城像被霜打般,她们一个个也愁眉苦脸起来。

顾倾城漫步走在一心堂,抚摸着这里的一木一钉,看着那些费尽心思的药箱子,所有的东西,都有大将军的心血。

还有这些无家可归可怜的医女,大将军也是费尽了心力去救她们,为她们谋出路。

所有的一切,莫不说明大将军对自己真心实意!

可是,既然对自己真心实意,即便害怕幕后之人对自己不利,他也不该隐瞒自己他真正的身份啊!

她坐在琼花树下的木墩上,晚上也熠熠生辉的蝴蝶们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小蝴蝶们窃窃私语:

“姑姑这是怎么了?”

“姑姑是不开心了吗?”

“姑姑是想蝴蝶谷了吗?”

……?

……?

顾倾城茫然的看着翩翩起舞一大堆疑问的蝴蝶,却想着与拓跋的点点滴滴……

每一个回忆掠过,她的心头就疼痛。

天上的银月和星星是那么的明亮,将一心堂渡上一层绚丽的银光,也将顾倾城晕染得银光熠熠。

可是月色再明亮,却照不进她的心里,她的心阴暗灰蒙蒙一片,分不清前路的方向。

此刻,大将军正披星戴月的赶路,去六镇平寇。

但这个高阳王大将军,还能与自己有什么瓜葛吗?

直至飞鸿飞雁将她劝回去休息。

在医庐住了一晚,翌日,一如既往的出来,给外面的病人看病。

她为病人看病的同时,却不知拓跋余的便衣侍卫,正在医庐向病人及医女打探她的消息。

下午离开医庐,她让其他女孩看好医庐,她便带飞鸿飞雁,进宫让老祖宗瞧瞧。

飞鸿飞雁跟着顾倾城进皇宫,只觉得走进天堂。

李弈在宫门等着顾倾城,见到顾倾城,他的心就不期然的欢欣。

“倾城。”李弈向顾倾城打声招呼,又看看她身边的两个丫头。

“李大哥,这是我的侍女,老祖宗让我带她们进宫的。”顾倾城对李弈道。

而后,又对飞鸿飞雁道:“这是皇宫的御林军副统领,快叫李副统领。”

“奴婢飞鸿,奴婢飞雁,见过李副统领……”飞鸿飞雁齐齐福身,异口同声道。

“好,既然老祖宗让你带进来的,就不必看什么令谕了。”李弈道。

又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你之前让我派御林军去接的那些客人,陆陆续续已经到了。再有最后一拨,这两天都能到了。”

“都到得差不多了?”顾倾城顿住脚步,脸上终于有了丝喜色。

李弈点点头,体贴道:“我已经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了,你是否需要去见见他们?”

“好,李大哥费心了。等最后的那拨客人来了,你便带我去见他们吧。”顾倾城道。

“好!”李弈又点点头。

“李大哥,你帮我通知宫里司衣局,到时我们去驿馆,把司衣局的裁缝带上。

我们到时去看那些老人家的时候,要给他们每人做几身光鲜的衣裳。”顾倾城道。

“好。”李弈点点头,“客人都到齐了,我便通知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顾倾城点头道。

顾倾城带飞鸿飞雁到万寿宫。

飞鸿飞雁见到老祖宗,跪在大魏最尊贵的老祖宗面前,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倒还算是伶俐的丫头。”老祖宗仔细的瞧了飞鸿飞雁,微微颔首道,“看样子,是孪生姐妹吧?”

“是,老祖宗,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顾倾城道。

容嬷嬷对飞鸿飞雁道:“你们两个丫头,还不谢谢老祖宗隆恩?”

“奴婢飞鸿。”

“奴婢飞雁。”

“谢过老祖宗……”

飞鸿飞雁赶紧磕头。

“阿容,这俩丫头,晚上就留在万寿宫,你好好调教调教,服侍主子的规矩和皇宫的礼仪。”老祖宗对容嬷嬷道。

容嬷嬷默默点头,知道老祖宗还没说完。

果然,老祖宗又道:

“小倾城出入皇宫,若她身边的丫头不懂规矩,会丢了自己主子的颜面。”

“诺,老祖宗。”容嬷嬷道:“奴婢会好好教导她们的,老祖宗就放心好啦。”

“只要她们能好好照顾小倾城,哀家也就不放心了。”老祖宗见倾城喜欢,也就满意的看着飞鸿飞雁。

老祖宗看看她们的脖子,又奇怪道:

“你们既是女奴,怎不见你们脖子上的黥字?”

飞鸿飞雁面面相觑的看着顾倾城,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是小姐给她们洗了字。

顾倾城忙帮忙解释:“老祖宗,倾城斗胆,将她们脖子上的黥字洗去了。”

老祖宗微微颔首,半晌后,又对她们道:

“你们看看,你们的小姐对你们,简直就是恩同再造。

你们俩记住了,小倾城既然救过你们的命,便是你们的再生父母。

做人要知恩图报,小姐生,你们就能活,小姐死,你们皆要陪葬,一生忠心耿耿,知道吗?”

“谨遵老祖宗懿旨……”飞鸿飞雁跪下领命。

飞鸿飞雁被容嬷嬷带下去,训练礼仪宫规。

“你们脖子上的字呀,就是你们一辈子的耻辱。

如今你们的命不但是小姐所救,连那些耻辱的黥字,小姐都为你们抹去。

让你们从此脱离奴籍,知道这叫什么吗?”容嬷嬷又谆谆教导。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小姐再造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嗯!是对懂事开窍的小丫头。”容嬷嬷颔首。

顿了一下,又训诫道:

“小姐不但对你们有再造之恩,还让老祖宗允许你们跟在她身边出入皇宫,你们真要知恩图报,好好报答你们的小姐啊。”

“奴婢以死去的父母,对天发誓,誓死效忠小姐。”飞鸿飞雁又异口同声道。

“你们可要记住,皇宫有很多禁忌,这死字,就是忌讳,轻易不能说!”容嬷嬷又低声道。

“诺,奴婢领教了。”飞鸿也轻声道。

容嬷嬷又给飞鸿飞雁两个好好洗脑,总之,就是要她们忠心耿耿报答顾倾城之类的话。

此后飞鸿飞雁,便忠心耿耿跟随顾倾城左右。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得了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老祖宗也恩赐她们跟随顾倾城出入皇宫照顾,也是万分的欣喜。

冯左昭仪也不追问她关于拓跋的事了。

飞鸿飞雁被容嬷嬷带去调教,顾倾城看着摆在万寿宫水榭的绿绮琴,便想起拓跋那魔鬼,在一揽芳华教自己弹琴。

湖心涌现他的容颜,她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湖水中,却也无心再弹琴。

顾倾城决定将拓跋那个魔鬼彻底忘掉。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今儿没给老祖宗弹琴,便问她为何,她也只能找借口太累搪塞。

拓跋焘一日听不到顾倾城的琴,心情就焦躁的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宗爱见皇帝还未见着那顾倾城的人,竟已心生爱慕,心下着实不愿意皇帝见到顾倾城。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子,竟敢杖责他的徒弟,他怎么能让她见到天颜。

见皇帝心情郁闷,便让其他后宫佳丽赶紧来照顾皇帝,引开皇帝对顾倾城的注意力。

一心堂开诊没两日,便涌来络绎不绝的求医病患。

翌日她到一心堂,马车将她拉到屋后,她直接回房间换了男装,才出正堂坐诊。

第一百零四章:美人如玉

第104章:美人如玉

拓跋余日前见拓跋请缨出战,去剿灭犯疆柔然贼寇, 更新最快

况且他监管工部和户部,也根本没时间去战场。

晌午后,马云喜形于色来到拓跋余面前,拱手道:“殿下,找到了,找到了!”

“……你是说,莲儿找到了?”拓跋余惊喜的几乎跳起来。

马云欣喜的点头道:“殿下,张秀莲就在平城。”

“太好了!”拓跋余喜不自胜。

一向冷漠像戴了无形面具的他,竟喜形于色起来。

“殿下,张秀莲并非那位小姐的真名,她真名叫慕容飞雪。

如今就在城西开了医庐,免费为那些穷苦百姓和奴隶们治病赠药。

老百姓都对她感恩戴德呢。”马云又禀报着。

“……慕容飞雪?”拓跋余喜上眉梢,“你确定,她就是莲儿?”

“昨日侍卫禀报,今日属下又悄悄去确认了,她为了方便行医,还是男儿装扮。

那些病人,至今还不知她是个女儿身。”马云笃定道。

“走!”

一向冷漠沉稳的拓跋余早已按耐不住,急不可耐的往外走。

顾倾城的医庐,早在屋前写明出诊时间,很多病人都半夜就开始来排队,顾倾城甚至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

虽说排队,但见急诊者,她会优先诊治。

病不急者,知道是免费的,也不敢难为大夫,不敢赖在医庐。

但见病人陆续上门,顾倾城都不会拒绝,只能双手齐下,给病人瞧病,事半功倍而不影响医效。

晌午过后,还不到申时,她就已经给所有病人看完诊。

“小姐,没想到您不但医术精湛,还能双手同时给病人诊病,简直是太厉害了……”飞鸿飞雁和医女们,又忍不住夸赞顾倾城。

顾倾城简直就成了她们的偶像。

“这世间上疑难杂症千奇百怪,医术之道,学无止境。你们的小姐我,也只是懂些皮毛,侥幸治不死人罢了。”顾倾城道。

顿了一下,又对她们道:“所以,你们可得用心去学哦。”

“是,小姐……”医女们又恭敬的福身道。

病人散去,顾倾城换回女儿裳,飞鸿飞雁和女孩们还要收拾屋子。

那么多病人来来往往,又是伤,又是血,又是咳嗽吐痰,也把屋子弄得乌烟瘴气,需要好好收拾。

趁这个时间,她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赏赏琼花,陪陪她的蝴蝶儿。

站在琼花树下,她想到与拓跋那魔鬼的每一次相聚,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誓言,还有这用心为她打造的医庐,她的心头便滴着血。

他对自己那么的好,却为什么对自己隐瞒真实身份呢?

其实也怪自己,自己只要问清楚,用心调查,便应该知道魔鬼的真正身份。

可是,这话说回来,他若对自己真心,又何必自己查问,自会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

但他却以刺客会伤害自己为借口,一再的隐瞒自己真正的身份。

可见他根本就想欺骗自己罢了!

原来李双儿和贺兰明月争得头破血流的,竟是那个魔鬼。

午后开始,天边的西部,便出现红彤彤的火烧云,将半边天染成红色。

火烧云千变万化,风过去,空气变得更加的闷热。

有经验的人便知道,晚上可能会下暴雨了。

蝴蝶儿见顾倾城来到树下,翩翩飞舞起来。

琼花树上有窝刚学飞的雏鸟,其中有只爬出雀巢,扑棱扑棱飞了几下,却掉落地上。

也飞不回雀巢上了,啾啾啾的叫着,甚是可怜。

觅食回来的麻雀妈妈,见孩子飞不回巢,也围绕着雏鸟喳喳叫得凄凉。

顾倾城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捧起它,怜惜道:“小可怜,怎么了,刚才摔坏了吗?”

她检查了一下雏鸟,见它并未曾受伤,于是身子一跃,飞上树丫,将雏鸟放回雀巢。

但见雀巢上有几只雀鸟,都吱吱喳喳的叫得欢,甚是可爱。

顾倾城一下子竟舍不得离开,开心的逗弄起小雏鸟。

“晚上下雨的话,你们可怎么办?”

顾倾城喃喃,总不能将雀巢搬进屋子里啊。

拓跋余飞马奔驰赶来医庐,马云将马带到一旁,识趣的退开。

拓跋余走近医庐,站在琼花树旁,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站在外面,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怀。

顾倾城在树丫上,正与雏鸟玩得出神,陡见有个人影向树下走来。

她脚下一滑,便“呀”的尖叫一声,坠下树来。

双手一划一撞,加上一阵狂风,洁白如玉的琼花,便随着顾倾城像下着洁白的花瓣雨般落下。

她那些五彩粉蝶,也伴随着她飞舞起来。

拓跋余站在琼花前,倏然看见树上落下白衣飘飘,秀发飞扬的顾倾城。

花落如雨,彩蝶翩跹,美人如玉,亦仙亦幻。

那便是他几十年来梦中那个圣姑!

他一瞬的愣怔,身形陡然腾起,将飘落下来的顾倾城接进怀里。

那一刻,拓跋余多希望时光就此停顿,什么天下,什么江山,都不敌面前美人的一个眼眸。

此刻,他才知道,当年与安陵缇娜,仅仅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之玩伴。

而眼前的女子,才是他愿意顷尽毕生柔情之人。

顾倾城被他搂在怀里,那人似曾相识,才猛然醒悟是当初来平城路上所救之人,在皇宫的御花园也偷偷见过他。

此人正是自己的娃娃亲拓跋余。

顾倾城吓得几乎呼吸停顿,腿脚发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尴尬的挣开他紧紧的怀抱。

“莲儿,你知道本王找了你多久吗?”拓跋余扶着顾倾城的肩膀,惊喜交集道。

顾倾城睫羽轻跌,遮住眼眸的震惊。

“原来你叫慕容飞雪,怪不得本王一直找不到你。”拓跋余又惊又喜道。

“你是?”顾倾城尴尬的看着他,假装不知道他就是拓跋余。

顾倾城之前以为路上所救之人便是高阳王拓跋。

后来在御花园看见拓跋余,夏荷告诉他那人就是南安王。

如今想来,那魔鬼才是真正的拓跋。

眼前人也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却隐隐有一种冷漠,让人难以亲近。

当然,与那风流倜傥,冠绝天下,邪恶狠戾的魔鬼相比,更是稍逊几筹。

虽然,拓跋余对她,是非常的热情。

“本王乃八皇子南安王拓跋余。”拓跋余微笑回答,一往情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没想到他会坦诚相告。

可是,拓跋那个魔鬼,一边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却为何不对自己坦诚相告呢?

一向深藏不露,更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真正身份的拓跋余,却不想对顾倾城有任何隐瞒。

“……你是南安王拓跋余?”顾倾城故作惊诧。

心里急剧交战,手脚微微紧张,切不可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娃娃亲顾倾城啊。

她更没想到拓跋余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魔鬼的真正身份已经令她震惊,而眼前人的身份更令她无所适从。

“是本王吓着你了吗?”拓跋余浅声问。

他见顾倾城就要晕倒的样子,赶紧扶着她,扶得紧了,就像抱在怀里。

两人喘息可闻,顾倾城吐气如兰。

身上淡淡的药香与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旖旎缠绵。

发梢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花瓣雨,美得洁白无瑕。

是那在梦中萦绕了二十多年的蟠桃花香!

拓跋余的嘴落到顾倾城的唇畔……

当拓跋余的吻印上来,就要落在自己的唇畔,顾倾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忐忑的逃开。

“殿下,你来找倾找我有事吗?是否上次的伤还未痊愈?”

顾倾城心里一急一紧张,几乎就说出自己的名字来。

她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该告诉他自己到底是谁吗?

“本王的伤早就已经痊愈了。”拓跋余握着她的手道,“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到底是张秀莲,还是慕容飞雪?”

顾倾城又尴尬的抽回自己的手,心道:

完了,完了,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是谁,倘若他和闾左昭仪知道自己骗他,如何是好?

“姓名只是个代号,殿下希望我叫张秀莲,我便是张秀莲。

殿下希望我叫慕容飞雪,我便是慕容飞雪。”

顿了一下,顾倾城再苦笑道:

“若这两个名字,殿下都觉得不适合我,我……也可以唤作其他名字。”

“难不成,慕容飞雪也不是你真正的名字?”拓跋余带着疑惑问。

顾倾城尴尬的苦笑不语。

风过处,琼花像飞雪般飘落在他们面前,拓跋余的心都醉了,脸上露出难得甜蜜的容颜:

“本王还是叫你雪儿吧?”

“嗯。”顾倾城轻轻点点头,讪讪的笑笑,低低的嗯了声。

屋子里的飞鸿飞雁,收拾完出来,听见外面那人与顾倾城谈话。

知道那人是南安王,她们知道顾倾城就是南安王殿下的娃娃亲,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敢过去打扰。

拓跋余情深款款道:

“雪儿,当日一面,本王对你一见钟情。

回来后发散所有侍卫去找你,整整两个多月,你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本王几乎就失去了活着的希望,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还是让咱们再见面了。”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殿下为何要对我念念不忘?”顾倾城低声道。

“你我何止是一面之缘,二十多年,你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拓跋余痛苦道。

“……我一直出现在你的梦里?”顾倾城惊愕道,“可是,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啊?”

拓跋余又惊又喜道:

“是啊,从本王懂事有记忆开始,你就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时你一直是戴着面纱的姑姑,后来遇见你后,一直在我梦中戴着面纱的姑姑,她的面纱终于脱落了,就是你的容颜。”

“……姑姑?”

顾倾城几乎有些头痛的捏住太阳穴,她做的那些梦里,玉小蝶竟也曾经是白无瑕的姑姑。

那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你不是我的姑姑,在本王的梦里,所有人都称你为姑姑。”拓跋余又解释道。

“……哦”顾倾城释然,又惴惴道:“不,那也许是巧合罢了。”

“一次的梦是巧合,难道二十多年的梦,也是巧合吗?”拓跋余道,“这证明你我是有非比寻常的缘分。”

“二十多年的梦?”顾倾城竟怔愣住了。

难道自己,和面前这个娃娃亲,是宿世姻缘?

不管自己如何的躲,如何的逃避,也躲不掉,逃不开?

“雪儿,本王先带你去个地方,晚上我们回王府,本王请你吃饭。”拓跋余看着美不胜收的顾倾城道。

顾倾城正待要推辞。

拓跋余嘴里一啸,只一瞬间,他的汗血马便跑到他面前。

紧跟着汗血宝马旁边的是他的近侍马云。

“马云,你们先回府备宴!”拓跋余对随着汗血宝马来到他身边的马云吩咐了一句。

“诺,殿下。”马云躬身应诺。

“……不了,我家有个老祖宗,她天天晚上要我陪她吃饭讲故事弹琴。”顾倾城赶紧推辞道。

她不想与皇家人有任何纠缠,更怕自己的身份露馅。

“雪儿,这次本王一定不会放手了。”他一把抱起顾倾城,不由分说,将她带上马。

“放我下来!”顾倾城叫道。

屋子里的飞鸿飞雁,听见顾倾城的叫声,眼看南安王要将顾倾城掳上马。

即便知道他是南安王殿下,是小姐的娃娃亲。

小姐不喜欢跟他走,她们也不会让他带小姐走,于是拔剑飞身过来拦截。

飞雁嘴里喝道:“殿下,请放下我们小姐!”

“我们小姐不愿意,你们谁都不可以带她走!”飞鸿道。

其他女孩虽然没有武功,也跑出来张开双手,将拓跋余团团围住。

飞鸿飞雁俩姐妹仗剑飞身上来,欲救下顾倾城。

拓跋余没想到顾倾城会有懂武功的丫头飞身拦截,也不想伤她们,轻轻一挥袖,将飞鸿飞雁击过一旁。

拓跋余随意一挥的力道,便能震开飞鸿飞雁。

但他并非有心伤害她们,毕竟她们是顾倾城的贴身侍女。

顾倾城及飞鸿飞雁都未料南安王武功如此了得,轻轻一挥,竟将飞鸿飞雁她们震飞。

拓跋余看着她们道:“你们放心,本王保证,不会伤你们家小姐一根头发!”

马云和其他侍卫也赶过来,挥剑挡住飞鸿飞雁。

马云喝道:

“放肆!明知道是南安王殿下,也敢提剑来刺,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顾倾城怕他们会伤害飞鸿飞雁,于是对飞鸿飞雁叫道: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告诉姑姑,别让她担心!”

飞鸿飞雁等人眼睁睁看着南安王殿下将顾倾城带走。

飞鸿飞雁虽然不敢擅自离去,但顾倾城已发话让她们回宫禀报冯左昭仪。

而且看起来南安王应该不会伤害小姐,她们只得先回宫告知冯左昭仪。

并让灵犀她们好好照顾一心堂。

而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是顾倾城要离开一心堂医庐的时间。

躲在竹林里拓跋留下的那些侍卫,见南安王竟找到了这里,还缠上顾倾城。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出来正面阻止南安王。

毕竟他们是高阳王悄悄留下保护顾倾城的。

而且,南安王是顾倾城的娃娃亲,他们也无权阻止。

他们不知道是否该立刻禀报远在六镇的大将军,还是暂时瞒着大将军。

毕竟大将军此刻正赶去六镇驱逐柔然人,若他分心赶回来,肯定会受到陛下的处罚。

“可是大将军交代,顾小姐每日的一点一滴,都要向他禀报啊。”留下来保护顾倾城的侍卫长龙飞纠结道。

“不行啊,依大将军对顾小姐的情意,知道南安王来找顾小姐,他还不得立马赶回来啊!”

“对啊,此刻大将军正在北边开战,绝不能令大将军乱了军心。两害相权取其轻,权衡利弊,还是暂时瞒着大将军的好。”

“好吧,即便大将军到时要罚,我们认罚好了,总比陛下惩罚大将军强。”龙飞无奈道。

侍卫商讨了一会,暂时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龙飞和那些侍卫,见拓跋余掳走顾倾城,既怕顾倾城会出事,又担心大将军事后吃醋。

即便想去追拓跋余,又怎及得上他的汗血宝马。

只得尾随着拓跋余的侍卫,跟到南安王府外守候着。

第一百零五章:心醉神迷

第105章:心醉神迷

“快放我下来!”

顾倾城在马上,挣扎着想下来,可是拓跋余把她抱得紧紧的, 更新最快

她那些蝴蝶儿见姑姑被人掳走,也一直追了过来。

但是它们再飞得起劲,又哪里有汗血宝马跑得快。

只追得蝴蝶儿气喘吁吁。

“雪儿,说什么本王也不会放你走了。”拓跋余紧拥着顾倾城,在她耳边呢喃道。

“难道我当初还救错你了吗?”顾倾城恼道。

“本王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当初怕你误会本王是强盗,才没有留下你,让你离开。

本王几乎以为,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每日后悔不迭。

如今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本王再找到你,教本王怎能放手!”

“殿下这次就要做强盗吗?殿下强人所难,我家老祖宗还等着我回去呢。”顾倾城思忖着如何能脱身。

她暂时不敢告诉拓跋余自己的真正身份,反正以后也不会以顾倾城的身份见拓跋余。

“没事,等明天,本王备上厚礼,与雪儿一起去向你家老祖宗赔礼道歉。”拓跋余微笑道。

完了完了,这下子更加完了!

他要上她家里的话,就穿帮了!

顾倾城一下子心乱如麻。

拓跋余滚烫的呼吸,在顾倾城的颈脖上撩拨。

顾倾城吓得赶紧缩过头:“你们皇孙贵胄的礼,咱们家一介平民收不起。”

“本王说可以,就可以!”拓跋余笃定道。

顾倾城腹诽:这人怎么跟那魔鬼一样霸道!

“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快送我回去,我真的要回家了,我家人都等着我呢!”

顾倾城挣扎着,拓跋余箍得紧,她又哪里挣脱得开。

“很快就到,别怕,本王不是魔鬼,不会把你吃了。”拓跋余笑道。

“……魔鬼?”顾倾城喃喃。

顾倾城又想到拓跋那个魔鬼,若魔鬼知道拓跋余找到自己,被他纠缠上,会怎么样?

可是,他真正的身份已经被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诚心与自己在一起,他们之间,自此该无疾而终了吧?

顾倾城心神不定,眼神微乱。

“本王新得这匹汗血宝马,难得找到雪儿了,就想着与你试试,看看它是否真能日行千里!”拓跋余又在她耳畔道,几乎是与她耳鬓厮磨。

与拓跋余驰骋,汗血宝马确实很快,比那魔鬼的雪驹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马驰骋了好一会,顾倾城不知拓跋余带她到了什么地方。

只知道那是个郊外,一个骑马的好地方。

附近全是高高的山岭,虽未到金翠相间的时节,却红花绿叶,触目似一张半卷的锦帘,暖风宜人。

“雪儿,你知道吗,这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来骑马的地方。”拓跋余温言软语道。

“……哦,是很美的地方。”顾倾城敷衍道。

“本王一直想和自己心爱之人来这里骑马,现在,终于是如愿以偿了。”拓跋余情深义重道。

日已向西,天边的火烧云更加的红得妖冶。

那里野草青青,被阳光照耀,青草泛出淡淡的草木幽香。

草地上还长着各色小野菊,在阳光下稠艳烈烈的绽放。

拓跋余在身后抱着顾倾城,他的气息,在顾倾城耳后撩拨,耳鬓厮磨。

拓跋余开始策马慢跑了一会。

至一溪流,慢慢勒住马缰绳。

拓跋余抱着顾倾城,轻松跃下马。

远山烟雾弥漫,草地外是条溪流,自远处的高山瀑布激流而下,有些湍急,溪水在鹅卵石的搁浅下涌起一朵朵白色小浪花。

顾倾城想到魔鬼的一揽芳华,那里的氤氲飞瀑,那里的溪水亭台,那里欲乘风而去的巨鹰岩,那里的海棠花,那里的缱绻情意,那里的琴韵悠扬。

这里已然相当漂亮,但与人间仙境的一揽芳华相比之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这条溪流却清澈见底,每个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天气酷热,溪水的清凉沁人心脾,阵阵清风扑面而来。

顾倾城百无聊赖,在草地上摘了些小野菊,这里的花草树木,确实没有一揽芳华的葱茏壮丽。

可是小草依依,小野菊顽强绽放,就像她自己。

海棠花太美,也许只有这淡淡散发着清香的小草和小花,才是自己终极的人生。

拓跋余拿起她手里一朵小黄菊,别在她的鬓边。

灿灿黄菊,衬着她一身的月白,显得格外的醒目。

“真漂亮!”拓跋余含情脉脉道。

顾倾城遇见他炙热的眼眸,赶紧离开他。

“雪儿肤如凝脂,傲雪凌霜,白衣胜雪,就连你医庐那些医女,都是白衣飘飘。”拓跋余再沉吟着问:“雪儿很喜欢白色?”

顾倾城微微颔首。

拓跋余又道:

“姑娘家,不是大多喜欢艳丽的红色吗?”

“嗯,我不喜欢红色,又俗又老气。”顾倾城微微摇首,看看广阔的天空,道:“我喜欢蓝天白云的颜色,洁净无垢,令人心旷神怡。”

拓跋余看看自己身上的蓝锦袍,

再对顾倾城道:

“雪儿,你看我们多心有灵犀,你喜欢白色,我喜欢蓝色。

我们凑在一起,就是蓝天白云。

我也爱干净,甚至有洁癖,可谓无污无垢。”

“哦,巧合罢了……”

顾倾城低声道。

她知道他一直将自己往一起凑,也不知如何接话。

“所有的巧合,只能说明我们是有缘之人,否则你不会二十多年来,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拓跋余道。

“殿下,我不想与皇家有什么瓜葛,我并不适合皇家,我只希望自己做个好大夫,就足够了。”顾倾城委婉的拒绝道。

“雪儿和我在一起,不会影响你做个好大夫,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拓跋余诚恳道。

顾倾城漫步走在溪流边,拓跋余亦步亦趋的跟着。

顾倾城又想着如何婉拒拓跋余的措辞:

“……殿下,我几乎算是个孤儿,我母亲早逝,虽然有父亲,却等同没有父亲。

我没有父母疼爱,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没有拿得出手的身家背景。

像我这样普通的女子,随便上街一抓便是一大把,真的高攀不起南安王殿下。”

“本王不需要你有什么身份地位,本王就只要你。”拓跋余锲而不舍道。

“可是,你的母妃,要为你娶的王妃,是有显赫身份地位之人,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对殿下存任何非分之想。”顾倾城道。

“……你,如何知道我母妃,要为我娶的王妃,是身份地位显赫之人?”拓跋余错愕的看着顾倾城。

“哦……”

顾倾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拍拍嘴解释道:

“猜的……殿下的母妃贵为左昭仪娘娘,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有显赫身份地位之人,才能配得起她尊贵的儿子嘛。”

“雪儿,其实你了解本王?”拓跋余嘴角噙着莫测高深的笑。

“哦……不了解……我怎么了解殿下呢。”顾倾城尴尬的笑道。

不敢去看他,却抬眸去看那溪流中的小浪花。

溪水令她想起一揽芳华,她与那个魔鬼在瀑布下嬉戏,如今一切成昨,竟是一场骗局。

她的心情突然便更加沉重。

走到溪水,净净手,再掬了口水喝,水凉沁心。

令她心情轻松些。

“殿下,你也尝尝?”她心情郁闷,难得溪流清澈,洗涤了她心里一丝苦闷,不自禁的笑道:“这水好清甜!”

水中的顾倾城笑靥如花,纯真可爱。

这时蝴蝶儿也追到顾倾城身边了,一个个嘟囔着:

“姑姑这汗血宝马跑……得那么快,可把我们追得累坏了……”

“乖……”顾倾城轻轻道。

拓跋余看着围绕顾倾城飞舞的蝴蝶儿,惊呆了。

迟疑了一瞬,也弯腰掬了口水喝:“果然好清甜!”

在医庐忙了大半天,刚才骑马而来,这一番折腾,她额间已经香汗微泌。

真想跳进溪水,泡在溪水洗个凉水澡。

她又想起魔鬼带着她跳进一揽芳华的那个瀑布潭水,他把她吻下水潭底……

她猛然晃晃头,甩开眼前那些画面。

泡进溪水洗澡是不可能的。

顾倾城脱开鞋袜,露出雪白的脚踝,轻轻提了提裙子,赤脚走在溪水间。

拓跋余看着她白皙可爱的小脚,一时间竟是痴了女人的脚,不是轻易不外露的吗?

可是顾倾城却不拘小节,她心烦意乱,只是想泡泡脚,洗洗身上的暑热。

天边百变的火烧云,又被落霞慢慢晕染,变得金光灿灿,折射在溪水上,再映照着人儿的脸,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顾倾城秀眉如黛,明眸皓齿,美颜如玉,青丝微绾,白裙下雪白的脚踝栓着晃眼的银铃铛。

她那些追逐过来的蝴蝶儿,正围绕着顾倾城翩翩起舞。

她轻轻跳跃在水间,与那些蝴蝶儿戏耍,溅起一阵阵水花,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整个人宛如戏水的银白蝴蝶。

这样的绝世美人,一颦一笑,该是何种风情,饶是多少铁汉,也愿意为她一生赴死。

如梦如幻,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

二十多年的梦,竟真实的呈现眼前。

拓跋余心醉神迷的看着顾倾城,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没有遇见顾倾城之前的拓跋余,阴柔内敛,深藏不露。

对感情漫不经心,像块阴冷的寒冰,不解风情。

虽有女人,却是例行公事。

更不懂哄女孩子,当初对安陵缇娜,也只顺其自然而已。

他从来对感情没有太多的渴望,因为那个梦,几乎占去了他所有人生。

他想着,人世间再也不会有那么美丽可爱的人儿,那又何必恋上红尘俗粉。

人的一生,再多波折,也不过匆匆爱几个平庸之人,而后离开几个人。

想到这点,拓跋余对感情根本连心都懒得动。

他有他的宏图大志,女人,只是男人的一件陪衬。

所以安陵缇娜被赐婚远嫁,他虽有不舍,却也随缘。

直至他遇到顾倾城,他面前这个像谜一样扑朔迷离的女子,将他蕴藏在深心处浓烈的爱,像火山般喷薄而出。

“行来几许山水,不胜人间一场醉!”拓跋余看着轻颦浅笑,皆勾动肝肠的顾倾城,早已心醉神迷:“雪儿,你真美!”

顾倾城正踩着溪水,与她的蝴蝶儿嬉戏,脚下清脆悦耳的铃铛响,令她又想到那霸道的魔鬼。

魔鬼给她戴上铃铛,竟是日后的诛心,令她每一步,每一瞬间,都不能忘记他,让她几乎崩溃。

眼看拓跋余对自己一往情深,如痴如醉,她知道自己不能与拓跋余再有过多的接触。

否则魔鬼回来,会把她吃了,还把南安王劈了。

……哦,不对!

她怎么还念念不忘拓跋那魔鬼啊。

他把南安王劈了又如何,与她何关?

“……殿下,咱们回去吧。”顾倾城走回岸边,“你看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晚上怕是要下大雨,我真得要回去了呢。”

走得急,脚踩在一块鹅卵石上,鹅卵石一滑,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倾倒,手在空中划拉着,眼看就要掉进溪水。

拓跋余倏然伸手,快若闪电的捞住顾倾城。

他的身手好快!

顾倾城当时只闪过这个念头。

拓跋余将顾倾城搂在怀里,顾倾城神思甫定,拓跋余热烈的唇已经嘬住她的嘴。

她吓得瞪大了眼眸,赶紧推开他,赤脚往马儿的方向跑。

叮叮当当的响声,伴随她的每一步,发出悦耳之声。

每一声铃铛响,都轻轻叩击着男人冷藏的心,将那多年的冰封击碎。

拓跋余终于觉得这个世间上是美好的了。

只道她害羞,嘴角含笑的跟了过去。

顾倾城手脚发颤的急急穿回鞋袜,翻身就飞上马。

她本想自己策马逃走,拓跋余已经飞身上了她的后面,紧拥着她。

拓跋余控制着汗血宝马,马匹缓缓而行。

“雪儿,当日一别,本王对你念念不忘,你可曾想起过本王,是否也喜欢本王?”拓跋余在她耳畔问。

“不曾想起,你只是我所有病人中的一个。也不喜欢,我不会喜欢自己的病人。”顾倾城头也不回直接拒绝。

“你不必当我曾经是你的病人。”拓跋余对她直接的拒绝不以为意,又道。

“殿下,我此生,并不想攀附权贵,但求找个一心一意爱我之人。你放过我吧。”顾倾城的语气冷冽。

“本王就是对雪儿一心一意之人。”拓跋余道。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殿下是皇子,会有很多妃子,着实不适合我。”顾倾城又摇头道。

“本王确实有几位侧妃,但那些都是我母妃给我安排的。

雪儿若是不喜欢,本王可以将他们统统逐出王府。”拓跋余道。

“殿下千万别,殿下既然收了那些女子,她们一生一世便是殿下的人。”顾倾城急忙回首道。

这样回首,几乎与他的脸贴在一起。

“可那并非本王之爱,是我母妃强加给本王的。”拓跋余解释道。

“不管如何,殿下若将他们弃之不顾,殿下便是负心之人,我也成了罪人。”顾倾城道。

“雪儿真是心地善良的姑娘。”拓跋余嘴角更加溢满笑意。

“殿下以后好好保重,就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顾倾城说完,伸手拍了拍马儿。

“雪儿,是不是本王逼得你太快,你需要时间?”拓跋余道。

在身后围住她的腰,而后附在她的耳畔,外人看这马背上一双人儿,倒是觉得非常的亲热。

他再轻轻呢喃:“本王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慢慢爱上本王。”

“殿下,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也不会爱上你。”顾倾城道。

“本王说了,会给你时间,雪儿不必那么快就拒绝本王。”拓跋余道。

“好吧,你心里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咱们快回去吧,我真的不能去您府上吃饭了,我得回家。”顾倾城又坚持道。

“你的丫头已经回去向你家人报平安了,你就跟本王走吧。”拓跋余却坚持道。

拓跋余说完,策马飞驰,赶回南安王府。

一路上拓跋余没有过份的举动,顾倾城才稍稍安心。

既然他一定要自己去他府上吃饭,她也拒绝不了,只能先随他去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拓跋那个魔鬼什么人,他可以骗她,她也可以和任何人吃饭。

第一百零六章:王府饮宴

第106章:王府饮宴

拓跋余与顾倾城策马回城,总算到了南安王王府,拓跋余先跃下马, 更新最快

拓跋余抱顾倾城下马这一幕,恰巧让来南安王府,刚撩起帘幔的拓跋翰看见。

日前拓跋翰去问过拓跋余,拓跋余明明说不喜欢闾左昭仪安排给他的娃娃亲,还说一定会退亲。

如今倒是这般的亲热,不明明是睁着眼睛跟他这个三皇兄说谎吗?

拓跋翰越想越气,气得七窍生烟转道回王府。

拓跋余将顾倾城抱下马来,伸手微笑道:“雪儿请进。”

顾倾城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她的那些蝴蝶儿也尾随而至。

南安王府的侍卫,看着这姑娘身边围绕那么多的蝴蝶,都惊得张大嘴巴。

“本王看这些蝴蝶一直跟着你,莫非这些蝴蝶还是你养的?”拓跋余惊愕的看着那些蝴蝶道。

“算是吧。”顾倾城浅笑,抚抚她那些蝴蝶儿。

拓跋余之前就吩咐备宴,其实不用他特别嘱咐,马云也吩咐下去了。

拓跋余先带顾倾城去参观他偌大的花房。

里面姹紫嫣红,培育了很多名贵品种。花香四溢,吸引来很多蝴蝶。

可是这些普通的蝴蝶,又怎及她蝴蝶谷出来熠熠生辉的粉蝶呢。

“这里的奇花异卉还真多,我吃不吃酒宴倒是其次,我的蝴蝶儿可是能美美的搓上一顿了。”顾倾城开心的笑道。

而后对蝴蝶儿挥挥手,小声道:“快去吧……”

拓跋余看着蝴蝶群里的顾倾城,更加着迷了。

“雪儿看看,这是睡火莲,此花每年只开七天,这几天刚刚就是它的花期。”拓跋余介绍道。

顾倾城看那睡火莲,外面是紫色的花瓣,中间有许多金色的触角,里面有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蕊,只有在凋谢的前一刻才会张开。

顾倾城心不在焉的听着,看着那些奇花异卉,却想到那魔鬼的一揽芳华。

那才真是人间仙境。

“这株虞美人,平日看它还算美艳,如今看来,却过于艳,反不及雪儿的清丽。

这株昙花,总算是勉强可以和雪儿媲美,可惜却是稍纵即逝。”

拓跋余介绍花卉的方式很特别,总把那些花儿与他口中的雪儿比较。

“没想到殿下有那么好闲情逸致。”顾倾城微微笑道,“可殿下怎么将我比作花儿了。”

“在本王的眼里,你比这里的花儿还娇美。”

拓跋余深情款款道。

顾倾城只好去观赏那些奇花异卉,却不看他的眸眼。

拓跋余又看着那些蝴蝶道:

“你看看,你的蝴蝶儿多喜欢这里,喜欢本王这些花儿,雪儿也喜欢这里吗?”

“我的蝴蝶儿只是喜欢你这里的花卉,花和蝴蝶都是最美的,没有女儿家不喜欢。”顾倾城应酬的笑道。

“如今两下一比较,我这里蝴蝶的品相,还真不及你那些蝴蝶啊。”拓跋余带着遗憾的看着那些蝴蝶道。

顾倾城看着这些自蝴蝶谷千里迢迢追出来的蝴蝶儿,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就洋溢的甜甜的笑意。

可这些花卉,令她想到一揽芳华,继而想到拓跋那魔鬼,她的心就乱成一团麻。

“这些,都是本王自己培育的。”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嘴角含笑。

“还真看不出,南安王殿下也是惜花之人。”顾倾城错愕道。

十年前,那魔鬼拓跋却是亲自将一揽芳华整个山峦种上了曾经出现在她身上的海棠花。

她的心又拧着痛!

“雪儿慢慢了解本王,就知道有很多意外之喜。”拓跋余颇有深意道。

“蝶儿,这里的花蜜,味道咋样?”顾倾城轻柔的招呼蝴蝶,张开双手。

那些蝴蝶仿佛知道顾倾城招呼般,全部飞到顾倾城的身上。

或于她的发髻,像珠花般点缀,或伫立在她的双肩,或附在她的双臂。

“姑姑,这是我们这些日子来尝过最美味的一餐了……”蝴蝶儿如微风般对姑姑道。

“好,那就慢慢吃。”

顾倾城张开双臂,与蝴蝶嬉戏着,美丽极了。

“太美了……”拓跋余嘴里喃喃,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也拔不出来了。

顾倾城见拓跋余怔愣住,便停止和蝴蝶儿玩耍,身子再轻轻旋转,蝴蝶便翩翩飞回花丛中吃蜜。

“殿下别见怪,我自幼和这些蝴蝶长大,它们就是我的小伙伴。”顾倾城笑道。

“你这些蝴蝶,仿佛能听懂你说话般,真是太神奇,又太美丽了。”拓跋余还是震惊道。

顾倾城看看天际的火烧云,悄悄嘱咐蝴蝶儿吃完蜜自行飞回医庐,否则半夜里下雨就飞不走了。

观赏了花房,拓跋余带她参观了一下南安王府。

离开蝴蝶的顾倾城,心情也就没有了,一下子变得心不在焉。

南安王府修建得精致古典,长长的游廊,用了黑漆雕花的柱子,种满了藤蔓。

两旁的屋子,都是赏心悦目的亭台楼阁。

雕花的窗户上,也镶嵌了琉璃彩瓦。殿间是成套的黄花梨木家具。

她无心欣赏富丽豪华的南安王王府,开始寻思着如何脱身,赶紧离开王府。

这时有两个曼妙女子,一紫衣,一红裳,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向他们走来。

“妾妃见过王爷……”那两名女子齐向南安王福身,她们身旁的侍女也行礼。

南安王微微蹙眉,淡淡的点点头。

其中一名女子眉目含情,肌肤瓷白,身材高挑。

另外一位妖娆妩媚,身材丰盈,玲珑浮突。

两位美人一清瘦一丰腴,平分秋色。

两人都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那不自信的眸光看着顾倾城,像看着突然而来的入侵者。

顾倾城也浅浅的笑看着她们,盈盈一福。

看她们衣着打扮,听她们说话,应该就是拓跋余的侧妃吧?

南安王府一般有客人来,她们是不敢出来冲撞拓跋余的客人的。

如今听侍女回禀马云大肆张罗办宴席,南安王还与一女子共乘汗血宝马回来,还抱那女子下马。

而后带着那一身蝴蝶围绕的美人到殿下的花房,而且谈笑甚欢。

这对于她们来说,可是骇人听闻的新鲜事!

她们才冒着被南安王责备之险,出来一看。

果然是位绝世美人!

她们的心思,岂能瞒得了拓跋余,他眸眼有抹冷厉,一闪而过。

“哦,这两位是本王的侧妃,孟盈。”拓跋余看着那清瘦女子对顾倾城道,又看着那丰腴妩媚女子,淡然介绍,“阮媚。”

顾倾城微微向她们点头:“雪儿见过两位王妃。”

却见拓跋余也没向他的侧妃介绍顾倾城,而是冷冷对她们道:

“本王有客人在,你们也太不懂规矩了!”

“诺,妾妃这就退下……”孟盈和阮媚赶紧向拓跋余福身。

她们临走再看了眼顾倾城,而后带着侍女离去。

“不好意思,让她们打搅,被她们扫兴了。”拓跋余道。

“没有打搅,也没有扫兴,挺好的!”顾倾城微笑着点头道。

顾倾城终于见到他的侧妃,自己心里也没那么愧疚了。

“这些侧妃,都是本王母妃给纳的,并非本王本意。”拓跋余又道。

他再刻意解释一句:“本王与她们相敬如宾。”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他那几个侧妃,与顾倾城较之就像庸脂俗粉,简直不堪入目。

“既是殿下的母妃为殿下所选,殿下千万别拂逆了闾左昭仪娘娘的一番好意。”顾倾城浅笑道,“既已成为殿下的侧妃,便应好好爱惜之。”

拓跋余也不想再谈他的侧妃。

“雪儿,你觉得本王的王府如何?可满意?”拓跋余问。

“南安王的府邸,自是富丽堂皇。”顾倾城尴尬的笑笑,“这是殿下的府邸,满不满意,只要殿下喜欢就好,外人不必给意见。”

“可是雪儿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本王当然要征求你的意见。”拓跋余道。

“……女,女主人?”顾倾城蹙眉低叫。

拓跋余看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王府,再深情的看着顾倾城:

“若雪儿有任何不满,本王即刻命人去改。”

“殿下说笑了,我,我怎么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顾倾城哭笑不得。

“这是迟早的事。”拓跋余仿佛是笃定道。

顾倾城暗暗龇牙,不想与拓跋余谈女主人的问题:

“殿下,我真的不能耽搁太久,否则我家人会担心的。”

“不要担心,你父母若是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应该不会有意见的。”拓跋余自负道。

顾倾城暗道:

拓跋余倒是说对了一半,若顾仲年知道自己与南安王在一起,恐怕嘴巴都笑裂!

若柳让霜知道自己与南安王在一起,恐怕又不知出什么阴损毒计置自己于死地了。

观赏王府期间,红彤彤的云霞开始变幻,天色逐渐沉了下来,拓跋余眉宇轻蹙,他的心也逐渐变得忐忑不安。

宴席很快摆了上来。

他的侧妃也未再出现过。

显然那些侧妃是故意出现在顾倾城面前,令顾倾城添堵。

未曾想顾倾城根本不在乎,见到拓跋余的侧妃,她自己心中还少了内疚呢。

顾倾城发现,宴前仆人给南安王换了好几盆水净手,也换了好几条干净巾帛擦手。

王府的丫头仆人,端茶递水捧菜,全都戴着洁白的手套。

难道南安王有洁癖?

天色阴沉,令拓跋余透不过气。

他没地儿撒气,洗手的时候,瞥了马云一眼,马云便来到他身边恭候。

“去告诉孟盈和阮媚,让她们明日就收拾东西离开王府,各自回娘家去吧。”拓跋余阴沉着脸道。

马云有一瞬的错愕,顿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拱手应诺离去。

当然,孟盈和阮媚两个侧妃听到马云来传令,两人自然伤心欲绝的哭闹。

想到被南安王休回娘家,娘家肯定也没有好果子给她们吃。

两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却仗着毕竟是闾左昭仪接近府里的,死活都不肯离去。

孟盈还悲悲戚戚的言道:“生是南安王殿下的人,死是南安王殿下的鬼,若要她离去,还不如杀了她们。”

而阮媚也开始装着要投缳,结果当然是被丫头救了下来。

翌日拓跋余听到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脸色更冷了。

却毕竟碍于他母妃的面子,也就没再下令驱逐两个侧妃。

摆好酒宴,王府仆人丫头侍卫,知道南安王与心仪的女子用膳,都识趣的退出殿外。

顾倾城想到拓跋余如此纠缠,思忖着脱身之计,如何摆脱他。

想到乡下那些汉子们蹲在树底下纳凉吃饭大大咧咧粗鄙的吃相。

于是把心一横。

她也蹲在椅子上,一副粗鄙的样子。

拓跋余净手过来,便看见她粗鄙的蹲在饭桌旁的椅子上。

他有一瞬的惊愕,瞪目结舌的看着蹲在餐椅上的顾倾城。

“……嘻嘻,乡下人,就喜欢这样蹲着吃饭,习惯了,改不了。”顾倾城讪讪的笑道。

拓跋余嘴角噙着莫测高深的笑,微咽口水,似乎接受了顾倾城这副粗鄙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微笑着向顾倾城敬酒,“雪儿,为了你我重逢,为了你的医者仁心,本王敬你一杯。”

“殿下,仅此一杯吧。我的酒量浅,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殿下喝酒!”顾倾城连说话,都开始装得大大咧咧了。

像乡下大老爷们喝酒般,有滋有味的抿下杯盏的酒。

想着快点吃完就溜!

自己这副难登大雅之堂的样子,总会把堂堂皇子吓跑吧?

“雪儿无须担心,本王不会逼你,你能喝则喝,不能喝,陪着本王喝就好了。”

拓跋余似乎未被吓退,依然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抿了一杯酒,见拓跋余并不嫌弃粗鄙的自己,她又惊讶道:

“原来王府的酒,是琼浆玉液啊,好酒,好酒!”

这样的好酒,她又像馋嘴的酒鬼般舍不得了,豪迈的开始斟酒,也给拓跋余满了一杯。

拓跋余又给顾倾城夹菜:

“来,多吃点,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若是雪儿不喜欢,本王马上将他们换了。”

顾倾城毫不客气,故意大口吃菜,大口喝酒,装得更加粗鄙不堪,吃菜嘴巴还吧嗒吧嗒响。

只希望南安王看见自己这副尊容,不再对自己动情。

虽然味同嚼蜡,却好像土包子出城,饿鬼抢食般,嘴里还啧啧赞叹:

“呵呵呵,王府这美食,民间还真的尝不到。这么好吃的美食,我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品尝。”

“雪儿喜欢,就多吃点。”拓跋余好像毫不介意顾倾城的吃相有多不雅。

“殿下,我和我的蝴蝶儿都能在您王府吃上美宴。你说我乡下那些个亲朋戚友出来,若能来王府大搓一顿,是否就把他们美翻了。”顾倾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雪儿不是说,你没什么亲人吗?”拓跋余嘴角溢笑道。

见她故意装作粗鄙的吃相,却觉得更加的娇俏可爱。

“不是亲人,更胜亲人!”顾倾城嘴里臌胀,却一本正经道。

她大快朵颐,而后打着饱嗝,拿牙签挑着牙缝,又粗鄙的吐出口中秽物落地。

未了,还不好意思道:“殿下请见谅,我这乡下人未见过世面,不懂规矩,只会给殿下丢人现眼。我,我就说不能来王府吃饭的嘛。”

“没关系,雪儿以后嫁进王府,这些规矩,慢慢就都能学会了。”拓跋余道。

“……我这么粗鄙不堪之人,还嫁进王府?”顾倾城一瞬的惊愕。

心里暗道:“这拓跋余还真是黏人!”

而后丢下牙签,嘻嘻笑道:

“我老家村庄的亲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

这我要是嫁给殿下,闲来无事,那些亲人就来王府蹭吃蹭喝。

南安王府即便是金山银库,怕是也把你王府吃垮喽。”

“所以呢”拓跋余看着她继续微笑。

顾倾城眯着眼睛笑:

“所以殿下趁早打消想娶我之心,好好过你皇子殿下荣华富贵,妃妾成群的日子,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这个乡野村姑身上。”

“雪儿若是怕你那些亲人把本王吃穷,这个你大可放心。

别说你一个庄子的亲人,就算是十个庄子的亲人,也吃不穷本王。”拓跋余笑道。

“你不怕?”顾倾城眯起眼睛看他。

“你可别忘了,本王可是皇子,养他们一辈子都没问题。”拓跋余又道。

顾倾城黑黢黢的眼睛一转:“可是我这个人还善妒。”

“……哦?”拓跋余拉长声音,漫声道,“如何善妒了?”

顾倾城伸手粗鄙的擦擦嘴巴上的油渍,侧身略为靠近他。

“我爹有九房姨娘,可是她们一个个的,都死于非命。”顾倾城神秘道。

稍顿,挑眉看他:“殿下想知道,她们是如何死的吗?”

“如何死的?”拓跋余晓有趣味的陪她玩下去。

“都被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了!”顾倾城故作凶狠道。

“……那么便宜她们?”拓跋余笑道。

“……我把九个姨娘都毒死了,还便宜她们?”顾倾城瞪目结舌。

“雪儿不喜欢的人,自然留着没用。”拓跋余嘴角下弯道。

顾倾城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又再豁出去道:

“好吧,看在你对我有意思,想娶我的份上,今儿个,就索性都告诉你吧。”

“好,你说。”拓跋余被她的秘密吸引。

“我知道我母亲的死与我父亲有关,我不但把那些姨娘都弄死,最后把我亲爹都剁了!”顾倾城心狠手辣道。

“把你父亲都剁了?”拓跋余赞赏点头道,“既然他有杀你母亲之嫌,该杀!”

“我是把他的皮活剥了,再剁了他。”顾倾城眯着眼睛看拓跋余,“那可是我的亲爹哎!”

这样狠毒的女人,他还敢要的话,顾倾城还真的服他了!

“你那九个姨娘和父亲,肯定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雪儿能干倒他们,也是了不起。”拓跋余依然沉醉的夸赞顾倾城。

“……你不相信?”顾倾城挑眉看着拓跋余。

“故事很精彩。”拓跋余终于笑道,“我知道有个人,讲故事和你一样精彩。”

顾倾城挠挠头,撇撇嘴,不由得腹诽:“真没劲!”

“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南安王殿下还想娶她,殿下到底是痴情呢或者是傻子!”顾倾城又摇头喟叹。

“雪儿,你就算再装得如何粗鄙不堪,就算再把自己编得如何的心狠手辣,本王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放手的。”拓跋余自信道。

“殿下别以为我是吓唬你,我是真的心狠手辣,但凡与我有一点的仇或者口舌之争,我这个人都有仇必报。殿下以后那些妃子,肯定会被我一个个弄死。”顾倾城又捋捋袖子道。

再拍拍拓跋余的肩膀,像渡人回头是岸般苦口婆心道:

“所以,殿下还是不要来惹我这个天煞孤星了。”

“雪儿这么有趣,若本王都放弃,那本王真是有眼无珠了。”拓跋余锲而不舍道。

“看来殿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顾倾城像看个无药可救之人般喟叹。

“即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拓跋余淡定冷静道。

“殿下对我根本不了解,也根本不知我是怎样的人。

咱们仅有一面之缘,殿下就口口声声说想娶我。殿下真的太不明智了!”

顾倾城摇头撇嘴。

“感情若是说得清楚,这世间上就没有痴男怨女了。”拓跋余的眸眼里隐隐透着幽怨。

顾倾城见自己无论是装粗鄙或者装凶残,拓跋余都一往情深。

一时之间也没辙了。

第一百零七章:恐雷暗疾

第107章:恐雷暗疾

她手撑着桌子, 更新最快

再想想,那魔鬼要是知道南安王来找自己,还将自己带回王府,不知道会不会做什么比殴打东平王更出格的事。

若他一不小心把这南安王杀了,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而拓跋余被自己连累而死,她也过意不去。

可是自己都打算远离那魔鬼了,他们再无瓜葛。

拓跋那个魔鬼,应该不会随便就出手伤人吧?

再想想魔鬼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就这般的受伤。

自己虽然与南安王没什么交集,更没有深情厚意,但隐瞒他自己的身份,终究有欺骗之嫌,委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无论如何,把他吓退,不要对自己一往情深,倒也算是把这歉疚给弥补了。

“雪儿又在想什么呢?”拓跋余见顾倾城神思恍惚,放下酒盏问,“还在编什么恐怖的故事,吓唬本王吗?”

“……好吧,我就是想快些回去。”顾倾城回过神来,直截了当道。

看看外面天色,又幽幽的嘟嘴喃喃:“我那么晚不回去,我家老祖宗真得担心死了。”

“雪儿家住哪里,本王这就派人先去通禀你的家人,让他们放心。”拓跋余道。

“我的家人,殿下实在是不适宜见他们。”顾倾城又为难道。

“雪儿的家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拓跋余又笑问。

“……好吧!”顾倾城摇头叹气,豁出去道:“我索性就告诉殿下,我真实的身份吧。”

“……你的真实身份?”拓跋余的眸光微亮。

“我们一家,其实……是狐族。我其实是一只千年小狐仙,幻化成人形。

你刚才也瞧见了,若是普通凡人,那些蝴蝶儿,哪能听懂我的话。”

顾倾城狐媚的看着开始张大嘴巴的拓跋余。

“你竟然是千年小狐仙?”拓跋余不禁骇然。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吹弹得破的脸蛋,无可奈何道:

“我们狐族每月最起码需要吃一颗人心,才能维持这千年不变的容颜。”

“你们还要吃人心?”南安王的声音开始颤抖。

顾倾城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再苦着脸道:

“老身也是没法子,为了这张千年老脸,容颜不衰,才迫不得已,以给人瞧病为诱,实则是迷晕他们,挖他们的心吃。”

“你真的需要每月一颗人心,才能保住这……千年容颜?”拓跋余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了。

“这是最起码的,老身已经是修了三千年的狐仙了,若是些几百年的小狐狸,更得每日一颗人心。否则,人形都保不住。”顾倾城嘴角下弯,微微颔首。

这一招狐仙挖心,他堂堂皇子,保命要紧,看来该有效果,如今这般的害怕,应该鸣鼓收兵,退避三舍了吧?

“那狐仙为何至今,还不挖了本王的心?”拓跋余又惊恐的捂着胸口道。

“哎……”顾倾城显得颓然的摇头道:“殿下毕竟是皇子,有龙气在身护着。老身虽已三千岁,毕竟在仙界还是个小狐仙,法力不够,挖不了殿下的心。”

顿了一瞬,顾倾城再护额作悲叹状:

“而且小仙不但挖不了殿下的心,殿下的龙气还会伤了本狐仙。所以,本狐仙得赶紧撤了。”

顾倾城趁他发愣,又拱拱手,想告辞:“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拱起的手,却被拓跋余抓住。

“好,你既然害怕本王的龙气,”拓跋余也豁出去了,抓起顾倾城的手,摁在他的胸口上,“为了狐仙,本王心甘情愿把心挖给你。”

拓跋余这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把顾倾城吓得目瞪口呆,倒退几步了!

但她细看拓跋余,见他嘴角逐渐漾起掩饰不住的笑。

那嘴角就快裂到耳朵根了!

他分明就是陪她演戏,她猛然推开他。

虽然急得抓耳挠腮,气呼呼的咬牙,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

顾倾城自是百般婉拒,拓跋余自是千般浓情。

这冷漠皇子,一点都不比拓跋那魔鬼好对付。

这两种男人,都着实让人头痛!

拓跋余早已笑不可抑,哈哈哈的抱腹大笑起来。

连狐仙掏心他都不怕,这般痴情界的奇葩,顾倾城倒也真是服他了!

她并未曾对他有过什么勾引或者魅惑,他要一头栽进来,她也爱莫能助啊!

外面的马云听到拓跋余如此快意的大笑,惊呆了!

他跟了南安王殿下快二十年了,可是从来没听过殿下会如此的欢笑啊!

他虽然意外,却也像感染他主子的快乐般,开心的笑起来。

心里暗道:“能令冷漠寡情的南安王殿下如此抱腹大笑,这个慕容姑娘还真是个天才!”

“雪儿不但漂亮,而且本王发现雪儿是越来越有趣了!”拓跋余直勾勾的望着顾倾城,忍不住将她拥抱。

顾倾城颓败的挣扎出来:“轻浮!”

“……轻浮?那孟盈和阮媚,私底下还一直说本王是冰雕和木头呢。”拓跋余摇头轻笑道。

稍顿,拓跋余又认真道:“明日,本王就到雪儿府上提亲去。”

“殿下爱信不信,本狐仙真是千年狐仙。我的家人,不喜欢凡人去打扰。”顾倾城赶紧拒绝道。

她怎么能让拓跋余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雪儿,不管你是人是仙还是狐妖,我都要娶你为王妃。”拓跋余情真意切的看着顾倾城道。

“殿下,我真的不可能成为您的王妃的。”顾倾城欲哭无泪。

“雪儿,自从上次见到你,被你所救,本王就对你念念不忘。

知道你便是本王此生等待的女子,本王一定会好好爱你,珍惜你的。”

拓跋余又倾诉心迹。

顾倾城见拓跋余说得情真意切,真情相待,并无轻薄之意,更非拓跋翰那般卑劣下流。

顾倾城只得恢复回本性端庄的坐好。

看着他,认真道:“殿下若要报恩的话,这餐饭就足够了。”

“本王对雪儿不仅是报恩,而是真正的爱慕,诚心诚意与雪儿共谐连理。”拓跋余也认真道。

顾倾城嘟嘴道:

“我一天到晚行医,若我医治好的病人都要以报恩之名娶我,那我不得撕裂成碎片了。”

“本王当然不会因为报恩,就随便娶个女子为妃。”拓跋余笑道。

向来冷漠不苟言笑的拓跋余,今天说的话比一个月攒起来的话都多了。

“殿下,先别说您刚才那两位侧妃。听说你一早有个娃娃亲,你的王妃,不应该是你定亲之人吗?”顾倾城又试探的问。

“……你居然知道本王有娃娃亲?”拓跋余颇为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老身刚刚不是说我是千年狐仙吗?只是殿下不相信罢了。本狐仙掐指一算,当然就百事通晓喽。”顾倾城眯着眼睛笑道。

见拓跋余依然不相信的眼神,她又解释。

“……好吧好吧,殿下若不信我是狐仙之,那就算是道听途说吧。”顾倾城呐呐的笑:“谁让南安王是天之骄子呢,皇家的人和事,历来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

“不瞒雪儿,本王确实有个娃娃亲,”拓跋余直言不讳。

顾倾城对拓跋余的真心相待不无感动,起码他不像拓跋那魔鬼,由始至终都在骗她。

“殿下,一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你能喜欢她,会娶她吗?”顾倾城又眯着眼睛像狼外婆一样问。

“那是我母妃,在我小时候就为我定下的。”拓跋余眸眼深邃的看着面前娇憨的人儿。

“殿下以为,大家互不相识,没有感情,只是父母当年的一句话,就要将你和一个陌生人绑一辈子,殿下甘心吗?”顾倾城又循循善诱。

“我鲜卑并不讲究什么娃娃亲,本王也没见过那娃娃亲。

素不相识,没有感情,确实……不会娶她。”

顾倾城如释重负,终于有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殿下堂堂皇子,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娶那个娃娃亲的哦!”

可是,她的如释重负,她露出那倾城一笑,却令拓跋余更加会错意。

只以为顾倾城在乎他那个娃娃亲。

“本王对雪儿一见钟情,此生此世,只喜欢雪儿一人,肯定不会娶那个乡下丫头。”拓跋余噙笑道。

“乡下丫头?”顾倾城斜睨着拓跋余。

无论如何,没人喜欢别人用瞧不起的口吻说自己是乡下丫头。

虽然她刚刚才称自己是乡野村姑。

“也许,是本王言语刻薄了。”拓跋余见她脸色不悦,讪笑道。

“殿下可是一言九鼎之人?”顾倾城眨着眼睛又笑嘻嘻的问。

“本王虽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也算是言出必行之人。”拓跋余点头道。

“殿下……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你那娃娃亲主动跟你退亲,你应该会求之不得,也同意退亲吧?”顾倾城又进一步问。

拓跋余静静的看着她,眉眼含着千山万水,容色寂寂,迟疑着。

“您……刚刚才说你是言出必行之人,你可不能反悔哦!”顾倾城又拿话捏他。

“……若她真的要主动退亲,本王也只能随了她的意。”拓跋余的眸眼有些黯然。

顾倾城一下子仿佛觉得海阔天高了。

再苦口婆心劝道:

“那个素未谋面的乡下丫头,殿下确实不该惦记。但殿下已有侧妃,就该好好和她们相处。

我刚才也见了你那些侧妃,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殿下不要再见异思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啦。”

“那些侧妃也并非本王想娶,而是母妃自作主张,把她们接回府中。碍于母妃的面子,本王一时也不好将其撵走。”拓跋余道。

顿了一瞬,他又诚恳道:

“不过雪儿放心,如今就连是摆设的侧妃,也没有了。刚刚净手的时候,本王就已经遣散她们了。”

“……什么?你已经遣散她们?”顾倾城低叫,如此她的罪孽就大了。

拓跋余微微点头。

顾倾城吓得赶紧摇手:

“殿下千万使不得!我这一不小心进南安王府小酌一杯,却成了棒打鸳鸯,拆散人家夫妻之人。殿下若是为了我将她们遣散,那雪儿就罪孽深重了。”

不但她与那些侧妃有愧,若陛下追究起拓跋余遣散侧妃之事,她这个慕容飞雪就大祸临头了。

拓跋余见顾倾城紧张的样子,娇憨可爱,他又忍不住笑了,再柔声对顾倾城道:

“雪儿,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就别提那些扫兴的人了。

本王心意已决,等过两日父皇心情好,我就向父皇请旨,迎娶雪儿为王妃。”

“……可是,不是说皇帝的皇子皇孙,都要为太子守制三年吗?

好像太子仙逝至今,不过一年有余,南安王殿下如何迎娶慕容飞雪?”

顾倾城语气缓缓,神情纠结。

“即便不能立刻迎娶,也可以让父王将我们的名分定下来。”拓跋余情真意切道,“总之本王心意已定,是一定要娶雪儿为王妃的。”

顾倾城本来想跟他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可是如今那魔鬼竟是高阳王,那魔鬼对自己一直欺骗,她这些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再者,拓跋是拓跋余的侄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娃娃亲和自己的侄子有纠缠,还不知会如何的恼怒呢。

而自己也向闾左昭仪保证,这两年不会给南安王脸上抹黑。

若有朝一日皇家知道自己与那魔鬼之事,自己和魔鬼都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能不表明真实身份,只盼以后不会以顾倾城的身份,再见到拓跋余就是了。

“可是,我也是有娃娃亲之人,不会与殿下有什么发展,也不可能成为殿下的王妃。”顾倾城道。

“你……也定了亲?”拓跋余微微错愕。

“即便是狐仙,也有定娃娃亲的习惯,不足为奇。”顾倾城干笑道。

“本王可以为了雪儿退了那娃娃亲,雪儿也该为了本王退了你那娃娃亲吧。不管如何,本王此生,都希望与雪儿在一起。”

“殿下这是恃强凌弱,强取豪夺吗?”顾倾城嘟嘴道。

“就算本王恃强凌弱一回吧,本王会奏请父皇,解除你们的娃娃亲,并给你那个未婚夫最好的补偿。”拓跋余一本正经道。

顾倾城脸色微愠。

拓跋余又情真意切道:

“只要能留住雪儿在本王身边,本王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强人所难。”

顾倾城暗暗嘟囔:“怎么和魔鬼一样,都是不讲道理之人。”

“魔鬼?”南安王蹙眉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暗暗佩服拓跋余耳朵的灵光,这么小声都让他听见。

“哦,我,我并非说殿下是魔鬼。”顾倾城讪笑。

她说的魔鬼,便是拓跋那个骗子。

这时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黑云压得人仿佛透不过气。

眼看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了。

拓跋余刚才的喜悦之色骤然消退,脸色煞白,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

顾倾城惊悚的看着他,凭医者的直觉,拓跋余现在的身体肯定出什么状况了。

拓跋余已经喘气急促,扶着桌子,挣扎着道:

“雪儿今晚就别回去了,本王让人收拾客房。

雪儿就在王府住一晚,明日,本王再陪你回家,向你家人解释。”

“不行,我要回去。看起来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再不走,家里的老祖宗真的担心坏了。”

顾倾城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告辞离去。

拓跋余正要挽留,让人带顾倾城去客房。

陡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轰隆隆的响雷如石破天惊般炸起来,像要将世间万物摧毁。

“啊!”拓跋余吓得狂叫,脸上瞬间已变得死白,整个人缩在一起,几乎是痉挛起来。

天空的响雷一个个接着炸起,天上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屋檐传来雨打窗棂的声音,似大珠小珠落玉落盘,嘈嘈切切的十分热闹。

顾倾城本想告辞离开,但如今雨势急骤,而且拓跋余这个样子,她刚刚迈开往外走的步伐,又踌躇不前,停了下来。

猛然见到如此惊恐的拓跋余,她作为一名医者,更不能见死不救。

他肯定是惊吓过度,得给他施针,否则他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了?”她本来要离开的步伐又停住,疾步走回到他身边。

拓跋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顾倾城,浑身瑟瑟颤抖:

“雪儿别走,别丢下我!”

顾倾城心里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好,我不走。”

但凡是她的病人,她的语气都特别的温柔。

外面的惊雷不断,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拓跋余脸色更惊恐,总想伸手抓住什么。

他紧紧抱着顾倾城,顾倾城飞快看了一下大殿,见殿的一隅有张软榻,便扶他过去躺好。

瑟瑟颤抖的拓跋余躺在软榻上,还紧紧拉着顾倾城,不放她走。

顾倾城被他一拽,整个人倒下压在拓跋余身上,嘴唇也与他印在一起。

拓跋余看上去却没什么意识,只是瑟瑟颤抖,牙齿都咯咯作响。

殿外的马云一听见电闪雷鸣,已经让仆人们散去。

稍等了一瞬,见里面没有人出来,已紧张的开门走进来。

他一进来,便看到顾倾城压在拓跋余身上,两人的嘴唇吻在一起。

他尴尬的想转身。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顾倾城眼角余波看见马云进来,又转身,赶紧拉开拓跋余,急道:“快过来帮忙,摁住他!”

马云这才赶紧走过来,帮忙摁住拓跋余。

顾倾城腾出身子,拿出袖子里的银针,在他的印堂、足三里、三阴交、涌泉、百会、神门、等安神定惊,舒缓紧张的穴位上施针。

半柱香过去,拓跋余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顾倾城松了口气,马云震惊的看着顾倾城,更加大大的松了口气。

热泪盈眶的向顾倾城拱手多谢:

“谢谢慕容姑娘,我们殿下一遇电闪雷鸣,便会如此。

从来都是等雨停雷止,方自行恢复。

如今竟能酣睡,实在要感激姑娘。”

顾倾城把了拓跋余的脉,拓跋余脉象弦细,情绪不稳,多愁善感,果然有严重的肝郁脾虚忧郁症状。

而且看他洗手也是洁癖过了头,显是神志上有郁结。

只是他现在正在沉睡,她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唇观察他的舌苔。

“慕容姑娘,我们殿下的病,能治吗?”马云见顾倾城脸色凝重,紧张的问。

“虽非什么绝症,但他惊吓过度,精神郁结受损,若不治疗,后果”顾倾城迟疑了一下。

“难道没得治?”马云既失望又紧张道。

顾倾城却疑惑道:

“当然可以治。但皇宫那么多的御医,你们殿下难道没请御医瞧瞧吗?

若早日吃药,这病,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殿下这病,除了属下,现在就是慕容姑娘知道。

连陛下和闾左昭仪娘娘,殿下都不让告知。”马云道。

“身为皇子,也讳疾忌医?皇族人的性命不是最金贵吗?”顾倾城摇头道。

见马云也说不清个所以然,于是道:

“好吧,我先开些解郁结的方子,你给你们殿下先服用。

但是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种病,需慢慢来。

非一朝一夕就能治愈,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马云拿过笔墨,顾倾城写了药方,告诉他如何煎药,而后告辞离去。

“慕容姑娘,您还是别走了,殿下醒来,看不见姑娘,又得急死了。”马云道,“殿下这段日子,为了找姑娘,不眠不休,整天喝酒,这病才更严重了。”

顾倾城看着沉睡的拓跋余,心里涌起一丝感动。

但她对他,除了感动,终究也不过是对病人的关怀罢了。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魔鬼,他的亲侄儿。

想到拓跋那个魔鬼,她的心揪成了结,扯得她的心一阵阵发痛。

“我不可能总是陪着你们的殿下。”顾倾城无奈而狠心道。

离开内殿走到王府花园。

“但是外面还下着大雨呢,慕容姑娘。”马云在后面追出来道。

她站在花园的屋檐下,看着望不见底的夜空。

黑夜,大雨滂沱,伴随雷鸣电闪划破夜空,破碎天幕如凋零夜花,为自己短暂急促的生命嘶声哭泣。

仿佛也为她与魔鬼的短暂情缘悲啼。

雨水汇聚成溪,流向花园的低洼处,像一股股小浪花,拍打在顾倾城的双脚上,也漫入她的心底,泛滥成灾。

顾倾城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可此刻这两个男人令她的心一如被雷劈打般的痛。

马云还想张嘴挽留,可当他看到顾倾城那股不怒而威的眼神,他微微张开的嘴巴又紧闭了。

马云最终妥协,只能点头道好。

他自己要留在拓跋余身边守护他,只能吩咐其他侍卫,带上雨伞,坐着王府的马车,冒雨送顾倾城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疑神疑鬼

第108章:疑神疑鬼

话分两头……

拓跋余把顾倾城抱下马后, 更新最快

坐在马车内暗暗窥视的拓跋翰,气得七窍生烟的让车驾掉头离开。

原来拓跋翰被老祖宗召进宫里,好生训斥了一顿,老祖宗骂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之事。

更警告他不能打小倾城主意,若小倾城损伤一根头发,有丝毫损失,唯他是问。

“老祖宗,这是当日侍卫对顾倾城误会,才引致顾倾城对翰儿也有误会。”拓跋翰狡辩道。

“真的是误会吗?”老祖宗疾言厉色道。

“当然……翰儿再不识好歹,也不会冒犯八皇弟的娃娃亲啊。”拓跋翰又点头哈腰道。

“翰儿,你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老祖宗的声音更加严厉,龙头拐杖在地上大力一杵。

拓跋翰吓得赶紧跪下来。

“小倾城可是哀家的心肝宝贝,若你敢伤害哀家的小倾城,你看哀家不扒了你的皮!”老祖宗又肃然道。

“……心肝宝贝?”跪在地上的拓跋翰暗暗嘀咕。

“老祖宗放心,翰儿怎么敢伤害自己的未来弟妇。”拓跋翰又唯唯诺诺。

离开万寿宫,他又气又恼,琢磨着顾倾城只是帮老祖宗办寿宴罢了,老祖宗怎么就那么重视了?

他知道是顾倾城在老祖宗面前告状,虽然心里又恼又恨,也只得卖老祖宗一个人情。

更何况,还有那个背后的蒙面恶贼,那人警告自己的话,时刻在耳畔响起呢。

如此一来,他更与顾倾城过不去,也更觉得那顾倾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

他又去了翊坤宫,赫连皇后是他的养母,他每逢进宫,都要循例向皇后娘娘请安。

赫连充容和上谷公主拓跋灵都在翊坤宫陪皇后娘娘说话。

大家见过礼后,拓跋灵看着脸上隐隐还有暗瘀的拓跋翰,童心未泯的走过来,再细细的认真瞧瞧,调侃的笑道:

“三皇兄,听说你几日前被人烧毁了你的什么**殿,还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

嘻嘻嘻,看看,还真是哦!这脸上,到如今还有清晰可见的淤痕呢。

想来当初,可真的被揍成猪头喽。”

“肯定是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那俩小子,在九皇妹面前败坏你三皇兄了吧?”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拓跋翰冷哼道。

“三皇兄,到底是你咎由自取,还是恶贼当真可恶?”拓跋灵心直口快道。

“九皇妹,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吗?”拓跋翰拂袖,略显不满道,“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你三皇兄?”

拓跋灵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娘娘厉瞟了一眼,便住口了。

“到底是什么恶贼,如此无法无天,居然敢殴打皇子?”皇后娘娘却也狠狠道。

她虽然不是拓跋翰的亲生母亲,可拓跋翰毕竟是她的养子,他被恶贼毒打,还火烧他的王府,她作为养母还是皇后娘娘,自然也得关心关心。

“可惜被那恶贼溜走了,否则本王抓到他,还不将他五马分尸?”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一直阴沉着脸的赫连充容,不阴不阳的漫声道:

“东平王殿下,你那什么**殿,也早该烧毁了。否则再这样下去,陛下连见你一面,怕都不想了呢。”

拓跋翰脸上有些不以为然,却看着赫连充容身边的男孩招手:

“虎儿,过来三皇兄这里。”

那男孩乐颠颠的跑向拓跋翰,奶声奶气的叫:“三皇兄!”

拓跋翰一把抱起拓跋虎头,在他脸上亲了口:“几日不见虎儿了,虎儿可有想三皇兄?”

他说到三皇兄的时候,仿佛梗了一下。

拓跋虎儿搂着拓跋翰的脖子,天真活泼道:“想!”

“好,虎儿乖。”拓跋翰又捏捏拓跋虎儿的鼻子,一脸的宠爱。

“看看,这十四皇弟,跟三皇兄最亲。我刚刚想抱他,他还不肯呢。”拓跋灵见三皇兄与十四皇弟如此亲密,不无感慨道。

“那是灵儿对你十四皇弟还不够耐心。”赫连充容笑道。

“灵儿,快带你十四皇弟出去御花园玩耍吧,你要多跟他玩,他才会跟你亲啊。”赫连皇后也对拓跋灵道。

“好吧,虎儿,来,皇姐带你出去扑蝴蝶。”拓跋灵向拓跋虎头招手。

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便出翊坤宫外的御花园,拿着家伙什捕捉蝴蝶。

皇后娘娘拚退宫人。

拓跋翰脸色阴翳的问皇后娘娘:“母后,可知那顾倾城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祖宗为何竟如此的宠爱她?”

“殿下是被老祖宗召去责骂了?”赫连充容似笑非笑的问。

“明知故问!”拓跋翰没好气道。

赫连充容见拓跋翰生气了,也就不敢再拿他开玩笑。

赫连皇后也郁闷道:

“本宫也在纳闷呢,别说翰儿你惹不得那顾倾城,宫中任何人,只要对顾倾城有丝毫不敬,就触碰老祖宗的逆鳞。就连闾青萝那个八面玲珑的贱人,都讨不了好!”

“这门娃娃亲,还是闾青萝那贱人亲自为南安王定的呢。没想到,顾倾城不把那未来婆婆放在眼里,倒是攀附起老祖宗来了。”赫连充容恼恨道。

“是啊,那小贱人倒是会攀高枝!”赫连皇后冷哼。

“皇后姐姐,莫非那顾倾城给老祖宗吃了什么**汤,才令老祖宗对她言听计从,像亲孙子一样宠爱?”赫连充容疑惑道。

“何止是亲孙子,刚才老祖宗还说小倾城是她的心肝宝贝,任何人敢伤害她的小倾城,她就扒了谁的皮呢!”拓跋翰气哼哼道。

“顾倾城充其量不过是南安王的娃娃亲,是照料过老祖宗的饮食罢了,怎么就当她是心肝宝贝了呢?”赫连充容惊愕道。

赫连皇后一直思忖着。

“……难道,老祖宗与那顾倾城,真的有什么亲密不为人知的关系?”赫连皇后喃喃道。

“不为人知的关系……”拓跋翰和赫连充容不约而同道。

“本宫也只是猜测……”赫连皇后对他们说起了几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最后赫连皇后道:“不管她顾倾城如何的得宠,在本宫手底下,她也休想翻天!”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拓跋翰离开皇宫,他本想找拓跋余,看看他到底怎么处置那娃娃亲。

是否真的打算退亲。

还有拓跋出征北边六镇之事,他也想和拓跋余交换下意见。

他们的侄儿拓跋,是越来越锋芒毕露了。

如此下去,父皇眼中只有拓跋,自己即便是三皇子,也无法跟如日中天的世嫡皇长孙抗衡。

为今之计,只能是他与拓跋余联手,首先要想办法夺了拓跋的军权。

还未到南安府门,他掀开帘幔,却竟然让他看见拓跋余抱着顾倾城下马,两人还如此亲密。

他一直偷看着他们走进王府,才狠狠的放下帘幔坐回马车。

回到东平王府,他的谋士欧阳朔迎过来。

拓跋翰气呼呼的坐在殿椅上,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的咆哮道:

“好你个卑鄙虚伪的拓跋余,前几日还跟本王说根本不喜欢那个娃娃亲,要与她退亲。原来,竟是这般的亲密!”

看来他对自己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连猎美场救走女奴坏他好事的应该就是他们。

还有那个殴打自己警告自己的蒙面人,都是拓跋余所为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又觉得隐隐作痛,恨得整张脸几乎扭曲:

“拓跋余,你竟敢打你皇兄?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朔见拓跋翰怒气冲冲,又见他的贴身侍卫巴图战战兢兢。

欧阳朔脸带疑惑的侍立一旁,拱手问:“殿下何以如此动怒?”

“顾倾城,都是那个女人!拓跋余那个混蛋,为了个女人,如今都敢欺负到本王的头上了!”拓跋翰咆哮道。

“殿下,南安王有那么过分吗?”欧阳朔不无疑惑道。

“那晚烧毁**殿,殴打本王之人,**不离十,就是拓跋余!”拓跋翰狠狠随手拿过东西便砸。

“……殿下何以见得,是南安王殿下所为?”欧阳朔略为沉吟,再蹙眉问。

“那日本王问他对那个娃娃亲顾倾城怎么样,他竟回答本王没见过那娃娃亲,还说那只是他母妃一手安排,他不会要那娃娃亲。”拓跋狠狠道。

顿了一瞬,稍稍缓过滔天巨怒。

“如今倒好,竟抱着那顾倾城回王府了!他不是睁着眼睛跟本王撒谎吗?”拓跋翰顿足捶胸道,“如此看来,殴打本王之人,就是他拓跋余!气死本王了!”

“皇子之间表里不一,尔虞我诈,那是肯定的。可南安王不是一向与殿下维持着兄友弟恭吗?怎敢对殿下如此不敬?”欧阳朔不无怀疑道。

拓跋翰咬牙切齿的将那晚殴打他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所撂下的话,说给欧阳朔听。

“那个恶徒还当真可恶之极,不但该诛!还该诛灭五族!”欧阳阳朔也显得怒气冲冲道。

顿了一瞬,他又打着笑脸道:

“殿下若有怀疑,觉得南安王对殿下虚与委蛇。殿下就更应该平心静气,切勿急躁鲁莽。”

“你让本王咽下这口气?”拓跋翰怒瞪欧阳朔。

欧阳朔微微摇头:“他若敢跟殿下玩阴的,殿下也不妨跟他玩阴的。”

拓跋翰继续咆哮:

“本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皇兄,他竟敢如此阴毒的殴打本王,那是他根本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他既敢出如此的下三滥手段对付本王,本王为何还要跟他客气!”

拓跋翰抚摸着自己的头脸,现在想想就又痛起来了。

“殿下,当今陛下神勇无敌,治国严苛。

现如今陛下早已年过不惑,毕竟英雄迟暮。

陛下皇子皇孙众多,虽说不上个个都出类拔萃,但也是人中龙凤。

太子薨殁,二皇子早殒,如今殿下是皇子中长者。

殿下正当盛年,应忍辱负重,方可脱颖而出,龙飞九天。”欧阳朔奈着性子道。

“你是说,本王明知道他算计本王,殴打本王,本王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拓跋翰挑起眉毛瞪着欧阳朔。

“对。”欧阳朔气定神闲的点头,“况且殿下只是怀疑,南安王是否就是那个恶徒,还不得而知。”

拓跋翰气得拍着椅子:“这口气叫本王如何咽得下去!”

“咽不下,也得咽。殿下越是如此,越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欧阳朔阴鸷的眼眸像秃鹫。

“忍……先生除了忍,还会说什么?你就没什么奇谋妙计吗?”拓跋翰大骂欧阳朔,话虽如此,却没咆哮得那么厉害了。

欧阳朔稍稍觉得尴尬,再苦口婆心道:

“如今高阳王如日中天,早前高阳王在陛下面前轻轻松松说了个谣言,陛下就龙颜大怒,罚殿下一年俸禄。

高阳王是世嫡皇长孙,身份尊贵,如今更统帅三军。

这军权才是实打实的重要。

这次殿下被恶贼烧毁**殿还被人狠狠打一顿,陛下不但没多少关怀,还对殿下心存疑虑。

而南安王掌管工部和户部,大魏的左右钱袋经济命脉。

比起殿下只能在兵痞子手上克扣些粮饷的兵部,和瘦得只剩囚犯骨头的刑部,南安王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乱世之中,有钱,便能招兵买马。

南安王不但掌管钱袋,还有他的大舅舅闾望在户部尚书,小舅舅闾凌又是车骑将军统领。

其他皇子,再出彩也不足为虑,唯有他们两个,都是殿下的劲敌。

若殿下再不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继续与南安王鹬蚌相争,只会让高阳王坐享渔翁之利。”

“……好!”见欧阳朔一再分析利弊,拓跋翰一拍大腿,咬牙将怒气吞下,“本王就听先生之言,暂且隐忍下来,不与拓跋余计较!”

“殿下英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业。”欧阳朔颌上的两撇老鼠胡须微动,奸笑道。

东平王的怒气才逐渐平息。

“卑职既有幸得殿下赏识,成为殿下的幕僚,便当为殿下分忧。

殿下如此憋屈,也不是个办法,需得找些娱乐,好好开心。”欧阳朔又道。

这时乙浑来了,他们进入密室叙话。

乙浑知道拓跋翰为了顾倾城被老祖宗训斥一顿,也为他抱不平。

“殿下,末将就说,那个顾倾城留不得!不知殿下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放心,皇后娘娘算无遗策,她掌管后宫多年,后宫这些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她信手拈来,就有一大堆。”拓跋翰信心十足道。

“殿下虽说是皇后娘娘的养子,可是皇后毕竟母仪天下,她会真心实意跟我们合作,与我们同坐一条船吗?”乙浑谨慎的问。

“别看赫连皇后高高端坐在皇后宝座,可她却无子嗣。

将军们有军功,皇子们有黄金血统,有兵马军权,她皇后却空有个架子罢了。

若没有我这个黄金血统的皇子做她的依靠,皇后的空架子,说倒就倒!”拓跋翰冷哼道。

乙浑拿出本账本,交给拓跋翰。

“这便是东边这俩月的账本?”拓跋翰拿来仔细的翻了翻,边问道:“如今的进展还顺利吗?”

“殿下放心,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定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乙浑低声道。

“好,本王成事之日,你便是第一大功臣,泼天的富贵等着你!”拓跋翰放下账本,拍着胸口许诺道。

“殿下英明,末将追随殿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乙浑弯腰道。

“好。”拓跋翰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乙浑心情沉重道:

“只可惜末将弟弟乙吉,被高阳王大将军所杀,算是断了末将的臂膀。

就连东边的事务,至今都没有可靠之人,事事都要末将亲自出马。”

“乙浑,你不觉得乙吉的死,拓跋简直是小题大做吗?”拓跋翰略为蹙眉道。

“何止是小题大做,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乙浑悲恸道,眼里射出仇恨怨毒的寒芒。

“本王看拓跋,是刻意设计杀了乙吉。违反军纪被杀,连风光大葬的机会都没有。

乙吉这些年在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可真够冤枉的啊!”

拓跋翰微微挑着眉毛,斜睨着乙浑。

他就是想挑起乙浑对拓跋的刻骨仇恨。

“末将这边押解奴隶去西矿山,拓跋立刻就趁末将不在军营,对乙吉痛下杀手。

这个仇,末将只能是闷在心里。毕竟他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放心,本王说过,你弟弟的仇,等有朝一日,本王登上大位,一定帮你报!”拓跋翰又拍着胸口道。

乙浑立刻拱手揖礼道:“末将本就与殿下同坐一艘船,如今更是同仇敌忾。

为了殿下,乙浑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一辈子唯殿下马首是瞻!”

“好,以后咱们就有福同享!”拓跋翰道。

沉吟一瞬,拓跋翰遂又蹙眉:

“拓跋那匹极地狼,想找人毒害他不易,他油盐不进。

想给他使美人计,他六根清净。

想暗杀他吧,更难,他刀枪不入!

只能慢慢找到他的软肋,方能将其击垮!”

“放心吧殿下,再刀枪不入的人,相信也会有软肋。”乙浑咬牙道,稍顿,眼珠一转,“太子妃是他母妃,总是他的软肋了吧?”

“蠢货!太子府紧挨着皇宫,太子妃居于东宫,足不出户。若掳劫太子妃,一不小心,罪名可就是谋逆了!”拓跋翰冷哼。

“是末将过于冲动了,相信总会找到拓跋的软肋,到时看他还能不能嚣张。”乙浑阴翳道。

“好吧,咱们就好好把他的软肋找出来。”拓跋翰点头道。

又回头对外面的巴图喊:“来人,带女奴!”

巴图应诺,去找来几个女奴。

东平王府虽然没有了**殿,可各种刑罚刑具还是随手拈来。

拓跋翰和乙浑绑住女奴,在地牢里狠狠将她们鞭打蹂躏,她们的叫声再惨绝人寰,也没人能听到。

东平王府的侍卫即便听到,也早已经麻木了。

第一百零九章:嘘寒问暖

第109章:嘘寒问暖

顾倾城冒雨离开南安王府,坐着南安王府的车驾, 更新最快

车把式打着油纸伞伺候她下车,顾倾城接过油纸伞,让车把式先行回去,而后走向府门。

天已黑,还下着雨,这家人是不会出来的。

车把式想等顾倾城进去,才离开。

顾倾城轻轻扣了朱漆大门的铜环,雨声如此大,里面的人也听不到。

车把式见顾倾城扣了门环,以为这真的是顾倾城的住宅,便赶马车离开。

顾倾城站在风雨中想找马车,一阵风雨,将她的油纸伞吹飞。

她正懊恼不知该如何回宫,便在此时,拓跋的侍卫龙飞驾着马车飞驰到她身边。

龙飞跳下来打伞遮住她并请她上车,她本来不想再与那高阳王有任何瓜葛,但龙飞就站在雨中等她上车。

她只得对龙飞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坐你们的马车,以后你们都不必来接我,更无须去医庐保护我了。”

“……顾小姐,这是何意啊?”龙飞有些愕然。

“你们不必明白,只须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这些时日,你们辛苦了。”顾倾城再道。

而后上马车,回了皇宫。

宫门虽然已经下钥,可李弈下午见飞鸿飞雁回来却不见顾倾城,也就问她们怎么不见倾城回来。

飞鸿飞雁知道李弈是小姐的好朋友,便告知小姐被南安王接去王府了,可能会晚些回来。

李弈便风雨不改的等候在宫门。

见顾倾城冒雨回来,便命侍卫悄悄打开宫门,放倾城进去。

李弈早准备好雨伞:“倾城,我送你回毓秀宫吧。”

大雨滂沱,顾倾城也就没有推辞。

“李大哥,你是专门等我的吗?”顾倾城一边走,一边问。

“下午看到你的两个侍女,她们说你会晚些回来,我怕你回来宫门下钥,你进不来,便在宫门等候。”李弈道。

雨下得大,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怕倾城听不见。

“谢谢李大哥!”顾倾城多谢李弈一句。

李弈默默送顾倾城回毓秀宫。

他们走到一处回廊,雨势小了些。

“倾城,到今天为止,那些老人家,已经一个不少的,都已经安全到了。”李弈道。

顾倾城微微顿住脚步,喜道:“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看看老人家。你把司衣局的裁缝带上。”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明早来接你。”李弈继续护送顾倾城回毓秀宫。

冯左昭仪在毓秀宫等着顾倾城。

自飞鸿飞雁回禀,南安王找到医庐,并将顾倾城带回王府。

她就喜忧参半,不知她在南安王府会发生什么。

总算等到顾倾城回来,虽然李弈帮她打着雨伞,倾城的身子还是湿了一大半。

而打着雨伞的李弈,几乎从头到脚湿透了。

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湿漉漉的李弈:

“李大哥,你快回去换衣裳吧,这都湿透了。”

“好,我没事,你快进去吧。”李弈微笑着挥手而去。

顾倾城回毓秀宫内,冯左昭仪赶紧命飞鸿飞雁给她放热水泡澡,又命人准备姜茶。

等顾倾城泡完澡出来,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已经送到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感动得热泪盈眶,冯左昭仪对自己,何异于娘亲。

她又想到奶娘,奶娘也是如此,每次在她淋雨后,都给她煮好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奶娘的态度虽然严苛,可她对自己的爱,却是恩深似海。

“快,把这姜茶喝了,否则会受凉的。”冯左昭仪柔声道。

“谢谢姑姑。”顾倾城感动道。

一口气把姜茶都喝下去。

“你跟姑姑还客气什么?快喝了暖暖身子,否则就得感染伤寒了。”冯左昭仪温柔的伸手拢拢倾城额头的发丝。

“姑姑别担心,倾城还是个医者,懂得照顾自己的。”顾倾城软声道。

飞鸿飞雁一左一右拿干巾帛给她擦干头发。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道:

“听说南安王殿下找到医庐,还接你回府。你们总算是见面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姑姑,我在来平城的路上就见过他,那时他遇刺,我救了他。

后来在皇宫御花园我又遇到他,夏荷姐告诉我他就是南安王拓跋余,当时我躲起来,他也就没看见我。”顾倾城道。

“……你躲起来不见他?”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摇头微笑,“你这孩子。”

顾倾城憨憨的笑笑:

“姑姑,他至今也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娃娃亲顾倾城。

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因为我不会嫁给他的。”

“你即便不打算嫁给他?可是你也别想得太天真了。”冯左昭仪微微蹙眉叹气,“皇家的婚约,并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呀。”

“姑姑是说,只许皇家跟我退,我若向皇家提出退亲,是藐视天威?”

“你知道就好。”冯左昭仪不无担心道。

“姑姑放心,退不了,我就逃呗。”顾倾城嘻嘻笑道,“这天大地大,哪里不能躲起来。”

“你不愿意嫁给南安王,”冯左昭仪握着顾倾城的手,柔声问:“莫不会是因为,那送琴给你的那位大将军?”

顾倾城的笑容顿时敛去,默默的摇摇头。

飞鸿飞雁听到冯左昭仪提到大将军,相互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给顾倾城擦拭头发。

“……不是?”冯左昭仪又浅笑的问。

“姑姑,倾城并非一定要嫁什么名门望族,皇孙贵胄。”顾倾城喟叹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生便已足够。”

“好,不管如何,姑姑只希望倾城得到幸福。”冯左昭仪爱怜的抚摸着她。

看着冯左昭仪离去的背影,飞鸿忍不住问顾倾城:“小姐,你真的不愿意嫁给你那个娃娃亲吗?”

顾倾城一时间陷入沉默。

“明知故问!”飞雁嗔了飞鸿一句,又嘻嘻笑道,“那个南安王虽也长得不错,可怎及得上英俊潇洒的大将军呢?”

“说的也是,而且大将军对小姐是那么的好。”飞鸿含笑道。

“好了,你们就别提那什么大将军了。”顾倾城心情沉重的躺下睡觉。

宫外,拓跋的侍卫龙飞觉得顾小姐的状况不对,怎么突然就不要他们来守护了呢?

后来过得几日,见拓跋余每日风雨不改的来找顾倾城,也开始替大将军担心了。

他们本来想将南安王来找顾倾城的事压下来,毕竟大将军正在边疆驱赶敌寇。

但南安王曾经劫持顾倾城到王府至半夜,而且顾倾城又不要他们过来保护。

再到后来,他们商量了一下,隔了几天,还是将此事快马送到北边,禀报了拓跋。

而彼时,拓跋也差不多能回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拓跋焘又在御书房等了一晚,还是没听到琴音,心里顿时失落。

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道:顾家那丫头,肯定是因为下雨,今晚才又没弹琴。

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显得焦躁起来,对内监宫人的伺候,百般的不满。

老祖宗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也在想着:

小倾城几乎是风雨不改的来万寿宫,如今可能是被这大雨困住了,否则不会不来。

又催促容嬷嬷,要容嬷嬷尽快查顾倾城的身世。

大雨在天擦亮的时候便停住了。

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天地,空气也变得格外的清澈,天地间仿佛焕然一新。

人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

翌日,顾倾城想着要去看那些老人家,一大早就起来。

飞鸿推开窗棂,透进来的便是清凉透骨的空气。

晨曦熹微,她走出西殿庭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碧穹万里无云,阳光温暖而明媚,洒在苑角的石竹和鸢尾上。

黄的、白的花朵儿,次递而绽,凝着晶亮的雨珠儿,沐浴着暖阳,颜色更加的浓艳。

飞鸿飞雁服侍她洗漱后再帮她穿衣。

顾倾城让飞鸿飞雁不要穿容嬷嬷赏的宫装,还是穿一心堂医女们同款衣裙,怕拓跋余知道她们是皇宫的宫女。

还千叮万嘱,让她们不要在南安王面前泄露自己的身份,回去后也交代灵犀她们。

洗漱完毕,当然先去给老祖宗请安。

大家穿戴整齐,便去了趟万寿宫,老祖宗正在万寿宫门翘首企盼。

“小倾城,昨晚那么大雨,路上是否淋雨了?快让老祖宗看看,有没有发烧?”老祖宗急急的拉着顾倾城,抚摸她的额头。

“没事,老祖宗,我是医者,怎么可能让自己生病。”顾倾城握着老祖宗的手笑道。

老祖宗早就准备了早膳,让顾倾城陪她吃早点。

“看看,这些都是小倾城喜欢吃的,这宫里宫外的跑,把哀家的小倾城都饿瘦了。”老祖宗心疼道。

“谢谢老祖宗。”顾倾城心里又涌起一股热浪,却吃得很急很快,“倾城有老祖宗如此疼爱,不会饿坏的。”

“慢点吃……”老祖宗又拍着顾倾城的背,怕她噎着。

“老祖宗,我想带些宫里的糕点出宫,可以吗?”顾倾城一边吃一边问。

老祖宗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疼道:“这不是小意思吗?”

“但是,我要带很多的,因为我请了上百位客人来参加老祖宗的寿宴,客人远道而来,我想去拜会他们。”顾倾城又不好意思道。

“阿容,快去御膳房,给小倾城准备多些糕点。”

老祖宗也不问顾倾城请的是什么客人,只管吩咐容嬷嬷。

“诺,奴婢这就带人去御膳房取来。”容嬷嬷领命转头就去办了。

匆匆吃完早膳,各司局的掌事已经等候在万寿宫的庭院听顾倾城吩咐。

眼看老祖宗的寿诞越来越近,所有事情都马虎不得,顾倾城对她们再三交代寿宴之事。

带上容嬷嬷自御膳房取来的糕点,李弈也带来了司衣局的掌事姑姑和裁缝,他们一起去了驿馆。

百位老人家有些认识顾倾城,有些是不认识的,他们没想到邀请他们参加老祖宗寿宴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各位老人家远道而来,辛苦大家了!”顾倾城向老人们福身道,“各位爷爷肯屈尊来为老祖宗祝寿,小倾城在这里谢谢爷爷了。”

“……哎呦,小倾城,真的是你啊!”一位见过顾倾城的老人家笑呵呵的问。

“看看,还真是小倾城哪!”另外又有两位老人家捋须颔首笑道。

“难为小倾城还记得老朽啊!”

“霓爷爷,彭爷爷,周爷爷,可不就是小倾城。”

顾倾城上前,亲热的拉着那几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甜滋滋的笑道。

“当年于蓬莱一别,这一年不见小倾城,小倾城又长大长高,更加的漂亮可爱喽。”彭爷爷乐呵呵的摸摸顾倾城的头,疼爱道。

“谢谢彭爷爷夸赞。”顾倾城又揖礼道。

那位霓爷爷笑着问:“小倾城,怎不见你师傅和风清流,难道你没邀请他们吗?”

顾倾城附在霓老爷子耳畔,低声道:

“霓爷爷,本来我是想着请师傅和风爷爷的,但我这次请的都是百岁老人家,专门给老祖宗贺寿的。

师傅和风爷爷虽然也上了年纪,可毕竟是六七十岁,还不到百岁,所以就没请他们。”

“哦,是这样啊,那真是遗憾了。我等还想着,能见见你师傅和风清流对弈呢。”霓爷爷略带失望道。

“几位爷爷放心,还会有机会的。”顾倾城道。

“咱们都一把年纪,怕是再没机会喽。”霓爷爷带着遗憾摇头道。

顾倾城命飞鸿飞雁为老人家送上皇宫的糕点,大家喝着茶吃着美味的皇宫糕点。

顾倾城自然是又要感谢老人家一番,让他们安心在驿馆住下。

老人家大都生活在乡野,虽然个个白发苍苍,衣饰却难登大雅之堂。

顾倾城让司衣局的掌事姑姑和裁缝为老人家量身定做,每人做几套一色灰长衫新布鞋。

又让司衣局帮他们梳理头发,教他们寿宴祝贺的礼仪。

医者望闻问切,顾倾城观察这些老人家,看见健壮的就不用给他们把脉。

看见身子稍为孱弱的,便给他们把脉,并马上开方子给他们调理身子。

还专门为老人家写了几份易于消化的食谱,交代李弈,以后就安排老人家吃这些食物。

老人家对顾倾城的细心,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顾倾城最后让李弈请他哥哥李敷博士来教老人家写不同字体的福字和寿字。

“李大哥,又麻烦你了。”顾倾城再次多谢李弈。

“倾城,你不必跟我客气。你放心,我会把这些老人家安排妥帖,不会委屈他们。

我等一下便去请大哥过来,一定让大哥好好教这些老人家写字,肯定耽误不了老祖宗寿宴的事。”李弈拍胸口道。

“有李大哥在,倾城倒真是省心了。”顾倾城颔首,放心的离去。

打点好老人家,顾倾城向老人家告辞,便与飞鸿飞雁赶回一心堂医庐。

回一心堂的路上,顾倾城看着车厢上的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你们看,我行医用的别名是慕容飞雪。

你们也叫飞鸿飞雁,那么巧,我们成了仨姐妹了。”

飞鸿飞雁吓得要跪下来,这还是晃荡的马车上呢。

顾倾城赶紧阻止她们。

飞鸿惴惴不安道:

“小姐折煞奴婢了,您是尊贵的小姐,我们姐妹俩不敢跟小姐与姐妹相称。”

“是啊,小姐,我们永远是小姐的奴婢,得幸与小姐别名中有个飞字,乃是我们主仆有缘。也是大将军与小姐心有灵犀。”飞雁也诚惶诚恐道。

“好了,”顾倾城拍拍她们道,“看把你们吓得,不管如何,这说明咱们有缘分。”

这样,飞鸿飞雁才敢好好坐着。

第一百一十章:济世救人

第110章:济世救人

离开驿馆回到医庐, 更新最快

人山人海的求医病人,正焦急的东张西望,等着顾倾城回来。

在这些病人中,还有一些侍卫马匹和一辆豪华马车。

她看着那豪华马车:难道是那南安王拓跋余?

听见有马车回医庐,那豪华马车的帘幔掀起来。

掀帘子的是车辕外的马云,顾倾城看见马车上坐着的果然是拓跋余。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憔悴,没有昨日的神采奕奕,仿佛一夜未眠。

虽然脸带疲倦萎靡,可拓跋余冷峻阴柔的容颜,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高贵。

顾倾城的马车直奔后间,匆匆换了男装坐堂。

拓跋余一身高贵的蓝锦袍,光鲜高雅的下了马车,走进内堂。

其他病人被马云他们喝退到外面,并关起医庐大门,侍卫守在外面,不让病人进来打搅南安王看病。

拓跋余也不会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病人面前,让人知道他堂堂皇子也要来民间看疾病。

他来到顾倾城面前,马云早备好新椅子和软垫,病人用过的物件,是不可能给南安王殿下用的。

当然,南安王瞧病,灵犀和灵鸢也是不能在顾倾城旁边听到他的**。

堂内只剩顾倾城拓跋余和马云。

“殿下与慕容小姐初次见面,便是慕容小姐救殿下,这说明你们因医结缘!”马云在一旁道。

行医看病,讲究缘分。

医者和患者若是有医缘,正巧医者擅长患者的疾病,而患者也全心全意信任医者,这医缘就更好了,能让患者及早康复。

顾倾城微微颔首。

拓跋余再斜睨了一眼马云,马云识趣的退出去。

“雪儿,本王可是你今日的第一位病人。”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原本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微笑道。

“你何时过来的?”顾倾城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问,“昨晚没休息好吗?”

“天一亮,本王就立刻赶过来了。”拓跋余道,“我还以为雪儿今日有事,不回来了呢。”

“哦,我确实是有事耽搁了,今日都迟到了呢。”顾倾城微微浅笑道。

拓跋余又道:

“本王一路来的时候,心仍然是颤抖的,直到来到雪儿的医庐门前,想到很快能见到雪儿,心豁然就安定了。”

“我昨晚已为殿下开药了,殿下为何不先把那几服药吃了再看呢。”顾倾城略为蹙眉道。

“昨晚本王睡着了,慕容大夫把的脉,怕是不准。

所以本王也不敢喝那些药,今日一早就来排队。”拓跋余颇为认真道。

“不敢喝那些药?”顾倾城不禁失笑。

拓跋余微笑颔首:

“对啊,没确诊病症前,本王怎敢乱吃药。本王可是遵守纪律排队的,绝无恃强凌弱,以势欺人。

现在本王,可是慕容大夫正儿八经的病人。”

顾倾城暗道:“很多病人是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看病,难道把脉就不准啦。”

但瞧他是故意找借口来瞧病,也只成全他一次了。

其实拓跋余说的也并非一点依据都没有,昨日没看到他的舌苔,还不能最后确诊。

“好,我是医者,你来求医,对医者信任,是应该的。”顾倾城沉稳的点头道:“若不相信医者,不配合医者之嘱,患者的病只怕难于治愈。”

拓跋余见她一本正经的,和昨晚装千年狐仙吓唬他判若两人,暗暗想笑,嘴角便漾了笑容。

她再柔声问:“殿下,你能否告诉我,你昨晚是怎么了?”

听到她问他的病,他的笑容又敛去了。

“……本王。”拓跋余此刻更显得深沉内敛,又像个惴惴不安的大孩子。

他犹豫着,迎接到顾倾城温暖鼓励的眸光,心头一暖。

长年累月被病魔折磨的人,才知道真正有能力的医者的可贵。

拓跋余终于鼓起勇气,语气缓慢道:“本王自小怕打雷下雨,每次都吓得肝胆俱碎。”

是啊,昨晚打雷闪电,瓢泼大雨,拓跋余惊恐昏迷,即便她为他施针,他算是能入睡,依然是面容苍白,憔悴疲倦。

“慕容大夫,麻烦您了。”拓跋余一本正经的将手放在软垫上,让她为他把脉。

顾倾城见他一本正经像病患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这一笑,拓跋余又如沐春风。

顾倾城发觉自己失笑,引起拓跋余误会,赶紧又肃然起来。

她将手轻轻按在拓跋余的腕上。

当她温润的指腹贴上拓跋余的肌肤,拓跋余仿如触电。

他多年前已纳多位侧妃,早已历经男女之事。

可是从来没有与顾倾城肌肤接触般,令他怦然心跳。

他眸光灼灼,深情的注视着顾倾城。

她的手指纤瘦嫩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个圆润的弧度,指甲粉嫩健康。

此刻她虽是男儿打扮,却是唇红肤白,瞳仁清湛,俊俏的少年郎。

比起女装扮相的她又别有一番风情。

她不管是外形还是眼神,都不染尘埃,玲珑剔透的精致!

拓跋余见惯了宫中的千娇百媚,也看尽了女人之间的各种心计,如今越发觉得,水晶般清纯的女孩子罕见。

顾倾城又看了他的舌头,而后沉吟了一瞬。

“殿下,您确实是有些暗疾。这个病一半靠药治,一半靠心情。

这里人多口杂,这样的环境不太适合治这个病,等哪天我想好了,再通知你吧。”

“……雪儿见过本王发病,本王这病,可否能治?”拓跋余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嗯了一声,道:

“殿下这也不是绝症,怎能没得治。只是需要慢慢调理而已。”

她给他开了些宁神解郁的方子,先让他回去服用。

顾倾城刚刚开完药方子,外面却一阵喧哗。

“大夫,救命啊!……”

外面叫声凄惨,顾倾城便喊外间的飞鸿飞雁开门去看看。

拓跋余见此,也不好阻拦。

打开门,只见七八名蓬头垢面的男人,脚上拖着镣铐,身上各自都背着断胳膊断腿的男人进来。

血,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看他们的衣着,脖子黥字,应该都是奴隶。

伤者不是缺腿,就是断臂,血流如注,他们痛得抽搐,或奄奄一息,或叫得撕心裂肺。

看起来他们的伤,都是被人为刀剑所砍伤。

惨不忍睹!

拓跋余的眼神聚敛,不由自主的露出嫌弃的眸色。

心道雪儿怎能给这些贱奴治伤。

马云瞥见拓跋余蹙眉,便知道拓跋余的心意,一个眼神,已有侍卫伸手阻止他们进来。

“快滚!你们这些贱奴,怎能来这里医治!”侍卫喝道。

“这是我的医庐,该医治什么人,我自有分寸,不用你们多管闲事!”顾倾城喝了那侍卫一句。

一边赶紧迎出去,将他们引进来:“快,扶他们到里面床躺下!”

飞鸿飞雁赶紧带他们到后面的房间。

顾倾城坐诊后面,就有几间客房和病房,有几张单人木床,是专门给伤病者做包扎缝针手术的。

拓跋余见顾倾城生气,又一个眼神递向马云他们,他们便不敢阻拦那些伤者。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见来者皆是受伤的奴隶,个个都是断胳膊断腿,还流了那么多血。

纵使她们早已见惯不怪,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人。

顾倾城一边飞快施针,给他们止住血,一边问那些背他们来的奴隶:

“他们的手脚呢?赶快帮他们把那些断胳膊断腿找回来!”

奴隶们包括医女和拓跋余他们都惊愕。

“神医,这断了的胳膊和腿,为啥还要找回来。”一名背伤者而来的奴隶错愕问。

“我得给他们接上啊!”顾倾城急道。

“……啥?断了的胳膊和腿,还能接上?”奴隶瞪目结舌。

“别废话了,赶紧去,再耽搁太久,即便接上也不能恢复如初了。”顾倾城又急道。

“……啥?还能恢复如初?”又一个奴隶不敢相信道。

顾倾城点点头。

拓跋余见此,心里不但好奇,还想帮顾倾城一把,便问那些奴隶:

“他们的断胳膊断腿在哪里,赶紧带路,本王让侍卫快马去帮你们取回来。”

“这位是南安王殿下,他的侍卫会帮你们。”顾倾城道。

也感激的朝拓跋余微微点头。

“谢谢殿下……”奴隶们哆哆嗦嗦的感恩道。

派了名腿脚快的奴隶,带拓跋余的侍卫飞马去捡回断胳膊断腿。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你们赶紧过来帮忙!”顾倾城对她们喊道。

其他医女也一起过来恭候。

顾倾城带伤者进去后,对飞鸿飞雁和一心堂所有医女道:

“学医者,首要便是淡定从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病症,伤亡,都要冷静以对,这样才能发挥你真正的能力!”

“诺,小姐……”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马上镇定道。

“来,先把伤口清理干净。”顾倾城指引她们。

给奴隶们止住血,清理好伤口,拓跋余的侍卫和奴隶也飞快的带回了断胳膊断腿。

“把属于他们的手或脚放回伤者身边,我这便为他们接上。”顾倾城吩咐奴隶。

奴隶一边震惊,一边帮伤者分派好他们的手脚。

“殿下,或者,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看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真的没时间招呼你。”顾倾城想打发拓跋余走。

“没事,你忙你的,本王就想看看雪儿如何治病。”拓跋余道。

既然如此,顾倾城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管忙活。

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她们几个,在一旁协助,给顾倾城递针递药,递布带。

也认真的从中学习。

拓跋余和他的侍卫也在一旁震惊的瞧着。

顾倾城瞥了众人一眼,拿出针,转身给伤者接驳伤口。

她转身之际,手上的针却悄悄往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下去,有殷红的血冒了出来。

她扎伤自己,是背着所有人,别人也不知她手上的血是她自己还是伤者的。

当然,医庐的人,包括外面的病人,只管争先恐后的来观看顾倾城为病人接驳手脚,如此的新鲜事,谁也不愿意错过。

谁也没注意到,她的手上冒血后,一心堂医庐的上方,泛起五彩的霞光。

那半空中的五彩霞光,一心堂的人没留意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却在远远的地方留意到了。

他们都同时震惊互相看了一眼:那人竟出现在都城了!

太乙真人急急自墟谷中掏出乾坤鼎,嘴里念念有词。

乾坤鼎在空中打转,却最终没找到真正的方位。

“刚刚明明就在西方发现那五彩霞光,怎么这乾坤鼎就不带咱们去呢?”太乙真人气哼哼道。

又摧动了几次乾坤鼎,可是乾坤鼎最后却落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们只得放弃。

血神刹无痕道:“再等等吧,等魔尊来了,任太虚真人的返璞归真再隐秘,也逃不过魔尊的法眼。”

顾倾城每接驳伤者手脚,都会挤出自己手上的一些血,涂抹在接口处。

她的血仿佛是粘合剂,那些手脚轻而易举就接上。

在别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她给伤者上药,再逐一给他们缝针,包扎。

一边做,一边教身边的医女们如何包扎。

顾倾城专注着疗伤,她如雕琢的容颜,落在旁人眼里,显得更加圣洁。

受伤接驳好手脚的奴隶,手脚竟奇迹的,很快就觉得与自己没断前并无异样。

“神医……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啊……”他们一个个震惊的要跪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赶紧拦住:“你们千万不能动,我这刚刚好不容易给你们接上,再一动,就散架了。”

那些伤者,才免去俗礼,拱手多谢。

这五个奴隶约莫三四十岁,个个都身怀武功,他们恭敬道:

“奴才大牛。”

“奴才土狗。”

“奴才阿七。”

“奴才老四。”

“奴才山猫。”

“我们定当结草衔环,报答神医救命之恩!”

包括同来的那些奴隶,眼中的顾倾城就好似救苦救难的神,个个恨不得就对她顶礼膜拜。

“你们别客气,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刚巧会医治你们的伤罢了。”顾倾城淡淡微笑道。

“大夫别谦虚了,你就是神医啊……”那个叫大牛的伤者感激道。

“神医,真是神医啊,我们做梦都想不到,这断了的手脚,还能回到自己身上。”

奴隶们喜极而泣,个个抹着眼泪。

顾倾城只得苦笑,而后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的手脚虽然接驳好了,但真正想恢复如前,还得将养百日。百日后,你们应该就完全康复了。”

“可是,我们做奴隶的,哪能养伤啊。”伤者愁眉苦脸道。

“回去,不被杀头,就谢天谢地了。”又一名奴隶哭丧着脸道。

“不管如何,这伤是一定要养,才能恢复。天无绝人之路,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顾倾城安慰道。

又向其他奴隶招呼:

“来,你们没受伤的,搀扶他们躺好,先休息一会,等会医女给你们抓药熬煮,先喝些药,再回去好好调养,过些日子,你们就能跑能打了。”

外面那些等候和观望的病人,眼见那些断胳膊断腿竟能奇迹的接回伤者身上,震惊之余,都虔诚的跪在外面磕拜神医。

“神医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捉摸不透

第111章:捉摸不透

拓跋余刚才一直看着, 更新最快

看着顾倾城和几个侍女忙前忙后,汗流浃背,雪白的双手沾满血污。

他眼前又出现自己当日受伤,她为自己疗伤的情景。

此刻再看那些受伤的奴隶,也没那么讨厌。

看着那么多人对顾倾城顶礼膜拜,顾倾城在他心中,却更加圣洁了。

安陵缇娜美得妩媚入骨,而且成熟有心计。

慕容飞雪却美得出尘脱俗,若空谷幽兰。

而且她身上那种高贵圣洁的神韵,是安陵缇娜身上永远没有的。

即便她的手,看上去血污肮脏,他也觉得她的手,美得风华绝代。

一如他梦境中那个圣洁的姑姑。

即便她昨晚装着如何的粗鄙不雅,即便她把自己说得如何的心狠手辣,这都吓不倒他。

这么多的伤者,顾倾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缝合包扎好。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几个做顾倾城的助手,其他女孩负责去煎药,煎好药,帮忙给伤者服用。

拓跋余刚才看完病开的药方,医女们给他抓的药,他让马云在后面厨房给他煎药。

不是拓跋余信不过这里的医女,而是毕竟皇子的饮食一向谨慎。

他自己,则在一旁看着顾倾城为病人伤者疗伤。

见顾倾城她们忙得不可开交,拓跋余早让侍卫烧了水,斟好茶水。

再细心吹凉,将顾倾城拉过一旁,拿来干净的布帛,亲自给顾倾城擦汗,喂她喝水。

顾倾城刚才悄悄放了自己的血,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想自己接过杯盏来喝水,可是手上满是血污的,拿杯盏确实不合适。

而且拓跋余已经吹凉热水,送到她嘴边。

“来,快喝些水润润喉,看你忙了那么久,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嗓子眼都冒烟了吧?本王都心疼死了。”拓跋余怜惜的看着顾倾城。

“谢谢。”顾倾城低声道。

看了看拓跋余,迟疑一下,还是想尽快打发他走:

“殿下还是请回吧,你也看到了,我这里那么忙,你的病一下子也急不来,你先回去好好喝几日药,等再过几日,我再给你复诊。”

“本王已经喝过药了,就是想多看雪儿几眼。”拓跋余含情脉脉道,“你且忙,我就在一旁,不打扰你。这样,慕容神医不会赶本王走吧?”

顾倾城僵着脸干笑:“殿下自便。”

她再狠心也不能这样赶人家走啊!

转身去洗手,一时之间觉得非常的疲惫,眼冒金星,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雪儿,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是累坏了吧?”拓跋余赶紧扶她坐好。

“哦,没事,确实是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会,就会没事的。”顾倾城道。

顾倾城阖眼稍坐一会,身体恢复了,便再过来看望那些伤者。

“是什么人那么狠心,将你们砍成这样?”顾倾城看着他们的伤,他们的镣铐,眼泪泫然欲滴。

那些男人面面相觑,愁眉苦脸,敢怒不敢言。

有个伤者在顾倾城鼓励的眸光下,还是悲声道:

“小的叫山猫,我们这些败国之奴,命运就是这样,有如猪狗,任人宰割。”

“可就算我们是猪狗,东平王也不能如此惨无人道,肆意虐杀我们啊。”一个断腿奴隶忍不住哭道,“阿七我只恨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

“是东平王将你们砍成这样?”顾倾城的眸眼瞬间有火焰在燃烧。

“奴才大牛,东平王训练我们上格斗场,我们在东平王的第一轮考核中就败下来。

东平王说我们没用,不能上格斗场为他挣银子,就硬生生将我们的手脚砍了。”又一名奴隶落泪道。

“苍天无眼,才会有如此残暴之人!”顾倾城咬牙道,豆大的泪珠滚落。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对这些奴隶的惨况,更加是感同身受。

女孩们在一旁又悲又愤,却只能暗暗垂泪。

“你们说,是东平王将你们砍伤?”拓跋余看着受伤的奴隶道。

那些奴隶见拓跋余锦衣华服,器宇不凡,身后又有那么多侍卫,刚才好像听神医说他是什么王来着。

皆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任何微词。

马云喝道:

“这是南安王殿下,我们殿下问话,你们还不回答?”

“马云,你如此盛气凌人,谁敢回本王话!”拓跋余脸色冷凝,呵斥了马云一句。

却转颐语气温和对奴隶们道:

“不怕,本王不会伤害你们。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

那些伤者还是不敢回答。

“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奴隶主杀奴**,本来没有律法约束。”顾倾城怒道:“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也真是残暴不仁。”

“是啊,纵然是自己养的畜生,也不该如此虐待。更何况,他们还是一条人命。”拓跋余也颔首叹息道。

他见顾倾城对那些受伤的奴隶关怀备至,他不能不表示关心。

他再看着那些诚惶诚恐的奴隶,又道:

“你们毕竟是戴着镣铐的奴隶,若不回去便是逃奴。一旦被抓,更加凄惨。

先将身子养好,以后小心,别让东平王找到你们什么麻烦就是。”

奴隶们个个又面面相觑,惊愕的看着拓跋余。

“马云,给这些伤者一些银子和上好的肉食,让他们好好养伤。”拓跋余道。

“诺,殿下。”马云躬身道,向后面的侍卫随便瞥了一眼,便有人马上去办。

拓跋余继续道:

“再派人送他们回去,传本王话,让东平王卖本王一个人情,赦免这些人的罪,不要再虐待他们,让他们好生把伤养好。”

“诺,殿下。”马云又躬身道。

拓跋余又斜瞥马云一眼,马云便附耳过来。

拓跋余在马云耳边细语了几句,马云频频颔首。

马云拿了银子派给那些伤者,并交代侍卫,按南安王殿下说的去做,给他们送些上好的肉食米粮,并将南安王的话传给东平王。

还交代侍卫去办其他事。

医女给奴隶伤者抓了药,马云亲自派人用马车送他们回去。

顾倾城不禁深深的看了拓跋余一眼。

心下不免沉思,莫非这南安王拓跋余与闾左昭仪不是同一路人?

闾左昭仪不但仗势凌人,而且说不定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看起来拓跋余与他母妃的性格,还真是天渊之别。

但不管如何,她得摆脱他的纠缠,不能跟他有过多的来往,否则那魔鬼还不知会吃什么醋,闯下什么大祸呢。

拓跋余想与顾倾城说几句体己话时,又有其他几名重病伤患登门。

顾倾城正好有机会撇下拓跋余,先救治其他人。

拓跋余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为病人医治,这样,心里也是充满幸福的。

不一会,他的侍卫回来了,拉了几车药物,并将一包包药物搬进来进来。

“……殿下,你们这是?”顾倾城看着他的侍卫搬东西进来,她远远就嗅到布袋里的是药物。

“雪儿,你这医庐是免费给病人施医赠药。”拓跋余道,“你能悬壶济世,救苦救难。此德感天动地,本王身为皇子,更应该伸以援手。”

顾倾城深深的注视了他一眼,想要看穿他。

拓跋余看起来忧郁、阴冷、深沉,虽然对她的热情是真的,对她的痴情也是真的。

可是他的内心,有些情绪是顾倾城看不见,却只能凭感觉,感觉他像蒙着层隐形面纱,让她看不穿,捉摸不透。

他不像拓跋那个魔鬼,魔鬼邪恶、狠戾、侠义、温柔、细腻,他有各种不同的时候,可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底。

拓跋余就像口深井,魔鬼就像一潭清泉。

不!拓跋那魔鬼到底是骗了她,隐瞒自己真正的身份。

就像自己对拓跋余隐瞒真正的身份,只是不想与他有更深的发展罢了。

那魔鬼也是不想和自己有更深的发展,才隐瞒真正的身份吧?

如今想来,她更加看不透拓跋那个魔鬼的心思了。

无论如何,拓跋余能为这些穷苦人送药,哪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也是感激的。

虽然拓跋已经吩咐战英给顾倾城的医庐备足了药,但病人太多,这药也是用得好快。

现在既然拓跋余送了大批药物过来,她为了病人着想,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谢谢殿下。”顾倾城微微福身,谢过拓跋余。

顾倾城去查看了一下那些药,都是上等难得的药材。

她不由得开心的笑,这下患者就不怕缺药了。

拓跋余看见顾倾城发自内心的欢笑,也就非常的满足。

拓跋余的侍卫也是细心,每个布袋都贴上了药名,一心堂的医女们只需按照药箱上所写,放上药物即可。

拓跋余的侍卫帮忙抬药,与所有医女一起,将那些药物都分门别类,装进药屉里。

“谢谢诸位的帮忙了。”顾倾城客气的对侍卫们道。

“慕容神医别客气,当初您不但救治殿下,还救治过我们呢。”有位侍卫道。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顾倾城笑道。

稍顿,又道:“你们还是叫我大夫,不要叫我什么神医吧。我真的担不起神医这个大名。”

“慕容神医的医术有目共睹,真的堪称神医之尊。”那侍卫又道。

后来瞥了眼拓跋余冷然的神色,便不敢多话了。

一直忙到下午,病人散去。

飞鸿飞雁收拾了医庐,顾倾城让她们先悄悄自密道中离开,在竹林外面等候。

拓跋余一直守候在顾倾城的一心堂,见顾倾城要离开了,拓跋余自是要送顾倾城回家。

“殿下,您知道我是有婚约之身,不能与其他男子有任何来往。”顾倾城干笑道。

“不能与其他男人有来往?”拓跋余蹙眉道。

“我们汉人讲究名节,男女授受不亲,您要是送我回去,我的名节会受损的。”顾倾城又一本正经道。

“男女授受不亲?”拓跋余不禁失笑:“雪儿刚才与那么多男子接触,岂不是早已名节受损?”

“……那不一样,与病人接触,那是以医者的身份,不是我个人的身份,那就另当别论。”顾倾城说得拓跋余哑口无言。

可是,拓跋余要送顾倾城离去之心,却仿佛坚定不移。

顾倾城见他不肯走,想着如何委婉拒绝他:

“总之我并非殿下良配,更非殿下母妃属意之人,殿下还是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吧。”

拓跋余沉吟了一瞬。

“雪儿放心,本王这就陪你回府,向你父母禀明爱慕之意。并将你的娃娃亲退了。”拓跋余道。

“……殿下是说,要帮我把娃娃亲退了?”顾倾城几乎想大笑。

拓跋余一本正经的颔首:

“等本王禀报父皇,择日备齐三书六礼,一定要以最隆重之仪,让你成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顾倾城见实在打发不了拓跋余,便只得苦笑道:

“殿下请到屋外等着吧,我,我还得更衣呢。”

拓跋余退出医庐,候在琼花树下,回想着那天顾倾城从花雨中飘然而下,不禁心醉神迷。

不管如何,这几十年的梦境,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姑姑了。

等了好一会,依然不见顾倾城出来。

他陡然觉得不对劲,立刻进去找,侍卫也一起去分头去找,却哪里有顾倾城的踪影?

拓跋余随即问医女们:“慕容神医呢?”

灵犀按照顾倾城教她的话,故作神秘道:

“殿下,慕容神医乃救苦救难的小狐仙,除了治病救人,不与凡人多来往。小狐仙刚才就隐身离开了,殿下若不相信,可以再慢慢找。”

顾倾城只让她说是小狐仙,灵犀却加了救苦救难的小狐仙。

“殿下,莫非慕容神医,真的是救苦救难的小狐仙?”马云骇然道。

拓跋余嘴角噙笑。

“殿下,又或者,慕容神医不是人间女子,也非小狐仙,而是天上下凡,悬壶济世,普度众生的仙子?”又一名侍卫震惊道。

“属下觉得,她就是小狐仙?连这里的医女,一个个都是那么漂亮,说不定也都是狐仙。”又一名侍卫道。

“你们都相信她的狐仙之说?”拓跋余难得的温言微笑道。

马云睨了他们一眼,沉吟一瞬,对拓跋余道:

“殿下,慕容神医凭空消失,说不定这一心堂医庐,可能有什么机关,慕容神医从密道里走了?”

“她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真像个调皮的小仙子,在跟本王玩捉迷藏呢。”拓跋余不怒反笑,仿佛喃喃自语,“看来,是本王吓着她了。”

而后对马云他们道:“不管这一心堂有机关密道,又或者她真的是小狐仙。

她既已离开,就不要再惊扰她们了。不管如何,不能破坏她的医庐。”

“诺!”马云躬身道。

他们离开的时候,拓跋余又叮嘱马云:

“立即派人在平城所有出城的地方,日夜守候,绝不能让雪儿离开平城。

只要她留在平城,本王相信,一定能感动她的。”

顾倾城自房间的密道离开,与先行出竹林的飞鸿飞雁汇合。

拓跋命人搭建这间医庐时,就是担心顾倾城会在医庐遇到意外,才于她的房间修了秘密通道,可以直穿过那大片竹林。

否则仅仅是一座医庐,不消三五日功夫,早就给顾倾城搭建好了。

那日他悄悄告诉她房间的秘密时,她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此刻,那魔鬼曾经所有的好,在顾倾城心里都几乎消失殆尽。

上了马车,飞鸿担心的问顾倾城:

“小姐,您说南安王他们走了没有,他不会生气起来,难为灵犀她们,又或者,将小姐的医庐一把火烧了?”

“他不会难为灵犀她们,也不会烧医庐的。他的目的,只是我罢了,不会拿一心堂出气。”顾倾城淡定道。

而且,拓跋的便衣侍卫,应该还会悄悄帮忙看着医庐。

“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问不当问?”飞雁大着胆子问。

顾倾城点点头:“何事?问吧?以后在我面前,畅所直言,不必拘礼。”

俩丫头看见顾倾城如此平易近人,拿她们当自己的姐妹,相互看了一眼,皆流露出欣喜之色。

“小姐,您为何不让南安王殿下知道,您就是他的娃娃亲?”飞雁试探的问,“难道小姐,真的不喜欢南安王殿下?”

顾倾城苦笑不语,倏然又想到拓跋那魔鬼,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小姐即便与南安王有娃娃亲婚约,可我们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大将军吧?”飞鸿笑道。

“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大将军了。”顾倾城黯然道。

“为什么?”飞雁不解道,“大将军对小姐,好得不得了,我们可羡慕死了啊?”

“这位南安王殿下,虽然比不上大将军,可是他毕竟是小姐的娃娃亲。”飞鸿似懂非懂道:“若是让陛下知道小姐喜欢的是大将军而不是南安王,小姐会吃亏的。是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飞雁惋惜道:“这世上,也唯有大将军那样的绝世英才,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咱们小姐。”

“你们的大将军,其实是南安王的亲侄子大魏的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他却一直瞒着我他真正的身份,你说这样的人,是真心对我吗?”顾倾城黯然道。

“……原来大将军的身份那么尊贵。这便更加只有大将军能配得起小姐了。”飞雁拍掌开心道。

“两人在一起,不是身份地位,门当户对就配。”顾倾城叹道,“身份地位不能决定两个人是否就能幸福。”

“小姐是担心南安王殿下和高阳王殿下的叔侄关系?”飞鸿细心的问。

顾倾城默默摇摇头。

“小姐,你那晚心情不好,是和大将军有什么误会,责怪大将军不告诉你真正的身份吧?”飞雁又问。

她外表开朗,说话伶俐可爱,也善解人意。

可是顾倾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我们看得出来,大将军很爱小姐的,说不定你们真的有什么误会呢。”外表柔韧的飞鸿,说话细声细气。

“一个人连他真实的身份都不告诉你,一直隐秘着你,那叫爱吗?”顾倾城重重的吐了口气,心头郁结。

“也许,大将军有苦衷,您应该给大将军一个辩解的机会。”飞雁低低道。

“奴婢见小姐和大将军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如今见您和大将军有误会,我们的心就像揪着一样。”飞鸿泪盈于睫。

顾倾城无言的叹了口气。

本来大将军出征,她依依不舍,日夜为他牵挂。

可是如今,她还能去牵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吗?

“飞鸿,飞雁,你们两个,可曾有喜欢过人?”顾倾城想转移话题,忘记那个魔鬼,便微微浅笑问。

飞鸿飞雁皆害羞的摇头。

飞鸿叹道:“我们身份卑微,哪有资格去爱人。”

“是啊,我们是奴隶,是没有资格谈什么情和爱的。”飞雁也黯然道。

“谁说奴隶就没有资格爱?况且你们都不是奴隶了,以后,小姐为你们物色如意郎君。”顾倾城故作轻松的笑道。

“小姐……”飞鸿飞雁害羞道。

见顾倾城心情好像好些了,飞雁又道:

“小姐,等大将军回来,您还是和他好好谈谈。看看他为何要隐瞒您他真实的身份,也许,是一场误会呢。”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摇头,冷冷牵扯了一下嘴角。

“奴婢看得出,小姐心里是喜欢大将军的,大将军也是非常的喜爱小姐。你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幸福的。”飞鸿紧张得几乎要哭了。

“算了,一切都是昨日云烟。”顾倾城喟叹,“皇孙贵胄的心思,我们都捉摸不透。不要再提那个魔鬼了。”

“魔鬼……”飞鸿飞雁又面面相觑。

第一百一十二章:孤独的王

第112章:孤独的王

顾倾城回到皇宫,本来往日, 更新最快

她的绿绮琴就放在万寿宫,她怕给老祖宗弹琴时,她会触景生情,想起那个魔鬼拓跋。

终究是停住了去万寿宫的步伐。

可是越不愿意想起那个魔鬼,心里不期然的,却又想到那魔鬼拓跋,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的情况下,最好就是静静看书。

夕阳无限好,她去了藏书阁。

她有皇后给她翊坤宫的金牌,出入皇宫各地,如入无人之境。

皇宫藏书阁的书,琳琅满目,光一排排,一层层装潢精致的书架,就亮瞎她的眼。

她就像个乡下丫头进天宫一般惊叹着。

这里的医书,可说是应有尽有,她早就应该来这里瞧瞧的。

好不容易在这书海中找到医书那些书架,她慢慢翻看,喃喃自语:

“神农氏的《神农本草经》,这是《黄帝内经》、《灵枢》、《素问》,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

这些书,七岁前师傅就要我背了。”

最后她找了两本扁鹊的《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

她拿书卷躲在一个角落,坐在木地板上静静看着。

也不知是今日天气闷热,还是她心头烦闷,才觉得闷热难当。

她坐在地板上,拿竹简当扇,依然觉得不够凉快,反正没人,她干脆脱了鞋袜,赤足盘坐起来看书。

嘿嘿嘿……这样,倒是凉快些了。

可是这是在皇宫,若被人看见她赤脚,还不笑掉大牙。

管他呢,她搓搓鼻子,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是乡野丫头!

但这一抖动,脚踝上那串铃铛又发出阵阵好听的声音。

她不由得又想起拓跋当日给自己戴上这铃铛的情景。

那个魔鬼,她不要再戴他任何东西。

她想解开的时候,手又犹豫了,那魔鬼说过,没他同意,是不能解开的。

最后,她愣是不敢解开。

也许是舍不得解开?

又或者,这精巧的铃铛,戴着挺好看的?

倏然,藏书阁外面一阵骚动,人声,脚步声响起。

“陛下,您要找什么书,奴才去给您找来。”先是一把吊起的内监声音响起。

顾倾城赶紧趴在地上,透过书架下的空隙,她看到几个太监的靴子,还有一双龙靴和绣有金龙纹的襟摆。

“……是,是陛下?”顾倾城心里一颤。

姑姑说过尽量不要让陛下看见自己,否则说不定会惹来是是非非。

姑姑说得对,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陛下搜掠进宫,姑姑是怕自己被陛下糟蹋了。

于是赶紧拿出帕子,将自己的脸蒙上。

便又听得一把雄壮有力不怒而威的男人声音道:

“都退下吧,朕就是心里烦闷,想静静看看书!”

“诺……”几名内监应答了一声,便见他们的脚步朝藏书阁外走。

皇帝的脚步一直在书架的周围无目的地,时而停顿,时而缓缓走动着,却似乎没找到一本他想要的书。

顾倾城一直趴在地上看那脚步,希望他别向自己走过来。

好不容易皇帝的脚步离开她附近,走向后面远离她的书架。

顾倾城终于吐了一口气,坐好身子。

一不小心,她身上的竹简“啪”的一声掉地上。

而且顾倾城一动,脚上的铃铛又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兵刃之声。

顾倾城心道:完了!完了!!!

拓跋那条栓猫链早该把它解开,如今怕是要闯祸了!

果然……

“谁?!”

皇帝一声断喝,紧接着“锃”的拔剑声,皇帝已迅速提剑向她的方向飞身刺过来。

眼见高大威武的人影,掠过书架,杀气腾腾的杀向自己。

“……别误会!”顾倾城赶紧站起来举起手,一只手里还拿着竹简。

拓跋焘的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见她蒙着脸,更加生疑。

“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威风凛凛的皇帝,只见皇帝已过不惑之年,身材魁梧。

穿着庄严瑰丽的皇帝锦袍,气度轩昂,上颌上微翘的胡须令他不怒而威。

五官轮廓,竟有点像拓跋那魔鬼。

她轻轻移步,这一动,脚下又发出好听的叮铃铃的铃铛响。

拓跋焘看着襟摆下那双若隐若现,纤细雪白好看的赤足,耀眼的银铃铛,更显得那双赤足的娇俏柔美。

原来刚才的铃铛声是来自她的脚上,他还以为是有人拔利刃呢。

“……顾倾城?顾家丫头?”拓跋焘错愕的问。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眨着大眼睛。

拓跋焘震惊的看着面前白衣飘飘,虽遮掩着大半张脸,却露出一双秋水盈盈,顾盼生辉美眸的人儿。

“你就是顾倾城?为何蒙着脸?”拓跋焘的剑还未收回去。

“……我脸上长了很多痱子,又红又肿,丑死了,怕吓坏人,所以蒙着脸。”顾倾城脱口而出。

眼睛不眨,撒谎的能力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连她自己都暗暗佩服了!

她赶紧递上翊坤宫金牌让皇帝看。

“这是皇后娘娘让我自由在皇宫行走的金牌。”顾倾城道。

拓跋焘终于收回剑,“噌”的一声宝剑入鞘,相信她确是顾倾城。

心情也陡然觉得豁然开朗,舒畅起来。

“小丫头,你一个人躲在这个角落,刚才若稍慢一步,说不定朕就一剑穿透你了。”拓跋焘微笑道。

“不怕。”顾倾城天籁般的声音旖旎而出。

“为何不怕?”拓跋焘脸上有抹好奇。

“陛下南征北战,武功盖世,您这把宝剑肯定拿捏得分毫不差,不会那么容易就误杀倾城的。”顾倾城抬眸看着他,眉眼笑道。

她的眸光安静,眼波澄澈潋滟,似高远无云的碧穹,广袤而纯净。

拓跋焘虽看不见她的脸,却看到她眉眼在笑。

炯炯有神,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有把像小扇子的睫毛,那是怎样漂亮的一双眼睛!

眼睛下又该是怎样漂亮的脸蛋?

拓跋焘凝视着,看得几乎走神。

想把面纱下的脸看穿。

顾倾城穿着月白纱裙,薄薄的轻绸绣着折枝海棠,一朵朵清妩的花,层层叠叠绽放,萦绕着她。

那及脚踝的百褶裙,露出嫩白的小脚和银铃铛,肌肤赛雪,小脚纤瘦可爱。

雪绸与黑发映衬,衬托出少女出尘的清隽。

即便是蒙着面纱,也美得动人心魄。

顾倾城见拓跋焘看着自己出神,才想起忘记给皇帝行礼了。

赶紧跪下。

“臣女顾倾城见过陛下。”

“快快起来,不必多礼。”拓跋焘扶她起来。

他看着顾倾城手里的竹简,微笑道:

“小丫头,最近不弹琴,却躲在这里看起什么书了?”

他顺手拿过来。

“……扁鹊内经?呵呵,你还看起医书来了?”皇帝笑道。

“……这,这不是脸上又红又肿吗?就来看看医书,看看我这张丑脸,是否还有得救。”

顾倾城觉得自己说谎的能力成跳跃式飞升。

她不由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宫里有的是御医,朕即刻传御医给你瞧瞧。”拓跋焘关心道。

“不……不必劳烦御医了。我这张丑脸,即便是御医,也会吓跑人家的。

我刚才看了个偏方,可能喝些绿豆汤,解解毒就好了。”

御医来了就露陷了,欺瞒皇帝可是死罪!

顾倾城心里不免叫怕怕。

谎话仿佛随手拈来。

“陛下看书吗?那倾城就不打扰陛下了。”

顾倾城想脚底抹油赶紧溜,一边说,飞快的穿回鞋袜。

“哎!别走……”拓跋焘拉住想溜走的顾倾城。

见顾倾城眸眼有惊愕,他又道:

“朕就是几天没听到你的琴韵了,心里烦闷,想过来藏书阁看看书。

一个孤独的老头子,想听首好琴曲都不容易,是不是好可怜啊?”

“……陛下是孤独的老头子?”顾倾城嘻嘻嘻的笑得前仰后翻,“陛下富有天下,还叫孤独,还叹可怜,那老百姓都不要活了。”

拓跋焘听见顾倾城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自己也一下子年轻了。

霍然间就精神抖擞起来。

“怎么,皇帝就不孤独,就不可怜吗?”拓跋焘慢悠悠在顾倾城方才坐的地方坐下来。

顾倾城赶紧在附近找来个锦垫给皇帝舒适的坐好。

“你也坐,坐下来和朕聊聊天,说说话。”拓跋焘道。

“倾城不敢与陛下平起平坐。”顾倾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在丫头面前的,就是个孤独的老头。坐!”拓跋焘抬抬下巴,语气不容置喙。

顾倾城只得遵命跪坐在拓跋焘面前。

“陛下想听好琴曲,皇宫司乐局就有很好的乐师啊?”顾倾城道,“陛下召他们给陛下奏乐,就不会可怜了。”

顾倾城说话动作举止,活泼跳脱,不拘一格,比起宫中那些彬彬有礼千娇百媚的美人,更加让拓跋焘觉得可爱。

“哎!那些都是俗不可耐的乐曲,污了耳朵,不听也罢!怎可与倾城绕梁三日之琴韵媲美。”拓跋焘摇手,叹道,“若要解忧,唯有倾城之琴韵啊!”

“陛下有听过倾城弹琴?”顾倾城亮起眼睛问。

“当然了,你每次在皇宫弹琴,朕可是一次都没落下,是倾城最忠实的聆听者呢。”拓跋焘呵呵笑道。

顾倾城恍然点头。

“不对,朕应该是丫头的钟子期。”拓跋焘又摇头道:“朕虽至今没见上倾城的庐山真面目,可朕这知音,却是做了很久呢。”

“……我的钟子期,知音?”顾倾城喃喃。

却不由得想着拓跋那个钟子期。

拓跋焘又由衷的夸道:“你这琴艺,比起冯左昭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他一边说,一边捋一捋那翘起来的胡须。

“谢陛下抬举谬赞,倾城真是遇到知音了。”顾倾城拱手多谢。

看着一脸喜悦的拓跋焘,顾倾城又笑道:

“倾城的琴曲,既然陛下能听得进去,那倾城就答应陛下,以后有空就给陛下弹琴吧。”

“好!你可是答应朕了啊。”拓跋焘哈哈朗笑。

顾倾城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陛下可别再说什么可怜之话了,你再说可怜之语,老百姓就都要抹脖子了。”顾倾城又像个孩子般劝慰道。

拓跋焘看着可爱的顾倾城,微微噙笑颔首。

“陛下若是觉得孤独,可以召见知心朋友,聊聊天,谈谈心,就像咱们如今这般,促膝长谈。”

顾倾城眼眸流转,语气率真可爱。

“促膝长谈?”拓跋焘喃喃。

“对哦。”顾倾城道,眨着大眼睛。

拓跋焘苦笑摇头。

顾倾城蹙眉,又微微侧头,道:

“又或者,陛下可以召见您的妃嫔啊。您后宫佳丽成千上万,总有讨得陛下欢心的。这样,陛下就不孤独了。”

“倾城以为,皇帝有知心朋友吗?”拓跋焘微笑问道。

顾倾城沉默一瞬,摇摇头,又点点头,而后喟叹:

“……那倒也是,皇帝高高在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的地位和权力与之对等。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战战兢兢,没有知己朋友,更没有倾诉之人。

怪不得所有的皇帝,都称自己为孤家寡人。”

拓跋焘重重吐口浊气。

顾倾城看着皇帝,带着些可怜的微微摇头:

“看起来做皇帝,确实不容易,还真的挺孤独的。”

“倾城算是朕的知己良朋了,能看出朕的内心孤独!”拓跋焘欣慰道。

而后站起来,又伸手拉顾倾城起来。

顾倾城有一瞬的犹豫,还是将手搭进拓跋焘的大掌心。

拓跋焘紧紧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玉手,领着她往不远处的书案走去。

顾倾城穿着及脚踝的百福纱裙,金线海棠花绣在襟摆。

她身材高挑纤瘦,像一朵轻盈的花,行走间裙袂翩跹,竟如繁花缓缓盛绽。

拓跋焘的心头情不自禁便感觉非常的舒畅。

他们走到一张书案上,案上文房四宝俱全,拓跋焘挥毫写下孤独俩字。

“古人造字奥妙无穷,倾城解解,为何他俩在一起,就成孤独了?”拓跋焘道。

顾倾城拿过那张绢帛,默默的看着那孤独俩字。

“倾城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顾倾城迟疑的看看拓跋焘道。

“在朕面前,丫头尽可畅所欲言。”拓跋焘颔首道。

看到拓跋焘鼓励的眼神,顾倾城也点点头。

“……陛下且看,孤独这两个人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已撑起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

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

人间繁华欢声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

孩童瓜果猫狗飞蝇彩蝶自然热闹,可都与自己无关。这,可能就叫孤独吧?”

顾倾城娓娓道来,说得就像茶馆说书的先生。

“好!人间繁华,唯我空余两鬓风。岂能不孤独。”拓跋焘颔首道。

稍顿,又在一绢帛上写下一个王字。

“小丫头,再解解?”拓跋焘微微抬下巴,晓有趣味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宛如桃花初绽,芬芳醉人。

拓跋焘早已陶醉其中。

“那,倾城就放肆了?”顾倾城拿起来。

“朕说了,在丫头面前的,只有孤独的老头。”拓跋焘微笑道。

顾倾城语音曼妙,细细的分析着:

“王,一把三穿起来就是王。

即上达天意,下合地理,中通人性者,王也。缺一则不可。

不通人性者,谓之曰工,罚其劳役。

不合地理者,谓之曰干。失去老百姓的拥护,没了根基,给谁当王去?只好自己去干活了。

不合天意者,谓之曰土,即下地。连天意都违背了,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看来,王,难当!”

顾倾城最后撇撇嘴,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摇头。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也能看到她撇嘴的动作。

拓跋焘嘴角噙笑,看着顾倾城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顾倾城又喟然道:

“所以人人都道帝王风光无限,却不知这天下百事都承压在帝王身上,个中苦累,有谁知晓,有谁分担?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若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皇帝,倒也罢了。

可偏偏咱们的陛下知人善任,励精图治,从谏如流,节俭爱民。是个百年一遇的好皇帝。

陛下这个帝王,岂会不孤独、不累、不可怜?”

顾倾城在分析帝王之累时,又不着痕迹的大大拍了皇帝的马屁。

把个拓跋焘听得身心舒畅,甚至飘飘然。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拓跋焘颔首赞许道,“有道是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倾城玲珑剔透,真乃朕知己也!”

“谢陛下抬爱。”顾倾城垂首福身道,“能成为陛下知己,实乃倾城三生有幸。”

拓跋焘又欣喜道:

“潇湘水云的诗情画意,非倾城的绿绮琴,不足以尽其妙。

倾城的琴艺才情,非遇潇湘水云的诗情画意,不足以尽其才。”

“借问人间愁寂寞,伯牙绝弦已无声,高山流水琴三弄,清风明月酒一樽。”顾倾城轻吟。

“哈哈哈,朕这个钟子期,是当之无愧了?”拓跋焘朗声笑道。

“倾城喜得知音,乃倾城之幸也!”顾倾城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君子之交

第113章:君子之交

“倾城这几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吧?” 更新最快

“……陛下怎知,倾城心里烦闷?”顾倾城错愕的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带着心疼和研究性的注视着顾倾城:

“你最后那次弹琴,所弹的是《大胡笳鸣》。琴音委婉悲伤,撕裂肝肠,充满离情别绪,道尽分离之苦。

自此之后,这连续几日,再没听到倾城的琴音了。丫头,你还不是有心事?”

顾倾城深深对拓跋焘一揖,动容道:“陛下对倾城的琴曲如此透彻,陛下当之无愧,是倾城的钟子期了。”

“……能给朕说说,什么事令倾城烦心吗?”拓跋焘关心的问。

“……陛下虽是倾城的钟子期,”顾倾城略显尴尬,“但女儿家的心事,又何必让钟子期添烦恼呢。”

拓跋焘不禁失笑,指着顾倾城摇头:

“好,好。女儿家的心事,朕不懂。但你我知己相见,清风明月酒一樽,总得不醉无归吧?”

顾倾城这阵子因为那个魔鬼,本就心烦意乱,他曾经是自己的钟子期,以后怕是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难得再遇知己,何妨一醉方休?

“好!既然陛下视倾城为知心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我们今晚,就抚琴饮酒赏月?不醉无归?”顾倾城豪迈道。

“好!正合朕意!”拓跋焘道,又高喊了一声:“来人!”

便见宗爱屁颠屁颠走进来,一看见皇帝身边多了个蒙面女子,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宗爱向顾倾城喝了一句。

遂又急急问皇帝:“陛下,这女子蒙面,难道是刺客?”

“她是顾家丫头。”拓跋焘淡然道。

“……顾倾城?”宗爱错愕道。

没想到最终皇帝还是和那顾倾城见面了!

他眼珠子一转,还是担心的挡在拓跋焘面前,紧张道:

“陛下,此女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陛下小心,恐防有诈啊。”

“说什么呢,她就是顾家丫头,你别疑神疑鬼了。”拓跋焘道。

“可是,蒙着脸见陛下,也是大大的不敬啊!”宗爱道。

“好了,倾城蒙脸,自有蒙脸的原因。你派人去万寿宫老祖宗那里,将顾丫头的琴取来,去摘星楼九重天上备好酒宴!”

“……诺。”宗爱又惊又疑,一边往外走,还回头带着不放心的瞧了顾倾城一眼才离去。

心里狠狠想着:怎么自己防范得那么严实,还是被陛下遇见那个妖女了呢?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见面,也只得随机应变了。

顾倾城与拓跋焘出了藏书阁,外面已然月色朦胧,鸟儿归巢。

盛夏的夜里,御花园荼蘼清香阵阵,墙角蛩吟切切。

“萧萧晚来风,寂寞伴蛩鸣。”顾倾城心里低喃。

秋还未至,这蛩已叫得凄切。

一如她孤寂的心吗?

皇帝与顾倾城向摘星楼走去。

夜色如醉,拓跋焘的心更加的甜醉。

竟有少年人与情人相会的窃喜和紧张。

身边人儿如月中仙子,步履轻盈,更如蒙着面纱的昙花。

几次,拓跋焘都忍不住,欲掀开这面纱下的面容。

可是顾倾城说她脸上又红又肿,姑娘家最丑的时候,自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如果自己强行要看,实在是对不住这知心朋友了。

拓跋焘几度伸出的手,才又缩了回来。

皇宫的摘星楼,高九层,宽十丈,巍峨壮观,俯瞰天地山河,像凌驾天地的九重天。

所以皇帝把最高的第九层,命名为九重天。

此刻上下左右早已经通体燃挂起五彩十色的宫灯,在星月下如梦如幻,犹如玲珑剔透的魔塔,煞为壮观。

拓跋焘与顾倾城走了两三层,竟在顾倾城面前弯下腰。

“来,丫头,朕背你上去!”

“……不……”顾倾城大大的吓了一跳,惊得目瞪口呆,几乎口齿不清,“陛下九五之尊,岂能背倾城?”

紧随其后的宗爱,更加的骇然。

“丫头是朕知己好友,背你又何妨?此刻你且不要将朕当皇帝,就当朕是丫头的钟子期。”

“可是……”顾倾城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去。

“来吧……”拓跋焘的语气不容置喙。

皇帝的背,就这样微弯着,像座宽厚的大山。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白无瑕背着小蝶,幸福的在绝情殿漫步。

又想到拓跋那魔鬼在一揽芳华背着她,游走在一揽芳华。

他曾说,那是他们的家。

那个家,是他的梦。

那个魔鬼给了她一个好梦,可是那个梦终究是会醒的。

如今,尊贵如皇帝,竟也心甘情愿的背着他攀爬九重天。

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

她眼里湿热潮红,各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泪水泫然欲滴。

她还是忐忑的攀爬了上去。

“丫头,怎么不说话了?”拓跋焘问沉默的顾倾城。

此刻顾倾城早已哽咽。

“父背如山。”

顾倾城的泪落下,滴落在拓跋焘的颈脖,也落进拓跋焘的心里。

一阵暗香涌动。

顾倾城的脸依靠在拓跋焘的颈背上,语音如诉:

“陛下,您知道吗?倾城自小,就渴望着有这么一座大山,能让倾城依靠。

每次看见其他小孩子有父亲背着,倾城都会停下来,非常羡慕的看上几眼。

心里就想啊,什么时候,我的父亲也能背背我。”

“真是可怜的丫头!”拓跋焘心疼道。

稍顿,又带着责备的问:“顾仲年这父亲当的,这些年就没背过孩子吗?”

“父亲?”顾倾城喃喃。

心里荡过父亲的样子,却根本感觉不到父亲的温慈。

只感到彻骨的寒凉:

“我刚出生母亲便莫名其妙死了,我也不足月,是个快死的婴儿。

父亲怕我死在顾府晦气,将我和奶娘赶回乡下。

一直到两个多月前,我才有幸知道,父亲到底长的是啥模样。”

当然,师傅,风爷爷和铁爷爷、奶娘、秦姑姑、上官姑姑也爱她,疼她。

那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待她如珠如宝。

但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狠心的任她自生自灭。

这才真正叫她心痛!

“顾仲年当真可恨,竟如此对待自己的亲闺女?”拓跋焘咬牙骂道。

“陛下不必责怪我父亲,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顾倾城叹道。

“你不用为他遮掩,他就是个没心没肺,不负责任的父亲!”拓跋焘又愤怒的骂道。

“可是,如今我终于能感受到父亲的爱了。”顾倾城靠在拓跋焘的背上,幸福的微笑道。

“父亲的爱?”拓跋焘问。

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纠葛,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想当顾倾城的父亲。

“对啊,父背如山。”顾倾城笑道,轻轻拍拍拓跋焘的肩膀。

顾倾城这样小鸟依人般靠着他的背脊,他又有了种想保护她的情绪。

“父背如山?”拓跋焘朗笑,“没想到朕在丫头心里,犹如大山博大厚重。”

“陛下肯定是位好父亲,倾城真羡慕陛下的那些公主。”顾倾城叹道,“若是倾城也有这么一位慈爱的父亲,那就此生无憾了。”

“……那,丫头就把朕当你的父亲,如何?”拓跋焘朗笑道。

“当陛下是父亲?那倾城岂不成公主了,倾城真是僭越了。”顾倾城笑道。

“什么僭越,你是余儿的娃娃亲,当朕是父亲,也名正言顺。”拓跋焘豪气干云道。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不但是知己,陛下还是丫头的好父亲。”顾倾城高兴道。

顾倾城见拓跋焘走了几层,怕他累着了,又想下来:

“陛下别看我瘦小,我还是挺有分量的,您还是放我下来吧。

别累坏了我的钟子期。否则,等会没人欣赏我的琴曲了。”

拓跋焘轻松自如,气不喘,闻言哈哈郎笑道:

“你这丫头,才有几两肉,几斤骨头。都不抵朕在战场上那把偃月大刀!”

顾倾城于是又伏在拓跋焘背上,静静享受这大山的温暖。

忽然,顾倾城想了想,旋即道:

“陛下既然视倾城如忘年之交,那私底下,你叫我丫头,我称陛下为大山大叔如何?”

“……大山大叔?”拓跋焘微愣。

“如大山博大的大叔。”顾倾城嘻嘻笑道,轻轻拍着那宽厚的背脊。

拓跋焘朗声笑道:

“好,大山大叔好啊!就这么定了!”

上了摘星楼,顾倾城自拓跋焘的背上下来,拓跋焘就势弯着腰,情不自禁的捏捏自己的膝盖。

顾倾城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顿。

再轻轻帮拓跋焘揉捏了几下肩膀,颔首夸道:

“大山大叔背着丫头登上九重天,人不累,气不喘,看起来身体真壮实。”

拓跋焘不经意的蹙眉,挺直腰杆,而后笑道:

“丫头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你可不知你大山大叔,这几十年来打仗,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顾倾城嘻嘻笑道:

“陛下神武威名,天下谁人不晓。只可惜丫头当时没能在大山大叔身边,否则,便能一睹大叔雄风了。”

“丫头,站在这摘星楼,九重天上,天高海阔,一望无垠,人的心情就能轻松些。

所以闲来无事,你大山大叔都会登登楼,看看这广阔的天地,看看朕的江山,看看朕的子民,也权当舒展筋骨。”

“好啊,大山大叔每日登登摘星楼,舒展筋骨,自是好事。”顾倾城道。

拓跋焘顺着她的话颔首。

顾倾城不经意的瞥了眼拓跋焘的膝盖,又道:

“但大叔要注意膝关节,若是膝关节疼痛,或者腿脚有什么老毛病,就切莫强行再走。

这登高关节受损最甚,反而会令关节更受累。”

拓跋焘的眉心一跳,这丫头竟说中自己的心事了。

他没往顾倾城懂医术方面想,却道她真是自己的知音,才有如此默契。

顾倾城却将他方才的神情举止收进眼底,似不经意的看看拓跋焘的双膝。

陛下这腿关节有毛病啊!

像梦幻般紫色的夜空星月璀璨,满天星斗,像一颗颗珍珠,又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翡翠玉盆上。

看着如此美景,天高海阔,顾倾城连日来因那魔鬼引起的郁闷,终于有所舒缓。

宫人早备好琴,焚好龙涎香,备下美酒佳肴。

顾倾城抚琴,拓跋焘一边饮酒,一边静静赏琴。

兴到浓时,起来拔剑伴着顾倾城的琴韵舞起了剑。

顾倾城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说段子的说过一首好词,叫什么《烟雨愁》来着,于是弹琴吟诵起来:

淡淡烟雨淡淡愁

淡淡明月上西楼

淡淡流水溪中过

淡淡鱼儿水中游

淡淡清香香盈袖

淡淡蝴蝶落绣球

淡淡胭脂淡淡酒

淡淡酒解淡淡愁

淡淡愁过淡淡秋

淡淡回首淡淡忧

淡淡忧来淡淡去

淡淡人生淡淡流

“人生平淡如水,便是真正的自在。好!”拓跋焘击剑喝彩道。

拓跋焘舞完一套剑法,回剑入鞘,不无感慨的看着顾倾城。

“平淡人生,意境深远,丫头,你比大山大叔看得透彻!”

拓跋焘更加赏识的看着顾倾城,将剑丢给躲在暗处的宗爱。

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在暗中盯着,见皇帝对顾倾城竟然是这般的宠爱,直恨得牙关紧咬,想方设法如何能整治顾倾城。

顾倾城面纱后忍不住失笑,心道自己哪有这般高深的淡然境界,这可是她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随便胡诌,糊弄糊弄大山大叔罢了。

星空深邃依旧,清湛琼华笼罩天地。

顾倾城的琴韵饱含内力而奏,响彻皇宫每个角落。

陛下被顾倾城上摘星楼之事,一瞬间就传遍皇宫每个角落了。

每个人的嘴张得都能生生塞进一个大蜜桃!

后来拓跋的侍卫知道这消息,更加的担心起来。

之前南安王去找顾倾城他们已经暂时压下了,如今皇帝竟然背顾倾城上摘星楼,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过得数日,再也不敢隐瞒,只得将顾倾城在平城的一举一动全部快马告诉拓跋。

后宫几乎每人都出动,或站在御花园羡慕妒忌恨的看着摘星楼,或情不自禁的欣赏顾倾城的琴曲,或于自己的寝殿庭院仰望摘星楼的一举一动。

闾左昭仪知道陛下背顾倾城上摘星楼九重天,俩人抚琴舞剑谈心,直把她恨得砸烂了桌上的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梅子赶紧把贵重东西收起来。

“顾倾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如今竟敢去勾引陛下了?”闾左昭仪咬牙切齿的怒骂。

拓跋灵听到琴韵,跑出碧霞宫,看着摘星楼,也悠然向往。

也想去摘星楼凑热闹。

“公主,是顾倾城那小妖精,勾引陛下上摘星楼,陛下……陛下还背着她上去呢。如今正与陛下弹琴饮酒。”那名宫女又羞又愤的道。

“又是那顾倾城?!”拓跋灵气哼哼的叉腰道。

那宫女对拓跋灵说完,又显得尴尬道:“公主此时上去,不合适啊。”

“果然是个到处勾引人的祸水,不但到处勾引皇子,如今竟连父皇都敢勾引,看本公主能饶了她!”拓跋灵咬牙跺脚道。

看着摘星楼,捂起了耳朵。

但那琴韵,确实是好听。

拓跋灵的手底下,又情不自禁的,还是留下缝隙,偷偷的听琴。

翊坤宫的赫连皇后也与妹妹赫连充容走出宫门,在御花园看着摘星楼。

“皇后姐姐,顾家那小贱人手段可不小啊,听说前阵子陛下迷恋他的琴韵。

如今陛下,竟背着她上摘星楼,与她于摘星楼听琴舞剑,看看他们,是何其惬意!”赫连充容狠狠的跺脚道。

“妹妹莫急,就让那小贱人得意几日,总有她受的时候。”赫连皇后冷笑。

看着摘星楼皇帝那舞剑的雄姿,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意了吧?

赫连姐妹三人,只有赫连贵人看着摘星楼,淡然笑着,心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可人儿,才令神勇杀伐的陛下,屈尊背她上九重天?

冯左昭仪看着摘星楼,却不免隐隐犯愁。

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弹罢琴,舞罢剑。

两人对饮,当然,顾倾城饮酒很小心的转过脸,掀起面纱的一角饮酒吃菜。

拓跋焘看着皓月繁星,又不由得一阵黯然。

“大山大叔,是有什么心事吗?”顾倾城看着黯然神伤的拓跋焘问。

“丫头,你说这世间上,是否得不到的,才最让人难舍难忘?”拓跋焘痛苦的看着夜空。

“大山大叔富有天下,还会有什么得不到的?”顾倾城嘻嘻笑道。

稍顿,顾倾城恍然道:“大山大叔是遗憾未能天下一统?”

拓跋焘默默摇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顾倾城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着星空,喟叹:

“陛下富有天下,连陛下都得不到的,怕只有天上这月亮喽。”

“是啊,她就像月中嫦娥。就是那位绝世佳人,拒绝了你大山大叔。”拓跋焘看着顾倾城,沉痛的说完,抿了一杯酒。

“竟有美人拒绝大山大叔?”顾倾城不由得八卦起来,开心的用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那可是天下奇闻啊,大山大叔,可否说来听听?”

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定定的看了一瞬顾倾城,而后默默颔首,黯然神伤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朕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已为人妇,为了她的夫君和孩儿,她宁可自刎,也不肯进宫。”

顾倾城脑洞大开,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个绝世美人,而那个美人又是如何的爱她的家人。

想到那香消玉殒的美人,却不禁为她黯然。

“如此说来,是大山大叔强抢不成,逼死了那美人喽?”顾倾城语气有遗憾,也有一丝埋怨。

“……算是朕逼死了她。”拓跋焘叹口气道。

“陛下莫非杀了那美人的夫婿和孩子,威逼那美人进宫,美人不从便自刎了?”顾倾城瞪大眼睛问。

这样的戏文,这样恶霸强抢民女的故事,她可是经常听到的。

“朕确实是杀了她的夫婿,朕还诛灭了他夫婿五族!”拓跋焘又喝了一杯酒,语气粗重。

顾倾城猛的一拍桌子指着陛下指责道:

“大叔这就不厚道了,为了觊觎人家的妻子,便灭了人家五族。大叔强取豪夺,既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真正爱那美人!”

顾倾城气呼呼的环抱双臂,怒瞪着他。

“丫头,你竟敢指责朕?!”拓跋焘语气略重,微愠怒的看着顾倾城。

“在丫头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帝陛下,而是丫头的大山大叔,丫头的钟子期。

丫头在大叔面前畅所欲言,直抒己见,大山大叔不会喜欢阿谀逢迎,曲意巴结,虚与委蛇的丫头吧?”顾倾城道。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顾倾城,看她无畏无惧,一点都不退缩的样子。

这样对峙了半晌。

拓跋焘不禁失笑,再微微颔首:“好!丫头就畅所欲言,直抒己见!”

稍顿,他又叹道:“朕是灭了他夫婿五族,可并非因为朕得不到她,而是她夫婿有谋逆之嫌。”

“……谋逆之嫌?”顾倾城思忖一瞬,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疑,“大叔是否欲加之罪呢?”

拓跋焘又默默的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最后像看个纯真孩子般摇头笑笑。

“朕确实是接到密报,她夫婿与叛贼见面,意图联合造反。”拓跋焘道。

顾倾城又分析了一下,道:“即便她夫婿与叛贼见面,会不会是因为陛下觊觎他夫人,他才被逼造反?”

“其实,朕在这之前,从未逼迫过她。如果朕强取豪夺,她早就入宫了。

朕为她修缮了最奢华的宫殿,许她皇后之尊,只是让她做个选择。”拓跋焘道。

停顿了一瞬,再黯然道,“只是她一直选择自己的夫婿罢了。”

“可是这个美人也太可怜了,夫婿孩子都被大叔灭了,还灭了她五族。”顾倾城摇头叹息,“也罢,他们一家能在阴曹地府相聚,总算是死在一起。”

“你大叔虽下旨灭了她夫婿五族,可是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是逃走了。”皇帝又道。

“那大叔有没有去追杀那俩孩子?”顾倾城紧张的问。

拓跋焘沉默了一瞬,叹道:“那美人当时自刎,朕知道后一病不起,想到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便命人不要去追杀了。”

顾倾城一听,开心的热泪盈眶,兴奋的伸手揪着拓跋焘的脸:

“大山大叔,丫头真是爱死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的痴情郎!”

拓跋焘看着活泼纯真的顾倾城,竟呆住了。

顾倾城揪过拓跋焘的脸,又轻轻抚摸算是安抚了一下。

再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知道吗?丫头方才多害怕听到大叔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若大叔告诉丫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丫头会怎样?”拓跋焘呐呐道。

“若大叔告诉我,你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了,丫头可是瞧不起大叔了呢!”顾倾城道,再嘉许般颔首:“如今大叔总算没令丫头失望,大叔还是有人性的。”

“哼!你个臭丫头,居然以为你大叔没人性?”拓跋焘不由得恼道,要敲打她的头。

顾倾城赶紧给他斟酒,将酒递给他,陪着笑道:

“丫头错了……”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盈盈笑意。

拓跋焘慢腾腾的接过酒,失笑道:“你这鬼丫头,也会认错?”

“当然,当然。丫头爱憎分明,有错也自然是要认的嘛。”顾倾城道,“咱俩不是畅所直言吗?”

拓跋焘才喝了那杯中酒。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的无缘。”顾倾城又安慰他道,“既是无缘,大叔难道一直没放下她,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当年为她修缮的关雎宫,至今还保留着呢。”拓跋焘又叹气道,“那关雎宫一直没有主人,你大叔也只是每月去住上一晚。”

“真没想到啊,叱咤风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是个真情汉子。”顾倾城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再看看忽然显得憔悴的皇帝,又劝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不必再惦念那个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的美人了。”

“是啊,她从来就不曾属于朕!”拓跋焘怅然若失。

“别人都以为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想到,呼风唤雨,杀伐决断的皇帝陛下,也会那么的情伤。”顾倾城又摇头感慨。

她再给陛下斟了杯酒,自己也满上,举杯与陛下干杯:

“来,咱们喝酒,十几年的往事,今日就翻篇,让它过去了。”顾倾城豪迈道,“从今往后,丫头的钟子期,可得开心快乐哦!”

拓跋焘接过酒:“好,干杯!有丫头陪着,开心,快乐!”

他们开怀畅饮。

“江山虽重,知己难寻。”拓跋酒已酣,向顾倾城举杯,“丫头,你我今夜,不醉无归!”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山大叔既视丫头为忘年之交,咱们的交情,便犹如此酒水,淡淡之交,细水长流。”顾倾城也熏然欲醉。

两人在摘星楼大醉至半夜,宗爱早命人给皇帝添了衣裳。

当然,他才不管顾倾城是否会受凉呢。

大半夜后,拓跋焘朦胧酒醒,自己在宫人的搀扶下摘星楼。

却命几个有力气的宫女将顾倾城背回毓秀宫。

接下来那几日,顾倾城于医庐回来,得空便会和陛下弹琴谈心,俨然就是忘年之交的知己好友。

又俨然是一对父慈女孝的父女。

在顾倾城的相陪下,拓跋焘郁结了多年的心结,总算是开解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锲而不舍

第114章:锲而不舍

翌日,顾倾城和飞鸿飞雁于外面的竹林,便下了马车, 更新最快

灵犀她们迎向顾倾城,苦着脸悄悄道:“小姐,那南安王殿下,一早就又来了。”

顾倾城默默点头,换了男装,打开医庐门出来时,便见外面第一个排队的,果然便是南安王拓跋余。

他的侍卫,将后面的贱民与南安王分隔开一段距离。

顾倾城以为拓跋余会因为昨日自己偷偷甩开他而生气,没想到他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早上好啊,小狐仙。”拓跋余微笑道,脚跨进屋子里来。

顾倾城本来有丝内疚,此刻见拓跋余又来纠缠,外面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要诊治。

她心里头就不高兴了。

“好玩吗殿下?听说你掌管工部和户部,你不去忙你的正经事,却跑来我这一心堂医庐,被你父皇知道,收回你的权力就冤枉了。”顾倾城好心劝道。

“昨日小狐仙凭空消失了,本王担心小狐仙,所以一早就赶来看看小狐仙可好?”拓跋余微笑道。

“我很好,谢谢殿下关心。”顾倾城点头感谢道。

稍顿,又没好气道,“殿下看看,我这里那么多病人,个个都等着救命呢,哪有闲功夫陪殿下。”

“其实,本王今日是来复诊,看看吃了慕容神医的药,今日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所以本王也是慕容神医的病人,今日也是第一个排队的病人。

神医总不会将本王这个病人,拒之门外吧。”

拓跋余径自走到顾倾城案桌前面。

马云早准备了拓跋余专属的椅子和软垫,让拓跋余将手放在软垫上。

“好吧。”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余确实是有病,她应该尽快给他看了打发他走,而后给其他病人让位。

拓跋余的脉息并无太起色,还是郁结深重。

“殿下才喝了一日的药,即便是仙丹,也没那么快见效。

殿下心中郁结已久,非一日药便能痊愈,若真如此,我不是什么小狐仙,而是神仙了。”顾倾城道。

“雪儿在本王心里,不是狐仙,而是神仙啊。”拓跋余竟也学得油腔滑调了。

“殿下是恼小狐仙昨日不辞而别吗?”

顾倾城见原本少言寡语的拓跋余,也变得诙谐,微微一愣,哑然失笑。

“小狐仙来无踪去无影,本王一介凡人,怎么敢怪狐仙。”拓跋余也装模作样道。

顾倾城失笑后,再认真道:

“殿下,你的病症,还是上次我说的,需要找个适合治疗殿下病症的环境,对殿下的病症才会有裨益。殿下你先请回去吧。”

“雪儿既如此说,那本王就先暂时吃雪儿给本王开的方子,等什么时候,雪儿认为找到合适的环境,再为本王医治。”拓跋余正经道。

顾倾城虽然打发拓跋余起来,拓跋余却不离开一心堂,依然坐在旁边观看顾倾城为病人瞧病。

既然撵他不走,顾倾城也就随他便了。

病人实在太多,顾倾城又不忍心见病人怏怏不乐而去,只得又手手齐下,左右开弓,为他们把脉开方。

看得拓跋余和他那些侍卫目瞪口呆:

这慕容神医,可真比宫里的御医还厉害。

莫非,真是什么小狐仙?

病人群里,有一专门拈花惹草的男子,听说一心堂大夫不但是位神医,还是位绝色美男,便混在病人群里,想趁机偷香窃玉。

他并不知道南安王拓跋余是什么身份,只道他也是普通病人。

他自己并非有什么疾病,只想来猎猎奇。

他远远就瞧见顾倾城的美貌,轮到他看病,他见顾倾城果真如传说中年轻貌美,皮细柔滑,吹弹得破,不由得色心陡起。

顾倾城给他把脉,纤纤玉手落在他手腕上,那男子已经垂涎欲滴。

顾倾城稍一把脉,再看着色眯眯的他道:“这位大哥,你并没有生病啊。”

那男子见顾倾城识破他装病,竟一把抓着顾倾城的手,抚摸着她的手,垂涎三尺道:

“慕容神医,你怎么那么俊俏,比起那些女娇娥,还要美上百倍。”

“……你不但装病,还敢无礼?!”顾倾城不留神他会起色心,迅速抽回说,怒喝了一句。

顾倾城的喝声方起,拓跋余飞射过来,已一把抓起那人,抛向空中,再狠狠一掌,将他打出门外。

外面排队的病人陡见有人被打飞出来,一阵惊呼尖叫,纷纷躲在一旁。

那人如飞絮般坠落,吐了一地的血,抽搐了一阵便断过气去。

顾倾城赶紧跑出去一看,给他把脉翻眼,果然已气绝身亡。

她一扭身,转看着漠然的拓跋余,愤怒的骂:

“殿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竟在我的一心堂杀人?”

她虽恼那人不但装病还是个不安好心的登徒浪子,却并未曾想要那人性命。

“慕容神医好心给大家诊病,免费施医赠药,此人不但装病,还竟敢轻薄神医,死有余辜!”拓跋余看着所有病人道。

他语气淡然冷漠,仿似杀这样的畜生,便如碾死蚂蚁般没什么大不了。

他的侍卫赶紧将那死去之人拖走,并清理干净外面的场地。

胆小的病人哆哆嗦嗦,忐忑不安,敢怒不敢言。

有些胆大的病人悄悄的窃窃私语:

“那混蛋确实可恶,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也怪他色胆包天,胡作非为,竟敢轻薄神医,这就是对那登徒子的惩罚!”

“该杀!神医乃救苦救难的狐仙,免费施医赠药,这混蛋还敢来亵渎狐仙,就该杀一儆百!”

“可是,这死得也有点……”

也有病人恼那人装病轻薄神医,但毕竟罪不至死,看着尊贵的拓跋余,终究不敢多评论。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他和那魔鬼一样,只要别人碰自己一下,他都会要了别人的命。

只是那魔鬼杀人,即便是风轻云淡,可也多少有些血性,不似拓跋余这般冷然。

“……其实,他虽然装病轻薄,却罪不至死。”顾倾城愠怒道,“小惩大诫即可,你如此出手就伤他性命,终究是过份了!”

“敢轻薄你,就是将他挫骨扬灰,也不为过。”拓跋余微微笑道。

见顾倾城依然恼怒,拓跋余便对马云道:

“将他的尸首送回去,给他家人一百两,告诉他家人,装病轻薄神医,是他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诺!”马云着手去办。

拓跋余虽然出手惩治那轻薄她的男人,毕竟他杀了一条人命,在她的医庐杀人,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午间是大夫吃饭的时候,病人也识趣的先行离去。

大夫总不能连口水,连口饭都不吃,只给病人看病吧。

这时候,拓跋余的侍卫用保温食盒,送来了一盒盒热腾腾的美食。

在医庐外面的琼花树下,张罗着桌椅。

王府的金杯银盏也搬了过来。

拓跋余的侍卫伺候他一遍遍的洗手,换擦手巾。

顾倾城看在眼里,心道拓跋余的洁癖可真是不轻啊。

拓跋余自己洗了手,又让顾倾城洗手过来吃饭。

“来,这都是王府的名厨做的点心,雪儿尝尝。”拓跋余给她夹点心。

“殿下,我看你一直勤洗手,而且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洗。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吗?”顾倾城好奇问。

医者望闻问切,对病人多了解,才是治愈郁结症的关键。

“本王并非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而是觉得尘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不干净,怕自己沾染污秽,才不厌其烦的洗手。”拓跋余道。

拓跋余的手确实是非常洁净,即便他是练武之人,却保养得很好。

不像魔鬼的手虽然修长,可是却常年握兵器,非常的粗粝。

而且他长得五官精致,相当英俊,若没有拓跋,他应该算是很英俊的男子。

他吃相高雅,人又长得俊朗,就连头上密集的辫子,也梳理得一丝不苟,让人一看,便是个尊贵的公子。

可惜他骨子里很冷。

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冷。

那魔鬼拓跋不但有绝世容颜,却与拓跋余性格迥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狠戾的时候像阎王老子。

温柔的时候能令人温暖感动落泪。

无赖的时候让人欲哭无泪。

侠义的时候让人肃然起敬。

他也冷酷,可拓跋的冷是冷傲,孤高,尊崇。

拓跋余的冷,却让人感觉他来自寒冰地狱,那种莫名的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拓跋余对她热情似火,但他骨子里对外人的冷,她是感受得到的。

可是,等等等等,如今那个魔鬼是好是坏,又与她何关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真心待自己。

否则他怎么会一而再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找借口?

顾倾城心里胡思乱想着,胡乱应景的吃了些糕点。

拓跋余见她不怎么吃,也就陪她在琼花树下散步。

“雪儿还为方才本王杀了那混蛋,而生气吗?”拓跋余问。

顾倾城叹口气,没好气道:“即便生气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能起死回生。”

“雪儿既然不喜欢,那本王以后尽量收敛,只要那些人不过份,本王小惩大诫就是。”拓跋余像是认错道。

顾倾城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皇家的人,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拓跋余看着在琼花上翩翩起舞的梦幻蝴蝶,不无感慨道:

“本王培植了那么多年的花卉,只为能引来好看的蝴蝶。没想到无论是品相或者颜色,都没有你这琼花上的蝴蝶好看。”

顾倾城看着她的蝴蝶儿默默微笑。

一伸手,便有两只粉蝶飞到她手背上停驻。

拓跋余忽然又一拍手掌,似乎恍然大悟,一副追悔莫及道:

“本王真糊涂!那么多年只知道种奇花异卉,还专门培植了很多蝴蝶兰。如今方才想起,原来这琼花,也叫蝴蝶花,怪不得能招引那么多好看的蝴蝶。”

顾倾城嘴角噙笑:这些蝴蝶儿才不是这琼花招引来的,而是她蝴蝶谷的。

顾倾城这些蝴蝶的秘密,又怎能告诉拓跋余?

“殿下,难道你就一直在我这一心堂待着?您身为南安王,要忙的政务,应该很多?”顾倾城道,“你还是回去吧。”

顾倾城必须要让拓跋余远离自己,否则日后知道自己是顾倾城,就麻烦了。

“雪儿应该知道,本王在这的心意。”拓跋余锲而不舍道,“没能打动你的芳心,本王是不会离去的。”

“殿下的心,放错地方了。”顾倾城道,“我说过,我已经早有娃娃亲,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本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拓跋余道,“你我既有缘分,雪儿何必那么快,就拒绝本王?”

顾倾城心道他还真的和魔鬼一样难缠。

“我的未婚夫若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会不高兴的。”顾倾城眼波流转,“殿下就别难为我了。”

拓跋余眼眸有些异彩:“你很在乎你的未婚夫,你喜欢他?”

“……我,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即便顾倾城再能厚颜无耻的撒谎,觉得这样瞒骗拓跋余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委实有愧。

拓跋余眸眼那些异彩褪去,又看着顾倾城微笑。

笑得顾倾城心里发憷。

“你那天晚上去敲的那家门,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家。

如此说来,你那所谓的娃娃亲,所谓的未婚夫,是否也是子虚乌有?”拓跋余笑道。

“你去查我?”顾倾城心内一颤。

“本王并非去查你,而是想拜会令尊大人。”拓跋余嘴角噙笑,“没想到雪儿一直跟本王玩捉迷藏。”

“那……当然不是我的家。”顾倾城有一瞬的尴尬。

旋即又点化他:

“本仙早跟殿下说过,我是小狐仙嘛,是殿下不相信罢了。狐仙的家,自然在狐狸洞,我们狐族的仙府,岂是凡人轻易能去的。”

“好吧,小狐仙。”拓跋余似乎不去纠结她那个所谓的家了。

“……你知道我跟你捉迷藏,不生气?”顾倾城微微挑眉侧目问。

“为何要生气?”拓跋余摇摇头。

看着顾倾城有一丝内疚的脸,他又宠溺的道:

“只要是你喜欢的,别说跟本王玩捉迷藏,就是要本王的命,本王也会双手奉上。”

顾倾城心里狠狠一抖,不知该感动,还是该逃避。

心道完了完了,碰上个比魔鬼还要难缠的家伙!

“既然殿下一定要来,我也不便赶殿下走。”顾倾城微微颔首道。

想了一瞬,又对他道:

“但殿下得与我约法三章,不能强逼我做任何事,也不能跟踪我,更不能为难我医庐的医女。

否则,本狐仙将永远消失在殿下面前。”

“好,本王答应你。”拓跋余胸有成竹道,“但你不能躲着不见本王。”

第一百一十五章:安排邂逅

第115章:安排邂逅

这时,琼花树上那些学飞的雏鸟,又扑棱扑棱的飞出鸟巢,一只雏鸟“噗”的掉下地来。

顾倾城和拓跋余赶紧走过去,一看雏鸟,竟摔断了一只翅膀。

“哎呦,小可怜,你竟然摔断翅膀了?”顾倾城蹲下来,心疼的捧起雏鸟。

“走,去给它包扎一下?”拓跋余扶着她的手臂,情意绵绵道。

“……好,好吧。先给它包扎好。”

顾倾城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下意识的要躲开拓跋余。

“这窝雏鸟那么容易就掉下来,肯定是它们的雀爹爹不会筑巢,才令它们的孩子身处险地。”拓跋余眼睛流露出不满与怜悯。

顾倾城也怜惜的抚摸着雏鸟稀薄的羽毛,与拓跋余一起进医庐。

拓跋余自顾倾城手里接过雏鸟,顾倾城去找药,给雏鸟上好药。

“让我来吧。”拓跋余拿过小木棍,给雏鸟固定好翅膀,而后熟练的包扎起来。

雏鸟的翅膀细小,一不小心反而折断,但拓跋余做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顾倾城好奇的看着他。“……殿下也会包扎?”

“本王很小就上山打猎,经常看见受伤的雏鸟雏鸡,便为它们包扎。”拓跋余道。

顾倾城情不自禁的露出惊诧。

拓跋余接着又道:

“身为皇子,人人敬畏,却没有真正的玩伴。长大后,尔虞我诈,更加难有真正的朋友。

也只有这些小动物,才会成为自己的好朋友。”

“所谓高处不胜寒,皇家的儿女,其实也是寂寞的。”顾倾城看见拓跋余抑郁的眉间,不禁有些理解。

又想到连皇帝陛下都孤独,皇族中人,怕是没真正的朋友了。

“人生不就是如此,有所得便有所失。”拓跋余叹口气,“世事总难圆。”

“可是殿下也好矛盾啊,”顾倾城展颜,“这边上山去打猎,那边去医治小雏鸟。”

“动物天生就是要成为人类的盘中餐,但雏鸟雏鸡幼小,它们还未享受生命的过程,不该那么快就死去。”拓跋余道。

顾倾城思忖着:拓跋余能对雀鸟那么有爱心,却为何对人那么冷漠?一出手,就杀人?

难道,真的对自己深情如此?

又或者,就像魔鬼拓跋濬当初一样,下令剥人皮,也是有他的癖好?

“好了,这小家伙终于得救了。”拓跋余绑好最后的绳结,轻轻拍拍小雀鸟道。

顾倾城也开心的抚摸着小雀鸟。笑逐颜开:“小家伙,以后得小心喽。”

拓跋余定定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眼眸盈盈秋水,嫣然笑靥,如桃花绽放。

粉嫩湿润的嘴唇,就像两瓣娇嫩的桃花瓣。

洁白细糯的贝齿,熠熠生辉。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喘息可闻。

顾倾城那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在室内萦绕。

拓跋余气息越来越重,情难自禁,倏然就捧起顾倾城的脸,吻上顾倾城的唇。

正在逗雀鸟的顾倾城,一下子惊呆了,等到拓跋余的唇印上来,她才惊愕的推开他。

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落在拓跋余眼里,更是人若桃花,娇艳欲滴。

“……殿下请自重!”顾倾城退避三舍,垂眸冷冷道。

拓跋余轻轻抿了抿自己的唇,唇畔上还有顾倾城的余香。

那香气四溢的桃花香。

这种香味,他在梦里就闻了那么多年。

“雪儿,我对你是真心的。”拓跋余深情道。

“可是殿下的真心,放错对象了。”顾倾城委婉道。

拓跋余不管慕容飞雪如何拒绝,他还是一往无前。

“咱们先去把这小可怜放回雀巢吧。”拓跋余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

顾倾城迟疑了一瞬,微微点点头。

他们来到琼花树下,拓跋余倏然捉着顾倾城的手,带着她飞上琼花树,将刚才受伤的雏鸟放回雀巢。

“怪不得。”拓跋余微微讶道。

“怎么了?”顾倾城错愕问。

拓跋余看着雀巢,道:

“你看,它们的巢真的筑得不够高,所以这些雏鸟很容易就掉下来。”

“是哦,之前就有只掉下来,好在那只没受伤。”顾倾城点头道。

“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找些细枝叶过来,将它们的巢筑高了。它们就掉不下去,等羽翼丰盈,就可以学飞了。”

“好,你去吧。”顾倾城道。

顾倾城站在树丫上,看着那些雏鸟,心里忐忑不安。

她要尽快离开拓跋余,否则不知他还会做什么事出来。

而且魔鬼回来,若让他知道拓跋余亲了自己,还不知道会不会去劈了他的头颅呢。

不,世事瞬息万变。

魔鬼的真正身份已经泄露,他也没理由再管自己跟谁在一起吧?

此刻她已经不是担心魔鬼是否会劈了拓跋余的头,而是想着如何让魔鬼不要来纠缠自己。

梦里那些所谓的千年缘分,终究不过是梦罢了。

而拓跋余,只盼他以后不会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娃娃亲,知道自己便是顾倾城。

等老祖宗寿诞完毕,她便离开皇宫,与皇宫诸人皆毫无瓜葛。

不消一会,拓跋余手上拿了一把细松枝回来,手法娴熟的给雀鸟筑巢。

顾倾城看着他,这个人顷刻间能杀人,说他心狠吧,他又能爱护一只小小雏鸟。

到底他是怎样的人?

顾倾城真的看不透他了。

她也不想研究了,反正,她打定注意,要避开所有皇家的人。

她曾以为自己的心房,已经住进魔鬼,便再容不得其他人。

如今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归来烂柯。

顾倾城让拓跋余先行离去,起初拓跋余舍不得走,顾倾城道:

“我真的有事要离开了,你不走,那我可要走了。”

拓跋余这才怏怏不乐的离去,临走道:

“雪儿,本王只是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本王,但本王绝不会对你放手的。”

顾倾城目送拓跋余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出神:

他一身华贵蓝锦,静若处子,点尘不惊,自有翩翩公子之风度。

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子,世间女子自会趋之若鹜,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

但见他对自己情意深浓,若他知道自己便是他的娃娃亲,他又能放手吗?

呆坐了好一会,恍恍惚惚的看着医女在忙前忙后,收拾整理医庐。

最后心情略为沉重的和飞鸿飞雁走出暗道,在竹林外坐上马车离去。

今日拓跋余在医庐杀了人,有些病人害怕,一时之间便早早散去。

顾倾城也能早些离开医庐。

顾倾的车马途经向阳大街,那是回皇宫的必经之路,却遇到帮派在激烈械斗。

“黄大叔,怎么回事?”飞雁掀开帘幔问。

“前面有打斗,我先去瞧瞧。”车把式老黄回首道。

下车看了看,询问了路人,知道是洪门和其他帮派打斗,而且一时间便在他的马车前后开打,看来这条路堵死了,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

于是回到车上,对探头出来的飞雁道:

“飞雁,告诉顾小姐,是洪门与其他帮派在械斗。

这前后都在开打,看来这路是堵死了。”

“小姐,前面是黑帮械斗,他们打斗厉害,马车根本过不去。”飞雁放下帘幔,回身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探头出来看看打得热火朝天的帮众。

如此等他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不小心就殃及鱼池,还不如出来,到街上店铺溜溜转转。

这向阳大街也是都城热闹繁华的街市,她还没来过呢。

“那告诉黄大叔,让他停在一边,我们下车走走。顺便逛逛这街,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顾倾城嘱咐道。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她们下车,一抬眼,猛然便看到前面械斗的人,为首者竟是个头戴方巾,一袭青衫儒生打扮的年轻人。

赫然就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书生秦少卿。

别看他一身的书卷气,确是心狠手辣,对敌出手毫不留情。

敌对帮众,一个个目呲欲裂,然技不如人,却徒叹奈何。

可即便是血溅三尺,他也是干干净净,儒雅温润,仿佛他与这些厮杀,这些俗世纷争,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顾倾城不无惊愕的看着他。

秦少卿也仿佛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蓦然转过身来。

颇为意外的看着顾倾城,眉间似有千山万水,定定的瞧着她,半晌道:“倾城?”

对手惊骇于他的杀戮,早吓得想跑。

难得见他停下来,带着残兵败将,嘴里招呼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停下来的秦少卿,脸噙惊喜的走向顾倾城。

他手下一个叫方雷的得力助手,先让人清理了现场。

有部分人快速清理现场,而方雷带着一些帮众,紧紧追随着秦少卿过来,在秦少卿身后伺候着。

飞雁见顾倾城好像认识那个身手不凡的黑帮老大,而那个人正向她们走来。

“小姐,你认识他吗?”飞雁低声问。

“有过一面之缘。”顾倾城也低声道。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黑帮的大龙头。但他看起来,又好像比教书先生还儒雅!”飞鸿略为诧异的细声道。

魔鬼警告自己远离秦少卿的话又在顾倾城耳畔回荡。

可是,她为何要对欺骗自己的魔鬼言听计从?

顾倾城浅笑看过去。

步履轻盈,向自己走来的秦少卿,穿了件青灰的夏布长衫,长衫下露出玄色阔腿裤子,一双素面布鞋。

方巾下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服服帖帖。

她自魔鬼口中听过秦少卿,魔鬼说秦少卿心狠手辣,高深莫测,让自己不要与他接近。

刚才杀戮中的秦少卿,也让她见识了洪门门主的心狠手辣。

她很难将两月前桃花庵相遇的落魄书生,与洪门门主重合在一起。

一个是凶狠腹黑,杀人如麻的江湖老大,一个是儒雅斯文,悲切相思的书生。

南辕北辙的外貌和内在,叫人惊诧。

秦少卿方巾布衣长衫儒雅,应该是个儒生或者教书夫子。

却不承想,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洪门门主秦少卿。

顾倾城的师傅平日里就是长衫布鞋,这样的装束平实暖心。

她也喜欢布衣长衫布鞋的男人,觉得他们有学识兼和蔼可亲,让她倍感亲切,下意识觉得踏实可信。

秦少卿文采风流,她在桃花庵已经领教过。

只是没曾想,有些地方她看走了眼。

比如,他武功莫测高深……

转瞬间,秦少卿来到顾倾城面前。

他眼芒微动,既像是吃惊,隐约又带着几分惊喜。

眼波一闪,他黑黢黢的瞳仁安静了,好似方才那点情绪,是顾倾城的错觉。

他眉间的万水千山,袅袅氤氲竟是浓浓的相思。

顾倾城忽然觉得,秦少卿深不可测的眸光竟颇有点像拓跋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难道是拓跋余这两天总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刚才他眼眸里那种熟悉,稍纵即逝。

仿似顾倾城的错觉。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幽深的眸眼有些涟漪,竟是像老朋友见面般非常亲切熟络的打了声招呼:

“倾城。”

她的名字瑰丽,还有那么一点惊世骇俗。

一如眼前绝世独立的她。

顾倾城眼帘微垂,两把小扇子的睫毛再扬起时,她眼底的惊诧和那一丝疑惑全部收敛,贞淑微笑。

“哦,是秦公子!”顾倾城恍惚了一下,故作恍然。

“怎么,倾城这么快,竟把在下忘记了?”秦少卿道。

“哦,怎么会?桃花庵如此诡异,所见的人和事,任谁都毕生难忘。”顾倾城笑道。

秦少卿点头微笑,饱含深意道:

“是啊,桃花庵所遇到的人和事,确实是毕生难忘。”

稍顿,他又道:

“在下说过,我们还会再见。你看,不过两月,咱们便再度相遇,果然是有缘。”

“秦公子,没想到你身手不凡,竟是鼎鼎大名的洪门门主。”顾倾城笑道,“当初倾城竟看走眼了。”

“倾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下也没想到找到父亲后,要肩负那么大的使命。”

秦少卿眸眼微动,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他眸光深邃,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萃然,仍是一派温和儒雅。

太大的反差,反而叫人战战兢兢,很是怕他。

顾倾城闻到若有若无,淡淡的,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馨香清冽的香味。

但他身上并未见佩戴任何香囊之物,也许这只是他身上的余香。

她一直以为,龙涎香只是宫廷贡品,如今看来也并非绝对。

像那个骠骑将军的妹妹李双儿就用得起,还有面前的黑帮老大,竟也用得起。

她淡淡的浅笑。

夕阳下的她,浅笑嫣然,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娇美。

洪门那些帮众,都是混世之人,不懂得礼数,看着眼前绝世姿容的顾倾城,眼睛就拔不出来,更不知收敛。

顾倾城大窘,看着那一双双**横流的眼睛,心里陡然觉得不是滋味。

秦少卿才突然意识到身后那些粗鄙之人,大概把顾倾城吓着了。

微微挥手,所有人便皆退去,独剩他的得力助手方雷在身后伺立。

“秦公子,你如今是洪门门主,肯定很忙。路既已通,我就不打搅你了?”顾倾城想告辞。

“我再忙也是些难登大雅,甚至让人不耻之事。

不像你,既要忙老祖宗的寿宴,又要在医庐给病人免费治病。

而且忙的都是有意义,甚至是造福苍生之事。”秦少卿道,脸露敬重之色。

“……你居然知道我的一切?”顾倾城不无震惊的瞪着秦少卿。

秦少卿微微一笑,而后缓声道:

“当然,我如今是江湖黑帮的老大,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突然开了间医庐义诊,底下的人,很快就会将你调查得一清二楚。”

旋即又赶紧解释:“不过你别见怪,在下没有恶意,其实我早就想去找你了。”

自己的底被人起得清清楚楚,顾倾城还真是无语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回味桃花

第116章:回味桃花

“相请不如偶遇,如今已是晚膳时分,我请你吃饭?”秦少卿期待的看着顾倾城。

向阳大街,商铺林立,酒肆飘香。

顾倾城忽然闻到粥香,竟然还有淡淡的桃花香。

原来是附近一粥铺在煮粥。

热腾腾的粥,烟雾氤氲,沁人心脾,香飘四溢。

还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往她的味蕾上钻。

她想起那魔鬼在一揽芳华亲自给她做粥,还一口口的喂她。

她的眼眸又潮又热,心里又酸又痛,险些就有泪水滚下来。

“我闻到了粥香,秦公子若要请,就请我吃粥吧。”顾倾城看着那不远处的粥铺道。

秦少卿显然有些错愕:

“就在这里?”

“嗯,就在这里。”顾倾城点头,欢快道。

在秦少卿还在惊诧的时候,顾倾城已开始向那粥铺走去。

秦少卿只得紧紧相随,并不经意的向那方雷瞥了一眼。

方雷知道他们要去吃粥,先行快步跑去粥铺安排。

绚丽的晚霞,照耀得顾倾城熠熠生辉。

她盈盈迈步,脚踝上银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每一下都仿佛敲进秦少卿的心头。

盛夏和煦的晚风,似温柔的纱幔,轻轻撩拨着顾倾城额边几缕发丝。

想着那干贝海鲜粥,她心潮起伏。

一股清香,沁入心脾,沉醉不知归路。

顾倾城微笑道:

“怎么,秦公子难道没吃过街上的东西?我看你当初,好像是风尘仆仆的啊。”

“那倒也不是,”秦少卿嘴角有丝明显不自然的笑,“我是觉得如此简单请客,太没诚意了。”

“是否诚意,我觉得,不在乎宴席的贵重与否,只看客人满意就好。”顾倾城道。

越走近,闻着飘进味觉的香味,愈发的想念一揽芳华的粥香。

顾倾城也许不知,她渴望的是当初那煮粥的人。

她一边走,一边高兴笑道:

“你不觉得那粥,闻起来就想吃吗?”

看着顾倾城澄澈得不染半点世俗尘埃的笑靥,秦少卿的心熏然欲醉。

“确实是香飘四溢,主随客便,你喜欢就好。”他眼底流露着喜欢,不加掩饰。

粥铺是竹棚搭成,精致的两层,楼上雅座全面敞开,可以一览整个向阳街街景。

她刚才只闻粥香,未料是如此精致的粥铺,这倒出乎顾倾城的意料之外。

先行小步跑过来的方雷,早已把楼上雅间包了起来,不让其他客人打搅。

他也勤快的拿干净布帛把桌椅擦干净了,才请秦少卿和顾倾城落座。

而他自己则在楼下的座位上安排飞鸿飞雁她们坐下。

老板娘见来客,忙赶紧过来招呼,说话伶俐爽快,是做生意的好手:

“两位客官,小店有鱼片粥,猪肉片粥,牛肉片粥,什锦粥,干贝海鲜粥,桂花糯米粥。两位想吃什么粥?”

“给我来碗干贝海鲜粥吧。”顾倾城想也不想道。

抬眸去看老板娘。

老板娘鼻子高挺带鹰勾,眼眶深陷,脸色暗黄,上了年纪,眸眼有些深邃。

颇有些熟悉。

顾倾城却想不到在哪里遇见过如此的眸眼。

“老板娘,你这里还有桂花糯米粥?嗯,就给在下来碗桂花糯米粥吧。”秦少卿礼貌道。

“老板娘,除了粥香,我好像闻到有花香,——桃花香?”顾倾城又问老板娘。

“对对对,小店还有玉米羹,桃花羹。”老板娘忙不迭的介绍。

“桃花羹?……”顾倾城和秦少卿异口同声问。

“这个时节,怎么还有桃花?”顾倾城又问。

“哦,是这样的,我们把桃花冰镇起来,到了夏天,做冰镇桃花羹。

客人吃了热乎乎的滚粥,再来一碗冰镇桃花羹,就凉快了。”老板娘又笑道。

老板娘的笑有些诡异,一笑之下,露出发黑的牙齿,顾倾城竟有种不寒而栗的颤抖。

“那给我们再来两碗桃花羹吧。”秦少卿又吩咐。

“好咧,客官稍等,马上就给你们上。”老板娘转身去忙。

此刻的秦少卿,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杀伐决断的江湖老大。

天空中晚霞还未完全褪去,竹楼便已点起灯笼。

灯火葳蕤,灯影下的秦少卿面容俊朗,宽额高鼻,明眸薄唇,下颌曲线坚毅,男子的坚毅和俊美融合得很好。

秦少卿是个英俊果断的男子。

可他的神韵又带着书卷气,和他的衣着打扮融为一体,便是个儒雅玉树临风的书生公子。

稍坐一会,等煮粥的时候,秦少卿略为聊了一下离开桃花庵后,找到父亲秦霸天,而后不久父亲却溘然长逝。

“秦公子节哀,没想到你刚刚找到父亲,却又遇生离死别。”顾倾城安慰道。

“也许,是我们父子缘薄吧。”秦少卿淡然的笑笑。

干贝海鲜粥很快上来,用小砂锅煨煮,冒着滚烫氤氲的热气,萦萦绕绕,纠缠着吃粥的人。

顾倾城嗅着面前的干贝海鲜粥,又想起了一揽芳华的味道。

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嘴边吹吹,而后尝了一口。

那锅干贝海鲜粥慢火细熬,味道却不如那魔鬼做的,可谓差强人意。

也许,在她心底里,那魔鬼做的粥,才是独一无二的人间美味?

但相比在其他地方吃过的粥,已经是美味了。

而且她一向也不挑吃,还是有滋有味的开动吃着。

秦少卿看着她,她低垂的羽睫浓密,薄薄的小唇被热粥轻烫下又红又嫩。

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黑绸般的长发从双肩倾泻,灯光下泛出淡墨色的光,映衬得她越发唇红肤白,瞳仁清湛。

她不管是外形还是眼神,都不染尘埃,玲珑剔透的精致!

秦少卿这段日子,见惯了血腥和丑恶,也历尽了尔虞我诈。

顾倾城于他而言,就如一股清泉,一抹新鲜的空气,让他呼吸起来,能感觉惬意。

他眼眸有浓浓的异彩。

他本来是下意识的嫌弃路边摊,但见顾倾城吃得有滋有味,他也就放开所有顾忌。

紧接着,秦少卿的桂花粥也上来了。

秦少卿闻着桂花香,尝了一口,嘴角微微露出满足:

“好香的桂花味,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桂花粥了。”

“你喜欢吃桂花?”顾倾城吃着她的干贝海鲜粥,问秦少卿。

“我在广陵长大,那里每逢金秋,桂花盛绽的时节,满城飘香,人们都采集桂花做各种糕点。

或者熬桂花糯米粥,放上红糖和红枣,非常的美味。”秦少卿感慨道,带着一丝回忆。

吃了一半粥的时候,冰镇桃花羹上来了。

桃花羹是老板娘亲自端上来的。

奶白的汤羹上飘荡着粉红的桃花瓣,而且还用精致的琉璃盏盛着,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老板娘,没想到你这简单的粥铺,居然能做出卖相这么好看的桃花羹。”顾倾城已经啧啧赞叹。

“姑娘快尝尝。”老板娘诡异的看着她笑着,等待她品尝桃花羹。

“卖相确实很好,先尝尝,看看做得怎样?”秦少卿眼神仿佛有些激动的看着顾倾城。

老板娘也在旁边期待赞许的伺候着。

顾倾城闻到香味,已经忍不住先尝起桃花羹来。

这一尝,几乎就停不下来。

不知如何,顾倾城吃起桃花羹,竟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细细品着,逐渐有些茫然起来,头也有些晕晕乎乎,竟似脑海一片虚无。

老板娘不经意的和秦少卿互相看了一眼。

“……怎么样?姑娘,这桃花羹,味道如何?”老板娘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问。

此刻顾倾城已经没用意识回答。

脑海里的记忆,仿佛被抽离,在深邃黑暗的隧道流逝……

老板娘和秦少卿脸上有喜悦之色。

顾倾城猛然甩甩头,深深吸口气,脑海倏然闪过太虚真人那几句话:

“澄心味象,契合自然,心纳万物,坐忘守一,返璞归真。”

这些话迅速在脑海里翻滚一遍,迅速通达小周天,再扩散至大周天,游走于经络气血。

像练气化神般,将她的记忆在深邃的隧道拉回。

这些记忆消失和收复,只在刹那间。

她的心神瞬间澄澈,整个人便灵台清明了。

看着面前两张期待的脸,她粲然一笑:

“很香,而且,竟然有股熟悉的味道。”

老板娘和秦少卿见顾倾城笑靥如花,竟没一点变故。

老板娘惊骇得目瞪口呆。

“……熟悉的味道?”秦少卿蹙眉。

“……姑娘,你能记得,自己是谁吗?”老板娘又试探的问。

“我又没失忆,当然记得自己是谁?”顾倾城错愕的看着老板娘,“老板娘何以有此一问?”

见顾倾城如此的清醒,秦少卿却和老板娘一样,有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哦,我看小姐有点像之前常来小店的姑娘,还以为你便是她呢。”老板娘讪讪的解释道,“她常常一喝我的桃花羹,就会熏然欲醉。”

“喝桃花羹也会醉?”顾倾城想想刚才好像也不太清醒,“我刚才确实是有些迷迷糊糊,一片空白的感觉。”

她有些惊愕还带着警惕的看着老板娘。

“哦,姑娘,我这冰镇过的桃花瓣,是先用桃花酿泡制的。所以,一些人一喝就会醉。”老板娘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倾城释然,“怪不得我刚才也有酒醉的感觉。这桃花羹,不但香甜美味,还如此的特别。”

她说罢继续吃桃花羹。

“……两位慢用。”老板娘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告退。

顾倾城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老板娘有些怪异诡秘。

“秦公子,你说这老板娘,是真的以为我是她认识的姑娘吗?”顾倾城蹙眉问秦少卿。

“开酒肆饭馆的,人来客往,看错人是常有之事。”秦少卿道,“也许老板娘和那姑娘有什么渊源,心里总想着那姑娘,才会将你错认吧。”

顾倾城不再纠结,有滋有味的吃桃花羹。

秦少卿看着她吃得那么惬意,他也极其享受的吃着桃花羹。

而后看着桃花羹,微微慨叹,仿佛陷入回忆:

“我家乡就种了很多桃花,常常引来很多蝴蝶。

我有个妹妹,就会追逐那些蝴蝶玩儿,还在桃花树下荡秋千。

她还会把桃花做出各种花样,有冰镇香甜的桃花羹,还有美味软糯的桃花姬。

我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心醉。”

“你妹妹也会做这桃花羹,还有桃花姬?”顾倾城好奇的问。

她想起那个一揽芳华的梦,那个玉小蝶就采摘桃花泪做什么桃花羹和桃花姬。

秦少卿微微颔首,稍顿,看着桃花羹,悠然吟诵着:

“羹香饧蜜桃花艳,

漫对玉蝶坐绮筵。

今日寄来春已老,

宫阙迢递忆秋千。”

“漫对玉蝶坐绮筵?”顾倾城嘴里喃喃。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那个自己就叫玉小蝶。

对了,那里面除了白无瑕,还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她当时没记清那书生的模样,只记得那人被白无瑕一掌打成重伤。

那人见玉小蝶削骨剥皮,也伤心欲绝的拔出熠熠霞光的匕首自尽。

那书生说什么哥哥来着……

她抬眸去看秦少卿时,秦少卿正垂眸有滋有味的吃桃花羹。

烟雾氤氲缭绕,她看不见他任何表情。

她不禁再失笑。

只不过是个梦境罢了,虽然这样的梦境不断的继续。

梦,终究还是梦。

她怎么总把那些古古怪怪的梦境,与现实的人联系起来。

不远处搭了个露天戏台,很多路人站在戏台前听戏。

台上青衣旦角在婉转歌喉唱得如泣如诉:

你说悲伤爱恨,不过戏文。后来入戏太深,心字成痕。指尖滑过,残留你的余温……

听得人一阵揪心,几欲落泪。

“秦公子,上次在桃花庵看你就为相思所累,颇为伤感。

难不成,你所说的那个,桃花树下荡秋千的妹妹,就是你日思夜念之人?”顾倾城好奇的问。

秦少卿看着她,眼里有薄霭,微微颔首。

“……那你们怎么分开了?”顾倾城好奇心加重。

“一言难尽。”秦少卿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

“你如今是堂堂洪门门主,天下江湖的帮派大都在洪门手中。你可以去找她呀。”顾倾城又笑道。

露出如桃花般醉人的笑靥。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但我相信,我总会找到她的。”秦少卿深深的看着她,缓声道。

“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顾倾城也好意道。

别人的**,她再好奇,也不好再八卦打听。

顾倾城垂眸吃桃花羹,冰凉沁心,带着香甜醉心的桃花香,在吃了热粥后吃冰镇桃花羹,还真是惬意。

“这里的粥虽做得差强人意,但这里的桃花羹,却是出乎意外的美味。”顾倾城忍不住又赞道。

“这可能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秦少卿微笑道。

秦少卿看着她低垂着吃桃花羹,她低垂的羽睫浓密,薄薄的小唇格外的嫩。

刚过及笄的顾倾城,素面朝天,天生丽质,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嫩得不可思议。

嫩嫩白白的肌肤,软红若花瓣的唇,纤柔的下颌,颀长赛雪的颈,精致的锁骨。

秦少卿看到走神,又连忙收回了眼神。

“对了,秦公子,你后来还去过桃花庵吗?”顾倾城吃着桃花羹,忽然又抬眸问。

“我倒是没再去过。”秦少卿看着顾倾城道,而后笑着反问:“怎么,你又去了?”

“嗯,我是再去了一回,但那桃花庵太诡异了。”顾倾城道。

“怎样的诡异?”秦少卿问。

“冷冷清清,根本不是我们当初看上去的那般热闹,香客盈门。

原来我们见到的那些人,可能都是死人。”

“……都是死人?”秦少卿颇为吃惊。

“其他的女奴我不确定,但那个欺负你的乙吉将军,便是的的确确死了的。”顾倾城笃定道。

“那乙吉,死有余辜。”秦少卿淡然道。

“想来我们那晚,可能都活见鬼了。”顾倾城不无恐惧道。

“那咱们以后,就别再去了。”秦少卿的神情有些不易觉察的怪异。

他咀嚼着嘴里的桃花香,一瞬后又浅笑道:

“如此说来,我们都是桃花庵里死里逃生之人,同生共死,应该是有更深的情谊了?”

“……秦公子如此说,也未尝不可。”顾倾城也笑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倾诉衷肠

第117章:倾吐衷肠

吃完桃花羹,顾倾城看着秦少卿喟叹:

“才过多久,那晚你风尘仆仆在求签寻父,如今竟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洪门门主。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一个羸弱书生和一个叱咤风云的江湖老大,联系起来呢。”

“我这门主看上去虽然风光,过的却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今日虽然我杀了别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明日就横尸街头,被别人所杀。

这样的日子,与在下当初读书的初衷,完全背离。

身体受累,心里煎熬,这滋味就跟在火上烤一般。”

秦少卿脸上有无可奈何。

顾倾城定定的看了他一瞬,劝道:

“其实,江湖流血动刀,毕竟是莽夫所为。

你若觉得那不是你所想要的,何不急流勇退,做自己喜欢的事。

读自己喜欢的书,咏自己喜欢的诗。

那样的日子,才会逍遥自在。”

“倾城是劝我急流勇退,不要再管江湖纷争,恩怨情仇?”秦少卿悠然问。

“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毕竟江湖中打打杀杀的日子,像你所说,刀头舔血,并不是什么安逸的生活。”顾倾城发自内心道。

“可是江湖帮派混乱,每天都打打杀杀,若能将所有帮派整合在一起,统一治理,江湖才会太平,老百姓才会有安生日子。”秦少卿语气平缓,沉吟道。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秦少卿,眸眼里的惊诧逐渐扩大。

“……你想一统江湖,做天下武林盟主?”顾倾城不无惊愕的问。

“我虽一介儒生,但却见尽帮派之间,欺凌弱小,恃强凌弱,到头来身家性命受伤害的,始终是无辜的老百姓。

自从先父被害,我接手洪门,便一直在想,若能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好勇斗狠的莽夫,统一在一起,立规矩,定方圆。

还天下老百姓一个太平。

若能如此,即便我秦少卿背负骂名,又或者暴尸街头,也是死得其所了。”

秦少卿语气依旧平缓,不急不躁。

“失敬,失敬!”顾倾城抱拳拱手,带着浅笑。

“让倾城见笑了。”秦少卿也抱拳拱手道。

两人便又哈哈一笑。

顾倾城震惊的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根本看不见底,捉摸不透。

但秦少卿有此番抱负,也着实是出乎她意料,令她顿生敬畏。

但这天下的帮派,真能像他所说一统管制吗?

她微喟道:

“读书人确实是有远大抱负,但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进入庙堂,高官厚禄,光宗耀祖。

鲜有读书人如秦公子这般,欲一统江湖,为老百姓请命。”

“是啊,原本一心想考个功名,却偏偏做了个江湖老大,让倾城见笑了。”秦少卿笑道。

“不管如何,这都是秦公子远大的抱负。

人各有志,外人不便干预,只希望秦公子心想事成。”顾倾城道。

“好,承倾城吉言!”秦少卿微微颔首,“可惜无酒,否则该敬倾城一杯。”

“为何要多谢我,这是你拿命去拼回来的地位。

只希望你即便不能一统江湖,在你能力所及的情况下,让你的门众,别欺负那些无辜的老百姓。

倾城就在这里,代老百姓感激不尽了。”顾倾城又拱手笑道。

顾倾城虽然年纪小,外表显得有些青涩,罕见的可爱,处事态度却是沉稳干练。

“倾城为穷苦老百姓施医赠药,永远是那么的心地善良!”秦少卿也笑道。

“我也只是力所能及,略尽心意罢了。”顾倾城浅笑道。

“倾城,我们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这终究是难得的情谊。在我的心里,倾城就是我的妹妹,倾城可否也当我是大哥?”秦少卿眉宇轻蹙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思忖着,桃花庵那一晚,毕生难忘。经历生死,这也算是奇遇吧。

人家好心当自己是妹妹,自己也不能高高在上。

于是微笑点点头,爽快唤了声:“大哥!”

“妹妹!”秦少卿眸眼有水波跌宕。

稍顿一下,秦少卿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沉重道:

“倾城,其实我接管洪门,还心狠手辣的收拾其他帮派,是有原因的。”

“哦?”顾倾城随口哦了句,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我发现了我父亲一个秘密。”秦少卿又道。

“你父亲的秘密?”顾倾城错愕。

开始有些好奇。

但他父亲的秘密,不应该告诉她这个外人啊。

秦少卿释疑,看着她微笑道:“咱们既是兄妹,就没什么秘密了。”

顾倾城浅笑的点点头,以感谢他对自己的坦诚和信赖。

“我发觉父亲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与什么杀手组织有关。”秦少卿低声道。

“杀手组织?”顾倾城脑海里迅速涌起一揽芳华刺杀魔鬼的那些杀手。

“对,也就是说,我父亲生前,极有可能就是个杀手小头领,他的死,也与那些杀手组织有关。”秦少卿又慎重道。

“知道是什么杀手组织吗?”顾倾城略显紧张的问。

“好像……是什么九幽地府的组织。”秦少卿神秘兮兮道。

“……九幽地府?听这名字就挺吓人的。”顾倾城撇嘴道。

脑海里翻江倒海,只记得那杀进一揽芳华的杀手有江南流星帮。

“是挺吓人啊!”秦少卿叹口气。

“哦,所以——”顾倾城看着他迟疑道。

“所以,我便接管了洪门,决定整治他那些手下。我收复了几个帮派后,便给他们立了三个规矩:一,不得**掳掠;二,不得滥杀无辜;三,不得坑蒙拐骗。”

“好,哪怕是江湖中人,一介白衣,也得堂堂正正做人。”

顾倾城的眸眼里有赞许,也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眼里的赞许,心里便如蜜甜,脸上也流露出蜜意。

“有你这个肯定,我这个江湖老大,也不算白当了。”秦少卿深情的看着他道。

“通常在江湖讨饭吃,为老百姓请命的,多为练武之人。

没想到秦大哥能文能武,倾城当初还是看走眼了呢。秦大哥的武功,竟然深藏不露。”顾倾城又笑道。

“……本来确实百无一用是书生,少卿有今日武学,其实是机缘巧合,偶得高人指点。”秦少卿道。

“哦。”顾倾城漫声道,缓缓点点头。

人家有奇遇,就是人家的**,即便他当自己是妹妹,也不好深究别人的底细了。

“倾城,听说你是南安王的娃娃亲,陛下才让你办老祖宗的八十寿宴。?”秦少卿问,“你——定亲了”

顾倾城眼珠子几乎要甩出来的瞪着他。

而后不无震惊的悄声问:

“秦大哥,你不过是江湖老大罢了,怎么对我的事情,查得那么清楚?”

秦少卿浅浅的笑笑:

“我当时找你,后来找到你父亲户部尚书顾郎中。你那父亲好说话,就什么都说了。”

“是秦大哥砸的钱,分量足,令我父亲好说话吧?”顾倾城不置可否的摇头道。

顾倾城知道她父亲不是好说话,是见钱眼开,肯定是秦少卿给的价码太吸引了,他就什么都说了。

想到父亲,她撇撇嘴,脸色微微不悦。

“看起来,你不太喜欢你父亲?”秦少卿微笑问。

“不说我的家人了。”顾倾城淡淡道,喝完碗里的桃花羹。

秦少卿也就不再提她的家人。

“现在还可以叫你一声倾城,相信很快,就要尊你为南安王王妃了?”秦少卿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

顾倾城看着儒雅的外表却不泛刚毅的秦少卿,半晌,淡然而低声道:

“我这个娃娃亲,是临时的。”

“……临时的?”秦少卿的表情捉摸不定。

顾倾城有一瞬的迟疑,虽然秦少卿把自己父亲可能是杀手的秘密都对自己直言,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她斟酌着要不要对这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那么多。

“咱们是死里逃生的患难之交,你我既已兄妹相称,倾城还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哥直言吗?”秦少卿态度恳切。

顾倾城看着秦少卿等待回答的眼眸,她还是坦诚相告。

在桃花庵死里逃生回来的人,毕竟算患难之交,他们也兄妹相称了。

而且她所谓的未来王妃,本来就是假的。

如今她可不敢拿南安王王妃的假头衔招摇撞骗。

“南安王的母妃,其实并不希望我做她儿子的妃子,她甚至恨不得杀了我。

所以什么南安王未来王妃,大哥可千万别再提了。”顾倾城淡然道。

想到那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闾左昭仪,脸色不禁微寒。

秦少卿的眼底掠过几分碎芒,眼波微动,而后又快速敛去。

“撇开南安王的母妃,难道你——不喜欢南安王殿下?”他不动声色问。

“……怎么说呢。”顾倾城挠挠鬓角,轻揉太阳穴,她思忖问题的时候,总会不期然就有这个动作,“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此话何解?”秦少卿挑眉。

“其实拓跋余那人也并不讨厌,只是我不喜欢他皇子的身份。”顾倾城道。

她终究没说出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不会再喜欢其他人。即便她也打算和那魔鬼一刀两断。

“世人都盼能嫁入皇家,你倒好,反而嫌弃人家是皇子?”秦少卿失笑。

“皇族中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活得一点都不开心。”顾倾城摇头撇嘴道。

“哦?”秦少卿有些释然。

“你看,像我们这样,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哪怕是路边摊,也吃的惬意,自由自在的,没人管束。一旦嫁入皇家,就什么自由都没有喽。”顾倾城道。

“但你与南安王是定了娃娃亲的,那你到时候怎么办?”秦少卿又问,“难道,你还能退亲?”

“当然是要退亲。”顾倾城道。

“傻丫头,皇家的亲事,哪能是你想退,便能退的。”秦少卿摇头喟叹道。

“即便是死,我也是要把这门亲事退了的。”顾倾城道。

“你死都要退亲?”秦少卿眸光纠结。

“嗯!”顾倾城坚定的点点头,“所以南安王来医庐找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表明自己真正的身份。”

“你的意思说,南安王至今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秦少卿摇头失笑,“那家伙也真够笨的!”

“其实,那个南安王殿下,也不知该说他笨,还是说他痴情。

他对我这个慕容飞雪是痴心一片,无论我如何吓唬他我心狠手辣,他都不退缩。”顾倾城摇头叹道。

“看来他的痴,和在下不相伯仲啊。”秦少卿喟叹。

“我甚至说自己是挖人心的狐仙,他都不害怕。”顾倾城叹道,“他这么痴情的人,我又不忍心伤害他。只盼他永远见不着他的娃娃亲便是了。”

“如果日后南安王见到你就是他的娃娃亲,不肯退亲,那你该怎么办?”秦少卿不无担心道。

“……他若是不肯退亲,我便逃。天涯海角,我总能躲得了。”顾倾城嘻嘻笑道。

笑容纯真烂漫。

秦少卿静静的看着她欢快的笑靥,而后,他也笑了。

吃完桃花羹后,顾倾城抬眸,眸光安静却又明亮,落在秦少卿脸上。

这少女说话的时候,会直视人的眼睛,镇定又自信。

秦少卿甚至不敢与她直视。

“好了,秦大哥,如今你这一顿桃花羹,咱们倒成了掏心窝的兄妹了。感谢你的粥,你的桃花羹。”顾倾城站起来道,“咱们就此别过。”

“倾城这就要走了?”秦少卿也站起来。

有明显的依依不舍。

顾倾城点点头:

“秦大哥,希望你整治你父亲的手下后,便不要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其实,说真的,即便是成为江湖的老大,还是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不比你读书来得安逸惬意。”

顾倾城站起来,最后再劝诫几句。

秦少卿听到那些关心的话,莫名觉得安心,心湖滑过一丝涟漪。

“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他怅然若失道。

顾倾城再向他微微福身,与飞鸿飞雁离去。

秦少卿目送顾倾城的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灯影里。

似乎太快了些。

秦少卿深吸口气,空气里幽淡如兰,还残留着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宛如佳人在侧。

粥棚的老板娘悄然来到秦少卿身边,懊恼道:“又是太虚真人那个臭老道,坏了主人的事!”

老板娘目光阴鸷,此刻自然流露的声音,像嚼骨头那般难听。

“《返璞归真》?”秦少卿低声喃喃。

老板娘气馁的低声道:

“主人,老婆子连忘情水都用上了,那《返璞归真》竟将忘情水封存。

如今忘情水被封固在她脑海,除非她自己解除封咒,否则她是不会失忆,忘掉她刻骨铭心的爱人。”

“……自己解除封咒?”秦少卿轻轻问,像微风掠过。

“是啊。可是有谁想自己忘掉一切呢!”老板娘道。

秦少卿嘴角微翘,没有说话,只微微攥紧拳头。

老板娘又道:

“如今看来,前尘往事,她终究会慢慢记起。看来,老婆子是真的帮不上主人的忙了。”

秦少卿黯然的微微挥手,再也不说一句话,表情阴霾的离开粥棚。

晚上顾倾城躺在床上,总觉得也些什么不对。

想着粥棚老板娘的话:吃桃花羹还会醉?

老板娘当时是以为她会失去记忆吗?

后来她终于又想到是什么令她觉得不对。

那路边粥摊,怎么会有一般大酒楼都舍不得用也用不起的价值连城的琉璃杯盏?

而且夏天的冰,也是非常的珍贵,一般人家都用不起。

难道那粥摊能拥有琉璃盏,并不是什么新鲜奇怪之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金玉其外

第118章:金玉其外

拓跋余坚持不懈,虽然工部户部有很多事让他忙,可他毕竟只是监管,真正做事的是手底下的人。

他每日皆能抽空来医庐看看她,或者与她一起看雀鸟受的伤是否好转。

这些时日能每日见到顾倾城,与她一起度过的时光,虽然短暂,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

他的侍卫又从竹林里捡来几只受箭伤的兔子,让顾倾城医治。

兔子中箭,没有一箭穿腹,而是腿脚部位中箭,救治还是能活。

顾倾城还是与拓跋余一起,将那些兔子好好上药包扎。

“这些兔子,不是你的侍卫故意射伤,再拿过来给我救治的吧?”顾倾城肃然的看着拓跋余。

拓跋余一脸错愕,而后摇头轻笑。

笑容竟是恰到好处的倜傥尊贵。

“若是这样,殿下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医庐了!”顾倾城接着又道。

“当然不是,雪儿当本王是什么人了?”拓跋余连忙申辩道。

拓跋余又叫那几个捡兔子的侍卫过来,问是否他们故意射伤兔子。

侍卫指天发誓,是猎人打猎逃窜出来,没被猎人捡走的。

慕容大夫要是不相信,便请南安王殿下处罚他们。

顾倾城也没有证据,见他们言之凿凿,才不追究。

他们也不敢捡兔子来让顾倾城救治了。

中午的时候,有侍卫来找拓跋余,顾倾城也想赶紧看完这些病人,回房间换回衣裙,想去驿馆看看那些老人家怎样了。

老祖宗寿诞越来越近,一点都不能马虎。

最近都只有半日时间在医庐。

拓跋余听说她有事,也不阻拦,因为他自己也有事要去工部,便带着不舍的先离开医庐。

顾倾城提早离开医庐,去驿馆看望老人家。

见司衣局的人果然按她的要求给老人们做了同款长袍,个个梳洗得精神奕奕,焕然一新。

李弈的大哥李敷,也教会所有老人写不同的福寿字。

老人们写了一次给顾倾城看,还将他们练的字拿出来,顾倾城大大的夸赞了老人家。

把老人家练的字也带回毓秀宫。

一切按照自己的策划进行。

离开驿馆,她想在街上走走,而后来到那贩卖奴隶的土台。

看着那些像牲口一样被人挑走的奴隶,心里想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获得自由?

权力真的很重要,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

飞鸿飞雁见她闷闷不乐的看着那些被贩卖走的奴隶,劝她离开。

她坐在马车上,想想,又吩咐黄大叔拉她去了一趟向阳大街的粥棚。

“呦!这位姑娘,您又来了?”老板娘忙热情招呼。

深邃带点阴鸷的眸眼又有些惊诧。

“对,我又想念老板娘你的冰镇桃花羹了,给我来一碗吧。”顾倾城浅笑道。

老板娘咧嘴一笑,露出那脏黑的牙齿。

顾倾城发觉只要老板娘一张嘴笑,应该所有人都不忍心再看她。

那牙齿,也委实太惊……艳了。

她只要了碗冰镇桃花羹。

竟然还是琉璃汤盏。

她不动声色的问老板娘:

“老板娘,这琉璃汤盏,一般有钱人或者官宦人家,甚至是大酒楼都尚且用不起,即便买得起,也舍不得给客人用。

没想到你这粥摊,竟也能用得起如此贵重之物?”

那老板娘笑笑,仿佛也料到顾倾城有此一问。

便细细道来:

“这位姑娘,您可有所不知。之前有个王孙公子带着红颜知己,在我这吃桃花羹。

他的红颜知己,就是我上次说像姑娘的那位。

他嫌弃我的汤碗低贱,要用他随身携带的琉璃汤盏盛桃花羹。

结果倒好,他们吃完桃花羹拍拍屁股走人,却忘记把琉璃汤盏带走。

我们也不知往哪找他,只好等他回来取。

你看,这都快一年过去了,也不见人回来。

那这琉璃汤盏无主,自然,也就成了我这粥铺的了。”

顾倾城默默颔首,又问道:

“老板娘,你上次说,你这桃花羹,是加了桃花酿秘制的,有些人一喝就醉,我当时也好像迷迷糊糊的醉了。你这桃花酿,是什么酒,竟是这般的厉害啊?”

老板娘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桃花酿,是采摘桃花坞的三月桃花酿造的,醇馥幽郁,香甜醉人。

寻常人受不了,一盏便醉。

而我这桃花羹,偏生要加上那么一盏半盏的桃花酿,才会带出浓郁的桃花香。做出来的桃花羹,香飘十里。”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老远就能闻到老板娘桃花羹的香味。”顾倾城漫声道。

心里的疑团逐渐释去。

回去的路上,顾倾城想着老板娘的话,她的桃花酿,是采桃花坞的三月桃花所酿?

再想想老板娘的神韵,怎么觉得她好像是桃花庵里那个孟婆婆?

虽然她们的容颜不一样,老板娘也没孟婆婆那么老,但她那脏黑的牙齿,竟几乎和那孟婆婆的一模一样。

这其中,有什么巧合吗?

回到皇宫,定做的孔明灯又来交货,她亲自与司仪局的掌事姑姑卫绾和宫人一起验收,都检验合格了,存入库房,才与灯笼坊结算。

晚上还是和拓跋焘弹琴饮酒,依然蒙着脸。

拓跋焘觉得奇怪,又想她的脸快些好起来:

“丫头,你脸上都几天了,依然不见好转,还是传御医瞧瞧吧。你如此蒙着脸,也不方便啊?”

“大山大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脸上的皮肤病最难治,就别难为御医了,免得砸了他们的招牌。”

顾倾城说谎总是脸红的,但好在她蒙着脸,即便脸红,陛下也看不见。

后宫娘娘佳丽,看见皇帝竟然迷恋起蒙面的顾倾城,每晚召她弹琴饮酒谈心,都暗暗嫉恨起顾倾城了。

她们在侍寝的时候,居然也偷偷的蒙面纱,看看能否得到陛下的宠爱。

弄得拓跋焘啼笑皆非。

翌日顾倾城与飞鸿飞雁正常回医庐。

秦少卿自那日路遇顾倾城,没两日便来一心堂医庐。

拓跋余前脚走后约莫一个时辰,秦少卿便来了。

顾倾城心道幸好他与拓跋余岔开时间,否则两个人碰上,拓跋余又不知会有什么不愉快。

虽然,他们并非是自己的什么人。

她也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但毕竟拓跋余不久才在自己的医庐杀了人。

顾倾城这几次见秦少卿,他偶尔一袭灰白长衫,偶尔是湛蓝青衫,不变的是,永远戴着一方头巾,一副儒家子弟打扮。

今日是一袭青衫,带了一行近十人来瞧病。

都是他们洪门帮中人。

黑帮的人粗鲁,看见一心堂医女个个漂亮水灵,都几乎流哈喇子。

秦少卿轻轻觎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把眼珠子拔回。

顾倾城一袭男装打扮,俊俏玲珑,竟有别样的风姿。

秦少卿看得微微怔愣。

但他早就知道顾倾城是以男装为病人诊治,一瞬的怔愣过后,也就释然。

顾倾城认真的给他那些帮众把脉,对待每一个病人,她都是一丝不苟。

他们个个都有各种不同的顽疾,都是长年累月江湖打杀留下的旧患。

她的手很小巧,而且柔软。她肌肤瓷白,指甲短短的,因为健康,所以透出粉润的浅红色,像美玉般。

珍贵无比的美玉!

秦少卿看着那双纤纤玉手,去给那些粗人把脉,忽然就后悔了。

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手,盯着那些帮众的手腕,眸眼里有异色跌宕。

直至顾倾城给他们都瞧完,他才仿佛松了口气。

看完病他让那些帮众先行离去,却给一心堂医庐留下一大袋黄金。

顾倾城掂量一下黄金,足有二百两之多,都能把她的医庐买下来了。

“秦大哥这是故意接济我一心堂吗?”顾倾城笑道。

“你再心慈,普济众生,免费给病人瞧病也就罢了。

这药费总得要收才对,否则你这一心堂怎么维持下去。”秦少卿认真道。

顾倾城一时默然无语,只感激的看着秦少卿。

“况且这都是我父亲之前赚取的不义之财。”秦少卿声音略低,苦涩道。

秦少卿所指,应该是他父亲做杀手赚取的不义之财吧。

顾倾城也会心的笑了:“那我这是取之有道了?”

“就当是我的小小心意罢了。”秦少卿道。

顾倾城便让水灵把金子收好。

这时候,病人也在灵犀和灵鸢的帮忙下,都诊治后离去。

而她也是时候,差不多要离开了。

她去换回女装,出来秦少卿仍然未走。

他腰间挂有一葫芦,葫芦里盛满了酒,在等顾倾城的时候,他悠然的倚在琼花树下喝酒。

咕噜咕噜下去,不觉已经闷下了半葫芦,脸上微红,已有些醉意。

顾倾城出来,便看到微醉的秦少卿姿态优雅的靠在琼花树上,定定的看着款步而来的她。

她想起他当初在奈何桥边以瓢喝水,便笑着打趣道:

“秦大哥如今不以瓢喝水,倒以葫芦喝酒了?”

“瓢不能盛酒,还是这酒葫芦管用。每次杀人后喝点酒,能安抚安抚自己颤抖的小心脏。”秦少卿抚摸着胸口,也笑着打趣道。

“你还颤抖?既如此,那又何苦去杀人?”顾倾城失笑摇头道。

他们便在琼花树下,听着雀鸟啾啾,蝴蝶儿翩翩,聊了起来。

“有谁不害怕杀人,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如今是切身体会这句话了。”

秦少卿感慨的说完,微微蹙眉,深邃无底的眸眼看着顾倾城。

“我在努力救人,你们却在拼命杀人。”顾倾城嘟嘴不满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整天打打杀杀的。杀人那么血腥,你们就不怕有因果报应?”

“好,我听倾城的,以后尽量少血腥暴力。”

秦少卿抿了一口酒。

他举着酒葫芦,问顾倾城要不要来一口。

顾倾城大摇其头。

一阵风过处,琼花片片如雪花,伴着她的蝴蝶儿,飘落在他们面前,飘落在顾倾城身上,蝴蝶儿站在她的双臂上。

秦少卿看着蝴蝶琼花中的顾倾城,熏然欲醉,竟看呆了。

顾倾城看着惊呆的秦少卿,怎么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忙挥挥手,示意蝴蝶儿上树。

“吾有一壶酒,何以慰相思。可怜花如雪,未遇知音人。”

秦少卿看着雨花中的顾倾城,动情感慨喟吟。

“秦大哥,你那个妹妹,还是杳无音信吗?”顾倾城见他眉宇郁郁寡欢,哀戚吟诗,颇为同情的问。

秦少卿沉浸在顾倾城身上的眸眼方醒,回过神来。

见顾倾城怔愣的看着自己,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镜花水月,雾里看花。有些人,有些事,只怕是再努力,也寻不回了。”秦少卿微喟。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秦大哥一定能找到你那妹妹的。”顾倾城鼓励他道。

“好,承倾城吉言!”秦少卿终于笑了。

又抿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又浅声问:“倾城,你那个娃娃亲,南安王殿下,最近没来找你吗?”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脸色一下子苦恼不堪。

“怎么了,他找你麻烦吗?”秦少卿察言观色,又紧张问。

“不是,只是他总是来医庐,他一个堂堂皇子,我这小老百姓又不敢怠慢,只会影响我给病人瞧病。”顾倾城显得一筹莫展道。

“哦,只是这样罢了,我还以为他找你麻烦呢。”秦少卿吁了口气,放心道。

顿了一下,他又借着酒意道:

“我虽比不上皇帝的儿子有权有势,但是人脉还是有点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

顾倾城看着他醉态盎然的样子,便笑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若那些皇孙贵胄欺负我,你即便是洪门老大,又如何斗得过皇家?”

“为了倾城你,即便是舍了这身皮囊,又有何足惜!”秦少卿酒气冲天。

顿了一下,他又问:“既然南安王没有欺负你,那你为何愁眉不展的?”

“我明知道与南安王不可能,我终究是要主动退亲的。他这样纠缠下去,于他于我都不好。”顾倾城道。

“怎么,你真的不愿意嫁给皇子?我当初以为你只是说说罢了。”秦少卿又道,眸色深邃如古潭,让人瞧不见底。

“这还能随便开玩笑吗。皇子有什么好,我见识过皇家的手段,若不是我……我机警,恐怕我早就被他母妃毒杀了。

天家无情,皇权的斗争尔虞我诈。这一生,我也许就与医庐为伍了。”顾倾城道。

“南安王殿下迟早会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你那时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退亲?”秦少卿再试探性的问。

“他的母妃本来就是召我回来退亲的,只不过当时我们达成共识,两年后再退亲罢了。”顾倾城道,“如今看来,为免对他伤害更深,还是尽快退了的好。”

“也许,命中注定,你们的亲事,真的要退了?”秦少卿喃喃。

把酒葫芦的酒一口气抿干了。

她伸手攥了一丛压弯枝头的琼花,曳得花瓣全洒落她的肩头和地上。

秦少卿又看呆了。

顾倾城蹲下去捧地上的花瓣。

秦少卿也蹲下她身旁,痴痴的看着落花中的顾倾城。

顾倾城见他又开始发呆,便拿手上的琼花抛向他,笑道:

“书呆子,别光说我的烦恼事,你也别光顾着喝酒了。

说说你那个苦苦相思的妹妹,怎么就找不到,联络不上呢?”

“……可能,可能缘分还未到吧。”秦少卿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呆滞。

“那你可得好好发动你洪门的洪荒之力了,到时找到她,别忘了告诉我,我好替你高兴高兴。”顾倾城嘻嘻的笑道。

笑靥比琼花更娇美。

“倾城,我其实还有个秘密。”秦少卿似醉非醉的看着顾倾城。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秘密。”顾倾城微笑着侧耳过去,“好吧,说来我替你分享分享。”

“其实,你就是我一直思念的妹妹。”秦少卿眉间噙有千山万水,凝视着她,动情道。

刚刚要站起来的顾倾城,脚一软,一头栽下地!

撑在地上傻了半刻,猛回眸看着秦少卿熏醉的脸,她才大舒一口气。

“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大笑,只道他是酒醉说糊话了。

“好吧,大哥这是醉了,快点回去吧。”顾倾城扶他起来。

“才不过一壶相思酒,这就醉了?”秦少卿嘴里喃喃,离去的步伐,竟然也变得迟滞起来。

医女们个个对秦少卿都有好感,喜欢他的儒雅。

“小姐,那人真的是洪门的门主吗?”灵犀问。

“嗯。”顾倾城点点头。

医女们笑嘻嘻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怎么看他一点都不像黑帮老大,看上去比教书的先生更儒雅。”

“就是嘛,就像个书生。”

“这样的书生,怎么可能是江湖的黑帮老大,说出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可是你们别看他书生模样,刚才来看病那些凶神恶煞的帮众,却是非常的害怕他呢。”

“那应该是他治理有方吧,那么斯斯文文,却能把那么多牛鬼蛇神收复,也是很有手段。”

“我见识过他在大街上杀人,哪怕是血溅三尺,那秦门主仍是一副温润儒雅的表情。”飞雁一番骇然道。

“真的啊?……”医女们一个个都显得惊悚道。

她们想到那秦门主的温和,再想到他所干的营生,心里都不由得发憷。

她们确实是该发憷。

因为刚才来瞧病,那些被顾倾城把过脉的手腕,都被砍断了。

“可是,他做这个黑帮老大,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顾倾城在心里若有所思道。

想想他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却为了老百姓而舍弃自己的抱负,收复帮派后还给他们立那几个门规。

对秦少卿不免生了一丝好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救治孤儿

第119章:救治孤儿

翌日顾倾城回到医庐,还没及去更衣,灵犀便让她出门看看。

顾倾城出门一看,却见一心堂外挂了个牌子,写着今日医者出诊,不便之处敬谅。

“出诊?”顾倾城回头问灵犀,“昨日是否有急病求医?”

“好像没有。”灵犀蹙眉摇摇头。

这时拓跋余的马车来到,他下车走向顾倾城,看着一身白衣飘飘,如梦如仙的顾倾城,拓跋余几乎又呆住。

“殿下怎么又来了?”顾倾城没好气道。

将失神的拓跋余拉回来。

“雪儿,”拓跋余看着顾倾城,道:“是本王要请你去出诊,来,跟本王去救几个人。”

“救人?这牌子是你们的人挂上去的?”顾倾城问。

拓跋余点点头。

“病人自己来不了医庐,难道是重病?”顾倾城又问。

“本王也不懂医术,你随本王去就行了。”拓跋余道,而后宽慰顾倾城:“你别担心,本王不会害你。”

“可是,我每日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坐诊,其他病人来了怎么办?”顾倾城迟疑着。

“病人不是还没来吗?若是急诊,他们昨晚就该来排队了。这里可以先让你那些助手照顾着。”拓跋余道。

顾倾城还待犹豫,拓跋余又道:“你是大夫,难道见死不救?”

这话捏住了顾倾城,她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其实不是没有病人,病人自昨日就开始排队,挤满了医庐面前空旷的大地。

是拓跋余的侍卫悄悄将人驱逐走了,并告诉他们大夫这两日没时间看诊。

“殿下!你到底要我去看什么病人?病人是受伤或者疾病,你得告诉我,让我准备好医具才行。”顾倾城又道。

“具体的,本王也不太清楚,受伤肯定有,听说有断胳膊断腿的,又有些有旧患,其他就是疾病,说不定是什么传染病,雪儿可得注意了。”拓跋余道。

“这么多病人啊?”顾倾城焦急起来。

“对,而且都是孩子。”拓跋余点头道。

“是孩子啊?”顾倾城一听,更刻不容缓了。

本来想只带飞鸿飞雁,留下灵犀她们看管医庐。

想了想,还是连灵犀灵鸢都带上。

“你们多些接触病例,对你们的医术会有进步。”顾倾城对灵犀她们道。

“是的小姐……”灵犀她们躬身道。

顾倾城让她们带上伤筋断骨,外伤内病的药都备上。

又让其他医女照顾好一心堂,有病人来先看看,若是她们看不了的疑难杂症,便等她回来。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带上药箱,拓跋余安排她们坐另外的马车,自己跟顾倾城同坐一辆马车而去。

拓跋余拉顾倾城一起上了马车,紧挨着顾倾城而坐。

顾倾城不期然的挪开身子。

“那里病人多,病毒多,雪儿戴上这个。”拓跋余道。

拿了一条干净的丝帕,给顾倾城蒙脸。

顾倾城接过丝帕,笑道:

“先不急,看你如临大敌的,不就是生病的病人吗?

我什么恶心的病患都见过,或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这人有洁癖,什么事都想得肮脏不堪。”

顾倾城笑靥如花。

拓跋余看着身前如花人儿,忍不住紧紧拥住,亲了上去。

“……殿下,你再如此,我不跟你去了。”顾倾城躲开他的吻,把他推开。

“雪儿,原谅本王,本王每次看见雪儿,就情不自禁。”拓跋余道。

顾倾城一路上变得默然,且看他到底带自己去哪里。

到了那里,却不由得对拓跋余另眼相看。

他们去的是间孤儿院。

孤儿院的管事老魏是个精明能干之人,远远看见南安王的车驾,便迎出门口。

“见过南安王殿下。”管事毕恭毕敬向拓跋余行礼,嘴里道,“南安王殿下,您又来看孩子了?”

“魏管事,这位就是慕容神医,快带我们去看孩子吧。”拓跋余道。

“见过慕容神医。”魏管事又向顾倾城拱手见礼,而后引路道:“殿下,神医,请了。”

“什么神医,魏管事叫我大夫就好了。”顾倾城淡淡道。

“殿下说慕容神医是神医,那姑娘就真的是神医。”魏管事坚持自己的叫法。

顾倾城也不再与他抬杠。

魏管事在前面引路,顾倾城看他眼含精芒,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应是有武功在身之人。

或者他根本是拓跋余的侍卫,专门负责管理孤儿院。

“这孤儿院竟是如此之大?”顾倾城看着连绵几进的屋宇房舍,屋后好像连绵着几所房子。

“孩子多,偶尔又有流浪儿,总得宽松的地方,才够他们容身。”拓跋余道。

孤儿院是个几进的大宅子,有玩有吃有住,是个不错的地方。里面有几百个大小不一的孤儿。

他们虽是孤儿,却有简洁的房子住,还有整洁的布衣穿,还有人照顾料理孤儿。

“南安王殿下万安!……”里面的孤儿看见拓跋余,也一涌而出,恭恭敬敬的过来向拓跋余行礼。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拓跋余。

“这里怎么有那么多孤儿?”顾倾城看着那些孩子,不无感动道。

拓跋余还没有回答她的话。

跟在他们身旁的魏管事却笑道:

“慕容神医还不知道吧?

这些孤儿,是我大魏在战场上牺牲的勇士们留下的孩子。

南安王殿下仁慈,把一个个可怜的孤儿找回来,收养在这孤儿院。”

顾倾城不无惊讶的看着拓跋余。

原来南安王还如此的心地善良,与其母闾左昭仪,竟截然不同。

真的令她觉得意外,是她自己看走眼了?

就像当初她对那个秦少卿也看走眼了,以为他不会武功。

“客套话别说了,赶紧带路,救孩子们要紧。”拓跋余道。

魏管事便不多言,在前面引路,往庭院偏僻一隅走去。

来到一所房子门口,魏管事道:

“回殿下,有十几个孩子咳嗽发烧,有几争抢玩具打架,有些皮外伤。

还有个淘气爬树,结果摔断了胳膊,又有几个是新接收回来的,也有折了手脚的,都受着伤呢。”

“慕容神医济世救人,给这些孤儿们看病,应该也是义不容辞。”拓跋余微笑道。

顾倾城微微点头,快步跟拓跋余去看孤儿。

拓跋余身后的马云走上前,向拓跋余递上一方干净帕子,道:

“殿下,您一向洁净,里面的病人脏乱,恐怕会传染,殿下还是蒙一下脸的好。”

拓跋余停下来,马云给他蒙上脸。

“雪儿,您也蒙上?”拓跋余道。

顾倾城点点头,蒙上脸。

其他侍卫又递了几方洁净丝帕给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灵犀灵鸢也蒙上脸,才与拓跋余走进里面的房舍。

在孤儿院僻静的一所房舍里,竟有十几个生病受伤的孩子躺在小木床上。

他们有些是中暑呕吐,有些是感染伤寒,有些是咽炎发烧。有外伤,有断胳膊断腿的。

受伤的孩子痛得汗流浃背,咬牙忍住不敢发出叫声。

顾倾城早已经疾步走过去,先施针给急症外伤的止血止痛救治,孩子们痛苦稍减。

“真是可怜的孩子,受伤了还能强忍着。”顾倾城眉宇轻颦,心疼道。

她一边给孩子们疗伤,一边又问:“小朋友,你们怎么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魏管事却代他们回答:“这几个断胳膊断腿的孩子,是新收回来的流浪孤儿,在外面与人抢吃打架,被打折了胳膊,扭断了腿。”

顾倾城却不知道,这些流浪儿,是被人故意打折了,再找回孤儿院的。

“与人打架抢食?”顾倾城叹口气道。

“最近黄河水灾,很多灾民都涌进平城,街上连讨饭都不容易了。”魏管事叹气道。

“黄河水患的灾民?他们都在哪里?”顾倾城一边给孩子们诊治,一边问。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做她的助手。

“灾民都在西郊的难民区里,这么多人,也没法救啊。”魏管事又道。

顾倾城心情沉重,看看身旁的拓跋余,劝他道:

“殿下,您身份尊贵,又爱干净,还是出外面等着吧,我看完孩子就出来。”

拓跋余身为皇子,身份如此尊贵,还能收养这些可怜的孩子,顾倾城心中不由得对他心生感激。

他毕竟是南安王,又有洁癖,顾倾城心道他也帮不上忙,便让他到外面的庭院等候。

“好,那辛苦雪儿了。”拓跋余道。

拓跋余便退出房舍,在外面自有魏管事搬来干净桌椅让他在庭院品茶闲坐。

顾倾城给孩子们接好胳膊缝好腿,当然,接驳的时候,她也是悄悄放了自己的血。

灵犀灵鸢在一旁努力学习。

顾倾城为生病的孩子诊治后,开了药方,让拓跋余的侍卫去她的医庐抓药回来,给孩子们煎药,才离开病舍。

出到庭院,见拓跋余静坐庭院品茗。

“动如火掠,不动如山。”顾倾城心里对拓跋余的评价。

拓跋余眉宇冷峻,气度雍容。

在顾倾城的观察里,拓跋余对其他事好像都不急不躁,唯有对自己的事才会乱了方寸。

就像那个轻薄自己的男子,他一下子将其击毙。

他对自己的感情,竟是如此的真挚而狂热,自己该如何去拒绝他?

而那个魔鬼拓跋濬,邪魅冷酷,手段残忍,霸道匪气,更兼无赖。

仗着尊贵的身份和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臭脸,到处沾花惹草,还是个大大的大骗子!

……当然,她不得不承认,那个魔鬼的缺点一大堆,优点也是一大堆。

说他是个吊儿郎当的兵痞子吧,他嘴叼着折枝海棠在她西厢的屋顶斜躺那会儿,就活脱脱是个无赖的兵痞子。

说他是个尊贵的世嫡皇长孙吧,他从骨子里就透出天生是贵胄的气质,令人陡生敬畏。

拓跋余看见发呆的顾倾城,迎了上去,温柔道:“累坏了吧?”

顾倾城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笑,心道:

自己怎么就又想起那魔鬼来了。

“没事,还好。”顾倾城低声道。

“快洗手,喝杯茶。”拓跋余体贴道。

魏管事引她们到水井旁净手。

顾倾城一边洗手,一边嘱咐魏管事:

“魏管事,那些孩子得的确实是伤寒,会有轻微传染,与其他孩子暂时隔离,还是好的。

但不能老憋在病房里面,你得让他们出庭院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这样才会快些好起来。”

“谨遵慕容神医吩咐,老魏代那些孩子们谢谢姑娘了。”魏管事道。

“别客气。”顾倾城对魏管事说完。

又看看坐在树荫下的拓跋余,微笑道:

“要谢,该谢谢南安王殿下,没有殿下的收留,这么多的孩子无依无靠,真的凄惨可怜。”

“是啊,咱们南安王殿下就是好心肠,不但开了孤儿院,还常常接济那些灾民。”魏管事又道。

顾倾城洗净手回到拓跋余身边,看着他赞赏道: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南安王殿下,还有如此的好心肠,真是老百姓之福。”

“力所能及,不足挂齿。”拓跋余平静道。

给顾倾城递上杯热气氤氲的香茶,心疼道:“快喝口水吧,都忙一个上午了。”

顾倾城垂眸接过拓跋余的茶,不敢去接触他炽热的眼神。

喝完茶,稍事休息,离开前顺道去参观孤儿们的日常生活环境。

见他们吃住都挤在几个大房舍。

“这里房舍那么多,为何他们都挤在一起,分开一下,空气清新,岂不是更好?”顾倾城问身边的魏管事。

“慕容神医有所不知,这里的开销都是殿下自己负责,陛下并不知晓。

虽说殿下是南安王,可是几百个孩子每日开销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也不能请太多的人。

孩子们挤在一块,大的可以照顾小的,互相照应,就大大节省了我们的工作,毕竟我们人手有限。”魏管事道。

“哦,原来如此。”顾倾城微微点头。

这时候,马云和侍卫提了很多食盒进来,里面都是糕点。

拓跋余招呼小朋友都围上来,顾倾城与孩子们一起吃糕点。

“小朋友,姐姐教你们唱歌好不好?”顾倾城温柔的笑着问。

“好……”孩子们开心的跳起来拍掌。

“这首歌呢,叫《驼背人》。”顾倾城便开始教他们唱儿歌。

从前有个驼背的男人

他走在弯曲的小路上

他发现一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在一截歪歪扭扭的楼梯上

他买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小猫抓了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全住在一栋歪歪扭扭的小屋

……

……

第一百二十章:意外发现

第120章:意外发现

孩子们跟她一起唱着歪歪扭扭的儿歌……

顾倾城与孩子们跳着歪歪扭扭的舞蹈……

拓跋余脸上阳光璀璨,幸福的看着顾倾城,眼里全是如水的温柔。

附近一位扫地的小厮,身形瘦小,听到顾倾城和孩子们在唱歌,也不由得停下扫帚。

顾倾城瞥见那孩子也一脸渴望的看着她们,她拿了几块糕点走向他。

那小厮身形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长得黑黝黝,一见顾倾城向他走来,赶紧开始扫地。

“小弟弟,你先别扫,姐姐给你糕点吃。”顾倾城把他叫住,给他递去桂花糕和紫藤糕。

那小厮躬着腰,不敢直起身子看顾倾城。

“别怕,姐姐请你吃糕点,这是桂花糕和紫藤糕,很好吃的。”顾倾城扶住他的肩膀。

那小厮终于直起身板,顾倾城的眸眼,却落在他的胸前,盯着他脖子上挂着半片如半月的铁片。

那是片毫不起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片。

可是顾倾城看见这个小铁片,全身激动,眸眼顿时有浪涛跌宕。

那小厮的脖子上黥了个墨色的燕字。

顾倾城心里一酸,喉咙几乎就哽咽起来。

“来,歇会儿,吃些糕点。”顾倾城尽量让自己平静,温柔道。

将糕点递到他的唇边。

那小厮不敢张口,眼眸里有恐惧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他的眸眼,陡然觉得不对。

猛然回头,原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却站着拓跋余。

孩子眼里的恐惧,是越过自己,看着拓跋余吗?

顾倾城自问自己耳聪目明,听声辨位非常准确,怎么拓跋余到了自己身后,自己却一点都没听到?

难道是自己太全神留意这孩子了?

“弟弟别怕,这是南安王殿下,殿下心地善良,是个好人。”顾倾城安慰那小厮。

拓跋余也走上前,温和的对那小厮道:

“是啊,既然姐姐请你吃糕点,你就吃吧,别害怕。”

魏管事也跟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

“这贱奴是前阵子买回来在孤儿院打杂的,胆子小。”

顾倾城一听魏管事说那孩子是贱奴,脸色瞬间就下沉。

拓跋余冷厉的瞥了一眼魏管事。

魏管事看见拓跋余脸上的冷厉,旋即又对那小厮道:

“铁蛋,这位神医姐姐既然请你吃糕点,你就吃吧。好好歇会儿,你也干了一天活了,该歇歇了。”

那叫铁蛋的小厮这才放开手中扫帚,接过顾倾城手中的糕点大口大口吃起来。

“……铁蛋?你叫铁蛋?”顾倾城的眸眼,又情不自禁的露出异彩。

铁蛋垂首点点头。

“魏管事,平日里这孤儿院,就是铁蛋一个人在帮忙打理吗?”顾倾城浅笑着问魏管事。

仿佛已经不介意刚才他叫铁蛋为贱奴了。

“那倒不止,有三四个小厮。别看这铁蛋小,却是腿脚勤快,挑水扫地煮饭的,什么都会干。”魏管事躬身拱手道。

“那么勤快的孩子呀,真是难得,那得好好奖励。”顾倾城笑道,嘉许般摸摸铁蛋的头。

“好了,你且去忙吧。”拓跋余打发魏管事离开。

顾倾城扶铁蛋坐在附近的石墩上,温柔的问:

“铁蛋,这糕点好吃吗?”

铁蛋惴惴的点点头,再舔舔沾在嘴唇的糕点碎末。

垂首轻轻道:“好吃。”

“姐姐下次来,再带给你吃好不好?”顾倾城摸摸他单薄瘦削的身子,眼里忍不住涌起泪雾。

铁蛋点点头,不敢多吱声。

顾倾城将他的身板扶正。

“男子汉,要挺直胸膛做人,知道不?”顾倾城道,“千万不要像姐姐刚才唱歌那个驼背人。”

铁蛋看着顾倾城,眼里有些激动的涟漪。

稍为迟疑,轻轻点点头。

顾倾城又再温柔的抚摸下他的头,道:

“即便身为降奴,别人瞧不起咱们,但铁蛋仍然是阿爹阿娘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

所以呀,咱们虽微,也要敝扫自珍,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铁蛋眼里倏然有簇火焰跳跃,脸上有股悲愤,眼角余光匆匆觎觎拓跋余,转瞬间,那股悲愤,又逐渐淡然流逝。

“嗯。”铁蛋在喉咙里滚出一声。

再咬咬唇,默默的点点头。

拓跋余在一旁,看着温柔的顾倾城,心里更加的甜蜜。

“刚才姐姐教孩子们唱歌,叫《驼背人》,姐姐也教你唱,好不好?”顾倾城又拉着铁蛋的手道。

铁蛋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脸色怯怯。

“铁蛋,别怕啊,姐姐既然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就跟姐姐唱歌吧。”拓跋余也在旁边鼓励铁蛋。

铁蛋依然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

“算了,这孩子腼腆胆小,还是别吓着他了。”顾倾城笑道。

又仿佛被他的铁片吸引,拿起他胸前的半片铁片,温柔的问:“铁蛋,你这铁片倒很特别啊?”

铁蛋见顾倾城要看他的铁片,竟然很紧张的捂着那铁片,生怕别人将他的宝贝抢走。

顾倾城微笑着放开手,又摸摸他的头,站起来,道:

“好了铁蛋,下次姐姐再来看你,你要是学会唱《驼背人》,姐姐就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谢谢。”铁蛋非常恭谨的躬身道。

离开铁蛋,他们往孩子们走。

顾倾城摇头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沦为降奴。”

“雪儿真是菩萨心肠。”

拓跋余见顾倾城对一个小贱奴都如此的温柔,若是她那温柔的手,能像抚摸那小厮般抚摸自己,那该有多好。

本来那小贱奴是活不长的,但后来拓跋余想到顾倾城还会再来看他,就命魏管事不准动他。

小朋友越来越舍不得顾倾城离开,孩子们恋恋不舍的问顾倾城:

“姐姐,殿下,你们还会来看我们吗?”

“只要你们乖,本王和姐姐以后还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拓跋余对孩子们道。

又以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了拓跋余一眼,本来有些犹豫,见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她才又含笑颔首:

“会的,姐姐还会来看你们,下次来看你们,你们可要学会唱刚才的儿歌哦。”

这样,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与顾倾城道别。

出了孤儿院,顾倾城环顾整个孤儿院,看着那些仿佛连绵在一起的屋顶,好奇道:

“这里方圆的房舍,好像都相连着,都属于孤儿院吗?如此大的地方,肯定价格不菲吧?”

“哦,慕容神医,这房舍看上去以为相连,其实是分开的,这后面是义庄。

因为与孤魂野鬼为伴,所以这里的价格才会相对便宜。

咱们孤儿院才置办支撑得起来。”魏管事道。

“义庄?”顾倾城蹙眉问,“义庄有死人?会不会吓着孩子?”

魏管事看了南安王一眼,见他并无阻止的意思,便点点头,道:

“义庄确实有死人,棺材里的尸体大都是还未找到地方安葬。

或者是死者客死异乡,家人准备运回本土安葬,或者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

再过去十里外便是乱葬岗,附近虽有几户人家,却是人迹稀少。

所以房子价格也相对便宜,否则价格贵的地方,我们孤儿院长此以往,也吃不消。”

顾倾城略为感慨道:

“这西区确实是贫民区,所以房价便宜,不像紧邻的城中区,繁荣热闹。

光那条朱雀大街,便是全平城最繁华之处,有状元坊和玲珑阁商铺,还有座天上人间,更是热闹非凡。”

“是啊,这里和那繁华的朱雀大街,当然是没法比喽。”魏总管点头道。

“都是在都城,两区相隔,价格便是天差地别。”顾倾城最后叹道。

“所以说天堂与地狱,仅一步之遥。”拓跋余道,“雪儿去过天上人间?”

顾倾城第一次去那个地方是拓跋濬那魔鬼掳她去的,却也没有好好参观。

后来跟哥哥去了,因怕会碰到魔鬼,那日吃过早膳,看了一场风十三娘的竞拍,便匆匆离去了。

“算是去过吧,也没逗留多久。”顾倾城道。

“雪儿若有兴趣,改日本王陪你去逛逛?”拓跋余道。

顾倾城默默摇摇头,最后道:“那地方不适合我,还是算了。”

顾倾城离开孤儿院,随即和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她们,先去大街上买了几筐馒头,再去西郊难民区看望那些灾民。

这次从灾区逃难过来的灾民真的不少,她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又身体羸弱,看上去真是太可怜了。

灾民们,闻到馒头香,便蜂拥而来。

“行行好吧,我们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一个个可怜巴巴的伸出肮脏的手。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她们手上的馒头,只一瞬间就被洗劫一空。

飞雁刚想责备她们太没规矩了,还未开始派发,就来抢。

顾倾城拉着她,摇头道:“算了,你看那些灾民,真的几天都没得吃了。”

又有灾民想问顾倾城要食物,可惜顾倾城手上的食物已经派光了。

顾倾城看着他们,非常的内疚。

“飞鸿,若是能设个粥棚,救济他们就好了。”顾倾城叹口气道。

“是啊,小姐,这些灾民,也太可怜了。朝廷就不管吗?”飞鸿也哀哀道。

拓跋余远远看着顾倾城,嘴角漫起笑意。

随即回去向皇帝请旨拨款,救济逃难过来的灾民。

那么多灾民逃难进平城,也不能见死不救,拓跋焘便让拓跋余去处理。

翌日一早,顾倾城来不及回一心堂,和飞鸿飞雁又带着馒头再去难民区的时候,便看见拓跋余指挥官兵在派食物。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他心地再好,自己的心却早给了那个魔鬼。

即便那魔鬼欺瞒了她,可是给出的心,能收得回来吗?

“小姐,您不去跟南安王殿下打招呼吗?”飞鸿问。

“不去了,把馒头派完,咱们就回去吧。”顾倾城转身,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拓跋余。

顾倾城不去与拓跋余打招呼,拓跋余装做不知道她来,依然认真的救济灾民。

回到一心堂,见医庐前面的大院皆已人山人海的挤满了人,排了好几个队列。

顾倾城看着那么多病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又只能左右开诊,同时给两位病人看病了。

若非有飞鸿飞雁这两个得力侍女,以及灵犀这些女孩子鼎力相助。

仅凭自己一人,又要看病,又要抓药,肯定是忙不过来了。

心里不由得又感激拓跋濬那魔鬼的细心体贴,不但为她开设了医庐,还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得力助手。

顾倾城换回男装,飞鸿飞雁也换掉宫人的衣装,和灵犀她们一起,穿着医女的衣裳。

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忙。

顾倾城一边忙着一心堂医庐的事,当然,老祖宗的寿宴,她也丝毫不敢松懈。

皇宫有冯左昭仪从中帮忙,看着寿宴筹备的进展,医庐有医女们帮忙照料。

顾倾城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她宫里宫外疲于奔命,有那么多医女帮衬,不至于手忙脚乱,倒似乎把那个魔鬼抽离心脏了。

她不知道那是掩耳盗铃,她自己虽自幼与人定了个娃娃亲,却未经情爱未尝过风月。

而那俊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魔鬼拓跋濬一头便扎进她的小心脏,把那小空间挤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那岂是说抽离就能抽离的?

顾倾城为病人看病,飞鸿飞雁她们负责抓药,有些病人实在不能耽搁,她会命女孩子们给他们先煎药。

一心堂所有女孩早就对顾倾城得五体投地,一个高贵美丽的大家闺秀,官家千金。

不但跑进东平王的猎美场救人,还免费为那些穷苦人和奴隶看诊。

甚至是千疮百孔全身发臭之人,顾倾城也从未嫌弃。

她们更加对顾倾城肃然起敬,佩服得五体投地,忠心耿耿。

对待病人,也像顾倾城一般,不厌其烦,任劳任怨,更对顾倾城唯命是从。

顾倾城之前就教那些女孩子从针灸和艾灸入门,先学些简单的医理。

而灵犀和灵鸢是学医的可造之材,她帮病人看病的时候,总会让她们在身边学习。

不过十多天时间,她们已会把脉和断些普通的症状。

顾倾城还让医女们好好学医,有不懂的就多问。

这样,日后顾倾城即便忙不过来一心堂,或者要留在皇宫,灵犀灵鸢和医女们也可以帮忙看些简单病症。

有她们的帮衬,有灵犀灵鸢做助手,有飞鸿飞雁的贴身伺候,她倒显得轻松多了。

病人见大夫是免费诊治,免费赠药,都规规矩矩的耐心等候。

每个病人都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而来,最后都高高兴兴,感恩戴德而去。

而在灾民区的拓跋余,见顾倾城和侍女一大早派完馒头,已自行回一心堂。

他便带着糕点食物,又来找她一起去给孩子们复诊。

顾倾城也想着应该去看看他们恢复得如何了,而且心中牵挂着铁蛋,便未推辞。

再者拓跋余能私自拿钱出来办孤儿院,哪怕作为朋友,她也非常欣赏他这一举措。

第一百二十一章:阴山童话

第121章:阴山童话

话说拓跋调兵遣将,舍弃辎重,带着一万轻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赴北边六镇。顶点更新最快

先行探马回报,自西而东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皆发现柔然兵。

拓跋的骁骑快马,仿佛从天而降,自武川开始,西往怀柔、东往抚冥开始进行包抄形扫荡。

此时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还带着他的部落人马在北边六镇肆虐,烧杀抢掠。

边疆六镇,哀嚎不绝!

拓跋脸戴金鹰面具,身披金鹰铠甲,腰佩赤霄宝剑,两肩各插狼头战刀,手执百斤偃月大金刀。

一马当先,带着他的精兵悍将,所到之处,杀得斛律屠休部众人仰马翻。

战场上刀剑无眼,容不得人有半分的松懈,稍有胆怯或者犹豫,便会被敌人乱刀分尸。

冯熙和花木兰等人便像初生之犊不畏虎一般,拼命杀敌,一刀刀斩向敌人。

厮杀中,花木兰陡然看见雪驹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挥着他的偃月大金刀劈向自己。

他惊骇得瞪大眼睛,却见那偃月大金刀掠过自己的头,劈向他身后向他举刀的那个高大壮汉。

花木兰回身的时候,那颗脑袋瓜像被劈西瓜般劈断,温热的鲜血喷了花木兰一脸。

花木兰当即明白,若不是大将军,此刻被搬家的是的他脑袋,而不是对方的脑袋。

他猛然再回身时,大将军已经与其他柔然猛将厮杀。

他胡乱擦擦脸上黏糊糊的血迹,再度进入战斗,直至精疲力尽,累倒跪地。

斛律屠休此番也是带了上万轻骑,过来烧杀抢掠。

但拓跋之势锐不可当,他只得率部暂退阴山外草原一隅。

头戴雪狼面具的斛律屠休对手下将士鼓舞道:

“拓跋轻骑简从,并无辎重补给,肯定是想速战速决,咱们就跟他迂回战,慢慢跟他耗!”

他的亲信阿勒泰将军也点头道:

“拓跋一万轻骑,没有辎重粮草,即便有后方补给也没那么快。

六镇粮草,几乎被咱们掠夺一空,够咱们在这消耗仨月。

魏军粮草不继,只能将咱们赶出边疆便撤兵。

我们先佯败,躲至天山,等拓跋的人马撤离,再杀他一个回马枪,将北边六镇,杀个片甲不留。”

“若能乘势占据六镇,厉兵秣马,柔然王庭,不日便可攻克。”斛律屠休面具后的声音冷凝,“若北边六镇在手,即便是拓跋焘,也会惧本王几分!”

众人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却已明白他之意,是想吞下北边六镇。

如此一来,拓跋的人马在后面赶,斛律屠休的人马就逃窜。

等拓跋的人马一走,他们就又回来。

如此纠缠数日余。

拓跋也故意撤军,却埋伏起来,躲进阴山的丛林里。

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啃了几日的干粮,他们的嘴巴都淡出了鸟。

阴山丛林茂密,动物却肥美,他们打了不少野味,在丛林里烧烤。

晚上他们烤野兔,野鸡,黄肉。

拓跋精湛的厨艺,在野外更加充分表现出来。

当金黄焦香混合着孜然和油渍的兔子肉烤出来,大家更觉得饥肠辘辘了。

他们围在火堆旁吃烤肉喝酒,冯熙与他的亲随长孙无忌以及花木兰,也与拓跋他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这些日子拓跋一直眼看着冯熙等人,犹如宝刀出鞘,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

拓跋的心内愈发的暗喜,拎着酒囊,喝着烧刀子,对大家道:

“这荒山野岭的夜晚,光喝酒吃肉太单调,此刻若有人会讲个什么故事来下酒,那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想起他的倾城讲故事,是那么的娓娓动听。

“可是,我们都是粗人,只会抡刀上战场杀敌,这也不会讲故事啊!”将士们一个个摇头。

“……我来说一段吧。”一把略带犹豫的声音道。

“花木兰?你会说故事?”一个士兵笑问。

“我,我确实不太会讲故事,但是我有个好朋友总会给我讲故事。

我听多了,自然就耳熟能详。”花木兰故意显得老气横秋道,语气粗重。

“好啊……”

将士们欢呼雀跃,难得有酒有肉在荒山野岭上还能听故事,将士们当然是兴奋不矣。

“那就说来听听,什么故事都没所谓,权当解闷!”拓跋也朗声道。

花木兰有些窘迫,轻轻咳了两声,让自己进入状态。

“一个夏天的下午,麦子是金黄色的,菜田是绿油油的。

荷塘边的水草里,鸭妈妈在孵蛋,那些鸭蛋一个个崩开,有只最大的蛋却始终没有动静。

一只来访的老母鸭告诉鸭妈妈,那是吐绶鸡的蛋,让她别管那蛋了。

鸭妈妈还是坚持把那蛋孵了出来,看着那又大又丑的孩子,看着它在水里游的欢腾,鸭妈妈骄傲道:

‘瞧,它不是可恶的吐绶鸡,它是我亲生的孩子。’

‘可是它太丑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会连累我们的……’

野鸭子七嘴八舌道,把丑小鸭赶走。

鸭妈妈看着丑小鸭被赶走的背影,不无怜惜道:

‘只要它不和咱们族里的鸭子通婚,倒也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即便鸭妈妈嘴上不嫌弃,到底心里也是觉得丑小鸭丑啊。

一天晚上,当美丽的太阳向着西边荒原落下时,丑小鸭看到一群大鸟从林子里飞了起来。

丑小鸭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美丽的飞鸟,它们白的发亮,颈项又长又柔软,展开美丽的翅膀飞向温暖的国度。

人们叫那美丽的飞鸟为白天鹅。

过了一个冬天,丑小鸭被几只白天鹅包围,它感到羞愧,它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丑陋,然而白天鹅温和地啄着它的羽毛……

它忽然看到池中的自己,竟和那些白天鹅一般,是那样的美丽……

春天到了,太阳无比温暖,紫丁香在它面前把枝条垂到水里。

人们看着那曾经的丑小鸭,兴高采烈地跳起舞来,唱起歌来,快活地喊道:

‘孩子们快看啊,那只美丽的白天鹅!’

鸭妈妈和她那些孩子也羞愧道:

‘没想到,当初那个丑小鸭,竟然是美丽的白天鹅!’”

花木兰的故事告一段落。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将士们都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没想到,花木兰还能讲这么好听的故事!”

“这个故事太励志了,丑小鸭居然一飞冲天,变成白天鹅!”

“原来,是丑小鸭变白天鹅啊!”

“故事瞒新鲜好听的嘛!”

将士们一番夸赞,哈哈笑道。

“什么丑小鸭变白天鹅,真正的丑小鸭就只会是丑小鸭,不会变成白天鹅。”拓跋认真道。

“那……”将士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只本来就是最尊贵最令人喜爱的白天鹅!只要是只天鹅,即便是生活在鸭窝里,她也会变回白天鹅!”拓跋朗声道。

就像他的倾城一样。

“对……那就是人们有眼无珠,将白天鹅误认为是丑小鸭!”将士们又哈哈笑道。

而后各自侃大山聊天。

拓跋再惊诧的看着那个语音粗重故做老成的小伙子,淳朴中带着英气,夹着几分清秀。

他越看脸色越往下沉,越不喜欢那张淳朴而英气清秀的脸。

“花木兰,故事讲得不错!”拓跋喊道,向他招手,“过来,本将军和你饮几杯!”

花木兰有一瞬的迟疑,看着大将军。

“快去啊,花木兰,难得大将军邀你喝酒,你还犹豫什么?”冯熙道,花木兰是他带出来的手下。

花木兰点点头,走到拓跋跟前,举着酒囊碰了碰拓跋的酒囊,抿了口酒,豪气干云道:“谢谢大将军!”

“坐。”拓跋微微抬下巴,慵懒的斜靠在一棵树上,有点居高临下的看着花木兰,“本将军记得,你好像来自太原?”

“回大将军,是的。”花木兰拱手道,依言盘坐在大将军面前的沙土上。

拓跋眼神聚敛,眯起眼看他,火焰的映照下,那张脸愈发的淳朴端庄,拓跋就愈发的看那张脸不顺眼。

他抠抠耳朵,微微蹙眉:

“臭小子,故事讲得虽然差强人意,却还是能解荒山野岭的寂寥。在哪里学来的?”

“……回大将军,是小人的好朋友那里学来的。”花木兰道。

“好朋友?怎样的好朋友,好到何种田地?”拓跋蹲下来,显得有点八卦的问。

花木兰眼睛转动了几下,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就是自小一起长大,她常常给我讲故事,我们无话不说,两小无猜那种。”

“也就是青梅竹马喽?”拓跋的脸色更加难看。

花木兰垂首点点头。

“你喜欢她?”拓跋猛然抿了口酒,嘴里的酒气开始变得浓烈。

花木兰想到他那好朋友,脸上噙着笑,又嗯了声,垂首点点头。

“她也喜欢你吗?”拓跋有点咬牙切齿,酒囊里的酒开始变得酸腐。

花木兰脸上还是带着甜蜜的笑,还是嗯了声,垂首点头。

“如此说来,是你的相好了?”拓跋又酸溜溜道。

再抿了一口酒,此刻觉得烧刀子就像烧红的刀子一样戳心。

“……相,相好?确,确是很好的朋友。”花木兰又点点头。

拓跋长臂一伸,一把抓着花木兰肩甲的衣裳,将他拽近身前。

“那你们可有什么亲热的行动?比如”他半眯着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我们会一起看书,偶尔她会留宿我家,与我同寝而眠。”花木兰浅声道。

带着一丝淳朴的羞赧。

“同寝而眠?”拓跋瞪大眼睛,几乎目眦尽裂,显得难以压抑的激动道,“那你们可有更紧一步?”

花木兰不知道大将军为何显得如此的激动,好像吃醋一般。

难道……

“……”花木兰陡然惊愕的瞪着他,掩着自己合不拢的嘴,怕自己发出尖叫。

拓跋的气息更加粗重了,大手紧捏着酒囊,浓浓的酒气喷薄在花木兰的颈脖上,撩拨得他脖子痒痒的。

“……大,大将军,如,如何更进一步?”花木兰怯怯问。

拓跋把他摁倒在地上,压着他的背,喘息粗重,一**的热浪在花木兰耳畔波涛起伏。

“比如亲吻,抚摸什么的?”拓跋低哼。

……听说大将军一直都不肯娶妃子,难道大将军真的喜欢男子?

“没,没有。”花木兰一听这些,羞红了脸,垂首拼命的摇头,低低的道。

“没出息的东西!”拓跋哼道。

起身轻轻踹了一脚花木兰的屁股,将他踢回去。

举着酒囊,认真道:

“花木兰,明日,你若不能砍下敌人十颗头颅,就罚你三天不能吃饭喝酒!”

“诺,大将军!”花木兰拱手道,和大将军干了一口酒,再回到偏静一隅独自喝酒。

拓跋喝着酒,看着花木兰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得亏你没出息,否则本将军将你活埋在阴山,你就一辈子都不用吃饭喝酒了!”

这个故事,他早躲在万寿宫的假山里就偷听过。

那是他倾城讲的故事。

倾城讲的故事,可比花木兰讲的要娓娓动听多了!

太原!原来他竟与倾城是老乡,还青梅竹马?

“这个小野猫,一早就与人勾勾搭搭,看你男人回去怎么收拾你!”拓跋咬牙切齿道。

拓跋喝光了酒囊的酒。

他遥望着都城的方向,静静沉思。

他想起了与倾城的点点滴滴。

她的音容笑貌,一点点在他眼前回放,篝火旁,枯坐一夜。

他很想她,想将她抱在怀里,她细腻微凉凝滑的肌肤,有着香气四溢的桃花香。

那是世间上最好闻的气味!

她此刻在干嘛?可是在毓秀宫与她姑姑夜话,又或者看了一天的病人,早累得躺在床上做梦。

她的梦里有自己吗?

临近天亮,他反而迷迷糊糊的瞌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远山如黛,有飞瀑流水,有百里蟠桃花灼灼绽放。

他的倾城就站在巨鹰岩前,浅浅笑靥,云鬓花颜,浮云缱绻,衣袂飘扬,在他们的一揽芳华等着他,轻轻的向他招手……

而花木兰于偏僻处静静喝酒,偶尔透过众人,会看见拓跋那英俊绝美的容颜。

他的侧面沐浴在篝火里,轻阖的眼帘安静,肤色幽深,高鼻薄唇,在一层暖光的笼罩下,俊朗到了极致。

他真好看,谁能想到如此俊朗的男人,竟是所向披靡,大魏的战神。

她时而腼腆羞涩,时而嘴角含笑,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欢喜。

不由自主的摸摸刚才被他的酒气撩拨的颈脖,那酒气仿佛一直撩拨到她的心里,引起一阵阵的涟漪荡漾。

她又摸摸刚才被大将军踢了一脚的屁股。

大将军刚才的表现,是喜欢一个男子,还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大将军,那时他像个兵痞子一样划着淫荡下流拳……

想到他教他射箭……

想到他赏罚分明……

再又想到他杀敌威风凛凛叱咤风云……

竟不由得痴了。

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甜美的憧憬,都有幅梦幻般美丽的童话。

花木兰也不例外。

翌日,拓跋在天山脚下找到斛律屠休,在天山脚下与他们进行正面交战。

那位被拓跋格外提拔的中郎将冯熙,更是出类拔萃,骁勇善战,每日立功不断,一路被拓跋急促提升。

冯熙身边有位老兵,更加骁勇善战,经验丰富,显是久经沙场,也被一直擢升至千夫长。

于天山脚下,拓跋与斛律屠休大战三百回合,重创斛律屠休,左贤王部落抱头鼠窜。

拓跋与斛律屠休厮杀之前,拓跋命冯熙带他的一百轻骑,悄悄绕到斛律屠休的后方。

冯熙带着他的亲随长孙无垢和花木兰等人,不辱使命,截回斛律屠休所劫之全部粮草,顺利回转六镇。

而那个花木兰,也没有辜负拓跋的期望,不仅斩下十个头颅,还歼敌几十,与指挥有方的冯熙和长孙无垢一起立功。

拓跋见花木兰也如此的骁勇,拍拍她的肩头,道:

“花木兰,本将军公私分明,该嘉奖的,依然会奖励你!”

花木兰有一瞬的错愕:公私分明?难道自己有得罪大将军吗?

拓跋于此一役,向陛下请旨,封冯熙为三品征虏将军,封他身边那位长孙千夫长为四品忠武将军,花木兰则为千夫长。

骠骑将军李峻在拓跋与斛律屠休交战中,斛律屠休被拓跋斩下马,敌军一轮猛箭射向拓跋逼退他来救斛律屠休。眼看有两箭射向拓跋,他竟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为拓跋挡住那两箭矢,背负箭伤。

此时拓跋收到侍卫的快马来报,将南安王每日来纠缠顾倾城,还有陛下竟然背着顾倾城上摘星楼九重天的事禀报。

拓跋醋海翻波,气得下手更狠,速战速决,将斛律屠休残部彻底赶离大魏边疆,滚回他的部落休养生息。

一时之间,六镇恢复平静。

老百姓在一场洗劫下,死伤损伤惨重。

拓跋留下冯熙与长孙无垢以及花木兰他们,分发粮草,安抚百姓,助他们度过难关。

他自己先行快马,披星戴月赶回都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相约合欢

第122章:相约合欢

拓跋余和顾倾城再次到了孤儿院,便听到孩子们在欢快的又拍又跳的唱着《驼背人》:

从前有个驼背的男人

他走在弯曲的小路上

他发现一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在一截歪歪扭扭的楼梯上

他买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小猫抓了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全住在一栋歪歪扭扭的小屋

……

……

顾倾城听见孩子们唱歌,她的脸上阳光灿烂。

“姐姐来了……”孩子们一看见顾倾城,就飞扑向她。

“你们个个都好聪明啊,都唱得朗朗上口了呢。”顾倾城看着孩子们笑道。

“姐姐说过,我们会唱歌,你就会来看我们嘛。”一个稍大的孩子道。

“你叫什么名啊?”顾倾城抚摸着他的头。

“我叫阿三。”那孩子道。

“阿三?”顾倾城摸摸孩子的头,沉吟道,“阿三是小名,姐姐给你起个大名可好?”

阿三看看魏管事,魏管事笑着点点头,阿三也就点点头。

“……就叫平安吧。”顾倾城再抚抚阿三的头道。

“我有大名,叫平安喽……”阿三新得了平安的大名,雀跃的跑开。

又一个孩子跑来:“姐姐……我也想要大名。”

顾倾城看着他欢快的脸蛋,开心道:“那你就叫开心吧。”

又有孩子叫着要顾倾城起大名,顾倾城帮他起名为幸福。

“看看,慕容神医给孩子们取的大名,平安、开心、幸福,都是好兆头的名字呢。”魏管事咧嘴笑道。

“我也是看见孩子可爱,顺口就起的。”顾倾城笑道。

拓跋余见顾倾城心情欢快,他的脸上也充满着难得一见的阳光。

“魏管事,铁蛋呢,快把他找来,我答应过要给他带糕点的。”顾倾城道。

“铁蛋,过来!”魏管事扬手招呼正在庭院扫地的铁蛋。

顾倾城这时也看到了铁蛋,便快手抓起几块糕点,道:

“那孩子胆小,不合群,还是我过去看看他吧。”

顾倾城连蹦带跳的向铁蛋走过去,此刻的她就像个大孩子般。

拓跋余看着欢快的顾倾城,眸眼里全是陶醉。

“殿下,要不要去阻止?”魏管事小声问拓跋余。

“难得她喜欢,就由她去吧。”拓跋余情深款款的看着不远处的顾倾城。

顾倾城将糕点递给铁蛋,铁蛋伸双手出来捧着。

顾倾城让他坐在石墩上吃。

顾倾城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铁蛋:

“铁蛋在这里,肯定很委屈了,你阿爹阿娘呢?”

铁蛋默默吃着糕点,没有回答顾倾城的话。

却紧紧握着拳头,眼眸里隐约有泪光和怒火跳跃。

顾倾城心里又涌起一股心疼,温柔道:

“铁蛋,你听好了,我是你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

铁蛋抬眸,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再摸摸他的头,便笑着离开了。

回来与拓跋余一起去看之前伤病的孩子。

“怎么,和铁蛋聊什么那么开心?”拓跋余见顾倾城身心愉悦,他也开心的问。

“铁蛋就是一个闷铁蛋,你跟他说再多的话,他就是个铁球,什么也不会说。”顾倾城笑道。

“那你还那么喜欢他?”拓跋余又不经意的问。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我看他瘦巴巴的,心里总涌起一股怜惜。小小年纪,就做奴隶,真的好可怜。”顾倾城喟然道。

顾倾城顿了一下,又感激的对拓跋余道:

“真的谢谢你,能给这么多孩子一个家。还有铁蛋,虽然在孤儿院做小厮,却比外面的奴隶要幸福多了。”

“本王说过,这是举手之劳。”拓跋余心里荡漾着幸福。

孩子们一个个喝药调理后,倒恢复得很快,顾倾城也欣慰。

看完孩子,她们往外走,出了孤儿院,顾倾城对拓跋余道:

“其实,你不让你父皇知道你在外面开办孤儿院,是想做好事不扬名?”

“自己还能承受的情况下,就不必惊动父皇了。”拓跋余语气淡然,并不以做好事而沾沾自喜。

顾倾城的眼里有一抹敬重。

落在拓跋余的眼里,便心满意足。

顾倾城看着充满期待的拓跋余,还是狠心道:

“殿下,你能开办孤儿院,还赈济灾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令我敬重。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是没有结果的。

你是南安王殿下,我只是普通医者,我们身份,可谓云泥之别。

殿下就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本王不在乎你是何身份,本王就只是喜欢雪儿罢了。

若本王有令雪儿不满意之处,雪儿告诉本王,本王都可以为你去改。”

拓跋余一往情深的看着顾倾城,语气诚恳。

顾倾城微微垂眸,真没想到拓跋余会对自己如此情深。

她该如何婉拒他,又不令他受伤害呢?

拓跋余锲而不舍道:

“雪儿,自从第一次看见你,本王就不能自拔的爱上你。本王无论如何,是不会放手的。”

顾倾城既不敢告诉他自己曾经有喜欢的人,又不能再继续与他纠缠。

“殿下没有什么不好,可以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顾倾城道,“只是你我根本不合适,你的母妃,首先第一个反对你的冲动。”

陡然,她觉得附近好像有人怒目瞪着他们。

难道是魔鬼?顾倾城抬头四顾时,却没发现什么。

她想,大概是自己眼花了,也大概是自己太害怕魔鬼之故。

才会恍惚之间,都以为是他。

“雪儿还是担心那个娃娃亲?”拓跋余道,“你放心,本王连见他之心都没有,本王与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顾倾城不去看他炙热的眼眸,再垂眸道:

“殿下不要误会,我并不在乎你的娃娃亲,真的,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雪儿还未为本王治病,你心肠那么好,医者父母心,你就忍心不顾本王了吗?”拓跋余软声微笑道。

这话确实说中了顾倾城的软肋,她笑笑,继而点头道:

“殿下说得也不错,我是医者,又怎么会不管病人?”

“本王就知道雪儿心地善良。”拓跋余终于有了笑意。

顾倾城眼波流转,敲敲鬓角,抿唇想想,道:“如今这个时节,该是合欢花开得正旺的时候。”

“合欢花?”拓跋余不明所以,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嗯了声,道:

“殿下,你可知平城哪里种有合欢花?越多越好。”

拓跋余眼睛一亮,倏然想了起来,喜道:

“有,在皇家跑马场附近的山坡,就有一大片合欢花树。

如今正是花开灿烂的时节,开的花儿,可漂亮了。

雪儿不说,本王倒忘记平城有这么好的地方,早应该带雪儿去瞧瞧了。”

“那殿下有时间的话,咱们就去那里吧。”顾倾城终于又迎上他炙热的眼眸,看着他道。

“本王求之不得。”拓跋余握着顾倾城的手臂道。

脸上仿佛重新注上活力,阴柔的脸上终于露出笑颜。

顾倾城赶紧侧侧身,闪开他的手臂。

“如今已是午膳时候,我们就到合欢花树下吃午膳吧。”拓跋余瞥了马云一眼。

马云心领神会,躬身道:“属下即刻去准备。”

顾倾城与拓跋余上了拓跋余的马车,又让飞鸿飞雁带上药箱,她们与马云坐一辆车,一同前往跑马场。

上了马车,拓跋余又紧握着顾倾城的手。

顾倾城垂首敛眸,轻轻的抽回手。

拓跋余不以为意,仍然是开心的充满情意的看着顾倾城。

“雪儿,你知道吗?除了你,还有随侍在身边的马云之外,本王从来没把这个多年旧疾,告诉任何人。”拓跋余轻轻蹙眉道。

“……这是为何?”顾倾城看着他。

她倒是听马云说过,却没具体问原因。

拓跋余的眸眼有异样神采。

顾倾城又道:

“御医们医术高超,若南安王殿下不是讳疾忌医,一早对御医畅所欲言。

殿下的病应该早就好了,而不是拖延至今。”

“本王不相信任何人,除了雪儿你。”拓跋余缓缓道。

“不相信任何人?”顾倾城惊愕。

拓跋余微微点头:

“包括本王最亲近的母妃,我都没向她提及我的病情。还有父皇,我都一直隐瞒着。

可是在雪儿面前,本王却可以**裸,把心里所有事情都掏出来。”

“你连你母妃都要防备吗?”顾倾城有一瞬的感动,却有更多不解。

他如此信任自己,倘若知道自己就是顾倾城,并非什么慕容雪儿,自己骗了他,他会怎生失望?

“本王也不知是何原因,总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可信任的人。”拓跋余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苍凉。

“你是否太抗拒别人了?”顾倾城浅声问。

拓跋余又伸手握着顾倾城:

“感谢上苍,本王终于有一个可以值得依赖,和相信的人了。”

顾倾城想着自己和那个魔鬼拓跋濬的那些糊涂账。

她挣脱拓跋余的手,显得有点心虚和不自然道:

“……假如你发觉,我也不诚实,连我都不可靠,不值得信任呢?”

“不会的,雪儿心地善良,是世间上最好的女子。本王相信自己的直觉,雪儿就是本王最值得信任的人。”拓跋余笃定道。

顾倾城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道拓跋余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还有与那魔鬼拓跋濬的事后,会做何反应。

“那……那是因为你见我是医者,才对我的一切深信不疑吧。”顾倾城喃喃道。

“倾城,本王并非因为你是医者,才信任你。

本王是因为喜欢你,才信任你。”拓跋余握着她的手。

“其实,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好。”顾倾城睫羽轻覆,盖住眸眼的愧疚。

很想冲口而出,告诉他她就是他的娃娃亲顾倾城。

拓跋余再含情脉脉道:

“就像第一次遇见你,那时你虽是男装打扮,本王还是莫名其妙就相信你。

如今本王才知道,因为爱,才会毫无原则的相信。”

顾倾城讪笑。

拓跋余如今是个病人,她不宜说太多拒绝刺激他的说话,她面对的是个病人。

顾倾城有一丝尴尬,默默抽回手。

“……殿下,我们今日,就不谈这个话题了。

虽说不拿你当病人,可你毕竟是来医庐找我看病的。

你既是我的病人,我是大夫,你一切都要听我的。”顾倾城故作严肃道。

“好好好,本王是病人,你是大夫,本王一切谨遵大夫之命。”

拓跋余笑容满面,向顾倾城抱拳揖礼。

能和顾倾城在一起,他已经心满意足。

说话间,他们的车驾到了皇家跑马场。

跑马场旁边的山坡上,阳光明媚处,竟种满了大片的合欢花。

合欢花树形姿势优美,叶形雅致,树冠开阔,入夏绿荫清幽,羽状复叶昼开夜合,十分清奇。

合欢花花丝下部白色,上部粉红色,像挂在马颈上的红璎。

夏日粉红色绒花吐艳,十分美丽,有色有香,沁人心脾,舒心解郁,能形成轻柔舒畅的气氛。

郊外的泥土,也有醉人的芬芳。

阳光逐渐晕染了拓跋余整个人,将他脸上的阴霾扫尽。

昨夜的一夜狂风,打落了大片的合欢花,铺陈在地上。

经过阳光一晒,粉红色的花丝更加干爽,此刻微风中正轻盈的跳跃翻滚。

放眼看去,像一大片毛绒绒的地毯,漂亮到了极致。

而树上仍然开满了一朵朵生命力强的合欢花,在阳光中花枝招展,红花绿叶,非常的醒目靓丽。

“……哦!真漂亮!”顾倾城脱口惊叹。

捧起地上一把把的合欢花抛起来,轻盈的花丝在微风中飘呀飘,像粉红色的飞絮,久久在空中飘荡。

拓跋余看着飞花中的人儿,红花白衣俏佳人,娇憨可爱,又妩媚妖娆,他竟是看痴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竟教人生死相许。

此刻拓跋余真真切切的懂了,这就是他可以舍命相许的人儿。

“这合欢花太漂亮了,真没想到这里有这么美的景致。”顾倾城又开心道。

张开手旋转着身子,接着空中一朵朵飘落的合欢花,继而笑道:

“殿下就应该多来这些充满阳光,美丽的地方,对你的病情大有裨益。”

见拓跋余没有任何回应,她停下来。

回眸一看拓跋余竟已是一副痴呆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刚才真是开心过头,把拓跋余的魂勾走了。

赶快转过头去欣赏合欢花。

第一百二十三章:望闻问切

第123章:望闻问切

这时候马云与侍卫,早带了午膳与飞鸿飞雁过来。

马云变戏法似的搬出一张黄花梨木圆桌和两张圆凳子,还摆了满桌子的精美点心和热腾腾的香茶。

餐具讲究,就连喝茶的茶盏都是白玉细瓷的。

顾倾城又不禁为之咋舌。

皇子出行,果然是与众不同。

顾倾城找了一个阳光充足的位置,叫马云把那些桌椅餐具全部搬过来。

又让飞鸿她们把自己的药箱拿过来,让拓跋余坐下,为他把脉。

服侍好一切,马云和飞鸿飞雁他们才静悄悄的退到跑马场栅栏,欣赏红艳艳的合欢花。

她与拓跋余坐下,背斜向着跑马场,若从跑马场看过来,便能看到顾倾城的侧脸。

放好软垫,让拓跋余把手放在软垫上,顾倾城伸手轻轻按在拓跋余的手腕上。

身后跑马场倏然传来高亢的马嘶声。

顾倾城也未在意,只道皇家跑马场本来就骑马,有人来骑马也属正常。

外面的飞鸿飞雁陡然看见跑马场的人,脸色登时大变。

看看顾倾城与拓跋余,本来想过来通风报信,马云却拦住她们。

并悄声阻止道:“你们没有眼力见吗?你们家神医给南安王殿下诊病,怎么能去打扰!”

如此飞鸿飞雁她们便不敢过来打搅。

却暗暗的干焦急。

顾倾城微凉的指腹印落拓跋余肌肤的刹那间,也印落他的心坎上。

拓跋余的心怦然跳动,身心都旗开得胜。

他并非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每每与慕容雪儿有肌肤之亲,哪怕是一点点的接触,他都兴致盎然。

看着面前的人儿,他的眼里全是炙热火焰。

顾倾城凝神定心,认真细致的为拓跋余把脉,并未留意与病情无关的任何事。

把完脉,她又轻轻托起拓跋余的下巴,向着阳光处,让他张开嘴,探脸过去观看他的舌苔。

如此的动作,从一个巧合的位置,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显得非常的亲昵,仿佛在亲吻。

跑马场的马斯声更欢腾。

拓跋余脉象弦细,舌质淡红,舌苔薄白,情绪不稳,多愁善感,果然有肝郁脾虚忧郁症状。

此症已达二十多年,长此以往,若不好好医治,必定会狂躁而亡。

顾倾城脸色略显沉重。

“怎么了,雪儿?”拓跋余笑容一敛,紧张的握着顾倾城的手问。

“殿下别紧张。”顾倾城微笑道,轻轻抽回手。

“雪儿刚才凝重的表情,把本王吓死了。”拓跋余终于舒口气,再次露出笑脸。

“殿下,您若是每天都能像今日这般好心情,多些笑容,你的病,早就好了。”顾倾城依然温婉微笑。

“本王这二十多年一直做着相同的梦,一直找寻姑姑,相思了二十多年,抑郁了二十多年。

如今终于找到姑姑你了,只有跟雪儿你在一起,才会有如此的好心情。”

顾倾城心头沉重,他这病应该是小时候遇到意外,噩梦缠身,再加上思念成疾,才落下如此严重的抑郁症?

拓跋余想再握顾倾城的手,顾倾城却不经意的缩开了。

拓跋余又道:“所以雪儿要每天与本王在一起,本王的病才能快点好起来。”

“殿下,你这病应该是小时候在打雷下雨的环境下,受了莫大的惊吓,脑海里那噩梦一直挥之不去,纠缠着你,令你害怕,令你恐惧。

之后便每遇打雷下雨,都会发作,而且是越来越严重。除了那个雷雨噩梦,你还一直思念着那个姑姑,做着那年复一年的梦魇。

噩梦与思念交替纠缠,长年累月,情志不遂,导致肝郁结难舒。”

顾倾城没有把更严重的狂躁后果跟他说,有些病症,不必跟病人说得太清楚。

太清楚,只会加重他心里负担,适得其反。

尤其是有心里疾病的病人。

拓跋余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洗手,已经是有心理障碍。

“雪儿,你说的一点不差,我除了常常做梦,梦见朝思暮想的姑姑。

还有那个雷雨天的噩梦,自三岁起,这样的噩梦和思念,纠缠了本王二十多年,却是越来越严重。”

拓跋余面如死灰,想到每次打雷下雨那种恐惧,如坠地狱深渊,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瑟瑟起来。

“雪儿真是神医,本王只告诉你一直做着思念姑姑的梦,却从未告诉你还有那个噩梦交缠。”拓跋余慌乱的抓着顾倾城的手,像个溺水之人抓了块浮木:“本王是否已经无药可救了?”

“怎么会呢,有我呢,你会没事的。”顾倾城习惯性的拍拍他的手,微笑安慰。

医者的信心,也是病人的信心:

“其实,你本来根本没病,你的病就是你的心魔,心理障碍,自己吓自己,吓出来的病。”

拓跋余更加用力的握着顾倾城的手,如此紧紧握着,他颤抖的身子才逐渐安定。

顾倾城一下子也不好就抽回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待他安定了,她才抽出自己的手。

顾倾城与拓跋余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像拉家常的聊天:

“殿下,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开满合欢花的地方吗?”

顾倾城看着这美妙轻松的环境,自己因为那魔鬼而郁闷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畅。

“雪儿是想和本王在如此美景下,谈心?”拓跋余非常快乐的笑。

“殿下如此说,也未尝不可。这样的环境,对你的病情有很大帮助。”顾倾城微笑道。

“那以后我们就常来。”拓跋余充满期待道。

“这合欢花又名绒花树,鸟绒树。

它能解郁安神,安五脏,和心志,清心明目,令人欢乐无忧。

你看这合欢花,越是在阳光明媚的地方,生长得越旺盛,花开得更美艳。

合欢花喜爱阳光,才能快乐无忧。人与此花同理,也是要充满阳光,才能快乐无忧,百病消除。”

“雪儿,你真好,懂那么多医理。你是本王梦中的姑姑,有志者事竟成,本王既能如愿以偿找到你,也会得到你的心。”拓跋余情深款款道。

顾倾城一听,他这话题又聊偏了。

于是把话题拉回正轨:

“殿下,合欢花入药,只治其一。

殿下的胸怀,也要像合欢花一样,充满阳光,多些笑容,忆乐忘忧。

闲时看书、写字、绘画、弹琴、舞剑、养鸟、钓鱼、种花。

只要你的生活处处充满阳光,与人为善,当有种大丈夫‘何事纷争一角墙,让他几尺也无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博大胸怀和高风亮节,你的病自会不药而愈。

当然,你小时候那个记忆,彻底根除,不再害怕,才是标本同治的根源。”

“好,雪儿,本王都听你的。”拓跋余听话的点头道。

“殿下能否,把当日如何受惊吓那个场面说说?即便是简单的回忆,能说多少,记得多少都没问题。”顾倾城道。

拓跋余默默点点头。

眉宇轻蹙,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哪个刻骨铭心的画面。

他的脸上阴晴起伏,变幻不定。

良久,方叹了口气,缓缓道:

“本王记得,那应该是本王的奶娘,本王的奶娘如同亲娘一般,非常的疼爱本王。

后来一个雷雨夜,外面闪着雷电,瓢泼大雨,屋梁上却挂着个女人。

一道闪电划过,那女人突着眼睛,伸着长长的舌头,那恐惧的脸飘在本王面前,却正正是本王的奶娘。

本王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后来,奶娘果然不见,永远离开本王了。”

拓跋余一边慢悠悠的回忆着,两手握拳,大拇指在摩挲着拳头,内心显得惊骇和纠结。

整个人几乎在颤抖。

顾倾城心下了然,她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头绪,也终于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看着拓跋余,她心内涌起一股恻隐。

“你能记起那是什么地方,或者还有其他什么记忆吗?”顾倾城问,“或者你奶娘死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

拓跋余眼眸有些闪烁飘忽,沉思了一瞬,她奶娘死前,确实跟他说过一些不能对外人言的话。

但那些话,他暂时连面前的人儿也不能随意透露半句。

顾倾城在他略为飘忽的眸色里,知道他对自己有所隐瞒。

她心照不宣的微笑。

拓跋余慢慢摇摇头,有些颓然道:

“我不知那是什么地方,记忆中我当时好像吃着糕点。

不,好像人人都吃着糕点,我吃的是带桂花香味的糕点。

我们住那个地方,好像……好像还有桂花香味,我记得一直喜欢闻那个香味。

小时候不知那是什么香,后来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桂花香。”

“……你住的地方有桂花香?人人都吃糕点?桂花香?桂花糕?”顾倾城沉吟一瞬。

拓跋余困惑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喜道:

“桂花时节,人人都吃的糕点,那应该是月饼。

而南安王殿下吃的,也有可能是桂花糕。

桂花飘香和月饼,都是中秋时节。

你奶娘死的时候,应该就是桂花飘香的中秋节,而且是在桂花飘香的地方。”

拓跋余蹙眉又陷入痛苦的回忆,那个雷鸣电闪中飘荡在屋梁上的女人,那个令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顿了一瞬……

“那个梦境,你可曾想过去找那个地方?”顾倾城又问道。

“本王每想到那个画面,就头疼得很,哪里会想着去找那样的地方。”拓跋余一副颓败,幽幽道。

顾倾城伸手轻轻拍拍他的手,温柔道:

“别怕……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心中的恐惧,便是你的心魔。

您是天子的儿子,天子乃真龙,你也有龙气护体,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吓倒殿下呢!”

“雪儿,你会不会觉得,本王如此胆怯,没有男子气概?”拓跋余在顾倾城温暖的轻拍回复镇定,反握着她问。

顾倾城抽回手,道:

“殿下多虑了,这是你的旧疾,与男子气概无关。

只要你好好配合,把疾病治好,你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顾倾城站在医者的身份鼓励着他。

“雪儿,你真好。”拓跋余眼里的顾倾城,比活观音还慈悲。

“殿下,这合欢花不光只是观赏起来漂亮,令人心情舒畅。

这合欢花外闻令人安神定志,合欢皮也可以煎水药服,可谓是物尽其用。

你命人把这些合欢花都收集回去,放在寝殿或者书房,总之就是你平日里多待的地方。

还可以做成香囊,和你身上的龙涎香一起佩戴。

我再开些安神定心的药,配合着合欢皮一起煎药。

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晚上临睡前喝。”

顾倾城边说边自药箱拿出笔墨,给他开了药方子。

“雪儿早上为病人看诊,又去孤儿院忙了半天,如今又帮本王看那么久的病,这午膳都没吃,该是又累又饿了,快吃些糕点。”拓跋余心疼道。

直勾勾的看着她!

自从好不容易找到雪儿,他对她的爱简直是一日千里,短短十天,已经飙升万里。

幸福指数竟是这有生以来最高的。

他又细心为顾倾城夹点心:

“马云是个不错的侍卫,从小跟着本王,事事都处理得非常周到体贴,连这些糕点,都是王府名厨做的。”

“原来这糕点不是马云他们去街上买的,而是回王府去取的。”顾倾城边吃边道:“难怪做的那么美味精致,我还道哪个馆子做的,以后得空去品尝呢。”

“外面的酒馆茶楼不干不净,本王怎会去那些低俗的茶馆吃膳食。”拓跋余带着尊贵的吃相道。

语气里对外面的茶楼带着鄙夷,又道:

“雪儿以后可以每日来王府,本王让厨子做更多好吃的给倾城吃。

又或者在一心堂忙,本王就命厨子做好送去给你。”

“殿下实在不用如此客气的。”顾倾城客气的推辞道。

“这是芙蓉糕、海棠糕、龙须酥、蟹粉酥、豌豆黄、翠玉豆糕、草饼、藕粉桂花糕。”拓跋余介绍那些糕点。

他夹了块芙蓉糕到顾倾城的嘴边。

顾倾城没有张嘴,却只是拿碗接过来。

“呵呵,我就是说说罢了,我其实对吃并没什么特别要求。”顾倾城讪笑。

后面的马嘶声更加的刺耳了。

顾倾城龇牙搓搓耳朵,猛然间马蹄急骤,转瞬间就到了他们身后。

南安王拓跋余的眼眸聚敛,看着顾倾城身后的人。

端着茶盏悠然喝茶的顾倾城也顺着拓跋余的目光,转颐看过去。

惊骇的看着面前那披挂着恶魔羽翼的绝美容颜……

猛的看见此人,一口茶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咳咳咳……

她倒吸一口冷气,倏然站起来,瞪大眼睛。

手上茶盏“咣当”掉在桌子上,打翻了半盏茶汤。

第一百二十四章:醋海翻波

第124章:醋海翻波

一身铠甲铮亮的拓跋濬,正骑着雪驹,腰佩宝剑,手握长鞭,如天兵神将降临,正笑盈盈的看着合欢花下的拓跋余与顾倾城。

乖乖!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笑成那样,还真真地要了人命。

他的笑容虽然灿烂,魅惑众生,却掩饰不住一身疲惫下的满腔妒忌。

他飞驰回平城,三天的路程,他用了不到两天就赶回来。

他在他们身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深邃的眸子里,早已暗携了阴霾,气息里裹着风暴。

他的倾城,在他一离开平城,就与他的八皇叔勾搭在一起了?

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甚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以为他看不见?

不仅如此,他的倾城,还竟然被他皇爷爷背上了摘星楼九重天。竟敢爬上皇爷爷的背,是否也敢爬上皇爷爷的龙床啦?

拓跋濬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指关节发白。

阳光的抚慰下,她的脸蛋像喝过小酒般酡红醉人。

她的小唇柔润粉嫩,眸光萃然若琉璃,笑靥璀璨。

这样娇艳欲滴的脸蛋,哪个男人不想一亲芳泽?

和他的皇叔一起坐着马车而来,在马车上是否亲吻?

看见这对在合欢花下幽会,卿卿我我的男女,恍如万箭穿心,狠狠扎向拓跋濬的心。

拓跋余先是看着雪儿惊愕的表情,略为蹙眉,转而看着拓跋濬。

“濬儿?”拓跋余看着拓跋濬错愕的问,“你不是去六镇驱逐柔然贼寇吗,怎么回来了?”

顾倾城一瞬的骇然,回过神来,脸上便波澜不惊,垂首飞快的收拾药箱。

拓跋濬瞥了顾倾城一眼,见她此刻垂眸急急的收拾药箱,看不清她的眼神,更看不清她脸上有任何惊涛骇浪。

拓跋余叫破自己真正的身份,她竟没有一丝惊讶?

又或者,她爱上了他的八皇叔,才对自己不屑一顾?

“八皇叔,贼寇已逐出我大魏,濬儿心系都城的人,迫不及待就赶回来了。”拓跋濬眼角余光瞥向顾倾城,“这不,回来又想起来跑马场跑马了!”

拓跋余嘴角抽了抽,有丝冷笑:“濬儿千里迢迢回来,居然又马不停蹄的想跑马?”

顾倾城越过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看过去,马场上所有箭靶都射满了箭,还有大量的刀枪全插进箭靶里。

“这骗子魔鬼是想把刀枪剑戟全插进箭靶吗?”顾倾城心里腹诽道。

“雪儿,这便是高阳王,赫赫有名的飞鹰大将军,本王的侄儿拓跋濬。”拓跋余对顾倾城道,脸色阴沉不定。

顾倾城收回跑马场的眼眸,强压着心中翻腾的血浪,半垂着眸眼,不冷不热道:

“喔呦,久仰高阳王大将军英明,原来长得是这副模样,失敬失敬!”

她嘴里说着失敬,却一点都没有敬畏之色。

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随时要溜走。

拓跋濬的笑脸僵了僵。

“雪儿,是濬儿刚才吓着你了吗?”拓跋余看看掉落的茶盏,颇为关心的问。

顾倾城低声在他耳畔道:“任谁背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个魔鬼,都会被吓一跳。”

如此的解释,好像也行得通。

“……魔鬼?”拓跋余喃喃,却蹙眉的看着拓跋濬。

“雪儿?八皇叔,这又是哪里弄到的美人?”拓跋濬慵懒的问拓跋余。

而后又夸张的叹道:“合欢花下,八皇叔与美人合欢,你们好浪漫啊!”

拓跋濬继而哈哈大笑,带着戏谑和掩不住的妒忌烈火。

“久仰高阳王殿下威名,”顾倾城鼻孔冷哼,斜睨着拓跋濬道,“果然是好威风的飞鹰大将军。”

随即低声对拓跋余道:“殿下,你们聊吧,我先告辞了。”

拓跋濬倏然一抖长臂,长鞭猛地往地上的合欢花抽扫几下,再迅速收鞭全力击出几掌。

合欢花在他掌风与鞭力的合击下,全部震飞起来,在空中如梦如幻的飘舞。

“这合欢花寓意夫妻恩爱,两两相对,夫妻好合的象征。”拓跋濬哈哈笑道,“这位雪儿姑娘既与我八皇叔情投意合,如此好合欢畅的情景,怎么那么快就要走啊?”

合欢花中的顾倾城确实美不胜收,拓跋余又不由得看醉了。

“殿下,”顾倾城附在拓跋余耳畔小声道,“我看你这侄儿病得不轻,是个神经病,疯子!得好好让他看看御医。”

如此亲昵的表现,更将拓跋濬气得血管暴涨,脸色涨红,却又强装着哈哈大笑。

顾倾城对拓跋余说完,也不等拓跋余有任何反应,便赶紧拿着药箱疾步与外面的飞鸿飞雁汇合。

跳上马车,便让车把式赶紧离开,先回医庐,换上自己的马车。

刚才顾倾城一直低垂着头收拾东西,拓跋余只道顾倾城害羞。

如今拓跋濬连挥两鞭震飞合欢花,导致雪儿匆匆离去,显然是被惊吓到了。

他颇为不满的对拓跋濬道:“濬儿,你看看你,如此鲁莽,把雪儿都吓跑了!”

“呵呵!八皇叔,那真是不好意思喽,惊飞了你的美人,濬儿先告辞了。”拓跋濬道。

他见顾倾城走了,也策马往不同的方向离开。

一转脸离开拓跋余,他刚才灿烂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狠戾。

拓跋濬与顾倾城虽然看似背道而驰,却并非放弃追逐顾倾城,而是抄近路,向顾倾城的马车包抄。

拓跋余见拓跋濬惊吓走雪儿,看着满地飞舞的合欢花,又忍不住想起雪儿刚才在合欢花的情景。

依雪儿吩咐,把合欢花收集回南安王府,摆在寝殿和书房,又命人用龙涎香与合欢混合做了几个香囊。

想翌日去一心堂给雪儿送些香囊。

送香囊原本是女子给男子送的定情信物。

但雪儿一直拒绝他,又怎会主动给他送香囊。为了合欢寓意,他便主动给她送去。

谁知道,翌日便失去了雪儿的踪迹……

此乃后话。

离开合欢林,路上顾倾城掀开帘幔往后面看了看,见没有那魔鬼的影子,心头稍安。

难道那魔鬼与拓跋余还在一起?

她方才翻腾的血液甫定。

“那魔鬼来了,你们怎么不给我提个醒啊。”顾倾城在马车上对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面面相觑。

“你们那个大将军是魔鬼,吃起醋来,胡搅蛮缠,是会杀人的。”顾倾城又道。

“小姐,我们早就想提醒你了。想过去,那个马云不让,想打眼色,你又没看见。”飞鸿难过道。

飞雁也惶恐道:

“小姐,你可不知道大将军有多愤怒,恨不得把箭靶都射穿了,还把那里的所有兵器都往箭靶上扔,恨不得靶上的,是……”

飞雁想说箭靶上的是拓跋余,转瞬觉得未免不妥,便道:“是他的敌人!”

“小姐,你可不知道,奴婢一直站在跑马场围栏边,腿都吓软了。大将军每射一箭,我的心都吓得要跳出来。”飞鸿心有余悸道。

她脸色苍白,可见她所言非虚,刚才拓跋濬在跑马场的愤怒,真的把她们吓坏了。

“那他来很久了?”顾倾城蹙眉道。

“可不是,你们刚坐下,他就来到跑马场上跑马射箭了。”飞雁道,“大将军好像早就跟着咱们了。”

“大将军哪里是有心射箭,他是在偷窥小姐与南安王殿下。”飞鸿怯怯的低声道。

“好了,不要管那魔鬼,我与他再无瓜葛!”顾倾城冷冷道。

追出来的拓跋濬原以为顾倾城会直接回皇宫,没想到顾倾城让车夫绕去了医庐,他在路上扑了个空。

他再一想,才想起顾倾城坐的是拓跋余的马车。

她不会让拓跋余的人直接送她回皇宫,她们应该先回医庐。

他旋即又掉转马头飞奔医庐。

顾倾城几个回了医庐,再从密道出来,于后山竹林坐上冯左昭仪的马车,顾倾城让车把式赶紧快马回皇宫。

“吁……”

倏然,马嘶长鸣,刚开始跑动的车夫一边吁马,一边紧勒马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马车几乎就翻了。

她们面面相觑,都知道可能是拓跋濬追过来了。

飞鸿飞雁吓得不敢掀帘子。

顾倾城一咬牙,伸手去掀帘幔。

果然是铠甲铮亮的拓跋濬,杀气腾腾的坐在他的雪驹上,横马挡在马车前。

“怎么,雪儿美人与南安王合欢,被本将军打搅,不开心了?”拓跋濬不阴不阳的问。

他仗剑挡在她们面前,眸眼里火光冲天。

顾倾城嗅到滔天巨怒,仿佛连空气都充满酸腐醋味和杀戮。

她知道坐马车逃不掉了,只能另想办法。

“你们等一下自己先回医庐。”顾倾城低低对飞鸿飞雁道,走下马车。

而后冷若寒冰的看着拓跋濬,不冷不热道:

“怎么?威风凛凛的高阳王大将军,想杀了小女子么?”

龙飞见他们剑拔弩张,赶紧让飞鸿飞雁先回一心堂,并悄悄对飞鸿飞雁道:

“小两口打架,旁人还是莫参与。”

又让车把式先行离去,并悄悄警告他,今日之事不能泄露半句。

车把式唯唯诺诺,飞快的赶马车离去。

侍卫们躲过一旁。

拓跋濬看着面寒如霜的顾倾城,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刻骨的思念与柔情,收住满腔怒火,回剑入鞘。

他刚才拔剑,其实是阻止车把式赶车。

顾倾城一见他的出现,他那杀气腾腾的架势,知道肯定又纠缠不清了。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个魔鬼。

马上!

趁他收剑分神之机,霍然转身,飞快的往竹林跑,竹林茂密,不利于跑马,这个魔鬼有再好的骏马也跑不过她。

穿过这片竹林,再往前就紧挨着西城郊,便可绕道回皇宫。

“你还敢逃?!”拓跋濬在后面爆喝,并迅速飞跃下马,追了过来。

他的爆喝,令顾倾城心惊肉跳,更加迫不及待的要远离他这个骗子。

上官姑姑教她凌波掠影时曾谆谆教导:

“倾城,你永远记住,生命才是最可贵的,没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

你体力小,所以,打不过便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的凌波掠影轻功,借助竹子之力,在竹林里绕弯,像蹁跹穿梭的蝴蝶,竟连拓跋濬也甩了开去。

后面的拓跋濬,追不上,没几下子,就失去顾倾城的影子,果然就放弃了。

顾倾城逃出竹林,跑回西城区,便抄近道飞快往皇宫方向奔跑。

她想,只要跑进皇宫,那个魔鬼就不敢乱来了。

无论如何,在皇宫他总得有所顾忌。

她没想到那个魔鬼,早就飞上城区的制高点,看着那个如惊鸿般飞掠的她。

她快速穿行于民宅街道,终于跑到临近皇宫的巷子。

她知道正门是文武官员和贵胄出入之门,只有北门是平日里倒夜香,送日常生活用品出入的地方,拓跋濬应该不会走那个门。

她飞快往那个方向跑,跑出街道,只要转过前面那条巷子口,再穿过前面大广场,往北走就能回到皇宫了。

大口的喘气,快速的奔跑,转出那条街道,皇宫已然在望。

抬眸一看,她的呼吸陡然骤停了……

只见前面的巷子口,有棵石榴树,红红的石榴喜气洋洋,像挂着一个个小灯笼,硕果累累,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

拓跋濬骑着雪驹,优哉游哉的坐在马上,压抑着所有的愤怒,玩弄着马鞭,于石榴树下坐姿优雅,好整以暇的等候着她。

顾倾城倒吸一口冷气!

等顾倾城回过神来,倒退几步霍然转身往原路逃跑的时候,拓跋濬的马鞭飞缠过来,一把缠住她的腰,将她拽回马鞍上。

“魔鬼,快放开我!”顾倾城大怒,手脚乱舞的挣扎着。

他裹携着风暴,紧箍着她,似要把自己嵌进她的体内。

他眼眸里有痛有失望:“真想跑?”

顾倾城疾言厉色的骂:

“当然,你是个魔鬼,是个骗子!

跑了才有活路,在你身边早晚是个死!

哪怕不死,也声名狼藉,不得善终!”

“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拓跋濬的声音,明明带着蚀骨寒意,却又缠绵入骨,“看来,不把你办了,你的心是不会收的。”

顾倾城后背一紧,浑身发凉。

“魔鬼,你敢碰我,我便与你同归于尽!”顾倾城狠狠的低吼。

拓跋濬开始吻她的唇,碾压得她生痛,他清冽馨香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让她窒息。

她已经喘不过来气。

陡然间,拓跋濬的胸口上,抵着三枚银针。

针已然穿过铠甲的缝隙,扎进肌肤上。

拓跋濬心里一凉!

他的倾城在他甫一离开,便与他皇叔勾搭在一起。

与他皇叔幽会,对他皇叔软语温柔,笑靥璀璨,卿卿我我。

可恨的是,对另一个男人报以温柔,转头却拿自己为她备好对付敌人的银针,对准自己的心脏。

她第一次拿银针对着他。

她说过轻易不会出银针。

那就是说,她对自己毫不留情,就像对待刺客一般了?

呵!果然是要翻天了,不收拾她怎么行?

他一把夺过她的银针,速度极快,快得顾倾城来不及反应。

他顺手就把银针丢掉。

顾倾城的银针没毒,她只是情急之下向他拔针。

“半月不见,长本事了?居然敢谋杀亲夫啦?”拓跋濬半眯着眼,冷冷道。

带着蚀骨的心疼。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虞之隙

第125章:不虞之隙

顾倾城委屈愤怒伤心一起涌上心头,她出其不意,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X

自己却委屈的哭了,可怜兮兮的颤抖。

热泪打湿了面颊,梨花带雨,孱弱潆然看着他,盈盈欲碎。

拓跋看到如此凄然的她,心被揉碎了。

拓跋爱她胜逾自己的生命。

顾倾城无论任何眼神任何表情都令他愿意为她去赴死。

他抱着她跳下马。

这里的行人早被拓跋的侍卫驱散,巷子口不远处,停着他的马车。

在都城抱着顾倾城同骑一匹马,如此招摇过市的话,不但不体面,影响她的闺誉。

明日他的倾城,必将成为追杀他那幕后之人的目标。

拓跋将逮到手的顾倾城拦腰抱回马车,手一扬,他的侍卫便知道大将军欲去哪里。

他一松手,顾倾城就往外逃,但拓跋就像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雄鹰,目光锐利,一触即发。

顾倾城这只小蝴蝶再身轻如燕,也快不过那只铁爪银勾的雕鹰。

更何况他知道平城街上所有的线路,也知道顾倾城迫不及待的想逃回皇宫。

她以为回到冯昭仪那里,他就奈何不了她,不敢去找她了。

笑话!

这个小东西,跟他斗还是太嫩了些。

马车摇晃中的顾倾城仍然像不驯服的烈马般,躁动不安几次三番想逃跑。

一如她第一次来一揽芳华时那般想方设法的逃跑。

最后终于宣告失败。

拓跋紧紧将她摁在自己的膝盖上,狠狠的打了几下她的屁股,看起来是狠狠的,其实下手并不重。

“跑?你跑啊!我看你这只野猫还能往哪逃?!”拓跋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扭转头,再度迎上他的眼眸,她潋滟的眼神除了愤怒便是屈辱。

“魔鬼,我就不相信你能禁锢我一辈子!”顾倾城怒火中烧。

拓跋看着面前挣扎的人儿,思念和愤怒妒忌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

她和拓跋余这半天出双入对,他全看在眼里。

他想看看他们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结果还是忍不住出现在他们面前。

“本将军才离开几天?你就忍受不了寂寞,去勾搭男人了?”拓跋胸脯起伏,喘息粗重,咬牙切齿的对她吼道。

顾倾城倏然又一巴掌掴给他,带着满腔愤怒,一字一顿道:

“我就是去勾引男人了,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拓跋脸上火辣辣的疼。

“凭什么?凭我是你的男人!”

拓跋满腹的思念满腔的妒火迅速燃烧,又开始狂吻顾倾城。

顾倾城拳打脚踢,往死里将拓跋往外打。

她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魔鬼回来会对她怎么样,她又将对他怎么样。

若他再敢侮辱自己,她就与他同归于尽。

拓跋见她如此抗拒自己,以为她真的喜欢上拓跋余了,熊熊妒火眼看将他燃为灰烬。

他大手探进她的衣裙,压向顾倾城,嘴里狠狠道:

“本将军是彻底明白了,女人若不把她结结实实给办了,她的心永远不会老老实实跟你在一起!”

顾倾城吓得脸色惨白,眼泪簌簌滚落,大声吼道:

“拓跋,你这个魔鬼,你要干嘛?你敢再碰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你还敢死?”拓跋一把撕开她外面的软轻罗,摁住她的手,一边亲吻,“你居然敢死?”

顾倾城大力一咬,咬破拓跋的嘴唇。

她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拓跋,你这个恶魔,一再欺骗玩弄我的感情,如今还想毁我清白。

我便咬舌自尽,我一个死人,看你还如何得逞!”

顾倾城说罢真的就要咬舌自尽。

拓跋吓得急忙捏住的她嘴,不让她使劲。

而后,他看见顾倾城的泪和眼中的悲愤,他灵台清灵了些。

满腔怒焰慢慢消退。

“……拓跋?”他迟疑蹙眉喃喃。

他几乎忘记刚刚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了,她在怪自己隐瞒吧?

又恍然点头道:“对,我就是拓跋,倾城,你听我说……”

顾倾城倏然又一个大耳光掴向他,打断他的话。

“你这个恶魔,你以为我只是刚刚才知道吗?

早在你离开平城去六镇,我便知道你这个魔鬼到底是谁?

若非我无意间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打算继续瞒我多久,你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还可以欺骗我,玩弄我的感情,将我当侧室藏在一揽芳华吗?”

清晰响亮的耳光,连驾车的侍卫听了都不由得发憷,替大将军觉得痛。

拓跋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开心的笑,笑得溢满泪水:

“倾城,原来你是生我的气。”

“您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我一个弱女子,哪敢生您气。

你赶紧让我走!此后你我,生死永不相见!”顾倾城厉声喝道,拼命去推他。

拓跋健壮的臂膀就像铁箍,她又如何推得开!

怀里人儿手脚并用,拼命的挣扎,挥打。

“你这个混蛋,骗子,魔鬼!我就是爱上南安王了,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你给我滚!”

顾倾城每一句都戳心窝,像刀刃剜割着拓跋,痛得他的心撕裂般痛。

他知道这是气话。

但还是痛彻心扉!

“对不起,倾城,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你。”拓跋道。

顾倾城闭上眼睛。

他继续解释:

“我之前是担心你知道我与南安王叔侄的关系,你会不理我。

还有幕后之人一再的追杀,我怕连累了你。

我想等你没有危机,时机成熟,水到渠成,再一五一十告诉你。”

“你就是个魔鬼!我不要再听你讲一个字,你的任何说话我都不要听!”

顾倾城干脆捂起耳朵。

拓跋见顾倾城不听他说话,铺天盖地的吻便覆上顾倾城的唇。

“你放开我!……”

咿咿呀呀的怒吼,被拓跋堵在喉咙。

拓跋的吻依然不断,吸吮着她的甘泉。

顾倾城狠力一咬,拓跋的舌头再出血,松开了嘴。

顾倾城一见拓跋的嘴出血,倏然一阵抽痛,各种情绪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滚下。

她趁拓跋吃痛,抓起撕开的软烟罗迅速披上,就想跑。

又被拓跋在背后逮住。

重新圈进怀里。

最后,她知道逃不出他的魔爪,埋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啜泣。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怎样祸害我,你才善罢甘休,才肯放过我?”

顾倾城憋屈得放声大哭,哭得像孩子般。

拓跋扶起她的脸,心疼的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

“倾城,我说过,这一生,你都逃不开我的。

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拓跋笃定的微笑。

他的笑令顾倾城更加觉得屈辱。

他们的马车往一揽芳华奔驰。

战英知道他们闹别扭,害怕担忧到不得了。

早收到大将军的命令赶紧在前面疾奔,先行上去一揽芳华备好热水,洒上玫瑰花瓣。

顾倾城咬牙切齿:

“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你的生生世世,你所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便是一直欺骗我!愚弄我!”

“我真的没有。”拓跋委屈道。

“连自己的真正身份,自己是谁,都不会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般看我笑话!”顾倾城依然怒吼。

“我是怕你受到伤害。”拓跋声音苍凉沉痛,“你是我的命,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真的那么重要?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逾生命的人,却做不到坦坦荡荡,我不需要这样的爱!”顾倾城又捂起耳朵。

马车微微颠簸,四面铜墙铁壁,顾倾城彻底无路可退。

“倾城,你真的误会我了。”

拓跋紧紧拥着她,眼泪落在她脸颊上:

“当初是你误会我是奠将军,我只是暂时不解释,想等没有危险再告诉你。我怎么舍得欺骗你啊。”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

吻得热烈,这些天的离别思念,此刻像决堤一样喷薄而出。

“倾城,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拓跋道,“与你分开的每一刻,都是思念折磨。我恨不得将你带上战场,栓在我身边。”

“对,你就是想把我当畜生一样栓在你身边!”

顾倾城一咬牙,奋力往两只脚踝一扯。

把那银铃铛扯碎,铃铛叮叮当当的坠在马车上。

她咬牙切齿道:

“拓跋,从此我不再是你的小猫儿,再不会被你栓住了!”

此刻顾倾城知道,自己虽然很是生他的气,却又何尝不是入骨的思念。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恨他对自己的欺骗。

“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拓跋软声道。

压住所有的妒忌,把她捂在胸口。

顾倾城似乎不再挣扎,也许知道挣扎没用。

他的声音显得疲惫:

“为了赶回来见你,你可知道三天的路程我不到两天就赶回来。

结果却见你与拓跋余在一起出双入对,花前树下,卿卿我我,你知道我的心都快碎了吗?”

拓跋确实显得憔悴不堪,此刻胡子渣都出来了。

“拓跋,我不要去你的一揽芳华,我要回皇宫,回姑姑那里,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到你!”顾倾城显得疲累道。

顾倾城想到他对自己的隐瞒,想到他那些纠缠不休的女人。

她一定要远离这个魔鬼,再留在他身边,她就真的万劫不复!

拓跋见她不肯乖乖听他解释,也生气了,胸中熊熊的妒火,再也压制不住。

“顾倾城,怪我隐瞒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拓跋余吧?”拓跋目光狠戾的吼。

顾倾城心疼得不想看他。

他把她的脸颊扭过来,让她与他四目相对,不再逃避。

“这些日子与他耳鬓厮磨,朝夕相对,他把你的心你的人都偷走了吗?”

顾倾城气得胸口汹涌,喘气粗重,咬牙别过头去不理他。

“说!”拓跋的眼睛血红,捏着她的下巴,仿佛要将她捏碎,“他有没有碰你!”

顾倾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又狠狠一巴掌掴向他。

这回拓跋有了防备,捉住了她的手。

顾倾城迎视着拓跋,泪珠像断线的珍珠滚落,冷森森的笑道:

“是的!他是我的未婚夫,他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不但悄悄抚养孤儿,还救济灾民。我就是爱上他了,把身子都给他了。

与你这个侄子何干?高阳王殿下,你该喊我一声皇婶了吧?”

拓跋肺都气炸了!

怒吼一声,大掌往前一劈,自是没打中顾倾城。

他再愤怒,也绝不会碰顾倾城。

她的倾城无论哪一寸皮肉都是矜贵的,经不起任何人打,更容不得任何人伤,包括他拓跋。

他的拳头偏离顾倾城打向车框,车框“咔嚓”的断掉,车箱顿时歪斜。

吓得前面驾马车的侍卫想停下来。

“不准停!”拓跋大喝。

他的拳头冒着血丝。

马车继续往一揽芳华疾驰。

顾倾城紧紧闭上眼,再也不愿意看拓跋。

拓跋刚才一出手,就后悔了。

“我知道,你刚才是气我的,对不对?”他心疼的问。

心里知道那是顾倾城说来气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爆炸。

他舍不得打顾倾城,所以,他满腔的愤怒,都化为欲念,狠狠的吻她,手在她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几乎要将她吞噬。

拓跋吻到了滚烫的泪。

别人的泪,都是又咸又涩的,而顾倾城的泪,却是像蜜桃汁似的,甜甜蜜蜜。

他蓦然一惊,回过神来。

但见顾倾城躺在他怀里,眼神空洞看着歪斜的马车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打湿了她浓郁的黑发。

黑发映衬着她的脸,整个人了无生趣,竟像是死了一般。

“别哭了,傻丫头,我怎么会舍得打你,我只想找个东西出出气。

否则你刚才那般气我,我会憋死!”

拓跋用力,强劲有力的胳膊收紧,将他箍在怀里,几乎要将柔软的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他吻着怀里的人儿,吻着她的泪。

顾倾城的黑发就从他的臂弯里倾泻,洋洋洒洒如流瀑。

“倾城,咱们别赌气,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拓跋温润的声音能让人听了心碎。

“倾城?”他低声叫她。

当拓跋的泪滴落在顾倾城的脸上,顾倾城才仿佛返回了魂魄。

她终于软软的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

他低头吻她的颈项,吻得缠绵悱恻,从后颈一直吻到她的耳垂。

他不仅吻她,还带着轻轻的啃噬,顾倾城仍然不发一言。

她像是死心般被他拥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拓跋看不到她的内心,他的心更加的彷徨。

拓跋的心顿时就全凉了。

难道她真的想跑,想逃离自己。

她心里有另外的人了,那个人真的是拓跋余?

不管是她的人跑,还是她的心跑,拓跋都无法忍受!

拓跋狠下心,真想揍她一顿,让她尝尝苦头,不敢起异心。

可拓跋的狠心,在顾倾城身上总无用武之力,一转念他就舍不得。

谁的女人谁心疼,拓跋的女人,他疼的跟命一样。

拓跋这个人,一身的优点,却又有一身的臭毛病,且护短这毛病最严重了。

他现在很想弄清楚,他的女人心里是否真的有拓跋余,还是只怪他对她的隐瞒。

若是心里有其他人,这必须得狠治,当她的面活埋了那个男人,即便他是自己的八皇叔。

若只是怨恨自己隐瞒了身份,那她想怎样惩治自己都行。

哪怕她把自己活埋了。

拓跋觉得这次回一揽芳华的路,特别的长,特别的难熬。

第一百二十六章:涣然冰释

第126章:涣然冰释

“倾城?”他又低声的叫,怜爱的伸手抚摸她鬓间的发丝。

“傻丫头,战英当时想叫我殿下来着,看见你,才叫大将军。”拓跋濬在她耳畔呢喃。

顾倾城仍然不语。

她眼神情依然冷漠。

拓跋濬心头窒闷,他知道必须要好好解释:

“你听起来,便是殿大将军,是你自己误会,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奠将军。”

他的解释如泥牛入海。

“倾城?……”他又一声声低低的呼唤。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让她清楚,自己真的不是真心想欺骗她。

“别叫魂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还带着浓浓的怒意。

“咱不生气了,好吗?”拓跋濬抵着她的额头。

“……我自诩还算聪明,没想到却是蠢到了家。细细想来,确实是我自己误会了。”

顾倾城语气冷然,有劫后余生的微颤。

像不认识他的看着拓跋濬,仿佛心已死:

“可是你没有澄清,也没主动跟我说你的身份,那就是不诚实,是欺骗!”

只要她肯开口讲话就行,拓跋濬觉得此刻她若肯骂自己打自己都是开心的事。

他最受不了她闷声不响。

“善意的谎言,就像你当初告诉我你叫张秀莲。”拓跋濬在她唇畔啄了口。

看看她的怒意逐渐消了些。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你骗我在先,张秀莲,当你误会我姓殿,我觉得有趣,又怕你知道我是拓跋余的侄子而远离我,也就不加解释。

而最主要的,是不想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卷入被追杀的危险。

你每次问我的时候,我都是这般跟你解释的。”

想到自己骗他是张秀莲在先,她怒火稍减。

而他,每次确实是这样跟自己解释,怕幕后之人会伤害她。

她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你每次听到我叫你姓奠的,心里肯定笑死,也觉得我笨死了吧?”怀里的人儿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不,只觉得特别的可爱。”拓跋濬的吻落下去。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能完全确定她的心里没有拓跋余。

又或者真的纯粹是生自己的气,埋怨自己隐瞒了身份。

无论如何,暂时已经是云开月明!

“倾城乖,不生气了噢。”拓跋濬像哄小宝宝。

良久,她知道自己是逃不出那个魔鬼的魔爪了。

遇上一个既无赖又霸道而且痴情的男人,命中注定,躲不掉,逃不开。

除了吐血,除了乖乖认命,你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偏生她不是随便就认命的人,她总得想办法逃走。

而且他和拓跋余是叔侄,她夹在他们中间,只怕真的害得他五马分尸。

她看看被他砸破的马车,再看看外面,她记得那是第一次来一揽芳华,当时抢走拓跋濬马车的那条路。

他们已经离一揽芳华的入口也不远了。

“大将军,我们骑马上去吧,你看你这车厢,都快被你砸碎了。”顾倾城道。

拓跋濬看看歪斜得不成形的马车,让侍卫停下来。

他后面的侍卫也一边骑马,一边牵着他的雪驹跑了过来。

“我也想骑马。”顾倾城道。

“倾城,我记得在东平王那个猎美场,你应该是骑马而去的。你的马术是谁教你的?”拓跋濬把她抱下马车。

“乡下没有马,我哪会骑马,那次是胡乱骑着就跑的。”顾倾城浅声道。

顾倾城说得并非全对,乡下确实没有马,铁爷爷偶尔要去附近的镇卖他打的铁具,也是走路的。

而师傅和她出门行医,近的可以走路,远的便要坐马车。

但她却真的会骑马。

这是天生就会的。

拓跋濬也觉得她即便会骑,马术也不咋的。

她之前就连马车都不会赶,才几乎掉下万丈深渊。

“我教你骑马,最起码被敌人追杀的时候,也能逃命,你跟着我好好学……”拓跋濬将她抱上雪驹,温暖的微笑道。

他刚刚说完,早已坐稳的顾倾城突然打马而行。

她拉紧了缰绳,熟练的夹击马腹,马儿就缓步往前。

“大将军,我看过你们骑马,是不是应该这样骑啊?”顾倾城微笑问。

笑容清纯得拓跋濬心里像和风荡涤。

拓跋濬沐浴在她的笑容里:

“我的倾城真聪明,连这雪驹都能驯服。对,就这样,你慢慢跟着我。”

拓跋濬刚转身跃上侍卫的另一匹马。

陡然,顾倾城的马已经疾驰起来,向着原路飞驰而去。

她还是想跑!

拓跋濬心里一寒,嘴上厉啸一声。

顾倾城胯下的雪驹飞奔中猛地收身刹势,高高的扬起前蹄。

顾倾城几乎被雪驹抛出去,好在她紧夹马腹,紧攥缰绳,才没被抛下去。

紧坐着马鞍上,她呲牙裂齿,才知道偷拓跋濬的雪驹逃跑是她一生中做得最笨的事!

她只得勒转马儿,打马转回来。

拓跋濬压住所有的怒气,环抱着双臂,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的笑道:

“小东西,还想跑?”

顾倾城看到他那迷死人又邪魅的笑,心里不由得发憷,猛咽了口口水。

“……这雪驹是大将军您的,我就是再笨,也不会在大将军面前偷你的马逃走吧。”顾倾城呐呐干笑道。

拓跋濬依然微笑:“我的倾城不是笨,是被逃跑冲昏了头脑,情急之下,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噢!对了!他的倾城,如今已不是小野猫,而是小狐仙了!

他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看着面前的小狐狸,有种狼与狐仙较量心机的静默。

“我……只是想试试雪驹会不会认生,会不会把我摔下来。”顾倾城黑黢黢的眼睛一溜。

旋即又轻轻拍拍雪驹,道:“你看,它之前是不抗拒我的,若不是你这一啸,它肯定乖乖听话。”

她如今扯个小谎,也挺顺溜的了。

雪驹之前不抗拒她,那是因为拓跋濬抱着她一起骑过它。

狐狸自以为心机过人,可在狼面前,她的心机显得很弱小。

即便是小狐仙,在他这匹极地狼面前,实力也太悬殊了!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倾城是逃不走的。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家倾城十日不见,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狐仙。连带着扯个小谎,也是天衣无缝啊!”拓跋濬微笑着颔首。

“你那些侍卫,还真是忠心耿耿,连带着我骗拓跋余的狐仙之说,都事无巨细的向你禀报。”顾倾城不禁打颤咋舌。

“所以呢,小狐仙,别在我这头极地狼面前耍你的小聪明了。”拓跋濬像个老油条般看着她。

顾倾城狠狠的看了拓跋濬一眼。

微微嘟嘴,满腹的委屈,再也不出声。

拓跋濬看着她无可奈何被降服的表情,又开心的笑了。

拓跋濬被敌人称为极地狼。

他对这样的绰号不嗔不喜,私底下也觉得挺像他自己。

他既然是极地狼,他就不想他的倾城做小狐狸。

他希望她是一只凶狠的母狼,发怒起来,可以将敌人撕碎的母狼,可以伴随他,肩并肩站在他身边的母狼。

这样,他就不担心他的倾城,被敌人害死!

当然,她若真是法力无边的小狐仙,那又另当别论。

拓跋濬依然笑道:“走吧小狐仙,乖乖跟老狼回家吧。”

“哼,总有一日,我要宰了你这匹极地狼!”

顾倾城轻轻哼一声,只得快速打马往一揽芳华上走。

“那小狐仙可要练好法力喽!”拓跋濬的声音在后面追着喊。

穿过入口天覆阵,镜花水月门,走在满山海棠花的山径上,雪白的雪驹驼着一身白衣的她。

拓跋濬稍为落后于她,但见风扬起她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缱绻飞扬。

黑发白裳雪马落花,似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他的倾城,看似素淡如空谷幽兰,实则美得霸道逼人,能让世间的繁华都黯然失色。

拓跋濬微笑,风过面颊,宛如她的桃花香。

他紧夹一下马腹,催马前行,当两匹马并肩时,拓跋濬猛然跃起,跳到了顾倾城的马上。

雪驹受惊疾奔,顾倾城的身子就后仰,全落在拓跋濬的怀里。

他将她拢在怀中,细细吻她柔软的发。

雪驹慢慢缓下来,滴滴答答行走在山腰花道间。

细风温柔缠绵中,他们策马而行,沿着花径一直上一揽芳华。

他离开的这些天,听说拓跋余带她上马离开一心堂,他们两人骑一马,有没有更亲密的接触……

他只要稍为想一想他的倾城被人碰了,他心头就痛。

所有的念头都涌了上来,他既怕她的人走,更怕她的心被偷。

他猛然收紧了双臂,将她拢的更紧,恨不得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这样她永远都不会逃走。

“倾城,别生气了。”他在她耳畔低喃,“你知道的,我就是怕你我有危险,幕后之人会对付你。”

顾倾城默默想着,一直以来,他确实是怕自己有危险!

他见顾倾城不言语,以为她还生气。

带着威胁道:“你再生气,我今晚就把你给办了。”

顾倾城全身一僵,浑身发凉:“你敢!”

“嘿嘿……”拓跋濬在她耳畔带着无赖的低笑,“你看我敢不敢。”

笑得顾倾城毛骨悚然。

拓跋濬腹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有些好事是不能等的,好东西放在那里,你不吃就被别人吃了。

吃下肚子的东西,才真正是自己的!

拓跋濬承认自己想得邪恶,但却是最实际有效的方法。

他不会再让人觊觎他的倾城。

可是,纵使他现在就想一口将她吃了,一口不剩。

可是他答应她,要等大婚之后。

他也知道,如此才吉利。

所以,他方才疯狂的念头,也只是过过心瘾吧了。

他手臂上的力度不由自主又加重了几分。

“疼。”她低声抱怨,声音软软从面前传过来。

他轻轻放松。

“倾城,你永远记住了,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前生是,今生是,来生是,生生世世都是!”拓跋濬在她耳畔低低警告。

顾倾城微微撇嘴冷哼:“强取豪夺!”

拓跋濬继续道:

“快把你想从我身边逃跑的念头打消,除了我拓跋濬,心中更不能有任何男人的存在。”

“拓跋濬,你是强盗吗?”顾倾城为之气结,“亏你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大魏的战神!”

她一口气恭维了他。

他对她的恭维不买账。

“对,我就是占山为王的强盗!”

拓跋濬风轻云淡的耍着无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当初第一次带你上一揽芳华,我就告诉你我是强盗,要抓你去做压寨夫人。”

“看来,我这一身的肉,是在你的案板上了?”顾倾城喟叹。

顾倾城明白跟一个霸道的无赖是讲不了道理了。

“你明白就好。”拓跋濬的脸皮厚到家了。

拓跋濬现在倒不嫌一揽芳华的路远了。

她最后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万般纠结道:

“大将军,你为何要是高阳王拓跋濬?为什么要是世嫡皇长孙?”

“我为何不能是拓跋濬?”拓跋濬失笑,亲她一口,“拓跋濬又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拓跋濬是拓跋余的侄子,我们的关系就更复杂了。”顾倾城彷徨道,“而且我见识过你那些女人,她们一个个几乎为你拼了命的打起来。”

“我的女人,我哪有什么女人?”拓跋濬愕然的笑道。

“我在玲珑阁遇见李双儿和贺兰明月,她们都为你大打出手,我后来还鬼使神差的成了李双儿的枪头。”

拓跋濬一脸的委屈:

“李双儿是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与我半条毛关系都没有。

贺兰明月是我的表妹,没有半点情意,却仅仅是表妹罢了,我根本不喜欢她们。”

“我是闾左昭仪十几年前为南安王定的娃娃亲,闾左昭仪已经嫌弃我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南安王。”顾倾城叹道,“你是世嫡皇长孙,我更不想高攀。”

“我与她们风牛马不相干,不要将我与她们相提并论。”拓跋濬道。

顾倾城愁眉不展,又想起那个他被五马分尸的幻象。

“倾城,自从十年前你为我疗伤,我就喜欢你,一直寻找你,可惜一直没有遇见。

原来老天爷是要我等你长大了,才让我们相遇。

再次遇见你,我知道自己已深深的爱上你,爱得丢了魂失了魄。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要任何女人。”

顾倾城微微回眸,唇角微挑,笑意不答眼底,心底微寒,明眸微睐:

“原来你是要报恩!”

“傻瓜,胡说什么呢,你可别歪曲我的情意。”拓跋濬捏着她的下巴,“报恩有这般以身相许的吗?”

顾倾城的心忽然一抖。

以身相许,难道是把命搭给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沐浴爱河

第127章:沐浴爱河

他们回到一揽芳华的时候,已是下午,夕阳西斜,漫天霞彩。

拓跋濬把顾倾城抱下马,一直抱进一揽芳华里面的殿宇。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笑道:“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

“……不回去?我们,我们孤男寡女在外留宿,你这是要毁我名节啊!”顾倾城低低的嗔道。

“你的名节只需对我负责,还想为了谁守节?”拓跋濬轻咬她的耳垂。

“……这,这总是不妥,姑姑会担心的。”顾倾城的心抖得更厉害。

“战英,派人去跟冯左昭仪报个平安,就说顾小姐医庐忙得很,暂时就在医庐住下了。”拓跋濬扬声对后面的战英道。

“好嘞,大将军!”战英抿笑应了一声。

看到眼前这幅情景,战英不免生出逦思。连他都眉开眼笑,大有云开见月明,好事将近之态。

“这样,你总放心了吧?”拓跋濬亲亲她,

“姑姑那里你放心,有机会,我会跟她再解释交代我们的事。”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顾倾城嘟囔。

“对,就是个骗子,而且要骗你生生世世,骗你到天荒地老。”拓跋濬吻上她。

“骗子,无赖,流氓!”

顾倾城所有的嘟囔不满又被他堵住了。

拓跋濬一边吻着她,脚下不停,直接将她抱进浴池。

在他们回来的途中,战英已经帮他们放好了热水,添加了玫瑰花瓣。

别说是拓跋濬长途奔袭,一身的臭汗。即便是顾倾城,与他这一番打闹,也是香汗淋漓。

可是顾倾城出的汗越多,她身上的桃花香越馥郁。

“好醉人的桃花香!”拓跋濬轻轻嗅着顾倾城身上的香味,“所谓的香汗淋漓,其实是说我的倾城。”

“油嘴滑舌。”顾倾城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轻嗔。

拓跋濬将顾倾城抱进浴室,为她宽衣解带。

他粗粝的手触摸到她的肌肤,顾倾城的心轻颤。

她闭上眼睛。

“倾城,帮帮我。”他在她耳畔呢喃,并捉住她的手为他宽衣解带,“连续厮杀了几日,都没能洗个澡,得好好洗洗。”

想到他刚刚在战场上厮杀,捡条命回来。

鬼使神差般,她竟像中了魔咒,迷失了自我。

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小心翼翼的为战场上归来的丈夫褪去厚重的铠甲。

“算上今日,你前后走了十二天。”顾倾城一边给他褪去衣裳,一边嫌弃道:“这十几天不洗澡,得有多臭。”

“原来,我的倾城,还是时时刻刻惦念我的。”拓跋濬轻轻吻着她,不在乎她是否嫌弃。

吻得热烈……

怎么办?若他有过分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委婉拒绝?

思忖间,拓跋濬已抱着她躺进浴池。

他很细心的给她洗澡,一寸寸的,像对婴儿般小心翼翼。

顾倾城乌黑的秀发,在浴池的温水中缓缓荡开,似青稠也如水藻,铺陈在她身后,有种诡异般的华美,让人恨不得立马沉沦。

拓跋濬对顾倾城的爱,也许早已深入骨髓。

“妖魅!”他终于对她有了定位。

是的,他的小狐仙就是个妖魅,拓跋濬一步步被这个妖魅拿住了魂魄。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敌心狠手辣,不顾后果,他自己也清楚。

可在她面前,他变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他为她打破了所有原则。

只为担心她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顾倾城软绵无力,任凭他粗粝的大手在她身上转辗搓揉。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

“不许逃跑,知道吗?”他在她耳边低喃,“如今世道这么乱,不但刺客防不胜防,那些花言巧语别有用心之人,也不可信!”

“对,拓跋濬,天下间就你可信,像三岁小孩般被你哄骗。”顾倾城汲水泼他。

拓跋濬被泼了一脸的水,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对,骗得你心甘情愿与我在这里沐浴爱河。”拓跋濬轻吻着,半晌又柔声道:“对不起……”

“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我这些天是怎样的伤心。”顾倾城委屈道,“还说是最爱我的人,却是真正伤我心之人。”

“所以,你便爬上皇爷爷的背,让他背你上摘星楼九重天,是要报复我吗?”他轻轻咬着她耳垂。

“不过就是背我上九重天罢了,”顾倾城脸有些发僵,呐呐道,“我们之间是父女之情。”

“不过和本王鸳鸯浴几回罢了,”拓跋濬捧着她的脸,轻啄她的唇,“咱们是男女之情。”

“你就是个睚眦必报的醋坛子。”顾倾城轻捶他。

“以后要爬上别的男人的背之前,你干脆拿刀先捅我。”他语气有撕裂的痛。

“好好好,一辈子只让你背。”顾倾城像哄孩子。

他在她后面拥着她,颈脖摩挲:

“只有自己真正爱的人,才会令自己受伤。倾城,我们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是分不开的。”

顾倾城喃喃喟叹:

“禅语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身受世间诸般痛苦。”

“不动则不伤。”拓跋濬缓缓颔首,在她耳畔低喃,“所以,看见你和拓跋余在花前树下,卿卿我我,我犹如被万箭穿心一般!”

“你就是吃干醋。”顾倾城轻轻打他,“我是帮他治病。”

溅起一阵水花。

“我这副皮囊,早被荆棘刺破,千疮百孔。你这个始作俑的神医小狐仙,是不是该帮我缝补缝补,帮我也治治?”拓跋濬带着撒娇的语气道。

他的话,听得教人心疼。

他的唇,与她缠绵。

顾倾城知道,不仅是他心动,自己何尝不是早就妄动?才会受这诸般痛苦?

顾倾城沉默无语,她从前只想找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男人,好好相爱。

她和他的身份,是那么尴尬。她不希望自己的爱情,会伤害到别人。

但她终究会伤害到拓跋余了。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对拓跋余亏心。

“拓跋濬,你说陛下知道我们的事,会怎样处罚我们呢?”顾倾城不无忧心道,“毕竟我现在的身份……”

她不敢提拓跋余的名字,更不敢提是拓跋余的娃娃亲。

“你放心,即便我们的前路是荆棘满布,我也要和你走出万丈光芒来!”拓跋濬再笃定道。

顾倾城让他转身,她细心的给他搓澡。

这十几天也不沐浴,得有多厚的泥垢!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伤疤,抚摸着他的伤,陡觉心如刀割。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她好心疼,竟像割了自己的肉一般。

“战场刀剑无眼,死不了的话,每一道都是荣耀!”拓跋濬捉着她的手,引导她大胆的触摸他身上的伤。

“拓跋濬,你每次听到我叫你奠将军,肯定笑得前仰后翻,笑爆肚皮了吧。”她在他身后,一边细心帮他搓洗,一边道。

“……确实有那么一点,但不澄清的主要原因。

一是希望你真正爱上我,再告诉你。

二是怕刺客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会受牵连。

我一早跟你说过,怕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会连累你。”拓跋濬道。

“别以为高阳王是万人迷,”顾倾城拍了一下他健硕的肩膀,“我……我如今也没爱上你。”

拓跋濬回转身,肌肉隆起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吻像雨点般落下。

他抱着她的脑袋,看着她比水还澄澈的眸眼,让她不能躲避的看着自己。

“嘴硬的小东西,都与本王鸳鸯戏水,沐浴爱河了,还敢说没爱上本王?”拓跋濬笑道。

“高阳王殿下,多少女人仰慕你的俊朗,多少女子爱慕你的权势,又有多少女子渴望成为高阳王妃。

你想要谁得不到?哪怕是公主,你都唾手可得。为什么却偏偏要我?”

顾倾城疑惑的看着他。

难道他们真像梦里的白无瑕与玉小蝶,有什么千万年的纠缠?

“她们再好,也不是我的倾城。”拓跋濬认真道,“只有倾城,才是我想要的。”

她又喟然:“可我毕竟是个乡下女子?”

拓跋濬轻搂着她:“乡下女子怎么了?乡下女子纯朴善良!”

“我不但是个乡下女子,而且无权无势,连父亲都不闻不问,身份卑微,对你高阳王殿下的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顾倾城道。

拓跋濬一瞬间抿唇。

有痛苦和心疼闪过他眸眼。

他无比矜贵的倾城,竟是如此委屈的过了十几年。

只紧紧拥她入怀。

“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只希望你以我为傲,与我一起分享荣光,与我一起君临天下。”他深情道。

顾倾城幽幽道:

“拓跋濬,爱情可以你侬我侬,婚姻却需要势均力敌。

千百年的‘门当户对’,并非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从检验中得出的真理。

皇子皇孙的婚姻,必须要有门当户对,才配得起你的身份。

我一个四品尚书郎中的女儿,哪有资格与你君临天下。”

“去他的门当户对!我说过,自从十几年前遇到你,你就住进我心里。然后在客栈那晚重遇,你就彻底把我的心偷走了。”拓跋濬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顾倾城想着那个痛彻心扉的梦,到底是她的心被挖了,还是他的心被偷了?

他抱着她,让她的头发浸在水里,像水草般轻柔的飘。

飘进他的心,纠缠缱绻。

他用指缝给她一丝不苟的梳理着。

为何非要她?

是她几次三番的救过自己?还是她太过美丽?

似乎都不是!

她只是顾倾城,他的倾城!

当一个女人是他拓跋濬的,他就不会理性去分析她的好坏,她的贵贱。

因为他认定她是他的,所以任何女人都没有资格和她比。

他的倾城没有好与坏,贵或贱,好是他的,坏也是他的,她是独一无二的顾倾城。

仿佛千万年前,她与生俱来,就是他的。

“不许你轻贱自己,你比任何人都高贵!即便是天下,也不及你半根头发!”他梳理着她在水中飘荡的头发,语气笃定而霸道。

“拓跋濬,你这么会说情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顾倾城笑了。

顾倾城的心花涤荡,一如她涤荡在水里的秀发。

她很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到高阳王殿下的青睐。

难道他们真的像梦境一样,千万年前就有斩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傻丫头,我就是一辈子要对你说情话,让你每时每刻都甜甜蜜蜜的。”他轻轻捋干她的发丝。

这个强悍霸道的男人,只是一门心思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说起情话时,甚至连躺在棺材里八十岁的老婆婆都春心荡漾。

更何况是她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拓跋濬缠绵悱恻的吻着她,呼吸越来越重。

她终于知道在这魔鬼面前,她从来都无法抗拒任何事。

拓跋濬粗重的气息在顾倾城的耳畔,只轻声一句,顾倾城顿时心跳加促,霞晕满面。

“拓跋濬你可是答应……”

话未说完已被全部堵回口中,唇间转辗厮磨半刻,那人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

伸手取过浴室的宽大巾帛,裹上顾倾城的身子。

印干水渍,擦干头发,

又给她穿回素面桃粉亵衣,再为她穿上衣裙。

再手法娴熟的帮她梳好发髻。

他照顾得非常细心,像照料初生婴儿。

“拓跋濬,就算让我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到你为何会给女人梳发髻,而且盘的发髻会那么的好看。”顾倾城感慨道,“你以前常常给女人穿衣梳头吗?”

“从来没有。”拓跋濬摇头道,“我这个人天生聪明!”

“没有帮别人梳过头,一个堂堂世嫡皇长孙,是天才吗?”顾倾城笑道。

“本王一直就是个天才。”拓跋濬一点都不谦虚道。

“臭美!”顾倾城带着甜蜜蜜的笑,俏皮的点了点他的鼻子。

拓跋濬看着出浴后的眼前人,一袭白衣,黑发如瀑,秋波流转,时而浅笑盈盈,时而媚眼如丝,时而颦眉含愁,身姿绰约,翩若惊鸿,不染半分人间烟火气息。

他的倾城清纯脱俗,美得像飞落人间的仙子,是美艳不可方物的魅力精灵。

两种美糅合在一起,就能让人为她赴汤蹈火,失魂落魄。

他温柔的把她拥进怀里,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安详的享受这份幸福。

过了好一会,他才带着不舍的放开她。

看着衣衫整齐的自己,顾倾城紧吊的心终于落地。

——好在是虚惊一场。

第一百二十八:前世今生

第128章:前世今生

“会束发吗?”拓跋濬坐在妆台前,铜镜里含笑看着她。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妆台上放着一只玉簪一只玉冠,她手法娴熟的梳起他的头发,拿玉簪将头发束好,再戴上玉冠。

顾倾城左右瞧瞧,觉得方才给他梳的发式正衬得他丰神俊朗,仪表堂堂,没什么再修缮的了。

遂满意地往妆台上搁梳子。

铜镜里,拓跋濬仍然噙笑,顾倾城搁梳子的手,被他温柔的握住。

他看着手法娴熟的她,眸眼里有淡淡的醋意流转:“手法那么好,从前都帮谁束发了?”

“师傅、铁爷爷、风爷爷的头发,大抵都是我帮他们束的。”顾倾城道。

回想起帮师傅他们束发的情况,心里倍觉思念。

拓跋濬嘴角噙笑,心道既是帮师傅们束发,就罢了。

醋意瞬间消失殆尽。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变得美滋滋的。

他领她到衣帽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件长衫,各种淡雅颜色几乎都有。

拓跋濬拿了一件石青色,在身上比划了一番,觉得不大满意,又挂回去,拿了一件青灰色,还是摇摇头。

顾倾城又帮他选了件天水碧色,一件湛蓝色,拓跋濬都不满意。

她最后挑了件月白长衫,往他身上比划,他看着自己和她的衣裳,颜色倒是挺般配了,遂让她给他换上。

他的衣橱怎么一下子添了那么多的长衫?

这样的一袭长衫,顾倾城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想了想,原是那秦少卿平素的衣着装扮。

顾倾城不知道,那日她夸秦少卿穿着长衫英俊儒雅,拓跋濬便立马让太子府里最出色的裁缝,亲自给他量身定做了几十件淡雅颜色的长衫。

以后哄他的倾城就穿一套,反正她喜欢儒雅,觉得踏实。

拓跋濬的五官格外俊朗,常年征战的他,身材更是硬朗,肩膀平稳开阔,蜂腰长腿。

穿铠甲的时候威风凛凛,穿长衫又有矜贵的儒雅。

那样的气度,就是梦中那白无瑕的气度,遗世独立,温润如玉,又孤冷出尘。

这样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气质胜过任何儒生,自然也比秦少卿穿起来更好看。

顾倾城又开始腹诽:

“这人真是得天独厚,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皇孙贵胄,生得又胜过所有人,世间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老天爷造物弄人,委实是不公平!”

她一边腹诽,眼神放空,静静看着他。

在拓跋濬看来,这小妮子便是看呆了的模样。

不免失笑。

“你不是说如此的衣着,让人踏实吗?”拓跋濬见她怔愣,扶着她的肩膀道。

顾倾城默默颔首。

他再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语气暧昧泛滥:“说我才华横溢,说我英俊儒雅。”

这话有点耳熟。

不就是她曾经夸过秦少卿吗?

“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也会幼稚。”顾倾城撇嘴道。

拓跋濬却不依不饶,微恼:“快说!”

“我不要,那么肉麻!”顾倾城笑得花枝颤抖,转身想逃。

拓跋濬把她拽回来:“你夸秦少卿时,怎么就不肉麻了?”

“高阳王殿下才华横溢,英俊儒雅。”顾倾城含糊道。

说罢,眼睛看看天,几乎要翻白眼,哪有人强迫别人夸赞自己,夸赞都是发自内心嘛。

而且她刚刚已经在内心好生夸赞他一番了。

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为什么非要说出口。

而且在她看来,这些长衫确实儒雅,令人觉得踏实。

但拓跋濬穿起他平日束着精致腰带的衣袍,又是另一番的雍容倜傥,颠倒众生。

她的牵强应付,拓跋濬听得出来,他很不爽:“你敢敷衍本王?”

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当真令顾倾城有点害怕。

当即抬起头,微微退后,很认真打量他一番,遂满意的颔首,再媚眼如丝,盈盈浅笑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殿下这一袭长衫,遗世独立,如沐春风,不但才华横溢,英俊儒雅,更胜浊世所有翩翩佳公子。”

不知为何,有股子热浪倏然篷上了双颊,她的脸唰一下子红了起来。

幸而是刚刚泡了个热水澡,她的气色本来就粉润,倒也没有特别明显,只是她自己知道脸上**辣罢了。

她暗暗骂自己:“顾倾城,你真不害羞,这么拍马溜须肉麻的话,你怎么就说得出口!”

反正这般慎重而看似发自内心的夸赞,拓跋濬是万般受用了。

“我的倾城真有眼光!”他洋洋得意道。

顾倾城能骂他不要脸吗?

不能,人家高阳王大将军缺赞美吗?

当然不缺!

拍马溜须的人排满整个大魏呢!

他只要他的倾城赞美罢了!

顾倾城后来还是嗔着脸骂了句:“不要脸!”

“在我的倾城面前,要什么脸,只要爱!”拓跋濬又不要脸美滋滋道。

泡完澡,穿戴好,拓跋濬又背着她漫步一揽芳华。

靠着身穿长衫的背脊上,顾倾城更加觉得踏实,有如靠在大山上。

她又想起大山大叔的背脊,她靠在大山大叔的背脊,就像依靠着父亲。

而拓跋濬宽厚的背脊,则让她有依靠着天地般踏实温暖。

一双玉人牵手到半月游廊。

这对失落人间的仙侣璧人,实在是太般配太登对,惹得九重天上的仙女们一个个托着腮帮子在瑶池边往下偷窥,竟也忍不住思春。

真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哪!

就连那个拿着大扫帚的太阳公公,也羡慕得口水哇哇直流,决定再狠狠给他们颜色瞧瞧!

于是大屁股扭呀扭,大扫帚挥呀挥,涂呀涂,抹呀抹,画呀画,将天边晕染得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

一揽芳华旖旎璀璨,如梦如幻。

两人依偎在秋千架上赏漫天彩霞。

落霞温柔,包裹着顾倾城,整个人像漾着层层叠叠的金缕衣裳。

晚风和煦徐徐,她心头百转千回,良久不能接受他就是高阳王拓跋濬的现实。

她懒懒地依在拓跋濬怀间,乌黑柔滑的长发,缀着飘飞过来的海棠花瓣,铺满身前,也落在他的臂弯。

白衣飘飘,衣袂交缠,一双佳人映在花间。

季夏的暖阳娇慵,晚霞明媚旖旎,柔软的风,熏软了顾倾城的骨头。

哭闹了半天,又洗了个热水澡,顾倾城也累了。

在柔风的轻抚下,浓浓睡意涌上来,眸眼开始饧涩,竟不知不觉,在摇篮中沉沉睡去。

倏忽间,她又进入梦乡:

小蝶鬓角绾着盘云髻,坠着缎带流苏,娇俏清丽。

一袭月白纱裙,襟摆袖口绣着白玉兰,那玉兰的花瓣晶莹剔透,隐约能透出芬芳。

长发披垂的白无瑕坐在梳妆台前,小蝶站在白无瑕的身后,手法娴熟的为他束发,簪上玉簪。

白无瑕摸摸束起来的发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颔首道:

“小蝶的手真巧,信手一束,便不用再修缮。为师是做不来这些的。”

“师傅是心系苍生的神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师傅是不屑去做的。”小蝶嘻嘻笑道。

给白无瑕带上玉冠,又略带好奇的问白无瑕:

“师傅以前的发髻,都是谁帮师傅束的?”

“往日,都是你落英师兄帮为师束发。”白无瑕语音温润醇厚,“可是你落英师兄的手,却没你那般巧。有时候翻来覆去几遍,才勉强能束得满意。”

“师傅如今有小蝶了,以后,小蝶便每日帮师傅梳头束发。”小蝶甜滋滋道。

“你束发的手法那么好,跟谁学的?”白无瑕又浅笑的问。

“小蝶又没有爹爹,从前根本没帮过谁束发。”小蝶嘻嘻笑道,“我天生聪明,一看别人的发髻就会束。”

白无瑕眉宇轻蹙,一阵心疼,站起来将小蝶拥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这一生,为师是做不来梳头的事了。若有来生,师傅也每日给小蝶梳头。”

小蝶默默浅笑,帮白无瑕束好发,穿好衣裳,做得行云流水,而后又去了厨房。

她心灵手巧,做了很多色香味美的菜肴,攥着她师傅的大袖,出来庭院蟠桃树下吃饭。

“师傅千万年只吃蟠桃,没有一点别的菜肴。师傅虽是神尊,不用吃饭,可是食色性也,食排首位,师傅还是尝尝小蝶给师傅做的菜吧。”

小蝶天真烂漫的扶白无瑕坐在桌旁的锦垫上。

“……这些,都是小蝶做的?”白无瑕看着满桌菜肴,有些惊喜。

可他毕竟千万年除了蟠桃,没吃过其他东西,也并不嘴馋。

小蝶脆生生道:

“师傅,这是孔雀开屏鱼,鱼鲜肉滑,美味又有营养。

这是佛手观音莲,清淡鲜甜,养阴润燥。

这是菊花茄子,酸酸甜甜,味道很好的。

这是翠竹报春,师傅闻闻,还有竹子的清香呢。

这是五丝卷菜,色香味美,鲜嫩爽口,最适合夏天吃了。

师傅,看到这五彩纷呈的菜肴,即便师傅是不用吃喝的神尊,也嘴馋了吧?”

“果然是还未吃,看见就有食欲了。即便为师千万年不用吃什么食物,还是想尝尝。”白无瑕雍容优雅,浅浅笑道。

见小蝶半趴在桌角,笑盈盈的看着他,更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开始轻尝浅试。

“好吃吗?”小蝶见师傅每样都尝了一点,开心的问。

“嗯,好吃。”白无瑕轻轻颔首,软语温润道:“为师从来不曾做菜,这辈子是不会做饭给小蝶吃了。”

“没关系,小蝶会做,以后小蝶就每日给师傅做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小蝶开心的张开手道。

“若有下辈子,为师也给小蝶做这些美味的菜肴。”白无瑕伸手,爱怜的抚摸小蝶的头。

“师傅喜欢吃就好。”小蝶开心的笑着,给他师傅夹菜。

却并未将师傅下辈子要做的事放在心上。

小蝶做的菜真香,连顾倾城闻之也垂涎欲滴。

她猛咽了口口水,一阵风将顾倾城吹醒。

梦里的白无瑕,那玉簪,那玉冠,那长袍,竟是与拓跋濬的一模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澄澈的琼华曳地,星月如梦。

拓跋濬却渺然无踪。

天边落霞褪尽,夜色逐渐迷蒙,顾倾城再嗅了嗅,真的有香味,她起身转颐四顾。

夜已阑珊,清湛的琼华倾泻在殿宇的屋脊,透着幽淡薄弱的光晕,花影绰绰。

只见屋内到处燃起蜡烛,烛火葳蕤闪烁,朦胧橘黄摇曳的烛光,于花间看过去,格外的温馨恬静。

她走向屋宇,阵阵饭菜香覆盖花香,向顾倾城扑面而来。

拓跋濬曾道这是他们的家。

这样的家多么的温暖。

闻到饭菜香,顾倾城才惊觉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

午膳在合欢花下刚刚想吃糕点的时候,却被拓跋濬破坏了。

寻着香气,透过宽阔的厨房,她看到灶台前的拓跋濬,挽着袖子,身姿潇洒的他,拿着锅铲居然和拿剑一样英武帅气。

她的眼珠子和下巴几乎要掉下来!

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赶紧伸手掩住那冒着热气的大嘴巴。

只见拓跋濬手法娴熟,一手抛锅一手翻铲,舞得出神入化,锅里五颜六色的菜蔬果丁跳跃着。

而他身后点着烛台的餐桌,早已摆上五六道色香味佳的菜肴。

谁能想到杀人如麻,身份尊贵的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居然洗手作羹汤?

当初以为他只会熬些粥罢了,没想到竟是像模像样的做起了庖厨。

将军的身份下厨,已经让她吃惊不已,没想到他的身份比大将军更加尊贵。

这样的美景,根本不敢触碰,仿佛大口喘一下气,就会把那美景吹破。

她就这样站在厨房门口,愣是没敢走进餐厅。

拓跋濬却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嗯。”顾倾城轻轻嗯了一声,钦佩得不能自已,再发自肺腑的夸了一句:“你太帅了!”

拓跋濬转颐过来,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笑笑。

她乖乖洗了手,回来看看能帮拓跋濬什么忙。

她除了会熬药做药膳和润肤膏,奶娘基本从来不用她做粗活,她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站在他身后呐呐道:

“你做饭,也不知我一声。我虽不会做饭,但添个柴烧个火,搭把手,总是会的。”

“傻瓜,我舍不得弄脏你的手。”他带着宠溺道,做好最后一盘菜。

有热雾蔓延上她的眼眸。

烛影摇曳,整个饭厅布满鲜花。

花香混着菜香还有烛香,温馨浪漫。

满室家的温暖味道,扑面而来。

“真香!”顾倾城深深的吸了一口,馋得直咽口水。

拓跋濬牵起她的手,往饭桌走去。

走近饭桌,顾倾城看着饭桌上的菜肴,顿时又惊骇得目瞪口呆了。

这正正是她方才在梦里看见小蝶为白无瑕做的菜。

“倾城,来,看看,这是孔雀开屏鱼,鱼鲜肉滑,美味又营养,连卖相都好看吧?

这是佛手观音莲,清淡鲜甜,最适合女孩子吃了。

这是菊花茄子,酸酸甜甜,很是开胃,你肯定会喜欢。

这是翠竹报春,你闻闻,还有竹子的清香呢。

这是五丝卷菜,五彩纷呈的,看了就嘴馋吧?”

这些,几乎都是小蝶对白无瑕说的话!

顾倾城心里热浪跌宕,仿佛沉睡了千万年的情,都被勾动起来,似波涛汹涌,涌至眼帘,泪水泫然欲滴。

白无瑕说若有来生,再为小蝶梳头。

而拓跋濬却说要每日给她梳头,穿衣,他梳头的手法,仿佛与生俱来。

白无瑕说若有来生,便给小蝶做这些美味的菜肴。

如今堂堂世嫡皇长孙拓跋濬,却为她做着这一模一样的菜肴。

难道真是天意?!

她动情的看着拓跋濬,难道,他真是自己前生刻骨铭心的师傅?

千万年牵萦于心的爱人白无瑕?

此刻面前一袭月白长袍的拓跋濬,竟活脱脱就是她方才梦里的白无瑕。

怎么会这样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烛光晚餐

第129章:烛光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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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就感动了?”拓跋拥着她,柔声道,“只要你喜欢,我就一辈子给你做好吃的。”

吻了下她的额头,扶她坐在餐桌前。

白无瑕说他不会做菜,若有下辈子,就给她做一辈子的菜,原来竟是真的!

难道那些不是梦,而是自己的记忆?

他们果真是千万年前就有宿世缘分?

饭桌上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盏,已斟了两杯冰镇的葡萄美酒。

她微微弯腰,泪水夺眶而出。

那澄澈眸眼里的千年情泪,滴落在葡萄酒里。

千年情泪情深义重,激荡起酒色涟漪跌宕。

“来,咱们先喝一杯。”拓跋举起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她。

与她举杯饮酒。

他饮下的,恰巧是她的千年情泪。

带着馥郁的蜜桃香甜,这盏酒喝得甚是醉人。

喝了酒,拓跋给她夹菜。

“来,尝尝我做的菜,看看味道怎么样?”拓跋微笑道。

他期待的看着她,她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他的面容融在暖黄的烛影里,早已敛尽所有煞气戾气匪气痞气,只剩绝美的俊颜。

温润如玉,卓然神采!

他真是顾倾城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尤其此刻!

尤其今夜!

顾倾城的情窦,早已为之心动!

情花早已为他而开!

“……拓跋,我以为你只会煮粥,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还做得那么美味,真有家的味道。”

顾倾城吃着香甜的米饭,鲜美的菜肴,心中温暖,忍不住又赞叹。

心里面,对一揽芳华,更有了家的感觉。

“真有家的味道?”拓跋像看着师傅点评。

见顾倾城郑重的点头,他开心的吃饭。

看着大口吃饭的拓跋,她也美滋滋的吃着,不无又感慨道:

“谁会想到最尊贵的高阳王,居然会洗手作羹汤。

这么香喷喷的饭菜,把我的嘴巴养刁了,以后可怎生是好。”

“只要你喜欢吃,我以后就一辈子给你做饭。一辈子帮你梳头,穿衣。”拓跋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此刻温润的拓跋,一如梦里的白无瑕。

白无瑕总会温柔的轻抚小蝶的头。

拓跋抬眸看着她,眼眸深邃,眸光璀璨,勾勒着她感动的容颜。

顾倾城出神的看着他。

拓跋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拓跋,你是大将军,一辈子为我做饭,可是大材小用,可惜了你这栋梁之才。”顾倾城轻颦浅笑,心里暖融融。

“你叫我什么?”拓跋眼眸灼灼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立即掩嘴,讪讪的看着拓跋,“不好意思,我……我顺口就直呼高阳王殿下的名讳了。”

拓跋放下碗筷,握着顾倾城的手,一脸幸福。

“倾城,我就喜欢你叫我拓跋,你方才这般叫我,就好像妻子呼唤自己的丈夫。”拓跋朗声道,“好听!再叫我一声!”

“我方才在路上,也一直叫你拓跋啊。”顾倾城想到路上那些叫骂。

“那不算,你那时心情不好。”眼前人不依不饶。

“……拓跋。”顾倾城浅声道,叫得有些别扭不自然。

拓跋摇摇头:

“再叫!”

“拓跋。”顾倾城稍为纠正了语气。

拓跋还是不满意的摇头:“要像方才那般,发自内心的叫!”

顾倾城一连叫了好几声,拓跋都不满意。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大力的将筷子拍下饭桌:“拓跋,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就是这般叫,不客气的叫。”拓跋哈哈大笑。

“变态!”顾倾城忍不住“噗嗤”的笑,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嘴角却流露着幸福。

“来,吃菜。”拓跋又给她夹菜。

顾倾城吃得很多,这餐饭菜,是她这段时日吃得最饱的,也吃得最幸福满足的。

赶紧站起来,轻抚自己的小腹。

顾倾城喝过小酒的脸颊酡红,娇艳欲滴。

拓跋看着憨态可掬而又娇艳欲滴的顾倾城,忍不住走过来,将她拉进怀里。

一番耳鬓厮磨。

“倾城,这些年你没有母亲,顾仲年又狼心狗肺,你就像一颗漂泊的种子。

我要成为你落地生根的土壤,让你花繁叶茂,咱们开花结果,我要成为你一生的依靠。”拓跋在她耳畔喃喃道。

那股子感动,源源不断的流入顾倾城的心房。

在拓跋的臂弯里,她永远有温暖和依靠的感觉。

“拓跋,”顾倾城婉转低喃:“你是世嫡皇长孙,你会有很多妃子。我们当初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已经作不得数了。”

“我拓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拓跋道,“别说只是高阳王,即便我是皇帝,我也只要我的倾城。”

他热吻了一下,又喘息粗重道:“别想着离开我了,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女人。”

顾倾城还要再说什么,拓跋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拓跋满身的酒香,他的呼吸是炙热滚烫的。

有句话叫饱暖思**!

顾倾城觉得不妙,赶紧后退。

“倾城,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蜜糖儿。”

拓跋逼向她,醉眼迷离挑逗的眼神看着她,喃喃细语。

顾倾城身子狠狠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退后一步,傻傻的看着他:

这不是他出征前她说起自己那些蝴蝶儿是她的心肝宝贝蜜糖儿的话吗?

“殿下,太甜蜜了,就不,不必了吧?”她尴尬的呵呵笑。

他又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里更加的挑逗:

“说十天半月不见我,就像丢了魂失了魄。”

她身子又再抖,再退后一步:

她当时说起蝴蝶谷那些蝴蝶儿,确实是如此的思念。

这个醋坛子都记着呢!

肉麻得一阵一阵的哆嗦,地上满满当当,怕都是鸡皮疙瘩了吧!

“可是,这些肉麻的话,我,我如何说得出口?”她呵呵呵的干笑。

紧紧的缩着身子。

他似只蛰伏的狼,干脆将顾倾城抵在饭厅的墙壁上,伺机一口吞噬。

“可是,本王十天半月不见我的倾城,就像丢了魂失了魄。”他在她耳畔呢喃。

此番她连干笑都笑不出了,直觉得今夜似乎大大的不妙!

顾倾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的自他腋窝底下一溜烟的逃开。

“哪里跑?吃了本王的饭,就只能做本王的压寨夫人,你还跑得了吗?”拓跋在她身后张牙舞爪的追逐。

“拓跋,你追不上我的。”顾倾城嘻嘻的笑。

“别以为你能逃得了本王的魔爪,我来了……”拓跋张开魔爪在她身后叫。

顾倾城却像蝴蝶般翩翩飞起来……

嘿嘿……小蝴蝶是逃不过魔爪的。

当顾倾城感觉自己要被拓跋狼吞虎咽的时候,拓跋生生忍了下来。

“倾城,我不是柳下惠,对着心爱的人,做不到坐怀不乱。”拓跋叹道。

喘了口气,他又认真道:

“但我必须要控制自己,大婚前就那个,会不吉利。咱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白头偕老呢,一定要图个吉利。”

“拓跋。”顾倾城靠在他怀里低喃。

暗暗佩服拓跋的定力。

“好吧,能凝神静气的,是练字!”拓跋拥着她道。

“练字好。”顾倾城一副庄严像老夫子般颔首。

“我之前去天上人间,就是你那次闻到我身上有风十三娘香味的那次,天上人间拍卖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秦少卿出价到十五万,没想到风十三娘却以二十万的价格,拍了下来,还送给了我。我带你去瞧瞧。”他挽她的手到书房。

“风骚老板娘高价拍了绝世宝贝给你,你这个高阳王殿下,也不能对美人无情无义吧?”顾倾城轻轻撇嘴道。

“我的倾城吃醋了?”拓跋笑着亲了口顾倾城,“即便世间上所有美人,都向本王献殷勤也没用,因为她们不是我的倾城。”

“花言巧语。”顾倾城低低的笑嗔,心里却是花影摇曳。

拓跋看出她对自己的情话受用,也就开心。

他们来到书房,书房的隔壁,便是拓跋来一揽芳华时住的寝室。

拓跋挽着顾倾城的手进入书房,拓跋自去秘室取字画。

顾倾城被墙壁上两幅画吸引住。

一幅画的是她在海棠花间飞起来,蝴蝶翩翩,她的秀发飞扬,一只脚勾住海棠花枝,两手外张宛若振翅高飞的惊鸿。

那画面似曾熟悉。

她记得那是第一次上一揽芳华在海棠花下与刺客搏击,她当时应该拿着刺客的弓弩向刺客射出一箭。

拓跋当时说那是她最美的时候。

她还说他变态,才认为女人杀人最美。

顾倾城如今想想,嘴角不由得噗嗤的轻笑。

画的旁边有几行小楷: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

宜室宜家。

顾倾城心道:这个魔鬼,一早就想自己做他的新娘了吗?

另外一幅是她在云水瀑布前的巨鹰岩上弹琴,琴案旁炉烟袅袅。

画中同样有几行小楷: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顾倾城心道:是苏武的《留别妻》。

早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这画,应该是他出兵北边六镇前所画吧?

顾倾城看着那些画,一时之间,感动莫名。

忽然,她被一双大臂在背后搂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拓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其实,早在十年前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新娘了。”

拓跋继续呢喃:

“十年来,我以为自己找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不负我,还是把你送回我身边。看来,我们的姻缘,真的是前生早注定。”

“老天不负你,拓跋,你会否负我?”怀里人浅声问。

“我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生此世,我只会与你厮守,生生世世,地老天荒,绝不相负。”

拓跋将她的身子扭转,他的吻,落在她的眉间。

“倾城,你会离开我吗?”拓跋又问。

“不会,”顾倾城深情的凝视他,稍顿:“除非你不要我。”

“那太阳得从天上消失!”拓跋笃定道。

拓跋将自秘柜里取来的精致木匣子打开,把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拿出来,展开挂在壁上。

再退后与顾倾城一起慢慢欣赏。

顾倾城的字与拓跋相比,已经自叹弗如,这书圣的字,更加高山仰止。

“拓跋,你的字已经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得见书圣的真迹,更加是高山仰止。”顾倾城看着王羲之的字啧啧赞叹。

拓跋也颔首道: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书法,备精诸体,冶于一炉,登峰造极。王羲之书圣之名,当之无愧!”

顿了一瞬,他又道:

“当年的兰亭盛会,名流汇聚,被人们誉为文化沙龙的聚会,却极有可能是秘密的军事议会。”

“哦?此话何解?”顾倾城微微挑眉问。

“其实王羲之不但文采风流,还是东晋的军事将领,军事才干出众,兰亭聚会年间,正是东晋内忧外患时期,前线战火不断。

王羲之管辖的会稽更是旱灾连年,爱国爱民的王将军不可能在国家兴亡之际,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作乐。”

“兰亭集会,群贤毕至,名士慷慨陈词,饮酒赋诗。难道,还有不为人知之处?”顾倾城好奇道。

“其实,参与兰亭集会者大多来自军方,还有三人直接来自前线。”拓跋道。

“职责在身的军人,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显然不可能为了附庸风雅,擅离职守。”顾倾城默默点头。

“所以,看似简单的修禊祭礼,曲水流觞,极有可能就是王羲之举行的秘密军事议会。

王羲之挥笔作序,这部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也许掩埋了某些历史真相呢。”

“你这个大将军啊,就是太敏感,说不定人家就是一场单纯的修禊祭礼。”顾倾城笑道。

“本王除了对我的倾城敏感,其他的人和事,一概刀枪不入。”拓跋拥着她,在她耳畔嘻嘻笑道。

“看看你,又不正经了。”顾倾城用手肘撞他。

他拥着顾倾城在书案前,笑道:

“好吧,咱们今晚就好好练字,否则我不保证能把持得住自己哦。”

“不正经。”顾倾城轻轻嗔道。

“那咱们来点正经的?”他在她耳畔低低呢喃。

“你就是流氓!”顾倾城脸颊绯红的轻嗔道。

“看看,是你想歪了,我说的正经,是开始练字!”拓跋拿起案上的毛笔递给她。

“我虽然也常常开方子写字,我的的字却是难登大雅,还是你来吧。”顾倾城推辞。

“咱们慕容神医给人瞧病,不但能左右手同时把脉,还能同时开方子,此谓天下奇观。”拓跋夸赞道。

再拿了两支毛笔递给她,挑挑眉毛,抬抬下颌:“来,写给我看看。”

顾倾城静静瞪了他一瞬,还是点点头,双手接过毛笔,坐下来开始练字。

她双手同时写字,却是两张不同药名的药方子。

而且她的字虽没有拓跋那么遒劲有力,每只字却像小蝴蝶般欲飞,竟别有韵味。

“倾城,你这一心两用,究竟是师承何派?而你这像小蝴蝶的字,又是何体?”拓跋不无惊讶道,“这些,都是你慕容师傅教你的吗?”

“我师傅不会双手给人看病,也不会双手写字。”顾倾城微微摇头:“这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天才!我的倾城真让我自豪!”拓跋亲她额头一下,与有荣焉,“我的倾城看诊自成一派,写字自成一体。那应该叫顾派、顾体喽。”

“什么顾派,顾体,我的字就是不登大雅。”顾倾城向拓跋举笔:“你来教教我吧?”

第一百三十章:蚀骨销魂

第130章:蚀骨**

拓跋濬也不推辞,在她身后,手握她的手,教顾倾城写字。

写了一会,顾倾城道:“算了,我的字写得歪七歪八的。还是我看着你练吧,你好好观摩书圣的字体。”

“好。”拓跋濬点头道。

顾倾城添了一炉《红袖篆》,袅袅熏香,伴着淡淡墨香,萦绕室内。

书房的灯火橘黄,暖暖的,顾倾城就这样看着拓跋濬写字,有种幸福的温馨漫上心头。

拓跋濬写字也是那么的卓然神采,顾倾城笑眯眯的观赏着。

暗香盈袖,缠绕着他们。

拓跋濬知道顾倾城柔情似水的看着他,故意冷冷的瞥她一眼,庄重道:

“本王在雪心静燥,旁边的红袖添香即可,不可以添色勾引本王啊。”

“好,那我不看你,你自己慢慢写。”顾倾城漫声笑道。

刚要转身的时候,拓跋濬却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把她拽回身旁。

“不准溜。”拓跋濬亲了她一口,再继续写字。

看着王羲之的字练了一会,陡然间他的手一顿,手上的毛笔竟然掉地。

胃里似有什么汹涌翻滚,心像被什么啃噬般蚀骨疼痛。

他喉咙一甜,竟大口鲜血喷薄而出,喷到他刚刚写的字帖上。

“拓跋濬!”顾倾城大惊失色,赶紧扶他坐下,立刻为他把脉。

拓跋濬竟然中毒了?!

而且他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顾倾城万分震惊的看着拓跋濬。

“倾城,我,我这是怎么了?”拓跋濬吐血后,脸色又逐渐变得潮红,他痛苦的捶胸道:“我这心,像被什么啃噬般,痛死我了!”

“……拓跋濬,你中毒了。”顾倾城惊悚道。

一边先赶紧给他扎针止痛,让他的经络血液暂缓流动,不至于那么痛楚。

但这只能是暂时的。

“中毒?”拓跋濬赶紧拿他终年挂在身畔的锦囊,把瓷瓶拿出来,吃了几颗药丸子。

“你别担心,我有解百毒的丹药,应该很快就好了。”拓跋濬喘息着安慰她道。

可是他即便吃了解毒丹,转瞬又喷了口鲜血。

竟连刚刚服下的丹药都吐了出来。

脸上越来越赤红,嘴唇却是变紫了。

“拓跋濬,没用的,你这解毒丹确实能解一些毒,可你中的不是一般毒物的毒。

而且中毒也近半月,只是拖到如今方毒发。”顾倾城蹙眉道。

“……解毒丹都不能解,而且早就中毒?那,那是什么毒?”拓跋濬惊愕问。

说话间,他的嘴唇已经紫黑。

“……情花蛊。”顾倾城低声道,脸色绯红。

“情花蛊?”拓跋濬一片茫然。

而且虽施了针,却只能控制心口的蛊虫啃噬得慢些罢了。

拓跋濬依然心痛得面部几乎扭曲。

而且不但是心痛,小腹一股热浪汹涌翻腾。

晃晃脑袋,整个人越来越燥热,心猿意马,眼神迷离。

顾倾城方才说话间,已经拿发簪割破自己的手指,放进拓跋濬的嘴里,让拓跋濬吸允她的血。

“倾城,”拓跋濬愕然:“你这又是干什么?”

“先给你解毒。”顾倾城。

又再跟拓跋濬解释他所中之毒:

“巫蛊中有一种蛊,此蛊乃是花蛊的一种,以养蛊女子的血肉培植,三月开花,极其艳丽。

养蛊者采下蛊花做成情蛊,在自己钟情的男人身上下蛊。

中蛊者不得对其他女子思**,否则蛊虫就会啃噬他的心,叫他痛楚难忍。

每思一次,心痛更甚,九十九日后,心痛至死。

下蛊者必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同时要以命饲蛊,蛊方能成,故此蛊世间罕见。

而这下蛊之人,竟然将此蛊悄悄埋在你体内,至今方发作。

这情蛊原本只是被蛊虫噬心,痛楚而死罢了,怎么还会动**?”

“动**?”拓跋濬面红耳赤,**难奈,便想过来吻顾倾城。

但是他又紧咬牙关,盘腿打坐,赶紧默练《返璞归真》,试图清心寡欲,绝虑忘情。

可是,他如此的深爱着倾城,又怎么能绝虑忘情?

这样,只会让拓跋濬更痛苦,脸色憋得紫涨。

“无情则无欲,情爱越深,欲念越炽,毒也越深。

若……若没有人与你,与你那个,你会吐血爆体而亡。”顾倾城脸红耳赤,低声道。

“无情则无欲?我对倾城,岂能无情!”

拓跋濬已眼神迷离的看着顾倾城,心里的欲念越来越炽热。

顾倾城又蹙眉道:

“只是这毒在你身上有段日子,为何到了如今才引发?”

顾倾城阖眼嗅了嗅,脸色陡变,突然疾步走到那幅《兰亭集序》前。

“怎么了?”拓跋濬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问。

“这《兰亭集序》上有情花粉,这情花粉便是那情花蛊的引子。”顾倾城惊骇道。

她迅速挥袖,将情花粉全部卷起来抖出窗外。

将情花粉全部抖飞了,顾倾城又不无震惊道:

“下蛊之人先在你体内种下情花蛊,只要你拿这字出来观赏,吸入这情花粉,便能引发你体内情花蛊发作。

你若有思念其他女子的异心,蛊虫便会啃噬心头,却为何还会**膨胀?

若没人解此**,不用九十九日,待你**高涨,便会爆体而亡。

下此蛊之人,不但是个用毒高手,而且心思缜密,阴狠之极!”顾倾城不无震惊道。

“风十三娘!是她!”拓跋濬咬牙喘气,在地上盘膝打坐。

“风十三娘?”顾倾城过来扶着拓跋濬。

其实当顾倾城看到那幅字上有情花粉,即便拓跋濬没说,她心中已猜到**。

“她当日与我饮酒,喝的叫什么绕指柔。

她明白的跟我说那是催情酒,问我敢不敢跟她一起喝。

我知道自己对她并无半点情意,再如何催情也没用,于是便和她喝起来。

结果她自己把持不住,而我却尚能克制,离开天上人间。”拓跋濬喘气道。

“原来,她是把情花蛊下在绕指柔里面,这样你的体内不但种下情花蛊,还埋下绕指柔,再吸入情花粉,才将这情花蛊和绕指柔一起勾动出来,变为**之火。”顾倾城恍然道。

拓跋濬稍歇口气,又艰难的问:“为何我跟她喝酒的时候情花蛊和绕指柔都没发作,倒是如今才毒发?”

顾倾城道:

“她将情花蛊下在那催情的绕指柔里,并未摧动情花蛊,情花蛊便只是潜伏。

你们当时只是喝酒,应该没有吸入这情花粉。你对她又无情,无情则无欲,无欲则无伤,你体内的绕指柔也只是隐藏。

风十三娘知道你喜爱书法,应该是后来才在这《兰亭集序》上悄悄下了情花粉。

她笃定你肯定会再打开这卷轴观赏,以情花粉为引,你若真是绝情绝爱,对其他女子没有心思,倒也罢了。

你若对其他女子生情,情动欲生,一发不可收。

便能引发潜伏在你体内的情花蛊,情花粉又勾动绕指柔,情蛊**便一起发作。”

“可是她明明白白的告诉我那是催情酒,她也与我一起喝下了啊?”拓跋濬再大力晃晃脑袋道。

“即便她与你喝下的都是下了情花蛊的酒,她对你一往情深,没有异心,蛊花毒自然不会啃噬她。

而且她没吸入那情花粉,即便有绕指柔的催情烈酒,她也只是动**把持不住罢了,不会引发她体内蛊毒发作,更不会有生命危险。”

拓跋濬又想起了顾倾城给他喝的血。

“……那百毒丹解不了的毒,为何喝了你的血,却能解毒?”他喘息的问。

顾倾城略为迟疑。

还是告诉拓跋濬她的秘密。

她轻轻道:“我的血,能解百毒。师傅一直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怕我被别人宰了,拿来炼丹。”

她顿了一瞬,又垂眸含羞道:

“……我的血虽然能解毒,却解不了任何**之火。若然,若然没人和你……那个,你还是非死即伤。”

拓跋濬更加震惊,他霍然想起当日在一揽芳华,她被刺客咬住脚踝,刺客嘴里明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他那嘴唇都紫黑了,而倾城却什么事都没有。

还有御书房太乙真人与大祭司的话,他心里头更有忧戚笼罩。

“倾城,你记住,日后若遇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千万要远远躲开那两个人!”拓跋濬气喘吁吁,却挣扎着道。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顾倾城错愕的问,“他们是谁?”

“你不用管他们是谁,总之你记住,一定要远离这两个人!”拓跋濬艰难道。

“这下毒之人是风十三娘?”顾倾城嘴里喃喃,“风十三娘……”

顾倾城陡然想起什么来,那几次梦中的霓裳上仙。

后来她见到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她就是梦中那个霓裳上仙。

“拓跋濬,我曾经几次梦见一个叫霓裳上仙的女子。她好像,就是天上人间那个风十三娘。”顾倾城想到那些梦,蹙眉道。

“是吗?风十三娘不简单,你以后遇见她,也要远远躲着她!”拓跋濬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拓跋濬吸了她的血,嘴唇果然是不黑了。

可是顾倾城的血只能解蛊毒,却解不了**。

拓跋濬蛊毒虽解,**却越来越炽热。

他全身越来越燥热,脸色越来越赤红,那两泓深潭似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顾倾城。

他一把抱紧顾倾城,大口喘着气,热气把顾倾城的脸都灼热:“倾城,快,快将我打晕!”

顾倾城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就是上辈子的白无瑕,她的师傅,她心爱的夫君吧?

否则,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纠缠,他上辈子不会做饭,这辈子却都给她还上。

她哪里忍心打晕他。

她知道他身上的蛊毒虽解,但**之火若是散发不出来,只能令拓跋濬五脏六腑受损崩坏。

这些日子她一直瞻前顾后,心里像压着大石头恨不得永远离开他。

原来,佛语说得真好,不动则不伤,究竟有多爱一个人,就会受多重的伤,哪怕一点点无心的欺骗。

如今看着非死即伤的他,她猛然知道自己竟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伤,她对他的爱,原来早已经深入骨髓了。

这些束缚一褪去,压在心里的大石头陡然飞走,浑身轻飘飘的豁然开朗。

她含羞带怯的迎向他的吻。

拓跋濬的吻,特别的热烈,缱绻情浓。

倏忽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拓跋濬抱着她走进内室,轻轻将她置于床榻间。

他略为哆嗦的手指已经忙碌起来,解开她的罗裳,电光火石间她微微阖眼,耳畔听得窸窸窣窣响。

顾倾城本来希望大婚,才把自己交给自己的夫君。

可是此刻,她软软的无力挣扎。

拓跋濬的吻已经覆上她的唇。

睁眼间,已看到拓跋濬近在咫尺的眉眼,温软双唇覆上,顾倾城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只一下就被他攻破牙关,长驱直入,唇齿纠缠。

既是天意,就让自己与他一起沉沦吧。

“倾城?”思忖间被那人一声打断。

低吟,轻抚,伴着唇间一次次地含啜吸吮,一路直下,埋首在雪白绵软间。

浅浅亲啜忽而变作重重啃咬,每一下都一阵酥麻,顾倾城不自禁地低低呻吟。

拓跋濬情意迷离,指间一次又一次抚过顾倾城最敏感的顶端。

那每一次似有似无地撩拨都令顾倾城浑身颤抖。

她忍不住地轻吟,肌肤紧贴的碰触令顾倾城顿时灵台清明。

顾倾城潜意识想推,却只觉得使尽了全力好似也推不开身上之人。

“拓跋濬……”她想说,他们终究没有大婚。

他方才说,要大婚才吉利,他们还要白首偕老。

她怕不吉利!

可是她又怎么见死不救。

况且,她爱他!

拓跋濬意乱情迷的看着身下人儿,顾倾城双眼迷离,满脸酡红,气息微乱中还坚守着最后的净土。

他灵台有一瞬的清明,顿觉又怜又爱。

可是绕指柔加上对倾城的爱,他也终究把持不住,喘着气道:

“倾城,也许这就是天意,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太多人觊觎我的倾城了,也许唯有如此,你才会真正属于我,任何人也抢不走!”

既然天意如此,拓跋濬也不想矫情。

他本来就怕他的倾城被人捷足先登,如今只是顺应天意,早一步开餐罢了。

拓跋濬音色不复清明,只含了说不尽的**与魅惑。

顾倾城只觉耳畔喘息愈发粗重,他手下的动作亦是渐显不耐,一下重似一下。

炽热的吻覆盖上她光滑细腻的颈脖,他的手顺流直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

“倾城,你乖。”拓跋濬低低呢喃,语音迷离,“倾城,听话。”

顾倾城只觉这人今夜的话每一句似是都能蛊惑人心,她居然鬼使神差,顺从的毫无抵抗。

身下人儿媚眼如丝云娇雨怯,不时娇喘连连。

拓跋濬早已是情切无法自控,只忽而用力褪去了身上最后一道屏障。

“倾城,我爱你!”

拓跋濬倏而挺身,顾倾城只觉一丝疼痛蔓延开来,抱着他的手力道不自控地猛加重了几分。

拓跋濬闷哼一声止住了身下的动作,只细细密密的吻落下,一下下安抚着她。

“拓跋濬……”顾倾城清灵几分,伸手圈上拓跋濬颈脖,腰身轻扭。

“倾城……”一声声呼唤热切。

顾倾城不知如何应答,只羞赧咬住红唇不让自己溢出一点声音。

拓跋濬眼底一抹心疼怜爱,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醉意迷离,看身下人儿小猫般微睐着自己,轻轻翻过身去贴着光滑脊背将她揽入怀间,床笫浪涛汹涌,一切水到渠成。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身,所有呢喃呻吟都撞碎在他肆无忌惮地驰骋里。

他攀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峰,神色迷离,只唇齿贴在她的耳畔极尽深情炽热地一声声轻唤:

“倾城……倾城……”

倾城仿若直冲云端,又似一叶扁舟漂在浩瀚无垠间,全无所依。

只有散不尽的温热气息呼在耳畔,起起伏伏间,每一声轻唤都似穿越了万水千山。

“……拓跋濬。”顾倾城紧闭眼眸,轻声低唤。

“叫夫君。”拓跋濬在她耳畔低喃。

见她含羞带怯,他又温情的催促:“叫。”

“……夫君。”只一声低唤,千娇百媚,蚀骨**。

拓跋濬只觉沉浸在欢愉里无法自拔,浮浮沉沉,终于攀登上灵欲结合的至高点,紧紧抱住怀中人儿,将排山倒海的**倾泻而出。

月下竹影婆娑,山间清风如丝,窗外海棠绰绰。

只此间一室旖旎,满庭春色。

袅袅歌声逶迤萦绕:

浮云孤月

沧笙踏歌

落款是天长地久

我眼眸情花只为你开

落地生根举案到白头

恰似那温柔的岁月

青春不老细水长流

对酒且当歌

隔世的你正回眸

此情悠悠……

第一百三十一章:九天宫阙

第131章:九天宫阙

顾倾城枕着他的臂膀,依偎在拓跋濬的怀里,两人酣然入睡。

接下来,拓跋濬与顾倾城竟做了个相同的梦:

他们不知到底是梦境,还是穿越时光的隧道,只觉得一下子拉回到千万年以前,一切是那么的清晰,恍如发生在眼前。

九重天上云浪涌动,那一片美不胜收的蟠桃花,逶迤绵延,仿佛看不到尽头。

有只硕大的银白蝴蝶,熠熠生辉,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在蟠桃花间翩翩起舞。

一袭胜雪白衣的拓跋濬仙姿秀逸,孤冷出尘。

倏忽间,他身上长出一对比凤凰和神雕还要洁白好看的羽翼。

乖乖!他居然能长出翅膀?顾倾城看得吓了一跳!

只见他穿越云浪,飞向逶迤壮观的蟠桃园。

那只硕大美丽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似乎在等着他。

“姑姑。”拓跋濬情意绵绵的飞向那美丽蝴蝶。

“无瑕,你回来了。”熠熠生辉的银白梦蝶道。

银白蝴蝶竟是穿着蝴蝶舞衣清丽脱俗的顾倾城,额间有朵粉嫩半开的蟠桃花,美轮美奂,倾国倾城。

“姑姑,我们去见姥姥吧。”白无瑕挽起姑姑的手。

顾倾城呵呵呵的掩嘴失笑,心道:

原来,这是白无瑕和姑姑。怎么她不叫小蝶,却是白无瑕口中的姑姑了?

只见他们手牵手,非常恩爱的往蟠桃园深处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飞了出来。

白无瑕展开他漂亮的羽翼,姑姑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

他们飞出蟠桃林,腾云驾雾。

姑姑依偎在白无瑕背脊上,浅声问:“无瑕,我们离开九重天,要去哪里呢?”

姑姑的声音柔和悦耳,宛如天籁之音,好听之极。

白无瑕微微回眸,轻轻拍拍姑姑的手,声音温润如玉,也是好听之极:

“姑姑,你三十多万年,从未离开过九重天。无瑕先带你去九霄外的仙山瑶台,那里便是无瑕的修仙之处。还有人间,那里也有很多新鲜好玩的事。”

姑姑伏在白无瑕背上,搂着他的颈脖,娇怯的问:

“无瑕,我们离开九重天,你会辜负我吗?”

“当然不会,无瑕与姑姑早已月下盟誓,还拜了天地父神,拜了蟠桃姥姥。我们已然是夫妻,生生世世,地老天荒,我们都不离不弃。”

白无瑕背着姑姑,振动双翅,迎风翱翔。

他们在云海里飞翔,绕过凌霄宝殿,一直往云海里飞下去。

倏忽间,天上风云幻变,飓风凛冽,黑云叆叇。

一道道石破天惊的闪电,追着他们劈过来。

姑姑被飓风掀翻,离开了白无瑕的背脊。

数不胜数的天兵天将自黑云里涌出来,要捉姑姑回九重天。

白无瑕和姑姑赶紧运仙力去抵挡。

顾倾城却猛然发现,那姑姑左手腕和中指上,戴着和老祖宗送给她一模一样的蟠桃花戒指和手链!

她跑过去摸摸,却是一片虚无,根本触摸不到。

只见姑姑手上的蟠桃花戒指,蟠桃花一朵朵飞旋而出,漫天飞花,片片花瓣竟是威力无比的法器,疾射向天兵天将。

白无瑕掌出如彩霞,仙力更加霞光熠熠,威力无边。

一番激烈搏斗,电闪雷鸣,天兵天将不及白无瑕和姑姑合力,被击退。

白无瑕和姑姑正想飞身而去。

又一道石破天惊,雷霆万钧的天雷轰隆隆响起来,雷电将白无瑕劈得翻了几个筋斗才站稳,美丽的翅膀也冒着血丝。

紧接着像要撕裂天幕的闪电轰隆隆又至。

白无瑕身上陡然像一团太阳般,霞光熠熠生辉。

而姑姑身上也被蟠桃花围绕,朵朵蟠桃花幻化出炫幻之光。

闪电遇上她们身上炫幻的光芒,一时之间竟劈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飓风和雷电交叠而至,姑姑再也抵挡不住。

他们抵抗得越激烈,天雷响得越骇人。

此时雷鸣电闪飓风更加的急骤,一道道白色闪电,似把天地劈成齑粉。

便在这时,黑云中腾飞出一条黑色巨龙和一条稍小的蓝色飞龙。

巨龙和蓝龙联合雷电,威力排山倒海的袭击白无瑕和姑姑。

白无瑕掌出如虹,姑姑戒指上飞旋而出的桃花化作桃花剑,两人合力斗巨龙和雷电,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终究,白无瑕和姑姑抵挡不住天雷阵阵,白无瑕驼起姑姑赶紧飞翔。

飓风闪电又将姑姑自白无瑕背上掀翻。

一道凌厉无比的闪电,劈向姑姑和白无瑕,痛得他们皮开肉绽,几乎被劈晕。

再一阵雷鸣电闪,将他们分开。

他们便如狂风扫落叶般,陡然自九重天的云海上掉下来,一直往下坠。

“无瑕!”姑姑大声喊,手脚胡乱的拼命划拉。

“姑姑!”白无瑕一边坠一边向远处的姑姑大声喊。

巨龙抓住了白无瑕,而那蓝色飞龙抓住了姑姑。

两条龙将他们抓回九重天宫阙……

“姑姑……”

“无瑕……”

白无瑕和姑姑呼唤着对方。

姑姑被送回延绵百里的蟠桃园,蟠桃园却被巨龙封了结界,她出不来。

白无瑕则被锁仙链铐在诛仙台上的震天柱石上。

天兵天将指着诛仙台下面无穷无极红彤彤的窟窿,对白无瑕叹道:

“无瑕神尊,圣姑乃蟠桃仙胎,蜕变便注定是九重天圣姑。你触犯天规,拐跑咱们的圣姑,咱们好不容易才抓你回来。

这诛仙台,顾名思义就是诛仙,法力弱者,灰飞烟灭,古往今来,几乎没有神仙能在诛仙台下幸存。

若你被天帝罚下这诛仙台,便是神尊你仙骨神胎,只怕也不能幸免。

等一会天帝到来,你还是放弃拐跑姑姑的念头,认个错吧。否则天帝不会放过你的。”

“姑姑已是我白无瑕的妻子,为了姑姑,即便无瑕一死又何妨。”白无瑕神姿威仪,淡然笑道。

“圣姑乃天界的圣姑,你们还是师徒,天帝不允许你们成亲,她就不是你的妻子,咱们的圣姑,岂容你将她拐跑!”又有天兵天将不高兴道。

白无瑕不再管那些天兵天将,微微阖上眼。

方才那巨龙与蓝色飞龙飞回九重天,巨龙摇身一变,竟幻化成了皇帝拓跋焘模样的天帝。

而那条蓝色飞龙变成了拓跋余,是天帝的三皇子云螭。

天帝带着天兵天将,各路神仙,来到诛仙台前。

天兵天将躬身向天帝和三皇子禀报:

“禀帝君,禀三皇子殿下,白无瑕神尊已被锁仙链绑住,随时可以行刑。”

顾倾城震惊道:原来天帝竟是陛下,天帝三皇子竟是拓跋余?

拓跋焘模样的天帝微微颔首,肃然对白无瑕道:

“白无瑕,本帝君召你上九重天饮蟠桃宴,原是让你在九重天淬炼仙骨,再回去肃清魔界,寻女娲灵玉补天。

天界天规森严,你未经本帝君同意,就拐走九重天的圣姑,你可知罪?”

“白无瑕年少无知,未经天帝允许,私自带姑姑离开,确是无瑕鲁莽了。无瑕这就向天帝请罪!”白无瑕抱拳道,引得身上锁仙链叮叮当当响。

顿了一下,他又道:

“姑姑仙咒,谁能画出她的容颜,便嫁与谁为妻。

无瑕与姑姑真心相爱,无瑕在此恳求帝君,将姑姑赐予无瑕为妻。”

天帝还未开口,他身旁的三皇子已急急喝道:

“白无瑕,你休要痴心妄想!本皇子等了姑姑十万年,父君一早将姑姑许配给本皇子,本皇子的未婚妻,岂容你抢走!”

白无瑕从容淡然道:

“可是姑姑曾立仙誓,谁能令她面纱脱落,她才会嫁与谁。

三皇子殿下纵然痴等姑姑十万载,每日为她画像,依然画不出她容颜,终究不能令她面纱脱落,证明你们根本无缘。

既然无缘,三皇子殿下,又何必强求?

更何况,姑姑已提出退亲,帝君也同意了,姑姑早已不是你的未婚妻。”

“白无瑕,你触犯天规,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三皇子子大声喝道。

三皇子恼羞成怒,猛一张嘴,一股蓝色怒焰往白无瑕身上喷去。

“云螭,你当父君不存在吗?”天帝倏然挥袖,将那股蓝色怒焰熄灭。

顾倾城心道:原来这三皇子叫云螭。

天帝熄灭蓝焰,却又对白无瑕喝道:

“白无瑕,你是圣姑的徒儿,既是师徒,一日为徒,终身为子,伦常纲纪,你们又怎可能成亲!

你未经天界允许,私自拐走圣姑,触犯天规,当受七七四十九道轰天雷,你服是不服?”

“姑姑并未正式收无瑕为徒,所谓师徒名分,并不作数。母子纲常,更从何说起!”白无瑕气定神闲道。

天帝勃然大怒:

“蟠桃宴上,当着各路神仙,你要拜姑姑为师。

姑姑也有意收你为徒,姑姑定下的条件你也做到,那师徒名分便定。

白无瑕,难道你要玷污我天界之圣誉吗?”

“只怕帝君一定要坐实我与姑姑师徒之名,欲加莫须有之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白无瑕冷冷道。

“白无瑕,你想挑战本帝君的底线吗?”天帝脸色已经沉得能拧出水。

“……好,无瑕可以领罚。”白无瑕无奈的妥协道,旋即,再担心的问:“只想请问天帝,姑姑可会受惩罚?”

“圣姑身为天界圣姑,却私自出逃,当然也要受轰天雷之罚。只是她被你所诱,她的惩罚会比你少减一半。”天帝神色纠结道,眸眼里全是心疼。

“那请天帝将圣姑的惩罚,也罚在无瑕身上吧。”白无瑕请求道。

“好,总算白无瑕你有担当。”天帝颔首道。

“父君,不可以!”一个女子的声音急急而来。

便见飞过来一名衣袂逶迤,艳若桃李的女子。

顾倾城看那女子时,那女子竟酷似霓裳上仙,也就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

只见她跪在天帝面前,又含泪道:

“父君,白无瑕本身就要领受七七四十九道雷霆万钧之刑,再加姑姑的一半,一下子便是七十多道轰天雷刑,他会被雷电劈死的呀!”

“霓裳,你堂堂天帝公主,何苦为白无瑕求情。他触犯天规,是他自寻死路,你不要管!”云螭三皇子喝阻,拉开那霓裳公主。

“父君,你饶了无瑕吧……”霓裳公主拉着天帝的大袖,泪眼哀求着。

顾倾城看着那霓裳公主,心道:“原来她还是天帝的公主,那她后来又为何成了仙界瑶台的执法上仙呢?”

“好了,霓裳,既是白无瑕要代圣姑一起领罚,那就看他的命数吧。”天帝凛然道。

天帝身后的神仙们也拱手代白无瑕求情道:

“帝君,白无瑕热血青春,对圣姑的爱,情有可原。又屡立功勋,帝君就小惩大诫算了。”西王母娘娘看着白无瑕怜惜道。

“帝君,白无瑕于苍生有大功,帝君如此重刑,会不会——太重了?”太上老君也拱手道。

“对啊,帝君,还请看在白无瑕少年血气方刚,对圣姑的爱发自真情,就饶过白无瑕和圣姑吧。”元始天尊也请求道。

“是啊,帝君,请帝君手下留情啊。”灵宝天尊也求情道。

“无瑕,快向父君认过错啊。”霓裳公主又向白无瑕劝道。

天帝脸色凛然不可犯,对诸位神仙求情,无动于衷。

白无瑕却淡淡笑道:

“诸位神仙,不用为无瑕求情了。

无瑕真心真意爱姑姑,生生世世,一定要和姑姑在一起。

即便天帝再如何阻拦,如何处罚,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改变不了无瑕爱姑姑的决心。”

“天规森严,任何人都不可以冒犯。本君不会因为白无瑕有功于苍生,便纵容其悖乱纲常,有违天道。”天帝道。

众神仙面面相觑,终究是迫于天帝的权威而无可奈何。

“灵宝天尊,你一向刚正不阿,就由你来监刑吧。”天帝看着那位一脸罡气的神仙道。

灵宝天尊只得拱手,走近诛仙台。

颇为不忍的看看白无瑕,再抬头对雷公电母,颓然道:“行刑!”

顾倾城在一旁拼命的叫:“不可以,不可以……”

可是,却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

眼看着一道道噼噼啪啪的闪电劈向白无瑕,白无瑕紧咬牙关强忍着,脸上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

当雷电劈到五十八个数,白无瑕那对美丽的翅膀,竟被生生齐刷刷削了下来。

断翼处殷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他痛得冷汗直冒,口吐鲜血,却兀自咬牙强忍着。

血,流淌在诛仙台上……

霓裳公主心疼得泪水簌簌落下。

云螭三皇子却阴翳的笑起来。

顾倾城也看得心如刀绞,泪落如雨。

白无瑕的翅膀被削,身受重伤,他的仙力也随即大打折扣,受起天雷时更加的痛楚难忍了。

“无瑕,你怎么了?”霓裳公主一脸情痴的要扑向白无瑕,却被天兵天将拉开。

白无瑕紧咬着牙齿受刑,痛得全身冒汗,却一言不发。

顾倾城心如刀割,又无能为力。

心念电闪,赶紧飞快的跑,想跑去百里蟠桃园通知那姑姑。

可是百里蟠桃园被天帝封了结界,顾倾城的头撞在结界上,像触碰到闪电一般,几乎被电晕过去。

可她却能清晰的看到蟠桃园里面的境况。

第一百三十二章:桃花情缘

第132章:桃花情缘

当白无瑕双翅被削去,被困在蟠桃园的圣姑顿感撕心裂肺般痛楚。

他们仿佛心意相通。

“无瑕,你怎么了?”她惊骇的大声呼叫。

自墟谷拿出一个玲珑剔透半球状的镜子,对着镜子道:

“玲珑同心缔结缘,四海八荒缀金钱。”

姑姑念完,她手中的小镜子变大了好几倍。

镜子清晰显出白无瑕在诛仙台上受刑,他的一双翅膀被天雷生生劈掉,他的背脊上全是纵横交错血淋淋的伤痕……

小蝶心疼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迹里倏然长出一株株蟠桃花。

“无瑕,你怎么了?”姑姑心如刀割的叫。

白无瑕看见胸前玲珑镜姑姑在里面哭叫,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语气尽量平静的微笑道:“姑姑,你别担心,无瑕没事!”

姑姑拼尽所有仙力扑向结界,撞得头破血流。

她手上的痴情戒指又飞旋出漫天蟠桃花,蟠桃花化为一把桃花剑。

桃花剑由朵朵桃花凝成,桃花却是实打实的锋利,闪烁着炫幻的光芒。

可是再锋利的桃花剑,却打不开天帝布下的结界。

“唉,小蝶,姥姥一早告诉你,你们都是对方的桃花劫,你们明知粉身碎骨,还一往无前。这,就是你们的情劫啊。”蟠桃姥姥走到小蝶身边,怜惜的抚摸着小蝶。

原来,姑姑是蟠桃姥姥的小蝶。

“姥姥,小蝶求求你,把这结界打开。天帝如此惩罚无瑕,再这样下去,无瑕会没命的,小蝶一定要去救他!”小蝶跪在姥姥面前摇晃着姥姥,痛哭哀求。

“小蝶,姥姥也无能为力啊。”姥姥看着厚厚的结界摇头道。

“纵然是天帝布下的结界,小蝶也一定要将它打开。”小蝶笃定道。

“不行啊,姥姥的小心肝,这结界乃天帝用他毕生仙力修为所结,你即便耗尽仙力,也破解不了,还会被结界的法力吞噬,撕碎你的。”姥姥怜惜道。

结界犹如天网,小蝶使出浑身解数去闯,仙法用尽,却终是闯不出天帝亲自布的结界,只落得噼噼啪啪闪电便劈在她身上。

她一口口的喷血,全身伤痕累累,依然奋不顾身的攻击着,身上的白衣已然撕裂,原来雪白的蝴蝶衣裙染成了梅花裙。

“哎呦,姥姥的心肝宝贝蜜桃儿哎!”蟠桃姥姥心疼得落泪。

猛一跺脚:“好吧,既然明知道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你们还要飞蛾扑火。罢了!姥姥只能成全你了。”

姥姥说罢运起蟠桃拐杖,便与小蝶一起闯天帝的结界。

俩人合力斗了半天,最后小蝶不惜双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拼尽全力一声大叫,终于将天帝的结界撕开。

远处的天帝在小蝶撕破他结界的那一刻,也被他自己设下的结界反噬,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百里蟠桃园的结界终于被她攻破,小蝶衣裙碎裂,伤痕累累,嘴角泌血,手上滴血,不成人形。

任谁瞧见她这副模样,都心疼不已。

她撒腿便想往诛仙台方向去找白无瑕。

却见整个九重天宫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路上仙女仙娥们窃窃私语:

“原来以为白无瑕会和圣姑在一起,没想到却为了保住自己神尊之位,竟和霓裳公主成亲了。”

“是啊,真替圣姑不值啊。听说圣姑和他私定终身,还要和他私奔呢。”

“可不是,圣姑抛弃天界圣姑之尊,和他私奔,没料到白无瑕却为保自己的虚名,竟和霓裳公主成亲,外界的神仙,原是这般的靠不住!”

小蝶震惊的听着,恍如晴天霹雳,身子摇摇欲坠!

难道口口声声爱自己的白无瑕,真的与霓裳公主成亲?

不会的,他们早已月下盟誓,生生世世,地老天荒都在一起,他们还交拜了天地父神。

小蝶顿住了去诛仙台的步伐,她虽然不相信白无瑕会变心,想了想,还是往九重天的凌霄殿飞去。

如今她衣袂碎裂,伤痕累累,路上若遇到各路去凌霄殿祝贺的神仙,只怕不雅。

于是她招来一朵祥云,隐身在祥云里面飘过去,飘在殿外窥探。

凌霄殿上,白无瑕果然和霓裳公主一样,穿着大红喜服,在各路神仙和仙女仙娥的祝福中行礼。

白无瑕脸上保持着一贯淡雅的笑,温润的看着他身旁的霓裳公主。

霓裳公主则幸福的看着白无瑕。

白无瑕与霓裳公主拜了天地父神和天帝,便伸手挽住了霓裳公主的手。

小蝶胸口翻涌,殷红的血登时喷薄而出。

一头栽了出来,再也无法隐身祥云。

所有神仙的目光全部在那一对新人的身上,根本没人去留意殿外站着一个衣衫破碎的上神。

大颗大颗的泪,滴了下来,变成一朵朵蟠桃花。

身上的痛,远没心中的痛甚!

她痛彻心扉,哀伤的看着他们一步步后退,而后夺路狂奔……

一朵朵泪痕未干的蟠桃花飘落……

小蝶回想起与白无瑕在蟠桃园的相遇,白无瑕作为守护苍生的神尊,被天帝邀上天宫赴蟠桃宴……

雍容华贵的西王母娘娘亲自去仙界接白无瑕上九重天。

白无瑕不但是少年英雄,还是少见的仙风道骨,丰神俊朗,卓然神采。

年纪轻轻,便因灭魔界魔尊蚩尤而晋级上神,更加令众神瞩目,各路神仙皆来贺喜。

“无瑕,蟠桃宴尚未开始,各路神仙正往九重天赶来,趁还有闲暇,你可以先行观赏九重天。”王母娘娘温婉的对白无瑕道。

“好,谢王母娘娘。”白无瑕恭谨道。

顾倾城看着那王母娘娘熟悉的面容,心下又道:“怎么王母娘娘,竟是姑姑冯左昭仪?”

“姑姑……”她想上前问问王母娘娘是怎么回事,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叫,王母娘娘却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原来自己在梦里,自己能看见他们,梦中人是看不见自己的。

白无瑕离开王母娘娘,倏然长出一双强劲羽翼,振翅飞翔。

顾倾城一跺脚,只得又跟着白无瑕去了。

来九重天,赴蟠桃宴,当然先去观赏九重天的百里蟠桃园了。

蟠桃园的一棵桃花树下,三皇子云螭正看着手中的画轴沮丧的饮酒,真真是酒醉只在花前坐,酒醒还来花下眠。

“醉里忽闻桃花香,漫天妖娆灼伤眼。”云螭看着蟠桃花,嘴里喃喃。

顾倾城看那云螭,虽然长得像拓跋余,怎么又有秦少卿那般相思的感觉?

“三皇兄,你怎么又来蟠桃园喝酒,看看,你还是没把姑姑画出来吧。”霓裳公主飞过来,看着半醉的云螭摇头道。

“霓裳放心,总有一日,我会画出姑姑仙颜的。”云螭有点醉醺醺道。

“三皇兄快醒醒酒,蟠桃宴马上开始了,咱们快走吧,别惹父君生气。”霓裳公主拉着云螭飞离蟠桃园。

他们与白无瑕和顾倾城隔着蟠桃花错身而过。

百里桃花,灼灼芳华,逶迤旖旎,何其壮观!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六界之中,也只有九重天有此终年花开终年结果的蟠桃花。

白无瑕飞翔于蟠桃园,蟠桃园花香果香撩人。

却见一棵虬枝峥嵘的蟠桃树上,茂密的花枝间竟有颗金光闪闪硕大的蟠桃。

他被吸引,飞进繁花,摘下那个金光闪闪的蟠桃仙果,坐在树丫上,嗅着果香,又忍不住吃起来。

这仙果,竟是他这几万年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就连那桃核,都像玲珑球般剔透。

他自墟谷拿出仙刀,一番雕琢,玲珑球更加的流光溢彩,轻轻一拧,里面平滑如镜,竟分开成两面镜子,合起来又是一个玲珑球。

倏然,他脚下像被什么羁绊了一下,整个人失控,身子往下坠落。

竟落在一枝最繁茂的花枝上,并压在一只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身上。

美丽的蝴蝶本来在繁花中休憩,身上散发着阵阵桃花香。

他定睛一看竟是个穿着蝴蝶羽衣,蒙着面纱,额间有朵粉嫩半开蟠桃花的睡美人。

白无瑕不但压在她的身上,嘴巴还恰巧对准了她蒙着面纱的嘴上,他惊愕的看着眼前人,竟忘记挪开自己的嘴。

那美丽的睡美人倏然睁开眼睛,那是双澄澈潋滟的蓝宝石,纯洁得像不染半分尘埃的白莲花,秋水盈盈,美得如梦如幻。

白无瑕温热的呼吸,隔着面纱也能拂到那佳人的脸上。

美丽的人儿惊愕的看着眼前人,心里暗叫:

“哎呦呦……乖乖!

这喝个小酒,睡个小觉,天上还掉下个俊俏的少年郎了?”

还道自己做着春梦呢。

微微阖眼,又再睁开。

怔愣了一瞬,遂清醒过来,一把将其推开。

面纱后的脸颊早已绯红一片。

白无瑕可不知道自己方才吃的是蟠桃园千万年的圣果,吃了圣果,脚下被牵绊的,竟是千万年的情丝。

否则他一个六界战神,又怎能轻轻松松被绊倒。

“哪来的少年郎,竟敢轻薄老身?”那美丽的蝴蝶仙子呵斥道。

声音却如天籁般好听。

两人同时又飞落蟠桃树下。

“姑娘见谅,在下白无瑕,刚才不小心冒犯姑娘了。”

白无瑕拱手揖礼,嘴角盈盈浅笑,语音温润,恍若开封了几十万年的陈年相思酒,醇厚馥郁。

那双如朗星的眸子,直直望进蝴蝶仙子的心里。

“崩崩崩!”蝴蝶仙子仿佛听到自己几十万年被坚冰覆盖的心房,冰雪融化的声音。

“……白无瑕?今日的蟠桃宴,专为仙界神尊白无瑕庆功。莫非——”美丽的蝴蝶仙子恍然,上下打量一眼白无瑕。

风拂过,他白衣如雪,衣袂飘飞。

好一个风采翩翩的少年郎!

好一个清俊出尘的神尊!

那一刹那,姑姑似乎终于明白,她为何而生,她苦苦寻觅,寂寂等待了三十多万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是在下。”白无瑕道。

桃花树下,眼前人眉眼如画笑若花。

那双美瞳,碧蓝如圣水,那是双令人一不小心就沉醉其中的眼眸。

瞬间天雷勾动地火,一见钟情的熊熊烈火便在蟠桃园将他们燃烧起来。

当戴着面纱,额间有朵粉嫩半开的蟠桃花,蝶衣飘飘的圣姑落入白无瑕的眼瞳,像颗种子在他心里落地生根。

看着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眸,便深深的沦陷,自此丢了魂失了魄。

蝴蝶仙子乃九重天圣姑,当她与白无瑕眸眼相视的那一瞬,被他爱的火花烧灼,也暗暗爱慕那温润如玉的少年英雄。

白无瑕震惊的看着面前澄澈如圣水的眸眼,看着她额间粉嫩半开娇俏的蟠桃花。

这样的眉眼,如此的风骨,非母胎能生,也只有千万年蟠桃花孕育,方能长成。

半面,便生生世世;一眼,便地老天荒。

“一双瞳仁剪秋水,

两行春色眉烟翠。

桃花嫣然出篱笑,

似开未开最含情。”

白无瑕情不自禁的清吟浅笑。

白无瑕不但赞美姑姑眸眼澄澈漂亮,双眉秀美,还赞誉她好比桃花嫣然含情,是那般恰到好处的美。

圣姑静静的凝视仙姿秀逸的白无瑕,暗道:

“没想到白无瑕不但仙法盖世,年纪轻轻便晋升神尊,还文采风流。

但如此卓然神采,颠倒众生的翩翩少年,又岂是她一把年纪的老太婆可以眼馋的?”

圣姑眸眼有一瞬的惊喜,转瞬,又渐渐趋于平淡疏离。

“看来,老身要狗尾续貂了?”小蝶语音旖旎徐徐而出。

“……老身?”白无瑕微微错愕的看着面前风姿绰约的人儿。

于是乎,这九重天美得如梦如幻的圣姑,便气定神闲,对翩翩少年赋诗一首: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世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她借白无瑕之名,赞誉白无瑕少年英雄,拯救苍生,品性如玉高洁,却也暗叹自己与他无缘分。

“来生再续桃花缘?”白无瑕喃喃。

可是,他不要来生,只愿永生!

他深邃传神的眸眼,将姑姑面纱后的容颜勾勒进眼底,印落心间。

“无瑕,无瑕神尊……”这时,王母娘娘在蟠桃园外招唤白无瑕。

“好了,王母娘娘在寻你了。蟠桃宴马上要开始,神尊还是赶紧去赴宴吧。”蝴蝶仙子开始逐客。

“好,无瑕先行一步,咱们蟠桃宴上见。”白无瑕眸眼依依,却也只得寻着王母娘娘的声音飞出去。

蝴蝶姑姑听白无瑕说蟠桃宴上见,却慵懒的重卧花间,迟迟不想出蟠桃园去赴蟠桃宴了。

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并不适合自己,又何必去徒惹尘埃呢。

西王母娘娘,在蟠桃园外面接到白无瑕,也不问他是否遇见什么新奇的事。

与他一起进入凌霄宝殿,众仙人都向气度不凡的白无瑕颔首注视,暗暗夸赞。

这时一袭逶迤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姿容端庄高雅的霓裳公主,走向西王母娘娘和白无瑕。

霓裳公主惊为天人的看着白无瑕,又问西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这位——便是白无瑕神尊?”

“是啊,霓裳公主,这就是无瑕了。”西王母娘娘气度雍容道。

“白无瑕,人如其名,白玉无瑕,卓然神采,真是好听的名字。也只有这般高洁的名字,才配得起如此仙风道骨的神尊。”霓裳公主虽带着无限娇羞,却又情不自禁道。

孤冷出尘的白无瑕看看霓裳公主,客气的微微拱手:“这位……”

“无瑕,这位便是天帝的九公主霓裳公主。”白无瑕身旁的西王母娘娘,喜爱的看着白无瑕介绍道。

“失敬。”白无瑕再礼节性的回礼。

“久闻神尊英雄盖世,堪称六界战神,百闻不如一见,神尊果然是神威赫赫,难怪王母娘娘如此喜爱,还亲自请神尊上九重天。”霓裳公主又含羞嗒嗒道。

霓裳公主初开的情窦,已装满了白无瑕的一切。

“是啊,无瑕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不但神勇过人,处事还沉着稳重,淡定从容。真是六界的擎天柱石。”西王母娘娘又笑夸道。

“王母娘娘过誉了。”白无瑕又向西王母娘娘揖礼道。

西王母娘娘微微颔首,示意霓裳公主回席,大家等候天帝的到来。

白无瑕虽少言寡语,霓裳公主还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白无瑕。

蟠桃宴即将开始,天帝在九重天各司仙的簇拥下进入凌霄宝殿。

第一百三十三章:蟠桃宴上

第133章:蟠桃宴上

早已巴巴候在凌霄宝殿的各路神仙排列两旁,恭敬相迎,中间留出一条通道直通高高在上的帝座。

天帝坐在高高的龙座上,稍顿,对各路神仙道:

“诸位神仙,此番蟠桃宴,实乃为新晋上神,白无瑕神尊庆功宴。”

宴席上所有仙人都向白无瑕颔首致敬。

天帝又朗声道:

“白无瑕,龙凤血脉,瑶台仙尊。年纪轻轻,便能诛杀魔尊蚩尤,平定四海八荒,于六界苍生有大功。少年仙尊神勇过人,如今,已自动晋位为神尊。”

“恭喜神尊……”

向着白无瑕拱手祝贺之声此起彼落。

顾倾城心道:“龙凤血脉?原来白无瑕是龙凤的结合,难怪白无瑕有双比凤凰和神雕都漂亮的翅膀!”

天帝待祝贺声稍歇,又道:

“无瑕神尊,本可位列九重天诸神。

可魔尊蚩尤虽死,魔界彼岸花却趁你与蚩尤决战,出其不意刺破天穹,以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

你未能肃清魔界余孽,令彼岸花重掌魔界之尊,魔焰尘嚣六界。

唯有功过相抵,不赏不罚,虽有神尊之尊,却不能留在天界九重天,还需返回仙界瑶台,守护六界苍生。”

“无瑕遵旨。”白无瑕拱手道,气度沉稳。

“无瑕两万岁便晋级仙尊,三万岁便晋级神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战功赫赫,于苍生立下功勋,委实是英雄出少年啊!”太上老君拱手夸赞道。

“太上老君谬赞了,无瑕区区寸功,何足挂齿。”白无瑕沉稳谦逊道。

“对……无瑕神尊战功彪炳,确实堪称六界战神啊!”西海龙王也赞誉道。

“有无瑕神尊,如擎天柱石,四海八荒,六界九天可保安宁啊。”东海龙王又拱手赞道。

“六界战神之名,当之无愧啊!……”各路神仙皆齐齐拱手道。

“各位神仙如此抬举无瑕,晚辈无瑕,真是汗颜了。”白无瑕又谦虚道。

诸位神仙一番祝贺,而后大家开始饮宴。

白无瑕却心不在焉,怎么不见方才那仙子赴宴?

看她方才一身仙气缭绕,并非是普通仙子,起码是位上神啊。

再吃那蟠桃仙果,却已觉淡然无味,这些蟠桃,又怎及刚才吃的那硕大金果。

他只想赶快结束蟠桃宴,去找那仙子,宁可抛却世间繁华,只愿与她比翼双双。

“诸位仙僚,今日蟠桃宴,有蟠桃仙果还有西王母娘娘酿制的琼浆玉液,却独缺仙舞,颇为美中不足啊。”东海龙王微微摇首道。

“天帝,是否请哪位仙姬在蟠桃宴献上一舞?”西海龙王也提议道。

“若论舞姿,九重天又有哪位仙姬的舞姿,比得上圣姑,还是请圣姑献上一舞吧。”一位皇子打扮的神仙哈哈笑道。

“太子皇兄所言甚是。”云螭向那人拱手道。

顾倾城向那人看去,那被云螭称为太子皇兄之人,竟然是拓跋翰!

顾倾城心道:原来,那拓跋翰还是颇有些来头的,难怪她之前就在梦中看见过拓跋翰,他当时是夏朝的皇帝夏桀,想来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被贬下凡间了吧?

“是啊,本宫也很久没看过圣姑跳舞了,圣姑的舞技,确实令人难忘啊。”西王母娘娘也颔首笑道。

“传闻圣姑舞姿艳惊九天,我等小仙,虽早就想一睹为快,却是不敢开口呀。”东海龙王又不好意思道。

“对啊,今日蟠桃宴,怎么还不见姑姑啊?”云螭三皇子抬眸四顾道。

“你姑姑昨日多喝了几壶桃花酿,怕是还酒酣未醒呢。”蟠桃姥姥一副溺爱的笑道。

“好,既然西王母推荐圣姑献舞,那就有请圣姑为远道而来的无瑕神尊,献上一舞。”天帝朗声传令。

便有仙娥飞去请圣姑上来,圣姑这才迫于无奈的前来。

白无瑕心道:圣姑?

他在仙界修真,一心维护六界苍生和平,也曾听说九重天上有位圣姑。

他本事就不是八卦爱打听之人,更因那是位女上神,自然就更不去问人家圣姑的来历。

他可不知圣姑无父无母,乃千万年蟠桃花孕育的上古神祇。一出生破茧胎便是九重天的圣姑,因而各路神仙都尊她圣姑或者姑姑。

白无瑕心道连天帝和白发苍苍的蟠桃姥姥,都称其为姑姑,那姑姑上神,可能是上了年纪的老神仙了。

众神仙吃着蟠桃,喝着琼浆玉液,巴巴的等着姑姑……

“来了……”未几,各路神仙的掌声响起:“姑姑来了……”

当戴着面纱,额间有朵粉嫩半开的蟠桃花,蝶衣飘飘的圣姑翩翩飞到蟠桃宴,白无瑕看见她,竟愣住了。

——她?竟然就是圣姑?

圣姑却对白无瑕仿似未见。

而蟠桃宴上,霓裳公主甫见到白无瑕,早已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飘逸出尘的白无瑕。

自始至终,眼神就挪不开白无瑕的脸。

宴席上,圣姑为大家献上一舞,名曰蝶舞九天。

漫天桃花,蝶衣飘飘,舞姿翩跹,缕缕桃花香,萦绕在宴席间,就连天上蝴蝶神鸟仙鹤都来与她伴舞。

祥瑞仙气缭绕,实属难得一见。

寻常人跳舞,需有丝竹管乐助舞,而给姑姑伴舞的曲乐,竟是她散发出来的漫天桃花凝聚敲击出来的悦耳音律,可谓别开生面。

漫天桃花时而如珠玉落盘,叮叮咚咚;时而又如溪水潺潺,绵绵柔柔;时而又如大锣大鼓,波澜壮阔。

姑姑曼妙的舞姿结合着音律,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柔若飘絮,顾盼生辉,美轮美奂。

惊艳了所有神仙,也惊艳了白无瑕和云螭三皇子,还有天帝和太子。

当然,更惊呆了一旁偷窥的顾倾城。

她的小嘴巴,简直能放进一个大蟠桃了!

舞毕,白无瑕情不自禁的离席,走向姑姑。

霓裳公主也身不由己的离席,远远跟着……

“……恕无瑕眼拙,没想到,仙子竟然就是九重天的圣姑?”白无瑕一揖,嘴角噙笑,眼神灼灼,看着风姿绰约的姑姑。

“姑姑也没想到,你这小白脸,竟然是六界闻风丧胆的战神。”姑姑不疾不徐道。

“小白脸?”白无瑕哑然失笑,遂又好奇问:“为何人人都称你为姑姑?”

不远处的西王母娘娘耳朵尖,听见白无瑕一脸错愕的看着圣姑问,便与满头银发的蟠桃姥姥相视一眼。

两人俱默默掩嘴微笑:想来这孩子还不知圣姑的来历吧。

每个人都称小蝶为圣姑,不但因为她是九重天掌管圣泉的圣姑,还因为她已经是三十三万岁的神祇。

姑姑眸眼仿佛有涟漪跌宕,水汪汪的眼睛一转,避开他烈烈的眼眸,略为清清嗓子。

再抬眸迎视他深邃的眸眼时,已经平淡如水。

姑姑微微挑眉,背负着手,故意装得老成持重。

“因为老身活了三十三万年,出生便是九重天的圣姑,还掌管着九重天的圣泉,所以人人都管老身叫姑姑。”

圣姑说话不疾不徐,气定神闲。

“老身?”白无瑕再度失笑,“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神,竟称自己为老身?”

方才在蟠桃园,白无瑕便已好奇她为何自称自己为老身了。

“你个毛头小子,竟又来调戏老身?”圣姑又微微仰首,说话依然气定神闲,却故作严肃。

白无瑕忙一敛笑容,一副沉稳从容的揖礼道:

“圣姑别误会,无瑕见圣姑一个年轻小仙女,却自称老身,不禁觉得好笑罢了。”

“……年轻小仙女?”姑姑哑然,错愕的看着白无瑕。

稍顿,又做出一副年事已高,庄重凛然道:

“白无瑕,少年英雄,后生可畏,即便是赫赫战神,左右不过是三万岁的毛头小子。

老身不偏不倚,整整比你大了三十万岁,算上我在茧胎里头的千万年,可算是上古神祇,与你的老祖宗老凤凰和老龙王比肩,你居然敢称老身为小仙女?”

“圣姑还堪比我的老祖宗?”白无瑕憋着笑。

“自从盘古那小老儿劈开这混沌的大球,开了天地,有了六界,有了九重天便有了蟠桃花,蟠桃花孕育了姑姑我。”圣姑笑道,“小子,圣姑我,可不就成了老不死的古董啦。”

虽说圣姑活了几十万年,也早在十年前就与三皇子定了亲。可是却未曾经历过风月,更未曾对谁动过情。

只是方才在蟠桃园,竟然对这白衣少年动了情意,不由得暗恼自己修为定力不够。

所以说话语气,更把自己说得老气横秋,竟成了老不死的古董了。

白无瑕浅笑,笃定道:“在无瑕眼里,圣姑一点都不老。”

“老身一把年纪,连牙齿都掉光了,还不叫老?”姑姑抬手掩嘴笑道。

虽然,她的嘴,是早已被面纱遮掩起来的。

白无瑕噙笑,在她耳畔轻飘飘道:“哦?听说牙齿都掉光的人,说话会漏风的呢。”

姑姑的笑声戛然而止。

身后的霓裳公主暗暗嘀咕:

“白无瑕自进九重天便是少言寡语。只道他孤冷出尘,不擅言辞。没想到,和姑姑倒是谈笑甚欢!”

白无瑕顿了一瞬,又带着真心夸赞却又不无调侃的意味道:

“圣姑说自己一把年纪,却还能跳出如此惊艳的舞姿,圣姑上神,也真是仙力无边。”

“是啊,这一舞下来,也真难为老身这老胳膊老腿呢。”姑姑再喟然的拍着自己所谓的老胳膊老腿。

“……圣姑,何必在无瑕面前再装老呢。”白无瑕不禁哂笑道。

“装?白无瑕,你可知道,你即便做老身的徒孙,老身还嫌你太嫩呢。”姑姑语气含嗔。

姑姑澄澈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却看不清她面纱后脸上的表情是喜是嗔。

而她的说话和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悦耳动听。

怎样说,都不像三十多万年的老不死。

“圣姑既觉得无瑕做您的徒孙还嫩,那无瑕,就不妨拜圣姑为师?”白无瑕说这话,却有和圣姑玩笑的味道。

霓裳公主慢慢向他们靠近。

白无瑕与圣姑的谈话,也引得附近的神仙都好奇的围过来。

当然,对圣姑一往情深的云螭三皇子更加紧张的围过来。

圣姑看看白无瑕,澄澈如蓝宝石的眸眼微转,顿了半晌,故意刁难他:

“老身从不收徒,你若要拜老身为师,需得做一件事,看看你我,是否有缘。”

白无瑕本无心拜圣姑为师,只是方才蟠桃园一见,已经深深爱慕圣姑。

然圣姑却一直以自己年纪老迈为借口,将他拒之门外。

见圣姑竟还有条件,又好奇拱手道:“圣姑请讲。”

“你若能把老身的容颜画出来,老身便收你为徒。”圣姑笑道。

所有神仙都笑了。

“……?”白无瑕看着失笑的神仙,眸眼里又是愕然。

“无瑕神尊第一次来九重天宫阙,有所不知,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从来都没见过姑姑真正的仙颜呢……”霓裳公主笑道。

“是啊,我们常年在天宫行走,还从来没见过姑姑的仙颜呢……”仙人们也纷纷颔首道。

“难道,竟然没人见过圣姑的容颜?”白无瑕有些不可思议道。

“本皇子画了姑姑十万年,都没能画出姑姑的仙颜。就凭你白无瑕半炷香之缘,怎么可能画出姑姑的仙颜。”云螭摇头嗤笑道。

小蝶身旁银发熠熠的蟠桃姥姥也微笑道:

“无瑕神尊,你姑姑乃千万年蟠桃花孕育的圣蝶桃花仙,一出生就是九重天的圣姑,她蜕变成仙的时候,就戴着面纱。

而且她给自己下了仙咒,除非有人能画出她的容颜,否则这面纱,永远不会脱落。

所以至今,还没有人见过圣姑真正的容颜。就连守候她出生蜕变的姥姥我,也没真正见过呢。”

“如此看来,神尊想拜姑姑为师,是不可能喽……”仙人们又嘻嘻笑道。

白无瑕微微浅笑,却想都不用多想,捏碎一只蟠桃,以蟠桃汁为墨,瞬间便在姑姑的面纱上画下她的容颜。

姑姑戴了三十三万年的面纱,倏然飘落。

眼前人一袭蝴蝶白羽衣,黑发如瀑,秋波流转,时而浅笑盈盈,时而媚眼如丝,时而颦眉含愁,身姿绰约,翩若惊鸿,不染半分人间烟火气息。

不仅是美得清纯脱俗的仙子,还是美艳不可方物的魅力精灵。

两种美糅合在一起,就能让人为她赴汤蹈火,失魂落魄。

姑姑浅浅一笑,贝齿如玉,百花失色,日月暗淡,露出那绝世仙容,震惊了白无瑕,更震撼了蟠桃宴上所有仙人……

这这这这这……

哪里是老得掉牙的老神仙?!

第一百三十四章:师徒之名

第134章:师徒之名

“圣姑果然是天上地下,六界第一美人……”众神仙纷纷惊呼。 X

就连天帝和太子都忍不住咽口水。

三皇子云螭一往情深的看着圣姑,眉间千山万水,这十万年的等待,他终于能看见圣姑的仙颜,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记得第一次见姑姑,万里桃花如烟如霞,姑姑银光熠熠于烟霞中翩跹起舞。

我便断定姑姑是六界九天第一美人,没想到,姑姑比云螭想象中还要惊艳。”

圣姑带着丝无奈的看着云螭,这十万年,也算他痴心一片,可终究他没画出自己的容颜。

霓裳公主看着所有人的惊艳,虽然她自己身为女子也觉得圣姑这样的容颜,是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六界九天独一无二的美人。

这样的美,却令她妒忌得发疯!

圣姑和白无瑕情意绵绵的相互看着对方,两人心中暗道:

难道,这就是自己等待了千万年之人?

蟠桃姥姥和圣姑更加的震惊。

因为她们知道,圣姑的仙咒,是谁画出她的容颜,她就嫁给谁。

即便天帝早在十万年前将她许给了三皇子云螭。这个仙咒不破,她也不会嫁给云螭。

所以云螭三皇子每日坚持不懈的给她画像,希望能画出她的容颜。

神仙们七嘴八舌道:

“没想到,神尊竟能一下子就画出姑姑的仙颜,真是太神奇了……”

“他们两个,是怎样的缘分啊?”

“是啊,神尊真的画出姑姑的仙颜,没想到姑姑三十多万年的上神,依然是这般的年轻漂亮!”

“是啊,圣姑的仙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清丽脱俗,真不愧是九重天的圣姑啊!”

“我们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得见圣姑天颜了!”

“如今无瑕神尊画出了姑姑的容颜,那神尊就可以拜姑姑为师了。”霓裳公主提醒众神仙。

“对对对,姑姑方才言道,神尊若能画出她的容颜,便收神尊为徒,神尊可以拜姑姑为师了。”云螭也极力促成他们行师徒之礼。

霓裳公主看着姑姑绝世的仙颜,又看看白无瑕痴痴的眼神,心里面的妒忌就更加的强烈了。

自己是天帝公主,可谓天下至尊,也只有她这个九重天的公主,能嫁六界战神白无瑕神尊。

即便是圣姑,也不能和自己抢!

云螭三皇子当然知道姑姑真正的仙咒,怕姑姑真的嫁给白无瑕,便又赶紧催促道:

“姑姑方才既然有言,你们便是师徒了,神尊就赶快拜见师傅吧。”

“可是……”圣姑想说她的仙咒,是谁画出自己的容颜,就是自己的有缘人,她会嫁给他啊。

但当着那么多神仙的面前,这句话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啊。

白无瑕心里爱慕圣姑,只想娶她为妻,与她长相厮守,方才的所谓拜圣姑为师,只是和圣姑的调笑。

“我与圣姑看上去也是年岁相当,圣姑做无瑕的师傅,委实,委实是太年轻了。”白无瑕迟疑道。

“师徒不论年龄,只论缘分。神尊刚刚才说要拜姑姑为师,神尊一言九鼎,难道一转眼,就出尔反尔了吗?”云螭当着所有神仙的面激白无瑕。

对白无瑕一见钟情的霓裳公主也继续撺掇道:

“对啊,神尊,姑姑可算是远古神,比你大了整整三十万岁,动作再快点,玄孙的孙子都比你大了,是名副其实的老神仙。

神尊与姑姑的辈分虽然太悬殊,但姑姑的条件你已做到,赶快拜姑姑为师吧,我们大家都给你们做见证。”

白无瑕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办法,只得要跪下去行拜师礼。

圣姑轻轻一托,白无瑕跪不下去了。

“……什么拜师礼,就不必了。无瑕……你,你便唤我姑姑吧。”圣姑勉为其难道。

“……姑姑。”白无瑕揖礼,却叫得苦涩。

“那,诸位仙友见证,你们就算是师徒了?”云螭高兴道。

不知何时,太子竟变出两杯酒,将两杯酒递与云螭,又用眼神示意他递其中那一杯给白无瑕。

云螭从太子皇兄眼神中读懂某些意味,略为迟疑,但为了姑姑,他也就顾不得了。

于是将那杯酒递给白无瑕,并与他干杯:

“恭喜白无瑕神尊,刚刚新晋神尊,如今又荣升圣姑的徒儿,云螭敬神尊!”

云螭是三皇子,要敬白无瑕,白无瑕也不好推辞,只得饮下。

圣姑隔着不远,嗅了嗅云螭敬白无瑕的酒,恼怒的瞪着云螭。

那不是宴席上的琼浆玉液,那是绕指柔催情烈酒!

想夺过白无瑕手中酒的时候,云螭已然劝白无瑕饮下了。

碍于云螭是她的未婚夫,而且那杯酒,好像是太子递给三殿下的。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三皇子,即便是为了天帝的颜面,她也不好当着众神仙的面拆穿太子和三皇子的卑鄙行径。

只盼白无瑕仙力修为高深,能控制住自己。

这时候,云螭拱手向天帝道:

“父君,姑姑本就是云螭的未婚妻,如今姑姑的面纱脱落,云螭便可与姑姑完婚了。”

“……帝君,我当年的仙咒,是谁画出我的容颜,我便嫁与他。”圣姑只得把那秘密当众道出来。

各路神仙面面相觑,心里嘀咕:白无瑕画出了姑姑的仙颜,那姑姑岂非要嫁给白无瑕?

云螭和天帝以及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圣姑又道:

“云螭三殿下十万年来,却画不出本圣姑的容颜。说明三殿下与我无缘,这桩婚事,小蝶不承认,请帝君取消。”

哦,原来,圣姑是有名字的,圣姑一出茧胎,蟠桃姥姥便唤她为小蝶。

“父君,既是已定的亲事,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云螭竭力反对道。

其实,自圣姑的面纱脱落,天帝就一直看着她,也一直默默无语。

心里头却盘算着,要娶她为天后。

太子自然就是看出父君的心思,才刻意讨好,变了杯绕指柔烈酒给云螭,让云螭送给白无瑕。

白无瑕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就成为六界战神,他这个太子岂能服他。

再过十万八万年的,白无瑕岂不是要爬过自己的头上,成为九重天的主人喽!

太子心里嘀咕着,才想办法整治白无瑕。

只要白无瑕犯些天界的禁忌,便可治白无瑕之罪,除了他神尊之名。

霓裳公主看着一言不发的天帝,也怕姑姑嫁给了白无瑕,于是也紧张道:

“父君,姑姑与三皇兄的亲事不能退,这会有损父君和九重天的威严啊。”

“圣姑,这亲事确实是早就定下,难道,你要退亲?”天帝道。

“是的,天帝。”姑姑点点头,“这亲事由始至终,只是帝君当时一面之词,我从未答应过什么。”

“姑姑,父君统领六界,乃九重天至尊,话出如山,你还能抗旨不成?”霓裳公主冷哼道。

太子却一言不发,冷冷的在旁边看着他们唇枪舌战。

这时候蟠桃姥姥出来道:

“天帝,月老掌管世间姻缘,蟠桃姥姥我掌管天下情缘。

感情讲求两情相悦,是否有缘;婚姻除了父母之命,还讲求你情我愿。有情人未必有果,有果之人未必有情。

小蝶蜕变成圣姑时,自己给自己下了仙咒:谁能画出她的仙颜,她的面纱才会脱落,而她,也会嫁给那个有缘人。

天帝当初虽有心成全圣姑与云螭三皇子,可十万年过去了,云螭三殿下依然画不出圣姑仙颜。

毫无疑问,他们是没有情缘。

既然无缘,又何苦强求。

如今等了三十三万年,终于有人能画出小蝶的仙颜。

她的仙咒解除,面纱脱落,自然是要嫁给那个画出她容颜之人。

天帝虽统领六界,乃六界之尊,却要以德服众,四海八荒才会臣服,六界九天才会俯首,才不至于遭天遣。

难道堂堂天界帝君,还要徇私,强取豪夺不成?”

蟠桃姥姥如此质疑天帝,蟠桃宴上众神仙都面面相觑。

天帝的脸也有些挂不住。

“蟠桃姥姥,父君毕竟是天帝,乃六界至尊,姥姥言语,是否过了些?”道貌岸然的太子不冷不热道。

蟠桃姥姥看看诸神仙,也觉得方才是不怎么给天帝面子了。

于是揖礼道:“姥姥我方才言语可能是过激了些,但小蝶是姥姥我的心肝宝贝蜜桃儿,姥姥我也是爱护心切,请帝君勿怪。”

天帝虽然对蟠桃姥姥方才所言颇有微词,但这蟠桃姥姥也是上古神,比他年纪还大,毕竟辈分放在那里,他也不好计较。

于是轻轻挥挥手:“罢了。”

“可是,这九重天帝君定下的婚约,一言九鼎,怎能说退就退呢?”云螭还是锲而不舍的力争到底。

天帝看着那么多神仙,也没有理由驳斥蟠桃姥姥之言。

一时间沉吟思忖着。

天帝想着若解除了云螭和圣姑的婚约,圣姑便是自由身,不管是谁画出了圣姑的仙颜,自己是帝君,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圣姑转颐顾盼,却不见了白无瑕的身影。

圣姑看着天帝一时难决的神色,却悠然道:

“帝君,你可想知道,方才云螭三殿下,给无瑕神尊喝的是什么酒?”

天帝脸色下沉,凛然的看着云螭。

“……父,父君,儿臣敬神尊的,就,就是琼浆玉液啊。”云螭呐呐的辩解道,还看了看太子殿下。

“……哦?是吗?”姑姑嘴角泛着冷笑,“咱们可以去找白无瑕对质啊?”

“去便去,便看看是白无瑕不守天规,还是本皇子给他吃了什么。”云螭强装镇定道。

知子莫若父,天帝一看云螭的脸色,自然知道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而且这事,可能还牵扯进了太子。

天帝为了颜面,并不想家丑外扬,又权衡了一下。

“圣姑既有仙咒,云螭这么多年也确实画不出圣姑的容颜。”天帝道,“那,这桩婚事,就退了吧!”

云螭三皇子和霓裳公主都一脸的不甘,却又不敢再反驳父君。

圣姑如释重负,揖礼多谢天帝:“谢谢天帝。”

却又不禁想道:白无瑕方才还在,怎么就失去他的身影了呢?

她倏然想起云螭刚刚给白无瑕喝的绕指柔催情烈酒,心里一动,赶紧飞往圣泉。

原来,太子嫉恨白无瑕年纪轻轻便晋级上神,怕他会威胁自己未来的地位,于是变出了令神仙都难以抵控的绕指柔催情烈酒,只要他有喜欢的心上人,就会把持不住。

他知道云螭三皇子也嫉恨白无瑕,怕圣姑会嫁给白无瑕,便借云螭之手,去对付白无瑕,敬他绕指柔催情烈酒,令白无瑕浑身燥热。

白无瑕心里思慕圣姑,喝下绕指柔自然对圣姑意乱情迷,当他感觉不对劲的时候,赶紧运仙力控制自己。

却也热汗直冒,恨不得马上跳进冰泉。

云螭与姑姑在天帝面前为是否退亲之事商榷时,太子便让天兵骗白无瑕去圣泉,告诉他那圣泉是天界沐浴的天池。

九重天的天池,可洗涤任何的燥热。

白无瑕不知道那所谓的天池,便是九重天蟠桃花仙露千万年凝聚的圣泉,任何人不得亵渎。

这些圣泉是要论功行赏,分派给各界神仙的,饮了圣泉仙露,可澄澈身心,增强仙力。

所以各路神仙,才对掌管圣泉的圣姑特别的尊重。

任何人偷喝圣泉,都要受到惩罚,更何况沐浴?

太子看着远处的圣泉,心道:这回,白无瑕的神尊之名,怕是不保了吧。

圣泉别的神仙不能进,可是,掌管圣泉的圣姑,却是个例外。

只有蟠桃花仙气孕育,天地间至圣至洁的她,才能沾染圣水。

也只有她,才知道如何在圣泉隐藏。

当太子和云螭带着天兵天将想来捉白无瑕的时候,圣姑刚刚跳下去,赶紧把泡在圣泉中,还大口大口喝圣泉的白无瑕拉下水底的一个泉眼洞,藏了起来。

那泉眼便是万里蟠桃园的仙露源头。

上面的太子和云螭一直未走,天兵明明告诉他们白无瑕往圣泉来了,怎么就不见白无瑕在圣泉里面呢。

他们也不敢下水里去找,只得在上面守株待兔的等着。

即便白无瑕潜下水底,也会有憋不住的时候。

白无瑕和圣姑在水底下憋了好一会,眼看白无瑕在水里透不过气,圣姑便主动给他渡气。

太子和云螭见白无瑕不在圣泉,也不见他浮起来,两人看了一眼:

莫非他还没来?

他们以为白无瑕还未来到,又带天兵天将躲在圣泉旁边等候好一阵。

最后,确定白无瑕不来圣泉后,才带着天兵天将悻悻然离去。

而圣姑和白无瑕的爱,更在水下那绵长的一吻,深深的刻进骨髓里……

泡过圣泉喝过圣泉的白无瑕,仙力更加大增。

他们在蟠桃园里翱翔,共同吃着香甜蟠桃果……

“无瑕,告诉我,你是如何能画出我容颜的?”圣姑浅笑着问白无瑕。

“因为,那是我心中,天地间最美女子的容颜。”白无瑕深情的看着她,开口说话如碎玉滚落。

“无瑕,没想到,我等了三十三万年,竟等到了你。”圣姑也动情道。

“所以,你我是千万年的情缘,无论如何,都能遇上。”白无瑕道。

“可是,我整整比你大了三十万年。”姑姑又迟疑道。

“漫天桃花灼灼,我只采眉间这一朵。”白无瑕的吻,落在姑姑额间粉嫩的蟠桃花上。

当白无瑕的吻,落在姑姑额间的蟠桃花,蟠桃花随即便像活着般绽放了。

“别说三十万年,就算你比我早出来三百万年,我都要寻到你。”白无瑕继续深情道。

“但六界中师徒皆不能成亲,我们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可那么多神仙见证,我们终究有了师徒之名……”圣姑软软道。

圣姑还没说完,白无瑕便掩住圣姑的嘴,温润如玉道:

“别说咱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师徒,即便你是无瑕的师傅,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无瑕都要跟你在一起。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无瑕,你那么会说情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姑姑羞赧道。

桃花人面,一如粉嫩的蟠桃花般娇美。

第一百三十五章:桃花情劫

第135章:桃花情劫

姑姑又羞涩道:

“无瑕,我无父无母,乃蟠桃花魂孕育出来的圣姑,却不知这人和神仙是怎么来的。 X

月老掌管天下间的姻缘,姥姥掌管天下间的情缘。姥姥这几十万年来,一直喜欢跟小蝶说天下有情人的故事。

她说西荒有个上古神话,说夏娃和亚当在美丽的伊甸园偷吃了禁果,而后,而后有了好多好多的人类。”

姑姑说完,脸颊更加的绯红,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姑姑,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在东荒的九重天上,有个叫白无瑕的神尊,在美丽的蟠桃园偷吃了圣果,遇见他命中注定的圣姑。半面,便生生世世,一眼,便地老天荒。而后,而后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六界九天,便有了很多很多小神仙。”

白无瑕一边说一边将她拥进怀里。

万里桃花如烟如霞,映红了圣姑的笑靥。

“你,你不正经。”圣姑羞红了脸,低低呢喃。

“那,咱们就来点正经的。”白无瑕滚烫炽热的吻,再落在姑姑的唇畔……

她们月下盟誓,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

暗处的姥姥看着他们,却喜忧参半……

“姑姑,嫁给无瑕吧。”白无瑕吻一吻姑姑的额间花。

“无瑕,我无父无母,蟠桃姥姥是我唯一的亲人。”姑姑羞赧道,“你要娶我,需得向姥姥提亲。”

于是白无瑕飞回了一趟仙界,备了三书六礼,亲自去采买了成亲的一应物品,还让最好的裁缝做了喜服,亲自在天空中捉了一对大雁,贽大雁为礼,再飞回九重天蟠桃园,向蟠桃姥姥求亲。

白无瑕牵着圣姑的手,来到蟠桃姥姥跟前,跪了下来。

“蟠桃姥姥,无瑕与姑姑的姻缘天注定。无瑕真心与姑姑相爱,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

您是姑姑唯一的亲人,无瑕请姥姥将姑姑嫁给无瑕。”

“圣姑,无瑕,你们虽是情根早种千万年,可是……”蟠桃姥姥喜忧参半道,“你们也是有着千万年的桃花情劫啊。”

“不管什么劫难,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无瑕生生世世,绝不负姑姑!”白无瑕又向姥姥拱手道。

“白无瑕,圣姑,不管怎样的情劫,你们都一往无前,哪怕万劫不复,你们也要飞蛾扑火吗?”蟠桃姥姥又叹气问。

“姥姥,不管万劫不复,哪怕粉身碎骨,我们都要在一起。”白无瑕与圣姑异口同声道。

“……好吧。”蟠桃姥姥感动的看着这两个相爱的有情人,微笑着颔首。

“谢谢姥姥……”白无瑕和姑姑又异口同声的叩谢姥姥。

白无瑕于墟谷内拿出个玲珑剔透形状有点像桃核的圆球,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他轻轻将玲珑球一拧,便成了两个半球状的宝镜。

他递一面镜子给姑姑,道:“姑姑,这镜子无论分开多远,都可以对话,可以看到对方的一切,我把这叫同心镜。”

姥姥看见白无瑕拿出此宝物,走过来细细一看,而后惊喜道:“天意,天意啊!”

姑姑错愕的问姥姥:“姥姥认得无瑕手中的宝物?”

“无瑕,我蟠桃园有颗千万年的蟠桃圣果,竟是被你偷吃了?”姥姥微笑着问。

“无瑕第一次来蟠桃园,也就是初见姑姑那次,看见一颗金光闪闪的蟠桃,忍不住摘来吃了,留下这桃核。后来无瑕将这桃核雕琢成玲珑同心镜。”白无瑕道。

“你摘的乃同心圣果,此圣果千万年来一直隐藏,却能让你看到,终究是和蟠桃园有缘分呢!”姥姥笑道。

“同心圣果?”白无瑕和姑姑又不约而同道。

姥姥点点头:

“吃了此圣果不但仙力大增,此桃核玲珑剔透,一分为二乃同心镜,可大可小,一面可以对话,另一面还可以照出任何妖魔鬼怪的原形。

此同心镜和圣姑手上的痴情花,都乃蟠桃园的宝物。”

“既可以对话?又可令任何妖魔鬼怪显出原形?”圣姑拿起手中的镜子前后看了看,好奇问。

稍顿又笑道:“那也可以叫照妖镜喽。”

姥姥点点头,对着姑姑手中的镜子道:

“玲珑同心缔结缘,四海八荒缀金钱。”

姥姥念完,姑姑和白无瑕手中的小镜子变大了好几倍,透过镜子,看对方看得更加清晰了。

姑姑拔开云霞,拿镜子往下面一照,便可看见九重天下那些妖魔鬼怪。

“无瑕,真的可大可小,还可以照见那些魑魅魍魉呢。”圣姑欢喜道。

姥姥慈爱道:

“罢了,天意如此,但愿你们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你们一人一镜,不管你们在天涯海角,九垓八埏,你们都能同心一颗。

持同心镜相互说话,还能留下你们的心声。”

“谢谢姥姥……”白无瑕和圣姑异口同声道。

白无瑕微微扬手,他和圣姑便穿着喜服,圣姑戴着白无瑕精心为她置办的凤冠霞帔。

“无瑕,你毕竟是仙界神尊,六界战神。小蝶也是九重天圣姑,姥姥我的心肝宝贝。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草草和圣姑成亲,不昭告六界,不和天帝知会一声吗?”蟠桃姥姥又问白无瑕。

白无瑕刚想开口跟姥姥解释,圣姑却道:

“姥姥,小蝶只想和自己的爱人生生世世在一起,这是我和无瑕两个人的事。

除了姥姥这个亲人,小蝶觉得,没必要那么张扬,也不必要昭告六界,才没让无瑕张扬出去。”

其实圣姑是担心她和白无瑕的师徒之名,怕遭到天帝的反对,招惹麻烦,才私底下与白无瑕成亲。

“好吧,既然你们想图个清静,那就一切从简吧。”姥姥依依不舍道,“只是姥姥就这般把我的乖孙女嫁出去,终究是不舍啊!”

“姥姥”圣姑奶声撒娇,腻在姥姥怀里。

“看看,这无论年纪多大,即便要嫁人了,在姥姥怀里,还是个孩子呢。”蟠桃姥姥溺爱的抚摸着圣姑的头。

“姥姥放心,无瑕生生世世,都会与小蝶恩恩爱爱,不离不弃。”白无瑕语音温润醇厚,年轻却非常的沉稳。

他们在蟠桃园先拜了天地父神,同心永结,又叩拜姥姥。

“谢谢姥姥……”白无瑕和姑姑又异口同声道。

他们刚刚礼成,正喜笑颜开浓情蜜意的看着对方。

姥姥却陡然脸色骤变,对他们道:

“无瑕,你尽快带圣姑离开九重天吧。再慢,怕你们的情劫就要来喽。”

“情劫?”白无瑕和圣姑又异口同声问。

这时,蟠桃园飞进来霓裳公主,她看着凤冠霞帔一身喜服的白无瑕和姑姑,妒忌得脸色狰狞,指着圣姑骂:

“姑姑一把年纪,等闲白无瑕还要尊你一声老祖宗,你却不要脸,勾引人家翩翩少年郎!简直是老腊肉炖小鲜肉!姑姑不害羞,霓裳都替姑姑脸红!”

圣姑和白无瑕被霓裳公主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骂得又羞又愤,一时之间,脸色通红。

圣姑摸摸自己比霓裳公主还要水灵娇嫩的的脸蛋,不无委屈的低喃:“本圣姑,有这么老吗?”

“霓裳公主,请你自重!”白无瑕冷冷向霓裳公主低叱。

“你们快走!”这时姥姥却将他们往外推。

于是乎,白无瑕驼着姑姑,一起飞出蟠桃园,飞离九重天。

霓裳公主想追出去,却被姥姥用仙法定住。

他们飞出蟠桃园,没想到,还是电闪雷鸣,天兵神将,天帝亲自出马,将他们捉回来……

一幕幕,在圣姑眼前掠过,犹在眼前。

曾以为,这份爱会生生世世;

曾以为,这份情会天长地久;

曾以为,这誓约会地老天荒。

可是所有的爱,所有的情,都抵不过他神尊的位分。

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自己根本就看错了人?

她的心冷得掉进寒冰地狱,伤心欲绝的跑到诛仙台。

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心就不会痛,就解脱了。

否则,教她如何面对那个本来已经和自己成亲,却又与霓裳公主成亲的白无瑕。

她对白无瑕没有恨,只有无尽的心痛。

她在这天上活了那么久,也着实乏味了。

她似一片浮云轻飘飘的飘到诛仙台,又觉得自己像一缕清风,若有若无。

所有天兵天将都去观礼,此刻也没有人守在诛仙台上。

诛仙台上有很多血,圣姑并未留意这是谁的血,仿佛任何事情都引不起她的注意了。

圣姑想着与白无瑕的那一场残梦,只觉得彻骨寒冷。

灼灼桃花,

斜映树桠。

千载情缘,

万世劫殇。

浊我明眸,

断我柔肠。

斩我情丝,

绝我念想。

泼墨煮茶,

花落谁家。

提枪跨马,

血染铠甲。

盛世繁华,

青丝白发。

魂涯,

尘缘无挂。

如梦亦幻,

真真假假。

飘飘渺渺,

宛如神话。

她拿出那戴了三十三万年的面纱,上面还有白无瑕当初以粉红蟠桃汁画着她的容颜。

“无瑕,此番别去,天涯梦断,山高水长,你自保重。”

她的桃花泪,落在面纱上,她用受伤仍然泌血的手,在面纱她的容颜后面想写些什么。

却只写下了曾经初相遇的那首诗: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世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双手颤抖,再也握不住那面纱,面纱一直飘呀飘。

而她,万念俱灰,正想跳下诛仙台中那无穷无极的大熔炉……

“姑姑!”这时候,有人叫住她。

她回眸,原来是霓裳公主飞来她身边。

奇怪的是,她并未穿方才那身喜服,也没有凤冠霞帔。

此刻看到霓裳公主,姑姑有些愕然。

她不是应该与白无瑕去洞房花烛了吗?

“姑姑,如今霓裳才是无瑕名正言顺的妻子,姑姑是否很后悔,后悔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霓裳公主眸眼阴鸷,很是扼腕道。

“……我确实瞎了眼,看错了人。”圣姑看着那个烈风凛凛的大窟窿,了无生趣道。

“姑姑既已生无可恋,想跳诛仙台,而且姑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霓裳公主循循善诱道,“落下诛仙台的神仙,几乎都灰飞烟灭,也可惜了姑姑这双漂亮的眼睛,不如,赏给了霓裳吧?”

“……你追过来,便是想要我这双眼睛?”姑姑脸上平静如水,语音空洞。

“当初姑姑蒙着脸,无瑕也只是被姑姑这双眼睛勾引罢了。”霓裳厚颜无耻道,“姑姑马上要灰飞烟灭,何不留下这双眼睛给霓裳,也当给无瑕一个念想?”

姑姑眸眼终于掠过一丝怒焰,定定的看着霓裳,半晌后,一切归于平静,不无苍凉道:

“罢了,姑姑这双眼睛,已经熬了三十三万年,早已经老眼昏花。你若觉得姑姑这双浑浊的眼睛,还有吸引力,就取了去吧。”

“好,那霓裳就谢谢姑姑的成全。”霓裳向姑姑一揖。

倏然一道寒芒掠过,姑姑一双眼睛被霓裳剜了出来,血自她的眼眶溢出。

顾倾城不知姑姑是否会感觉痛,倒是她自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宛如剜割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即便是梦里,顾倾城也觉得满腔的愤怒,胸腹间一股气血腾腾上涌。

看那姑姑心如死灰的样子,怕是心里的痛早已覆盖一切,已经觉不到一丝**的痛楚了吧。

霓裳公主欣喜若狂,银牙一错,咬咬牙,忍痛剜出了自己的眼睛,迅速将姑姑的眼睛换上。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真可怜,它会让尊贵的人变得很卑微;也会让原本心地不坏的人,变得很卑劣!

为了爱人之所爱,她可以卑劣的去窃取别人的眼睛。

她也可以忍受锥心之痛,卑微的将自己的眼睛剜割出来!

只为那人可以多瞧她几眼,哪怕那人,瞧的只是别人的眼睛。

换上眼睛的霓裳公主再拉着脸上两行血迹的姑姑问:“姑姑三十三万岁,还是美丽如初,姑姑可否把那驻颜之术,传与霓裳?”

唉……这个霓裳公主还真是连汤带渣都想吞掉!

“霓裳,姑姑并没什么驻颜之术。容颜是心灵之门,只要心地善良,你的容颜便永远如昔,若是心地丑恶,你的容颜便跟着丑陋。”

姑姑话毕,万念俱灰的转过身,如翩翩蝴蝶般跃下诛仙台。

“哼!不肯传便罢了,找什么借口!”霓裳公主跺脚恼道。

但见姑姑已经跳下去,不禁心花怒放,不管如何,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漂亮了。

她再轻轻抚抚眼睛,只要有了这双眼睛,就能吸引住白无瑕。

此时,却见依旧是满身伤痕,背上断翼处仍在泌血的白无瑕,手中紧握着那飘飞的面纱,追了过来。

看见霓裳公主刚刚换好眼睛,那是圣姑碧蓝的眼睛!

而诛仙台下,姑姑蝶衣仍在飘飘。

白无瑕黢黑的眸眼里酝酿着滔天巨怒,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掴向霓裳公主,打得她嘴角泌血:

怒叱道:“你不但逼死姑姑,还窃取了她的眼睛?”

霓裳公主被打得泌血,满腹委屈,轻抚着脸颊眉眼,对白无瑕凄凄切切的哭道:

“无瑕,你不是最爱姑姑的眼睛吗?如今她的眼睛就在霓裳脸上,你看看,你看看呀。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这双眼睛流泪!”

姑姑哭泣,是清香的朵朵桃花泪,而纵然霓裳公主换了姑姑的眼睛,她哭泣起来,却是浑浊的血色眼泪。

“姑姑的眼睛,岂容你糟蹋!”

白无瑕怒火中烧,一掌将霓裳公主击下诛仙台,打得霓裳公主鲜血狂吐。

“白无瑕,你好狠心啊!”霓裳公主在飞坠中惊骇的叫。

霓裳公主着实自作自受,但可恨的同时,也着实令人怜悯。

白无瑕再也不看她一眼,紧跟姑姑其后,纵身跃下诛仙台下那红彤彤的大熔炉……

姑姑身后,兀自听到白无瑕悲痛欲绝的呼叫:“姑姑,你不要丢下无瑕……”

当圣姑跳下诛仙台,九重天圣泉的水开始干枯;蟠桃园里的蟠桃树,每一棵树身上,皆流下了一串串像琥珀色的血泪……

姑姑那年三十三万岁,人间正是阳春三月,三月三女儿节……

谁在三千红尘中,轻轻弹奏一曲刻骨的相思,寂寂吹响一首断肠的哀乐。

一首诗,一阙词,一只神雕,一只圣蝶,涟漪了前世今生的缱绻。

第一眼,桃花树下,遇她,星月耀她额间花。

第二眼,蟠桃宴上,念她,宁可弃朱甍碧瓦。

第三眼,笔落飘纱,望她,眉眼如画靥如花。

第四眼,圣泉长吻,同她,碧影清华指间沙。

第五眼,情意缱绻,拥她,桃花林中赏烟霞。

第六眼,九天月下,与她,永结同心开情花。

第七眼,桃花情劫,护她,断翼浴血只为她。

第八眼,浮生梦假,伤她,万念俱灰花泪下。

第九眼,诛仙台下,失她,花骨埋香隔天涯。

第十眼,天上地下,寻她,一揽芳华重拾花。

第一百三十六章:大梦初醒

第136章:大梦初醒

一揽芳华上,飘着首缠绵悱恻的歌:

《情如初》

情如初缱绻

缘定千万年

泪落花如雨

蝶衣舞翩跹

一场雪

一回眸

一寸相思

一缕桃花香

初邂逅蟠桃宴

浅浅笑靥刻心间

桃花泪相思酒

淡淡药香指尖染

往事如烟

桃花人面

情缘难断

沧海桑田

阆宛仙葩

梦里相见

谁在蟠桃树下

细数转辗轮回

潺潺的相思

浅浅的呼唤

谁醉烟雨红尘

细品风花雪月

妩媚了胭脂

妖娆了芳华

情如初花如故

前世今生轮回路

情如初人如故

同心一颗不相负

情如初爱如昨

几度相思倾城付

歌声如泣如诉,听得人辗转缠绵……

天地间这一夜,仿佛好漫长,人们也仿佛睡了很久……

翌日晨间,晨曦熹微,千山初醒,朝云出岫。

“倾城,倾城。”拓跋濬叫得婉转温柔,荡气回肠。

声声低唤,伴随着嘤嘤婉婉的雀鸟蝴蝶声,顾倾城悠然转醒在一方温存间。

累世情缘,几生执念,千年花开,万载等待。命中那个人儿总会到来,与你纠缠迷醉,闲话桃花。

姑姑被剜割眼睛的噩梦,一如当初小蝶挖心剥皮削骨那个噩梦,令她恐惧得瑟瑟颤抖。

有滚滚热泪落下,她冰冷颤抖的身子几乎被滚烫的泪灼伤。

她身子恢复了一丝温暖。

拓跋濬拥着她,滚滚热泪滴在她的脸上。

他的倾城,又一次救了他。

他动情的吻着,声音有些低哑:

“倾城,你又救了我的命,我们夫妻一体,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顾倾城睡眼犹迷蒙,额间已有柔柔的吻一路滑下,直落在唇间辗转缠绵。

“倾城,我做了个好奇怪又好真实的梦!”拓跋濬又阖着眼睛喃喃。

紧紧搂着顾倾城,仿佛犹在梦中:

“我梦见在九重天上,逶迤延绵如烟如霞的蟠桃花,我本来有一双漂亮的白色翅膀。

你也变成了一只漂亮的银白蝴蝶,我们在九重宫阙,曾经有师徒之名,可是我们却相爱。

我们逃离九重天,却被天帝抓回去,我受轰天雷之刑,劈掉了翅膀。

后来不知为何,我却和霓裳公主成亲,那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怔,一愣。

拓跋濬的话,令朦胧半醒的顾倾城陡然彻底的清醒,霍然睁开眼睛。

顾倾城震惊的看着拓跋濬,他怎么和自己做了相同的梦?

而这些梦,竟跟现实一般,是那么的真实!

“拓跋濬,我也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银白蝴蝶,依在你肩上,你唤我为姑姑,我叫你无瑕,你说要带我回仙山瑶台。

其实,那梦中的你我,是白无瑕和圣姑。

白无瑕与圣姑本来相爱,已经成亲拜天地父神,后来白无瑕竟又与霓裳公主成亲。

那霓裳公主,就是我曾经梦见的霓裳上仙,也就是风十三娘。

圣姑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竟然跳下了诛仙台,而白无瑕也跟着跳下去了。”

顾倾城微微阖眼,梦中的一幕幕又出现眼前。

“那霓裳公主,竟真的好像那风十三娘。”拓跋濬眸眼聚敛。

“对,九重天的霓裳公主就是瑶台的霓裳上仙,也就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顾倾城道。

稍顿,顾倾城又恍然道:“天上人间……九重天的霓裳公主?难怪,风十三娘把她那个地方命名为天上人间。”

“蟠桃姥姥是老祖宗,天帝是皇爷爷,云螭三殿下是八皇叔拓跋余?而西王母竟是冯左昭仪?”拓跋濬也回忆道。

“是啊,这些人,怎么都一起出现在我们相同的梦境里了?”顾倾城惊骇道。

“姑姑?”拓跋濬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倾城。

“无瑕?”顾倾城也懵懵懂懂的问。

这是他们梦中的对白。

“拓跋濬,我们怎么会做同样的梦?那巨龙天帝竟是陛下,而那蓝龙云螭三皇子,竟是拓跋余。那西王母娘娘,竟然是姑姑冯左昭仪。”

“这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拓跋濬陷入沉思。

“怪不得拓跋余跟我说他一直做了二十多年相同的梦,梦中的他一直在给姑姑画像。”顾倾城又沉吟道。

“……莫非,这不是梦,而是我们的回忆?”拓跋濬恍然道。

他们好半晌,仍然沉醉在梦境里,梦中那一切,仿佛才发生不久。

“莫非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才能同时入梦?”顾倾城迷惘道。

“倾城,原来我们的缘分,竟是前生早已注定。”拓跋濬惊喜道,熠熠的眸眼温柔得能掐出水,“天意如此,当我们水乳交融,便能想起前世今生。”

“可是,那姑姑不惜粉身碎骨,拼命打开天帝布下的结界去救白无瑕,白无瑕却为何与霓裳公主成亲了呢?难道,他真的变心了?”顾倾城斜着脖子,睥睨的觎着拓跋濬。

拓跋濬却轻轻摇头,分析道:

“肯定不会是我们所见那般,白无瑕那么爱姑姑,岂会因为什么神尊的虚名而娶霓裳公主。”

“你当然是帮你自己说话。”顾倾城微微嘟嘴。

拓跋濬又笃定道:

“你想想,如果白无瑕真的和霓裳公主成亲,为何他赶来诛仙台时,仍旧是在诛仙台受刑的衣裳,那背上断翼处还流着血呢。

那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委,白无瑕一定不会舍弃姑姑而和霓裳公主成亲。”

“姑姑和白无瑕明明如此的相爱,白无瑕还为了姑姑断了翅膀。”顾倾城也觉得有些不可能:“可白无瑕与霓裳公主,却又的的确确的在凌霄宝殿拜天地成亲了啊!”

“有时候,即便是自己亲眼所见,都未必是事实真相。”拓跋濬吻了他一下。

“拓跋濬,你记得你那次带我去天牢看剥人皮吗,我回来后睡了三日方醒,一直做梦。

却梦见在仙山瑶台发生了很多事,那时的我,人人都唤我小蝶,我则喊你为师傅。

那些弟子和仙人,一个个却称你为神尊。

你好像中了世间上无药可救的乾坤鼎寒冰毒,后来我挖了一颗五彩玲珑心给你,才解了你的寒冰毒。

仙山瑶台的霓裳上仙,也就是方才梦中天帝之女霓裳公主,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斥责我明知道是你的桃花劫,还要与你相爱。

骂我破坏瑶台仙规,不该爱上师傅,要判我九九八十一颗蚀骨钉,还要罚我永生幽禁在九幽地狱。

你扑过来挡住了所有蚀骨钉,我却剥了自己的皮,削了自己的骨肉,亲自把自己的骨肉,挂在那诛仙柱上。

说什么削骨还师,削肉还父,以后不再是瑶台弟子,姑姑不再是无暇的师傅,小蝶也不再是师傅的徒儿,此后只是白无瑕的妻子。

那个梦,好恐怖,好悲切,也好真实!”

顾倾城回忆着往日那个可怕的梦境,泪水泫然欲滴。

想起那个梦,此刻仍然心有余悸的往拓跋濬怀里钻。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去看那么恐怖的场面,吓着你,才令你做那么可怕的噩梦。”拓跋濬拥着她内疚道。

“……不,拓跋濬,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梦魇。”顾倾城摇头道,“后来这样的梦,也一直继续着。我细细思量了一番,那未必是梦,应该是我的回忆。”

“那么的真实,犹在眼前发生,我们还同时梦见,应该就是我们的回忆。”拓跋濬也点头道。

“如今这个梦,才知道原来姑姑是九重天的圣姑,真的曾经是白无瑕的师傅。

梦中的他们若真是我们的前生,那我们岂不历经了几生几世?”

“所以说我们是生生世世不会分开的。”拓跋濬亲着她的额头。

“若圣姑就是瑶台的小蝶,小蝶就是我的前生,剜眼、挖心、剥皮、削骨。那都是什么桃花情劫啊。”顾倾城抽搐着泪水滚落。

“这一生,哪怕让我死,我也不能让你受那般的苦。”拓跋濬哽咽道,吻住她。

绵长的吻后,顾倾城平复了心情,再感慨道:

“一揽芳华,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就是咱们从前的家,玉小蝶和白无瑕的家。

如今,咱们竟然又一起做相同的梦,人怎么可能做一模一样的梦?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顾倾城思忖着那梦境,一幕幕历历在目出现在眼前。

“你说得对,那应该就是我们共同的记忆。”拓跋濬吻了她一下,温柔道,“所以再次证明,咱们有千万年的情,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可是,为什么白无瑕会与霓裳公主成亲,令姑姑跳下诛仙台?

诛仙台不是诛灭神仙之处,令神仙灰飞烟灭吗?

姑姑本来是白无瑕的师傅,后来白无瑕又成了小蝶的师傅。他们都经历了什么呢?”顾倾城沉吟道。

“不管是师傅或者爱人,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总之,我生生世世,就是你的夫君。”拓跋濬道。

两人紧紧相拥。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他们如今不仅再度邂逅,还互相爱慕,共枕而眠,那得有多深的情缘。

温热的舌滑入口中时,拓跋濬热烈而贪婪地吸吮,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彼此唇齿交缠予取予求。

良久,拓跋濬紧了紧怀中人儿,深吸口气。

“此方为一揽芳华!”声音带着幸福满足。

怀中的人儿听得只娇嗔一句:

“原是这般不正经!”

“那便做些正经的吧……”语中有熟悉的危险气息。

“拓跋濬,你……”

“倾城,给我生个孩子吧!”眼前人在她耳畔呢喃。

一波胜似一波的汹涌情潮里,一双人儿齐齐坠入那迷雾云端。

顾倾城抚摸着拓跋濬的眉宇,这个与自己有生生世世之约的男人。

不管他们前生如何纠缠,如今他是大魏最尊贵的皇长孙。

她的身份与之云泥之别,若说有前世之缘,她应该是他的娃娃亲,而不是他皇叔的娃娃亲。

对啊,九重天上的姑姑,确实和云螭太子有过婚约。

后来姑姑坚持把亲事退了。

她能与拓跋余退亲吗?

她与他这一世的姻缘路,究竟是阳光明媚,又或者荆棘坎坷,都无法预料。

可是命中注定,他们千万年前便已情根深种,生生世世纠缠。

他中了情花蛊毒,又被埋绕指柔**,她把自己交给了他。

前路是苦是甜,都是自己的选择,她一定能坚定的走下去。

除非他负她,除非他根本不想娶她。

风十三娘想控制拓跋濬的情爱,却终究是为她人做嫁衣,成全了拓跋濬和顾倾城。

若是风十三娘知道,得立马吐血三升吧!

顾倾城抚摸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又想到白无瑕受雷霆万钧的断翅之痛,那浑身破裂之伤。

竟与拓跋濬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心里便是一阵阵剜心痛楚。

“拓跋濬,若非我亲眼看见,有谁能想到,当今世上最尊贵的世嫡皇长孙,会浑身伤痕累累。”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胸口那道像唇印的粉红色新疤痕:

“这是那次在来一揽芳华的路上,被我刺的。所幸,恢复得还不错。你看,竟像一个唇印。”

她内疚的亲了口疤痕。

“这是你在我心上留下永难磨灭之吻。每时每刻提醒我,要好好珍惜你。”拓跋濬带着魅惑人心的笑看着她。

面前的人儿,就像毒药,令人上瘾。

“油嘴滑舌。”顾倾城轻嗔。

她又再检查他身上的其他伤,摸着左肩膀最长那条伤痕道:

“这条是怎么得的?”

拓跋濬歪过头看了一下伤疤,不以为意道:

“好像是攻打北凉时,不小心,被北凉的一位猛将砍的。”

“这条呢?”顾倾城又摸到腰际那条深陷的伤疤。

再深一点,他的肾估计就被切掉了。

拓跋濬回手摸了一下,道:

“这条伤疤可是永生难忘,是攻打刘宋所得,那次几乎要了我的命!”

顾倾城的心像被刀劈了一下。

她又摸了一条,“这个呢?”

拓跋濬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下,一时竟想不起是如何受伤的。

“……呵呵,竟忘记了。”他轻松的笑。

拉过顾倾城,靠近怀里。

顾倾城又摸着他臂膀一道凸起的疤痕,心酸得落泪:“这里呢?这里又是如何受的伤?”

拓跋濬拍了拍自己脑门,咧嘴笑道:“那么多的伤,我真的记不得了。”

“你母妃知道你受的这些伤吗?若她知道,该有多心疼。”她几欲落泪。

“让她知道干嘛,她一个妇道人家,看见儿子身上这些伤疤,还会让我再上战场吗?”拓跋濬不以为意道。

拓跋濬身上伤痕累累,却从不让他母妃看见,免得她撕心裂肺的担心。

可是,他的母妃却是知道的,在他熟睡或者昏迷的时候,偷偷瞧着儿子身上的伤,暗自落泪,只是不道破罢了。

“拓跋濬。”顾倾城抚摸着那些疤痕,生怕弄疼他。

“嗯?”

“我们来个约定。”

“约定什么?”拓跋濬蹙眉,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你以后身上若再添一道伤疤,我就一年不见你。添两道伤疤,我就两年不见你。添——”

顾倾城还待继续说下去,拓跋濬的吻,已盖上她的嘴,吻得她不能说话。

深深一吻后,再将她放开。

“倾城,你可别往后数了,这十天半月不见,你都要我的命了。还想一年半载?你干脆杀我得了!”

“赖皮狗!”她轻轻打他。

“也好,我在别人眼中是极地狼,在我倾城的眼中,终于变成癞皮狗,温和多了。”他哈哈大笑。

顾倾城别过脸,不理睬他。

“倾城,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只要有战事,便要上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很难保证不受伤,更不可能一年不见你。所以你这个约定我保证不了。

可是我答应你,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完完整整回来见你。就像这次,不也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吗?”

“拓跋濬,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挂一条彩,我就——”顾倾城咬牙切齿的思索着。

“你就怎样?敢跟男人跑吗?”拓跋濬捏捏她的鼻子,却绝非装腔作势,“倾城,你要不想祸害别人的性命,最好安分守己!”

“哪怕千山万水,我都要去寻你。”顾倾城温柔的靠在他的胸口。

拓跋濬的心柔成一团,热切的吻着她的倾城,恨不得将她吞噬。

他们十指紧扣,拓跋濬道:

“倾城,不受伤的约定,我不敢保证,但我们约定,永生永世,都要寻到对方,就像我们的梦境一样,永远相亲相爱,白首不弃。”

“可是,你在梦里负了我,与别人成亲了。”顾倾城嘟囔着。

“那一定不是真的,若不是幻觉就是有什么情非得已之事。”拓跋濬笃定的摇头。

“就是再情非得已,白无瑕还是负了姑姑!”顾倾城喟叹。

“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拓跋濬情意缱绻的看着她,“倾城,相信我,生生世世,我只爱你一人。”

“……好,生生世世,相亲相爱,白首不弃。”顾倾城终于浅浅的笑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追根溯源

顾轻舟独坐客厅。

晚上九点了,出去买手表的王副官还没回来。

餐厅的一角,窗牖半开,浅棕色窗帘被金钩挂起,低垂而柔软,像慵懒窈窕的佳人临窗而立,强赋新愁。

澄澈的琼华曳地,似一层白霜,夜就无端添了料峭春寒。

很快,王副官买了手表回来。

“少夫人,您要的手表。”王副官恭敬递给了她。

钟表行夜里也做生意的。

岳城的繁华,并不因为夜色而落寞。

“买表的时候,落了我的姓名吧?”顾轻舟接过来,问。

王副官道:“落了,写的是司顾轻舟。”

女子出嫁,就要冠上夫姓,这是从西方传过来的规矩。华夏也有,只是不会写在律法里,也不允许女子的名讳外泄。

顾轻舟现在在法律上的名字,是“司顾轻舟”。假如依照中华几千年的传统,她应该被人称呼为“司顾氏”,“轻舟”两个字是名,不能传出内宅。

这倒也异曲同工,只不过是多了个具体的名字。微薄的尊严,寥胜于无。

她不免微笑。

手表装在黑绒布的匣子里,匣面摸上去很温暖舒适。

顾轻舟拿出金表。

这是瑞士货。

顾轻舟有好几块手表,全是瑞士货。司行霈送过,颜太太和颜一源也送过,却独独没自己买过。特别是颜一源,他特别爱显摆,总是买很多的金表。

为了一视同仁,他会送给颜洛水与霍拢静,自然也忘不了顾轻舟。

顾轻舟“丢失”的那一块,就是颜一源送的。

“这是在哪里买的?”顾轻舟问王副官。

“是艾文路32号。”王副官道。

岳城卖手表的铺子很多,可专卖瑞士货的,只有三家。

艾文路位于租界,有两家铺子,32号铺子货更齐全,不少名媛贵妇青睐。

顾轻舟拿出来,往手腕上戴。

她的手腕纤瘦,带上去有点松。

王副官准备告诉她,如何收紧一点时,却见顾轻舟故意摘下来,往地上一扔。

一声脆响。

王副官吃惊,这表非常昂贵的,少夫人这是干嘛?

他准备去捡,顾轻舟动作比他快,弯腰已经重新捡起来了。

“没事,没坏呢。”顾轻舟笑道,这才认真紧了紧表带。

顿了顿,顾轻舟又道,“王副官,你照咱们家副官的制服,帮我做四套军长,全部都要大号。”67.356

“是!”王副官不解,可他从来不会对少夫人的话提出质疑。

既然少夫人吩咐了,他就去办。

要四套军装做什么?

能做的事太多了,问得越多,错得越多。

王副官曾经是司夫人的亲信,他非常懂得进退。当然,自从给司慕做副官,王副官就没有再与司夫人来往。

司夫人有时候问他什么,他都只捡无关紧要的回答,从来不泄露秘密给司夫人。

司慕很信任他。

“你去忙吧。”顾轻舟道。

王副官叩靴行礼,退了出去。

司慕回来的时候,顾轻舟就坐在灯下,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表。

崭新的金表,在灯火下有暖金色的清辉,落入顾轻舟的眸子。

她眸光潋滟。

“谁送的手表?”司慕问。

顾轻舟笑道:“我派了王副官去买的。”

顿了顿,顾轻舟又解释道,“我原本有一支,被董铭偷走了,所以我就再买了一支。”

司慕一下子就坐正了身子。

“董铭?”司慕错愕,“他要干嘛?”

说罢,他又看了眼顾轻舟:既然知道董铭拿了,干嘛不当场戳穿?顾轻舟可不是那种不好意思的人。

“他应该还没有想好要干嘛。”顾轻舟笑道,“手表而已,能干的事情太少了,所以我会帮他。”

司慕表情稍微放松。

顾轻舟会用计中计。

“你要挖坑?”司慕道。

顾轻舟摇摇头:“不是,我在帮董铭挖坑而已。”

司慕不知她的打算。

他坐到了旁边,问:“怎么帮?”

司慕很想知道。他需要清楚顾轻舟的计划,这样他可以作为后备。万一顾轻舟的失败了,他能立刻去救她。

他不能被蒙在鼓里。

还以为顾轻舟什么也不说,司慕准备说服她告诉自己时,顾轻舟已经开口了:“我明天要去趟艾文路32号”

她把自己的计划,一点一滴告诉了司慕。

同时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敢不敢?”

司慕的神色已然冷峻:“我怎么不敢?你放心!”

顾轻舟微笑起来。

对于她的计划,司慕没有半分反对,他很支持她的胡作非为。

“我但愿自己的这些计划,都用不上。”顾轻舟说罢,又叹了口气,“因为我真的不想杀人。”

司慕却眉目阴冷。

“有我呢!”司慕道,“人我会帮你杀!”

顾轻舟再次笑了下。

司慕回眸,正好对上了她的笑容。

笑容很浅,却有恰到好处的怡然。眸光清澈,能倒映出司慕的面容。

司慕呼吸微紧。

顾轻舟则站起身:“我先回房了。”

她路过司慕,司慕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她:“轻舟”

顾轻舟的脸色紧绷。

司慕心中无趣,又松开了手,道:“晚安。”

顾轻舟就没顾上说晚安,疾步上楼去了。

司慕一个人坐在客厅,抽了两根雪茄,才去沐浴躺下。

翌日,天气晴朗,晨光从窗棂里透进来,落了满地。

顾轻舟起床。

司慕早已走了。

顾轻舟更衣之后,吩咐副官去备车:“我要去趟艾文路32号。”

王副官一听,是昨天买手表的地方,不免诧异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没说什么,王副官就什么也不问,只是恭敬退出去,吩咐司机备车。

吃了早饭,顾轻舟又带着两匹狼散了步,到了十点,阳光暖融融洒落

第一百三十八章:查根究底

第138章:查根究底

顾倾城也点点头,继续道:

“这第二句,徐娘半老玲珑心。 X徐娘半老,通常指的是中年女人,玲珑心,就是说这个中年女人聪明伶俐。

聪明伶俐的中年女人,玲珑心?”

玲珑……玲珑?

顾倾城倏然想起玲珑阁那个徐娘半老精明的薛五娘。

她惊愕的看着拓跋:“莫非,这一句指的,居然是玲珑阁的薛五娘?”

拓跋点点头: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徐娘半老玲珑心,指的就是玲珑阁那个徐娘半老的薛五娘啊!”

“如果第三句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第二句是玲珑阁的薛五娘,那第一句,应该便是状元坊的……”顾倾城说着又顿住。

“……状元坊的秦少卿?”拓跋问。

见顾倾城在蹙眉沉吟,他旋即又冷厉道:

“我一早就觉得那秦少卿有可疑,这人深不可测!”

顾倾城又摇摇头,道:

“我倒不觉得秦少卿可疑,他当初一介书生,来都城寻他失散多年的父亲秦霸天。

能成立这九幽地府,定非一朝一夕,肯定是经过多年的筹谋,才有这么强大的杀手组织。

而这些年秦少卿一直流落在外求学,可疑的,是他的父亲秦霸天。”

“秦霸天?”拓跋音量提高了些。

顾倾城微微点头:

“秦少卿告诉我个秘密,他之所以接管洪门,是因为他发现他父亲生前,可能是杀手组织九幽地府的某个小头领,他才想整顿洪门帮众,还给他们立了三个硬门规。”

拓跋也思忖道:

“如此说来,这百万财神状元郎,所指的就是经营金银珠宝的状元坊老板秦霸天了?

秦霸天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去参加他的吊唁,发觉他是尸骨无存,他的棺椁只有一套寿衣。

当时,我还以为是秦少卿谋害了他的父亲,夺了他父亲洪门门主之位。”

“尸骨无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他到底死了没有?”顾倾城沉吟的问。

“他们解释,说是江湖帮派之争,秦霸天的船在红河被炸毁,被河水冲走,所以尸骨无存。”拓跋道。

“秦少卿回来不久,他的父亲被炸得尸骨无存,也不知是可疑,还是不幸。

但老鬼,为何把一个死人写在诗中?”顾倾城又缓缓摇头。

“不,老鬼当时并不知那秦霸天已死。这秦霸天是老鬼被鬼面人诛杀后,他才死的。”拓跋道。

稍顿,拓跋回想着当时死在太子府中的那个鸳鸯,沉吟道:

“杀手中人,有一种毒,不但令敌人,即便是自己,也会化为一滩血水。如今看来,秦霸天可能是化成血水消失,才没有了尸骨。

而堂堂洪门门主悄没声息的死了,即便是没有尸首,也不得不为他举行葬礼。”

“此毒,也真是歹毒无比。”顾倾城不禁打颤。

“所以,我才一直担心你成为杀手的目标。”拓跋再担心道。

顾倾城其实也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暖暖的看看他,而后又指着那第四句问:

“好了,假设这三句,这三个人,秦霸天、薛五娘、风十三娘,都契合对应这些诗文的话,那这第四句:金戈铁马口衔金,又作何解?”

“金戈铁马,是征战沙场,难道指什么将军?而口衔金,有些有身份地位的死人,嘴里就衔金或者衔玉。”拓跋分析道。

“但那老鬼,不可能说一个死了的将军吧?”顾倾城重重的叹口气。

“可是那段时日除了我杀了那个乙吉,也没死什么将军啊?”拓跋沉吟道。

“乙吉?”顾倾城也摇摇头,“我也觉得他不像这句所指。”

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那第四句,顾倾城又指着第五句:

“孤儿有泪无处诉?孤儿无父无母无亲人,自然是很可怜,有泪,当然无处诉。

就像拓跋余那个孤儿院的孤儿,他们也是很可怜。

但这句所指,到底是什么?难道孤儿,还会与九幽地府有什么牵连?”

“你去拓跋余的孤儿院,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拓跋问。

顾倾城微微摇头:

“我当时去拓跋余的孤儿院,是为伤病的孤儿出诊,孤儿倒没什么异常。

而且那里的孤儿,只是大魏一小部分的孤儿,并非所有孤儿。

难道孤儿还会是杀手不成?这个老鬼,真是莫名其妙!”

拓跋暂时也想不到这句究竟何意,只得微微撇嘴,轻轻摇摇头。

顾倾城沉吟思索,习惯性的托着一手肘轻敲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最后一句:

“客死异乡魂不归。这客死异乡,也是指死人,魂不归……就是孤魂野鬼?

那老鬼说什么孤魂野鬼,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所见那个鬼面人?”

拓跋见她敲自己的太阳穴,便帮她揉揉,道:

“好了,其他虽然没参透,但这风十三娘、薛五娘和秦霸天,倒似乎是有些眉目。

他们应该与九幽地府脱不了干系。

但我与那鬼面人虽未正式交手,总算也过了一招半式。

他的武功非同小可,连我都自叹弗如,应该不会是这几个人。

即便如今确定这几个人与九幽地府有关,暂时也不能动他们,以免打草惊蛇,惊动那幕后之人。

为今之计,只能暗中跟踪他们,通过这几个人,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拓跋冷冽道。

顾倾城不无担心的看着他。

拓跋再轻轻吻吻她,道:“好了,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我先去给你做早膳。”

拓跋吻吻她,而后去弄早膳。

顾倾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有股暖流涌动。

有这么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为你放下一切尊贵,为你梳头穿衣,为你洗手作羹汤,即便没有生生世世,此生夫复何求。

她的眸眼有涟漪跌宕,喉咙有些哽咽。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收摄心神,再看了看那绢帛和那首诗,这绢帛除了那首诗,却什么都没有啊?

她拿起来嗅了嗅。

上面有淡淡龙脑香的味道,龙脑香为大枫艾的叶片蒸馏加工提取而成。

此香料味大,芳香开窍,能把其他的味道遮盖住。

龙脑香除了芳香开窍,还有隐藏作用。

隐藏?

难道这绢帛,有些什么,却被隐藏了起来?

如何才能将这隐藏的东西还原呢?

她知道有些可以令字迹隐藏和还原的药水,可是师傅和自己都不曾配过。

正在她琢磨的时候,拓跋进来,挽她到饭厅,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百合羹。

原来方才拓跋出去,是去做莲子百合羹了。

顾倾城再度感动。

心里更涌起甜蜜。

战英进来,手里托着托盘,里面放着热巾帛,看见他们,战英的脸倒却先红了。

他放下手中托盘,微微躬身,却悄悄在拓跋身畔低声欢喜道:“恭喜殿下。”

战英说话虽压低嗓音,顾倾城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想立马找个地洞钻。

赶快转过身子,用长袖遮脸。

“战英,长本事了,居然敢调侃你主子了?”拓跋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战英道。

“奴才哪敢,奴才是真心恭喜殿下。”战英也笑嘻嘻道。

“还不快点去办?”拓跋道,“记住,要办最好的!”拓跋又吩咐一句。

“诺!殿下!”战英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战英走后,拓跋又搂过顾倾城柔声道:“害什么羞,丑媳妇终须见家翁。”

“……见家翁?”顾倾城错愕问。

拓跋也不解释什么见家翁,只捧起莲子百合羹喂她:“莲子百合,代表我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什么,什么百年好合?”顾倾城含羞带怯的低声道。

“昨夜你已成为我的新娘,我们只差大婚仪式而已。

我为父王守制的日子还有一年余,等守制过后,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谁答应嫁给你了。”顾倾城仍然含羞嗒嗒道。

“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还需要你答应吗?”拓跋霸气十足道。

顾倾城幸福的微笑,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莲子百合羹。

“好了,娘子,再给为夫坦白一件事吧。”拓跋喂完最后一口莲子羹道。

“什么事啊?”顾倾城嘴里嚼着莲子,含糊的问。

“你在太原乡下,是否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拓跋紧盯着她,留意她会不会惊恐。

“什么青梅竹马的相好?拓跋,你又发什么神经?”顾倾城微笑道。

“花木兰!”拓跋认真的看着她道。

顾倾城嘴里的莲子百合羹几乎要喷出来。

幸好她赶紧掩嘴,几下吞咽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说说,你与他都发生什么事了?”拓跋环抱双手,却认真的问。

“……拓跋,你,你怎么认识花木兰?”顾倾城不无震惊的看着拓跋。

“害怕了?他是我手底下的兵痞子,这次去六镇,他讲了一个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

“……兵,兵,兵痞子?!”顾倾城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不无震惊的问。

拓跋点点头,再哼哼道:

“哼哼,那个本来就是你在万寿宫讲的故事,你们又是太原人,还不被我一下子就识破了。

幸好他说虽与你同床共枕,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否则,他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拓跋,你,你没把她怎么样吧?”顾倾城紧张的问。

她陡然听说花木兰在拓跋的军营,已然是吓了一大跳。

再让拓跋知道他们关系亲密,还不知会怎么对那兵痞子呢。

拓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醋味又喷出来了:

“怎么了,担心他,紧张他,心疼他了?看来你们还真是青梅竹马的老相好啊!”

“……是,他就是我们隔壁村花爷爷家里的少爷。”顾倾城反反眼睛,撇撇嘴,戏谑道。

打开拓跋的手,故意气他。

“还供认不讳了?!”拓跋既怕她承认,又怕她糊弄他,搪塞他。

“花爷爷长年累月在外征战,身体受了很多伤,腿有寒疾,我得空便去给他施针治疗。偶尔,就,就在他们家住下了。”顾倾城悠然道。

“看诊便看诊,住下,住下这个嘛,唔,也便住下了。你却为何要跟那个花木兰同床共枕?”拓跋咬牙切齿,呼吸粗重。

“我自小只有她一个好朋友,我们兴趣相投。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便与她同床共枕,又何妨?”顾倾城喜滋滋的笑道。

“娘子,你是想看看为夫怎样将那花木兰活剥了吗?”拓跋说得云淡风轻。

顾倾城见拓跋那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乎把她的肚子笑痛了。

笑了一阵,见拓跋咬牙切齿,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也不想气他了。

更怕他拿花木兰开刀剥皮,便附在拓跋耳畔说了四个字。

顾倾城的话,一下子把拓跋怔愣住了。

“……”拓跋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可真是胆大包天,这可是欺君杀头之罪!”

“要不是花爷爷有腿疾,木兰姐应该也不会代父从军去军营。你以为那个男人堆,她一个女儿家,方便待吗?”顾倾城嘟嘴道。

“她一个女子,混杂在大老爷们堆里,居然还没人发觉?”拓跋又不可思议的摇头苦笑道。

“总之,一个女子在军营确实不便,你以后就在暗中给他行方便,帮帮她。”顾倾城又叮嘱道。

顾倾城眼睛微睐,想了想,又道:“改日,你帮我稍些女儿家的东西,命人悄悄给她。”

“什么东西?”拓跋蹙眉追问,“军营里可不能随便带东西进去。”

“女儿家的东西,你不需要知道。”顾倾城横他一眼。

“好,她还在北边六镇,等她回来再帮你稍。”拓跋答应道。

后来拓跋便在军营里以花木兰是千夫长之名,给她住单间。

而拓跋一直未点破花木兰的身份,只在暗中让冯熙关照她。

“对了倾城,以后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有关咱们昨晚的梦,什么蝴蝶之类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拓跋又认真的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咬着嘴唇思忖的看着拓跋,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咱们的秘密。”拓跋再认真道。

顾倾城终于默默点点头哦了句。

她当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告诉别人自己和他做了同一个梦。

包括之前的那些梦,她都没有对拓跋提起,何况是那样**的梦,就更不会对外人言。

况且有谁会闲来无事就到处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些什么梦。

人家还当你是神经病呢。

只是隐隐觉得拓跋在害怕些什么,担心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陈年相思

第139章:陈年相思

吃完莲子百合羹,拓跋让人送来锄头,找到一揽芳华那棵最老最粗壮,虬枝峥嵘的海棠花树,看着那海棠花树,不无感慨道:

“倾城,这是十年前遇见到你,我回来在一揽芳华种下的第一棵海棠花。 X”

他在那一方泥土高隆的地方下锄头挖土。

“拓跋,你这是在干嘛?”顾倾城愕然问,“这棵海棠花长得那么好,你要把它挖起来吗?”

拓跋嘴角噙笑,挖开了几尺深的土,露出半身酒坛子。

美酒的香醇立刻四溢,香浓醇香令人垂涎欲滴,勾引着人的嗅觉,空气也能令人沉醉。

“倾城,十年前,我在这海棠树下埋了一坛酒,取名相思。”他情意缱绻的看着顾倾城道。

“……相思酒?”顾倾城讶异的浅笑。

“当时就想着再遇见你,你成为我的女人,就把这相思酒挖出来喝!”拓跋邪魅的看着她笑。

顾倾城就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

想到自己还未与他成亲,就成为他的女人而不是在大婚之夜,她又觉得非常委屈。

“拓跋,你说过等我们大婚再那个的,谁知道”她微微嘟嘴委屈道。

“倾城,既是天意难违,我们何不顺应天意,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拓跋浓情缱绻道,“你忘了老祖宗所言:‘红尘匆匆弹指过,欢喜快乐一瞬间。’?”

“都是你去惹那个风十三娘,惹出来的祸。”顾倾城嘟囔,“我梦中的那个你,仙姿秀逸,孤冷出尘,比你这个无赖可有魅力多了。”

“本王现在就不仙姿秀逸,孤冷出尘吗?”他长臂伸过来,搂着她的脖子,轻轻咬她的耳垂,低低的问。

稍顿又道:“我的倾城可是说过,本王胜过浊世所有翩翩佳公子。”

热气吹得顾倾城酥酥麻麻的,只得投降:

“好了好了,高阳王也是仙姿秀逸,孤冷出尘,胜过浊世所有翩翩佳公子。”

“不够。”拓跋撒娇。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蜜糖儿。”顾倾城嘴角往下撇。

“还不够。”拓跋依然撒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眼泪流。”顾倾城的嘴角再往下弯得厉害,喘着粗气。

“好了好了,惹得我的倾城哭就不好了。”拓跋终于善罢甘休。

“你就是个大黏人。”顾倾城嘟嘴。

“如今想想,还真该谢谢那风十三娘,没有她,哪里会促成我们这恩爱夫妻,我哪能那么快就喝这相思酒。”拓跋别有深意的笑道。

“你早就居心不良。”顾倾城微嗔。

拓跋厚脸皮的点头:

“是,本王早就居心不良,太多人觊觎我的倾城了,我怕被人捷足先登。

我的女人要是被别人染指了,我手上会添好多人命,我这生杀孽已经够多了,我这是在积德行善!”

“狡辩!”顾倾城嘻嘻嗔骂,被他的歪理气得拿花砸他。

“拓跋,看你人中龙凤尊贵有余,怎么耍起无赖比那些兵痞子还赖皮低俗!”顾倾城咬牙狠狠的看着他。

“呵呵呵,不愧是我拓跋的女人,点评到位,在我的倾城面前,偶尔就得无赖低俗。”他又带着暧昧的哈哈笑道。

梦中的拓跋仙风道骨,卓然神采,却没有眼前人这般霸气和痞气。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他接着把酒挖出来,酒坛的红绸上果然隐隐残留着相思俩字。

他像个老酒虫一般垂涎欲滴的看着那坛酒,拍干净泥土。

抱酒回到那海棠花下的石桌上,打开酒坛盖子,馥郁酒香更加四溢缭绕。

拓跋把酒倒出两杯,深深的嗅嗅。

“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拓跋坏坏的看着顾倾城笑:“倾城,你知道我想喝这坛相思酒,都快想疯了吗?”

“哼,”顾倾城羞赧的低哼:“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知我者,倾城也!”拓跋再朗声大笑道。

他与她交杯,喝着埋了十几年的相思酒。

拓跋又感慨道:

“这陈年的相思酒,是我拓跋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人生能喝此酒,足矣!”

顾倾城知道他话中有话,轻轻嗔着他。

可是,这个男人,即便耍起无赖,粗俗不堪,怎么也这般的可爱呢。

顾倾城喝着酒,品着拓跋的深情厚意,也情不自禁道:

“果然芳香绵甜,这海棠花下陈年的相思酒,真香!”

“如果光是海棠花,还真没这个香味。

但这海棠花,是每日浇喷百花蜜露的。

就连那泥土都渗透百花蜜,那香就自然与众不同了。”

喝了相思酒,拓跋与顾倾城偷得浮生半日闲,又在刚才那海棠花下那泥坑里埋了几坛美酒。

“倾城,这是三十年的琼浆玉液,现在喝的话,已然馥郁绵纯。

再埋上个一年半载,待我们大婚的时候取出来喝。

埋在地里的年头虽比不上刚才那坛陈年相思酒,却因已是三十年的琼浆玉液,一样的香醇馥郁。”

拓跋嗅着酒香,一脸的陶醉道:“想想都醉了!”

拓跋的醉,并非喝酒,而是他们的大婚。

顾倾城看着他,心里头也是醉意盎然。

“倾城,此酒虽叫琼浆玉液,却是我们亲自埋下,要有我们自己的名字,你再为这酒取个名吧。”

顾倾城一边将附近的花瓣洒落泥坑内,拓跋一边埋土,将海棠花瓣与酒坛一起掩埋。

“谁怜海棠无香,谁惜玉液有愁。”顾倾城喃喃。

再扬眸看着拓跋:

“叫怜香惜玉?”

“谁怜海棠无香,谁惜玉液有愁,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拓跋点头。

将地上那些花瓣全部推下酒坛旁边:

“好,就叫怜香惜玉!”

“那这几坛呢,咱们何时取出来喝?”顾倾城又帮忙在旁边的树下埋其他的酒。

“这些,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满月的时候取出来喝。”拓跋幸福道。

顾倾城羞赧的垂首,赶紧填土。

“倾城,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儿,可以和娘亲一样漂亮。”拓跋咧嘴笑道。

顾倾城垂首默默无语。

“小丫头,还害羞?”拓跋开心的笑,又道:“娘子,再为这酒取个名吧?”

“你取吧。”顾倾城低低道。

“也对,通常与孩子有关的名字,都是当爹的取。”拓跋道。

略为沉吟:

“就叫倾国倾城?我的娘子倾国倾城,酿的酒也倾国倾城,生的女儿也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不好,不好!你是要将我埋了?”顾倾城微笑道。

“对啊!”拓跋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咱们这是埋酒啊,可不能把我的倾城埋了。”

拓跋想想,又道:“算了,孩子的满月酒,就叫琼浆玉液吧。”

“什么孩子的满月酒,”顾倾城捧起一把海棠花瓣向他洒过去,笑道:“拓跋,你就是个好色之徒!”

“就是好你的色了!”

拓跋也捧起一把花瓣向她撒去,两人于花间追逐嬉戏。

“你逃?敢逃的话,本将军就在这海棠花下把你给办了!”

“臭流氓!无赖!魔鬼!”顾倾城嘻嘻笑道。

见他追来,她像抹影子缠绕着海棠花逃逸。

最后拓跋像老鹰叼小鸡把她抓住。

他们喝着相思酒,顾倾城看着漫山的海棠花,略为遗憾的对拓跋道:

“海棠花美则美矣,可惜无香,还需要额外的添加百花香露。

若是能像梦中的蟠桃花那么香,那么美,该有多好。”

“世间事,也许就是因为不完美,才成为真正的美吧。”拓跋微笑道。

“最遗憾的,是上次那一场杀戮,可惜了那些海棠花沾满血腥,真希望海棠花变成梦中那些蟠桃花。”

顾倾城看着手上的痴情花,抚摸着痴情花,又想到梦中姑姑手上的蟠桃花竟能朵朵飞旋而出,袭击天兵天将,是很厉害的法器。

自己手上的痴情花,也能飞出蟠桃花吗?

她忽然想到梦中蟠桃姥姥让她记住的痴情咒,嘴里轻轻的呢喃:

痴情花,泪凝铸,

痴情只为深情故。

醉花泪,相思苦,

几许相思忍回顾。

情劫苦,痴情误,

千年情根爱相护。

轮回路,宿命牵,

回眸泪眼看旧颜。

相思弦,诉离殇,

红尘一梦弹指间。

她念着痴情咒,心中还延续想着海棠花若能变成梦里的蟠桃花那该多好。

陡然间,手指上那朵痴情花,香气涌动,骤然飞旋出万千蟠桃花,源源不息,飞洒向一揽芳华所有的海棠花上。

原本的海棠花刹那间消失殆尽,陡然变成了香气四溢的蟠桃花。

灼灼桃花,恣意盛放,妖娆美艳,逶迤壮观。

拓跋与顾倾城都骇然的看着眼前景物变幻。

包括外面守卫的侍卫们,一个个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拓跋惊骇的看着顾倾城手指上的痴情花戒指。

“这是老祖宗给我的痴情花,后来我便做了个梦,梦中那个好像老祖宗的蟠桃姥姥,她教我念痴情咒。

我方才念完痴情咒,想着这海棠花若能变成蟠桃花那就好了。

没承想,这海棠花真的就变成了蟠桃花。”顾倾城又惊又喜道。

待到漫山的蟠桃花已经美不胜收,痴情花戒指才停止溢出飞花,一切仿佛从来没发生。

那些海棠花,好像原本就是花香四溢的蟠桃花。

“原来,这痴情花,是可以衍生出蟠桃花的。”顾倾城激动道,“也许,梦中那蟠桃姥姥要我记住痴情咒,便是可以将这花卉变幻。”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海棠花竟然全部变成蟠桃花!”拓跋简直目瞪口呆。

拓跋看着漫山粉色蟠桃花,飞瀑氤氲,唯美仙逸,仍然难以置信。

就像他难以置信,世间上竟会有像他的倾城那般可爱的女子。

如今的季节,怎么可能还会有蟠桃花。

顾倾城感动得热泪盈眶:“拓跋,我在最早那个梦中,曾见小蝶对白无瑕道:

‘即便没有万里飘香的蟠桃花,即便是无香海棠,小蝶也能寻到我的夫君。’

原来,你当初在一揽芳华种下的,其实便是九重天落下来的蟠桃花。否则,天上地下,怎么会有这终年妖娆的蟠桃花。”

“我记得第一株海棠花是在一揽芳华那个路口发现,而后我移回一揽芳华种植,再后来便一直剪枝插种,种满了这里的山头。这花也只能在一揽芳华生长,出了外间,却不能存活。原来,那株竟是九重天的蟠桃花。”拓跋颔首道。

想到他为她种下漫山遍野灼灼妖娆的桃花,她的泪溢了出来。

生生约誓,滚滚红尘,那人竟为她剪出百里红妆。

几案上的相思酒,酒香四溢,纠缠着顾倾城身上袅袅桃花香。

“酒浓意浓,不知相思几重,心动情动,桃花在我怀中。”拓跋拥着顾倾城柔声道。

拓跋柔情似水的看着他的倾城,怀中人儿桃花人面,果然是桃花孕育的精灵。

他又想到那九重天蟠桃园白无瑕与圣姑初遇,圣姑念的那首诗: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生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蟠桃树下,一吻定情,世世生生。一个情深不悔,一个剥皮削骨。回眸看一揽芳华,谁酿相思,谁种桃花。

他们本有桃花约,却历尽桃花劫。

这一生,哪怕等待他们的又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纵百死也不悔。

顾倾城看着漫山的蟠桃花,笑得千娇百媚。

她真正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样,软软的,憨憨的,像个天真无瑕的孩子,不染半分世俗的尘埃。

拓跋怜爱的拥她入怀。

漫山飘送着馥郁的蟠桃花香。

拓跋深深呼吸一下,道:“对,这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他们依偎在一起,站在巨鹰岩上,欣赏着梦幻般的一揽芳华。

岁月如此静好,但愿一生一世就这样,两人依偎着在一揽芳华白首偕老。

“倾城,”他紧紧将他的倾城拥进怀抱,“我要你成为我的妻。”

他说得婉转温柔,她听得荡气回肠。

但她如今是他八皇叔的娃娃亲,成为他的妻?

顾倾城觉得那是漫长的岁月。

她看着他,浅笑的飘走,他在身后追逐,桃花如雨,他的倾城云鬓花颜。

第一百四十章:同心一颗

第140章:同心一颗

“拓跋濬,我方才捶了你一拳,可是,可是我左胸口却隐隐作痛?”顾倾城震惊的看着拓跋濬。

“……是吗?”拓跋濬错愕的看着顾倾城。

而后拓跋濬自己大力往自己的胸口捶了一拳。

却痛得顾倾城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拓跋濬赶紧扶起她。

“倾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打在我胸口上,你会心痛?”拓跋濬惊诧道。

略为休憩,顾倾城道:“我打自己胸口一拳,看看你痛不痛?”

顾倾城两手大力往自己左右胸捶了一拳。

拓跋濬摇摇头,没有感觉。

便道:“也许你打的位置不对,我才没有感觉?”

拓跋濬错愕的看着顾倾城,不明白她为何竟然打自己的左右胸。

顾倾城泪水簌簌滚落,捉起他双手,分别按在自己的左右胸口上。

只一瞬,拓跋濬便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倾城,震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些,和我的血液,本来都是一个谜,我和师傅至今都不解之谜。”顾倾城苦涩道。

拓跋濬再向自己胸口击了一拳,他自己都觉得很痛的力度。

而顾倾城竟然惨叫一声,按着左胸部,痛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地上。

拓跋濬眉宇焦灼,心痛的扶起她,给她擦着汗。

早知道她会那般痛,他就轻点了。

只见方才顾倾城吐血血处,长出了一棵小绿芽,并迅速长成一株蟠桃花。

拓跋濬和顾倾城皆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蟠桃花。

顾倾城颤抖的抚摸着拓跋濬的胸口,泪水又滚落下来,开始压抑着自己,最后还是失声痛哭道:

“拓跋濬,我一直找了十几年,原来,原来我的心,真的,真的就在你身上。”

那个玉小蝶将自己五彩玲珑玉心挖出来,放入白无瑕胸中的梦境,历历在目。

她当时也曾怀疑自己的心是否在拓跋濬身上,但想到若同心一颗,却两身呼吸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

拓跋濬也想起了顾倾城曾经告诉他的那个梦。

“你当初说那个梦,我以为仅仅是梦,原来竟是真的。”

拓跋濬紧紧拥着她,热烈滚滚,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体内:

“倾城,没想到,你我竟然是同心一颗。”

他的泪落在她的脸颊上,似乎每一滴都能烫伤她。

“同心一颗,你呼吸,我便呼吸。”顾倾城靠在他温暖的怀抱,半阖着眼睛道。

“这听上去,确是匪夷所思。”拓跋濬不禁喟然。

顾倾城哭道:“我以前还以为自己是个无心的妖怪。寻寻觅觅十几年,没想到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倾城,上辈子你把心给了我,还为了我剥皮削骨,难怪我总想狠狠的剥敌人的皮。

我真想回去找到那白无瑕,狠狠揍他一顿,为什么他令你受尽伤痛!饱受折磨!

这一生,你又一次次的救我。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即便我死,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拓跋濬满噙热泪,在她耳畔呜呜哽咽道。

这般呜呜哽咽的哭泣,比大声痛哭更令人心碎。

良久,两人就这样依偎着。

顾倾城最后靠在他怀里释然道:

“拓跋濬,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千万年前,我们就于九重天相爱。

后来我们跳下诛仙台,那一世我将自己五彩玲珑心挖给了你。

所以打在你胸口上,我一直没有知觉的胸口,才会感觉痛楚?”

“所以,我们的缘分是千年注定,此生,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拓跋濬万般爱怜的拥她,深深的吻着。

“可是之前我插了你胸口一剑的,为何当时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顾倾城又蹙眉问。

拓跋濬思忖一瞬。

“你那一剑,本来就不深,仅仅是皮肉之伤。”拓跋濬又带丝暧昧道:“而且那时我们还没融为一体,所以你感应不出来。

如今我们夫妻同体,所以你能感应到我身上的心。”

顿了一下,拓跋濬又恍然道:

“我终于知道你何以会双手同时给病人诊病,还能同时写不同的字了。”

顾倾城只是微微扯扯嘴角。

一心,便只能专注做一件事,若无心,便没有任何束缚,可以天马行空。

颇像无为而治。

心里又暗想,拓跋濬喜欢去剥敌人的皮,难道就因为当初小蝶剥了自己的皮,削了自己的骨肉,所以他动辄就会剥敌人的皮?

“以后,无论我身在何处,我们都能互通信息,只要我轻轻捶自己的心,捶两下,是想你;捶三下,是我爱你。”拓跋濬抱着她的脑袋,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畔。

“可是,你也不能太大力了,否则我们一样感到痛楚。”顾倾城道。

“若我们有白无瑕那个同心镜,就不用捶胸口,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看见对方了。”拓跋濬想起白无瑕那个同心镜。

顾倾城忽然又呆住,若有所思。

“怎么了?”拓跋濬蹙眉问她。

“你跟我来。”顾倾城欣喜道。

旋即拉着拓跋濬,走到拓跋濬最早种下那棵大树。

此刻那海棠花树早变成巨大的蟠桃大树。

树身有门,里面有房子!

看着这棵巨大的蟠桃花,竟跟梦中九重天圣姑与白无瑕相遇的那棵粗大古朴的蟠桃树一模一样。

“对……盘虬卧龙,灼灼桃花,盛世芳华。就是这棵蟠桃花,就是这般的虬枝峥嵘!”顾倾城仰望着蟠桃花树,又惊又喜:“太神奇了!如今这里的景象,跟梦中所见,竟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里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拓跋濬懵懂的看着这里变幻的景色。

“也许吧。”顾倾城微微颔首,“我梦中看见,你背着我,在这一揽芳华上慢慢散步。”

回想了一下,顾倾城又道:

“但那时候这里的匾额写的并非一揽芳华,而是绝情殿。”

“绝情殿?”拓跋濬又迷惘起来,沉痛道:“什么人竟如此的绝情,把我好好的一揽芳华,改成绝情殿?”

“不管如何,这就是我梦里所见,丝毫不差。”顾倾城欢喜得像个可爱的孩子。

她又拥抱着蟠桃树,微微阖眼,一种非常熟悉和温暖漫上心头。

就像她依偎在这棵树上已有千万年。

“难道,你就是我的蟠桃姥姥?”顾倾城将脸贴在蟠桃树上。

拓跋濬牵着顾倾城的手,两人跪在那棵蟠桃树下,浓情蜜意的互相看着,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眸眼。

过了一瞬,拓跋濬看着蟠桃树,郑重其事道:

“姥姥,不管您是不是倾城的蟠桃姥姥,拓跋濬都请您为证。

我拓跋濬爱顾倾城,生生世世,地老天荒,永不变心!”

顾倾城脑海中那个五马分尸的幻象瞬间又出现,而且越来越清晰,就是风雪中拓跋濬被绑在五匹马上。

她陡然一惊!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期待她也能与自己一起在蟠桃树下盟誓。

“蟠桃姥姥,我也爱拓跋濬,生生世世,地老天荒,生死相随。”顾倾城道。

假如拓跋濬真的要被五马分尸,她岂能独活。

更何况他们是同心一颗,两身呼吸。

拓跋濬幸福的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倾城,我生,我们自是不离不弃;我若红尘缘尽,你不许生死相随,死前我把心还给你。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拓跋濬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道。

“不。”顾倾城泪眼看着他:“拓跋濬,你我得有几千万年的缘分,才能同心一颗,两身呼吸。无论生死,你我自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总之,你记住,生生世世,我们都不离不弃。但倘若我先你而走,你不可生死相随,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拓跋濬不容置喙道。

“傻瓜,若没有了你,我还能幸福吗?”顾倾城依偎在他怀里,五味杂陈的泪水滚落。

顾倾城看着蟠桃树,旋即,她又陷入沉思:

蟠桃姥姥当时要自己记住痴情咒的表情非常慎重。

难道这痴情花,仅仅只是为了变出蟠桃花,能否像姑姑一样,是非常厉害的法器?

“倾城,你那面纱呢?”拓跋濬忽然伸手问她。

顾倾城自袖中掏出面纱给他:“你好好的要面纱做甚?”

拓跋濬未答她,却只噙笑将面纱裹住她的眼睛,将她抱起来,慢慢走出蟠桃林。

“你神神秘秘的,要搞什么?”顾倾城靠在他胸前,柔声笑道。

拓跋濬抱着她走到那巨鹰岩,才将她放下来,解开她眼睛上的面纱。

顾倾城睁开眼,却见整个一揽芳华无论是屋檐或者是蟠桃树下,都已经张灯结彩,挂满红红的灯笼和红绸喜带,喜气洋洋。

拓跋濬的侍卫和飞鸿飞雁还有一心堂的医女们都在忙碌着。

不但如此,她的蝴蝶儿也全部飞来了。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着实被吓坏了!

“这是,这是——”她呐呐的问拓跋濬。

拓跋濬又把她抱进屋内,室内也到处挂着喜帐,还备有漂亮的新郎新娘喜服和凤冠霞帔。

“这是我一早命战英和飞鸿飞雁他们去准备的。”拓跋濬道。

顾倾城这才知道原来早上拓跋濬是吩咐战英他们去置办这些东西。

“……拓跋濬,你这是要,要干嘛?”她忐忑的问。

拓跋濬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们早已经永结同心,如今先拜过天地,以后再举行正式大婚仪式。”

“……就在这里——拜天地?”顾倾城饱受惊吓。

一瞬的惊骇后,又斟酌跟他商量道:

“师傅训导,为医者要有医德,做人也要要品德。

如今我毕竟还与拓跋余有娃娃亲婚约,还未退亲,这样就与你草草拜天地,终究是于他有愧。

可否……可否等日后我与他退亲了,咱们再名正言顺的举行婚礼?”

此刻她真的觉得亏欠那娃娃亲拓跋余了。

虽然他也早已有了多位侧妃的。

“你已经是本王板上钉钉的女人,在本王这里,什么婚约都不作数。”拓跋濬强悍道,“咱们先拜天地,以后再大婚。”

“……可是我也没通知师傅奶娘和姑姑,他们含辛茹苦的养育我。我要成亲了,却连个消息都不告诉他们,委实,委实是不孝。”顾倾城又委屈道。

“你放心,日后真正大婚,总会通知他们来的。”拓跋濬又柔声道。

“可是,成亲不是要三书六礼吗?即便没有这些俗礼,那起码,起码贽只大雁也行吧?”顾倾城又弱弱的推诿着。

“所有的礼节,以后一点不落,都给你补上。”拓跋濬又亲了口道。

顾倾城想到他被五马分尸的幻象,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又蹙眉道:

“我,我虽然是你的人,却也并不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

等我把那娃娃亲退了,是个自由身,你到时候孝制也过,这样咱们再成亲,大家都不得罪,岂不皆大欢喜。

别这样搞这么一出,到时大家生出什么怨恨来。如此仓促,我心理也一点准备都没有。总是,总是不妥吧?”

“我知道是仓促了,但我就是想和你拜天地,让你成为我的妻,让你知道我爱你的真心。”拓跋濬叹道。

“可你别忘了,如今你还在守制,让你皇爷爷和你母妃知道,也不会饶你。”顾倾城又劝道。

“我知道自己还在守制,你也还是八皇叔的娃娃亲。理智告诉我要等。

但孝在心中,所谓的孝制,也只是做给世人看的,太过虚伪。

况且我已经等不及了,倾城,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不与你拜天地把这名分定了,我就不踏实。”

拓跋濬按着胸口,倒像个要求名分的怨妇。

“可是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像赶鸭子上架。你要和我成亲,事先也没和我商量呀。”顾倾城低低嘟嘴。

拓跋濬不依不饶道:“其他女子都是急着要自己的男人给名分拜天地,你怎么就推三阻四起来?”

他眸眼再聚敛,带着霸气:“难道,你从来就不想嫁给我?”

他们有千万年的情缘,同心一颗,她又何尝不想嫁与他啊!

只是罗敷有夫,虽未出嫁,却还是别人的娃娃亲呀!她只是想先把那亲事退了。

但眼前的男人,爱自己深切,自己也爱之深切,委实纠结。

顾倾城觉得拓跋濬如今可真像那些强抢民女的山寨王了。

见他是铁了心一定要拜天地,顾倾城最后也只得妥协道:

“好吧,但我们今日拜天地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恐生变故。”

“暂时——确实是不宜泄露出去,别说你还与八皇叔有那所谓的娃娃亲,幕后之人也得防备。”拓跋濬此刻倒是认真的点头。

而后,他又乐呵呵的像孩子般笑道:“只要你答应和我拜天地,我能叫你一声娘子就行。”

拓跋濬不但让人接了飞鸿飞雁,还连带着一心堂所有医女和蝴蝶儿都接了过来。

女孩们都穿着伴娘的喜服,拓跋濬早示意飞鸿飞雁着手给他们梳发穿戴。

飞鸿伺候顾倾城,飞雁伺候拓跋濬。

弟一百四十一章:仓促成亲

第141章:仓促成亲

“小姐,这些喜服是我们帮你和殿下挑的,已经是皇城最好看的喜服了。”飞鸿给顾倾城穿戴好凤冠霞帔。

“咱们小姐真漂亮……”医女们七嘴八舌的赞赏道。

“殿下快看看,小姐真漂亮。”飞雁也欣喜道。

“本王的新娘,自然是天上地下,六界九天最漂亮的。”拓跋濬含情脉脉的牵着顾倾城的手,与有荣焉道。

顾倾城呵呵呵的干笑着。

唉……这样突如其来的婚礼,她是做梦也没想到啊!

一揽芳华外面,他的侍卫都盛装排列着观礼。

拓跋濬挽着顾倾城,向巨鹰岩走去,后面跟着十名医女,上空飞舞着翩翩粉蝶,花瓣如雨。

“倾城,如今只有十名女子为你伴嫁,日后我们正式大婚,本王不但要百名伴娘随侍你左右,还要整个大魏的贵人命妇为你送嫁。”拓跋濬道。

“……拓跋濬。”顾倾城羞赧的低声叫。

顾倾城站在巨岩上,心也飘忽人也漂浮,宛如站在浮云间,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她的婚礼,最起码,也要有师傅和奶娘在啊!

“师傅,奶娘,对不起,你们会怪倾城不孝吗?”顾倾城看着远空,心里暗道。

战英和凌云他们已经在巨鹰岩上备好香案,点上大红香烛。

“拓跋濬,我总觉得有点儿戏。”顾倾城看着广阔的天地,低低道,“我们的家人,都不知道呢。”

“这只是提前的仪式,等我们真正大婚,本王会昭告天下,咱们所有亲人都会在。”拓跋濬柔声道。

战英唱喏:“一拜天地!”

拓跋濬拉着她,持香向天地跪拜:

“我拓跋濬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与顾倾城永结夫妻,不离不弃!”

顾倾城也只得跟着他念:“我顾倾城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与拓跋濬永结夫妻,不离不弃!”

他们拜完天地起来,顾倾城记得这礼仪应该接着是再拜高堂。

如今没有高堂,怕也只得一切从简,草草结束了。

战英又唱喏:“二拜高堂!”

拓跋濬却引着她向那棵虬枝峥嵘的蟠桃树跪拜,道:“这是咱们的蟠桃姥姥,便算是长辈了。”

“蟠桃姥姥,你若真是倾城的姥姥,就祝福我们,给我们洒桃花瓣吧。”顾倾城一边跪拜一边道。

她话毕,只见漫天都飘洒着桃花瓣……

美不胜收,看得一揽芳华所有人如在梦中,都欢叫起来。

“看吧,那真是咱们的蟠桃姥姥,她祝福咱们呢。”拓跋濬喜道,“这算是拜高堂了。”

而顾倾城简直是喜极而泣了,想着老祖宗,想着梦中那个和老祖宗一样万般维护自己的蟠桃姥姥,嘴里喃喃的唤着:“姥姥……”

最后他们两人相互站好。

战英又大声唱喏:“夫妻对拜!”

两人再对拜后,战英又低低的问拓跋濬:“殿下,接下来的仪式,应该是进入洞房吧?”

“我们已经先洞房了,这些俗礼就免了吧。”拓跋濬毫无羞耻道。

顾倾城却早就脸色通红。

“这仪式,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战英摇头笑道。

而后再大声吆喝:“送入洞房!”

飞鸿把红盖头给顾倾城盖好,拓跋濬在桃花雨中,抱着她回喜气洋洋的洞房。

一揽芳华上,蝴蝶儿翩翩起舞,蟠桃花瓣飘飘洒洒……

这样,终于算是礼成了。

拓跋濬和顾倾城坐在房间,飞鸿飞雁给他们斟了合卺酒。

顾倾城小嘬一口,满嘴桃花香烈烈绽放。那酒,便是方才他们没喝完的相思酒。

不知是相思酒令她熏然欲醉,还是她没接受这个事实,总之,顾倾城躺在拓跋濬怀里,还有些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拓跋濬,我到现在,还像做梦一般。

昨日一早,我还在皇宫与老祖宗吃早膳,白日里还给病人看诊。

一夜之间,我竟已经嫁人,为人妇了?”

“倾城,你记住,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夫妻了。”拓跋濬道,“等父王孝制过了,我们再正式举行大婚,普天同庆!”

他们举行了简单的仪式,算是夫妻了。

顾倾城却一直回不过神来,还是有点发懵。

暗道这样的婚礼,也真算是奇葩了吧?

在她心里,含辛茹苦养育她的奶娘和那悉心教导的师傅,还有铁爷爷秦姑姑上官姑姑,宫里头的冯姑姑老祖宗,那些个恩深似海的亲人不在,她不能向他们跪拜奉茶,那样的婚礼,她不怎么认真。

甚至觉得有些过家家的儿戏。

被那山寨王强抢上山做压寨夫人的无奈。

尽管拓跋濬把这场婚礼看得是多么的重要。

一揽芳华上,侍卫医女们已经摆了喜宴,大家入席。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侍卫医女们齐齐向新人举杯恭贺。

“好……辛苦诸位了!”拓跋濬喜笑颜开道。

稍顿,拓跋濬又对他们道:

“这婚礼仪式,虽然简朴,而且暂时还不能公开,但本王与倾城已经是夫妻了。

你们记住,以后王妃的命令,便等同于本王之命!”

“诺!殿下!……”侍卫们和医女们都齐齐躬身道。

“那殿下,咱们是称王妃为王妃,还是依然是,是顾小姐?”战英又细心的问。

拓跋濬知道顾倾城还是他八皇叔的娃娃亲,他们举行这简单的仪式,也是悄悄进行的。

便带着些无奈叹道:“毕竟还未能公开,暂时还是称顾小姐吧。”

“好的,小的明白了。”战英拱手道。

自此,拓跋濬的侍卫和飞鸿飞雁她们,嘴里虽叫着顾小姐,人人却都知道那是高阳王妃。

一揽芳华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晚上洞房,飞鸿飞雁在他们的喜床上撒了百种干果。

“山大王,如今我真真的成了你的压寨夫人了。”顾倾城依偎在拓跋濬怀里道。

“本王等这一日,也等了十几年。老天爷见我如此痴心,还是好心成全我们了。”拓跋濬吻着她。

一揽芳华,自然又是缱绻旖旎……

晚上顾倾城做梦,竟回到最早那个剜心剥皮的梦境。

她记得当时最后的场景,是白无瑕伤心欲绝的念着一首诗,而后万念俱灰的想击掌自杀,后来那些仙人扑过来……

如今她竟梦到那些仙人阻止了他,他暂时也停止了自杀行为。

却见他飞到诛仙台上,双手颤抖的将小蝶挂着那具骨肉取下,细心的接回她的皮肉中。

他一边温柔的接,豆大的泪滴簌簌落在小蝶的脸上,万般温柔心疼的抚摸着小蝶,痛入骨髓哭道:

“小蝶,剜心剥皮削骨,这是何等的痛楚。老天爷……老天爷!再狠的情劫,不过如此!你怎忍心让我的小蝶,承受如此的痛楚?”

他心如刀割的哭罢,又痛心疾首道:

“娘子,你放心,日后落在为夫手中的坏人,为夫定要让他们尝尝何谓剜心剥皮削骨,也要他们尝尽这天底下最痛的酷刑!”

白无瑕抱起小蝶飞起来,飞回那跟一揽芳华一模一样的绝情殿。

白无瑕大手一挥,把绝情殿的匾额劈下来,换成了一揽芳华,再大袖一挥,一揽芳华便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

瑶台弟子仙人也一身喜庆的站在一揽芳华外观礼……

白无瑕穿上喜服,他不许任何人碰触小蝶,亲自为她梳妆,给她穿戴上凤冠霞帔。

而后,白无瑕抱着早已气绝的小蝶,跪在巨鹰岩上,有个长得和战英一模一样的弟子唱喏:“一拜天地!”

他们拜了天地,白无瑕一边拜一边道: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白无瑕今日娶玉小蝶为妻,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

他抱着小蝶拜了天地,那个像战英的弟子又高喊:“二拜高堂!”

白无瑕又抱着玉小蝶拜庭院那棵虬枝峥嵘巨大的蟠桃树:

“蟠桃姥姥,请你再次见证,无瑕和小蝶成为夫妻,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

“夫妻对拜!”那弟子又唱喏。

白无瑕再把小蝶放在地上,用仙法定住她的身形,与她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那弟子再吆喝。

白无瑕抱起玉小蝶,在蟠桃花中走进新房……

空中飘着一朵朵娇艳的蟠桃花,直至遮住他们的脸,顾倾城再也看不见……

顾倾城猛然惊醒,回顾梦里情景,竟几乎如同今日他们的婚礼。

那白无瑕到底是和玉小蝶成亲了,那他们进了洞房,最后怎样了呢?

小蝶真的就这般死了,而白无瑕就像玉蝉子说的,羽族之人至死不渝,难道在洞房里殉情了?

她轻轻抚摸身边睡得安详的拓跋濬,原来他对敌人剥皮抽筋,竟是他前生立下的誓言。

他既为神尊,便不死不灭,他为她殉了情吗?

她的泪滚滚落下,捂紧自己的嘴,怕发出声音……

一揽芳华又唱起缱绻情歌:

《飘渺倾城》

谁挽起亘古情丝

揉碎那刻骨相思

阆苑仙葩美玉无瑕

沧海桑田虚度年华

我相信雪花只为情留

这场雪就能飘到白头

恰似那陈年相思酒

一醉方休胭脂香味

旧梦醒念倾城

飘渺虚幻境

不负苍生不负卿

谁舍江山弃天下

竞为倾城尽折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佳人有约月满琼楼

我勾勒江山只为你秀

千山万水能走到白头

恰似那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伊人如旧

相思弦,诉离殇

泪眼看旧颜

红尘一梦弹指间

翌日一早,在委婉动听的嘤嘤啁啾声中,拓跋濬醒转在顾倾城的轻抚里。

拓跋濬又挽她到隔壁衣帽间,想为她更衣。

这个男人怎么对她如此的体贴入微。

“拓跋濬,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顾倾城微笑道,心也暖融融的。

“不管怎样的男人,定了,就没得退货,娘子就将就用生生世世吧。”拓跋濬道。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男人比她这个夫君更令人动情了吧?

拓跋濬伸手翻着衣裙,给顾倾城挑了袭绢纱金丝月华裙,风动如月华,缕缕金丝,又延续着昨日的喜庆。

他要帮她换衣裙,她赧然的将他往外推:“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饶是拓跋濬帮她洗过澡,吻过她的全身,有了夫妻之实,还拜天地成亲。

她还保持着她的矜贵和娇羞,拓跋濬其实不讨厌她这般。

他喜欢她这点矫情。

拓跋濬不喜欢女人矫情,他只是喜欢顾倾城的矫情而已。

拓跋濬默默颔首,浅笑着退了出去。

一揽芳华开始只有书房挂两幅顾倾城的画像,后来几乎到处都有顾倾城的画像。

他默默看着壁上他的倾城,这个和自己同心一颗,两身呼吸有着千万年缘分的爱人。

他伸手去轻抚她的脸,不管如何,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他都要确保她的安全。

一揽芳华蟠桃花如烟如霞,长盛不衰,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美,在每一个缝隙透出风韵。

走廊西面的窗户半开着,帘幔迎风摇曳缱绻。

雕琢精致的炉鼎,龙涎香馨香缭绕,

拓跋濬伫立在馨香里,看着画轴里的倾城,眼眸深敛,默默想着心事。

等顾倾城换好衣裳出来,就瞧见馨香里他挺拔伟岸的侧影。

拓跋濬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宽肩长腿,气度雍容,是天生的贵胄,而他的面容又极其英俊,五官似精心的雕刻,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拓跋濬回眸,便看到光影里那月华佳人,高贵瑰丽。

他伸手去挽起她的手。

飞鸿飞雁服侍拓跋濬和顾倾城吃了甜甜蜜蜜的莲子百合甜汤。

其他医女昨晚就回去一心堂了,战英还交代她们不能把一揽芳华发生的任何事说出去。

服侍完顾倾城她们吃了早点,飞鸿飞雁和战英他们又先行离去了。

而一揽芳华的瀑布旁边,拓跋濬的侍卫凌云手里牵着一匹长得和拓跋濬的雪驹几乎是一样的白骏马等候着。

拓跋濬拉着顾倾城过去。

顾倾城见那人五官冷峻,好生面善,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心道拓跋濬的所有侍卫大都见过她,而她也见过他们,因而面善,只是不曾留意而已。

拓跋濬见顾倾城看着凌云有一瞬的迟疑,于是道:“他就是当初在一揽芳华被刺客穿腹的凌云。”

“你就是当日那个为大将军挡刀的凌云啊,难怪那么眼熟。”顾倾城看着凌云温和的浅笑道,“看你的样子,许是已经康复了?”

“是的,王妃娘娘。”凌云再揖礼道。

凌云当时和刺客厮杀,脸上又是血水又是汗水,是以顾倾城一时间没认出他来。

凌云养伤的期间,他就会无时不刻的想起顾倾城,想起那个握着他的手,像活观音一样的美丽女神,在他耳边温柔地安慰:

“别害怕,我会帮你。”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告诉自己,那是高阳王大将军喜爱的女人,他是连想都不能想的。

自从,他便把顾倾城奉若神明。

“凌云,你这阵子养伤,都好利索了?”拓跋濬再问凌云。

“回殿下,昨日属下都能饮下五大杯喜酒了。如今凌云再给殿下挡十刀八刀,都没问题了。”凌云拍着胸口道。

又向顾倾城躬身揖礼:

“若没有王妃娘娘,凌云就没机会再为殿下效命了。谢谢王妃娘娘!”

“看你的气色,说话的中气,也是不用担心了。”顾倾城不无感慨道,“受那么重的伤,能活过来真的不容易。这全靠你的意志力和生命力。”

“这都全靠王妃娘娘的妙手回春。”凌云又恭敬道。

顾倾城对王妃娘娘的称呼还是不习惯,而且如今叫着实在不妥。

于是略为赧然道:“凌云,你还是叫我顾小姐吧,这,这王妃娘娘,还是不宜现在叫。”

凌云看看拓跋濬,见拓跋濬也点点头,于是道:“是,顾小姐!”

第一百四十二章:神秘之旅

第142章:神秘之旅

拓跋濬带她看面前的白马。

“这是魅影,这次在六镇,我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给你的。”拓跋濬道。

这本来是那个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的坐骑,他一见此马,就想起他的倾城,这匹马该属于他的倾城。

当日他将斛律屠休斩下马,却为了抢这坐骑给倾城,而让柔然兵将斛律屠休救走了。

他拉过凌云手中健硕的白骏马,交给顾倾城。

“好漂亮的魅影,给我的?”顾倾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魅影。

“当然是给你的。”拓跋濬笑道:“我那匹是公的,你这匹是母的。看看它们,真的好登对。我们和马儿,都要一双一对。”

顾倾城微微嘟嘴看着他。

那个厚脸皮的家伙继续道:

“过两日,让雪驹给魅影配种,生个闪电出来。”

“不害羞。”顾倾城的脸更红了,低低嘟囔了一句。

拓跋濬脸皮厚得可以当鞋垫,对顾倾城的嗔骂不以为然。

抚摸着魅影,温柔道:

“魅影,你可看清了,面前这个女人,才是你永远的主人,你可不能让任何人骑你啊,尤其是公的。”

拓跋濬这个人,连带着自己的宠物都会吃醋。

“还真的是醋坛泡大的男人!”顾倾城又低低嘟囔。

拓跋濬却认真道:

“我拓跋濬的女人,马术不能太差。

我一天到晚被人谋刺,你也跟着受牵连。

你的骑术了得,即便我一时半会不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危险,也可以骑马逃跑。

你记住了娘子,不管怎么样,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顾倾城心里又暖融融的,眼里已经涌起泪雾。

拓跋濬陪她一起在一揽芳华山路上遛了一圈,才抱着她跳下马,认真教她骑术。

“倾城,这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能分辨善恶。

所以在这马还没完全熟悉你之前,要亲近它,抚摸它。

也可以为它刷毛或者喂给它草料,让它认识你,喜欢你,最后听凭你的安排。”

“顾小姐,这些草料都加了盐,马儿最喜欢吃了。”凌云抱了些草料过来给顾倾城,让她去喂马。

“好,谢谢。”顾倾城依言抚摸魅影,并细心喂它草料,马儿果然和她亲近多了。

“接近马儿的时候,要正面迎上去,千万别从后面走过。

假如那马对你不友善,冷不防撂蹶子,踢你一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拓跋濬又道。

顾倾城认真听着,默默点头。

“骑马时,要松弛,不要把缰绳拉得紧。

缰绳拉得过紧,一是马儿跑不起来,二是会使马儿抬起前腿,把你从马背上掀下来。

假如你要让马停下来,可慢慢地收紧缰绳,直至马儿立定。”

他让顾倾城跃上马,又道:“上身保持端正,腰部放松,随着马儿的身体一起摆动。”

他扬手拍马,看着在马背上驰骋的倾城,大声道:

“善用你的双腿,调整身体重心,掌握平衡,控制好马缰绳,学会对马发号施令!”

很快,魅影就对顾倾城服服帖帖了。

“你送我马儿,教我骑马,就是为了要我在危难中逃命吗?”顾倾城抚摸着魅影道。

“不,让你学好骑术,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拓跋濬认真道。

拓跋濬看顾倾城的眼眸,变得更温柔,让顾倾城沉醉进去。

“见谁?”顾倾城问。

拓跋濬轻轻抚摸着魅影,与魅影熟悉着,却卖关子:

“别急,一位重要的人,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顾倾城心里暗暗嘀咕:

重要的人?昨日他们拜了天地,今儿一大早就要带她去见人,难道是他的母妃?

又见送马儿来的人是凌云而不是他最贴身的侍卫战英,就更不知拓跋濬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等顾倾城与魅影稍为熟悉了,拓跋濬便与她起程。

凌云则带着大队侍卫远远尾随断后,观察险情,看看是否有人跟踪。

拓跋濬与顾倾城骑着雪驹魅影,朝神武郡方向飞驰。

郊外?不是回皇宫,那就不是见他的母妃了?

顾倾城虽然是魅影的新主人,飞驰起来,与拓跋濬的雪驹,不相上下。

一行飞马跑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神武郡地界。

拓跋濬却没有进城,而是往城郊而去。

前面的道路显得有些荒芜。

他们放缓速度,拓跋濬问顾倾城:

“倾城,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一口气跑了那么远的路,顾倾城额头上已经冒着汗珠。

顾倾城看着远处的崇山峻岭,夏日的山间,碧树繁花,葱葱茏茏,生机盎然。

虽没有金秋的色彩斑斓色彩,却有动人心魄的夏花缠绵。

“你这个魔鬼,不是要把我给卖了吧?”顾倾城擦擦额头细微的汗珠。

“你想得美!你是本王的心头肉,我怎么肯将自己的心肝宝贝易手他人!”拓跋濬霸气道。

顾倾城撇撇嘴,故意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拓跋濬又催马往山道跑,路越发的崎岖,他们并驾齐驱。

走过了一段蜿蜒曲折的道路,路渐宽,阳光勾勒出山峦的棱角,远处的山景变得越来越葱茏壮丽。

“拓跋濬,原来你是带我来郊游!”顾倾城看着远处美不胜收的景色道。

“一半一半。”拓跋濬道:“我们去太恒山。”

“一早就听说北岳太恒山如何壮丽,却没机会,现在还真的很向往了。”顾倾城道。

“太恒山自然是要去的,但附近的山峦也很不错。

而且几乎不为外人知,不会被任何人打扰。”拓跋濬的神情颇有些神秘。

顾倾城有些惊讶,而后嘻嘻笑道:

“拓跋濬,现在我还真有点担心,你将我禁锢在那人迹罕至的大山里,等你认为我乖乖成了你的奴隶,你才放我出来。”

“知我者,娘子也!”拓跋濬哈哈大笑,“娘子,你喜欢金丝笼还是银丝笼?”

“拓跋濬,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小心我造只金丝笼将你这神鸟锁住。”顾倾城呲牙裂齿的看着拓跋濬。

“好了,好了,为夫不敢造次了。”拓跋濬笑着举手投降。

顾倾城当然是开玩笑的,拓跋濬也只是和她**。

他们真正在一起后,她正式成了他的女人,拓跋濬便要带她见一个人。

那个人,对他肯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在成亲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带自己见他。

又也许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否则他不会劳师动众。

“吁……”忽然,顾倾城勒勒马缰绳,马缓步而行。

她被山上莽莽苍苍的景色迷住了。

“那是天峰岭和翠屏峰。是太恒山主峰的东西两峰。”拓跋濬道,“两峰对望,断崖绿带,层次分明,美如画卷。”

顾倾城不禁咋舌: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五岳太恒山,并非浪得虚名。”

拓跋濬理所当然道:“那是!等你亲临其境,更加觉得鬼斧神工呢。”

“可是,世间上却再无一处,有咱们的一揽芳华景色优美了。”顾倾城又摇头道。

“那是自然,一揽芳华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拓跋濬与有荣焉道。

路边有个茶寮,老板见有人路过,便吆喝着叫卖包子馒头和清茶。

顾倾城猛然想起初来平城路上那个茶寮,那些刺杀拓跋余的杀手。

她警惕的抬头四顾。

“饿了吗?”拓跋濬柔声问。

顾倾城早上只吃了几口莲子百合羹,方才又一口气骑了两个时辰的马,早已经颠簸得饥肠辘辘,闻到麦面香,点头如捣葱:“饿了。”

“下来!咱吃包子!”

拓跋濬先跃下马,再过来把顾倾城抱下马。

茶寮有点乱,四边敞开着,都是大山里路过,要进入神武郡的人歇脚。

顾倾城与拓跋濬都骑着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

宝马金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光看他们的马匹衣着,已经不同凡响。

拓跋濬身上的宝剑,光剑鞘上熠熠生辉的宝石,就让人垂涎欲滴。

于是茶寮那几个脚力夫,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

顾倾城见有人打量他们,更盯着拓跋濬的宝剑,不由得警惕着。

当然,有拓跋濬这个大魏的战神在,要解决几个小毛贼,那可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但是,能不伤人,最好就不伤人。

“包子什么馅?老板!”拓跋濬喊道。

“有猪肉、羊肉馅和素馅,客官要什么包子?”老板过来斟茶弯腰问。

看样子,他们是尊贵的客人,不可怠慢。

有些贵客,光打赏,便足够他一天的生意。

“肉包素包各两屉!”拓跋濬挥手。

“好咧!客官稍等,马上给您上。”老板屁颠屁颠而去。

茶是粗茶,拓跋濬也不讲究,大口大口的喝下。

顾倾城看着他微笑。

“只要不是人肉包子就行。”包子上来,顾倾城嘻嘻笑道。

用她那天生辨味的鼻子嗅了嗅,见所有食物都安全,才示意拓跋濬吃。

拓跋濬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旁边心怀不轨的食客,抓起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递了一个给顾倾城,而后他自己大快朵颐:

“人肉包子怎么了,当初在战场,别说能吃上个人肉包子。

饿的时候,连死人肉抓起就啃,哪有人肉包子那么精致!”

顾倾城吃着包子,眼角余光瞥了那些仍然蠢蠢欲动的脚夫一眼,听拓跋濬说得恶心,带着嫌弃却有故意恐吓人的意味道:

“魔鬼,我知道你杀人不眨眼,对敌人剥皮抽筋,但你不要总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恶心话,还让不让人吃了。”

心里却想,小毛贼,赶紧走吧,千万别惹怒魔鬼。

“本来就是嘛,这人呀,别太讲究。有得吃就不错了,管他人肉猪肉。”

拓跋濬说话间已经连吃了两个包子。

“没想到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倒是不挑食,连路边摊都吃得津津有味。”顾倾城夸赞道。

“君子之道,既可以做人上人,又可以吃苦中苦。”拓跋濬悠然道。

顾倾城想起拓跋余,除了王府的饭菜,连民间的高级酒楼茶馆都会嫌脏,不屑一顾。

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人上人的拓跋濬,却能墩在路边的茶寮啃包子馒头,而且吃得那么的惬意。

拓跋余的吃相斯文尊贵,细嚼慢咽。

拓跋濬却大快朵颐,大口吃饭大碗喝酒。

她就喜欢拓跋濬这样接地气的男人!

在顾倾城心目中,男子汉,便应该像拓跋濬这般可以做人上人,又可以吃苦中苦,不拘小节,落拓不羁。

她笑眯眯一脸陶醉的看着拓跋濬的吃相。

“不对,小娘子,看你色眯眯的馋着本魔王,想什么坏事了?”拓跋濬不怀好意道,“是想把本王劫回家,做你的相公吗?”

“呵呵呵,你虽长得一副小白脸,却是实实在在的大魔头,谁对你色眯眯了。”顾倾城转开他的脑袋。

“嘴硬心软的小东西!”拓跋濬开心的笑骂。

“大魔头,我是欣赏你随意率性,不拘小节。能做人上人,又能吃苦中苦。”顾倾城情不自禁的夸他。

出门在外,顾倾城不敢称他为高阳王殿下或者大将军,更不敢直呼其名,只能称他为魔鬼。

拓跋濬看顾倾城斯斯文文的吃包子,忍不住怜爱的摸摸她的头。

“本——魔王可以率性随意,不拘小节的对付。我的魔后嘛,却要金贵的养着。”拓跋濬一脸的溺爱。

拓跋濬与顾倾城笑谈什么人肉包,还把拓跋濬说成杀人不眨眼还将敌人剥皮抽筋的魔鬼。

把那桌原本跃跃欲试想抢劫的脚力夫吓坏了,面面相觑,骨碌碌喝完茶撒腿就跑了。

茶寮四周没有遮拦,山风席卷着枯叶在茶寮附近飞舞。

顾倾城吃了两个素包和一杯热茶就饱了。

拓跋濬风卷残云的把所有包子吞下肚子,填饱了肚子,他们才重新上马赶路。

拓跋濬牵着自己的雪驹,却跃过顾倾城的马背,从后面搂着她,耳鬓厮磨。

拉着他的马缰绳,两人却共乘一马儿缓缓前行,拓跋濬细心道:“将将吃饱,不能跑那么快。”

“拓跋濬,你自己有雪驹,为什么来蹭我的魅影?”顾倾城嗔道。

“没听过什么叫饱暖思**吗?”拓跋濬在她耳畔暧昧的低喃。

“不正经的坏家伙!”顾倾城嘻嘻嘻的笑。

“如何才叫正经呢?”拓跋濬又腻歪歪的紧拥着她。

顾倾城岔开话题:

“拓跋濬,现在能告诉我,带我去见谁吗?”

顾倾城看着他们走在荒山野岭,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就是把你囚禁起来,不让你见任何男人。”拓跋濬似笑非笑道。

故意恐吓她,跟她清算旧账:

“为夫才离开不过十日余,我的娘子不仅色胆包天的和那所谓的娃娃亲一起骑马,还和那虚伪书生称兄道妹,再就是和我皇爷爷弹琴饮酒,本王这心都碎了。”

顾倾城还听得真有那么一点发憷。

“你又吃干醋。”顾倾城嘟嘴道。

“想想他们看我娘子的眼神,我就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拓跋濬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人,既是个醋坛子,又是个不正经!”顾倾城嗔道。

厚脸皮的家伙无论你如何说他,他还是一点都不觉得脸红。

“在我娘子面前,本将军就是不要脸的人。

我要是一本正经,哪里能成为你的男人。”拓跋濬轻轻吻着她的耳垂道。

拓跋濬的语气,连空气都带着暧昧。

“拓跋濬,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流氓。”顾倾城往后踢了他一脚,“谁承认你是我男人了!”

“还说我无赖,我看你比我更无赖!”拓跋濬咬牙切齿道。

“我如何无赖了?”顾倾城有一答没一答的,看着荒芜的郊野,心里没什么底。

“与我拜了天地,我拓跋濬盖上大印的女人,你竟敢耍无赖。

你以为不承认,就有别的男人敢要你吗?”拓跋濬又在她耳畔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只能投降了,耍流氓,她永远耍不过拓跋濬。

“好了,你快骑回雪驹吧。看山跑死马,也不知你的路途还有多遥远,魅影会累坏的。”顾倾城推他回自己的马。

“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么快就要马不要相公了。

幸好这是匹母马,否则我都不放心让你骑了。”

拓跋濬轻咬顾倾城的耳垂。

“拓跋濬,没想到你竟如此肮脏!”顾倾城反过来咬他。

“我就是这么肮脏,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就算是个公的,都不能让他随便接近你。”

拓跋濬的语气又开始霸道起来。

“好好好,我都记住了。一切属公的,我都退避三舍,好不好?”

顾倾城甜蜜蜜笑眯眯的好好哄他,拓跋濬才乖乖跃回自己的马背。

“拓跋濬,你就是躺在醋缸里长大的男人!”

见他回到自己的马上,顾倾城又碎了他一口。

“知道就好,本王就是醋缸长大的男人。”拓跋濬霸气十足道,“你可要行好心,别到处招惹男人,否则只会害了别人!”

顾倾城嘴里轻哼。

“好了,也休息好了。咱们快走吧,快到了!”拓跋濬话毕,双腿一夹马腹,雪驹飞驰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叩拜父王

第143章:叩拜父王

再走约莫半个时辰,放眼看去,更加荒芜,连村落都没有了,只有远处的几座大山。 X

“怎么,咱们不是直奔太恒山观景吗?”顾倾城勒马看着崇山峻岭问,“这是走岔路了吗?”

她开始有些狐疑,拓跋为何不是直接带她进入天下出名的北岳太恒山,而是绕到旁边的崇山峻岭。

“嗯,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拓跋并未做太多解释。

拓跋赶马朝山脚走去,顾倾城也引马跟过去。

山脚树木掩映中,倒是散落着几户农家,却俱是大门紧闭。

看到拓跋由远而近骑马过来,倏然有户人家开门。

来开门的,居然是精干强悍的战英。

“大将军!”战英向拓跋行礼,又向顾倾城行礼打招呼:“顾小姐。”

拓跋与顾倾城下马,有人出来把他们的马接过去。

顾倾城这时候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心中微动。

拓跋下巴微扬,向战英道:“走吧。”

“诺!”战英恭谨的应道。

顾倾城和拓跋,没有直接上太恒山的景点,而是来到附近的山峦,直接进了这个农庄。

两进的四合院屋子,东厢隐秘的地下密室打开,拓跋举着战英递给他的火把,带着顾倾城走进密道。

密道修建得很结实,四周都是坚硬的大石磊起来的墙壁,约一丈高宽,人和马都可容经过。

战英早拉着他们的马率先走。

拓跋牵着顾倾城的手紧跟其后。

“……这是不是你的,秘密军事重地?”顾倾城还是忍不住问拓跋。

随着拓跋往里走,越走越远,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的呼吸。

“我的娘子真聪明。”拓跋赞赏道。

密道七拐八拐蜿蜒而走。

饶是顾倾城对阵法机关有研究,还是几乎丧失了方向感,前路黑洞洞,只感到走向地狱深渊。

方才骑马如今走路,她开始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拓跋,你干嘛带我来这么秘密的地方,你不怕我一不小心,会泄露出去?”顾倾城问。

“当然不怕。”拓跋想也不想。

他见顾倾城开始喘气,怕她受累了,就停靠着歇了歇。

趁着歇息的功夫,拓跋道:

“倾城,这是我父王死后,我经营的后盾。

皇权争斗,防不胜防。

自从父王出事,我不得不为自己筹谋。

幕后一直有人在追杀我,真正的幕后主脑,绝不仅仅是一位将军那么简单。

相信我父王的死,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都城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却波谲云诡,是飓风来临的前夕,时时刻刻都有阴谋在策划着。

我在这里留着后着,并非想造反,而是等那幕后之人举事,皇城危难时,可以去勤王。

我虽无造反心,但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屯兵,肯定就会以为我有反心。

所以,这里的确是我的秘密。

我的一切,便是你的一切。我们夫妻同体,同心一颗。我的秘密,也是你的秘密。”

顾倾城愣住。

这样的惊天秘密,不管拓跋如何清白,如果被皇帝知道,便是谋逆大罪!

拓跋竟不怕她泄露。

光线幽暗的密道里,顾倾城的呼吸几乎消失不见了。

轻轻咬住唇。

不知名的情绪,在她心里流淌,她的眼眶潮热。

拓跋握着顾倾城的手:

“倾城,我如今要你清清楚楚知道我的一切,在你面前展露得彻彻底底。

还执意在孝制期间和你拜天地,便是让你知道,我对你,绝非虚情假意!”

良久,顾倾城轻轻嗯了声。

拓跋把火把递给顾倾城,而后半蹲下身子:

“来,我背你,再走半盏茶就到了。”

顾倾城接过火把。

火把被他握过的地方,暖暖的,那股暖流,沿着顾倾城的掌心,滑入心头。

拓跋长腿阔步,背着顾倾城走起来,明显比他们刚才走的速度要快了很多。

约莫半盏茶,他们出了密道,面前竟是一处深山的峡谷。

峡谷底下是千年沉积的冰河,纵是夏日,站在峡谷边,也感到阵阵寒意彻骨。

原来这条密道是从山脚直通腹地的。

峡谷的一处盆地,放养着很多战马。

路上,拓跋告诉顾倾城,这山与世隔绝,除了方才那密道,是走不进来的。

这山,可谓铜墙铁壁。

到了峡谷,有个又大又高的铁架,铁架有轴轮,里面是一大铁框,在高山的另一端,可以操控升降。

他们进入铁框,拓跋打了个手势,轴轮缓缓下降。

他们直往冰河降落,在冰河上面约莫两丈处停了下来。

阵阵寒气逼人。

顾倾城想不到夏日里还有如此的冰寒之地。

拓跋能把这滑轮打造得那么神奇,这里的师傅工艺应该十分的厉害。

沉积千年的冰河,两边山脉峡谷,万仞峭壁,峡谷上云海波涛,飞鸟没入便无影踪。

出了铁框,下面早有他的侍卫和恭候着。

顾倾城正惊讶,不知拓跋到底搞什么鬼。

拓跋已带她走向紧挨着峭壁开出来的一条栈道。

一直往前走,再沿着峭壁绕过去,前面有一大块凌空的巨岩,巨岩云雾缭绕。

这岩石长得颇像一揽芳华的巨鹰岩。

站在鹰嘴岩上俯瞰华丽壮阔的峰峦峡谷,碧海蓝天,巍峨翠峰,仿佛腾云驾雾,真是蔚为壮观。

这时拓跋却于巨岩前的峭壁上按了一个暗钮。

峭壁居然左右分开,岩壁里面竟是间密室,密室大门紧闭。

却渗漏着丝丝寒气。

真是奇绝险绝巧绝!

拓跋站在密室门前,再于里层墙壁上按了一个暗格,门打开了。

密室里面竟是用千年寒冰打造的密室。

怪不得漏着寒气。

“这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是上古神器吗?”顾倾城环顾一下周围,好奇问。

“不是什么宝贝。”拓跋神秘而笑,“是人。”

“人?”顾倾城不禁骇然,“这……这里是囚牢?”

阴冷的绝壁冰室,却囚着人,无论如何听起来都让人得慌!

她又想起拓跋在天牢发号施令,让人活剥人皮。

这里那么秘密之所,会关押什么重要囚犯?

她的心又开始发憷。

“……拓跋,你说过不再带我看酷刑的。”顾倾城软软嘟囔,停止前行。

看上去万分委屈,可怜巴巴的。

“害怕了?”拓跋吻了下她的额头。

见她声音都变调了,又忍不住调侃她,在她耳畔悄悄细语:

“本魔王就是要把你囚禁在此,就没人能觊觎我的女人了。等本王觉得安全了,再放你出来。”

“拓跋,你不会真的,真的把我囚禁在此吧?”

拓跋这家伙吃起醋发起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觉得呢?”拓跋嘴角噙笑。

顾倾城委屈的瘪嘴。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战英和凌云早拿着红烛进入密室点燃,再退出来。

阴冷的冰室,陡然间便亮堂起来,变得像水晶宫般。

“傻瓜,你舍得在这里,我还舍不得你离开我呢!”拓跋亲她一口,拉着她,往里面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倾城透过透明的冰室,已经隐约看见里面的人了。

里面是间冰室,冰室躺着着一个人。

藏在冰室的,不可能是活人。

顾倾城打了一个寒颤!

这山上树木掩映,峡谷底没有阳光,终年积雪,寒气逼人。

加上深山里阴寒,密室里的千年寒冰不会融化。

虽只是夏日,顾倾城在冰室门打开的一瞬间,也是寒气扑面。

拓跋整了整衣衫,又给她略为整理一下,收敛了表情,面部线条紧绷着,肃然而庄重。

“来,咱们进去。”他挽着顾倾城,声音温润如玉。

此刻的拓跋,一如她梦境里的白无瑕,再无一路上的痞气。

顾倾城的手心已经发僵,拓跋掌心的温热,给了她暖意,她紧紧握住,再也不肯松开。

拓跋带他往里走。

这间密室,比顾倾城想象中要深邃,那藏宝库一样密封的大铁门,不是防止偷窃,而是封锁这里的寒气,不让冰雪融化。

过道的两侧全是冰,虽然沿途点燃着烛火,却是撑不起一点温度。

顾倾城眨了眨眼睛,觉得睫毛沉重,片刻的功夫结了层冰渣。

顾倾城忘了恐惧,任由热气旖旎,转瞬成霜。

顾倾城的面前,放着一个偌大的水晶棺。

水晶棺前点燃两支大红烛,既照亮了密室,也添了丝诡异的喜庆。

水晶棺是镶嵌在冰块里的,晶棺里面很干燥。

四周摆满了用丝绸扎成的鲜花,透过透明的水晶翻出来,竟是花开锦绣般葳蕤。

那锦绣堆里,有个男人寂然安睡。

这男人仪态雍容,头梳密密麻麻小辫,宝蓝色的左衽袍子,用金线团纹,高贵华丽。

黑绸裤子,脚穿宝蓝色的长靴。

鲜卑装束。

只是,他的面容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冰霜下的五官轮廓,微微有点发福,上下颌留须,却也是俊美绝伦,颇似拓跋。

拓跋基本上遗传了这人七八成的容貌,只是更加的青出于蓝。

“别怕,这是我的父王。”拓跋温柔道。

顾倾城一看这个男人,不用拓跋介绍,她也能猜到。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已故太子拓跋晃,顾倾城不再觉得害怕。

她知道那是拓跋的亲人。

是拓跋的亲人,那即便是鬼魂,她也不会害怕。

她非但不觉得害怕,她甚至有点温暖:

这是父亲,拓跋的父亲。

也是她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庄重得像高山一样的名字。

走到那里,放在谁身上,都能渗出温暖和依靠。

顾倾城十几年来,都没有享受过父亲温暖的依靠。

所以,她既渴望又崇拜那些好父亲,真正的好父亲对她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所以皇帝对她如父亲般亲厚的感情,她非常珍惜。

看着那位死去的,让拓跋敬爱的父亲,她慢慢的生出了亲切来。

她只是奇怪堂堂太子,怎么会在这个峡谷冰室里。

他不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安葬在皇陵了吗?

“父王死得不明不白,我半夜自他的棺椁里,把他偷运到这里。

我发誓,要抓到害他的凶手,再将他光明正大的风光大葬。

而不是让他带着畏罪自杀的污名,含恨九泉。”

拓跋的声音平静低缓,好似生怕惊醒了水晶棺里的人。

拓跋继续轻缓道:

“这里是小时候父王带我来打猎时发现的,后来父王开始修造这里的密道。

父王那时候只想着有朝一日,厌烦于皇权的纷争,来此避世。

父王被毒害后,我才把这里变成了军事重地。还有父王的临时栖息之所。”

他转过头问顾倾城:

“世人都说入土为安,我却把父王放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孝?”

“不,”顾倾城轻轻道,握着他的手,“这里本就是你父王喜欢想避世的地方。

你也说过,要查明是谁害死他,才让他风光大葬。

而不是带着畏罪自杀的污名,含恨九泉。

你不但不是不孝,你是世上难得孝顺的儿子。

你父王会以你为荣,我也会以你为荣。”

拓跋一把搂着顾倾城,喉咙哽咽起来。

有泪水滴落在顾倾城的额头。

也融进她的心。

她的眼睛也开始又潮又热。

过了一瞬,他放开她,将她带到水晶棺的前头。

“倾城,昨日我们已经拜了天地,今日该拜高堂了。”拓跋道。

拓跋领着顾倾城跪了下去,地上冰凉刺骨,顾倾城却丝毫未觉得苦楚。

拓跋郑重的对着棺椁里的拓跋晃道:

“父王,这是您的儿媳妇倾城。十年前,儿就跟您说过,要找到她,娶她为妃的。

倾城已经是儿的女人,我们昨日也拜了天地成亲。

儿自知仍在守制,不能与倾城大婚,却想尽快与倾城结为夫妻。

请父王原谅儿的不孝。

儿和倾城昨日已行了个简单的拜天地仪式,如今带倾城来看您了。”

拓跋又领着顾倾城向他父王磕头:

“倾城,我们一起给父王磕头,希望他保佑我们,早日查到谋害他的凶手。

也希望父王保佑我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再拜高堂!”战英在他们身后音量偏低的唱喏。

顾倾城和拓跋一起,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再起来时拓跋又轻声对他父王道:

“父王,等查出害你的幕后凶手,儿再将您风光大葬。

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带着倾城来看您。

相信过不了多久,还会带我们的孩子您的孙子们来看您。

您要保佑儿和倾城,顺顺利利的成为真正的夫妻。”

拓跋说带孙子来看他父王的时候,顾倾城脸上不禁羞赧起来。

拓跋挽起她的手要离去的时候,顾倾城忽然顿住脚步:“拓跋,你说你父王是被毒害的?”

拓跋点点头:

“父王被皇爷爷传回都城,一路上气得神志不清,竟然辱骂皇爷爷。

后来,便在途中毒发。很多人便怀疑是父王辱骂皇爷爷,至令皇爷爷一怒之下将其鸩杀。”

“……竟然神志不清的辱骂陛下?”顾倾城蹙眉问。

“当时我便跟在父王身边,父王好像愤怒得连我都认不出来。”拓跋沉吟道。

“如此看来,你父王很可能早就中毒,只是在路上毒发罢了。他确实神志不清,才会辱骂你皇爷爷,这正是幕后之人要的结果。”顾倾城思忖道。

“那幕后之人委实歹毒!”拓跋恨得微微阖眼。

“我想取你父王一些血液回去瞧瞧,看看你父王到底是所中何毒。”顾倾城道。

来到他父王面前,又迟疑着:“这样,会不会冒犯了你父王?”

“你只是想还父王清白罢了,怎么说冒犯呢。”拓跋道,“来吧。”

于是顾倾城用银针扎在已故太子拓跋晃手指上,太子的血液早已凝固,冷冻之下,也很难分辨其所含气味。

顾倾城便挑了一块血块包在布帛上,带回去检验。

第一百四十四章:军事秘地

第144章:军事秘地

出来的时候,战英锁好门,拓跋挽着顾倾城走到凌空的巨岩。 X

凌云和侍卫早端了热水给他们净手还恭候着热茶。

方才撑在地上磕头,顾倾城的手都觉得成冰了。

现在手泡在热水里,指关节慢慢就能活动,顾倾城的身体也慢慢回暖了。

凌云给他们端了热茶,再识趣退下去,守护在他们身后。

顾倾城喝了盏热腾腾的滚茶,才能顺畅的舒一口气。

他们相依在云海里,翱翔在天地间,静看风云变幻。

“我父王一生刚正不阿,别人都说他不够圆滑。

即便贵为太子,也要八面圆通。

所以得罪的人也不少,就连大司徒崔浩,鼓吹皇爷爷灭佛奉道,我父王都不买他们的帐,偷偷释放僧侣。

也因此,父王与大司徒也存有罅隙,皇爷爷对父王逆他旨意释放僧侣,也是大为不满。”

拓跋带着遗憾道,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谓太直伤人,太真伤己。”顾倾城道。

“父王怜悯苍生,不忍僧侣惨死,偷偷释放,被世人尊为积德行善之人。

可是时至今日,却未能查出是谁在幕后谋害父王。

你说我这个做儿子的,是不是太不中用了。”

拓跋的语气里有丝苍凉落寂。

“不是你不中用,而是幕后之人太狡诈了。”顾倾城宽慰道。

“但我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我父王一定能沉冤得雪。”拓跋最后点头道。

“拓跋,每个人都有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很难做到尽善尽美,人人认同,我们但求问心无愧便好。”顾倾城劝他。

“是啊,不管别人如何评论父王的为人,不够八面玲珑,我却知道他是位好父亲。”拓跋道。

顾倾城可以想象他的父王是如何的疼爱他这么出息优秀的儿子。

“母妃也很爱我,母妃的爱是张扬而毫无保留的;父王的爱,却是深沉内敛的。

父王心地善良,每年皇家狩猎的时候,每每打到兔子,见侍卫在宰杀兔子,剥兔子皮,他都不忍心看,更不忍心吃烤好的兔子肉。

到后来,父王几乎是吃素。

父王心地善良,慈悲为怀,还是被害了。

我觉得像父王那样菩萨心肠之人,都不得好死,那为何还那么慈悲善良。

于是反其道而行,开始变得狠戾,只要是落在我拓跋手上的敌人,我都要他掉一层皮!”

顾倾城却已经知道他为何会剥人皮了。

那个梦,告诉了她一切。

她心里有根弦被深深的碰触,眸眼有泪雾上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拓跋又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堂上更加风云莫测。权力的斗争,狡诈、虚伪、肮脏。波谲云诡,让人防不胜防。

我本来讨厌这些阴谋诡计,可这次父王的死告诉我,我决不能束手待毙!”

拓跋整个人洋溢着对他父王的尊崇,和对皇权斗争的无奈。

顾倾城想到拓跋父王对他的疼爱,又想到自己刻薄寡恩的父亲,一时间沉默不语。

拓跋转头看着容色寂寂的顾倾城,忽然叹口气,搂着她。

“我也真的过分,明知道你父亲待你刻薄,你又没有娘亲,我还要在你面前大谈父母,惹你伤心。”

“拓跋,我是有父亲形同没有父亲;而没有母亲却等同有母亲。”顾倾城道。

“等同有母亲?”拓跋蹙眉问。

“是的。柳氏和顾仲年害我母亲难产,我生下来不足月,身子很差。

没过多久,母亲又被他们毒害了。我吃的第一口奶,和我的生命,都是奶娘给的。

母亲死后,父亲看我身体孱弱,怕是活不成了,又担心我死在顾家晦气,便将奶娘和我赶到乡下。

我也不知奶娘最后是怎么把我救活的。

你可以想象,一个女人,带着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银两,又没有家人的帮衬,该怎么撑下去。

奶娘不但没有放弃病怏怏的我,还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更让师傅们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

所谓生娘不及养娘大,奶娘这份恩情,我至今还没有机会报答。

若非奶娘一再鼓励,我虽然也恨顾仲年和柳如霜。

毕竟和母亲与外公他们的感情没那么亲厚,恐怕没有那样的毅力,去报仇雪恨。”

“如此说来,你的奶娘真的好伟大,真是值得你拿她当作母亲看待。”拓跋颔首道。

他们离开峭壁,再乘刚才的铁框一直往上升。

铁框在半山腰停了下来,半山腰的里侧,几乎被挖空了,做成了最天然的军事基地。

被挖空掏出来过滤的,是铁粉,士兵们就在这天然大洞里,加工兵器箭弩。

还有工人不断的往里面挖掘。

“见过高阳王殿下……”

“见过大将军……”

有兵将走过来向拓跋行礼。

看到顾倾城,大家皆有些吃惊。

“这是本王的王妃。”拓跋与有荣焉的看着顾倾城对众人道。

“见过王妃娘娘……”众人又给顾倾城见礼。

顾倾城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的对待他们王妃的尊称。

“在这里叫没事,他们不会出去的。”拓跋低低在她耳畔道。

顾倾城只得尴尬的干笑道:“免礼……”

有些年纪大的老者在车床上制作弓弩。

“倾城,这是诸葛连弩,一次能发射十箭,火力很强。”拓跋介绍道。

“这家伙看上去厉害,却也笨重,但攻城,肯定是把好手。”顾倾城轻轻拍拍那诸葛连弩道。

“你说得对。这弓弩威力虽然很强大,但体积、重量也偏大。

单兵不能使用,主要用来攻防城池和营塞。

下次要是南伐,我准备把这诸葛连弩带上,将广陵甚至建康拿下。”

“这不是你私藏的兵器吗,你拿出来,陛下不就知道了?”顾倾城研究着诸葛连弩道。

“看情形吧,为了南北一统,无妨!”拓跋道。

“真的又要开战吗?”顾倾城黯然道。

战事一起,受伤害的便是无辜的老百姓,战场上那些死伤的,也是他们的儿子。

“没有办法,天下不能一统,纷争就在所难免。”拓跋也无奈道。

稍顿,拓跋拉起她的手走,一边道:“这诸葛连弩还不算最好的,那边正在打造五十矢连弩,威力更大。

有了它,拿下刘宋都城建康,指日可待。”

又带顾倾城去看那个五十矢的强弩。

那可是更加威猛的大家伙。

“这是万钧神弩,是汉末魏朝马钧,用诸葛弩改造的。

所谓大丈夫万钧莫敌,再冠以神名,足已震慑鬼神!”拓跋道。

“万钧神弩,果然一听,就是霸气的神兵利器。”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又不无遗憾道:

“可惜美中不足,就是制造很复杂,所用箭矢也必须特制,很难大量制造。

而且这种笨重弩床难以携带,不适宜南征北伐的地理条件。”

而后,拓跋带顾倾城参观了所有的兵器库还有粮仓等等。

参观完兵器库,拓跋再带她去山洞参观打造兵器,还去观看精卫训练。

拓跋这里的五百虎贲,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拓跋轻易不会让他们露脸。

精卫虎贲个个都对顾倾城毕恭毕敬。

顾倾城哪怕是王妃,若不是高阳王大将军最心爱和最信得过的女人,高阳王绝不会把她带来如此隐秘的地方。

顾倾城对于他们而言,等同于女主人!

所有人都非常尊重她,如同尊重拓跋一般。

“你知道吗,这些虎贲,个个都是我的宝贝,我不会轻易出手。”拓跋看着那一个个健儿道。

“就像你当初被殷孝祖追杀,也不通知他们来救?足见你真是宝贝他们。”顾倾城道。

她转颐看着拓跋,忽然笑道:

“他们是你的宝贝,那我算你的宝贝吗?”

“你不是我的宝贝。”

“……”顾倾城哑然,略显失意的噘嘴。

“你是我的命。”拓跋温柔的把她搂过来,“比我的命还重要。”

顾倾城的心,忽然就暖融融的。

他们行走在山脉间,看着满目烟笼苍翠,美如画卷的景色。

风光旖旎,两个人踽踽而行,竟有相依到老的幸福浪漫。

顾倾城也不问拓跋要带她去哪里,只紧紧相随。

“拓跋,你父王的死,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顾倾城思忖道,“你可否说说,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一直觉得父王的死,拓跋余不无嫌疑。

当年我父王被崔浩手底下的两名官员参奏,说父王贪墨巨额巨款。

而那记录账本的楼大司空,之前却是拓跋余推举上去的。”

“……你是说,拓跋余有可能指使楼大司空做假账,是诬陷你父王的幕后之人?”顾倾城沉吟道。

拓跋微微颔首。

“他们却借崔浩之手,将你父王举报出来?

那个崔浩也太猖狂了吧,你父王毕竟是太子。

他仅凭那还不知是否属实的账本,就举报你父王?”顾倾城惊讶道。

“崔浩是三朝元老,皇爷爷宠信,自视甚高。

哪怕是我父王,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自己信道教,向皇爷爷潜移默化,令皇爷爷也笃信道教,皇爷爷还自封自己为太平真君。

而十几年前的一次重大叛乱中,竟在寺庙中搜出大量兵器,于是皇爷爷下令全国大举灭佛。

而后的十几年,父王奉旨灭佛,大魏几乎再没有佛寺。”拓跋感慨道。

“陛下也太偏激了,居然把大魏所有佛寺毁灭。”顾倾城不满的摇头道。

“话说回来,”拓跋沉默了一瞬,眸光几次明灭,“其实,皇爷爷灭佛寺,也有其目的。”

“什么目的?居然导致把佛寺都毁灭?”顾倾城讶异的问。

“沙门历来可以免除租税、徭役,为了统一北方,锐志武功的皇爷爷以全民为兵,下诏五十岁以下的沙门僧侣,一律还俗服兵役。凡不还俗者,皆屠之!”拓跋道。

“……哦,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有很多沙门僧侣,其实是为了规避租税和兵役,才遁入空门。”顾倾城似乎理解拓跋焘此举。

她想了想,又摇头:

“可是他让沙门僧侣还俗,却不让道人还俗,却是不公平。”

“我的傻王妃,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拓跋爱怜的摸摸顾倾城的头,想着与她有关的一些往事。

“是啊,这世道哪有公平。想想奴隶格斗场那些奴隶,就觉得降民悲惨。”顾倾城轻轻喟叹。

“佛寺是死物,灭绝也就罢了,可沙门僧侣毕竟是人。

父王心有不忍,暗中放很多僧侣逃生去了,从此与崔浩结上罅隙。

当然,皇爷爷对父王此举,也是大为不满。

崔浩得知父王贪墨巨款,当然就立即派人举报。”拓跋怅然道。

顾倾城一边听,一边沉思。

“父王在回平城路上,饮的毒酒,至今不知道是谁逼他服下。

而那楼大司空,竟也在父王死后不久,便紧跟着投缳,畏罪自杀了。”

“畏罪?投缳?难道说楼大司空确实是冤枉了你父王,他才畏罪投缳?”顾倾城蹙眉,“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父王死后,皇爷爷派人彻查,没多久楼大司空便畏罪自杀了。”拓跋道,“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那个楼大司空,他是什么人?他家中可还有家眷?你可有暗中追查过?”顾倾城蹙眉问。

“记录账本,直指父王贪墨巨款之人,便是当年主管建设和水利的大司空楼望之。

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位列三公,职位何等重要。

他所记账本的分量,不由得皇爷爷不相信。

当年刑部和太子府也出面调查,只是一无所获。”

“敢污蔑堂堂储君太子,需要什么水缸给他做胆?

敢冒如此大不讳之人,必非善男信女,更非莽撞之人。

即便是被人威逼利诱,他很可能会留有后手。”顾倾城思忖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拓跋眼前一亮,随即黯然:

“刑部和太子府当年去查问过,我也带人去查过,但是也一无所获。

难道,他的家人,真的知道什么?”

“你们当年大张旗鼓的去调查,即便他的家人知道什么,也不敢透露。

这只是我的推断,此事也只能在暗中秘密调查。

否则。反而会连累楼望之的家人。”顾倾城冷静分析道。

“我猜,若他的家人知道些什么,那幕后之人早就杀人灭口了。”拓跋微微摇头,“至今没听楼望之府里出什么命案。看来,还得抓他的家人审一遍。”

“你去查的话,太张扬了,会引起幕后之人对楼家的怀疑。也未必能得到什么真正的证据。”顾倾城沉吟道,“等有机会,我悄悄去帮你调查。”

“你去?不行!”拓跋道。

“为什么?”顾倾城扬眸看他。

“我不想让你卷进这些危险中。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真实身份的其中原因。”拓跋道。

她自是知道眼前人对自己的爱护。

“我一个女儿家去楼府,不显山不露水,幕后之人不会轻易察觉。

但是你们去查他们家人,却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就害楼家灭门。”

“这事,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如今还要专心搞好老祖宗的寿宴。”拓跋吻吻她道。

顾倾城沉吟着点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传授狩猎

第145章:传授狩猎

拓跋带她转进一条密道,竟来到太恒山的翠屏峰。 X

“原来方才与翠屏峰竟是近在咫尺。”顾倾城愕然。

拓跋微笑点头。

“拓跋,等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这里不再是什么秘密基地。

便开放给世人进来,欣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你说好不好?”

顾倾城道。

“好啊,真有那么一天,天下真的就太平了!”拓跋点头道。

看着满目烟笼苍翠,美如画卷的景色,拓跋又突发奇想:

“倾城,以后咱们在这峭壁上,建座房子,安个家。

若在一揽芳华住腻味了,便来这里散散心,你说好不好?”

“不好。”顾倾城很认真的观看,很认真的摇头道。

“为何,你不喜欢这里的美景吗?”拓跋道。

“一揽芳华永远不会腻味的。

而且这里虽然鬼斧神工,但毕竟是万仞悬崖峭壁。

孩子们一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顾倾城大摇其头。

“……哦?孩子?”拓跋暧昧的笑,在她耳边呢喃,“王妃,你打算为本王生几个王儿呢。”

“你看看你,又没个正经了。”顾倾城拍了他一下。

“娘子,昨日咱们已经成亲,这可不是儿戏的,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吗?”拓跋拥着她。

顾倾城捂住他的嘴,不再接他的茬,她的娃娃亲还不知如何退掉呢。

看着这里的峭壁云海,想了想,岔开话题道:

“建房子住虽然不好,但可以建个佛寺或者道观,供人们在此洁净的圣地瞻仰神明。

也当是纪念你父王,释放解救了那么多的僧侣。”

“好提议。就听你的,建一座悬空寺庙,供世人瞻仰神明。”拓跋点头道。

“拓跋,我觉得世人有些信仰,也太偏激了。

像大司徒崔浩,过于信道,也鼓吹着陛下信道灭佛,几乎灭了所有佛寺和僧侣。

如此偏激,却是违反了道和佛的真正含义。”

“谁说不是呢!”拓跋也是非常的痛心。

“道在心中,便哪里都有道;佛在心头,就处处皆立地成佛。

所谓包容万象,海纳百川。

何不把佛、道、儒都融为一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顾倾城道。

“不错,不错!我的倾城,比所谓的大儒崔浩,还有叱咤风云的皇爷爷,还要灵台清明,意境高远。”

拓跋不无赞赏的捧着顾倾城的脸,亲了口。

再颔首道:

“以后咱大魏,就在这万仞峭壁,建一座空前绝后,流传千古的悬空寺,让佛、道、儒并存与世!”

五彩光芒晕染着大地,山间绿野,更加葳蕤。

他们又来到半山腰的苦甜井饮水。

苦甜井相隔几步之遥,水质却截然不同。

一井水甜美清凉,被称为甜井。

另一井水却苦涩难饮。

甜水井井深数尺,却取之不竭,可供万人饮用。

“来,先喝口苦的,再喝甜的。寓意我们苦尽甘来!”拓跋道。

带顾倾城过去,两人先喝口苦水,而后去喝甜的。

再穿回方才的农庄。

拓跋道:“走,咱们上后山打猎,晚上咱们就吃自己打的野味。”

“拓跋,我已经两天没回皇宫了,老祖宗和姑姑恐怕都担心坏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免得她们担心,咱们还去打猎?”顾倾城颇为担心道。

“不怕,老祖宗和你姑姑只是担心罢了,我已经让侍卫跟你姑姑解释,让她们放心了。”

拓跋拉她:

“我们就在这后山附近打猎,晚上在这农庄住一晚,明日天一亮,直奔皇宫,老祖宗定会放心的。”

顾倾城依然赖着不肯动:

“这附近都是你的秘密军地,哪有什么猎物啊?”

“多着呢,野山鸡、山鹿、野猪、野兔、狍子、果子狸。”拓跋如数家珍。

“……我们不是刚刚成亲吗,应该大赦天下,不要杀生好不好?”顾倾城撒娇。

拓跋见她娇憨的样子,有丝心软,最后还是不依不饶:

“大赦天下也得吃饭呀,不打猎我们晚上吃啥?”

“我今日生辰呢。”顾倾城眼睛流转,嘻嘻笑道。

“……那就饿一晚,明日去打?”拓跋半阖眼,觎着她坏坏的笑。

“我明日也生辰呢。”顾倾城又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拓跋挠她的痒。

“我哪里不老实了,奶娘说只要活着,每天都是生辰。”顾倾城被他挠得呵呵的笑。

“你每一天都是生辰,生辰就不杀生?”拓跋笑,“不杀生,咱们还活不活。”

“还是不想去。”顾倾城微微噘嘴。

她真的不想去杀生。

“真不去?”拓跋的手,轻轻沿着她的后背摩挲,不轻不重的,摸得有滋有味。

顾倾城吓得一个激灵,猛的站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向他凶了个鬼脸。

顾倾城娇嗔的时候,拓跋觉得她特别的可爱。

看来再耍赖,也耍不过拓跋。

而且拓跋不知什么时候,竟连铮亮的铠甲,都给她准备好了。

杀生就杀生吧!

本来拓跋要伺候她更衣,但顾倾城还是不想他为自己再太多,免得侍卫议论他惧内。

“这可是铠甲,你真的不需要为父帮忙?”拓跋赖着不走。

“就让我自己试试吧。”顾倾城把他往外推。

顾倾城换衣裳的时候,拓跋挎着弓箭,站在屋檐下,风采咄咄,却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嘴里的哨声高亢悠扬。

阳光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吹完一首曲子,拓跋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觉得顾倾城是故意拖延。

转头想去催催,却见房门打开,威风凛凛的顾倾城走了出来。

她穿着拓跋为她打造的银色铠甲,头发束起,铠甲顶那束红色流苏随风飞扬。

长腿高靴,纤合度,英姿飒爽。

拓跋大为震撼:

“没想到倾城这一身戎装,竟是这般的好看!”

身穿戎装的顾倾城,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连带她脸上的线条都坚毅了几分,俨然是巾帼英雄。

“拓跋,那师傅手工真好,这铠甲我穿起来非常合身,而且一点都不觉得笨重。”

顾倾城粲然一笑,轻盈的跳跃着转了个圈圈。

她非常喜欢这身铠甲!

拓跋嘴里欢声一啸,将弓箭一丢,拦腰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就吻她。

远处的侍卫都掩嘴低笑,装作看不见。

顾倾城很尴尬,推开他嗔道:“尽给我丢人!”

“真好看,倾城!”拓跋低喃,抵住她的额头道:“比起穿衣裙,别有一番风韵,我真想要你!”

顾倾城狠狠跺了他一脚。

他真是随时随地耍流氓!

被踩后拓跋终于收敛,挎着弓箭上他的雪驹宝马。

顾倾城也翻身骑上魅影,两人催马往后山走去。

侍卫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后山的道路纵横交错,却又四通八达。

顾倾城骑马跟在拓跋身边,并辔而行。

她一走进林子,便知道那入口是云翔阵。

“拓跋,原来连这林子,你都布了云翔阵。

一般不明就里的人进来,即便很努力想记清路线,也会被绕晕。

还有密道里面那个军事重地,你父王当初建这个基地,起码花了十年八年吧?”顾倾城不禁惊叹。

“十年八年?我的倾城什么时候变得目光短浅了?”拓跋笑道。

十年八年,是不可能把这些大山建成这样的。

光对面山腹那个大洞,就不知要挖多少年。

“……其实,我们发现的时候,几乎就是这样的。

这十年期间,我们只是略为改造而已。

这里从汉末年间,朱温那时候就被诸侯割据的地方。

几百年被豪强盘踞着,后来又成了山贼窝。

十年前父王奉命剿灭周边山贼,当年的我才还不到十岁,我悄悄溜了进来,趁机收复了二当家的。

不出两个月,父王就兵不血刃的收复了这里。”

顾倾城了然。

拓跋又道:

“古人挖出来的东西,最是结实,就好像秦始皇修筑的长城,屹立不倒。”

“这要是攻打的话,没个三年五载,还真难打下来。”顾倾城道。

拓跋笑:“这倒是真的。”

他们穿过山道,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正当顾倾城感觉不知哪里有猎物的时候,便开始有野兽出没。

还隐约听到狼“呜呜”的叫声。

“拓跋,你方才没说有狼啊?”顾倾城吓得一惊,握紧手上的弓弩。

拓跋抬头四顾:“看来我是很久没来狩猎了,竟不知这里已经有狼出没。不怕,有我呢,你男人会保护你!”

拓跋轻松的跃下马,又把顾倾城抱下马,后面的侍卫把他们的马儿拴在在一棵大树上。

两人伺机而动。

等了片刻,不见有狼,却见一只野兔在觅食。

拓跋让她搭好弓箭。

“打中它,否则为夫就在这里办了你。”拓跋在她耳畔低声威胁。

“有本事你就办,你父王躺在这大山看着呢。”顾倾城以牙还牙。

拓跋哭笑不得:“娘子,你还真是为夫的软肋。”

顾倾城的嘴角浮起一抹嬉笑。

顾倾城嘴里虽说不在乎拓跋的威胁,但毕竟还是有点紧张,担心他真的就不顾一切。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箭射出,将野兔的腰腹打了个对穿,箭插在野兔的身上。

拓跋高兴的跑去捡回来。

野兔还未死透,血淋淋的还在抽搐。

顾倾城倒吸口冷气,后悔极了!

她一向救人救动物,何曾如此伤害动物。

拓跋却拔出箭,笑得一脸愉悦:

“今天的第一只猎物,是王妃打的,晚上得好好嘉奖!”

顾倾城不想看,血腥味让她有点作呕。

又觉得拓跋说晚上嘉奖话里有话。

拓跋将野兔别在腰上。

丛林荆棘丛生,幸好有铠甲保护,一点都伤害不了她。

想到拓跋的细心,顾倾城心里又涌起一抹温柔。

顾倾城打了血淋淋的野兔,便不肯用弓弩了。

拓跋以为她不肯再打,正要给她洗脑的时候,顾倾城却掏出银针,素手飞扬,寒芒咻咻,既打了猎物,又没有血淋淋的伤口。

她轻而易举就射中几只野山鸡和果子狸。

和她相比,拓跋就打了更多的猎物,五六只野兔,七八只山鸡,还有两只山鹿和三只果子狸。

顾倾城有点疑惑:

“这山上的野味怎么这么多?”

顾倾城刚说罢,那边拓跋就笑了。

顾倾城恍然:“是你放养的?”

“嗯,我每隔半年就叫人放一次,有时候打猎,也能放松心情。”拓跋笑道。

这算是他自己的狩猎场。

只是这个猎场没有栏杆,任何猎人都可以进来,可惜他们也找不到进山的路。

这里曾经是山贼窝,拓跋占领后,又放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鬼怪传说,导致大部分人对此望而却步。

就像西山东峦一样。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跑过来猎奇。

不是被暗器杀死,就是误中奇门阵吓疯,从此这一带山脉被一层惊悚的传言笼罩。

打完猎物,拓跋教顾倾城如何剥皮。

“我不要!”顾倾城拒绝。

她想起那天牢的一幕,还有梦中玉小蝶削骨剥皮。

她吓得毛骨悚然。

“这也不是人,怕什么?万一不小心流落深山老林,咱们也得吃东西不是?”拓跋语重心长道:“倾城,我们要学会适者生存。”

“拓跋,你,你不要逼我。”顾倾城弱弱的求饶。

“别发憷啊。”见顾倾城不为所动,拓跋又用肩膀碰了碰她,“我父王连兔子肉都不忍心吃,结果却永远躺在这峡谷底下。你记住,活着,才最重要!”

顾倾城转念一想,世道不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拓跋说得不错,活着才最重要!

上官姑姑常常让自己以银针射猎,可自己却不曾收拾猎物,铁爷爷也常常打猎回来,但都是他收拾干净再带回来,连奶娘都不曾动手。

真要身陷危机,自己却不能吃西北风。

如此一想,又微微点头。

拓跋终于嘉许的笑了,给她一个奖励的吻:“这才是本王的好王妃。”

拓跋再道:“看好了!”

顾倾城见拓跋拿刀在兔子身上开了道裂口,又想转身逃跑,拓跋索性将她抱在怀里。

尽管顾倾城穿着铠甲,落在拓跋宽大的怀里,也不影响他炮解野兔。

他一点点的教顾倾城。

剥好之后,他让顾倾城也剥一只。

顾倾城原本不觉得,剥兔子皮是什么为难的事。她自己给病人动刀子,血淋淋的都见多了。

可自从拓跋带她观看剥人皮,从此她就有了剥皮的阴影。

还噩梦三天。

她咬牙处理野兔,几次差点就吐出来。

她眼前总会浮起那次在天牢的情景,十分痛苦。

最终,她剥好了。

“不错!娘子很勇敢。这样,在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坚强活下去。”

拓跋在她脸上亲了口。

剥好一个兔子后,拓跋又教顾倾城如何生火烤兔子。

“在山林烧烤,一定要细心谨慎,千万不能留下火种,哪怕是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否则山中大火,你也要被烧死。”拓跋认真的教她。

顾倾城乖巧的点头。

拓跋烤的兔子,金黄焦香,外酥里嫩,肉质鲜美,他撕下一条兔腿给顾倾城。

顾倾城接过来,慢慢吃着。

吃过后,顾倾城看着猎物问:“这么多的猎物怎么办?”

拓跋笑道:

“咱们方才不是点火了?有了烟,战英他们就会知道,一会儿就会过来,将猎物带回去犒劳大伙。

那么多,我扛不动,我还要扛你呢!”

“呸!拓跋,我才不是你的猎物!”顾倾城呸道。

说话间,侍卫们果然围上来,把他们打下的猎物捡起来,带回去处理后和基地一众人等生火烤肉吃。

拓跋又教她如何做捕猎陷阱,这些都是山林生存的技能。

拓跋谆谆教导:“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什么,能学一样技能,将来就多条逃生的路。”

顾倾城认真的学着,却不知拓跋的用心良苦。

第一百四十六章:物归原主

第146章:物归原主

她也不去想拓跋为何教她这些逃生的本领。 X

但她知道,拓跋要她学会这些,必要有他的深意。

陷阱布置好,拓跋又教顾倾城如何在山林里找水源。

水是生命之源,人可以几天不吃,但不能不喝,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找到水源。

顾倾城微微阖眼,她能嗅出水源在哪里,也能嗅到那水质是否干净或者浑浊。

吃了烤肉,他们正好找到清泉喝些水。

这座山是拓跋的,清泉旁边有个木桶,他拎了水,回来烧烤的地方,将烧烤的地方反复泼了几桶水,确定所有的火苗都扑灭才停下来。

拓跋拉着顾倾城的手,往他们的马儿走去,似是不经意道:

“倾城,我这个世嫡皇长孙看上去尊贵,却是危机重重。

即便是飞鹰大将军,战场上也是刀剑无眼。

况且敌明我暗,幕后之人死心不息。

我也想着与你天长地久,护你生生世世,可是尊贵如我父王大魏的太子,也被人悄无声息就鸩杀。

要是我不小心……不小心暴毙,你伤心三个月就好了。

然后远离皇宫,找个真正心疼你的好男人,好好过日子。”

拓跋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很心疼,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对他的倾城怎么样,是不是真正的疼爱她。

顾倾城猛然停下来,惊愕的看着拓跋,眼里噙满泪水,恍然点头道:

“……原来你不让侍卫他们近前,教会我这么多谋生的技能,就是怕自己会突然暴毙!”

“倾城,你听我说”拓跋还没说完,就倏然被顾倾城打断。

顾倾城疾言厉色道:

“拓跋,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突然暴毙,我才不会为你伤心三个月。

顶多三日,不,三个时辰我都等不及!我就会找其他男人,把你忘得彻彻底底!”

“好好好,”拓跋搂着她,像哄孩子,“再怎么样,也要伤心个三两天吧。这三个时辰太短,我也会伤心的。”

顾倾城对他拳打脚踢:

“拓跋,你要是敢抱着必死的心态,你就等着戴绿帽吧!

你这边下黄泉,我那边就找男人。

不!我立刻就答应做你八皇叔的女人,要你喊我一声皇婶!

又或者进宫做你皇爷爷的女人,让你喊我一声皇奶奶!”

“好好好,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想什么暴毙或者战死了!”拓跋抱住她大笑,“你要真做我的八皇婶或者皇奶奶,我在棺材里都会爬出来,死死的都被你气活了!”

稍顿,拓跋灵光一闪,霍然想起什么:

“不行不行,我若突然暴毙,怎么将心还给你呀。我没有呼吸,你也没有呼吸,所以,我不能暴毙。

不管在哪里,死前我都要赶回你身边,把心还给你。”

顾倾城的眼泪忽然哇啦啦就流了下来,紧紧的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呜呜的哭。

拓跋吻着她的泪,就像喝蜜桃汁:

“放心啊,我就是把敌人都杀光了,也不敢自己死,咱们同心一颗,我若死了,我的倾城该怎么活。

我保证连一条彩都不会挂,我要是死了,谁能真正疼爱我的倾城呢。”

顾倾城又哇的放声大哭起来,抱着拓跋,像个孩子般啜泣:

“拓跋,你说过要给我煮一辈子饭的。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的心在你身上活着,你呼吸我才能呼吸,你还没好好报答我呢,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算数,算数,我拓跋一言几十个鼎,说了给你煮一辈子饭,就一定会给你煮一辈子的饭。绝不食言!”拓跋也哽咽道。

拓跋把他抱在怀里亲个不停,顾倾城听他说一言几十个鼎,终于也破涕为笑了。

顾倾城也知道拓跋的用心良苦,最后温柔的依在他怀里,攀着他的脖子,汲着鼻水道:

“拓跋,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好,为了我的倾城,我拓跋也不敢有一丁半点的伤,尤其是这颗心。”拓跋承诺着。

亲吻着,又感激着:

“上天对我拓跋真的厚道,给了我这么可爱的女人。”

“你是霸王硬上弓。”怀里的人儿低声嘤咛。

“霸王硬上弓?”拓跋在她耳畔呢喃,“是谁含羞嗒嗒的叫夫君了?”

顾倾城的脸,埋得更深:“我那是救你。”

“那晚上再救本王一回。”拓跋又暧昧道。

“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父王就在这大山上呢。”顾倾城嗔他,“侍卫都在附近看着呢。”

“他们搬抬猎物回去了,哪有胆子看主子们**?”拓跋笑道。

“嘘,真的有声音。”顾倾城倏然竖一手指在唇畔上。

拓跋也听到了,不远处的丛林有细微的叫声。

呜呜的叫声。

拓跋和顾倾城顺着叫声走向那灌木丛。

“是两只可爱的小狗!”顾倾城兴奋的呼叫,快步奔过去。

一手一个抱起它们。

顾倾城口中的小狗还不足月,一只公一只母,是对兄妹,又或者是一对姐弟。

雪白的绒毛非常可爱,但却显得有些病怏怏。

“它们不是狗,是雪狼。”拓跋仔细看看那对小狼道。

“雪狼?”顾倾城颇为意外的问。

拓跋微微点头:

“怪不得之前一入林子,便听到有狼叫,原来这里真的有狼出没。

通常公狼负责觅食,母狼负责哺乳。

这里到处布了陷阱,也许它们的狼爹和狼妈都先后中了捕猎陷阱,永远出不来了。

这几只小狼崽应该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那怎么办?我们抱它们回去抚养。”顾倾城爱不释手。

“这是小狼崽啊,世人都害怕狼,你还敢养狼?”拓跋眼神带着惊喜。

“你这个极地狼我尚且不怕,还会怕两只小狼崽?”顾倾城笑道。

递了一只小狼崽给拓跋,径自抱起另外一只小狼崽往他们的马儿走。

“拓跋,给它们起个名字吧。”顾倾城看着怀里小狼,温柔道。

拓跋看着此时的顾倾城,就像刚刚生完孩子的妇人,怀里抱着娃儿,让夫君给孩儿起名字。

拓跋的心里春暖花开。

拓跋抱的是小公狼,脑门上有一小撮灰毛,而雪狼妹妹脑门上也有一小撮金毛,一眼就能区分。

“……哥哥要威猛些,妹妹要温柔些。这哥哥就叫泰山,妹妹就叫暮雪。好不好?”拓跋沉吟道。

“好啊,泰山,暮雪都好听。”顾倾城笑声如银铃。

拓跋看着顾倾城,颇为认真道:“倾城,啥时候我们能给自己的孩儿起名?”

“傻瓜,给孩子起名,首先要具备一样东西。”顾倾城微微笑道。

“东西?什么东西?”拓跋蹙眉问,旋即恍然笑道:“孩子!”

“那是当然,没有孩子,起什么名?”顾倾城道:“你们不是要为你父王守制吗?连大婚都不可以,何谈孩子?”

拓跋默默点点头。

回到农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日影西斜,绿荫之间的夕阳,似织金点翠,浮华都敛去了,只剩下眼前的静谧。

远山蝉鸣切切,郊野田园别有一番情趣。

落日的余晖似火,晚霞旖旎,给顾倾城脸上渡上了层稀薄的光,让她皎皎眉眼更加的柔嫩美艳。

拓跋越看,越觉得他的倾城好看。

屋子里早掌起了灯,橘黄的光晕映照着他们的脸。

他们开始先给小狼崽喂了几口米汤,而后侍卫就找来了羊奶。

顾倾城细心的喂了泰山和暮雪,两只小狼崽安然入睡。

再过些时日,小狼崽就不需要喂羊奶而是喂牛肉了。

喂了小狼崽,拓跋拿出一把匕首,送给顾倾城。

拓跋像个长辈般认真道:

“娘子,这是玄月匕首,我说过第一个猎物是你打的,就要嘉奖你。

而且你的狩猎技术有进步,还敢炮制猎物。

也学会了很多野外求生的技能,不辜负我的一番教导。

值得嘉奖!”

匕首看上去很薄很小,相当纤巧,易于藏身,甚至可以当作头饰藏在发髻里,形状有点像微微弯翘的眉毛。

其貌不扬,外套是简单的皮革,没有任何镶嵌。

拔出之后,匕首却是玄铁锻造的。

顾倾城想起李弈与乙浑当初对决的玄铁剑,还是被乙浑的七星宝剑砍崩了牙口。

“好用吗?”顾倾城带着疑惑的看着玄月匕首。

拓跋就顺势往旁边铁桦木的桌子上一劈。

他看似没用什么力气,桌角就掉下来一块。

“削铁如泥?”顾倾城震惊道。

拓跋点点头,遂把匕首递给顾倾城。

“传说玄铁乃天下至宝,便是要得一两也是绝难,寻常刀枪剑戟之中,只要加入半两或者数钱,凡铁立成利器。”顾倾城接过小小的玄月匕首道。

匕首看上去乌黑,灯影之下却隐隐透出红光,小小的匕首,却相当沉重。

“玄铁确实难得。其实,这玄月匕首,应该叫物归原主。”拓跋道。

“物归原主?”顾倾城蹙眉奇道。

“这是我斩杀乙吉,后来将其缴获的。

此匕首名唤弦月匕首,与乙浑的七星宝剑原属子母。

七星宝剑锋芒外露,玄月匕首却沉稳内敛。

看是平淡无奇,却与七星宝剑一样,同样的削铁如泥。

当年盛传此两样宝物,皆落到富甲一方的王孝廉手上。

王孝廉家族没落后,这两件宝物就分别落在乙浑乙吉兄弟手上。

也不知乙浑乙吉两个混蛋,是如何把这宝物谋了去的?”

“……七星宝剑和弦月匕首,原属我外祖父之物?”顾倾城震惊的看着弦月匕首道。

举着匕首再细心的看了看。

“难道我外祖父之死,与乙浑他们真的有关?”顾倾城眼眸聚敛道。

她又想到闾左昭仪的女儿红毒汤。

“肯定脱不了干系!”拓跋道。

顾倾城思忖道:

“我母亲之死,是喝了令女子血崩的女儿红毒汤。

而闾左昭仪上次,也几乎请我喝这样的女儿红汤。

后来被我识破,我反将毒汤灌她喝了些,那症状,应该就是跟我母亲死前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我母亲的死,和我外祖父一家的没落,并非仅仅是顾仲年和柳如霜那么简单。”

拓跋也默默点头。

“不管是谁,”顾倾城扬起弦月匕首,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红霞,“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你小心,别看这匕首不起眼,可要仔细点,千万别伤及自己。”拓跋看着匕首道。

顾倾城连忙点头,紧紧握牢。

她左瞧右瞧,触物伤怀。

外公一家,多半是因为怀碧遇害,可见宝物和权力一样,同是双刃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伤及自身。

带着一种愤懑,她挥起匕首,也往桌子上劈了一下。

她用了十成力气,那桌子的另一角,被顾倾城削了下来。

拓跋笑道:

“好了,可别糟蹋这桌子,人也没惹咱,我们一个个拿它练刀。莫大叔看了,可就要心疼死了。”

“莫大叔是谁?”顾倾城挑眉。

“就是这里管伙食的老厨子,他最爱惜餐桌厨具了,任何人损害这些物件,他可是要拼命的。”拓跋道。

看了看缺角的餐桌,拓跋又不无心疼道:

“别说是莫大叔了,我看了都心疼。”

“不就是一张普通的桌子吗?你高阳王还会心疼?”顾倾城撇撇嘴,笑道。

拓跋摸着被他们劈开的口子,道:

“娘子,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比精钢还坚硬的铁桦树木,这种木头,可是金贵到不得了呢。”

顾倾城惊愕,拿起烛台附过去看那切口,果然便如精钢一般:

“真是好坚硬,如此说来,这弦月匕首,果然是削铁如泥。”

顾倾城把弦月匕首插回皮革,再斜插进发髻里:“看看,像不像首饰?”

“嗯。”拓跋点头,“还真的可以当首饰藏起来。”

顾倾城便心满意足的裂开嘴笑,露出一口漂亮洁白的小糯米牙。

她真正开心笑的时候,娇憨可爱,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

拓跋迷恋她,她时而天真清纯,时而妩媚妖娆,似有种魔力,能把人拉人其中,泥足深陷。

“倾城,你藏好这弦月匕首,若有任何人对你企图不轨,就拿匕首剁了他,能做到吗?”拓跋收敛面容,一本正经道。

“嗯。”顾倾城点点头。

“乖。”拓跋这才裂嘴笑着摸摸她的头,仿佛顾倾城是个听话的孩子。

骑了一天的马,又上山打猎烤肉,拓跋又细心的为她洗浴,照顾得事事周全。

侍卫们不由得感慨:高阳王大将军还真是被王妃拿住了魂。

第一百四十七章:甜蜜之旅

第147章:甜蜜之旅

晚上,他们住在山脚的屋子来,顾倾城睡在里侧,拓跋睡在外侧。顶点更新最快

夜里,顾倾城听着山峦呼啸的风声,忍不住再问拓跋:

“拓跋,你把这些重要的秘密都告诉我,就不怕我被人抓住,严刑逼供下泄露吗?”

“娘子,你要是被人严刑逼供,我还能苟活吗?若是到那个境况,你就说出来,千万不要被别人折磨。”拓跋听听都心头钝痛,拥着她心疼的吻道。

顾倾城心头暖融融,眼眸又潮又热。

稍顿,拓跋又道:

“我们夫妻同体,两人同心,生命相连。

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我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

顾倾城一时无语,因为胸口澎湃,喉咙哽咽。

窗外飘进半片月色,朦朦胧胧,却也足够照亮他们的心房。

“怎么不说话了?”拓跋又问。

良久,顾倾城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夜色中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我听你说。”

“娘子,明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三天,本应该三朝回门归宁,让你娘家人承认我这个女婿。可如今我们草草成亲,也只能免俗,一切从简了。”拓跋带着遗憾道。

顾倾城也有些唏嘘:“拓跋,也不知奶娘和师傅他们,日后知道我们这般私自成亲,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他们如此疼你,会理解咱们的。而且,有朝一日,所有的三书六礼,大婚礼节,为父都会补上的。”拓跋道。

顿了一瞬,又问;“娘子,明天想吃什么?”

“你这个馋猫,今晚还没消化,就想着明天吃什么。我对吃没有要求,什么都一样。”顾倾城阖上眼。

“明日是娘子的生辰,总得给你做点什么好吃的。”拓跋亲亲她的额头。

“拓跋,我那是讹你的,我的生辰早过了。”顾倾城笑道。

“你奶娘说得对,什么是生日,活着就是生日。”拓跋溺爱道,“只要喜欢,我的倾城天天都是生日。”

“……夫君,你太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子了。

即便是八十岁躺在棺材里的老太太,也会被你的甜言蜜语哄得跳起来。”顾倾城嘻嘻嘻的笑道。

“我不会哄别人,只会哄我的娘子!”紧紧搂着怀里人儿。

“……”

“怎么不说话了?困了?”拓跋又问,遂轻拍她道:“好吧,困了就睡吧。”

顾倾城在感动中。

过了一会儿……

她幽幽道:“其实,我从来没正式过过生辰,奶娘说生日没什么好过,只要人平平安安的,每天都是生日。”

稍顿:“所以你也不必费心我的生日了。”

“哎,我的娘子真的好可怜。”拓跋深深的吻着她。

“可是我生辰奶娘虽然不给我过,但每年阳春三月三女儿节,桃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奶娘都会给我煮一个红鸡蛋。

我问奶娘那是为何,奶娘说桃花主人一生的姻缘。

在桃花盛开的日子,吃上个红鸡蛋,以后会找到如意郎君。”

“你奶娘太好了,她这般每年为你祈福,你果然是寻到了如意郎君。”拓跋幸福的笑道。

顾倾城回想着奶娘每年给她煮的红鸡蛋。

心里不由得想念起奶娘,毕竟从来没有离开她那么久。

眼里忽然就有泪雾涌起、滴落。

顾倾城又纠结道:“可是奶娘每年又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奇怪?”拓跋问。

“每年海棠花最葳蕤的时候,奶娘又要倾城穿着素服。

我问奶娘为何,奶娘看着璀璨的海棠花,又黯然道:

‘海棠是花中神仙,它为人们开出那么漂亮的花朵儿。海棠花转眼却要凋谢,我们就给它吊唁吧。否则来年,海棠花便不开了。’”

“我的倾城,本来不应该过得这么苦的。”拓跋紧紧抱着她,炽热的吻,落在唇畔。

稍顿,继续道:“我的衣裙,奶娘不是给我绣桃花就是海棠花还有蝴蝶儿。而十几年前遇见你那次,恰巧就穿着海棠花。”

“即便是无香海棠,我们也寻到了对方。”拓跋吻得缠绵悱恻。

良久……

“……你知道他们把雪驹和魅影拉去干什么了吗?”拓跋在她耳畔动情的低喃。

顾倾城语调有些发颤:“干……干什么了?”

“拉它们去配种了,来年就可以生个闪电出来了。”拓跋低喃。

他热情的吻着她,吻得燥热难当:“娘子,咱们也生个小小倾城吧。”

“什么小小倾城,你快睡觉,你还守制,你父王就在这山里呢。”

顾倾城硬着心肠拿被褥盖住他。

顾倾城说得也是,拓跋只能凝心静燥躺好。

在其他地方还可以放肆,这里毕竟有他的父王,他还为父王守着孝。

顾倾城看着拓跋憋得难受的样子,嘴角含笑。

风吹耳畔,一夜低吟浅唱。

顾倾城在潇潇风声中进入梦乡。

她又梦见玉小蝶与白无瑕在一揽芳华,白无瑕于巨鹰岩上抚琴。

玉小蝶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透过厨窗,一边默默的欣赏师傅弹琴,一边用心揉面,给师傅做最美味的汤面。

野鸡蘑菇汤,是她早就炖好了的。

她把香喷喷的蘑菇鸡汤面端出去,拉白无瑕过来吃面。

“嗯……好鲜香!”白无瑕坐下来,嗅了嗅,情不自禁的浅笑道。

“祝师傅长命万万岁!”小蝶微笑道。

“长命万万岁?”白无瑕又笑问,“小蝶,这碗面,可有什么名堂吗?”

“这是小蝶给师傅做的生辰长寿面呀。”小蝶可爱的半趴在桌子上看着师傅笑道。

“师傅活了那么久,自己都记不得是何时生辰,小蝶怎么知道?”白无瑕浅笑道。

“娘亲说,只要活得开心,每天都是生辰。所以小蝶希望,每天都是师傅的生辰。”小蝶脆生生道。

“好,每天开心的活着,便都是生辰。”白无瑕细细品着小蝶做的面,“嗯,好吃。”

小蝶心满意足的看着师傅把面吃完,又挎着个篮子,在蟠桃树下割着桃花泪,又摘蟠桃花。

回到后面厨房添加上佐料做桃花姬,还有那奶白色的汤羹上飘荡着桃花瓣的桃花羹……

那桃花姬软软糯糯……

拓跋一早爬起来,给顾倾城煮面条。

顾倾城是闻着面香和蘑菇香醒来的。

山间的晨风清凉宜人,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

风撩拨着窗幔,窗幔上蓝色的穗子随风摇曳,像浅蓝色的波浪,一浪一浪的涌上来。

顾倾城想着昨夜梦中小蝶所说的娘亲,之前的梦境,圣姑是千万年蟠桃花孕育,后来圣姑跳了诛仙台,难道,她投胎到什么人家了?

圣姑跳下诛仙台,九重天的蟠桃树上便流出一串串琥珀色的桃花泪。

原来那些桃花泪是可以做桃花姬的。

将将梳洗好,拓跋就煮好面条,端进来,认认真真道:

“娘子,长命万万岁!”

拓跋的脸上沾着面粉末,面是他一早起来揉的,盖头也是他自己做的,野鸡蘑菇汤是他们昨日下午的收获,他昨晚临睡前就用木炭熬了一夜的。

她的眼里又潮又热,险些就逼出眼泪。

回想到昨夜梦里的情景,小蝶专心致志的给白无瑕做面。

如今拓跋做的面,和小蝶给白无瑕做的面,竟又是一模一样。

她的心里不免波澜起伏,眼里的泪水险些就滴落。

她温柔的给他擦去脸上的粉末。

这个夫君,毫无疑问,是那上辈子的白无瑕了!

顾倾城尝了一口,鲜美无比,面条劲道,盖头也做得鲜香可口。

平城人口味偏浓偏重,拓跋做的盖头,放的酱和糖比例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从来没吃过生辰面,夫君,你真好!”她的声音沙哑。

顾倾城一改往日的娇气和斯文,将这大碗面端起来,学着拓跋的样子,大口大口吃掉。

“谢谢夫君!”她用袖子擦擦嘴,意犹未尽道:“夫君,这是我一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拓跋的笑容深达眼底,轻轻摸她的头,看着她,心满意足。

拓跋寅时就起来和面。

侍卫们都知道,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不但文韬武略,还厨艺出色。

有时候在营地,伙夫做的菜实在难吃,高阳王会下厨,亲自操办伙食犒赏三军。

若是一个纨绔的王孙,即便是位居飞鹰大将军,将士们肯定会瞧不起。

觉得那是沾了他们皇族的光,才得到这至高无上的荣誉。

可拓跋本事过人,不管是兵法谋略,行军布阵,还是武艺身手,诗词歌赋,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这样出色的世嫡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还能亲自做饭犒劳将士,就是礼贤下士。

拓跋的这一绝活,也无形中给自己笼络了军心。

“高阳王大将军,要帮忙吗?”

寅时伙夫听到厨房的响声惊醒,看到拓跋在忙碌,吓了一跳。

“不用。”拓跋淡然而幸福道。

高阳王虽偶尔会给大伙儿加餐,可从未一大早爬起来做面食。

他可是世上最最尊贵的世嫡皇长嫡孙啊!

他的侍卫便知道,高阳王对王妃用情极深到何种地步。

以后顾倾城的话,更加如同圣旨。

顾倾城吃得开心,拓跋就觉得值了。

吃完早餐,拓跋帮她换了件淡淡粉紫素纱软罗裙。

光影里的那末浅紫,浅得几乎没有颜色,却又娇艳欲滴,飘飘若仙,盈盈夺目。

拓跋看着那抹浅紫,几乎又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

但再不舍,顾倾城还是要回皇宫,老祖宗寿诞就快到了,天下人等这一日,都等得心焦了呢。

离开拓跋的军事秘地,快马奔驰,回皇城经过一揽芳华,他们先回一揽芳华于蟠桃树上采了很多桃花泪和蟠桃花。

“倾城,这琥珀色软软的东西,就是桃花泪?”拓跋捏捏那些软乎乎的桃花泪道。

“对,有人叫它作桃花胶,也有人叫它桃花泪,血一样的眼泪。”顾倾城道。

“桃花树怎么会落泪?”拓跋不无疑惑的问。

想了想,遂恍然道:

“我想起了,这桃花泪,在圣姑跳下诛仙台,九重天的蟠桃花树身上,确实流下这样的眼泪。”

“是啊,就连这桃花树,也替圣姑他们伤心,才会常常落泪呢。”顾倾城微喟。

她又采了很多蟠桃花,再有三日,老祖宗的寿诞就真正的到来了。

她打算在老祖宗寿宴上添一道桃花姬和桃花羹。

侍卫帮顾倾城送泰山和暮雪送回一心堂。

泰山暮雪留在一心堂,这样顾倾城就可以常常看到那两个小可爱。

顾倾城离开一揽芳华,带着桃花泪和桃花瓣直接回皇宫。

先去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看着顾倾城,那般暖暖的笑,仿佛心照不宣。

顾倾城心道:难道老祖宗真的知晓一切,却难得糊涂?

见老祖宗放心了,顾倾城又离开万寿宫。

传每个司局的掌事来问话,又去检查一遍,见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进行。

她倒是放心了。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三日三夜未归,冯左昭仪收到车夫带回来的禀报,说顾倾城医庐病人多,一时走不开,就不回皇宫了。

她却做梦也没想到,顾倾城这短短三日,竟为人妇,成亲了!

拓跋的侍卫,将医庐附近都看紧,慎防拓跋余半夜过来查看医庐。

而顾倾城一早与拓跋余约法三章,不能跟踪她和难为她的医女,拓跋余倒是很守信用。

冯左昭仪先是听禀报顾倾城留宿医庐,翌日找拓跋的侍卫来套话,果然套了出来,高阳王确实战胜柔然人回来了。

她就更加的疑惑。

侍卫走后,她在毓秀宫,拚退所有宫人,只留下夏荷与秋月,好好将她们审了一遍。

夏荷与秋月没办法,只得坦诚高阳王是来毓秀宫私会了几次顾小姐。

只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俩竟如此大胆,私自放外男进毓秀宫。你们是想害死本宫,害死倾城啊!”冯左昭仪气得低低呵斥。

此事在冯左昭仪心头搁着,她的心就像放在火上烤一样。

可是倾城一直不肯跟她说与那大将军的关系,每个女儿家都会有自己的一点小**,打破沙盘,当面戳破,孩子脸皮薄,就没意思了。

即便是做长辈的担心,也不能不顾忌孩子的面子。

冯左昭仪见倾城回来,并未对她谈拓跋的事,而且看她的脸色不但没有之前的愁云惨雾,而且神采飞扬,她心里的疑惑越甚。

便让夏荷约见拓跋。

老祖宗的寿诞近在眉睫,顾倾城知道自己接下来暂时又没时间去医庐。

却又担心灵犀她们是否能应付得来一心堂的病人。

趁有些闲暇,便赶去医庐,想看看医庐会不会有什么急症。

灵犀灵鸢的针灸和艾灸虽早已上手,但真正给病人诊病,没个三五年甚至十年八载,还真的不行。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速之客

第148章:不速之客

拓跋濬自六镇回来把顾倾城带走的那日,却有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脸色蜡黄,在她几个儿子和丫头管家的簇拥下,坐着轿子来一心堂找街坊们传说中的神医。

顾倾城那日却被拓跋濬缠上一去没回,医女们也说不清大夫啥时候回来。

一连两日,那病妇人和家人都来,还是没见到所谓的神医,于是便失望而回。

第三日一早,他们又来等候,却不见顾倾城,午间他们又失望的离开,可惜他们前脚离开,顾倾城后脚就回医庐了。

终究,他们与神医还是缘悭一面。

那老妇人黯然对她的儿子们叹道:“儿啊,天要灭娘亲,咱们楼府,怕是真的要没落了。”

一行人泱泱而返。

顾倾城回到一心堂,一下马车,飞鸿飞雁就迎了上来,她们身后紧跟着泰山暮雪也摇头摆尾的迎接顾倾城。

“小姐,这两只小狼崽甚是可爱呢。”飞雁**着两只小狼崽道。

“是啊,不过捡回来一夜罢了,瞧瞧,都知道出来迎我了。”顾倾城开心的摸摸它们的头。

医庐大院原本没多少病人,可是顾倾城回来后,消息立马传开,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了。

最后竟然人满为患,灵犀灵鸢见顾倾城回来坐镇,如释重负。

顾倾城只得又给他们诊治,一直忙到下午近黄昏,几乎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正忙得不可开交,倏然,有近十个域外装束的男子,疾步跑进医庐,其中一壮汉背着个男人,他们直接来到顾倾城面前,将背上男子小心放在椅子上。

其他的病人叫开了:

“你们这些蛮子,怎么如此无礼,慕容神医这里瞧病,是得排队的!”

“对……我们都排了两天三宿,才等到神医,你们怎么能插队啊!”

病人七嘴八舌要他们去排队。

“我们等着救命!”背人的汉子道。

“来这里的,谁不是等着救命!”有病人不服的叫道。

“去去去!再嘈嘈!宰了你们!”域外人锃锃锃的悍然拔弯刀。

众病人一见架势,却是敢怒不敢言了,俱退了出去,在院子外等候。

侍从扶着那东倒西歪的病人,那壮汉焦急的对顾倾城道:

“神医,我家主人不知被什么蛇咬了,眼看昏迷不醒,命在旦夕,请神医速速救我家主人!”

“神医,这蛇毒可厉害了,方才我们的人吸了几口,便即毙命。”

“我们已经把主人的腿脚死死扎紧,还封住穴道,不让血液逆流。神医快帮忙瞧瞧!”又一随从紧张道。

他们七嘴八舌,一个个紧张的嚷嚷着。

“我并非什么神医,只是一名普通大夫。”顾倾城一边看那人,一边走到那人身边。

那人奄奄一息,已在死亡边缘徘徊,嘴唇已呈紫黑,必是中了剧毒。

再查看他的腿部,有被毒蛇咬的牙印,不但是牙印周边已经暗黑,甚至是半截小腿已经变色。

她蹲下嗅了嗅,脸色骤变。

“可是外面的人都叫你为神医啊,您快救救我们主人吧!”那壮汉又焦急道。

“快扶住他,切不可再让他动了!”她急道。

也没时间跟他解释什么神医不神医的了。

他的随从赶紧扶住他。

顾倾城来不及再跟他们说话,说话间食指飞扬,银光一闪,一枚银针落在那人眉心,银光再闪,又有几枚银针落在他心脏附近,她手指捻动银针。

那是续命银针,先施针护住那人的心脉,阻止毒液上行心脏。

再快速在他大腿根部施针,阻止血液上行。

她一边快速的剪开他的裤子,一边道:

“他这是被天下头号毒蛇白唇竹叶青所咬。

你们应该立刻就给他把毒血吸出来,现在还背着他跑,如此颠簸,毒液眼看就攻心,他的性命还不知能否保住!”

“已经吸了,但吸血的人却是当场毙命。”有随从焦急道。

果然见后面又有随从背着个脸色早已发黑的死人。

“请大夫救救我家主人!……”十几个亲随立刻跪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猛然蹲下去,就给他吸毒血,吸吮出来的毒血已经是黑色。

一旁的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一听帮那人吸毒的人都已然中毒死了,小姐还不顾生死帮人吸毒。

她们都吓死了。

飞鸿飞雁本来想阻止顾倾城去吸毒,无奈顾倾城已然开始给那人吸血。

飞鸿一跺脚,赶紧端来盆子让顾倾城吐血,飞雁和灵犀她们便紧紧守在旁边。

顾倾城连续吸了十几口,直到毒血慢慢恢复红色,那人逐渐能睁开饧涩迷离的眼睛,看着面前嘴唇沾满鲜血的顾倾城。

“快,去取药箱第二层第四格那瓶红色解毒药,给他服下。”顾倾城吩咐飞雁去拿药。

飞雁赶紧取药端水让顾倾城先涑口。

而灵犀去给那人喂了解毒药。

中毒者和那些随从都震惊的看着顾倾城,人人心道:

之前为主子吸毒者,顷刻间便毙命,这神医为主人吸走所有的毒血,怎么就没事,毫无中毒迹象?

“感谢神医的救命之恩!”方才那孔武有力背人的汉子,与那些随从一起对顾倾城弯腰道谢。

那人感谢完后,又不无惊诧的问:

“神医方才为我家主人吸毒血,真的没事吗?之前我们那个吸毒血的同伴,可是一下子就毙命了啊?”

“……那,那是他不懂得技巧不会吸,毒血进了口腔。我懂得技巧,注意安全,所以没事。”顾倾城不显山不露水道。

她身上的秘密,师傅郑重交代,任何人都不可以透露。

如今,她的夫君拓跋濬当然是知道了的。

“还真是神医啊!……”那些随从和外面的病人又窃窃私语。

那被蛇咬男子算是救回了一命,逐渐恢复神志,清醒过来,感激的看着顾倾城。

却依然眼神溃散,昏昏沉沉。

那人快到而立之年,昂藏七尺,长相粗犷霸气,却气度不凡。

顾倾城一探他的额头,喃喃道:“怎么还高热了?照理服下解毒药,应该不会高热啊?”

她喃喃自语后,又对那人道:

“白唇竹叶青之毒,是毒蛇之最,全身碧绿,喜欢于阴湿溪边或杂草竹林处隐藏。

颜色与竹子甚为相似,极难察觉,又喜嗜血,突袭起来令人猝不及防。

被毒蛇所咬最紧要是一个急字,应先阻止血液扩散,并将毒血吸出。

被咬之人还禁忌跑动,以免引起血液急促循环毒血扩散。

好在你们方才懂得先紧紧扎住他腿关节,封住穴道。

还是被人背着过来,不是自己跑动,否则你此刻早已没命。”

她轻轻嗅了嗅,再给他把脉,而后蹙眉道:

“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而且是重伤?”

那人无力回答,他的随从点点头,并指了指那人胸口。

顾倾城让他的随从解开那人衣襟,但见那人胸骨已被劈断,几乎能看见骨头,虽然早下了金疮药止血,却感染化脓,渗着腥臭血水。

那伤口由肩膀往下拖,又长又大,看上去,似被偃月大刀所斩。

那人眼神迷离,已再度呈昏迷状态。

“难怪毒蛇突袭他,是他身上的血腥将毒蛇引过来的。”顾倾城对那些人道。

“对对对,神医太厉害了,就像亲眼所见!”那孔武有力的壮汉佩服道。

“你们将他抬到里面的床上,他的伤口应该是感染了,若不再重新处理,他恐怕也活不成。”顾倾城又嘱咐他们。

倏然,外面又一阵嘈嘈切切。

“神医!神医!神医救命啊……”外面马嘶人叫,人马急骤。

此刻院外有多名女子的呼喊脚步声,只一瞬间,便见一群女子用软榻抬着个穿戴雍容华贵的女子飞快的闯进来。

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

“神医,快救救我——”

那说话的俏丽女子仿佛是这群女子之首,看见医庐内那么多的病人,陡然收住话音。

窒了一瞬道:“快救救我家小姐!”

那群女子七手八脚飞快的张罗安置好那女子,顷刻间已在医庐内支好软榻让那女子躺好。

速度快得令顾倾城和方才那十几个域外之人咋舌。

顾倾城匆匆瞥了眼那群貌美如花,衣香鬓影的女子。

又看着那依在万花丛中的女子,但见那人长发半绾,满头珠翠,髻旁还斜插一朵妖冶的彼岸花,人已昏迷脸上几乎乌黑,五官难辨。

“我家小姐本来受伤,又被人在伤口上下毒,已然服食了万毒散,却依然昏迷不醒。

听街上的老百姓说您是神医,请神医快救救我家小姐吧。”为首眉清目秀且气质贵气的侍女道。

“她伤在哪里?”顾倾城问。

那女子还未回答,方才那域外背人的壮汉却急了:

“神医,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们家主子还昏迷不醒呢。”

飞雁性子急,忍不住对域外人重重哼道:

“若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外面院子那些病人比你们不知早来多久呢!”

“你别焦急。”顾倾城的语气也略重:“这里只有轻重缓急,没有先来后到,谁急治谁,你的主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顾倾城对那汉子说完,旋即又对飞鸿和灵犀道:

“飞鸿,你先领他们进房间躺下。灵犀灵鸢,去准备缝伤口麻醉药物。”

“诺……”灵犀灵鸢应诺而去。

飞鸿正想领那群域外人进房间,顾倾城正想去给那女子检查伤口。

那群千娇百媚的侍女竟一个个拔剑,就想杀那些域外之人。

嘴里还嚷嚷道:“就是嘛,你们这些蛮子,耽搁了我们小姐的伤,姑奶奶杀了你们!”

那些域外之人岂是吃素的,也锃锃锃的拔出弯刀。

“我的医庐是治病救人的,”顾倾城陡然顿住脚步,看着那群女子,又看看那些域外人,不怒而威:“你们谁敢在这里拔剑撒野,就给我滚出去!”

两拨人马见顾倾城不怒而威,随即偃旗息鼓,收回兵器。

“大胆!”那为首的侍女立刻娇叱那群女子:“你们贻误神医救小姐,是不要命了吗?”

那群女子赶紧跪下来,噤若寒蝉。

这样,医庐才消停下来。

“她伤在背上,是被火磷弹所伤。”那清秀贵气侍女呵斥完其他侍女,才得空焦急道。

“你们快扶她进房间,打开伤口让我瞧瞧。毕竟是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她的伤不妥。”

顾倾城对那女子道。

飞鸿便安排她们进另一个房间。

顾倾城又对那域外大汉道:

“你们也扶你们的主子进去躺下休息,他蛇毒已解,如今只是伤口导致昏迷。你们稍安勿躁,我马上就给你主子医治。”

“谢谢神医!”那壮汉拱手恭敬道。

顾倾城又嘱咐飞雁带他们进去。

飞雁便引他们进去,将那人放在床上躺下。

灵犀早已去熬缝伤口的麻沸汤。

顾倾城安排妥当,进去那群女子的房间,却见那房间又已经大变身。

之前简洁只有一张木床一方斗柜两把椅子的房间,早已几案香花绸缎软被铺陈,那些漂亮的窈窕淑女,竟像会变戏法一般。

而那清秀女子已和侍女一起将那受伤女子的上衣解开一部分,露出背脊伤口,那人趴在床上。

映入眼帘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被炸开了很多道血淋淋的口子,血色是黑色的。

虽触目惊心,那形状,却依稀像朵彼岸花,妖艳绽放。

只不过血肉模糊黑红色的彼岸花,更加诡异。

顾倾城看看那人发髻旁的彼岸花,陡然想起桃花庵那桥边红彤彤的彼岸花。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吩咐飞鸿去取一种药粉和烫伤膏,又让那清秀侍女将给她小姐服用过的万毒散给她瞧瞧。

顾倾城随便嗅了嗅,微微摇头道:

“你这万毒散确是不可多得的解毒药,但你家小姐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树毒液。

此毒经伤口传播,见血封喉,也幸亏你们给她服了此药先控制住,否则非死不可。”

顾倾城把那瓶解毒药给回她。

心道光这个装药的小瓷瓶便价值连城,能拥有此解毒药,她们可不是寻常人家。

此时飞鸿已取了药粉清水和烫伤膏过来。

“我家小姐还能救吗?”那清秀女子又焦急问道。

“你不要担心,先将他扶起来喂药,再让她趴下涂烫伤膏。”顾倾城道。

接过飞鸿手里的药粉兑水,给那人灌了下去。

“此毒箭树毒液堪比毒中之毒,无需口服,只需一点涂抹在伤口上便见血封喉,心脏麻痹,血液凝固,以致窒息死亡。

但万物相生相克,天下间唯有红背竹竿草方可解此毒,此草就长在毒箭树周围。

所以你那万毒散虽好,红背竹竿草的分量却甚微,他才昏迷不醒。”

顾倾城给那女子灌完药,却发现那女子的喉结隆起。

有喉结?如此说来,此人并非女子?

但一个男子却装扮成女人,这人是变态吗?

她又给那人把把脉,这人身体正常,就是中毒,其他病倒是没有。

她也没有戳破,或者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己不也是男儿装扮吗。

她扶那人趴下,再给他背上涂烫伤膏。

“好了,他喝了解毒药,又涂抹了烫伤膏,应无大碍,你先让他躺会儿。

等他醒来,再喝些药就无妨了。

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去给方才那人诊治。”顾倾城对那清秀侍女道。

“谢谢神医。”那清秀侍女多谢顾倾城,而后又笑道:“神医妹妹,你真漂亮。”

顾倾城瞥了一眼床上的男子,也心照不宣的笑笑,女子能分辨出自己是女子,也不足为奇。

再到隔壁,灵犀已经端了麻沸汤过来。

顾倾城给那半昏迷的域外人喂了些麻沸汤,柔声道:

“你会睡上一觉,等你醒来,你的伤口便重新处理了。”

那人果然很快便昏睡过去。

他那些随从紧紧守护在一旁。

顾倾城给他剜刮那些腐肉,杀菌消毒再给他重新缝合伤口。

那人的骨头已断,要愈合还得一段日子,而且是域外之人,这回去的一路上不照顾好的话,也是凶多吉少。

顾倾城还是刺破自己的手指,悄悄在他断骨处涂抹了血液,这样他愈合就快了。

灵犀灵鸢在一旁做助手。

顾倾城给那域外人缝合伤口时,那清秀女子便在门口一直瞧着,见刀剜割在那人骨肉上,那人居然沉睡不觉,这神医医术确实了得,才暗暗点头松口气。

好不容易给那人处理好伤口,又去给隔壁那个不男不女之人检查,看看那人是否发烧。

这一番忙碌已经是晚上酉时了,天际的落霞早已隐没,拉起了黑幔。

眼见那域外人高热还没退去,又不能移动,顾倾城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而且那不男不女之人也没有醒来,所有人便只好留宿医庐。

医庐外不但有域外人马守候,还有几十名武功高强的佩剑侍卫,听医女们言道那些侍卫是随着那受伤妖人一起来的。

只是那些侍卫并未进医庐而是由那些侍女护送那妖人进医庐抢救。

幸好医庐外空旷宽大,那么多马车和健马,都不显得拥挤。

其中一辆马车装潢极度宽大奢华,想来也是那群女子车驾。

那群女子在她们的房间守着她们的主子,侍卫分布在医庐附近监护。

那群域外人也分派成两拔,一拨在房间守护他们的主人,余者在医庐外看守着。

几拨人马总算相安无事。

半夜里医女们又给他们熬了药,两个受伤的人醒来喝了药,而后沉沉睡去。

夜里听到医庐外窸窸窣窣响,显然几拨人马在医庐四周彻夜看守。

顾倾城心道那不男不女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这么多人如此严重保护。

而那域外之人,那些侍从忠心耿耿,看上去也绝对不简单。

第一百四十九章:曼珠沙华

第149章:曼珠沙华

顾倾城迷迷糊糊便睡着了,沉沉进入梦乡:

梦里的情景,竟又是那些飘渺虚幻的回忆景象:

一个身披大红绣袍的女子,脚踏妖艳绽放的彼岸花,长发未绾,鬓边斜插一朵妖冶彼岸花。

虽然妖娆,却一点都不显得俗艳,反而有国色天香之美。

那绝色女子手执孔雀花翎羽扇,一边摇曳,又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狐狸般魅惑的眼睛在找寻着。

“小蝴蝶,你在哪里?又跟姐姐调皮了?小蝴蝶……”女子抬头四顾呼唤着。

“姐姐,姐姐,我在这呢!”小蝶笑嘻嘻俏皮的自花丛中跳出来,欢欣的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那自称是她姐姐的红袍女子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疼爱道:

“来,快让姐姐瞧瞧我的小蝴蝶,你这些日子,在瑶台过得可还好?那白无瑕可有欺负你?”

“姐姐别担心,师傅对小蝶可好呢。”小蝶一脸幸福甜蜜笑道。

“再好,也是没有情趣的臭鸟儿!”姐姐嗔道。

“……臭鸟儿?”小蝶见姐姐如此损她师傅,有些不高兴。

微微撇嘴的看着姐姐,却也觉得姐姐如此骂师傅有些好笑,嘴角又忍不住想笑。

“好吧,姐姐也不损你师傅,就叫他臭神鸟吧!”姐姐见小蝶护着她师傅,也噗嗤的笑了,“你呀,就是向着你师傅。”

小蝶立即挽着姐姐的手,在姐姐面前撒娇:“谁说小蝴蝶只向着师傅,小蝴蝶也向着姐姐呢。”

“这才是姐姐的乖蝴蝶。”姐姐终于开心的笑,在小蝶嫩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姐姐的笑很美,小蝶觉得姐姐比自己都漂亮,她轻抚着姐姐的脸,情不自禁道:“姐姐真漂亮。”

“姐姐也觉得自己漂亮,”姐姐也**着小蝶的脸,遂又摇摇头,“可姐姐在小蝴蝶面前,就不算漂亮喽。”

姐姐说完,自胸中墟谷拿出一大包裹,将包裹打开,里面有很多漂亮的衣裙和精致的珠花首饰。

“看看,这些衣裙,都是姐姐亲自为小蝴蝶做的,这些桃花和蝴蝶,姐姐知道小蝴蝶喜欢,便专门为小蝶绣上去的。”姐姐将衣裙拿在小蝶身上比量着。

“……姐姐亲自为小蝶做的?”小蝶**着那一针一线,眼里涌起泪雾,感动道,“姐姐对小蝶真好。”

“这些衣裙,每种颜色都有,还有这些漂亮的珠花,看看,喜欢吗?”姐姐又道。

“喜欢!”小蝶感激的点头。

遂又看着那些珠花笑道:“这些凤冠珠花太华丽了,小蝶也没有机会佩戴呀。”

姐姐掩嘴在小蝶耳畔,低声笑道:“这些凤冠珠花,却是姐姐去皇宫,偷那王后施妹喜的。”

“姐姐为小蝶去皇宫偷东西?”小蝶微微嘟嘴道,“要是姐姐被人抓起来,那该怎么办?”

“哈哈哈,皇宫那些废物,想抓你姐姐,还得投胎千万年呢。”姐姐哈哈哈的朗笑道。

姐姐觉得小蝶说了个天大的笑话,几乎笑弯了腰。

而后,她又怜爱的**着小蝶的头发:

“姐姐怕小蝶穿戴得不好,瑶台那些小妮子会欺负我的小蝴蝶。”

“姐姐真好,就像小蝴蝶的娘亲一般。”小蝶依靠在姐姐怀里。

姐姐又继续道:

“尤其是夏娉婷那臭丫头,仗着自己是夏桀的公主,就欺负我的小蝴蝶。

对了,你快告诉姐姐,她如今可还欺负你?她敢动我的小蝴蝶一根汗毛,姐姐就先将她的头发一根根拔了!”

“姐姐,夏娉婷一心想成为神尊的徒弟,却事与愿违,她恼恨小蝴蝶,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她成了霓裳上仙的徒弟,小蝶有师傅护着,她即便是公主,也不敢欺负我了。”小蝶纯真的笑道。

“还算她识趣,否则姐姐灭她之前,首先让她……让她变成天底下最丑的丑八怪!”姐姐带着作弄人的怒哼道。

小蝶噙笑的摇摇头,想到姐姐若让夏娉婷变成丑八怪,那她怎么见人啊。

她嘻嘻嘻的笑了一瞬,又扬眸看着姐姐,天真无邪的笑道:

“姐姐这些时日不见小蝶,又想小蝶了吧?”

那红袍女子把她拥在怀里,妩媚的调笑道:

“姐姐哪里是想小蝴蝶,姐姐是想小蝴蝶的桃花姬了。”

“……哎呦!姐姐不说,小蝴蝶还给忘了呢!小蝴蝶真的为姐姐做了桃花姬呢。”

小蝶一边道,自墟谷里拿出包装精美的桃花姬给那姐姐。

打开盒子,拿了一块送到姐姐嘴里。

“小蝴蝶做的桃花姬,比任何糕点都好吃,姐姐是百吃不厌。”姐姐一边有滋有味的吃桃花姬,一边甜蜜的笑道。

“姐姐喜欢吃,以后小蝴蝶就常常给姐姐做。”

小蝶趴在姐姐对面的草地上,乖巧的托着腮看着姐姐吃桃花姬。

姐姐吃完桃花姬,**着小蝶的头,她们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观赏附近的奇花异卉。

姐姐怜爱的问小蝶:

“小蝴蝶,告诉姐姐,你最喜欢姐姐身上什么东西?”

小蝶起身凝眸,上下仔细打量姐姐一番,姐姐高鼻薄唇,长眉入鬓,妩媚中带着盛气凌人的帅气,尤其是那双湛蓝的眼眸,神采飞扬,一个凌厉的眼神,便能让人心惊胆战。

她轻轻点一下姐姐湛蓝色的眼睛,俏皮的笑道:

“小蝴蝶最喜欢姐姐的眼睛了,姐姐的眼睛最漂亮,最有神采,湛蓝如宝石,熠熠生辉,光芒四射,任何的珠宝都比不了。”

“好。”那姐姐漫声颔首笑道。

忽然,姐姐伸手往小蝶方才指着的那个右眼眶一抠,居然把她那只眼珠子抠了出来。

小蝴蝶大惊失色,看着姐姐那空洞洞的眼眶,赶紧伸手去捂住眼眶流出来的血,颤抖的大声哭道:

“姐姐,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却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啊?”

不等姐姐回答,小蝴蝶旋即又心疼的大哭道:“姐姐……你是不是感觉很痛啊?呜呜……”

“小蝴蝶别怕,姐姐没事。”姐姐谈笑自若,安慰道。

姐姐拿开小蝶的手,轻轻往她空洞洞的眼眶一抹,她又长出一只新眼睛。

但那新长出来的眼睛,却淡然无华,显然没有左边那原本的眼睛那么神采奕奕。

小蝶的泪水依然簌簌坠落。

姐姐拿帕子细心将那眼珠子在手上稍为擦拭,那湛蓝眼珠子没有任何瑕疵,如蓝宝石般,竟然散发着璀璨耀目的光芒。

姐姐又自她手臂上抽出几条筋,细细一搓。

她将筋条搓成银色链子,将那眼珠子穿嵌好,做成吊坠,而后将那比蓝宝石还璀璨的吊坠,佩戴在小蝶胸前。

“姐姐,你这是——”小蝶激动得无法言语。

“姐姐的眼珠,历经亿万年,有个名堂,叫耀玥神珠。”姐姐平静道。

“历经亿万年,叫耀玥神珠?”小蝶惊愕道,“那姐姐到底是——”

“这是很漫长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姐姐会把我的故事告诉小蝶。”姐姐有些黯然道。

“那姐姐为何要把自己的神珠,抠出来给小蝶。”小蝶又流泪道。

美丽的姐姐看着小蝴蝶,一脸的疼爱,柔声道:

“这耀玥神珠,能震慑妖魔,妖魔鬼怪遇见我的小蝴蝶,便会退避三舍。

姐姐担心有人欺负我的小蝴蝶,你戴上姐姐的眼睛,无论是想姐姐了,或者是遇到危险,只需轻轻亲一口姐姐的眼睛,姐姐无论在多远,都会赶来救我的小蝴蝶。”

“姐姐……姐姐你为什么对小蝴蝶那般好?”小蝴蝶紧紧抱着姐姐,又感动的大哭,哭得山崩地裂。

“因为,姐姐的小蝴蝶可爱呀。”姐姐微微笑道,慈爱得像个母亲。

就这样拥着小蝴蝶,轻轻而怜爱的拍着。

“姐姐,你可以把你那个漫长的故事,讲给小蝴蝶听吗?”小蝶心疼的**着姐姐新长出来的眼睛道。

“那是一株彼岸花的故事。”姐姐顿时显得无尽忧伤。

“彼岸花的故事?”小蝴蝶错愕的看着姐姐。

“花在彼时叶在岸,

魂落忘川眼望穿。

花叶千年不相见,

缘尽缘生年复年。

醉里不知烟波瀚,

梦中依稀灯火寒。”

姐姐嘴里念完一首诗,又喃喃道:

“曼珠沙华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虽同心一株,却花叶两相错,相见永无期。”

“曼珠沙华彼岸花,同心一株,却相见无期?”小蝴蝶也觉得悲凉。

看着姐姐脚下踏着的曼珠沙华,隐隐觉得姐姐与这曼珠沙华有什么纠缠。

“世上最无情莫若此,最可怜莫若此,最歹毒的诅咒莫若此!”姐姐的眸眼变得阴鸷,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瞬间将附近的花木都枯萎凋谢。

“……诅咒?姐姐,那彼岸花确实悲凉,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小蝴蝶问。

姐姐没有直接回答小蝴蝶的问题。

却凄然的看着小蝶:

“小蝴蝶,你可知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有多远?”

小蝴蝶迷惘的摇摇头。

“就是身心虽贴在一起,却永远看不见对方的容颜,不知何是彼何是岸,谁是曼珠,谁是沙华。”姐姐银牙顿挫,几乎是悲愤道。

“他们——难道都是瞎的?”小蝴蝶疑惑的问。

“当然不是。”姐姐沉重的摇摇头,看着迷惘的小蝴蝶,娓娓道来,小蝶的眼前便出现姐姐描述的景象:

“因浊气而生的盘古劈开混沌的天地后,宇宙间只有黑夜界及雪日界,那时候还没有太阳和月亮。

黑夜界的人们虽然有温暖却看不到光明,能看到的只是模糊的身影,他们渴望光明,渴望见到身边亲人的模样。

雪日界终年冰封,寒冷刺骨,人们虽然能看见彼此,却是一个个心冷如冰,冷漠如水,没有丝毫感情。

两界互相侵扰,互相掠夺,连年征战。

那一年黑夜王子领兵攻进雪日界,雪日界虽然寒冷刺骨,他终于看见了雪光,看见了在冰雪上跳舞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白衣皑皑,挂满雪花,美丽得宛如雕琢,她不停的旋转不断的跳舞,否则就会被冻死。

黑夜王子向白雪公主展开温暖的怀抱,坚实的臂膀。

美丽的白雪公主投进那温暖坚实的怀抱,终于感受到了温暖。

两人一见钟情,深深相爱。

王子向公主倾诉,若是能永远看见光明,看见他的白雪公主,那该多好。

公主也向王子憧憬,若能永远感受温暖,依偎王子宽阔的胸膛,那该多幸福。

他们的爱情令两界震怒,黑夜王子被囚禁在黑暗地狱,白雪公主被打下寒冰雪窟。

两人撕心裂肺的思念对方。

诸神之父来到黑暗地狱,答应给黑衣王子一个愿望。

王子祈求能令公主永远得到温暖,哪怕粉身碎骨。

诸神之父指着熊熊烈焰,告诉他此愿须自己烈火焚身,方可达成。

王子毫不犹豫地跳进熊熊烈焰,将自己冶炼成滚烫滚烫的太阳。

太阳高兴极了,飞去寒冰雪窟,想温暖公主,成为她永远温暖的胸膛。

而在同一时间,诸神之母也来到寒冰雪窟,答应给白雪公主一个愿望。

公主祈求能成为永远不灭的烛光,照亮王子黑暗的天堂。

诸神之母告诉公主须跳进滚烫的熔浆,才能达成愿望,将自己熔炼成不灭的烛光。

公主毅然决然跳进熔浆,将自己熔化成一团银白的月光。

月光欢天喜地,去黑暗之夜照亮王子的天堂。

想着快要见到她的黑夜王子,月光喜极而泣,点点泪珠变成颗颗星光。

他们分别去了黑夜界和雪日界,才知道王子成了太阳,公主成了月亮。

太阳照耀着雪日界,温暖着人心,雪日界变成了白天,人们不再冷漠,开始相亲相爱。

月亮照耀着黑夜界,黑暗中的人们看见了皎洁的月光。

两个相爱的人儿多么想走在一起,可是太阳实在是太热了,只要月亮靠近一点点,就会令月亮迅速融化。

太阳多么想拥抱月亮,给她温暖,却不得不远离月亮。

月亮哪怕灰飞烟灭,也想投进太阳的怀抱。

他们一个追一个躲,绕着白天黑夜转,却始终不能在一起。

太阳和月亮都伤心落泪,两人的泪水经过千万年凝成了两颗陨石,一个在彼叫曼珠,一个在岸叫沙华。

曼珠和沙华心有灵犀,不远万里的走在一起,历经亿万年,他们终于又相爱了。

而父神之子天帝又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将他们贬谪到魔界,成了同心一体却永远不能相见的彼岸花。”

“追逐太阳的月亮,他们真心相爱,却又不得不远离着自己的爱人。

即便泪珠凝成了陨石,又被天帝贬为同心一株却永不能相见的彼岸花。

呜呜呜……这世间上怎么有这么悲惨的故事,这么可怜的爱人。呜呜呜……”

小蝴蝶一边听,一边哭,到最后竟哭得泪水稀里哗啦。

姐姐心疼的给小蝴蝶擦着眼泪:

“罢了,彼岸花那么可怜,这故事既漫长又悲凉,提起令人伤感。看看,把我的小蝴蝶都惹哭了。”

小蝴蝶仍然忍不住呜呜的哭,哭得百转千回。

陡然,脚踏彩云的白无瑕出现在她们面前。

白衣彩云,优雅从容,惊世骇俗。

小蝶看着眼前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边擦眼泪一边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师傅!”

白无瑕乍一看小蝶哭得那么凄凉,还以为那姐姐欺负了小蝶。

“彼岸花,小蝶单纯善良,你都对小蝶做了什么?”白无瑕温润醇厚的声音,沉声向姐姐呵斥道。

小蝶跳起来,离开姐姐的怀里,惊愕的看着姐姐:

“……彼岸花,彼岸花?方才姐姐说的彼岸花,莫非不是花儿,而是,而是魔界的魔尊彼岸花?”

此刻姐姐与白无瑕横眉冷对,一触即发。

稍顿,小蝶又恍然道:“难道姐姐,竟然,竟然就是魔尊彼岸花?”

“……是,姐姐便是魔尊彼岸花。”姐姐表情纠结的看着小蝴蝶,扯出一个五味杂陈苦涩的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

小蝴蝶一步步向白无瑕退回去,不敢相信的摇头道:

“姐姐,你不是我的华姐姐吗?怎么会是魔尊彼岸花?”

小蝶看着姐姐脚下踏着的彼岸花,又恍然的喃喃道:

“对了,姐姐曾说你叫曼珠沙华,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是小蝴蝶没想到罢了。”

“不管姐姐是魔尊或者华姐姐,姐姐永远是小蝴蝶的姐姐。”姐姐神色悲苦的向小蝴蝶伸手。

“魔界为祸苍生,这样的大魔头,怎么能做我徒儿的姐姐!”白无瑕凛然道。

小蝶吓得往白无瑕身边退缩。

彼岸花见白无瑕之言,令小蝶害怕的离开自己,勃然大怒。

妩媚的面容陡然变得硬朗俊美,声音也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原来姐姐的脸,是妩媚和俊朗糅合在一起的。

“白无瑕!”彼岸花喝道,“你看看你,吓坏本尊的小蝴蝶了!”

彼岸花声音洪亮,再无方才的温婉。

白无瑕将小蝶拉回自己身边,再向彼岸花叱道:

“彼岸花,小蝶乃我白无瑕的徒儿,我瑶台弟子不得与魔界之人来往。

本尊念你对小蝶并无恶意,你走吧,以后不准来瑶台找小蝶!”

“白无瑕,别以为你仙界瑶台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因为我的小蝴蝶在这里,本尊早已将你的瑶台夷为平地了!”

彼岸花的声音像在回音壁上震荡,仿佛蕴藏了巨大的内力。

“大言不惭!”白无瑕怒喝一声,蓄势待发。

彼岸花再也不逞口舌之争,陡然双掌在身前划了个圈,便有篷巨大的妖艳红光出现。

她双掌齐发,排山倒海的向白无瑕打出那篷巨大的妖冶之光。

白无瑕身子岿然不动,单掌一击,一股熠熠霞彩石破天惊般反击向彼岸花。

两股神力相撞,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半空中便听到轰隆隆的巨响。

白无瑕的神功,震得彼岸花微微后退半步。

彼岸花狠狠甩甩大袖,怒瞪着白无瑕。

白无瑕淡定从容,声音温润醇厚:

“彼岸花,你不过是亦男亦女的妖魔,你以为凭你魔界,就能踏平瑶台?真是笑话!”

他们过招,彼岸花稍逊一筹。

“……亦男亦女?”小蝴蝶低喃,更加惊愕的瞪着姐姐,眸眼里充满怜惜。

白无瑕微微冷笑:“你那好姐姐,便是雌雄同体的魔尊彼岸花。”

“雌雄同体?”小蝴蝶喃喃,泪流满面,悲悯的看着彼岸花,“同心一株,叶生不见花,花叶两相错?”

彼岸花见白无瑕以鄙视的语气揭露自己的身世,更感卑微,恼羞成怒。

“白无瑕,你我今日便来决一死战!”彼岸花裹挟着滔天巨怒。

眼看姐姐与师傅再斗下去会两败俱伤,小蝶飞过去挡在他们中间,泪水涟涟的看着他们:

“师傅,姐姐,你们别打了!……”

白无瑕和彼岸花看着梨花带雨的小蝶,这才偃旗息鼓。

彼岸花看着小蝶,俊朗的面容又恢复方才的妩媚,语气也变得温柔:

“小蝴蝶,你好生在瑶台等着姐姐,姐姐想你了,就来看你。”

“……姐姐。”

小蝶一脸纠结的看着彼岸花,仿佛至此也难接受姐姐竟然就是为祸苍生的魔界魔尊。

彼岸花又对白无瑕厉声道:

“白无瑕,别以为本尊的法力修为比你稍逊一筹,本尊就怕你。你若敢令我的小蝴蝶受半点委屈,我定将你瑶台杀个片甲不留!”

“口出狂言,休怪本尊不提醒你,你魔界诸人,若再为非作歹,为祸苍生,别怪我白无瑕将你魔界诛灭!”白无瑕也声色俱厉道。

小蝶从未见她师傅如此的严厉。

一边是她敬爱的师傅,一边是疼爱自己的姐姐。

她为难的看着他们。

“小蝶,你等着,姐姐还会回来找你的……”彼岸花洪亮的声音在回荡。

第一百五十章:彼岸花开

第150章:彼岸花开

顾倾城陡然惊醒,身上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X

顾倾城被噩梦惊醒后,窗外晨曦熹微。

想着梦中的情景,再也睡不着。

她看着天际缤纷的晨曦,思忖着:

彼岸花?当初她最早梦见小蝶,那个霓裳上仙便提到彼岸花。

与拓跋做那个共同的梦境,那九重天的天帝说彼岸花已继蚩尤之后,成为魔界的魔尊,为祸六界,还要白无瑕去肃清魔界。

但那彼岸花怎么会是小蝶的姐姐,她怎么会如此的疼爱小蝶,不惜为了小蝶挖眼抽筋?

而白无瑕却说彼岸花是亦男亦女雌雄同体的妖魔。

亦男亦女?

雌雄同体?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那漫长的故事,那同心一株,却相见无期。难道是被天帝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

这天帝也忒狠心了!

就像当初惩罚白无瑕,以轰天雷生生劈了他漂亮的翅膀,几乎丧命诛仙台。

难道天帝是太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以至贬落凡间历练,尝尝人世间八苦?

谁可以贬谪六界九天至尊天帝呢?

到时候再问问玉蝉子。

同心一株,雌雄同体不是不可能,她自己便与拓跋同心一颗,两身呼吸,更加匪夷所思。

她与小蝶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彼岸花看上去,是真的很疼爱小蝶。

而那彼岸花口中夏桀的公主夏娉婷,又是谁,与小蝶又有什么恩怨?

华夏王朝几百年,却断送在荒淫无度的夏桀手里,至今三千年,若小蝶真是自己的前生,也已然历经三千载了?

她起来出门,却见医庐外奢华马车至内室的路上,竟铺着红色地毯和香花,直至那群女子房间。

顾倾城和所有医女不禁摇头咋舌。

飞雁低低嗤笑道:“都已经病得要死了,还花样百出,那么的讲究!”

“管她们呢,等她们起来,让她们快些走得了。”飞鸿柔声道。

“小姐,看看她们那么大的排场,您说她们会是些什么人啊?”灵犀等人也瞪目结舌。

“不知道。”顾倾城摇头道。

见她们不满意那些女子的折腾,便悄声告诉她们那个受伤的女子是个男人。

好好的男人竟然扮成女人?

这下那些医女们更摇头撇嘴,但见顾倾城若无其事,又不敢有异语。

域外人美美睡了一夜,一早起来,竟精神奕奕,已经基本恢复。

这也太神奇了吧!

他们一行,出来大堂,看着面前的顾倾城,他的眼眸充满异样神采。

他的随从见主人身体恢复,皆大喜过望,又躬身给顾倾城行礼道谢。

顾倾城莞尔一笑:“不必客气!”

那些人如此在乎他主人的生死,可见那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看着他们头梳密密麻麻的小辫子,随口道:

“你们是域外之人?”

那孔武有力的壮汉答道:

“我们是域外专贩卖皮草的商旅,我家主人不慎被劫匪所伤,又被毒蛇所咬。”

顾倾城心道:

“毒蛇所咬倒是真的,但被劫匪所伤,倒是未必。

他那伤口,看起来是偃月大刀所伤,这样的伤口,应该是战场上所致。”

“域外路途遥远,还是带些药上路吧。”她又让灵犀灵鸢给他们抓几服消炎药。

“谢谢大夫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们的诊金。”那壮汉又道。

掏出两锭十两的黄金放在桌上。

顾倾城一看,黄金二十两。

她微微一笑:“出门在外,磕磕碰碰,总会遇到些三灾六难,人平安就好了。我一心堂是义诊,不需要诊金。”

顾倾城微微一笑便倾城。

那些域外人都觉得这大夫竟是如此的俊俏。

“无论如何,神医药费还是要收的。”那汉子坚持道。

而那个受伤粗狂豪迈,具有狼的野性的男子,眼神聚敛,一直沉默不语,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顾倾城。

顾倾城见那人一直盯着自己,脸陡然不好意思的绯红了。

飞雁见小姐和她们为那个人忙了一夜,小姐还为了他留宿医庐,其他人都会说感激的话,就他沉默不语。

于是睥睨着那人,撇撇嘴道:

“亏我们为你忙了一夜,我们小……神医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差点就中毒。

连你的随从都懂礼仪,会说声谢谢,你却是个哑巴!”

她方才一时心急,几乎就说我们小姐,暴露顾倾城的女儿身。

那人嘴角微动,展开大臂,竟将顾倾城深深的拥抱进怀里。

顾倾城吓了一跳,一下子怔愣住。

世人说拓跋是极地狼,倒是夸大其词了,真正具有极地狼性的,竟是此人!

飞雁一见那人竟拥抱起小姐,脸色一沉,便要过来拉扯那人,嘴里呵斥道:

“快放开!不得无礼!”

那人只是礼节性的拥抱一下,随即放开顾倾城,眼里有笑意。

右手按在自己左胸上,微微鞠躬,而后挺起胸膛。

炙热的眼眸看着顾倾城,却只说了五个字:

“大恩不言谢!”

“将军不必客气!”顾倾城垂眸整理药物,不去看他,“你的伤应该无碍,你们可以离去了。”

那人的身份肯定不仅仅是域外商人那么简单。

除了他身上似乎是战场留下的伤口,商人的手,没有他那常年握刀剑的老茧。

域外来而且带着煞气的男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顾倾城不想惹他,也不想去更深一步了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与他的随从对望一眼。

遂带着警惕问顾倾城:“……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我怎会知道你是谁?”顾倾城错愕道。

见那人仍然脸有疑窦,顾倾城又道:

“你的手有厚茧,应该是长年累月握刀剑所致。长年累月握刀剑之人,应该不会是商人吧?看你的气度,又不像是强盗,故而胡乱猜度罢了。”

那人终于释疑的微微点头。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永远是很可怕的武器,无论是乡野农妇还是深宫里的贵妇,又或者是最高贵的淑女。

而这个不但医术高明还美得倾国倾城的人儿,真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他们一行人马离开医庐出去牵马。

出了医庐外面,那虎背熊腰的壮汉心有余悸的低声对他主子道:

“王爷,你重伤未愈便赶着来大魏,这趟,着实是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被称为王爷之人嘴角噙笑。

“若非遇到神医,怕王爷就……”那壮汉不敢把下面不吉利的话说下去。

“这也许便是天意吧!”那被称为王爷之人嘴角还是带着甜丝丝的笑,“若非本王受重伤,又岂有机会遇见神医。”

那王爷再回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医庐,又看看大院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与那壮汉递了个眼神,一行人策马而去。

医庐内,顾倾城拿起那两锭金子,略为思忖,对所有医女们道:

“我们这一心堂,一心为民,确实是免费给老百姓看病的医庐。

但这里的药物,毕竟是大将军他们供给。

若是有钱的病人实在要感激,咱们也就却之不恭,收下这些钱,可以做咱们一心堂的经费。

我仔细看了,你们之中,水灵最细心。

以后,这些病人感激的诊金,就由水灵保管,作为一心堂的日常开支,药物采买。”

之前她就让水灵保管一心堂的收入。

水灵是个心细文静女孩,本想推辞,见小姐如此安排,她便接过顾倾城递过来的金子,恭谨道:

“谢谢小姐的信任,奴婢一定会把这些钱财保管好,合理运用。”

女孩们见医庐又有收入,也是非常的高兴。

顾倾城听那群女子的房间已有动静,便敲门进去,看看那人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一进门,便是扑鼻而来浓浓的脂粉香,熏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以手为扇,在鼻子前扇了扇,飞雁便知道小姐不喜欢那些香气,赶紧去打开窗户。

顾倾城向房间走去,陡然间整个人愣住了!

只见那受伤女子已起来梳洗穿戴整齐,长发未绾鬓旁斜插一朵彼岸花,并没有昨日的云鬓珠钗环绕。

大红绸缎绣袍加身,手执玳瑁孔雀花翎扇,半遮着脸,露出狐狸般细长的眼睛。

高贵的端坐在那里,那清秀贵气侍女正在跟他说话,显然是告诉他如何被救。

见顾倾城进来,手上的扇子离开脸庞。

昨晚那个梦境的姐姐,五官发饰妆容,一模一样的女子!

彼岸花?

天塌下来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震惊的了!

顾倾城的腿脚几乎软得栽倒,幸好身旁的飞鸿紧紧扶住,并低低在她耳畔道:

“小姐,你这可是昨晚累着了?”

房间的所有的目光也聚过来。

顾倾城慢慢恢复镇定,略为蹙眉,干干的笑笑。

顾倾城淡定后走到那人面前。

只见那与梦中姐姐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睛,眼眸惊艳的看着面前的顾倾城。

他看着顾倾城,仿佛比顾倾城方才还震惊。

那人的眉宇,和身旁那侍女颇有几分相像。

这张脸,活脱脱就是梦中那魔尊彼岸花!

他比身旁那清秀女子更加俊美,若外人不知,还真以为他便是个女子。

可惜他有喉结。

但昨晚梦中的白无瑕曾经说彼岸花是亦男亦女的妖魔。

他极其英俊和拓跋的英俊不同,他的英俊更柔和些,有种雌雄莫辩的国色天香。

让顾倾城恍惚之间,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

拓跋也极其英俊,有时候笑容露出邪魅,还带点兵痞子的无赖和痞气。

但别人永远不会把拓跋和女人联系起来。

很显然,顾倾城第一眼就被这男人的外貌所惊。

真是副极好的皮囊!

几乎和拓跋有一拼!

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看到这副容貌,也会露出惊叹。

而顾倾城更大的震撼,是这容貌居然在还未见到前就出现在她的梦里。

而那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虽然柔美,却竟然没有那男子帅气。

那俊美男人脸上的乌黑早已散去,略施粉黛,便有名花倾国的风姿。

虽然貌惊四座,但一想到他是男儿身,却作女子装扮,顾倾城就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这样的人怎么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了?

她怎么会是那个疼爱小蝶的姐姐?

这样神奇真实的梦,难道真是自己的回忆?

“你恢复得怎么样?还好吧?”顾倾城莞尔一笑,浅声问道,也不知该称呼他为小姐或者公子。

那人仿佛还回不过神来。

“谢谢神医出手相救。”清秀侍女碰碰那不男不女,被顾倾城的容貌惊得呆若木鸡之人,再次多谢顾倾城。

那女子一开口,其他侍女也一起侧腰揖礼异口同声的多谢顾倾城:

“谢谢神医相救……”

“好了好了,我并非什么神医。”顾倾城对她们道。

“是美人救了本……小姐?”那妖魅终于回过神来。

顾倾城虽是男装,那俊美妖魅一眼就已看出顾倾城并非男子,他开口说话,却佯装女子声音。

穿戴着女人的衣裳袍,化着精致的妆容,明明是把男子的声音,却要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更显得不伦不类,像个妖魅。

顾倾城忍不住“噗嗤”的掩嘴笑起来,如此一笑,心里对他的戒备和厌恶竟少了几分。

而且心里不期然就觉得他是梦中那个好姐姐,心里又有一份莫名的感动。

她眸眼带笑,看着那美艳妖人:“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看恢复得怎样了。”

那清秀侍女一边帮那男人脱衣,见顾倾城失笑,她自己看着面前的少爷,也忍不住笑道:

“少爷,人家神医妹妹一早就知道你不是女子。”

“那真是巧了,本……公子与美人神医都是雌雄莫辩,天生的一对。”那男人也开心的笑道。

见顾倾城笑得若繁花轻颤,他狐媚的眼睛和线条优美的唇角轻轻翘起。

“什么雌雄莫辩,我是为了行医方便。”顾倾城语气里别有深意,微觎着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癖好,又或者情非得已,很正常。”

“是啊,就像神医美人一样,也是逼不得已为了方便,才女扮男装行医。”清秀侍女微笑道,气度端庄优雅。

那女子气度不凡,且五官与那妖魅有几分相似,看上去绝非什么侍女。

“小姐与这位颇有几分相像,你们是……”顾倾城看着那清秀侍女道。

那女子警惕的看着顾倾城,一下子没有回应。

想想自己与弟弟长得相似,神医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稍顿一瞬,清秀女子道:“他是我弟弟。”

“什么嘛,不过就是比我早一刻出来,逢人便道是我姐姐,说不定是母亲搞错,我是兄长呢。”那不男不女之妖魅撇嘴道。

说到母亲这个词,他竟迟疑了一瞬。

顾倾城微笑摇头,默然不语,为他检查伤口。

男人的衣裳褪去,顾倾城为他解开里面还包裹着的布帛,他的背上,赫然就是朵鲜艳夺目的彼岸花!

而且他的伤恢复得奇快,仿佛一夜间,便复原了,背上的彼岸花就像长上去一般无二。

彼岸花开得那么的精致,就连那花蕊,都栩栩如生。

跟昨晚梦中那姐姐脚下所踏的曼珠沙华,还有他鬓发后面那朵彼岸花一模一样!

顾倾城惊骇的看着,又吓得目瞪口呆。

那清秀女子和其他侍女因布帛是神医包裹,她们虽然为他更衣,却不敢随便拆布帛,是以并不知主子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如今一看,竟也一个个震惊起来,七嘴八舌的惊叫:

“你们看看,这太神奇了,公子的伤口,看上去,就像是长了朵彼岸花……”

“真的吗?快,快拿镜子,给本公子照照看!”那妖人也惊喜的叫。

那些侍女拿来好几面镜子,把他背后的彼岸花反射过来让他看。

“美人神医,本公子可真是爱死你了,竟把本公子的伤,治得锦上添花。”那妖人狐媚的看着顾倾城道。

“……锦上添花?”顾倾城仍然回不过神来。

心里又暗道:

昨日虽然知道这个男人是男扮女装,可是他当时脸色乌黑,也看不清楚他的轮廓五官。

他怎么在自己的梦里那么清晰的出现,而且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自己最近的灵台怎么那么清灵,竟未卜先知,自己也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啊。

难道,他真是那个曾经的魔尊彼岸花?

她昨晚最后的梦里,彼岸花临走的时候对小蝶喊道,会来找小蝴蝶的。

若自己的前生真是那个小蝶,那彼岸花她会不会来找她的小蝶妹妹,缠上自己……

她不敢再往下想。

第一百五十一章:耀玥神珠

第151章:耀神珠

自从来了平城,应该说自从进宫,吃了老祖宗的蟠桃开始,她当时就胡言乱语叫老祖宗为蟠桃姥姥。顶点更新最快

而后又喝了桃花蜜露水,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就开始出现了。

顾倾城正思忖着,那妖人又妩媚妖冶道:

“本公子本来就锦绣,如今还生生的冒出一朵如此漂亮的彼岸花,自然是锦上添花喽。”

侍女们七嘴八舌:

“还真是神医啊,竟能把血肉模糊的伤口医治得那么漂亮!”

“是啊,那彼岸花就像长上去那般好看。”

众侍女以及飞鸿飞雁也震惊的看着那人背上那朵彼岸花。

顾倾城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

“我真的不是什么神医,只是老百姓恭维罢了。

而且是那火磷弹爆炸得那么巧,就像开了朵彼岸花在他身上。”

“不管如何,还是美女神医的功劳。”那妖人又妩媚的看着顾倾城道,“我该如何感谢美人呢?”

他的女装扮相固然好看,可他一开口是男儿音,与他的身份不一样,就令人觉得怪异。

“不必言谢,医者的职责就是救人,你的毒已解,伤口也恢复得很好,你们就请便吧,今日我也要早点离开医庐了。”顾倾城道。

老祖宗的寿诞迫在眉睫,她真的不能在外面待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那脂粉浓郁的房间。

出到医庐大堂,才感觉空气清新。

她也完全淡定从容起来。

里面那男扮女装的妖人追了出来。

那群女子紧追其后,在他身旁簇拥着。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也知道那是个男扮女装的男子。

这女扮男装没什么不妥,可男扮女装,却是令人起鸡皮疙瘩。

飞鸿飞雁也撇嘴嫌弃的瞅着,便想让他们快走。

那妖人却看着顾倾城,羽扇摇曳,狐狸眼睛笑眯眯道:

“美人,你救本公子一命,大恩大德,本公子自当以身相许。”

“……什么以身相许,轻浮!”顾倾城语气疏离道。

“美人,你跟我回江南吧,本公子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大富大贵。”妖魅放下羽扇,又诚恳道。

顾倾城尴尬的别过脸:“公子的大富大贵我无福消受,你们还是请便吧。”

“美人神医恩同再造,本公子若不以身相许,可就是忘恩负义之徒了。”那妖魅依然笑道。

“好了,什么以身相许的报答,你别胡搅蛮缠,赶紧走吧。”顾倾城脸色下沉,故作冷然道。

若他真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魔尊彼岸花,即便他对自己再好,还是别来缠住自己了。

那妖人得寸进尺,竟将顾倾城拥进怀里,纠缠不休:

“美人,你就跟本公子走吧,本公子一定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顾倾城猛然挣脱他的怀抱,忍无可忍,随手就甩给他一耳光:“我好心医治你,你却是如此的无礼?”

“大胆……”

听到清脆的大耳光响起,众婀娜多姿的女子立刻大喝,围着顾倾城,手握剑柄。

那妖魅脸色一沉,呵斥他的侍女:“你们才大胆,竟敢对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无礼?!”

那些女子又乖乖的放下手,回侍在那男子身旁。

那男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是不温不火的看着顾倾城。

“打是亲骂是爱,本公子的命都是神医美人给的,被美人神医打又何妨。”那妖人轻轻**一下脸,看着顾倾城笑道。

那眉眼,神韵,活脱脱是梦中的彼岸花。

难道真是梦中的姐姐来纠缠自己?

顾倾城心中一软,那姐姐对小蝶的深情厚意又涌现眼前。

顾倾城叹口气,又软声道:“……好吧,方才是我冲动,谁,谁让你胡搅蛮缠来着?”

“无妨,无妨,我怎么会生美人的气呢。”妖魅见顾倾城态度婉柔,也乐呵呵道。

那妖人又转颐看看自己那些婀娜多姿的侍女,再看看顾倾城,大摇其头:

“真没劲!平日看你们一个个水灵灵的,还挺可爱。怎么与这美人神医一比,你们却成了庸脂俗粉了。”

那些美貌侍女个个委屈的嘟嘴:“公子……”

那妖人向那些女子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能打扰他。

“别管她们,”他又向顾倾城笑道,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本公子还不知美人神医的芳名,该如何称呼呢?”

顾倾城嗅着他一身的脂粉气,再看他头上的彼岸花,微微摇头,呵呵笑道:

“等我闻不到你这脂粉味,还有……你这身不伦不类的扮相,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个容易,我马上就把这些脂粉洗去。”妖魅认真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闹了,我真的有事得离开了,你们请便吧。”顾倾城道。

“诸位,我们神医真的不方便逗留,你们请便吧!”飞雁也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算了,弟弟,我们还是别打搅神医了。”那清秀侍女也劝道,“再说,正事要紧!”

一边说,示意侍女回房间收拾。几个侍女回房间稍作收拾,便待离去。

妖魅男子忽然自袖中拿出一颗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挂在顾倾城脖子上。

狐狸般的眼睛媚笑着对她道:

“这耀神珠是本公子的家传之宝,美人神医救了本公子,却又不肯让我以身相许,本公子只能以此神珠相赠。”

“……耀神珠?”

顾倾城看着胸前的耀神珠,霎时间脸色骤变。

这耀神珠,跟昨晚梦里那个姐姐抠下给她戴的眼珠子,一模一样。

看着面前那不男不女之人,她再次震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怔愣住。

飞鸿飞雁见顾倾城好像吓得发呆,赶紧扶着顾倾城。

那妖魅一步一回首,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

临别甜腻腻道:“美人神医,本公子会在平城待一段时日,你给本公子做向导,咱们一起游玩可好?”

顾倾城还回不过神来。

“你快走吧!我们神医每日可忙了,哪有闲功夫陪你游玩!”飞雁不客气的代顾倾城回答。

那妖人在侍女的簇拥下出了一心堂大院,院外的侍卫早恭候着,恭恭敬敬的迎他上了奢华马车,一行人马才离开。

他们走后,顾倾城坐在椅子上,拿下那耀神珠仔细看着。

就连那吊坠神珠的链子,都与梦中那叫彼岸花的姐姐,抽自己的筋搓成的链子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鸿飞雁,你们快拍拍我,看看我如今是否还在做梦。”顾倾城急声道。

飞鸿飞雁见顾倾城叫得急切,开始轻轻的拍拍顾倾城的手。

“脸!”顾倾城又叫,想让她们打自己的脸。

但无论如何,飞鸿飞雁是不敢打她们小姐的脸。

顾倾城没办法,自己大力掐了一下。

疼!

这才确定自己并非在梦中。

飞鸿往院外看去,看着那群即将离去的人马,像看个绝症之人可怜的摇头:

“小姐,那妖人男扮女装,病得不浅啊,把咱们小姐都吓着了。”

“恶心死了,不男不女,行为怪异,举止轻浮,真是个妖孽!”飞雁跺脚道。

又合掌向四方祈祷拜诵:“四方神佛保佑,但愿那妖孽以后千万不要再来咱们一心堂。”

“那人根本没病,”顾倾城喃喃道。

“小姐,他没病怎么这般打扮?”飞鸿蹙眉问道。

“我昨日给他把脉,他就是中毒受伤,其他一切正常,可能是为了行走方便。”顾倾城道。

“行走方便?”灵犀道,“看他确实不像有病啊?”

“他们来自江南,人在江湖,可能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顾倾城又道。

顾倾城想想又毛孔倒竖,打颤道:

“但男人扮女人,再如何俊美,也真是够恶心的啊!”

“可不是吗,以后再看见他,我拿扫帚替小姐赶他走!”飞雁手上本来拿着扫帚扫地,却装腔作势的嘻嘻笑道。

医女们围上来,看着顾倾城那神珠。

“可是,他送给小姐这什么耀神珠,却璀璨夺目,真是个宝贝。”灵犀道。

“是啊,这宝贝也太漂亮了!”医女们七嘴八舌道。

若她们知道这是顾倾城昨晚梦中所见姐姐为她抠出来的眼珠子,她们可得吓晕过去!

想到那毕竟是姐姐为自己抠出来的眼珠子,虽然有些人,可姐姐情深似海,她便细心的贴身戴好。

他们走后,飞鸿飞雁打扫那房间时才发觉,房间里留下一袋十锭十两的金子。

看样子他们并非是遗漏,而是故意放在床上当眼处。

“小姐,她们既然留下,就收了吧,权当给别的病人买药。

她们的脂粉味,我们可真受不了,也权当给咱们补偿。”飞雁嘻嘻笑道。

顾倾城也颔首笑道:“对,既然他们都留下了,我们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水灵!”

顾倾城把掌管账目的水灵喊过来,又让医女们全部过来。

“小姐……”医女们全部站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微笑的看着她们,道:

“自这一心堂开张以来,虽然是免费施医赠药,但也有些病人捐献。大家不遗余力,都辛苦了。

水灵,这些金子留些做一心堂的经费,另外拿些金子去破了银子,每月发给姐妹们做月钱。”

“小姐,我们跟着小姐,要钱何用。”飞雁道。

“奴婢们的命,是和小姐紧紧相连的。”飞鸿也道:“照顾小姐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怎能要小姐的赏钱呢。”

“就是啊,我们的命都是小姐救的,伺候小姐是我们分内事,我们不需要月钱。”医女们也推辞着。

“女儿家,谁不需要些私房钱,而且你们付出了劳力,就要有相应的报酬。

小姐说要,你们就拿,难道小姐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顾倾城撇嘴道。

医女们面面相觑。

顾倾城又道:“你们把钱存起来,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呀,多着呢。”

“谢谢小姐……”所有女孩子异口同声道。

她们这辈子都没遇见这么好的主子,而且这主子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个个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顾倾城让灵犀在医庐前挂了个牌子,告诉病人医者最近出外,让病人隔一段时间再来。

若病人实在有急症,如是灵犀灵鸢她们能看,就让她们帮忙着照看。

再招呼琼花上那些蝴蝶来至身前。

“小伙伴,姑姑要回皇宫了,你们还是跟着我去吧。”顾倾城对蝴蝶们道,“可是你们要小心藏在毓秀宫的西殿哦,否则被人抓走,就有性命之虞喽。”

“姑姑放心,我们知道了……”蝴蝶们欢喜的飞舞着。

顾倾城带着飞鸿飞雁和一大群蝴蝶回宫。

老祖宗的寿诞迫在眉睫,她暂时已经没时间照顾医庐的病人了。

冯左昭仪几乎把毓秀宫的宫女全派给顾倾城使唤,夏荷和秋月更是随侍左右。

顾倾城总觉得姑姑甚至像个心疼女儿的母亲。

偶尔她脑海会闪过魔鬼的那句玩笑:自己是姑姑未出嫁前的私生女。

但这真是太荒唐太不可能了!

可是,冯左昭仪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又没恩于她,她怎么就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呢。

她之前和姑姑一起吃饭,她就有意无意的问过姑姑,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姑姑总是一笑而过:

这就是咱们的缘分,一见如故。

顾倾城前脚刚刚离开一心堂医庐,几日前那个脸色蜡黄的病妇人听说神医回来了,又急急的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医庐,却与顾倾城擦肩而过。

结果医女告诉他们神医又回去给家里的姥姥过寿诞,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医庐。

“也许老身命数已尽,才会数次都见不着神医。罢了。”病妇人长叹道。

他们大为失望,只得再次离开。

贺兰明月和李双儿知道拓跋回来,自是满心欢喜,又每日守候在太子府。

安陵缇娜自那日去见拓跋余,开始他明明对自己还有情意,为何最后突然要自己急急离开,而后便一直不见自己了?

她想着最后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哪一句出错啊。

难道拓跋拓跋余都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拓跋翰自那日被老祖宗责骂一顿,心里对顾倾城是又恨又恼,像是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了。

听说拓跋凯旋而归,他和那军师欧阳朔还有乙浑,都恨得牙痒痒的。

闾左昭仪每日在钟粹宫徘徊,这些时日,她的心便如放在火上烧烤,又如在冰窟里冷冻,可是难受极了。

既希望顾倾城搞砸老祖宗寿宴,令陛下不喜,治她的罪,又盼她办好寿宴,不要闹出什么波折,顺顺当当把信件交还她,而后再将她悄悄给灭了。

赫连皇后和赫连充容眼看老祖宗寿宴就来临了,嘴角噙着冷笑,静坐在翊坤宫,只等着寿宴那日,有什么惊喜发生。

只有赫连贵人,看着她的两位姐妹,脸上抑郁,暗暗叹气。

顾仲年见最近他的女儿在皇宫一切安好,看来并无出错,他成为南安王老丈人的美梦快要实现了。

天天抱着新宠萧红玉颠鸾倒凤。

柳如霜则像蛰伏的毒蛇,等待着顾倾城的末日到来。

她早已把顾府当家大权拿回来,每日不是狠狠的责打芷若和云锦,就是让她们干重活,吃的还是家里的剩饭剩菜。

她折磨芷若和云锦,那种痛苦感觉,就像折磨了顾倾城。

老祖宗寿宴临近,各人各怀鬼胎,各自心思,却一个个紧绷着心弦。

第一百五十二章:南北贵客

第152章:南北贵客

方才那群女子离开医庐,那清秀女子与那男子一起坐在奢华的马车上。顶点更新最快

那男子便是刘宋太子刘子业,那清秀侍女便是他的龙凤胎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

因是一胎所生,所以他们的长相才会颇为相似。

出了一心堂的刘子业,眸眼深邃冷厉,再也不是顾倾城面前的那个花花公子。

“玉儿,母后那十万保护的人马,驻扎在魏边界又有何用,形同虚设,根本保护不了本太子!”

“皇弟说得不错,那十万大军,只能是掩人耳目罢了。”刘楚玉点头叹道。

“殷孝祖追杀本太子的人,此刻怕是一路上与卜将军他们,打得你死我活,以为本太子与他们在一起吧。”刘子业又冷笑道。

刘子业眼前仿佛已能看到,那十万大军驻扎在边界后,他的护卫队护送假的自己进入魏境,殷孝祖的人一路追杀的情形。

刘子业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手指轻绕自己柔美的秀发,又再笑道:

“他们万没想到本太子明明上了马车,却怎么凭空消失,没了影子。”

“是啊,他们不敢在宋境追杀太子皇弟,也只能在魏境下毒手。”刘楚玉道,“我们兵分几路,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找到皇弟。”

“只可惜本太子金蝉脱壳之计用得天衣无缝,却还是着了蔓荷的道,几乎折在她手上。”刘子业脸色冷厉,眸眼聚敛。

他们弯弯绕绕的走了两个多月,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太原,他的侍女蔓荷才寻到机会飞鸽传书,将太子的行踪泄露出去。

建康城的殷孝祖才知道追杀太子那路人马扑空,原来太子一早就金蝉脱壳,男扮女装走了另外一条道。

又立刻派杀手去追击刘子业,这时候,刘子业已经差不多到平城了。

太子一行甫离开太原,杀手已经追了过来。

刘子业平日表面上看似嬉戏人生,他的饮食却防范森严,蔓荷几次三番,根本没机会在食物里下毒。

即便能下毒,他有万毒散,普通的毒物,也很难将他置之死地。

杀手心狠手辣,太子的侍卫也武功高强,要杀刘子业并非易事。

杀他不容易,但是,只要他能受伤就好,哪怕是一点点伤!

于是蔓荷在杀手追杀中故意露出危险,眼看她就被杀手的火磷弹击中。

是刘子业飞身来救,扑在她身上,火磷弹砸在刘子业身上,炸伤了后背脊一大片。

而那个杀手最后还是被他的护卫击退杀死。

蔓荷见太子护她受伤,伤心哭泣,立刻给他包扎,这才偷偷将毒箭树毒液涂抹进伤口。

在刘子业吃了解毒药仍然昏迷不醒,毒气攻心时,他们中的侍女之首霜儿才发现端倪。

是蔓荷故意引太子受伤,故意往太子伤口上涂毒,随即将蔓荷抓起来。

蔓荷眼见事败,只得咬破牙缝的毒药自杀,否则她家里的族人,便会被殷孝祖屠杀。

一批杀手击退后,另外的杀手又至,他们好不容易护送太子和公主进了平城,杀手才不敢追进城来。

逃进平城的刘楚玉见太子一直未醒,眼看脸色越来越黑,气息越来越弱,只得问路上老百姓哪里有最好的大夫。

老百姓便指引他们来顾倾城的医庐,也算他命不该绝,顾倾城恰巧今日回一心堂,若是昨日或者明日,他的命便休矣。

他们将一路上惊险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太子殿下,在您昏迷不醒的时候,蔓荷那贱人咬毒自杀了,可惜没问出幕后之人。”守护在马车外面的侍女之首霜儿道。

“那幕后之人,也是昭然若揭了。”刘子业冷哼道。

“早就叫皇弟收敛,你偏不听,还招惹了那么多狐媚子,如今几乎被害死了吧。你怎知她们其中有没有异心。”山阴公主刘楚玉不无责怪道。

太子刘子业不置可否的笑笑:“皇姐,一切都是最后的安排。若非本太子遇害,怎么会遇到我的美人神医?”

刘楚玉摇摇头,又道:“那蔓荷怕是早被殷贵妃收买,幸亏有那美人神医,否则太子皇弟此刻怕是活不了啦。”

“是得亏有那美人,本太子本来是想收了她,只可惜美人对本太子还不了解,不知道本太子的身份。”刘子业微微嘟嘴道,“若她知道本太子是谁,怕就不会拒绝我了吧。”

“即便她知道太子皇弟的身份,你以为那美人会乖乖跟你回建康吗?”刘楚玉摇头笑道,“本公主看她,可不是一般人物。”

“嗯,这么漂亮的人儿,确实凤毛麟角。没想到北魏,还有如此绝色美人啊!”刘子业感慨道。

“诗经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北方俊男美女,还不比咱们江南差呢。”刘楚玉若有所思,脸颊微红道。

“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子业想着那美人神医,却未留神自己皇姐的脸色。

刘楚玉又向他皇弟取笑:“也许那个上谷公主,比方才那个美人神医更加出色呢。”

“玉儿干脆告诉皇弟,她就是上谷公主,岂不更能安慰皇弟?”刘子业笑道。

“你可别说,说不定她真的是公主乔装打扮的呢。”刘楚玉嘻嘻笑道。

“你皇弟绝代风华,美貌不输娇娥。慢慢来吧,假以时日,那美人神医迟早会喜欢本太子的。”刘子业充满自信道。

“皇弟,人家美人可不会喜欢你这样妩媚的太子。”刘楚玉又撇嘴摇头道。

想着皇弟这些时日的装扮,看着风华绝代的刘子业,再戏谑的笑道:

“还别说,我太子皇弟扮成女子,比真正的女子还**。”

“去去去,不过就是比我早半炷香出来罢了,还取笑起本太子了。”刘子业见他姐姐取笑他,撇撇嘴。

“别说姐姐我比你快半炷香出来,就算与你一前一后,我在前面,我便是姐姐。”刘楚玉一本正经道。

刘子业见他姐姐正经,他也认真起来,嗔怪他姐姐:

“玉儿,你也真是的,闷声不响的留书给母后,偷偷跟上皇弟的车驾。

一路多凶险,皇弟冒险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凑什么热闹,母后如今不知得多担心呢!”

刘楚玉脸上露出一丝的羞赧:“父皇既然要将我许配北魏和亲,本公主总要先瞧瞧北魏的皇子,到底都有些怎样的人中龙凤嘛。”

“……嗤!别以为皇弟我不知你的心思,你是想来看那个极地狼!”刘子业眼睛朝天,撇撇嘴道。

“……皇弟,你怎么知道的?”刘楚玉显得有些惊讶。

刘子业摇头叹气,不无心疼道:

“你当初请殷孝祖那个江南花魁小妾锦绣,本以为以她艳压群芳之姿,就能给那个极地狼套个美人计。

结果你们两个,倒真是应了那一句,引狼入室!”

“……什么引狼入室!”刘楚玉低低嘟囔。

“也对,不算引狼入室,别说入室了,人家瞧都没瞧你们一眼。”刘子业冷哼。

“你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刘楚玉低低嘟囔道。

“你皇弟我如何就不知了,你们不但没把人家极地狼套走,反而一个个被极地狼勾了魂,被他弄得神魂颠倒。

一个为了他盗取盱眙布防图,让极地狼兵不血刃就夺取我大宋城池。

那个锦绣最终被殷孝祖所杀,丢了小命。

而另一个,堂堂山阴长公主,本太子的皇姐,生生的魂儿,被那极地狼勾走。

殷孝祖半路上那么多截杀极地狼的陷阱,你竟然偷偷的通风报信,让他提前知悉凶险。

极地狼倒是化险为夷了,却连瞧都没瞧你们一眼。

到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拓跋极地狼之名,令刘宋将军们几乎是闻风丧胆。

刘楚玉当时便想请殷孝祖那艳压江南的小妾锦绣,去勾引拓跋。

她扮做锦绣的侍女,与锦绣出现在拓跋面前,在洛阳大街观赏牡丹,由锦绣出面勾引经过的拓跋。

后来主仆两人同乘马车离开。

结果拓跋将计就计,把她们的马车惊落悬崖,还救了她俩。

他当时还真的以为她是侍女,先把她抛上来,再抱着锦绣飞身上崖。

那个锦绣当场就骨头发软,乱了方才,主动回去在殷孝祖那里悄悄偷取盱眙布防图,把一个军事重镇献给拓跋。

而她自己,知道殷孝祖杀了锦绣,还要报复拓跋后,竟鬼迷心窍的匿名向他通风报信。

“皇弟你,你都知道了?”刘楚玉一下子几乎是蔫了,有些心灰意冷的问。

“然则,你以为你皇弟,一天到晚,就真的只知道在脂粉堆里混啊?

别以为你那点小春心本太子不知道,我养这些侍女,都是干嘛的?”刘子业嗤笑道。

马车帘外的侍女霜儿毕恭毕敬道:

“奴婢们就是太子殿下的眼睛,耳朵和手脚,还是太子殿下的手中刃。

太子殿下要插向谁,奴婢们就算把命丢了,也要完成太子殿下的命令。”

“霜儿乖!”刘子业高兴的嘉许了一句。

刘楚玉一下子显得沉静起来。

“咱们回驿馆吧,算算时日,那卜将军也该来到平城了。”刘子业也不想提这些令刘楚玉伤心的话题,对他皇姐道,“我们去跟他汇合。”

突然,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

耳听得外面锃锃锃的刀剑出鞘声。

刘子业和刘楚玉互相看了一眼,刘楚玉立刻警惕的掀开帘幔。

帘外的霜儿低声道:“公主,太子,是昨日那些域外之人。可能他们要找茬!”

刘楚玉和刘子业探头出去一看,果然是昨日一心堂医庐遇到的那些域外之人,在竹林前将他们拦住,两拨人马剑拔弩张对峙着。

刘子业和刘楚玉相继走出车厢。

刘楚玉先下马车,认真的打量着昨日那个受伤之人,正若有所思,有个精明的侍卫长来到她身畔耳语了一句。

刘子业一只脚跨在马车辕上,居高临下,裙裾飞扬,美艳无双,不屑的看着其中那个粗狂霸气的男子:

“怎么,想打架吗?听说你们昨日就想动手,这场架,看来不打不罢休啊?”

“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北魏,咱们好好聊聊?”那男子看着刘子业道。

刘子业眉宇一蹙,姿势曼妙的飞下马车。

刘楚玉在他耳畔说了句话。

刘子业微微一愣,认真打量那个向自己走来的人:

“……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

“久闻宋太子风华绝代,果然是独树一帜,百闻不如一见。”那带着狼性桀骜狂野的男人在刘子业面前驻足,拱手朗声道。

“屠休王拦住本太子,意欲何为?”刘子业嘴角噙着冷笑。

“太子殿下勿要误会,本王就是想与太子殿下交个朋友。”斛律屠休不卑不亢道。

“朋友?”刘子业不置可否的冷哼。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斛律屠休负手看着刘子业道。

刘子业国色天香,斛律屠休桀骜狂野。

一刚一柔,却又平分秋色。

“看坐,看茶。”刘子业随意的说了一句。

他那些侍女顷刻间便在竹林里摆好桌椅和茶水。

当然,两拨侍卫早已散布在竹林外把风。

“请”刘子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在竹林里坐好,刘子业递了盏茶给斛律屠休,自己也优雅的酌了口茶。

刘子业一边优雅的酌茶,一边悠然道:

“屠休王将将在北魏六镇闹腾了一番,被极地狼重伤,赶得像丧家之犬。

这一转身,竟敢带着重伤潜入大魏都城。此番胆识,本太子佩服。”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也敢孤身来北魏都城,本王也佩服之至!”斛律屠休也向刘子业敬敬杯盏。

“好吧,客气话不必多说,屠休王拦住本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刘子业淡淡道,手拈兰花指抚抚一丝不苟的鬓发。

“天南地北那么大,你我竟然能在一间医庐遇到,可谓是有缘之人。”斛律屠休道。

“有缘人?”刘子业斜睨着他,又微微冷笑。

“既然有缘,那咱们,是否可以谈谈以后的合作?”斛律屠休看着刘子业,眸眼精光四射。

“……合作?你我之间,南辕北辙,能有什么合作?”刘子业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屑道。

斛律屠休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勾勒出一个大瓜,在西瓜身上写上北魏俩字,却在大瓜左右分别写上柔然和大宋。

而后,手指再蘸满茶水,指出如刃,入木三分,将大瓜从中一刀切下,将北魏俩字一分为二。

“哈哈哈……屠休王想请本太子吃瓜?”刘子业哈哈哈干笑几声。

袖子轻轻一拂,桌上的茶渍便自干去。

斛律屠休和刘子业各露这一手,两人不禁眼睛一亮。

“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赶来,难道不想吃口大魏的甜瓜,解解渴?”斛律屠休看着刘子业带着诱惑道。

刘子业的笑声戛然而止:“屠休王野心勃勃,竟敢偷大魏的甜瓜,小心偷瓜不成反被抓。”

“有太子殿下鼎力合作,既可偷瓜,也共同分吃,这瓜吃得有滋有味。”斛律屠休淡定的端起茶盏酌茶。

“本太子可不想被这瓜噎死。”刘子业斜睨着斛律屠休,漫声道:“屠休王可知,本太子此番来北魏之意?”

“太子欲与北魏联姻,”斛律屠休道,“本王劝太子,趁早打消这个妄念吧。”

“哦,此话怎讲?”刘子业妩媚的笑。

“太子千里迢迢来联姻,北魏未必有诚意,何不与我柔然联姻?”斛律屠休笑道,“咱们两亲家,南北出击,正好把大魏这瓜给分吃了。”

“屠休王怎知北魏没有诚意?”刘子业脸色陡然下沉。

斛律屠休低声道:

“宋与魏,犹如水与火,即便联姻,也永远不可能平息刀戈,除非一方把另一方吞噬。

拓跋氏狼子野心,洪水猛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其吞并大宋和柔然之心从来未歇,只要我们南北联盟,上下夹击,就能将这头猛虎绞杀。这只大甜瓜,我们便可以分吃了。”

刘子业斜睨着斛律屠休,似笑非笑道:

“屠休王滋扰六镇,北魏正要找你算账,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若本太子此刻将你的项上人头,献给魏帝,做个投名状。

即便魏帝原本没有诚意联姻,看到本太子的诚意,也会感动。

我们联手,假以时日,就把你柔然给瓜分了!”

“哈哈哈……”狂野的斛律屠休一阵狂笑,再拍拍自己的脑壳:“本王从不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会被太子殿下取走。”

“你以为本太子没这个能力?”刘子业拂袖而起,眸眼聚敛,居高临下的觎着斛律屠休。

斛律屠休笑后,顿了一下,也缓缓站起来,看了一眼刘子业,微微摇头,道: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壮大强敌之事,聪明的太子殿下,又怎会做这样的蠢事?”

刘子业定定的看了一瞬斛律屠休,半晌后,也逐渐笑了,笑得百花齐放:

“敌人的敌人确实是朋友,但屠休王若想借我大宋的刀,帮你宰狼,却也异想天开了!”

“太子殿下不会这么糊涂吧?”斛律屠休略显错愕和失望道。

“柔然如今还是大檀可汗主事,屠休王即便想与大宋合作,也要等阁下,有没有本事执掌柔然大印再说吧?”刘子业大袖一挥,睥睨道。

“好,咱们就拭目以待。”斛律屠休微微颔首,向刘子业伸出手:“本王相信柔然与大宋,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好,本太子就翘首以待!”刘子业扬眸道。

却依然埋袖于身后,最终未向他伸出手。

斛律屠休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却不以为意的笑着收回。

第一百五十三章:日有所梦

第153章:日有所梦

顾倾城回到皇宫,自然是赶紧查看寿宴诸事。

明日便是老祖宗寿诞了,她派去西域采买蟠桃的宫人和御林军也一早就回来了。时间上将将好,若太早回来,到正式寿诞那日,就不新鲜了。

西域的蟠桃果真是最好的,比那天在万寿宫老祖宗赏她吃的蟠桃色泽诱人多了。

她赶紧就拿了去给老祖宗尝尝鲜。

“嗯,果然是最好的蟠桃啊。”老祖宗细细品尝,挑了一个最大的给顾倾城,让她一起吃。

“怎么样,小倾城,可吃出什么味道了?”老祖宗眸色深远的看着正美滋滋吃蟠桃的顾倾城问。

“……嗯,就是又甜又脆又多汁,好好吃,很好吃啊。”顾倾城正有滋有味的吃蟠桃,见老祖宗有此一问,微微错愕道。

“乖孩子……”老祖宗慈眉善目的看着她,轻抚她的发丝,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老祖宗寿诞在即,顾倾城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安排好寿诞事宜,去找御书房蔡总管学做糕点包点,还抽空在万寿宫弹琴,让老祖宗临睡前听听琴。

拓跋焘几日来没听到顾倾城的琴音了,如今又能听到深远的琴韵,自然是开心的笑了。

回到毓秀宫,顾倾城躺下来又做梦了,梦见一大片蟠桃林,那里的蟠桃与蟠桃花一起生长绽放,皎皎星月照耀得蟠桃园熠熠生辉。

一棵虬枝峥嵘的巨大蟠桃树上,在茂密的花丛中结着一只大茧,吸食着蟠桃花仙气。

也不知过了千年万载,只听噼噼啪啪响,大茧破裂,一只熠熠生辉梦幻般的蝴蝶飞出来。

璀璨梦幻般的银白蝴蝶,原来是穿着蝴蝶舞衣,额间长着朵半开蟠桃花,像极了顾倾城的小神女。

她一边飞旋,一边随手扯过一片白云挡在脸上,只露出额间半开粉嫩的蟠桃花和那澄澈如水般碧蓝漂亮的大眼睛。

梦幻般的蝴蝶桃花仙嘴里念念有词,白云变成了面纱,将她的脸遮了起来。

“小蝶,你终于长大,破茧成仙了!”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蟠桃姥姥喜不自胜道。

“……您就是千万年来,一直在我耳畔说话的蟠桃姥姥?”小蝶天真无邪的拉着蟠桃姥姥的手。

语出宛若天籁之音。

蟠桃姥姥颔首,慈爱的**着小蝶的头道:“是啊,我就是你的姥姥,小蝶就是姥姥的心肝宝贝蜜桃儿。”

“姥姥!”小蝶扑进姥姥怀里。

“小蝶为何一破茧,便蒙起脸?”姥姥笑呵呵的问。

小蝶摸摸自己的面纱,俏皮的笑道:

“小蝶方才下了仙咒,这面纱要等小蝶遇到心爱的有缘人,才自动脱落。小蝶便嫁给他。”

“心爱的有缘人?”姥姥轻抚着小蝶额间的蟠桃花,脸色变得凝重。

“姥姥,我这额间,为何会长一朵半开未开的蟠桃花?”小蝶软声问。

“你是千万年桃花孕育,你额间这朵,是天下间最美的情花。”姥姥解释道。

“嘻嘻嘻,真的是最美的情花吗?”小蝶也轻抚着自己的额间花,像个孩子般天真烂漫。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姥姥喜忧参半的看着小蝶的额间花,又怜又爱道,“你会得到天下间最幸福的爱情,却要遭遇天下间最惨痛的劫殇。”

“只要有天下间最幸福的爱情,小蝶不怕天下间最惨痛的劫殇。”小蝶笑嘻嘻道。

小蝶说罢,又飞离姥姥的怀抱。

“小蝶,你这是要去哪里?”姥姥扬声呼唤。

“姥姥……小蝶要去看看蟠桃花,看看九重天!”小蝶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翩翩飞走。

蟠桃姥姥笑意盎然的站在蟠桃园中,等了大半天,走出蟠桃园。

姥姥一手擎龙头拐杖,一手拿着只硕大的蟠桃仙果,温慈的呼唤:

“小蝶,回家吃蟠桃喽……”

只一瞬间,便见那熠熠生辉的小蝶,又飞回蟠桃姥姥面前。

小蝶落在蟠桃姥姥身前,接过蟠桃姥姥递过来的仙果,飞上蟠桃花枝,小心的掀开面纱,小口的啃着蟠桃仙果。

边吃蟠桃果,边脆生生道:

“蟠桃姥姥,小蝶方才在九重天飞了一圈,个个神仙都喜笑颜开。那凌霄宝殿上,还有仙女载歌载舞呢。”

“小蝶今日破茧成仙,九重天终于迎来了圣姑,各路神仙自然是喜笑颜开,大家可是盼了你千万年啊。”姥姥慈爱的**着小蝶的头。

“我是九重天的圣姑?”小蝶坐在桃花枝上,托着腮帮子,摇曳着双腿,非常的可爱,“他们已然是神仙,为何还盼着我降生啊?”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有了九重天便有了蟠桃花,有了蟠桃花,才有了蟠桃果。

神仙每年都靠吃一次蟠桃仙果增加修为仙术,若再能饮上蟠桃花玉露,更能增添仙力。

你无父无母,乃千万年蟠桃花仙气凝聚而成的九重天圣姑。

你降生了,这枯等了千万年的桃花圣泉,果然喷出玉露,神仙便可饮上圣泉,又增加法力了!”

蟠桃姥姥一边解释,带小蝶飞到蟠桃园旁边的圣泉。

圣泉果然涌着澄澈的仙露。

“姥姥,这圣泉不仅溢满桃花香,还非常的澄澈呢!”小蝶嗅着圣泉道。

“是啊,这圣泉加上蟠桃花,就可以酿出最香甜的桃花酿了。”蟠桃姥姥乐呵呵笑道。

小蝶开心的飞跃下圣泉,吸饮着玉露。

小蝶一下子变大,长成了蒙着面纱风姿绰约的神女。

“走吧圣姑,去接受群仙的朝拜吧。”蟠桃姥姥带着圣姑飞往九重天的凌霄宝殿。

“圣姑……”九重天的仙人都向圣姑拱手揖礼。

“这蟠桃花千万年才孕育出圣姑,果然是香飘四溢啊……”

“光看圣姑这澄澈碧蓝的眼睛,就知道圣姑,定是六界九天的第一美人……”

恭维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翌日顾倾城惊醒,想着梦中的美景,还有那温馨的场面,竟恋恋不舍。

不知何故竟落下了泪,泪珠滴落在她的手背,竟是朵娇艳粉嫩的蟠桃花。

风过处,蟠桃花迎风飞呀飞,顾倾城追过去,只见蟠桃花倏忽然飞出西殿,飞向云浪。

顾倾城晃晃头,拍拍脑袋。

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了?

莫不最近太劳累劳神所至?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和老祖宗刚吃了蟠桃,晚上才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但她清晰的知道这些不是梦,只怕是自己的回忆。

虽然不可思议,就像自己一直没有心,却能呼吸。

原来自己的心,放在拓跋濬身上,同心一颗,两身呼吸,也是匪夷所思。

世人都道同心一颗,两心相印,原以为飘渺虚幻,原来竟可以是真的。

顾倾城这几天都与拓跋余岔开时间,却只苦了拓跋余日日去守候。

那日顾倾城在医庐留宿,拓跋余却因工部之事耽搁。

没去医庐,等他翌日又去医庐等候时,顾倾城却将将前脚离开回宫。

拓跋余看着医庐前的琼花,琼花又名聚八仙,蝴蝶花。

果然是招来满树的蝴蝶。

又想起当日顾倾城于琼花上飞坠下来,漫天飞花如雪如玉,蝴蝶翩翩伴随着出尘脱俗的顾倾城,如仙如幻的美景,竟是这二十多年来的梦。

想起他们一起给雏鸟包扎,一幕幕,历历在目……

他飞身上琼花树,看看他们共同的雏鸟。

然而,仅几日功夫,雏鸟便已经倾巢而出,振翅高飞,往日叽叽喳喳的雀巢空空如也。

他此刻倏然惊觉,就连那些蝴蝶,都随着雪儿的离开而消失了。

他陡然心生惧怕:她会不会又再失踪。

及见医庐挂着医者有事外出的牌子,医庐的医女又按照顾倾城的说法告诉他,慕容大夫回去给家中老祖宗祝寿了,过两日就会回来。

他嘴角噙着五味杂陈苦涩的笑。

只要她的医庐在,她的医女们在,她总会回来的。

晚上,拓跋余又做了那个梦,云雾缭绕中有片蟠桃林,他站在蟠桃园门口,手里举着一幅漂亮的仕女图,扬声道:

“姑姑,我能画出姑姑的仙颜了,姑姑请出来相见吧。”

身穿蝴蝶梦幻舞衣,熠熠生辉,蒙着面纱的姑姑,在蟠桃园中翩翩飘来。

她远远瞥了一眼那仕女图,道:

“还是不对,三殿下画的不是本姑姑,你且回去吧。”

那姑姑说完,便往蟠桃林深处飞回去。

他一连数日,画了各种美女的画像,那个自己称她为姑姑的女子,都对画像摇头。

他后来又画了一幅,请姑姑走近前来辨认,可是姑姑看都不看就往回飞走:

“三殿下,若你画的是本姑姑的画像,姑姑的仙帕会自动脱落。你我无缘,注定没有结果,我脸上的仙帕是不会落下的。”

“姑姑,不要走,不要离开本王!”拓跋余嘴里大呼。

而后不久,他便看见姑姑的仙帕居然脱落了,竟便是雪儿。

姑姑面前群仙下拜,仙人们嘴里欣喜的高呼:

“圣姑的面纱终于脱落了,吾等终于得仰姑姑仙颜了……”

姑姑的面前,还站着个男子高大威武的背影。

他看不见那人是谁。

“姑姑!”拓跋余大喊,可是姑姑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叫。

拓跋余陡然便惊醒了。

最近这样相同的梦,持续出现在拓跋余的梦里。

他朦朦胧胧的想着梦中的情景,那姑姑分明就是雪儿。

他之前不知为何会称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为姑姑。

他以为梦都是乱七八糟的,别说是叫姑姑了,哪怕是叫娘亲也不足为奇。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称她为姑姑。

而且所有人都一直没见到姑姑真正的容颜。

姑姑的面纱是怎样脱落的?

可是至今,拓跋余还未曾解开那谜团。

梦做一次是梦,若这个梦持续二十多年,甚至伴随他的一生,那就不正常,不是梦了。

冯左昭仪委派夏荷秋月紧跟着顾倾城,协助她在宫里,让夏荷秋月不要告诉顾倾城,自己已知道她与高阳王的事,免得倾城心里面有疙瘩,办寿宴会分心。

而她自己,事先让夏荷约拓跋濬见面,她必须要和那高阳王好好谈谈,绝不能让他毁了她的倾城。

拓跋濬这两日正在军营,冯熙,长孙无垢和花木兰自六镇回来,几个人在他帐前复命。

“回大将军,六镇居民暂时安抚,之前他们被掠夺的粮食,也分发给他们了,应该能撑到秋收时节。”冯熙拱手道。

“好,你们都辛苦了。”拓跋濬微微颔首道。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何言辛苦。”冯熙又道。

“冯熙,如今本将军已向陛下请旨,封你为三品征虏将军,长孙无垢为四品忠勇将军,你们要戒骄戒躁。”拓跋濬道。

“谢谢大将军提携!……”冯熙和长孙无垢感激的向拓跋濬抱拳揖礼多谢。

“花木兰,你如今也晋升为千夫长。你记住,忍别人所不能忍之痛,吃别人吃不了之苦,便总会有收获成功之时。”拓跋濬看着花木兰肃然道。

“谢谢大将军栽培!小的一定鞠躬尽瘁,为大魏死而后已!”花木兰粗着嗓子大声道。

“本将军只需要骁勇善战的将军,可不需要死人,明白吗?”拓跋濬又严谨道。

“诺!小的明白了!”花木兰又躬身道。

“将军都有自己的单独营帐,战英,如今花木兰也是千夫长,你就让骠骑将军安排她单独一个小帐吧。”拓跋濬道。

“诺,将军!”战英领命后,捧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还有一封信,将手上东西递给花木兰。

花木兰错愕的接过信,又看看那个精致的木箱子。

“花木兰,这是宫中帮老祖宗筹办寿宴的顾倾城,顾小姐托我交给你的。”战英道。

花木兰一听这些东西是顾倾城托人交给她的,她有一瞬的尴尬,看看众人,见众人神色如故,大家好像并未有什么不妥。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拓跋濬脸色平静,温和道:

“花木兰,这顾小姐说与你是同乡,托人给你送来东西。

送的到底是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常人送东西入军营,军营是必须要严查的。

但她既是奉旨帮老祖宗办寿宴之人,她送来的东西,本将军便破例不检查了。

这箱子的锁,是鲁班锁,锁得非常严实。

至于如何开锁,她在信上应该向你说明白,你且先去吧。”

“谢谢大将军!”花木兰又惊又喜,恭谨拱手道谢。

接过东西,便离开帅帐。

冯熙和长孙无垢离开帅帐前,拓跋濬叮嘱他们回去梳洗,等一下与他出去一趟。

冯熙不明其意,但还是和长孙无垢先行退下去梳洗更衣。

花木兰回到将将安排给她的小帐。

放下箱子,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信来看:

木兰姐见字如晤:

偶闻姐代父从军,又惊又喜,既敬且忧。军旅生涯,不宜女子。况姐女扮男装,罪犯欺君,更多有不便。盼姐慎之重之!

现倾城送些女子生活必备之物,战场刀剑无眼,望姐善自珍重。

盼与姐早日重聚,姐看信后毁之,妹倾城上。

信下面还说明了鲁班锁的开启方法。

花木兰开了锁,看到里面都是女儿家必备之物,礼物并非贵重,却非常贴心。

热泪一下子涌上眼眸。

女儿家女扮男装在军旅不为人知的艰辛,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

花木兰把信烧了,想起顾倾城常来她家为她爹爹治疗腿疾,她偶尔会留宿她家,她们同床而眠,一起秉烛夜谈……

她更加的想念倾城,想念在乡下的日子。

也不知倾城在皇宫过得怎么样。

“倾城妹妹,原来你也来了皇宫,还给老祖宗筹办寿宴。你如今一切都好吗?”花木兰噙泪喃喃。

看着天际彩霞,想着不知何时,她们才会像在乡下那般重聚,一时心驰神往。

躺在床上,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太开心,竟甜甜睡着了,梦见倾城大婚,那是个世纪婚礼,她的倾城妹妹是世间上最美的新娘,人们都尊称她为皇后娘娘……

可是,霞光万丈,她却看不清那新郎的脸……

第一百五十四章:护犊情深

第154章:护犊情深

冯左昭仪一早约了拓跋濬相见,在高阳王侍卫的协助下,冯左昭仪悄悄离宫。

冒着炎炎夏日,冯左昭仪出了一身的汗,隐秘的出现在拓跋濬的一处别院。

拓跋濬早等候在那里,依礼见过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就道:

“高阳王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此行来见你,到底所为何事?”

冯左昭仪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副温婉逆来顺受,可此刻却像母鸡保护雏鸡般凛不可犯。

拓跋濬非常恭谨的请冯左昭仪坐下,亲自奉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倨傲,以晚辈的口吻道:

“濬儿知道,娘娘是为了倾城。”

这拓跋濬倒是敢作敢当!

“你知道就好!”冯左昭仪道,“请你放过倾城吧。”

“娘娘,濬儿是断不会放手的。”拓跋濬虽然恭谨,容色却岿然不动。

“濬儿,你早知道倾城是你八皇叔的娃娃亲,你这是要害死倾城啊!”冯左昭仪又忧又急,眼泪夺眶而出。

“娘娘,濬儿绝不会害倾城,濬儿会娶倾城,一生一世只爱倾城一人。

不管她是谁的娃娃亲,或者是谁的妃子,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拓跋濬的态度非常的强硬。

冯左昭仪摇摇头,也凛然道:

“多少负心汉,一开始也是狂热似火,殊不知,却如汹涌澎湃而来倏忽而去的潮水,热情须臾即逝。

潮涨潮落,终有定期,男人薄幸,一旦变心,渺无音讯。

倾城绝世姿容,聪明善良,确实吸引所有人,高阳王殿下也不例外。

可是倾城要找的是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即便你对倾城有一时半会的热情,你堂堂高阳王,将来妃嫔成群,此生又怎可能只钟情于一个女子?

所以,她不适合你,你更不适合她!”

冯左昭仪觉得自己此番说话已滴水不漏,既全了高阳王的面子,又能让他知难而退。

“濬儿以父王之名,向娘娘立誓,此生只爱倾城一人,只会与倾城一人厮守。”拓跋濬举手向冯左昭仪发誓。

冯左昭仪见他以死去的太子父王立誓,重重的叹口气。

大家有一瞬的沉默。

“濬儿,也许你真的爱倾城,可是你们这是在飞蛾扑火,你会害了倾城!”冯左昭仪还是摇头道。

“娘娘放心,倾城很聪明,没有人轻易能害得了她。”拓跋濬微笑道。

他的倾城,甚至比他这个飞鹰大将军还聪明,只是娘娘不知道罢了。

冯左昭仪看到拓跋濬嘴角翘起来的微笑,一副天掉下来当被子盖的样子。

她气得不行!

“濬儿,即便倾城退亲,陛下也绝不会让你娶倾城的。

陛下是何心思,本宫暂且不说,光说你和南安王。

一个是皇叔,一个是皇侄,叔侄俩为了一个女人纠缠,祸起萧墙,这是莫大的耻辱,皇家丑闻,天下笑柄!

陛下一向痛恨兄弟骨肉相残,让他知道你们为了一个女子乱了方才,他岂能容得了倾城?”冯左昭仪忧急道。

“娘娘放心,濬儿一定确保倾城的安全。”拓跋濬道

冯左昭仪阖上眼睛,深深的摇摇头,这孩子还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啊!

她又苦口婆心,晓之以弊:

“你们的事情一旦败露,皇家会被流言蜚语困扰,南安王更加是颜面扫地。

自己的娃娃亲被自己的亲侄儿抢去,这将是何等耻辱,他与你岂能善罢甘休!

人言可畏,世间上能杀人的不仅只有刀枪。倾城不但会受到千夫所指,骂她水性杨花,祸乱宫墙,还会万劫不复!

你高阳王殿下,也别以为只是添一桩风流韵事那么简单。

你的大好前途,你这些年来之不易的战功,说不定就都毁了!

连眼看就唾手可得的大好基业,说不定就拱手于人!”

冯左昭仪竭力让自己不那么愤怒,好好劝说拓跋濬。

冯左昭仪说他们的事情一旦败露,说得他和倾城是奸夫**一样,拓跋濬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但他忍下了,反而有更多的欣慰。

倾城这些年没有娘亲疼爱,如今总算有这么好的姑姑疼爱,这么竭力的维护。

“娘娘,这些濬儿也考虑过,但倾城是濬儿的命,说句娘娘见笑的话,离开倾城,濬儿就活不了啦。”拓跋濬认真道。

冯左昭仪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拓跋濬,居然对倾城如此的一往情深,也颇为感动。

但感动又如何?

她不及时阻止,给他们当头棒喝,只会毁了倾城。

有些话她还不能对倾城说,这些劝阻的话她也不能对倾城说,只能来劝拓跋濬。

只要拓跋濬放手,她的倾城就安全。

顿了一下,冯左昭仪啜了口茶,叹口气,放下坚毅态度。

再温婉道:

“濬儿,本宫也不想做这棒打鸳鸯之人。你是高阳王,倾城对你而言,只是一时新鲜罢了。日后你会有很多妃子,慢慢你就会忘了倾城。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要去纠缠她了。”

“娘娘,濬儿对倾城,岂是一时新鲜。再说濬儿不会害倾城,濬儿拼了命,也会确保倾城的安全。”拓跋濬保证道,“而且濬儿此生除了倾城,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妃子。”

“你这孩子,本宫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冯左昭仪气得哭了,抹着眼泪,“这些年倾城过得颠沛流离,眼看能好过一点,濬儿你就行行好,别祸害她了好不好?”

“娘娘你的担心之情,濬儿理解,可濬儿怎么是祸害倾城呢?”拓跋濬失笑。

庭院蝉鸣切切,斜枝疏影散漫窗棂,冯左昭仪和拓跋濬都互不相让,也不知疲倦。

可是他们还是不能达成共识。

一个自是千般劝退,一个自是万般坚守。

冯左昭仪又软语相求:

“濬儿,倾城这样跟着你,她是没有活路的。你是皇室中人,当知朝堂风云变幻。

连你父王都不能幸免,你即便是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还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杀,你就当行行好,放过倾城吧?”

“娘娘,濬儿也是怕自己和倾城的关系一旦暴露,她也会成为幕后追杀我那些人的目标。

否则濬儿早就什么都不在乎,光明正大与倾城在一起了。”拓跋濬道。

“你自己也知道她跟着你危险,所以你若是真正的爱她,就赶紧的放手!”冯左昭仪脸色下沉了。

“濬儿怎能放手,这世间上没有人比濬儿更爱倾城。倾城跟着别人濬儿不放心,别人不会好好照顾她!”拓跋濬道。

“濬儿就悬崖勒马,放手吧!”冯左昭仪气得要哭,眼角又湿润了,加重语气:“别以为就只有你爱倾城,你离开她,她就会好好的!”

拓跋濬沉默。

他心里有点堵,他在娘娘眼中如此不堪,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冯左昭仪的解答。

冯左昭仪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些。

“不是濬儿你不好,濬儿是大魏所有女子仰慕的男子,是倾城罗敷有夫!”冯左昭仪忧心茕茕道,“倾城与南安王有婚约在前,一女岂能嫁二夫啊!”

拓跋濬又沉默了,考虑着如何如何得到冯左昭仪认可。

冯左昭仪见拓跋濬似乎知进退,端起茶盏酌茶,这半天的谈判,她口水都干了。

倏然——

“倾城已经是濬儿的人了。”拓跋濬的话旖旎而出,“三日前,我们已经私自成亲。”

“……什么?”冯左昭仪手里的杯盏“咣当”掉地。

她腾的跳起来,心跳加速,几乎没有了左昭仪娘娘的仪态。

扑向拓跋濬,一把揪着拓跋濬的胸口,无力的摇晃着他,怒不可遏的质问:

“濬儿啊,你怎能那么糊涂,肯定是你逼迫倾城的,是不是?!”

拓跋濬沉默不语。

沉默也代表默认。

“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极地狼,竟然糟蹋了我的倾城,让她堂堂……”冯左昭仪恼恨道,话说了一半又窒了一下,“竟然无名无分就偷偷跟你私自成亲?!”

“濬儿本来也想等孝制结束,光明正大与她大婚,可,可濬儿等不了。”拓跋濬有些不好意思道。

拓跋濬见冯左昭仪步步紧逼,他豁出去了,不把这些告诉冯左昭仪,她就一直会阻拦他和倾城在一起。

但自己也不能告诉娘娘因何与倾城私自成亲。

放开拓跋濬,冯左昭仪再跌坐回椅子上,她的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螓首轻颤,又怕大声哭泣引来行踪泄露,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她方才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打拓跋濬一顿。

但她知道自己既打不过他,他的身份又不容得她随便去打,只憋屈的低低呜咽起来。

“姑姑,你别担心,濬儿一定与倾城不离不弃,白首偕老。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拓跋濬又认真的表态。

姑姑?

冯左昭仪瞪目结舌:“本宫说什么了就成了你的姑姑,本宫还没答应倾城跟你好呢!”

废了半天唾沫星子,非但没说通,让他放手,反倒让他占了个大便宜!

不,他又岂止占她口舌上的便宜,他占了倾城的身子!

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毁在他手上!

冯左昭仪气得半死!

“濬儿,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若你有负倾城,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冯左昭仪疾言厉色道。

“是,姑姑!”拓跋濬恭恭敬敬的笑道。

冯左昭仪的疾言厉色,拓跋濬一点都不恼,反而觉得开心。

他的倾城虽然没有了娘亲,但她一旦受到伤害,她的姑姑会舍了命跳出来保护她。

冯左昭仪看着拓跋濬嬉皮笑脸,气得直喘粗气。

这个高阳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厚脸皮的狼崽子!

“大魏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你不去祸害,却偏偏要祸害我的倾城,真是冤孽!”冯左昭仪看着笑意盎然的拓跋濬,又恼怒道。

“姑姑不懂,濬儿与倾城的缘分有多么深厚。”拓跋濬也厚脸皮道。

正在冯左昭仪怒不可遏的时候,外面有拓跋濬的亲侍在隔壁设宴。

透过窗棂,她看见战英领着两个人男子进庭院。

一个高大威武,五官憨厚,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

那年轻男子的五官,竟是似曾相识?

而那老者,却更加的眼熟。

拓跋濬也请冯左昭仪移步过隔壁一起饮宴。

冯左昭仪没好气的站起来想走,她恨不得踹拓跋濬两脚,哪还有什么心情饮宴?

“你的酒宴,本宫吃了卡喉咙!”她没好气道。

她准备要离开,最后无奈的警告:

“……最起码,你给本宫小心点!别暴露得太早,在倾城没退亲之前,还有在没抓到那些追杀你的幕后黑手之前,不能将你和倾城的关系暴露出去,否则倾城真的就四面受敌,万劫不复!”

“即便姑姑没交代,濬儿都会尽量小心了。”拓跋濬微笑道。

冯左昭仪无奈的甩甩袖。

拓跋濬态度温和,走近冯左昭仪,低声道:

“姑姑既然难得出宫一趟,有两个人,姑姑不妨就顺便见见。”

冯左昭仪费解的瞥着拓跋濬,她还未责怪他呢!明知道约了自己出来谈他与倾城之间的事,怎么还让外人进来。

如此的不谨慎,还是一品飞鹰大将军,大魏的战神?

拓跋濬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冯左昭仪顿时身子打颤,几乎摇摇欲坠,眼里瞬间噙满泪水。

拓跋濬赶紧扶住她,重新又坐下来。

拓跋濬扬声对门外的战英喊:“战英,请客人进来!”

“诺,大将军!”战英便把方才进庭院的人领过来见冯左昭仪……

“姑姑!”那年轻男子向冯左昭仪跪下拱手揖礼道。

“七公主殿下!”那年老者也跪下来拱手道。

七公主是冯左昭仪在北燕时的封号。

“……你们是——”冯左昭仪仔细打量眼前人,再看着那老者,激动道:“你,你,你是长孙无垢?”

“七公主,”长孙无垢一刹那老泪纵横:“正是无垢啊!”

“那你是,你是熙儿?”冯左昭仪身子颤抖,**着那依稀熟悉的面孔,眼泪簌簌而下。

“姑姑,我正是熙儿啊!”那年轻人竟是拓跋濬新晋升的征虏将军冯熙。

“熙儿,没想到你还真的活着啊!”冯左昭仪抱着冯熙失声大哭。

“熙儿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姑姑。”冯熙也哭起来。

他们几个哭了一会,冯左昭仪扶冯熙起来,冯熙道:“姑姑,熙儿有今日,全仰仗高阳王大将军的提携。”

“濬儿,难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冯左昭仪惊愕的看着拓跋濬道。

拓跋濬浅笑的点点头。

冯熙便把自己短短时日,从一个兵卒晋升为将军的事,告诉姑姑。

“濬儿这是爱屋及乌啊。”冯左昭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激道。

“如今你们的身份,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拓跋濬慎重道。

稍顿,还告诉他们他在御书房偷听到皇爷爷与太乙真人他们的话。

冯左昭仪温婉的看着拓跋濬,婉柔道:“濬儿,你可否跟本宫说说,你和倾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濬便一五一十,把十年前如何认识顾倾城,如何爱上她,与她相爱的事,全部告诉了在座几个人。

当然,他与倾城那些梦境,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倾城那孩子,别看她胆子大,还是害羞,竟然连姑姑都瞒着,不敢告诉姑姑。”冯左昭仪百感交集。

微笑着叹口气,看着拓跋濬,沉吟半晌,神色忧思道:

“濬儿,有些话,不用本宫挑明。倾城的身份特殊,濬儿一定要小心,别惹出什么祸事。”

“娘娘放心,濬儿有节制,万事濬儿都会以倾城的安稳为重。”拓跋濬道。

“可是,濬儿纵然深爱倾城,即便是高阳王兼一品飞鹰大将军,怕到头来,也奈何不了一道圣旨啊。”冯左昭仪还是忧戚道。

稍顿,她又婉柔道:“罢了,你们既是两情相悦,就要事事为自己的爱人着想。一切都要小心,切勿过于张扬。”

“娘娘放心,倾城就是濬儿的命,濬儿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拓跋濬再向冯左昭仪保证。

冯左昭仪又看着拓跋濬,欲言又止,最后道:

“濬儿,你别嫌本宫啰嗦,倾城这孩子,心性极高。本宫之前跟她闲谈,她是极不喜欢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所以也不喜欢进宫,更讨厌女人为了争宠而无所不用其极。

她是宁愿做一个游走江湖的女郎中,也不愿陷进这些女人的争斗中。”

拓跋濬点点头,表示一早就知晓,即便冯左昭仪啰嗦,他也知道她是护犊情深。

冯左昭仪又叹口气:

“高阳王的正妃,需陛下指婚,也不知道你和倾城能否开花结果。

倾城能不能成为濬儿的正妃,还两说。这侧妃,也是数不胜数的,咱们得面对现实。”

“娘娘,濬儿一早知道倾城不会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濬儿此生,只娶倾城一人,不会纳什么侧妃,绝不会让倾城伤心的。”拓跋濬笃定道。

“濬儿这话本宫听听,当笑话也就罢了,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能只娶一位妃子吗?”

冯左昭仪听拓跋濬此言,便如同听了个笑话般摇头苦笑。

心道平常人家都三妻四妾,更别说是皇家了。

年轻人在情爱浓时,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啊,如今濬儿多说无益,一切只看行动。”拓跋濬点头道:“娘娘就把倾城交给濬儿吧,濬儿一定不会令娘娘失望的。”

冯左昭仪见拓跋濬对倾城一往情深,也不由得一番感慨。

若是倾城的父母,见倾城有一个如此出色的男子深爱,该多安慰啊。

只可惜……

她眼眶一红,滚出热泪,站起来道:

“濬儿,倾城自幼孤苦,本宫是真的希望倾城能幸福,你要是辜负了倾城,本宫可不会放过你!”

“娘娘,你就把心揣好。濬儿言出如山,你就放心把倾城交给濬儿吧。”拓跋濬再笃定道。

冯左昭仪再和冯熙他们叙话一会儿,也不能耽搁太久,便匆匆离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磷火自燃

第155章:磷火自燃

皇宫打扫得一尘不染,红绸喜带宫灯高挂,喜气洋洋。

金杯银盏餐具擦洗得铮亮,御膳房的菜式早已备妥,山珍海味果蔬茶酒也是按照物美价廉的大宗采购价采买。

一千盏价格优惠的孔明灯也早于十天前送达。

所有货物,顾倾城都让人层层监管,互相监督,保证了价格,保证了质量,还保证了安全。

顾倾城吃完蟠桃果梦醒后,在毓秀宫还是不见姑姑,她又再亲自检查一遍,才放心。

连库房里的孔明灯,她都在门口逐个摸了一下,怕有尘埃,才离去。

万事俱备,只等着明天老祖宗的寿诞。

冯左昭仪自宫外回到毓秀宫,宫人早备好丰富晚膳。

顾倾城一回毓秀宫,便见到姑姑:“姑姑去哪了,这一天,倾城怎么都没见到姑姑啊?”

倾城在皇宫忙了一天,却到晚膳方见到姑姑。

这可是鲜有之事。

冯左昭仪也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道:

“倾城,这连日来,你既要去医庐,又要忙寿宴,看看你,都累坏了。

姑姑一早命人给你炖了乌鸡阿胶汤,还给你做了枣泥山药糕。

都是你最爱吃的饭菜,你洗洗手,就过来用膳。”

“谢谢姑姑,倾城也只是监督一下,根本不辛苦。”顾倾城笑道。

宫女捧过来洗手水,顾倾城刚想洗手,张开手掌,倏然,她脸色骤变,惊愕的看着手掌。

顾倾城的手掌,赫然闪烁着一些白色磷粉。

顾倾城心里一动,手指稍为用力一搓,打了一个响指,手上便燃起火焰。

宫人们看着她手里的火焰,都吓得呀的尖叫起来。

顾倾城心头巨震,微微阖眼,脑海里飞速转动:她最后摸过孔明灯,磷粉、自燃,着火……

她骇然的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倾城,你的手怎会起火?这,这是怎么回事?”

冯左昭仪听见宫人的尖叫,见顾倾城手上无缘无故起火,也大惊失色,紧张的走过来问道。

顾倾城熄灭手上的磷火。

“……姑姑,看来有人在孔明灯撒了白磷粉。”顾倾城神色凝重道。

“白磷粉?”冯左昭仪茫然问。

顾倾城跟姑姑解释道:

“磷粉有红、黄、白、黑、紫多种,白磷粉在一定的热度能自燃。

如今是盛夏,若放在阳光底下,不消片刻,便能自燃。

方才倾城碰触手指,手上的磷粉立刻就自燃了。”

“那个什么,什么白磷粉,竟然能自燃?”冯右昭仪依然懵懵懂懂。

“那就像是铁粉之类的东西,至于为何能自燃,倾城也解释不了。”

“那会是谁,撒这个磷粉在孔明灯上,到底意欲何为?”冯左昭仪一脸忧急。

顾倾城略为思忖,便想到了大概:

“通常燃放孔明灯,都是晚上燃放。但老祖宗年事已高,易乏易困,而且有很多娱乐节目,筵宴午前就开始举行,孔明灯作为压轴的一场节目,其他节目没结束,便得提前搬出来。

视乎老祖宗的身体状况而定,若她困乏,即便是大白天也得燃放祈福。

如今是盛夏,阳光充足,把孔明灯搬到阳光底下,不用点火,磷粉遇光自燃,一千盏孔明灯,皇宫红绸喜带,都是易燃物品,一触即发,就是一场滔天火灾。

即便是晚上燃放孔明灯,也是星火燎原,大火顷刻便燃烧。

陛下和老祖宗应该是最靠近孔明灯之处,说不定就让他们身陷火海。

我这个统筹主办者,无论如何,都被定为包藏祸心,将死无葬身之地!”

顾倾城一边给姑姑分析,越想越心惊肉跳。

“天啊!谁那么歹毒,竟然处心积虑的要害你?”冯左昭仪掩嘴惊呼,吓得腿脚发软摇摇欲坠。

夏荷秋月赶紧扶住娘娘坐下。

身边的夏荷道:“难道是钱氏灯笼坊的老板,要害顾小姐?”

“……应该不是钱老板。”顾倾城缓缓摇头道。

“你如何知道不是钱老板所为?”冯左昭仪紧张的问。

顾倾城再冷静分析:

“钱老板是十天前送来的孔明灯,司仪局掌事和宫女一只只提起来亲自验收,当时我也在场。

而且是大白天,如果有磷粉,遇光触碰,早就自燃。

现在孔明灯库存起来,没有光热,在库房里撒了磷粉,暂时不会燃烧。”

“倾城,幸好你再巡查一遍,否则明日一搬出孔明灯,不消片刻,就是一场大火。”冯右昭仪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为今之计,怕只能取消放孔明灯祈福的节目了。”

“即便现在取消孔明灯祈福节目,倾城也是难逃失责之罪。

因为所有食谱及与宴人员名单,各项礼仪,娱乐节目均向陛下报备,由陛下审核钦定,方可进行。

若取消孔明灯祈福,一是对老祖宗不敬,也非倾城所愿;二是临时取消节目,陛下会怪罪倾城办事不力。”

“此人真是歹毒之极!”冯左昭仪握着拳头,一脸的焦灼。

“姑姑,我马上去库房再核实一下,我回来再打算。”顾倾城拍拍冯左昭仪的手,让她宽宽心。

“好吧,你快去吧。自己当心点。”冯左昭仪交代完顾倾城,又对夏荷、秋月道:“你们跟在顾小姐旁边,留意附近的人,看看有谁可疑。”

顾倾城带着夏荷、秋月,让司仪局掌事卫绾打开库房门,再进库房检查一遍。

库房有些暗,她之前也没看见是否有磷粉,只在库房近门口处摸了摸孔明灯,越往里面的孔明灯,撒的磷粉更多。

她心里一片惨然,微微阖眼,牙缝里吸着冷气。

卫绾见孔明灯皆被撒了磷粉,夏荷还告诉她这些磷粉能知燃,她吓得瞪目结舌,直打哆嗦。

“顾小姐,我,我检查孔明灯的时候,您就在身旁,那时,那时可都是好好的啊!”卫绾带着哭音道,脸色惨白,吓得腿脚打颤。

“卫掌事,你先跟我回毓秀宫。”顾倾城对卫绾道,并让她重新锁好库房门。

顾倾城带着满腹疑团回到毓秀宫,冯左昭仪早候在宫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见顾倾城,她就把她拉进宫内,拚退其他宫女,只留下她贴身的夏荷与秋月,把卫绾也留在宫门口。

“怎么样?真的全撒了磷粉?”冯左昭仪忧心忡忡的问。

“是的姑姑。”顾倾城点点头,“所有孔明灯都撒了磷粉。之前我摸的那些,还是放在外头的,里面的孔明灯,撒得更多。”

“只可惜明天就是寿诞,再请灯笼坊重新做,也来不及了。”冯左昭仪急得直拍手掌心,“这可如何是好?”

“很明显,孔明灯是进宫后才让人做了手脚。

歹人应该是今日才撒的磷粉,因为之前我检查都没发现有磷粉,如果提前撒,让我发觉,会有时间再加急重新做。

今天撒的话,明天就是寿诞,即便发觉,想再做,怕也是来不及了。”

“不管如何,倾城,这是有人要害你。为今之计,只能取消这个节目,被陛下怪罪,顶多只是失察之罪,总好过我们懵然不知,燃放孔明灯,酿成火灾,那真是死罪难逃了。”

“孔明灯是为老祖宗祈福的,若能不取消,倾城还是不想取消。”顾倾城轻轻摇头道。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坚持,又只得长叹一口气。

“夏荷,去把司仪局掌事姑姑叫进来,库房是她掌管,我若出事,她也难逃罪责,应该不会是她做这种玉石俱焚的蠢事。”顾倾城冷静道。

夏荷出殿把卫绾传进大殿,司仪局掌事卫绾,是个清秀精明约莫二十出头的姑娘。

卫绾方才见孔明灯被人撒了磷粉,早吓得半死,如今见冯左昭仪和顾倾城传召,立刻就跪在冯左昭仪和顾倾城面前。

卫绾手足无措,惊恐的哭道:

“昭仪娘娘,顾小姐,奴婢对天发誓,这绝不是奴婢做的。

奴婢若敢害顾小姐,奴婢掌管这些孔明灯,奴婢自己也难逃一死啊。”

顾倾城脸上神色莫测,看着她不怒而威,让人更加的畏惧。

卫绾急得直掉泪:“照理库房的钥匙我一直带着,也没给过任何人,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稍顿了一会,顾倾城伸手,示意卫绾起来:“卫掌事,你先起来。”

审视着卫绾的神色,应该跟她所料不差,不会是卫绾自己害自己。

顾倾城又道:

“你好好想想,你收验孔明灯后,这些日子和谁接触最多,你身上的钥匙,谁最有可能窃取,尤其是今日。”

卫绾逐渐收起泪,回忆思索着:

“前几日,好像没什么特别,若说今日嘛……”

卫绾的眼睛忽然一亮:

“今日上午,上谷公主传我去趟她的碧霞宫,问问我老祖宗寿诞之事。

我在碧霞宫的芙蓉池边,不小心碰撞了上谷公主的近身宫女芸姜,自己竟还掉到芙蓉池里,全身湿透。

幸好芸姜借了套衣服,让我换上。”

“……哦?”顾倾城嘴角开始牵起一丝冷笑,“芸姜借给你衣服后,你再去给上谷公主回话吧?”

“是的,顾小姐。”卫绾蹙眉,若有所思,“这……有何不妥吗?”

“你跟上谷公主回了多久的话?”顾倾城又问卫绾。

“我跟上谷公主回话的时间倒是很短,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卫绾慢慢回想。

“哦?这样啊?”顾倾城的脑袋飞快的转动。

一边缓缓踱步,环胸托手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一个司仪局的掌事,堂堂上谷公主不会恭候你,你应该在那里等候着上谷公主的接见吧?”顾倾城又问。

“是,是这样的。”卫绾回忆道,“奴婢向上谷公主回话的时间虽然很短,可是等候公主的时间却是很漫长。”

顾倾城眸眼一亮:“把你在碧霞宫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卫绾一五一十道:

“芸姜让我自己换衣裳,而后在殿内等候公主接见。我换好衣裳一个人在殿内足足等了上谷公主一个时辰。

宫女只让我候着,这期间,连芸姜都不见人影。我虽然纳闷,却也不敢去催问公主。

后来上谷公主和芸姜总算出现在我面前,公主却只简单问了一下老祖宗寿诞都有些什么娱乐节目,便让我回去了。

奴婢记得……上谷公主和芸姜进来,好像喘着气,仿佛,仿佛是从外面进来。莫非……”

“你是说,芸姜和上谷公主都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回来?”顾倾城悠然问。

“是的,顾小姐。”卫绾点点头。

她此时回想起自己撞上芸姜,怎么反而是自己掉下芙蓉池。

卫绾又道:“顾小姐,你如此一问,我方才又回想了一番,觉得我自己撞到芸姜,反而是我掉下芙蓉池,倒是有些不合常理了。”

“卫掌事,此事我心中已然有数。你把库房的钥匙给我,你自己先回去。

不要声张,更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孔明灯被撒了磷粉之事。”顾倾城嘱咐卫绾。

卫绾依言把库房钥匙交给顾倾城,带着一丝希望道:

“顾小姐,奴婢只盼小姐能处理好此事,否则奴婢和顾小姐都将大祸临头。”

“你也不要过于害怕,相信邪不胜正,我们会吉人天相的。”顾倾城微微一笑。

卫绾又跪在冯左昭仪和顾倾城面前,脸上灰白,惨然的看着顾倾城:

“顾小姐,终究是卫绾大意,没看管好库房,才会被人利用,您就处置了奴婢吧。”

“卫掌事,你快起来。”顾倾城又让她起来,“这事能摆平的话,咱们都平安无事,若有什么差池,我们都得受罚。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处置你呢。”

卫绾临离开又问:

“那顾小姐,明日我还要不要将库房的孔明灯提出来,这个节目要取消吗?”

“即便要取消,也只有明日方可取消。我明日再通知你吧。”顾倾城向卫绾善意的笑着点头。

“那冯左昭仪娘娘,顾小姐,奴婢先告退了。”卫绾忐忑不安的拜别顾倾城她们。

卫绾走后,冯左昭仪叹口气道:

“倾城,你可真是心宽,都这个节骨眼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姑姑,难道我们愁眉苦脸,坐以待毙吗?”顾倾城依旧谈笑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只得见步行步,见招拆招了。”

“如何见招拆招?这千盏孔明灯光备竹编织内架,就要耗费时日,还要绘画糊纸,一个晚上,除非有千手观音帮忙。”冯左昭仪唉声叹气。

“姑姑,我们且吃饱饭,陛下即便要砍倾城的头,今天晚上还是要吃饱喝足,明天才能做个饱死鬼。”顾倾城笑着扶冯左昭仪去吃饭。

“呸呸呸!倾城,你糊说什么?”冯左昭仪脸色一凛,扶着顾倾城,从未有过的严厉。

顾倾城微微一愣。

冯左昭仪接着道:

“倾城,你给姑姑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可轻言死字。

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姑姑,你都要给我整整齐齐的活着,知道吗?”

顾倾城心里一热,眼泪一瞬间就管不住滚了下来,抱着冯左昭仪,哽咽道:

“姑姑,倾城知道了,哪怕是为了姑姑,倾城也要好好活着,绝不会让任何人害死。”

冯左昭仪脸色才逐渐缓和,回复慈祥温婉,手抚顾倾城的头:

“我可怜的孩子,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姑姑,倾城知道了。”顾倾城撑起笑颜,扶冯左昭仪一起用膳,小声道:“姑姑,你让她们都退下,我想跟你了解一些事。”

冯左昭仪便拚退所有宫人,她们娘俩开始吃饭。

“倾城,你是想了解上谷公主吧?”冯左昭仪夹了块枣泥山药糕到倾城的碗里。

顾倾城点点头,笑道:“姑姑真是最了解倾城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心路明媚

第156章:心路明媚

冯左昭仪停下筷子,缓缓道:

“赫连皇后、赫连充容、赫连贵人,她们姐妹三人,皆是当年胡夏国王赫连昌的妹妹。

上谷公主拓跋灵,是赫连皇后所生,陛下的皇子公主中排第九。

赫连皇后虽然无子,但却认养了东平王拓跋翰。

而上谷公主虽然是女儿家,却聪明伶俐,美丽可爱,陛下最是骄纵,连那些皇子哥哥都对她疼爱有加。

她年纪比你略小,也快及笄了。平时虽然刁蛮任性些,却是个直性子。

对后宫娘娘们倒也是懂礼数知分寸,更没见她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而且她根本不认识你,更加谈不上跟你有仇怨。”

冯左昭仪停顿下来,沉吟半晌,还是摇着头道:

“倾城,姑姑实在想不出,上谷公主有什么理由害你,也许,你猜错了?”

听冯左昭仪如此一说,顾倾城也对自己之前的猜想犹豫,沉思道:

“可是,除了上谷公主,没人接近卫绾。难道其他人,也有库房钥匙?”

“要提早偷库房的钥匙去配备,也不是不可能的。

倾城,我明敌暗,想知道是谁要害你,真是谈何容易。”冯左昭仪道。

顾倾城也思忖着,既然上谷公主不可能,那这个要害自己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神情严谨道:

“你没凭没证,千万不要胡乱怀疑上谷公主,那些没凭没据的话,千万不能随便说出口,没的得罪陛下与皇后。知道吗?”

“姑姑,我知道了。”顾倾城嘴里虽如此回答,却一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与直觉。

顾倾城吃完饭回到西殿,天际已拉起黑幕。

她掀开一个箱子盖子,里面是满满一大箱子写有福字和寿字的红宣纸,那是她请来的百位老叟练写的不同字体,她当时没舍得丢,便带回了宫,加在一起,足有几千张,塞满了一大箱。

她再让宫女去找李弈,她想李弈会制作竹鸢,孔明灯应该也没问题。

她想叫上李弈,多找些人帮忙,把那些撒了磷粉的孔明灯外层的纸喷湿了,小心撕下来,再糊上这福寿字红宣纸。

多找些人,一个晚上,应该能重新糊好一千盏孔明灯。

等待的时候,她闭目养神,心里默默思忖:

按照姑姑的分析,上谷公主不可能害她,那这个背后害自己之人,会是谁?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难道自己竟是错了。

或者又是闾左昭仪闹的幺蛾子?

但想来,她不敢呀!

她若这样做,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她摇摇头,断定不会是闾左昭仪。

吃饱饭,饭气攻心,她本是闭目养神,竟然趴在案上,沉睡过去。

浓稠的青丝铺陈在她身后,玉藕一般的细胳膊一只枕着头,一只斜搭着。

倏然,她闻到龙延香的清冽馨香。

——拓跋濬?

她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

眼前空无一人,原来是幻觉。

大概是自己太累,还有些无助,才会梦到他吧。

“娘子。”她身后有人温柔搂过来,在她耳畔低声唤了句。

她霍然回眸,触及一双深邃的眸子,剑眉飞扬,是神出鬼没的拓跋濬。

他无声无息出现在毓秀宫西殿,不管正殿西殿,这可是姑姑的宫殿!

顾倾城吓得低叫,抬眸四顾,此时方觉,整个西殿的宫女,竟不知去向。

“你……你怎么来了?”她错愕的低问。

“你说呢?”拓跋濬反问,把他抱在膝盖上,亲亲她的唇。

顾倾城也没时间与他打情骂俏了,紧张道:

“你快走吧,这里毕竟是冯左昭仪的毓秀宫,让人发现这宫里有男子出没,即便你是高阳王殿下,也会连累我姑姑的。”

他紧紧把她抱住,在她耳畔道:

“傻瓜,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本王来看自己的娘子,即便被皇爷爷知道,顶多……顶多就是一顿责罚罢了。”

其实,拓跋濬自己也知道此刻顾倾城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被皇爷爷知道,就不仅是一顿责罚,他的倾城会闺誉尽失。

“你说得轻巧,一顿责罚?哪有你想的如此简单。不仅是咱们,还会连累姑姑的。”顾倾城嘟嘴道。

她身子一缩,像泥鳅一样,出其不意的溜开他怀里。

她拉他起身,可他却岿然不动。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低声哀求道:“夫君,你快走吧。我们真的不能给姑姑添麻烦。”

见他还是没有走的意思,她低哼:“好,你不走,我走。”

说完转身,欲往殿外走。

“娘子,你又不乖了。你是希望为夫把你掳回一揽芳华,藏起来吗?”拓跋濬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道。

顾倾城双腿一软,趴在桌子边,他顺势把她捞回他的腿。

“好夫君,你到底想怎样?”顾倾城软软的投降,“这里不是一揽芳华,不能让你为所欲为。”

他拥着她,心疼道:

“你个可恨的小娘子,自己遇到麻烦,不是第一时间就找自己的好夫君,却找什么李弈,难道他在你心里,比你的夫君还可靠?”

顾倾城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他又开始吃干醋了。

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扣起去找李弈的宫人了?”

拓跋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倾城看着空荡荡的西殿,连她最贴身的飞鸿飞雁都不见。

她哑然失笑:“拓跋濬,不会整个西殿,都是你的耳目吧?”

拓跋濬笑得邪魅。

“你说呢?”他一边笑道,如在自己家里那么随便,端起顾倾城的茶盏就啜了口茶。

喝过茶,他审视着顾倾城,像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的王妃,是本王的心肝宝贝蜜糖儿,本将军如何放心任何男人与你接触?”

“拓跋濬,”顾倾城没时间与他打情骂俏,跳下他的怀抱,走过去翻看那些红宣纸,颦眉道:“我如今没心情跟你**,我忙着呢!”

“不就是一千盏破孔明灯吗,实在没辙,还可以取消,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有什么愁眉苦脸的。”拓跋濬拉着顾倾城一转,顾倾城又回到他的怀里。

“你,你都知道了?”顾倾城惊愕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行过来,拿起箱子里那些福寿字宣纸,随意的翻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再漫不经心道:

“孔明灯上那些撒了磷粉的画纸,我已经让人全部清理掉,里里外外没有一点磷粉了。

现在只需重新糊上外纸就好。本来我想让他们随意画些什么糊上去,想想,还是来征求我娘子的意见。毕竟我娘子才是筹备老祖宗寿宴之人。”

“……我从知道孔明灯被撒了磷粉,到现在,也就是我吃顿饭的功夫,你不但已经知道此事,还已经处理好了?”顾倾城看着他笑。

拓跋濬亲亲她,轻轻舒展她紧蹙的眉宇,让她心里放轻松:

“傻瓜,有你的夫君在,什么事都不要怕。

你手上磷粉自燃,不消片刻,我就知道了。

在你还没再去检查,我的人也已经去查验一遍了。

所以,你再次查验离开后,我的人就已经开始清理了。”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拓跋濬,半晌后嘴角噙笑,像夸赞孩子般竖起了大拇指,并亲了他一口。

拓跋濬说完,扇了扇手上的宣纸,道:“你是打算糊这些宣纸吧?”

“嗯。”顾倾城点点头,“正巧,这些都是百岁老人家写的不同字体的福寿字,又红红的喜庆,更加契合祈福。”

拓跋濬打了个响指,战英进来,他指着箱子里那些宣纸,对战英道:“让他们把这些糊上去。”

“好!”战英恭谨道,便想搬箱子离去。

“等一下。”顾倾城把战英叫住。

“王妃——噢,顾小姐,有什么吩咐?”战英冲口而出,觉得自己叫错,又赶忙纠正,但总归是恭恭敬敬道。

拓跋濬带着一丝疑惑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听他方才的那一声冲口而出的王妃,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请你帮我找样东西。”

“顾小姐但说无妨。”

顾倾城便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小姐放心,明日早上,您要的东西,就会出现在您的妆台上。”战英转身而去。

现在西殿真的没有外人了。

拓跋濬肆无忌惮的把她抛上床,再一扑,把她压在床上。

带着坏坏的痞笑:“你说,该怎么惩罚你呢?”

“我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何要惩罚我?”顾倾城抿着嘴笑。

“还装!方才本王不是说了,有事为何不找自己的夫君,而找不相干的李弈?”拓跋濬酸溜溜道。

顾倾城咯咯咯的笑。

拓跋濬放开顾倾城,双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

“你不要赌你男人的善心,我一向对敢觊觎我女人的男人,毫不留情!”

顾倾城翻起身,审视的看着他,看了一瞬,道:“你有很多女人?”

“怎么?吃醋了?”拓跋濬把她搂过来。

“谁吃你的醋了。”顾倾城显得漠不关心的笑道:“你,你是我的谁啊?”

“娘子,我看你是不长记性了。”拓跋濬轻轻敲敲她的脑壳。

薄唇微抿,深邃的眸眼有笑意涌动,一双粗粝的大手,在她身上游动。

他的倾城眉目如画,眼蕴清泉,宛如空谷幽兰。

若女子是花,她便是花中之蕊。清纯脱俗中,竟带着肆意的妩媚。

他张嘴就吻下去,直到他心满意足了,才放开她。

眼底醋意已然退去,眸子里全是缱绻,溺爱的笑道:

“说,现在该知道,我是你的谁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是我的好夫君。”顾倾城低喃。

再亲了他一口,又再解释:

“我本来是想李弈会制作竹鸢,应该也会做孔明灯,想着让他帮忙,看看能否把撒有磷粉的孔明灯处理好。”

“其实白磷粉遇到一定的温度才会自燃,我命人喷了凉水,再去了外纸,只剩骨架,还是能继续可用。”

顾倾城看着他绝美的脸,他总是故意对她放狠话,其实对她却是好到了极致。

可谓掏心掏肺!

“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她微微一笑,“我也是想这样处理的。”

“我们夫妻同心一颗,自然任何时候都心有灵犀。”拓跋濬情意缱绻道。

又一阵热吻,缱绻缠绵了一会,才停了下来。

拓跋濬终于一本正经,收起了所有玩味:

“倾城,害你的人,竟把手伸到皇宫了,你真的要事事谨慎。你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我心里倒是有个可疑之人,但是她跟我素昧谋面,却想不通她为何要害我?”顾倾城蹙起眉。

“那人是谁?告诉我。”拓跋濬语气淡然。

顾倾城却知道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做事却是一点都不淡然。

他谈笑间就能令人人头落地,甚至生不如死。

“……没有真凭实据前,我,我不能随便乱说。”顾倾城神色凝重。

“好,不随便冤枉人,是我的好女人。”拓跋濬嘉许的笑道,搂着她,附在她耳边低喃,语气继而变得狠戾,“可是,也不能放过害自己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顾倾城软软糯糯道。

他又帮顾倾城解决了难题,顾倾城的感激自是心照不宣,早前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

可这毕竟是冯左昭仪的毓秀宫,有个外男出现在毓秀宫,她自己纵然死罪也不打紧,就怕会连累姑姑。

若冯左昭仪因此招祸,这比她自己死还要难受。

“好夫君,你还是快走吧,我真的怕连累姑姑。”顾倾城把他往外推。

顾倾城的推涌,反而推波助澜,更激起拓跋濬的蠢蠢欲动的心。

“娘子……”拓跋濬拥着她,在她耳畔呢喃。

“这里毕竟是冯左昭仪的后宫寝殿,你快走吧。

你若被人发觉,我们不但会被砍头,而且连累冯左昭仪。这是我最不能看见的。”顾倾城亲亲他,柔声的哄他离开。

“可是,我舍不得你。”拓跋濬像个耍赖的大孩子。

“好夫君,我求你了。”顾倾城软声哀求,想想又道:“你究竟把那些宫女,都弄到哪里去了?若是她们被人收买,反咬一口,我们真就死定了。”

“好了,你别提心吊胆,她们不会乱说,她们还想要舌头说话吃饭呢。”拓跋濬安慰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择手段的魔鬼!”顾倾城欲哭无泪,恼得直跺脚。

顿了一瞬,她又道:

“她们都知道我跟你幽会,说不定姑姑也会知道,你让我怎么还有脸见人?”

“有脸见你的男人就行,”拓跋濬痴痴的吻着她,“你还想见其他人吗?”

“好了,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就去姑姑的寝殿,和姑姑一起睡。”顾倾城故意板起脸。

“冯左昭仪是要陪皇爷爷睡的,难道你敢——”拓跋濬又忍不住逗她。

见顾倾城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才又正经道:

“傻丫头,我逗你呢。明天,一切小心了。”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别让人发现你来毓秀宫。否则,我们即便不被砍头,你皇爷爷也饶不了你。”

拓跋濬心情极好,每次见到顾倾城,他即便是灰暗的心路,都会阳光明媚。

他想,这就是爱的魔力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耄耋寿宴

第157章:耄耋寿宴

呵呵呵……相信所有人,都盼老祖宗的寿诞,盼到望眼欲穿了吧?

老祖宗天没擦亮就起来,看见窗棂上的喜鹊喳喳叫, 更新最快

容嬷嬷给老祖宗梳了个极好看的发髻,戴上满头金簪。

又给她穿了紫黑底金寿字云纹锦袍,就更加喜庆,一看就是个老寿星。

顾倾城天没亮就起来去御膳房。

亲自给老祖宗做了个莲子蓉金蛋黄馅寿桃大包,还有些桃花姬和桃花羹。

这寿桃包,可是她近日跟着御厨蔡总管学的呢。

老祖宗洗漱穿戴好出寝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麦香和桃花香。

顾倾城手里捧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寿桃包子,跪在老祖宗面前。

飞鸿飞雁也相伴跪在身后。

顾倾城恭声道:

“祝老祖宗椿萱并茂,松柏同春。”

飞鸿飞雁也学着顾倾城跟着说了一遍。

“好好好,哀家的小倾城,连祝词都这般有新意。快起来,快起来,都起来!”

老祖宗脸上菊花绽放,把一个大红包递给顾倾城。

红包里面是几片金叶片。

**着她的脸颊,慈祥道:

“小倾城,老祖宗等了一辈子,就盼你这一声祝福呢。”

“……一辈子?”顾倾城眸眼泪雾涌动。

看着老祖宗,想到梦里头跟老祖宗一般无二的蟠桃姥姥。

是啊,她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的蟠桃姥姥。

“姥姥。”她又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姥姥。

“哎,我的乖孙女。”老祖宗开心的应道,伸手扶起顾倾城。

容嬷嬷扶老祖宗坐好,飞鸿飞雁也赶忙起来和容嬷嬷一起摆弄早膳。

“老祖宗,这是小姐一早就起来亲自给老祖宗做的莲蓉寿桃包,咱们小姐可是跟御膳房的蔡总管学了两天呢。老祖宗尝尝?”飞雁伶牙俐齿道。

“好好好,这是老祖宗收到最好的礼物。”老祖宗开心笑道,“来来来,咱们祖孙一起吃。”

飞鸿又把桃花姬和桃花羹备上:“老祖宗,这是小姐一早就做的桃花姬和桃花羹,请老祖宗品尝?”

老祖宗更加惊喜的看着桃花姬和桃花羹,眼神迷离饧涩,惊喜道:“哎呦,哀家的小倾城,记起来做桃花姬和桃花羹了?”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些情景,有些迷惘的点头,含糊的嗯了声。

老祖宗吃了一口桃花姬,又尝了一口桃花羹,开心的颔首:“香甜软糯,小倾城的手艺,永远都没变,就是这个味。”

顾倾城更加的迷惘了,她可是第一次做桃花姬和桃花羹,还是回想着梦里的情景做的。

这个老祖宗,到底是她的蟠桃姥姥啊!

她送给自己的痴情花戒指,能幻化出蟠桃花,一揽芳华所有的海棠花居然全部变成了蟠桃花。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老祖宗既然不点透,她也不追问。

老祖宗又开开心心与顾倾城一起吃寿桃包。

“好吃,好吃!”老祖宗赞不绝口,“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还是实实在在的麦面香。最主要是这里头啊,添了咱小倾城的心意。”

“老祖宗喜欢就好。”顾倾城甜腻腻道。

和老祖宗吃了最美味的早膳,顾倾城离开万寿宫后,天才完全放亮。

回到毓秀宫西殿,她招呼所有蝴蝶过来,跟它们细细交代了一番。

随后又集结了所有宫人在太极殿广场训话:

“诸位,练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们筹备了那么久,大家也辛苦了那么久,就等着今日老祖宗的寿诞好好发挥。

寿宴不但有大魏的贵客,还有各国的使臣,丝毫容不得马虎,稍有差池,说不定就人头落地。

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该说的,我平日也说了,望诸位各司其职,各守其位,全力以赴,共同办好老祖宗的寿宴!”

“好……”宫人一起大声回答,而后散去,各自忙活。

是日,惠风和畅,碧空万里。

老祖宗的寿诞真是个好日子,而且非常适合飞竹鸢。

皇宫一早,便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宗爱一早起来,他的徒儿贾周就伺候他戴上那貂蝉金铛。

“师傅戴上这貂蝉金铛,显得更加的贵气了。”贾周奉承道。

“那金老爷确实是有心。”宗爱也有些沾沾自喜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而后道:“好了,赶紧的,今儿个是老祖宗寿诞,咱们赶紧伺候陛下起床吧。”

皇帝见戴着貂蝉金铛的宗爱,有丝意外。

不等皇帝开口,宗爱就扶扶头上貂蝉金铛,讪讪的笑道:

“这,这是日前一个商贾去鬼市给奴才掏的赝品。”

拓跋焘笑而不语。

宗爱太了解皇帝了,今儿是老祖宗寿诞,大家都在喜庆头上,陛下一大早起来,心情自然是大好。

即便知道他头上是赵惠文王当年所造之貂蝉金铛,也不会责问。

这貂蝉金铛自此,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戴在他的头上了。

细心的伺候好陛下更衣,陛下带着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孙们给老祖宗磕头贺寿,每人都华衣锦服。

皇后娘娘是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戴凤冠,显得庄重高贵。

闾左昭仪今日一袭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雍容高雅。

冯左昭仪软银轻罗百合裙,显得端庄优雅。

大家祝贺完毕,老祖宗喜笑颜开的给一个个前来祝寿的人派红包。

眼前的人都派完了,老祖宗手里还拿着红包,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的在人群里寻找着。

“老祖宗,您找谁啊?”容嬷嬷软声低问。

“哀家那小玄孙媳妇儿呢?”老祖宗嘴巴微噘道,眸眼仍然左顾右盼。

“小玄孙媳妇?”赫连皇后温声笑问,“老祖宗,您找谁呢?”

“老祖宗。”八面玲珑的闾左昭仪快步上前扶着老祖宗。

又显得贴心的给她略整衣裳,柔声笑道:

“您的皇子皇孙,该来的,基本都来了,有谁敢不来给您贺寿呢。”

“不对,哀家的小倾城呢?”老祖宗失望的撇嘴道。

闾左昭仪和赫连皇后脸上发僵,笑脸几乎就要挂不住了。

老祖宗像个童心未泯的孩童,向人群中的拓跋招招手:

“儿,你过来。”

拓跋嘴角含笑的来到老祖宗身边,再次磕了几个头。

嘴里再恭谨道:“老祖宗万安,祝老祖宗福寿康宁,鹤寿无量。”

“好好好,你先起来。”老祖宗开心的笑着向拓跋招招手,她最喜欢就是这个玄孙了。

拓跋上前扶着老祖宗的手。

“儿,你把你媳妇儿弄丢了吗?”老祖宗向拓跋撇撇嘴,“小倾城怎不跟你一起来啊?”

“……儿怎会把自己的媳妇儿弄丢。”拓跋春风满面的笑道,“老祖宗,儿的娘子,过一会儿,就会来拜谒老祖宗您。”

众人皆啼笑皆非。

“哈哈哈……”拓跋焘哈哈大笑:“你们看,老祖宗返老还童了呢。”

拓跋焘和他的妃嫔子孙们也一起哄笑,只道拓跋哄返老还童的老祖宗开心。

只有拓跋余脸色阴翳,觉得顾倾城成了他的笑话。

闾太子妃笑罢又低声微嗔道:

“儿也真是的,老祖宗糊涂了,你也跟着胡闹。”

容嬷嬷见老祖宗又糊涂了,便低声道:

“老祖宗,小倾城一早就亲自做了寿桃包孝敬您,您怎么那么快就忘了?”

“哦,对……”老祖宗这才恍然笑道:“小倾城确实一早就来过了,哀家怎么一下子,又想她了。”

“老祖宗,”闾左昭仪忍住性子,说话伶俐:“那个顾倾城只是十几年前为余儿说的娃娃亲,能不能成为南安王王妃,还是未知数呢。现如今还算不上老祖宗的曾孙媳妇。”

“闾丫头,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皇家一言九鼎,既是我皇家的媳妇儿,就要遵守承诺。

你们可不准欺负我的小倾城啊。”老祖宗向闾左昭仪撇撇嘴,大为不满。

闾左昭仪一脸的尴尬:“……是,是。闾丫头谨遵老祖宗训诫。”

只当老祖宗糊涂孩子,顺着她罢了。

拓跋焘此时微微颔首。

心道:“顾家那个丫头,还真有两下子,不但跟冯左昭仪学弹一手好琴,把寿宴安排得整整有条,不慌不乱,还令老祖宗如此疼爱。”

拓跋焘亲自陪老祖宗用早膳,皇后率嫔妃及皇子皇孙咸侍。

老祖宗早就与顾倾城吃饱,也就跟皇帝意思意思。

外庭筵宴,设在太极殿,由太极殿御座至殿外台阶,台阶以下直到太和门檐下东西两侧,按品秩分设皇家、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

与宴宾客早膳后便开始陆陆续续进宫,等候安排入席。

宴会开始前,顾倾城与外膳房总理一起指挥,依照赴宴者官阶品级的高低,预先摆设席面,盛器和肴馔都有显著的区分。

皇帝金龙大宴桌,桌上餐具为金盘、金碗,金勺、金镶象牙筷和小金布碟等进膳餐具,由里向外摆八路膳食。

而后按照后宫等级位份,老祖宗、皇后妃嫔、皇子皇孙、王妃、公主、命妇。

宴席分一等、二等。

一等为王公、一二品大臣及外国使节等。

二等为三至九品官员。余下是无官品的官宦家眷等。

拓跋焘和老祖宗在中和韶乐声中分别步出暖轿,升入宝座,后宫及皇子皇孙们依次入座。

忽然一阵骚动,宫女们欣喜的窃窃私语。

顾倾城瞥了一眼身旁的卫绾,见她也喜笑颜开。

“她们是怎么了?”顾倾城微微蹙眉问卫绾。

茫然的看着骚乱的宫女和那些兴奋的女眷宾客。

“顾小姐,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来了。您可能不知道,高阳王不但地位显赫,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卫绾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白脸透着红霞。

孔明灯一夜之间就处理妥帖,祈福节目能正常举行,她更视顾倾城为偶像,一直腻在她身旁。

顾倾城恍然微笑。

远看过去,拓跋一袭月白绣冰蓝云纹缀闪钻衣袍,鬓角整齐,眉梢叠锦,俊朗得令人无不多看几眼。

甚至乎走过去,还转颐回眸。

卫绾再细声道:“别说我们这些宫女,就连那些贵女名媛,都迫不及待要一睹高阳王殿下那绝世美貌呢。”

“左不过就是一个美男子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倾城低哼,又有点嗤之以鼻。

心道:拓跋啊拓跋,你就仗着自己长的绝世姿容,显赫的身份去招惹女孩吧。

每次出现都引起骚乱,还真是招蜂引蝶!

难怪李双儿和贺兰明月要为他争风吃醋。

顾倾城刚刚调制好一桶百花蜜水,水上荡漾着粉红的玫瑰花瓣。

这些蜂蜜水是要来洒花瓣,招引蝴蝶献寿的。

其实她的蝴蝶儿早就知道她的吩咐,多此一举只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被人知道她与蝴蝶儿的关系。

一个华衣锦服约莫**岁的男孩,见那桶水玫瑰花瓣鲜艳,觉得好玩,走过来伸手到水里搅拌抓玩花瓣。

“小孩子,别闹,这不是玩的。”顾倾城低低喝了句让他别调皮。

那男孩恼她叫她小孩子,抓起一大把花瓣连带着水渍,顺手就向顾倾城的脸上砸去。

如此的近距离,顾倾城没料到那男孩如此调皮,躲之不及,身上脸上皆沾有湿滑的花瓣与水渍。

有几片花瓣粘在一起,遮住了她半张脸。

她撇嘴眯眼,呲牙裂齿。

男孩眼睛亮晶晶,眉宇似曾相识,看着她的狼狈样,咧嘴指着她哈哈大笑:

“哈哈哈,丑八怪,哈哈哈,丑八怪……”

“你是谁家的坏坯子,竟敢如此淘气?”顾倾城低叱。

觉得那孩子虽然淘气,却也可爱,故意大口呼气。

“哼!连爷是谁都不知道,再受爷一波水!”那孩子眼疾手快,竟又掬起一捧水,泼向顾倾城。

这次顾倾城可真的就生气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花瓣蜂蜜水渍,再飞快的用手掬水洒在他的脸上。

看着那坏小子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坏坯,让你也尝尝花蜜水。”

“大胆!”男孩身旁的两个小厮喝道,“竟敢对九王爷不敬?!”

“你个丑八怪,竟敢泼爷水,还敢说爷是坏坯子?”那男孩气得火冒三丈,怒目圆瞪。

这时一旁的卫绾急急走过来,向男孩揖礼道:

“九王爷,我们正在筹备老祖宗寿宴呢。您在这里捣蛋,回头陛下问起,可是要责罚九王爷的。”

“你你你!哼!”那九王爷又指着卫绾怒哼,终究是怕自己捣蛋皇爷爷会责罚,又狠狠的甩甩袖子。

而后再瞪着顾倾城:“你!你个丑八怪,你叫什么名!是哪个宫的丫头,快禀报爷,看爷如何惩罚你!”

“九王爷?”顾倾城瞥了卫绾一眼,再看着那长得粉雕玉琢的男孩。

“顾小姐,他就是故太子的妾妃,如良娣生的九王爷,高阳王的庶弟。”卫绾小声在顾倾城耳畔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顾倾城不以为然,后来才知道,这个心直口快淘气捣蛋的小霸王,真是够她受的。

“哦,原来是太子府的九王爷,坏坯子,那你可要听好喽。”顾倾城带着戏谑的笑道:“我叫顾奈奈,隶属子虚殿乌有宫,在执法姑姑手下,专治些不懂事的坏坯子……”

拓跋丕正听得懵懵懂懂……

“姑奶奶,怎么今日不在钟馗手下画鬼符,却转到执法姑姑手下治坏坯子了?”

忽然,一把熟悉的声音在顾倾城身后响起,打断顾倾城的话。

顾倾城一听声音,便知是拓跋翰。

回首一看,果然是他。

她冷冷的觎觎拓跋翰。

“好你个顾奈奈,爷一定让执法姑姑好好惩戒你!”九王爷拓跋丕指着顾倾城气哼哼道。

顾倾城看着拓跋丕微笑不语。

“怎么,姑奶奶,连黄口小儿都想调戏?”拓跋翰一脸猥琐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翰身边跟着乙浑、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还有安陵缇娜的几个哥哥。

这群人狼皆属一路货色,统称“纨绔子弟”。

顾倾城脸上有水渍,还有些碎花瓣,粘得发丝湿漉漉的,宛如出水芙蓉,王孙公子都垂涎欲滴,看着有些狼狈却貌若天仙的顾倾城。

这些人,顾倾城自然不是都认识。

附近的夏荷赶紧走过来,向他们行礼:“见过东平王殿下,见过轻骑将军,见过贺兰世子,见过独孤公子,见过几位安陵公子。”

“见过几位大人。”顾倾城随便敷衍着行过礼,又道,“只是逗逗小孩子玩耍罢了,东平王说什么调戏,岂不严重了?”

这时本来想带着小厮离开的拓跋丕,听东平王与顾倾城的谈话,像是那丑八怪戏弄自己了,嘴唇一抿,又折回身来。

“三皇叔,您说这丑八怪,调戏爷了?”拓跋丕蹙眉问拓跋翰。

“丑八怪?……”

不但拓跋翰大吃一惊,连他身边所有王孙公子,也都忍不住发笑。

拓跋丕还真是没发育的男孩,连大美人和丑八怪都不会分。

“丕儿,这位就是主持老祖宗寿诞的顾倾城,她方才说自己叫顾奈奈,你往低一点念,是不是姑奶******虚殿乌有宫,子虚乌有,皇宫哪有这些低下的宫殿,执法姑姑手底下专治坏坯子,就是说专治你拓跋丕啊!”

拓跋丕还未来得及恼怒,乙浑已经低叫起来了。

“什么?她就是顾倾城?!”乙浑咬牙低喝,与拓跋翰交换了一个眼神。

拓跋翰默默颔首。

“你你你,你个丑八怪居然敢戏弄爷?”拓跋丕更加的怒气冲冲。

伸手捋袖子,看架势,就想来揍顾倾城。

却被拓跋翰拦住了:

“丕儿,客人陆陆续续来,老祖宗的寿诞马上就开始了,此时若多事,还不被老祖宗责骂一番?咱们走吧!”

拓跋翰不但被老祖宗警告,不能招惹顾倾城,若在她的寿宴上惹事就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拓跋丕憋着气抿着嘴伸手指指顾倾城,没办法,只得甩袖而去。

拓跋翰经过顾倾城身畔,脚步顿住,在顾倾城耳畔细声淫笑道:“小美人,你好好等着,本王迟早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狗王爷,姑奶奶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之前被揍成猪头,还不痛快,又皮痒了是吗?”顾倾城似笑非笑,声音细如鹅毛,轻飘飘在拓跋翰心头掠过。

听在拓跋翰耳里却不由得人。

拓跋翰恨得简直要吐血,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顾倾城一眼,拂袖而去。

一边走,又对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乙浑痛心疾首道:“可恶的顾倾城,肯定与殴打本王那王八蛋是一伙的!”

乙浑一脸横肉,紧贴在拓跋翰身畔,细声道:“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还是水性杨花。她既不识抬举,就只能辣手摧花!”

拓跋翰与乙浑相视一眼,两人都猥琐的笑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八方贺寿

第158章:八方贺寿

顾倾城见拓跋丕弄湿了自己的衣裙,只得赶紧和飞鸿飞雁回毓秀宫换衣裙。

想了想,毕竟是老祖宗寿诞,还是换上当日拓跋濬在玲珑阁给她买的那条裙子。

两鬓梳着盘云髻,发髻缎带流苏装饰,脑后斜缀夕颜夜光簪。

整个人稍为妆点,更显得貌若天仙。

与飞鸿飞雁快步回到太极殿,夏荷秋月正在等着她呢。

看到顾倾城那么快就换了衣裙回来,夏荷心里才宽慰。

夏荷看着顾倾城道:“那九王爷是出了名的小霸王,顾小姐以后看见他,尽量少惹他为妙。”

“好。”顾倾城点点头。

正说话间,便遇到城中四大巨贾进殿,一行人衣履一新,喜气洋洋。

秦少卿永远不变的儒生装束,看着顾倾城,似乎对顾倾城少了往日的热烈,并未露出一般老熟人相见那种惊讶和喜悦之色。

眼尖的薛五娘一眼就看着顾倾城,并留意着她身上的衣裙。

眉宇陡然轻轻一跳。

这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顾倾城小姐,还记得五娘我吗?”薛五娘迎过去笑问。

“……哦,是玲珑阁的老板娘薛五娘,倾城倒还是记得的。”顾倾城微笑福身道。

薛五娘身边的风十三娘、秦少卿和金老爷,一起看着顾倾城。

风十三娘看顾倾城的眸眼,是深不见底的震惊。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只与其他人一样,平常礼节的拱手揖礼,打了声招呼:“顾小姐。”

顾倾城心道:

秦少卿平时都是叫自己倾城,怎么今日却那般客气叫自己顾小姐了?

而且看上去,好像和自己显得生分了。

稍顿她又释然,也许毕竟是老祖宗寿宴,那么多人面前,他只能客客气气的吧。

金老爷却冷然的看着他们,有些不耐烦的想走。

风十三娘震惊的看着顾倾城,眼里有异色跌宕,整个人仿佛怔愣住。

惊愕过后,看着薛五娘问:“顾倾城小姐?她是——”

夏荷见她们虽然认识顾倾城,却不知道她的身份,便微微笑道:

“诸位可能不知道吧,顾小姐就是帮老祖宗筹办寿宴的顾尚书郎中的千金。”

“哦……”

四大商贾仿佛恍然大悟,都露出惊讶之色。

竟连那秦少卿的眸眼,也仿佛恍然大悟。

顾倾城看着秦少卿,心里闪过一抹莫名的疑惑。

这秦少卿与自己显得如此的生疏,难道还要在其他巨贾面前装不认识自己吗?

她闻到那秦少卿身上的香味,竟不是往日所闻到的龙涎香,而是其他香味。

当然,换香囊不足为奇,就像换衣裳一样。

但也不必装得如此与自己生分吧?

她又看向天上人间的老板娘,这个曾经多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霓裳上仙,霓裳公主。

向拓跋濬下情蛊的风十三娘。

风十三娘一袭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大眼高鼻,一抬腕一凝眸,都有勾魂的妩媚,是个特别性感风骚,桃李年华的女子。

这个风骚泼辣的女子,到底是爱拓跋濬太深,才会妒忌到给他下情蛊?

又或者她根本就与那幕后九幽地府有关?

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而娇美艳丽的风十三娘,正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她身上的香气依然未变。

风十三娘深邃的看着顾倾城道:

“我虽然没见过顾小姐,却怎么看这眉眼,如此的熟悉?”

“沉檀龙麝莺歌绿,甘松郁金月麟香。”顾倾城浅笑道。

再拿面纱遮着自己的脸,看着风十三娘妩媚的眉眼,笑道:“貂蝉金铛的拍卖场——”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日在天上人间,说我香囊的姑娘。”风十三娘恍然笑道。

仿佛在掩饰她方才看见顾倾城的吃惊。

“是的,我早见识过十三娘的风姿了。”顾倾城再微笑道。

风十三娘脸上的容色忽然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顾小姐对香料似乎特别的灵敏,居然能闻到我身上的香味?”

“哦,凑巧罢了。”顾倾城谦虚道,“我刚好有朋友也用这款香囊。”

“不凑巧,顾小姐似乎真的对所有香味都能非常精准的辨别。”薛五娘仿佛是夸赞道。

其实是在提醒风十三娘,顾倾城对香料的敏感,风十三娘更加的警惕。

“呵呵呵,真的就是凑巧。”顾倾城如今倒真是开始后悔当初在她们面前卖弄了。

若这两人都与九幽地府有关,那么她们也对自己提高警惕了。

顾倾城淡然笑笑,又赶紧道:“几位还是赶紧进去吧,客人都应该来得差不多,寿宴也快开始了。”

“顾小姐,后会有期。”薛五娘眸眼深邃难测,看着顾倾城笑道。

“顾小姐,有机会去天上人间,让十三娘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呼您。”风十三娘的笑容,更莫测高深。

“好,谢谢风老板。”顾倾城不动声色的福身道。

金老爷有些不明白薛五娘女人之间的交流,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们遂走进太极殿。

顾倾城看着风十三娘婀娜的身姿,想象着有朝一日,让她也吸些情花粉,勾动她身上的绕指柔,她会不会自作自受?

也许她到如今,还以为拓跋濬未打开王羲之那幅字吧?

薛五娘一边走,一边低声对风十三娘道:“顾小姐方才的衣裙,出自我玲珑阁。”

“你玲珑阁的衣裙,品质最好,贵女们趋之若鹜,不奇怪。”风十三娘仍然风骚的笑道,款款而行。

“可是那衣裙,是高阳王殿下买下来的。”薛五娘脸上不动声色的低声道。

将将才笑靥如花的风十三娘,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殆尽。

大魏本国的宾客先陆陆续续进来,各地藩王,城中巨贾络绎纷至,只差各国使臣到来,寿诞便正式开始了。

赞礼官宣读行礼事宜,接着奏丹陛大乐。

管宴大臣引两边及阶下大臣与宴者由两旁分别走到正中,向陛下及老祖宗叩礼,祝贺老祖宗寿诞之喜,而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柔然使臣到!”赞礼官喊道。

便见柔然一行十人来到陛下和老祖宗他们面前,众人鞠躬右手按左胸行礼。

为首的国师阿齐格朗声道:

“祝贺大魏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赞礼官随即宣读柔然使臣礼单:

“柔然可汗向老祖宗送上狐皮百张,貂皮百张,长白山人参百盒,天山雪莲百朵,长白山鹿茸百盒,熊胆熊掌百副!祝福老祖宗百事百顺,长命百岁!”

纵然两国刚刚开战,人家来贺喜,来者是客,总不能拒之门外的。

而且据查,上次挑衅大魏六镇的,确实不是大檀可汗的主意,而是左贤王斛律屠休。

“好!谢谢柔然可汗的好意!”拓跋焘喜道。

“好,谢谢你们不远千里而来,快快请坐!”老祖宗也笑道。

安顿好柔然使臣,便到刘宋使臣了,赞礼官唱喏:“刘宋太子殿下到!山阴公主殿下到!”

大殿上霎时飘来阵阵浓郁刺鼻的脂粉香。

顾倾城鼻子特别的灵敏:这脂粉香隔得远远她便闻得好熟悉。

又听赞礼官喊道刘宋太子和刘宋山阴公主,刘宋太子和公主居然也来给老祖宗祝寿?便放眼看过去。

便见几名如花侍女和一位大将军,簇拥着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红袍,轻摇孔雀花翎羽扇,长发中分披垂,虽没有任何装点,却是柔顺飘逸,梳理得一丝不苟,竟是国色天香却带丝妖娆的年轻人。

他旁边是位和他有几分相似,身着牡丹烟笼逶迤迤拖地长裙的华服公主,一行十人衣香鬓影朝大殿走去。

原来使臣们的随从再多,最多也只是允许十人进殿。

“天啊,那妖人竟是刘宋太子?那所谓的侍女,竟是刘宋山阴公主?”顾倾城心里喃喃,悚然一惊。

而且那太子穿着打扮,头上虽没有了那朵彼岸花,整个人看起来竟比妃嫔娘娘们还要华丽。

遂又不禁暗道:

“可是刘宋的太子,怎么在她梦里竟是自己的姐姐呢?

而且那姐姐对自己不惜挖目抽筋以待,竟是万般的疼爱自己?

而梦中那姐姐送给她的眼珠子,就是刘宋太子送给自己的耀玥神珠?”

她身旁的飞鸿飞雁也看见了,与顾倾城递了个眼色,飞鸿惊愕的低声道:“小姐,没想到那妖人就是刘宋太子?”

“小心避着他,还有南安王,尽量不要让他们看见我们。”顾倾城低声道,示意她们躲开那些席位。

“大宋太子刘子业,参见大魏陛下。”刘子业也不下跪,只拱手躬身行礼。

“大宋山阴公主楚玉,拜见陛下。”刘楚玉和太子一起见过陛下。

刘子业又向老祖宗揖礼:“子业恭祝老祖宗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楚玉恭祝老祖宗健康如意,福乐绵绵!”刘楚玉也福身道。

身边随从也跟着行礼。

“好好好,难为你们一个个千里迢迢来给哀家祝寿,都快请坐。”老祖宗也眯眼打量起宋太子和宋公主。

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的上谷公主拓跋灵,一看长发飘逸,大红绣袍,如此妖艳的刘宋太子,几乎就呕吐起来。

北方人崇尚刚毅俊美的男子,哪里喜欢如此柔媚,打扮如此妖娆的男人。

拓跋濬瞥了一眼刘子业,又瞥了一眼刘楚玉,见刘楚玉颇有些面善,一时之间,却未想起在哪里见过。

“快快免礼,赐座!”皇帝客气道,他开始只道是刘宋太子一个人来,未料连山阴公主也来了。

略为蹙眉,也着实好好的看了看那太子,又看看长公主。

未料刘骏的这双儿女,倒长得是人中龙凤。

卜天生早给赞礼官呈上礼单,此刻赞礼官便扬声念道:

“宋祝贺大魏老祖宗八十寿诞礼单有:蜀锦百丈,各色丝绸千匹,红珊瑚一座,玉如意一对,明珠十颗,珍珠十斛,翡翠西瓜宝玉一座!

另有金银丝镶嵌扇屏曰《太平有象》一座,寓意天下太平,福寿双全。

此扇屏选尽世间奇珍异宝,三名顶级工匠耗时三年方成,堪称价值连城。”

众人去看侍卫抬着的《太平有象》扇屏时,一眼便瞧见扇屏古韵十足,扇顶用玉雕出的蝙蝠和两只寿桃,扇面用拉丝工艺做出的百寿图,扇子的须框镂雕着枝梢和喜鹊。

扇屏用料有金银丝,翡翠,象牙,白玉,玛瑙,珊瑚,蜜蜡,绿松石,野牛角和螺钿等应有尽有。

制作工艺复杂,金银丝镶嵌,银片实填,玉雕,牙雕,木雕,拉丝和大漆等无所不包。

所有人无不啧啧称赞。

柔然、刘宋两国与大魏虽然有敌对斗争,可是国中有大事,喜事,丧事各国之间皆有使臣道贺或去信函表致意。

虽然显得虚伪,但这就是邦交。

皇帝也不禁颔首道:“素闻江南出能工巧匠,这扇屏做得确实是巧夺天工。”

安顿完刘宋这一拨贵客,赞礼官又吆喝:“于阗国仙姬公主到!”

便见珠光宝气身穿域外金线淡紫霞彩异服,竟然薄纱蒙脸的仙姬公主,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向皇帝和老祖宗行礼祝寿。

仙姬公主呈上了于阗特产美玉寿礼,所有人都知道于阗仙姬公主是来和亲的,至于与哪位皇子皇孙和亲,却是还未定。

但堂堂仙姬公主怎么蒙起脸了呢?

仙姬公主先祝福老祖宗和陛下,而后解释了大家的疑团:

“陛下,老祖宗,真是非常抱歉。仙姬一来大魏,可能是天气暑热,竟然水土不服,脸上长满豆子,羞于见人,才遮住脸。望陛下和老祖宗见谅。”仙姬公主左右手交按着胸口道。

“哦,原是水土不服啊。”拓跋焘释然道。

想到顾倾城也是因为脸上长着痱子,才羞于见他。

于是也谅解道:“那确实得注意了,宴后朕派御医去为仙姬公主瞧瞧。”

“好,谢谢陛下。”仙姬公主带着侍女入座。

所有心仪拓跋濬的女子,都向她投去猜忌的目光。

不知这于阗公主长得如何,高阳王会不会喜欢她。

每位赴宴的宾客,御林军都由里到外连头饰皆细心检查,严防兵器、毒药等危险物品进入皇宫,确保皇宫的安全。

所有宾客落座,皇帝站起来宣布老祖宗寿宴正式开始。

尚膳司备馔,山珍海味,馔玉炊金;尚茶具茶、司乐陈乐。

宾客中也有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他们自与太虚真人在太虚幻境离恨天决斗,各自受伤后回去疗伤,总算是康复。

太乙真人凭乾坤鼎感知灵力,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皇宫,于是与大祭司联袂出现在老祖宗寿宴。

皇帝一向笃信道教,自然是早就邀请他们的。

顾仲年虽是四品,却因着顾倾城与南安王的这层关系,也有幸携眷赴宴,带着柳如霜、顾彧卿和几个女儿。当然,他那些妾室是不能随行的。

顾初瑶脚伤虽愈,却终究不良于行,走路要踮着脚尖,否则那针扎过的地方总感觉隐隐麻痛。

顾乐瑶伤口虽早痊愈,对顾倾城的恨和疤痕却永留在心中。

但闾左昭仪曾说南安王退亲之事,要等老祖宗寿诞宣布。

而且她们要看看顾倾城如何在寿宴上死得凄惨,所以个个都忍痛前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节目纷呈

第159章:节目纷呈

柔然使臣阿齐格坐下后,想起昨日柔然驿馆来的不速之客,当时他们要挟阿齐格一定要带他们进皇宫寿宴看看。 X

自己没办法,只得携他们而来。

他斜瞥了一眼身边那位长得粗狂霸气的近侍,神色淡然,小声道:

“本国师已经带你们来皇宫参加宴会,您前不久才给可汗闯了个大祸,可不能再闹什么幺蛾子了。否则,可汗也保不住你!”

国师的儿子骠骑将军阿史那则恼怒的瞪着那个近侍。

那人不置可否的斜睨着阿齐格,仿佛并未将阿齐格放在眼内。

微微的冷笑了一下,与他身旁的壮汉喝酒。

刘子业则喝着酒,孔雀花翎羽扇轻轻摇曳,半遮着脸,一双狐狸眼睛却四处的瞟着,与那扮做随从的斛律屠休心照不宣的对望了一眼,时不时的与他皇姐说几句话。

酒过三巡,百位鹤发银须,身着一色的浅灰长袍,衣履整洁,颇具仙风道骨的老叟,离席来到老祖宗及皇帝席前,再次祝福老祖宗寿诞之喜。

“祝大魏国祚绵延,祝陛下万岁万万岁,老祖宗千岁千千岁……”

而后走上太极殿中庭的歌台舞榭,每位老叟,在一幅大红绸缎上书写一个不同字体的寿字。

“老祖宗,”皇帝向老祖宗及众人解释:“这是顾家那丫头,专门为老祖宗请来的百位百岁老人,意为老祖宗添寿,老祖宗看看,每个寿字皆是不同字体呢。”

“百位百岁老人,为哀家添寿?”老祖宗欣喜的点头,“好好好,快快有赏,每位老人一袋金铢!”

“诺。”伺候在她身侧的容嬷嬷低声应诺,随即吩咐下去。

原来小倾城说请了百位客人,是这些老叟。

老祖宗又感慨道:“难为小倾城,能请到这些百岁老叟,从前寿宴,可没一个人能想到啊。”

拓跋焘捋须欢喜道:

“是啊,朕当时一看顾倾城呈报上来,也是颇为吃惊。

小小年纪,倒是思虑周详。

她接手主办寿宴,时间虽然充裕,却怕请老叟的路上有所耽搁,第一时间,就着人去请。

最难得的,是她竟然知道所有老叟的姓名和住址。

现如今,朕还没弄明白她怎么如此神通广大呢。”

皇宫妃嫔公主和皇帝老祖宗的席位近些,而皇子皇孙则稍远些。

拓跋听罢皇爷爷如此夸赞顾倾城,脸上不由得喜滋滋,与有荣焉。

心道:“我的娘子,天上地下,六界九天第一美人,自然是能担大任。”

拓跋余听父王如此夸顾倾城,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仿佛戴了层无形面具,让人看不透。

拓跋翰虽恼恨顾倾城,却也充满好奇,那个辣美人,还有如此能耐?

赫连皇后不动声色。

闾左昭仪脸色微寒。

沮渠右昭仪脸色淡然。

赫连充容匆匆瞥了一眼拓跋翰后,眼眸低敛,再一脸不屑。

赫连贵人嘴角噙笑。

冯左昭仪与有荣焉。

上谷公主噘着小嘴。

“顾倾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不由得互看一眼,都想到那日在玲珑阁遇到的漂亮女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难道那女子,就是南安王的娃娃亲,顾倾城?

“哀家就说小倾城有哀家的心。”老祖宗笑道,又抬头去寻,“小倾城呢,哀家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我的小倾城?”

“老祖宗,”冯左昭仪道:“倾城正在忙着招呼客人呢,等一会就来陪老祖宗。”

百位老叟写完寿字,赞礼官便有请骠骑将军李峻的妹妹李双儿上台献舞。

李双儿千娇百媚,芙蓉流盼,身穿绿罗裙,青春逼人,娇美如花。

轻歌曼舞,在伴舞手持荷叶掩映中,李双儿如出水芙蓉,婉转歌喉,跳着采莲舞,唱着采莲曲。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李双儿舞姿灵动,活泼娇美,把一个采莲女子的美丽动人,演绎得活灵活现。

顾倾城正指挥人往舞榭附近的花卉上洒蜂蜜水,天空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些蝴蝶被蜂蜜水吸引过来,再往大殿中庭的歌台舞榭飞去。

其实,顾倾城可以指挥那些蝴蝶,可是拓跋一再叮嘱不要被别人知道她与蝴蝶有关的事,所以她才故意洒蜂蜜水。

“李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舞姿也相当不错。没想到将门之女,跳起舞来,也如此出色。”她看着舞台上漂亮的李双儿,向身旁的卫绾低声笑道。

想到她与贺兰明月在玲珑阁为了拓跋厮打,又不由得含笑摇头。

“是啊,骠骑将军的妹妹,李家大小姐,确实能文能武,是平城舞技和姿色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卫绾也不无羡慕的低声道。

“顾小姐,”卫绾手下一名叫雨桐的宫女却悄悄指了一下西殿那些王妃命妇席道:“李双儿还不算大魏最美的美人,安国公之女莅阳郡主才是大魏公认的第一美人。”

顾倾城顺着雨桐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果见一位绝色美人,穿着淡金衣裙,梳着坠马髻戴着珠翠,显得雍容华贵。

“莅阳郡主?果然是个绝色美人。”顾倾城不禁点头赞叹,她早就见过安陵缇娜。

如今安陵缇娜再盛装打扮,更显得国色天香,心道如此美人,自己在她面前怕是还要稍逊一筹。

卫绾低叱道:“雨桐,也不张大你的狗眼,顾小姐面前,还会有第一美人吗?”

“卫姑姑,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雨桐霍然醒悟,轻声道,“奴婢本来想说莅阳郡主曾经是大魏第一美人。”

“好了好了,卫掌事,你就别吓唬雨桐了。”顾倾城低声笑道。

卫绾这才饶了那宫女雨桐,又小声对顾倾城道:

“莅阳郡主两年前被陛下赐婚齐鲁虢国公,世人称她为虢国夫人。

现如今虢国公不在了,虢国夫人孀居,回到安国公府邸定居。”

“是啊,我略有耳闻。”顾倾城颔首道。

卫绾再看着顾倾城微笑道:“可是如今大魏的第一美人,应该是咱们的顾小姐了。”

顾倾城赶紧低声道:“不要胡说,别说莅阳郡主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还有各国公主人家才是真正的美人。”

身旁的夏荷看看高阳王,又看看顾倾城,低低的掩嘴笑道:“如今咱们的高阳王,该有多苦恼呢。”

卫绾脸上有些惋惜,也略带愁容,蹙眉低声叹道:

“也是,原本以为毫无悬念,上阳郡主是高阳王的表妹,顺理成章成为高阳王妃,李家小姐会成为高阳王侧妃。

如今于阗仙姬公主和刘宋山阴公主都可能是奔着高阳王而来,大魏的贵女们该怎么办呢?”

飞雁看看那些那些贵女,又看看她的小姐,冷哼道:

“嗤!别说什么郡主和小姐,即便是于阗公主和刘宋公主,高阳王又怎会瞧得上她们。”

“飞雁。”飞鸿低叱,轻轻扯扯飞雁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话。

“高阳王殿下连公主都瞧不上,咱们这些奴婢,连做殿下的粗使丫头都没机会。”雨桐不无失落道。

“就是啊,生来奴婢的命,别痴心妄想。”卫绾喟然道。

“你们倒是很清楚高阳王的轶事。”顾倾城浅声道,“还一个个趋之若鹜。”

心头有莫名的情绪不经意荡过。

“顾小姐,世嫡皇长孙可是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试问世间上哪个女子,不是梦寐以求有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卫绾脸露羞涩,显然她也是爱慕人之一。

顾倾城不禁摇头喟叹,心里暗骂拓跋:

拓跋,你个混蛋,看看你到处招花引蝶,不但招惹南北公主,竟连宫女都一个个被你勾了魂!

有几个宫女痴痴的看着远处的高阳王,其中一个显得春心荡漾道:

“我们这些身份低下的宫女,若能有幸做高阳王的通房丫头,已经是攀上枝头了。”

“通房丫头?”顾倾城羞红了脸,低声道了句。

“大白天的,发什么春梦。”卫绾遂赶紧让她们干活,“赶紧的,干活!”

顾倾城心道:那高阳王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那么多女子为他发痴。

李双儿献舞后的节目应该是顾初瑶,顾初瑶脚受伤,不能来献舞,便早已取消。

赞礼官再宣读,接下来是上谷公主献舞。

上谷公主却突然苦着脸,非常内疚的对老祖宗及拓跋焘道:

“老祖宗,父皇,灵儿本来是准备为老祖宗献舞的。

可是昨日灵儿踢毽子,不小心扭伤脚,想为老祖宗献舞,却,却是不行了。”

“……灵儿既是受了伤,就不用跳了。等你脚好了,再给老祖宗献舞,也是一样的有孝心。”拓跋焘溺爱道。

“父皇,您把顾倾城传来,让她替儿臣跳吧。”上谷公主拓跋灵道。

“倾城那丫头?”拓跋焘略为蹙眉,他可不知那丫头会不会跳舞,“她,她行吗?”

拓跋灵撒着娇:

“听说她是八皇兄的娃娃亲,虽说她会弹琴,如果连舞都不会跳,怎能入主南安王府。

灵儿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八皇兄的王妃。”

“上谷公主,顾倾城是乡下长大的丫头,虽说跟着冯左昭仪学了一段时日的琴,有些长进,但她哪会什么舞蹈,您就别难为她了?”闾左昭仪马上代顾倾城拒绝。

她带着丝尴尬的味道,觉得这个乡下的娃娃亲,不但令自己窝心透了,更加丢尽自己的脸,真恨不得赶紧退亲,把她灭了,与她再无瓜葛。

“闾娘娘,那顾倾城不会真的就是个乡下丫头,连舞都不会跳吧?”上谷公主嗤笑道。

闾左昭仪一脸尴尬,干笑着。

这时候,冯左昭仪却微笑着道:

“既然上谷公主要倾城代替她,哪怕倾城舞姿平庸,就让她随便一舞,权当是为老祖宗祝寿就是。”

众妃嫔都好奇的向冯左昭仪看过来。

“难道,冯左昭仪又把你压箱底的绝活,教给了那个乡下丫头?”闾左昭仪斜睨着冯左昭仪冷哼道。

众妃嫔也是一脸的不屑。

“父皇,你就让顾倾城代灵儿跳舞吧……”上谷公主又道,迫不及待的要看顾倾城出丑。

“好……宗爱,传顾倾城上来。”拓跋焘见冯左昭仪如此一说,更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公主。

便让身旁的中常侍宗爱派人传召顾倾城上御前。

顾倾城一听小黄门来传召,说陛下召见,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她之前就一直遮脸,与皇帝避而不见,也一直瞒着拓跋余,没表明身份,不免有欺骗拓跋余之嫌。

而且现今多了个刘宋太子,那个纠缠不清的姐姐,她可更怕见到他。

但陛下召唤,她不能不去,于是硬着头皮,带着一丝忐忑之心,低低垂首前往。

顾倾城身穿月白纱裙,衣领袖口襟摆皆绣了颜色娇艳的折枝海棠并缀以闪闪发亮的钻石,素雅中带着贵重和俏丽。

两鬓上绾着云髻,缀着缎带流苏,步履中流苏摇曳。

长裙及足,步步生莲,步履生姿,袅袅而行。微微垂首,自宴席中道走向御前。

所过之处,人们皆觉得桃花香四溢,宛若桃花仙子飘然而来。

拓跋焘更觉得面前是神女临凡。

拓跋余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不禁蹙眉,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刘宋太子刘子业那四处瞟的眼睛,虽未看到顾倾城的脸,看着她颀秀纤瘦的身姿,已经心驰神往。

心道:就不知那么好身段的人儿长得怎么样,有没有那神医美人的万一?

顾倾城垂首来到御前,离皇帝远远就跪下磕头。

嘴里高呼:“叩见陛下,祝陛下万安。”

拓跋余心里一颤,那身段,那声音,那桃花香,怎么好像是雪儿的声音?

“倾城免礼,朕不传唤,你怎么不来陪老祖宗了,老祖宗都盼你半天呢。”拓跋焘溺爱的看着顾倾城笑道。

众人都觉得皇帝与顾倾城的对话怎么就如此熟络了。

“回陛下,倾城,方才在外面耽搁了。”顾倾城垂首道。

遂又依然垂首转向老祖宗叩头行礼:

“老祖宗,等一下没那么忙了,小倾城就回来陪老祖宗。”

“好好好,辛苦你了小倾城。”老祖宗乐呵呵道。

“小倾城不辛苦,能够为老祖宗办寿宴,是小倾城此生的荣幸。”顾倾城真心道。

顾倾城说完,尽量垂首,借拱手之机,提袖遮脸问皇帝:

“未知陛下召唤倾城,所为何事?”

她故意离皇帝远些,也借拱手提袖掩脸,只希望皇帝和拓跋余最好也别瞧见自己。

若能混过去就算了。

“大胆,陛下召见,怎么不抬起头?”宗爱喝道。

顾倾城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道皇帝看见,倒也罢了,若被拓跋余看见,就不知如何面对了。

再说还有那个难缠的刘宋太子呢。

“皇爷爷,丕儿见过她,她就是个丑八怪,当然不敢抬头见人!”席位里的拓跋丕突然站起来大声嚷道。

“丕儿,不得无礼!”拓跋丕身旁病怏怏的如良娣低低呵斥自己的儿子。

拓跋丕见他母妃生气,才撇着嘴缩回去。

“丑八怪?”

皇帝和拓跋余心里莫名其妙的便涌起一股失望。

倒是宴席里的拓跋翰和拓跋各怀心思的笑起来。

“笑话!”老祖宗怒斥拓跋丕,“不长眼的小东西,哀家的小倾城若是丑八怪,全天下就没有美人了!”

“对不起,老祖宗,是丕儿不懂事,失礼了。”如良娣不仅呵斥自己的儿子,还向老祖宗揖礼软声道歉。

拓跋焘也不满的斥责如良娣:“太子在生,就骄纵丕儿,如今太子不在,如良娣还是慈母多败儿吗?”

他虽然对顾倾城是丑八怪略感失望,却也恼拓跋丕对顾倾城的不尊。

一个女儿家长得丑已然是很不幸,丕儿还当众这样奚落倾城那丫头,让她如何见人。

“是妾媳疏于管教,妾媳回去定当好好训导丕儿。”如良娣又诚惶诚恐道。

拓跋丕见自己的母妃如此委屈求全,他就更恼顾倾城了。

咬牙气鼓鼓的在心里冷哼:“哼!丑八怪,看爷日后怎生修理你!”

第一百六十章:弄巧成拙

第160章:弄巧成拙

拓跋焘虽然也觉得老祖宗太偏爱顾倾城,可是长相是父母所给,倾城也没有办法。

于是温言微笑道:

“倾城,见到朕为何还遮遮掩掩,难道你脸上的痱子,还没好吗?”

顾倾城微微点点头。

还是垂首,只希望拓跋焘和拓跋余不曾看见她。

拓跋焘自然是见过戴面纱的顾倾城,当时他看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渴望着想看她的面容,即便近在咫尺,他却是没见到其容貌。

他的知心朋友,他的忘年之交,他一直听她弹琴,早就想见一下那弹得一手好琴之人。

他又安慰自己,想来,倾城那丫头并非丕儿所说,真是丑八怪吧。

此时,赫连皇后微微冷笑问:“痱子?顾倾城脸上何时长有痱子了?”

拓跋焘心道:

没长痱子?日前倾城一直戴着面纱,不是说长了痱子又红又肿不能见人吗?

皇后也不是每日见到顾倾城,自然不知她脸上是否长痱子。

她不愿示人,难道真如丕儿所说,真的长得很丑,是个丑八怪?

可是既然丫头不愿意抬头见人,想来她脸上的痱子一直没好。

若众目睽睽之下让她以丑脸示人,却也是难为她了。

拓跋焘如此的想着,也就不勉强顾倾城抬头了。

拓跋灵一听拓跋丕说顾倾城是丑八怪,更加开心了:

“父皇,顾倾城既能弹琴,必能跳舞,便让她代替灵儿献舞吧。”

若上谷公主拓跋灵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还不被气死?

“倾城,上谷公主脚踝扭伤了。你可会跳什么舞,能否代上谷公主为老祖宗献舞?”拓跋焘问。

“倾城……”顾倾城迟疑着。

若去跳舞,岂非露馅,终究让皇帝与拓跋余看见自己?

但皇帝既有此问,又不得不回答,正在迟疑。

“倾城会跳惊鸿舞。”这时候,冯左昭仪已微笑代顾倾城答。

顾倾城不知姑姑是如何得知她会跳惊鸿舞,但姑姑既如此说了,她也只得顺下去。

“……是,臣女会,会跳惊鸿舞。”顾倾城勉为其难道。

“惊鸿舞?”皇帝惊愕道。

他知道冯左昭仪年轻时会跳惊鸿舞,也许是她最近教顾倾城跳舞弹琴。

过了一瞬,释然道:“原来冯左昭仪不但教倾城抚琴,还教倾城跳舞啊。”

与宴的妃嫔佳丽,却觉得顾倾城一个乡下丫头,即便冯左昭仪教她跳舞,短短时日,是否能跳出什么惊鸿舞。

“本宫就说嘛,冯左昭仪先是教顾倾城弹琴,又将自己压箱底的惊鸿舞教给顾倾城了。”闾左昭仪斜睨着冯左昭仪,不阴不阳道。

“冯左昭仪不但教顾倾城弹琴,又教她跳舞。看来,关系非浅啊!”皇后也阴阳怪气道。

冯左昭仪微微浅笑,不以为意。

赫连皇后顿了一下,继续道:

“只可惜冯左昭仪十几年前不慎扭伤了腰,再也跳不动惊鸿舞。

冯左昭仪自己既跳不动惊鸿舞,何以为师授徒?”

赫连充容也冷笑道:“而且短短时日,即便冯左昭仪教导有方,她勉强能记住舞步,却只能跳其形而不能舞其神,空有其表罢了。”

“惊鸿舞确非一朝一夕就能跳得好。”拓跋焘也觉得顾倾城可能信口开河。

众妃嫔这时候又想看顾倾城出丑了,一个个朝她冷笑。

“陛下,就让顾倾城代替上谷公主献舞吧……”嫔妃们也想看顾倾城出丑了。

拓跋焘带着遗憾道:

“冯左昭仪进宫的第一年,曾为朕跳过惊鸿舞。算是舞惊四座,可惜后来因伤不能跳。

再后来,朕还见过另一位佳人跳惊鸿舞,那真是惊为天人,可惜……”

拓跋焘心道:可惜佳人玉殒香消。

他接着再问:“丫头,你真的会跳吗?”

“确曾习过。可是,倾城没有准备,没有舞衣。”顾倾城道。

嫔妃们和上谷公主不由得失笑,这个自以为是的乡下女子,跳不好惊鸿舞,就不要强装吧,还以没有舞衣为借口。

拓跋焘也略显失望。

“倾城,本宫日前做了套舞衣,正合你身。”冯左昭仪向顾倾城道。

顾倾城偷眼瞄向姑姑,见她投过一抹淡定的眼神。

“谢冯左昭仪娘娘。”顾倾城向冯左昭仪低头揖礼。

大家又心道,冯左昭仪这段时日不但教顾倾城跳舞,还为她准备舞衣,也算是师徒情深。

即便会些舞步,时日尚短,也没什么看头,就只当是为老祖宗祝寿罢了。

“陛下,臣妾当年只为陛下跳过一次惊鸿舞,便受伤跳不动,深以为憾。

如今倾城跳惊鸿舞,臣妾愿为倾城抚琴,以弥补多年来不能为陛下跳惊鸿舞之愧疚。”冯左昭仪站起来向陛下请旨。

“冯左昭仪舞虽生疏,琴艺却更深远,教的徒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拓跋焘点头道。

再看了一眼依然提袖拱手却遮脸的顾倾城。

他还一直以为顾倾城的琴,是冯左昭仪所教呢。

“准了!”拓跋焘颔首道。

“来人,取长相思!”老祖宗忽然对身边的容嬷嬷道。

“是,老祖宗。”容嬷嬷竟像变戏法的在后面捧了把琴过来。

原本老祖宗让容嬷嬷带琴过来,是想让顾倾城弹琴助兴的。

打开琴袋,顾倾城偷眼一瞧,那不是拓跋濬送给她的绿绮古琴吗?

她这几天一直将琴放在万寿宫。

老祖宗怎么叫那绿绮琴为长相思?

“长相思?……”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错愕的道。

“这原是司马相如,赖以成名的绿绮古琴。”老祖宗悠悠道。

轻轻拨动一下琴弦,发出浑厚悠远之声。

她带着缅怀及遗憾的抚琴,缓缓道:

“当年太祖爷得到这绿绮古琴和一管玉笛,作为我们的定情之物,并为它们取名长相思,长相忆。

长相思,长相忆,暮人远,不复离殇。纵然深情不悔,昔人已去奈何天。

太祖爷走后,长相思哀家一直厮守,却怕触及相思而束之高阁。

一直到日前,才有幸落在小倾城手里,重新听到长相思美妙之音。

长相忆玉笛,太祖走后,赐与东宫保管。这琴笛一思一忆,看来今日,应能合奏。”

顾倾城心里大为震惊,原来老祖宗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绿绮古琴是拓跋濬相送。

自己当时得琴,还巴巴的赶着拿去弹琴给老祖宗听,原来这本来就是老祖宗之物。

老祖宗不动声色,却是一早就知道拓跋濬与自己在一起了?

当然,若老祖宗真是自己的蟠桃姥姥,一切她又岂会不知道?

冯左昭仪则恍然大悟,原来倾城的绿绮琴,竟是拓跋濬向老祖宗讨过来送给倾城的?

倾城当时说是位将军所送,她还费了好一番思量呢。

但愿濬儿,真的不要负了倾城才好,否则她第一个不放过他!

“小倾城啊,今日你为老祖宗献舞,”老祖宗喜笑颜开道:“寻常的丝竹管弦,太过俗气,哪配得起哀家的小倾城。今天便有长相思与长相忆与你伴奏,你就安心去跳舞吧。”

原来,这绿绮古琴竟是拓跋濬向老祖宗讨来送给自己的。

“倾城谢过老祖宗爱护。”顾倾城揖礼谢过老祖宗。

冯左昭仪与顾倾城便告辞离席,转身离开回毓秀宫,背对着皇帝与拓跋余,她才大大的吐了口气。

在她转过身来,不远处的莅阳郡主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终于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张脸,便是当日在玲珑阁的那个顾倾城。

安陵缇娜心里一颤,秀眉轻蹙。

她对那日玲珑阁的顾倾城印象深刻,之前看到顾倾城的身段,那身折枝海棠,便已经怀疑是自己见过的顾倾城。

她自问美艳无双,国色天香,与面前美若天仙,清丽脱俗的顾倾城一比,倒显得自己俗艳了。

原来她真的就是拓跋余的娃娃亲,难道拓跋余就是因为顾倾城,这些时日才如此反复?

她与将将献舞完毕坐到她身边的李双儿,交换了一下眼色。

“双儿,她就是当日我们在玲珑阁见到的顾倾城,没想到,她竟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安陵缇娜低声道。

李双儿也是见过貌若天仙的顾倾城,心里不由得一颤,为安陵缇娜捏把汗。

“姐姐别担心,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李双儿低声道。

贺兰明月自那日在玲珑阁与顾倾城有一番较量,也将顾倾城的容颜牢记在心。

陡然在老祖宗寿宴见到顾倾城,还知道她就是主办老祖宗寿宴之人。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还一直没找到她算账呢。

咬牙切齿的瞪着顾倾城,真希望她出丑了。

薛五娘和风十三娘方才也知道顾倾城是尚书郎中顾仲年的千金小姐,也知道她是老祖宗寿诞的筹办人。

却是如今才知道,她原来竟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薛五娘的眉宇又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衣裙是高阳王所买,她却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薛五娘和风十三娘似有意无意的互望了一眼。

刚刚跳完采莲舞的李双儿,心道顾倾城一个乡下丫头,即便冯左昭仪教她跳惊鸿舞,也只是粗浅功夫。

不如自己献唱助兴,既显得自己对老祖宗有孝心,有顾倾城低劣的舞技,更显出自己的清扬歌喉,让高阳王拓跋濬对自己刮目相看。

狡黠的眸眼滴溜溜一转,于是走到御前,行礼道:

“陛下,冯左昭仪娘娘既为顾小姐抚琴,臣女与倾城姐姐曾有一面之缘,愿为倾城姐姐高歌一曲,为倾城姐姐助乐,为老祖宗助兴。”

“好,双儿方才已献舞,如今又献唱,确实有心,准了。”拓跋焘点头赞许。

安陵缇娜也怀着和李双儿同样的心思,自己原本国色天香,贵为郡主,王妃之位,如探囊取物。

不料却被陛下赐婚远嫁,如今更是孀居守寡,好像变得低人一等。

回到平城娘家,却被娘家瞧不起,总想找机会再度脱颖而出,让皇子皇孙对自己另眼相看,也让娘家人不敢低看自己。

她也认为顾倾城不会跳什么惊鸿舞,便想以顾倾城的拙劣来显出自己的出类拔萃。

而且显然顾倾城甚得老祖宗疼爱,她怎么能让她抢尽风头。

于是也来到御前请旨:

“陛下,臣女安陵缇娜,与倾城妹妹也有缘见过,也愿为倾城妹妹弹奏箜篌,为老祖宗娱乐。”

拓跋焘坐在龙椅居高临下的看着安陵缇娜,跪在地上的安陵缇娜,华衣高鬟,顾盼霞飞,酥胸丰盈,比当年更加有韵味了。

拓跋焘的眼睛竟为之一亮。

“你们两个,竟都见过倾城?”拓跋焘微微讶异道。

“是啊,我们早就姐妹相称了。”安陵缇娜声音软糯道,向陛下浅浅微笑。

笑得拓跋焘有些骨头酥麻。

他示意安陵缇娜起来。

宗爱把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

“好,莅阳郡主,难得你回来与老祖宗祝寿,便一起娱乐吧。”拓跋焘看着安陵缇娜道。

“诺,陛下。”安陵缇娜躬身道,软糯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们几个都想着以顾倾城拙劣的舞姿,凸显出自己的出彩。若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还真的会吐血三升。

见大家都兴致勃勃,拓跋焘高兴道:

“不管倾城的惊鸿舞,是否能及冯左昭仪当初惊艳,大家能同心协力,一起为老祖宗献艺,就是有心。”

方才顾倾城转身,却是将脸向着安陵缇娜那些贵女方向,对皇子皇孙和使臣们的方向却是侧着脸。

贵女们虽然看见她的容颜,使臣们却一时半刻没看见她的模样。

刘子业看着李双儿和安陵缇娜,对身边的刘楚玉低语:

“这些美人,还勉强过得去。但比起本太子的神医美人,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刘楚玉的眼眸,却一早就找到她的目标,正又惊又喜的观看,根本没把刘子业的话听在耳里。

回毓秀宫的路上,冯左昭仪便问顾倾城:

“倾城,你之前见陛下是蒙着脸,你方才一直不肯抬头,是怕陛下和南安王看见你?”

顾倾城点点头:“我在医庐便见过南安王,一直瞒着他我就是顾倾城。

反正那娃娃亲是迟早要退的,最好不让他看见自己。”

“那你等一会还是蒙着脸便是了,实在瞒不过去,也不能再遮掩下去,那可是欺君之罪。”冯左昭仪道。

“好。”顾倾城点头道。

回到毓秀宫,冯左昭仪亲自为顾倾城梳妆换衣。

“姑姑,怎么那么巧,你这身舞衣正合我穿,简直是为倾城量身定做的。”顾倾城惊愕道。

顾倾城一身桃粉云雾烟罗华彩绸锦舞衣,剪裁合度,薄云水袖,云鬟花颜,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绽放的蟠桃花,娇艳绝伦。

冯左昭仪亲自为顾倾城绾云髻,饰珠环翠。

身旁帮忙的夏荷笑道:

“顾小姐,这哪是娘娘的舞衣,娘娘已经十几年不跳舞了,这就是娘娘专门为您量身定做的。”

“姑姑怎知倾城会跳惊鸿舞,还为倾城备了舞衣?”顾倾城又惊讶的问。

“孩子,什么都别问,别想。既然要在皇宫露脸,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跳好惊鸿舞,当是为姑姑争一回脸。好吗?”冯左昭仪肃然道。

这孩子既然已经和濬儿私自成亲,总不能不在皇宫露脸了。

再看着面前的倾城,樱粉梦幻般的舞衣,加上盘绕额上云鬓那盈盈欲滴摇曳的珠翠,她才满意的点点头。

顾倾城再系上面纱,听冯左昭仪如此一说,便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思绪抛开,只想好好为姑姑和老祖宗跳舞。

第一百六十一章:舞惊天下

第161章:舞惊天下

赞礼官扬声道:“下面由筹办老祖宗寿宴的顾倾城小姐,为诸位宾客表演惊鸿舞!”

太极殿舞榭上琴管丝竹箜篌齐鸣,乐韵飘飘,此时中庭上空,早已飞来数不清的彩蝶, 更新最快

大家正自惊喜,哪来那么多飞舞的彩蝶。

空中又落下漫天蟠桃花,片片花瓣如雨,蝴蝶翩翩,如梦如幻……

蓦然,凌空飞下一条白缎,宛若银龙,快速缠上舞榭的一根蟠龙玉柱。

只见蒙着薄纱的顾倾城,长鬓如云衣似雾,粉罗飒,绮袖飘舞。

一式凤凰来仪,腰如弯月,单腿踏银龙,一腿后扬,一臂回曲,一臂舒张。

缎带猎猎,衣袂飞扬,恍如惊鸿仙子,在蝴蝶桃花中腾云驾雾,自空中徐徐翔落。

“好!……”

顾倾城宛若翱翔鸿雁,凌空飞翔而来,带着绝世惊艳,如石破天惊,在太极殿响起满堂彩。

飞舞中,她的面纱竟飘然落下,众人更觉眼前一亮:

这哪是什么丑八怪,无论服饰或者姿容,都精致素雅,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清纯脱俗,恍如空谷幽兰,简直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拓跋焘又惊又喜的看着空中徐徐飞翔的顾倾城,陡然看见面纱飘落的那张脸,十几年前的一幕历历在目。

他惊骇得忍不住站起来看着舞榭上的顾倾城,激动得眼含热泪,几乎站立不稳。

幸得宗爱不着痕迹的扶住,才不至于失态。

就连拓跋焘身边的中常侍宗爱,也惊得目瞪口呆。

不由自主的和拓跋焘交换了一下眼色。

上天怜见,她竟然复活了!

那音容笑貌,那九天仙女下凡尘绝世姿容……

难道上天怜他痴心,竟将她送回来了!

拓跋、拓跋余、拓跋翰、李弈、顾卿都几乎看呆了。

拓跋余也在顾倾城面纱飘落的那一瞬惊呆了:

雪儿竟然就是顾倾城!

拓跋余只觉得喜从天降,心花怒放的看着顾倾城。

一向如戴隐形面具的冷脸,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连他身旁的马云也不禁张口结舌:原来他们一直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顾倾城?竟然是那绝世的神医美人?”

刘子业在顾倾城面纱飘落的一瞬,迅速的与刘楚玉交换个眼神,便紧紧盯着那翩翩起舞的绝世佳人。

上谷公主拓跋灵一见顾倾城的庐山真面目,就后悔让她代自己献舞了。

就连曾经轻薄过顾倾城,对她恨得牙痒痒的东平王拓跋翰,此刻也顿时惊为天人。

顾府几口,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不但拓跋焘失态站起来,连拓跋余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看着舞衣猎猎如鸿雁翩翩起舞的顾倾城失神。

柔然使臣席位里国师阿齐格身边那个粗狂霸气的男人,倏然眸光凝住,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飞下来的惊鸿仙子。

他身边那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也惊骇的瞪着顾倾城,而后悄悄碰了碰那目瞪口呆之人,低声道:

“……您看,那不是神医吗?她,她怎么是个女子?”

那人嘴角噙笑,低声在他耳畔道:“本王早猜出来了。”

“末将当时看见慕容神医就想,大魏的男子怎么也长得那么俊俏。原来,她竟是个仙女。”那壮汉拭拭嘴角溢出的酒,也低声道。

顿了一下,又疑惑道:

“可是,方才赞礼官说她叫顾倾城啊?难道不是同一人?”

“散席后去查查,她到底是什么人。”粗狂霸气的斛律屠休低声对那壮汉道。

那壮汉应命,而他的眼眸,再也没离开舞榭上的顾倾城。

倏忽间,拓跋便消失在人群里。

见到顾倾城自天而降,宛如九天仙女那一瞬,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顾倾城是她们的劲敌,自己竟成了她陪衬的绿叶了。

冯左昭仪娴熟的弹着长相思绿绮琴,莅阳郡主脸色阴晴不定的奏着箜篌,李双儿紧紧握着小拳婉转高歌: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顾倾城在面纱飘落那一瞬,便又坦然了。

既然天意如此,躲不过,迟早要与拓跋余与皇帝见面,那就大大方方的见吧。

她的舞姿丝毫不乱。

倏然,又一串高亢清扬的笛声,夹杂着几声强而有力的雕鸣,自空中飞翔而来。

众人抬眸,才惊觉是玉貌丹唇的高阳王拓跋,吹笛奏曲,驾驭着震翅大金雕。

衣袂飘飞,飘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凌空缓缓而降,身姿潇洒的在舞榭上空盘旋鸣笛。

拓跋的出场也是惊世骇俗,他仙姿飘逸,金雕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几乎就夺了顾倾城的华彩。

“高阳王殿下……”女眷及宫女们更加哗然一片。

此刻的拓跋几乎把所有女子的魂魄都勾走了。

刘楚玉和风十三娘的魂魄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这就是他训练了几个月才完全驯服的老金?”顾倾城心道。

顾倾城一边跳着惊鸿舞,看着驾驭金雕凌空盘旋的拓跋,心念电闪:

当日与拓跋共同入梦,梦中的拓跋便有一对比这金雕还要漂亮的白羽翅膀。

龙凤后裔,羽族至尊,飞鹰大将军,金雕护卫,原来,他真是与生俱来的神鸟。

他这个神鸟算是凤凰还是飞龙呢?

而此刻的拓跋与那个梦境的白无瑕神韵竟然一模一样,敛尽煞气,都是那般的清俊出尘。

看着他的玉笛,遂又想道:

原来,老祖宗说的长相忆,便是拓跋的玉笛,当日自己与他合奏高山流水,那便是长相思与长相忆合奏了。

拓跋笛声四彻,节奏明快,闻者陶醉,在丝竹管弦中更显出彩。

配合着顾倾城极富优美韵味的惊鸿舞,更突显惊鸿舞之惊艳。

李双儿一边情意绵绵的看着如仙人降临的拓跋,一边继续高歌: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

慢态不能穷,舞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拓跋一边吹笛,他的眼眸,自始至终,停留在顾倾城身上,目不转瞬。

彩蝶纷飞,歌韵悠扬中,惊鸿仙子舞姿蹁跹、轻盈、飘逸、柔美。

时而长袖半掩面,美目盼,含羞答答;时而长袖翻飞,婉转盘旋;时而凌空飞跃,似惊鸿翱翔。

贺兰明月见表哥殿下情意缱绻的看着顾倾城吹笛,那番眼神,他何曾如此看过自己。

她一边狠狠的扯着手帕,对顾倾城的恨,就更咬牙切齿了。

太子妃见自己的儿子那般情意缱绻,便知道当日他是为了谁让裁缝去置办那些衣裙了。

可是,不妥不妥!那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啊!

安陵缇娜看着拓跋与顾倾城的对视,手底下的箜篌,几乎出错。

拓跋那番情深款款的眼神,她竟是从来没见过。

安国公本来也希望孀寡女儿有个好姻缘,看到凭空出了个比她女儿更出色的顾倾城,不禁为他的莅阳郡主安陵缇娜捏一把汗。

骠骑将军李峻,知道妹妹多年来一直爱慕拓跋。

如今见拓跋围绕着惊鸿仙子吹笛,看着惊鸿仙子的眼神情意绵绵。

虽然只是舞榭上演奏,他是男人,他能感受到拓跋对那惊鸿仙子的情意,不禁为妹妹担心。

拓跋余看着驾驭着金雕的拓跋,盘绕着顾倾城吹笛,两人情意缱绻,不禁醋意大发。

恨不得立刻上去取代拓跋,心里恼道:

这个儿,也太不知分寸了!难道他们一早就认识?对,在那合欢花林,拓跋是见过雪儿的。

顾卿及李弈,眼里只有惊鸿仙子,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柳如霜见顾倾城竟能跳出如此惊人之舞,惊骇之余,不禁又后悔不迭:

当初若一早叫管家弄死她,何以让她如此出尽风头!

而她的几个女儿除了震撼,便是怨毒的眼眸!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刘子业道:“原来并非李延年杜撰,世间上果然有绝世美人顾倾城。”

“北方不但有绝世佳人,也有绝世仙人。”刘楚玉痴痴的看着拓跋,心里暗道,“锦绣为了他而死,倒也是值了。”

拓跋焘禁不住喃喃道:

“翩如苕兰翠,宛如游龙举。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顾倾城舞毕,整个太极殿掌声喝彩声四起:“好!惊鸿舞,宛如惊鸿仙子,太好看了……”

顾倾城惊鸿一舞,艳惊四座,自此名动天下。

顾仲年此刻也与有荣焉,知道自己的女儿倾城,真是一舞倾城了。

而柳如霜和她的几个女儿,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刘子业与刘楚玉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刘子业的眼里只容顾倾城,而刘楚玉的眼眸,却只追逐着拓跋。

刘楚玉旁边的将军卜天生,则痴痴的看着他的公主表妹。

刘楚玉凤冠锦服,站在那里,颇有遗世独立的娴雅,卜天生的眼睛几乎有些挪不开了。

他威武的眉宇轻蹙,这些年来,楚玉又何尝留意过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顾倾城在舞榭上盈盈揖礼,谢过大家的赞誉。

冯左昭仪与莅阳郡主及李双儿来到顾倾城身边。

莅阳郡主和李双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想以顾倾城之短,突出自己所长,没想到竟成了她的陪衬。

顾倾城看着身边的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客气道:“谢谢莅阳郡主,谢谢李小姐。”

没想到李双儿和安陵缇娜却一人握住了顾倾城的一只手,两人皆亲热极了。

安陵缇娜温婉道:“妹妹不必客气,当日姐姐一见妹妹,就觉得妹妹绝非一般人物。

可惜妹妹这段时日忙着筹备老祖宗寿宴,没得空去姐姐的颐园,否则我们早就又见面了。”

说得顾倾城不免内疚,当初答应去颐园,结果却一直没去。

“姐姐说得不错,妹妹早该去拜访姐姐的,就是怕打扰了姐姐。”顾倾城带着愧疚道。

“如今总算咱们姐妹有缘,又能聚首。妹妹的惊鸿舞举世无双,姐姐能为你弹奏一曲,是姐姐的荣幸。”安陵缇娜又亲热道。

“倾城姐姐,你可曾记得双儿?”李双儿也是久别重逢般欢喜道。

“当然记得双儿妹妹。”顾倾城拍拍李双儿的手。

李双儿欣喜道:“当日姐姐为妹妹解围,妹妹一直想找寻机会谢谢姐姐。没想到你便是为老祖宗筹办寿宴的顾倾城。”

“是啊,我们又有缘再见了。”顾倾城也欢喜道。

李双儿的笑容不但充满真情实意,而且天真烂漫,活泼道:

“缇娜姐姐说得一点不错,倾城姐姐的惊鸿舞,让妹妹大开眼界,真是当之无愧的惊鸿仙子。

妹妹能为姐姐高歌助兴,实在是妹妹的荣幸。”

“缇娜姐姐,双儿妹妹,你们真是太客气了。”顾倾城微笑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倾城妹妹,希望我们以后能常来往。”安陵缇娜又道,“如果妹妹不嫌弃,就叫缇娜做姐姐可好?”

“算上我一个,以后倾城也是我的好姐姐。”李双儿刁钻狡黠的笑道,“若能做惊鸿仙子的妹妹,我李双儿脸上也有荣光呢。”

安陵缇娜风情万种,婉约可人,是曾经的大魏第一美人;李双儿眸眼虽然带着狡黠却是甜似蜜糖的小美人儿。

“好,倾城先行谢过姐姐和妹妹。”顾倾城开心的微笑,感染到她们的情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顾倾城当日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两人不但为自己助乐,还如此的热情。

“好妹妹……”

“好姐姐……”

莅阳郡主和李双儿同时亲切拥抱了顾倾城。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与两位城中贵女亲热拥抱,微微点头笑了。

她再看着身边的拓跋,笑道:“高阳王殿下,没想到在老祖宗八十寿诞,长相思与长相忆,竟能一起合奏,圆了老祖宗之愿。”

“长相思与长相忆,也是因为倾城的惊鸿舞而能合奏,一切皆与倾城有缘。”拓跋看着顾倾城,落落大方的微笑道。

“这长相思是日前一位将军赠予倾城,高阳王可知那位将军,到底是哪个神秘之人?”冯左昭仪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细声道。

“娘娘慧眼如炬,心里早就有数了吧?”拓跋低声笑道。

顾倾城听到姑姑与魔鬼的对话,心里不禁惆怅起来:

“莫非,姑姑真的起疑心了?

老祖宗也似乎知道自己与拓跋之事,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她们。

难道,就一直骗她们?”

拓跋却落落大方的谈笑自如,竟没半分因与顾倾城相爱而害怕的样子。

这夫君的脸皮果然是厚得能纳鞋底。

与此同时,冯左昭仪向顾倾城引见拓跋,意味深长道:

“倾城,这位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快来见过殿下。”

冯左昭仪嘴角噙笑看着顾倾城脸上的变化,又瞥了一眼拓跋。

顾倾城一脸尴尬的低垂着头,向拓跋揖礼,呐呐道:“见,见过高阳王殿下。”

“倾城,不必多礼。”拓跋微笑道。

扶起又惊又怕的顾倾城,手不着痕迹的在她肩膀上捏了一把。

第一百六十二章:天作之合

第162章:天作之合

这时皇帝与拓跋余不约而同的离开席位,走向舞榭。

闾左昭仪看看皇帝如此失态,觉得不对劲,赶紧尾随皇帝而来。

拓跋焘瞪目结舌,几乎是仰望的看着舞榭上的顾倾城,良久方说出话来:“……你,就是顾倾城?”

顾倾城赶紧走下舞榭,冯左昭仪和拓跋濬他们也相继走下来。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回座位前,仍恋恋不舍的看着拓跋濬。

“倾城见过陛下。”顾倾城正式见过拓跋焘。

拓跋焘扶起顾倾城,神情惊愕的凝视她,脸上几番变幻,不由得蹙眉再问:

“你果真是顾丫头?”

“回陛下,臣女便是顾倾城,难道陛下听不出丫头的声音了?”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莞尔一笑,露出细糯洁白的贝齿。

众人只觉得昙花盛开。

拓跋焘心神一荡,更觉相见恨晚!

但如此盛宴,他总不能心猿意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方寸。

“……陛下,她就是如假包换的顾倾城。”闾左昭仪在拓跋焘身边,没好气的对拓跋焘道。

她也震惊于顾倾城越来越出色,整个皇宫乃至天下的女人,竟被她盖过了风头。

而且陛下方才失态离席,走到舞榭,看顾倾城的眼神,竟是目瞪口呆,惊若天人。

她暗暗咬牙,却苦于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上,且她上次出手,便已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雪儿,原来你就是顾倾城。”拓跋余苦笑着摇头,“你竟瞒得本王好苦。本王真傻,竟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本王身旁。”

顾倾城讪讪的看了一眼拓跋余,尴尬的向他行礼:“倾城见过南安王殿下。”

“免礼……”拓跋余嘴里欢快的道,正想伸手扶起顾倾城。

顾倾城猛然想起自己的夫君,那个醋坛子拓跋濬,他就在身旁盯着自己呢。

若被他发现自己与拓跋余有亲密接触,指不定又要醋海翻江。

于是轻轻一闪,拓跋余的手便没触及顾倾城的身体。

而她身后的拓跋濬,还真的眼眸聚敛,紧紧盯着拓跋余,看拓跋余对顾倾城的一举一动。

拓跋焘神思恍惚,脑海里出现了一位绝色女子,上天早将她送到自己身边,只须轻轻掀开她的面纱,他就能看见。

她在皇宫那么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自己为什么就错过!

正在心头紊乱,待见拓跋余与顾倾城说话,方回过神来。

“余儿,你已经见过倾城了?”拓跋焘转问拓跋余,眼眸却一直留恋在顾倾城身上。

拓跋余喜不自禁的抱拳道:

“回父皇,儿臣上次狩猎路上遇刺,幸好倾城亲自为儿臣吸去毒血,又缝合剑伤,否则儿臣可能等不及回宫医治,就没命了。

余儿一直不知当日的女子就是倾城,还找了她好久。”

“哦,原来当初,竟是倾城救了你?”拓跋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无意识的颔首。

“后来倾城在外面开了医庐悬壶济世,余儿又找到她,竟不知她就是儿臣的娃娃亲。”拓跋余又道。

拓跋余究竟说了什么,拓跋焘问答了几句,耳边嗡嗡,几乎听不进去。

即便是听进去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想着其他心事。

顾倾城听拓跋余提起什么娃娃亲,脸色有些尴尬的微微垂首。

闾左昭仪暗恼道:“难道这顾倾城真的跟余儿有缘,才会那么巧救了他。没想到她的医术还如此了得!”

拓跋濬见皇爷爷神色有异,还居然失仪离席,想到他背顾倾城上摘星楼,心里猛然一颤。

又听顾倾城竟亲自为拓跋余吸去毒血,脸色不由得一沉,醋味泛滥。

“好,倾城救治余儿有功,容后再赏!”拓跋焘道。

他神色纠结的看着顾倾城,没想到顾倾城竟然是一顾倾城,不但懂音律还懂医术还会跳如此惊艳的惊鸿舞。

心里更加的喜爱,却只字不愿提拓跋余的什么娃娃亲。

在闾左昭仪提醒陛下该回席位了,才五味杂陈的回宴席去。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激动道:“倾城,你的惊鸿舞,真的太惊艳了。”

“南安王过誉了。”顾倾城低垂首,睫毛敛眼,让人看不见她眼内的潋滟。

“倾城,你是生本王气,以为本王不喜欢那个娃娃亲吗?”拓跋余低声道,“不管娃娃亲也好,慕容飞雪也罢,本王喜欢的是你本人啊。”

“殿下,这是老祖宗寿宴,宾客满堂,其他的事,先别说了好吗?”顾倾城也低声道。

“好。”拓跋余顺从的点头道。

却满脸幸福的看着顾倾城,直到此刻,他也未从慕容飞雪就是顾倾城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竟然是自己的娃娃亲。

“接下来,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表演剑舞!”

这时赞礼官又宣告接下来的节目,是高阳王剑舞,并解释:

“此剑舞乃演绎汉武帝与皇后卫子夫,因舞结缘,终抱得美人归的爱情故事。”

“倾城,咱们回去坐吧。”拓跋余微笑着伸手,想扶顾倾城一起回席位。

顾倾城正想跟他离开,拓跋濬手一拉,顾倾城已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明目张胆的看着拓跋余笑。

笑得有些痞气霸气。

这样,拓跋余将将伸出的手落空,悻悻的缩了回去。

拓跋余的笑容顿时消失,一脸的阴沉肃杀,极其不满的看着拓跋濬。

“濬儿!”拓跋余眼里愠怒,脸色阴翳的低喝:“你想怎样?!”

拓跋濬却带着无赖的笑:“八皇叔,您还不明白吗?”

顾倾城一脸的惊骇:完了完了,这魔鬼是疯魔了吗?

饶是顾倾城平日里处变不惊,淡定从容,耳根也瞬间红了,热浪一阵阵篷上来。

毕竟拓跋余就在自己身边!

顾倾城不敢掉以轻心。

她非常的不自在,赶紧离开拓跋濬。

小心翼翼的看了拓跋余一眼,再看着拓跋濬,眼神里有警告的味道:“高阳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濬还未解释,赞礼官却看着她们道:

“高阳王殿下的剑舞,他自己演绎汉武帝,还需要一位舞伴,演绎皇后卫子夫。

高阳王殿下已向老祖宗请旨,让顾倾城小姐与他一起献舞。”

顾倾城更加惊愕,一时间呆立当场:

拓跋濬真是个魔鬼,众目睽睽之下要自己与他共舞,难道他就不怕出什么状况,被别人看出端倪,陛下会杀了他们?

还有幕后之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拿自己威胁他吗?

这魔鬼不但肆无忌惮,只怕会害死他们啊!

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汉武帝与卫子夫什么舞蹈来着,该怎么跳呀!

“高阳王殿下,您的什么舞蹈,我……”顾倾城想推辞的话只说了一半。

惊愕间,身子一轻已被拓跋濬手一挽,飞上舞榭,被薄纱帘幔笼罩。

身后的拓跋余,整个人阴冷得能滴水成冰。

“好!……”

宴席里又一片掌声和期待的喝彩声。

冯左昭仪紧张的看着拓跋濬与顾倾城,心里也嘀咕着:

濬儿不是说好要保护倾城,暂时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光明正大的邀请她共舞,且只邀请她,他简直是疯了!

他的肆无忌惮,会害死倾城的!

这时激动人心的鼓乐声已经响起。

拓跋余带着满眼敌意的看着飞上舞榭的拓跋濬,又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微微阖眼,再重重吐了口浊气,悻悻离开舞榭回座。

顾倾城一抬眸,已不见拓跋濬,舞榭落下重重纱幔,早有十几名宫女在准备着,快速的帮顾倾城换了一袭和她梦见九重天圣姑穿着一模一样的银白梦幻蝴蝶舞衣。

再七手八脚的为她装点珠饰。

拓跋濬在他与顾倾城做完相同的梦后,立刻绘图命十名顶级绣娘赶制。

光这一身闪闪发光的蝴蝶舞衣,上面的珠片银线,这十名绣娘就不眠不休的的绣了三日。

还有配合羽衣的头饰,也是十名巧手金匠们费时三日完成。

拓跋濬这魔鬼也太可恶了,给她准备这些,要与自己一起演什么卫子夫,事先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自己并未与他排过舞,这卫子夫与汉武帝的什么抱得美人归,该如何跳啊!

这可不是要她出丑吗?

而且这个时候,自己怎能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更多的交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做贼心虚想赶紧溜的感觉。

舞榭上早已换上一排小花鼓,战英等护卫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威风凛凛,在敲打着节奏强烈的鼓乐。

宫女飞快给她打点好便悄然在幕后退走,舞榭的帷幔冉冉升起,顾倾城也想溜之大吉。

双袖一展,竟如银白蝴蝶般翩翩飞翔起来。

喝彩惊讶声不绝于耳。

霍然,身后一道软银龙,缠上顾倾城的腰姿,把她往后拽,于空中飞旋向戴着镂金飞鹰面具,手执宽大玄铁剑,身穿金鹰铠甲的拓跋濬。

顾倾城嗅到那股熟悉的清冽馨香,她知道那面具下,是拓跋濬。

看着他铮亮的金鹰铠甲,她想起梦中的白无瑕长出的那对比神雕和凤凰还要漂亮的翅膀,可惜那翅膀后来被雷劈了。

飞鹰将军——难道真的与他前生有关?

“绝云气,负青天,难道他的前身是传说中的神鸟大鹏鸟?”顾倾城心中喃喃。

这魔鬼令她措手不及,该如何跳?带着惊怒,她再度转身振翅腾飞……

像只翩翩翱翔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

宴席又是一片喝彩声:

汉武帝的强悍霸道,卫子夫的美人乍惊,他们一出场,就演绎得太好了。

拓跋焘看着飞翔的银白梦幻蝴蝶,猛然便想起在摘星楼那晚发生的一切,那个浑身血箭的血影,破茧飞舞的梦幻银蝶,与眼前的顾倾城,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错觉?

不会的,那是倾城,她只是穿着一袭银色闪亮的蝴蝶舞衣罢了。

当晚在摘星楼力战蝗虫皇的御林军和禁卫,其中就有穆铖和李弈。

他们虽在陛下面前发誓,对此事三缄其口,任何人不得外泄。

可李弈看着身穿蝴蝶舞衣的顾倾城,也不由得震惊起来。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脸色更加的凝重,大祭司脸上带着嗜血的喜悦,在太乙真人身畔耳语:“踏破铁鞋无觅处!”

“看来,确实是她!”太乙真人脸上也阴晴不定。

李弈看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的神色,不由得一凛,便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拓跋濬一边舞剑,一边把逃走的顾倾城夺回自己怀里,面具下低语,似魔咒:

“娘子,为何要逃?你明知道,你逃不出我的魔掌。”

“你这个混蛋,我并不知这卫子夫该如何跳!我毫无准备,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拉拉扯扯,你想让我死吗?!”顾倾城怒不可遏,用力一推,逃离拓跋濬的怀里。

“你竟敢亲自为拓跋余吸毒,与他肌肤相亲,你是不要命了,还是想害死拓跋余?”拓跋濬在她耳畔充满戾气道。

激昂的鼓乐声掩盖了他们的谈话,人们只看见他们激烈的舞姿。

宴席又响起阵阵的喝彩。

顾倾城脚一蹬,腾身而起,想飞下舞榭,远离这个疯狂的魔鬼。

软银龙又飞缠上她的腰,把她欲飞的身姿拽向半空。

众人正欲惊叫,拓跋濬凌空飞身而来,横伸大剑,顾倾城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翅,姿势美妙的单脚稳稳落在剑上。

万千彩蝶在他们上空翩翩起舞,顾倾城戒指上的桃花瓣像花雨般飘飘洒洒……

“好!太唯美太精彩了……”

“他们演绎得太好了……”

众人的惊叫又变成激动的喝彩,狂呼。

顾倾城逃不出魔鬼的手掌心,又回到他的怀里。

“你个不讲理的魔鬼,恶霸,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你自己到处招蜂引蝶,害得天下间的女子一个个都为你神魂颠倒。如今竟倒打一耙,怪起我了?”顾倾城委屈愤懑道。

“怎么,小东西,还不知悔改了?”拓跋濬霸道得简直无以复加。

稍顿,不无醋味道:“与自己的娃娃亲相认,是何感觉?”

“你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她转身翻飞逃离他魔爪。

他紧紧追随,面具下是霸气的笑:“本王怎么不可理喻了?”

“你在老祖宗手上讨了绿绮琴送给我,又不告诉原委,害我巴巴去给老祖宗弹琴。

其实老祖宗心中跟明镜似的,你让我如何去面对她们!”

顾倾城气恼的一脚踢向他,小蛮腰一扭,又一个美妙的动作翩翩飞舞。

“别转移话题!”拓跋濬舞着剑追来,带着她飞旋,故意激怒她,“快老实交代,我去北边这些日子,你跟拓跋余卿卿我我,在南安王府那晚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否轻薄你了?”

“……什么叫卿卿我我?什么叫轻薄?”顾倾城为之气结,“好,我就告诉你,他亲我搂我抱我,你在我身上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了!”

“你是要我将他活剥了吗?”拓跋濬低吼一声。

顾倾城怒火中烧,一掌推开他,水袖翻飞,拂袖腾空飞逸。

宾客只看见卫子夫蝶衣翩跹,长袖如流云,碎步如踏莲,竟腾空翩翩飞翔,真是妙不可言!

又一阵激烈的喝彩……

拓跋濬一听顾倾城此言,心头醋意大炽,见顾倾城又逃跑,怒气陡盛,探身一把捉住顾倾城,霍然将她抛上高空。

顾倾城惊叫一声,众人仰首抬眸,都为高空的她捏一把汗时,却见她如飞雁落平沙,蹁跹落在舞榭的蟠龙玉柱上,还在玉柱上盘旋飞舞。

宴席的喝彩声不绝于耳,拓跋焘、拓跋余、柔然使臣,刘宋太子、拓跋翰、李弈、顾彧卿更加热烈的鼓掌。

拓跋濬出手后似乎非常后悔,顾倾城身子飞向玉柱,他随即就腾起而追。

落在玉柱上飞旋的顾倾城,见拓跋濬追上来,脚一蹬玉柱,借势想飞出舞榭,离开这个强悍霸道的魔鬼。

拓跋濬却威风凛凛,于半空拦腰把她夺回怀里,拥着她再徐徐降落。

顾倾城又落在拓跋濬的怀里。

小花鼓依然振奋人心的敲打鼓舞着,人们的心情伴随着鼓舞,激动雀跃。

“拓跋濬,你这个魔鬼,今日是老祖宗寿宴,你打算在天下人面前杀我吗?”顾倾城与他纠缠的舞着,最后又奋力将他推开。

“好好好,娘子,算我错了,谁让你方才说那些话气我?”拓跋濬把顾倾城往空中一抛,顾倾城单脚飞立在他肩膀上。

喝彩声又起。

拓跋濬背轻缩手一拉,顾倾城又轻盈的回落到他怀里。

“气你?那是你自找其辱!谁让你将我与拓跋余想得那么龌龊!”顾倾城余怒未消。

“好,方才是我太紧张,才口不择言。

但你竟敢给他吸毒血,与他肌肤相亲,是赖不掉吧。”

拓跋濬想到顾倾城为拓跋余吸毒血,又醋意翻腾。

“我的祖宗,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这下面全是人啊!”顾倾城万般无奈。

“我不管。”拓跋濬耍无赖,“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让任何男人碰你,哪怕是动你一跟手指头!”

顾倾城一脸的委屈:

“我在客栈那晚,也不知你是谁,更没答应过你,不能触碰其他男子。

再说我是医者,即便是答应你,面对伤者病患,我一样要与人肌肤相接。”

“那你如今已是我的娘子,知道我的规矩,不能勾搭别的男人了?”拓跋濬语气霸道。

“我哪里勾搭了?”顾倾城被他气得半死。

“快答应,否则本王就当着天下人面前亲吻你!”他强悍道。

抱着她,身子往前探,顾倾城躲避着往后弯下腰。

顾倾城眼看再不答应,拓跋濬的嘴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自己了。

虽然隔着面具。

“好了,我知道了。”顾倾城软软答应。

不管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吻她,不但被人非议,他们的事就暴露无遗了。

再怎么说,她如今还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呢。

“这才是我的乖娘子嘛。”拓跋濬朗笑,声音也变得温柔,顺势倾斜扭转,变换了舞姿。

两人旋转,顾倾城欲纵,拓跋濬欲擒。

最终,顾倾城还是回到拓跋濬怀里。

他在她身旁低喃:“娘子别怪,为了配合这个剑舞,为夫方才是故意激怒你的。”

“故意激怒我的?”顾倾城终于释怀。

“是啊,卫子夫欲纵,汉武帝欲擒,这才是这剑舞的精髓。”拓跋濬情意绵绵道。

“你这魔鬼,事先也不告诉我。”顾倾城忍不住嘟嘴。

“告诉你,就没这个效果了。”拓跋濬嘻嘻笑,“娘子,方才的你,活脱脱就是梦中九重天蟠桃宴的圣姑。”

他再叹口气道:“我的娘子全身都是宝,所有男人都垂涎欲滴,叫本王如何放心呢?”

“你就是个醋坛子!”顾倾城狠狠的嗔道。

拓跋濬开心的朗笑:

“相信我那九姑姑,装扭伤脚想令你这个乡下丫头出丑,结果出乎意料,如今可要后悔死了。”

“你那九姑姑,就是上谷公主,她装扭伤脚?”顾倾城疑惑的问。

“是啊,早上我们去给老祖宗祝寿,皇爷爷还没来之前,我看九姑姑走路还是活蹦乱跳的。”拓跋濬笑道:“你还得谢谢九姑姑的成全呢,不管她是好心或者无意。”

“是啊,我是得好好谢谢上谷公主。”顾倾城眼里闪过一抹冷厉。

他们的剑舞,由最初卫子夫的不屈,到后来的臣服,情意绵绵……

舞曲鼓乐,也在汉武帝最终抱得美人归,而停止。

拓跋濬拿开脸上面具。

“高阳王与顾倾城的舞蹈太好了……”

太极殿的掌事喝彩声更加激烈,大家都显得意犹未尽。

“高阳王殿下……”女宾女眷更是忍不住呼唤高阳王。

顾彧卿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他脸色陡变,心里暗道:

“原来当初与自己打架之人,竟是高阳王而不是南安王。

他为什么会与倾城纠缠不清?倾城是否一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拓跋濬和顾倾城回到御前,英雄美人,行走间便如一对绝配伉俪。

拓跋焘赞不绝口:

“太好了,濬儿,倾城,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你们以前就一起跳过此舞吗?”

“哪里,倾城是刚刚才赶鸭子上架,之前根本不知要跳什么舞呢。”顾倾城尴尬道。

拓跋焘更加惊讶:

“外人若是不知,还以为你们之前早已彩排过呢。

这舞蹈,跳得太好了!

倾城之前的惊鸿舞,堪称惊鸿仙子,如今你们这舞,与惊鸿舞不相伯仲,同样的惊艳!”

“谢皇爷爷!”

“谢陛下。”

拓跋濬与顾倾城一起谢过陛下的夸赞。

老祖宗也兴奋得眉开眼笑:

“濬儿,倾城,你们这小两口,舞艺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新颖惊艳,万众瞩目,比宫中那些舞姬表演的舞蹈,好看得多。可是让老祖宗,过了个最开心的寿诞啊!”

“老祖宗喜欢就好。”拓跋濬瞥了一眼身边的顾倾城,开心的笑道。

拓跋焘脸色显得不自然。

拓跋余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小倾城的惊鸿舞,哀家可是记住了。濬儿,你们这舞蹈,叫什么名堂来着?

老祖宗日后若想再看,也得知这是何舞啊?”老祖宗问道。

“老祖宗,此舞是濬儿自己所创,还没有名称呢。”拓跋濬回道,“请老祖宗赐名。”

“既没有名称,你们小两口还跳得如此天衣无缝,那就叫——天作之合吧。”老祖宗开心的笑道。

“好,老祖宗,就依老祖宗金口玉言,我们这叫天作之合。”拓跋濬更加开心的笑,眼里余光又觎向身旁的顾倾城。

天作之合,却是语带双关。

第一百六十三章:百鸟朝凰

第163章:百鸟朝凰

拓跋之言,直把冯左昭仪和太子妃听得心惊肉跳!

冯左昭仪心道:这个儿还真是不知忌讳,明明答应自己不能随便暴露他与倾城的关系,如今竟几乎是明目张胆了。 X

太子妃更加是惴惴不安:原来儿心里喜欢的人是这个顾倾城,可她不但是拓跋余的娃娃亲,如今连陛下都虎视眈眈了呀!

冤孽,冤孽……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浑水呀!

老祖宗一口一个小两口,拓跋却没有辩解。

拓跋余的脸色越来越沉,简直是铁青,有点剑拔弩张之势。

容嬷嬷看拓跋余那架势,怕引出什么闹剧,也实在忍不住了,在老祖宗耳边低声道:

“老祖宗,你又搞错了。倾城是南安王的娃娃亲,不是高阳王的娃娃亲。”

拓跋焘的脸色更不自在了。

满头珠翠,华衣锦服的闾太子妃,也是个有眼力见之人,此刻脸色冷若寒霜,心里又暗道:

顾倾城的舞跳得再好,也只是四品官员的女儿,怎配得上她的儿子大魏的世嫡皇长孙。

再说,那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这儿与顾倾城有什么瓜葛,不是祸起萧墙吗?

而且,看上去,陛下对顾倾城的心意,可是非同小可啊!

贺兰明月与李双儿那脸色也绿了。

“……搞错了?”老祖宗愕然,又似乎觉得自己没搞错,微微噘嘴:“哀家有搞错吗?难道,哀家真是老糊涂了?”

拓跋余也向老祖宗投过不满的目光,却是敢怒不敢言。

上谷公主拓跋灵,这时可是更加后悔得直跺脚。

这个坏女人,悔不该让她替自己献舞,本想让她出丑,竟让她万众瞩目。

“她明明是八皇兄的娃娃亲,不但在皇宫与男人拉拉扯扯,还勾搭三皇兄与父皇。

如今竟还勾搭儿,他英明神武超凡绝伦堪比神的儿,一世美名怎么能毁在那坏女人之手啊!

这个顾倾城,果然如外间传言,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

拓跋灵后悔不迭的跺脚,气鼓鼓,心里恼怒的嘀咕着。

而冯左昭仪,喜忧参半,紧紧的盯着拓跋,怕他有一丝行差踏错,便连累倾城万劫不复。

“老祖宗,精彩的节目,陆续上来,您啊,就慢慢欣赏吧。”拓跋焘微笑着对老祖宗道。

“好,好,好。”老祖宗乐呵呵的笑道。

脸上笑容犹如菊花层层绽放,喜悦的期待着,一整天,都显得精神奕奕。

跟着老爷赴宴的柳如霜,坐在女眷席位,见顾倾城这个乡下丫头,还会跳那么惊艳的惊鸿舞,更与高阳王出色共舞,简直是震撼极了。

与她的女儿们气得咬牙切齿,一时间又拿她没辙,只得与远处二等席位的轻骑将军乙浑,交换了一个眼色。

乙浑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身在皇宫,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柔然与刘宋的使臣也频频颔首,欣赏着别出心裁的节目。

使臣们都在嘀咕:

没想到大魏,果真是人才辈出!

而柔然使臣中那位粗狂霸气的男人和刘子业更加神魂颠倒。

人们各怀心思,边吃着美酒佳肴,边回味着方才的惊鸿舞以及天作之合。

倏然,自摘星楼飞出一只凤凰彩鸟,空中铮鸣弦响。

凤凰翱翔,引来无数彩鸟仙鹤蝴蝶围绕着凤凰翔飞。

过不多时,摘星楼又飞出一只凤凰。

顾倾城于凤凰竹鸢内见到拓跋也驾驭着凤凰竹鸢而来,惊骇道:

“拓跋,你怎么也来了,今天的风不太稳,你别一起冒险,快回去!”

“就是见风势不稳,我才要陪着你,你是我的娘子,我们夫妻一体,同心一颗,生死相随。

即便有事,也有我在底下给娘子垫背。”

拓跋驾着凤凰竹鸢飞到顾倾城身旁。

“呸,呸,不许胡言乱语。”顾倾城嗔道。

他们运内劲拨弄着琴弦,弹着凤求凰。

琴音响彻整个都城上空,别说是皇宫的人,就连整个都城的老百姓都万人空巷,出来观望空中奇观。

顾倾城既感激他舍命来陪自己,又怕陛下怪责。

“你是世嫡皇长孙,堂堂至尊高阳王,三军统帅飞鹰大将军,你皇爷爷及你母妃应该不知你也来飞竹鸢吧,否则怎会让你冒如此大险!”

“我自然是偷偷跑来的。”拓跋一边抚琴,一边肆无忌惮道,反正高空也没人听见,“我的女人,上天下地,我都紧紧相随。”

“油嘴滑舌!”顾倾城嘴里骂着,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拓跋与顾倾城两人弹奏着凤求凰,琴瑟和鸣,琴音更彻。

地上的人们争相欢呼。

“凤与凰本应是一对,就像你和我,怎可不双飞。”拓跋一边怡然自得的抚琴,一边既霸气又温柔道。

“拓跋,别忘了,你是世嫡皇长孙,我还是南安王的”

顾倾城还没说完,拓跋就喝住了她:“住口!”

顾倾城看着他摇头苦笑。

“你敢再提什么娃娃亲,为夫就抱着你跳下去!”拓跋竟耍起无赖。

“好好好,不提不提。”顾倾城赶紧道,“还真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身在高空,可不敢再惹恼这个魔鬼。

拓跋这才带着霸气还有丝匪气的哈哈大笑,笑罢一边抚琴一边吟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翔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表衷肠。

何时见许之,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随着琴音歌韵,蝴蝶彩鸟仙鹤越来越多,围绕着凤凰竹鸢飞翔。

其实,这么多的彩鸟仙鹤,是顾倾城一早让她的蝴蝶儿去请来的,专门为老祖宗献寿。

他们驾驭着凤凰竹鸢,百鸟簇拥,至太极殿广场上空,盘飞着。

赞礼官早已请老祖宗与拓跋焘等与宴人群,移驾出太极殿广场,观看上空的百鸟朝凰,凤歌鸾舞,百鸟争鸣。

众人皆被凤凰竹鸢及彩鸟蝴蝶吸引。

顾倾城还是方才银白梦幻蝴蝶舞衣,整个人便如熠熠生辉的蝴蝶般翱翔。

“百鸟朝凰,此生终于能一睹啊……”

“天下奇观啊……”

“天降祥瑞啊……”

皇宫内外的人们激动的叫着……

拓跋焘和闾太子妃,看清另一驾驭凤凰竹鸢的,竟是拓跋,皆是大吃一惊。

“哎呦!是儿!”闾太子妃吓得失声尖叫。

“真的是儿呢!”拓跋焘惊诧道。

太子妃几乎跳起来,向天空招着手,失声叫道:“儿,你不要吓母妃,你快下来!”

拓跋焘也带着后怕道:“太危险了!倾城已经在冒险了,儿怎么也跟着飞起来,真是胡闹!”

赫连皇后却不阴不阳道:

“陛下,没想到这个顾倾城,胆子倒是不小。平常女子,哪敢在天空翱翔!”

“可不是?陛下,莫非那顾倾城是妖魅?”赫连充容也不怀好意的挑拨着。

皇帝的脸上下沉,冷冷的瞥瞥赫连皇后与赫连充容。

皇后与她妹妹这才撇撇嘴,住口。

拓跋焘看着天空飞翔的顾倾城,情不自禁的捋须赞道:

“倾城不但天生丽质,一顾倾城,堪称天下第一美人,更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真是独一无二的绝世女子。”

脸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任谁都看出他倾慕之色。

后宫妃嫔见拓跋焘如此赞誉顾倾城,不禁皆神色一变。

当然啊,能让堂堂皇帝背上摘星楼九重天的女子,自是不寻常啊!

唯独冯左昭仪恍若未闻,显得担忧道:

“陛下,倾城一开始跟臣妾说要驾驭凤凰竹鸢时,臣妾也害怕,毕竟那么高,生命没有一点保障。

但倾城言道,即便为此丢掉性命,若能令百鸟朝凰,老祖宗必定长命百岁,大魏必将一片祥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牺牲她一个人,换来大魏万千百姓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她果真如此说?”拓跋焘显得激动的问冯左昭仪。

“是啊,倾城就是这般跟臣妾说的。”冯左昭仪眼中噙满泪水,又担心的看着上空。

老祖宗也在旁边看着空中的顾倾城他们,激动担心得抹着眼泪:

“小倾城,哀家的心肝宝贝蜜桃儿,你飞得那么高,要是有什么好歹,你让老祖宗可怎么活啊?”

众人皆又大吃一惊,这老祖宗不关心世嫡皇长孙,倒紧张起小倾城,还一口一个心肝宝贝蜜桃儿的叫着。

有些本末倒置啊!

拓跋焘见老祖宗对倾城如此的疼爱和紧张,虽然他自身亦如此,仍然不由得震惊。

这孩子确实招人疼啊!

而且他们还是忘年之交,互相的钟子期。

“好,好,好!”拓跋焘一连说了三个好,大声道,“大魏总算出了个聪明睿智,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冯左昭仪。”赫连皇后突然冷冷看着冯左昭仪道。

冯左昭仪听皇后叫自己,也看着她,静观其变。

“听说顾倾城私底下叫你姑姑?她与你到底是何关系?莫非,她是北燕余孽?本宫看你,倒是处处维护着她!”赫连皇后不怀好意道。

拓跋焘听罢皇后之言,心内倏然一凛。

又联想到那佳人和那摘星楼上的银白蝴蝶,不禁陡然震惊,神色纠结,也向冯左昭仪投来疑惑的眼神。

心细如尘的安陵缇娜虽隔着皇帝他们稍远些,却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冯左昭仪微微一笑,平静道:

“臣妾没儿没女,与倾城一见如故,本来很想认她为义女。

但臣妾的义女,便是陛下的义女,陛下的义女,即是公主,所以臣妾不敢随便就认义女。

可臣妾又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喜欢得紧,是以才让她私底下,称臣妾为姑姑。”

“谁说不是呢,”老祖宗看着凤凰竹鸢上的顾倾城,“这孩子就是招人疼。”

闾左昭仪神色阴晴不定,想着陛下方才对顾倾城的赞誉。

这明眼人一听一看,便知道皇帝是如何的爱慕这顾倾城!

猛然又听皇后娘娘此言,虽然皇后是针对冯左昭仪,但若顾倾城是北燕余孽,她闾青萝也难脱关系。

这可恶的顾倾城就是她的克星,专给她找不痛快!

压下心中对顾倾城的声音恼恨,于是对皇帝软软道:

“那顾倾城就是臣妾好闺蜜王碧君的女儿,还在娘胎便与余儿定下娃娃亲,怎么就成了北燕余孽了?皇后娘娘此言,是要害臣妾和南安王啊。”

“爱妃确定她就是顾倾城?”皇帝不无疑惑问。

“如假包换,母女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不是她女儿还会是谁。”闾左昭仪笃定道。

“这人有相似,不是说她来自乡下吗?冯左昭仪这才调教几日功夫,就如此出类拔萃……”皇后娘娘不依不饶。

皇后话未说完,被皇帝打断。

“好了好了,皇后不要胡乱猜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皇帝对赫连皇后低声喝道。

赫连皇后悻悻然的低下头:“诺,陛下。”

安陵缇娜旁观者清,却对他们这一番谈话思忖着……

拓跋余倒是满心欢喜,顾倾城实在给他太多震撼了。

只可惜,儿怎么总是与她纠缠在一起。

难道拓跋敢觊觎他的女人?

他的牙关不禁咬紧!

拓跋翰也不由得向顾倾城投去恨不得占为己有的目光。

他一开始只惊艳于顾倾城的美,不知道她竟带给他那么多震撼。

原本以为八皇弟不会喜欢那个娃娃亲,他也许有机可乘。

没想到那次拓跋余遇刺,竟是顾倾城救了他。

怪不得他们早就出双入对,卿卿我我的出现在南安王府。

如此说来,毒打自己的恶贼,到底是拓跋余了?!

可是,拓跋与顾倾城双双起舞,是那么的情投意合,如今又一起飞竹鸢,难道他们也有私情?

拓跋翰脸上阴晴不定。

那上一次,到底是谁把他往死里揍了一顿?

是拓跋余还是拓跋?

若让他知道是谁如此大胆,他肯定将他煎皮拆骨!

柔然使臣和刘宋使臣,李弈及顾卿,他们对顾倾城的爱慕就更不言而喻了。

太乙真人与大祭司一早看见蝶衣翩跹的顾倾城,就已经怀疑。

如今顾倾城竟然带着百鸟朝凰,就更加不同凡响,必定是他们要找寻之人了。

他们再看着天空中百鸟朝凰,彩蝶纷飞,两人脸色又一凛,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嗜血的笑。

“真人,毫无悬念,这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了。”大祭司眸眼深邃的低声对太乙真人道。

“稍安勿躁,看样子,陛下和老祖宗对此人非常爱护。”太乙真人低声道。

李弈躲在人群里,却是紧紧的盯着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见他们对顾倾城似乎不怀好意,他一脸的焦灼。

天空霞光万道,彩霞缤纷,丹霞似锦,美轮美奂。

凤凰以及环翔的百鸟仙鹤,翩翩蝴蝶,越飞越多,围绕着顾倾城与拓跋徐徐下降。

顾倾城驾驭的竹鸢与拓跋的竹鸢拉开一段距离。

顾倾城袖中飞出一巨幅薄绢,分别将薄绢以银针钉在自己的竹鸢和拓跋的竹鸢上。

拓跋自腰间拿出一罐蜂蜜,又拿一杆大毛笔,挥毫沾满蜂蜜在薄绢上书写一个龙飞凤舞的寿字。

霎时间,万千金蝶纷纷往那个寿字飞去,一巨幅蝴蝶组成的寿字,在半空中金光闪闪展现在人们眼前。

鸾飞凤舞,莺声燕语,瑞气祥云,蝴蝶献寿,真是一派瑞气祥和的景象。

“大家快看啊,不但百鸟朝凰,蝴蝶也献寿啦……”整个都城的人们都惊喜的尖叫。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看到那些熠熠生辉的蝴蝶,脸色又一凛,两人用密语传音,大祭司惊喜道:

“真人,那女子绝对是咱们要找之人!”

“莫急,静观其变。”太乙真人心照不宣,嘴唇喃喃。

拓跋焘身后的大司马高允喜道:

“恭喜陛下,天降如此祥瑞,是我大魏之福啊。”

大司徒崔浩也拱手道:

“陛下,如此祥瑞景象,亘古难得一见。

今出现在我大魏,还是老祖宗的八十寿诞,实乃我大魏之福,老祖宗之福,陛下之福也。”

群臣宾客皆齐齐向拓跋焘及老祖宗道喜。

拓跋焘看着半空中百鸟朝凰以及蝴蝶献寿,还有盈盈笑靥的顾倾城和飘逸潇洒的拓跋,抚了一下上颌微翘的胡须,开怀大笑,豪迈道:

“大魏有今日百鸟朝凰,蝴蝶献寿的祥瑞景象,皆要归功于惊鸿仙子顾倾城!”

这时,顾倾城和拓跋对望了一眼,两只凤凰嘴里又吐出一副对联:

鸾笙合奏和声乐

鹤算同添大耋年

“好!……”

所有人皆齐声喝彩。

“儿,你快快下来!”闾太子妃又紧张的向拓跋招手。

“小倾城,你当心点啊。”老祖宗也紧张的喊。

顾倾城才与拓跋徐徐降落。

“小倾城,飞得这么高,老祖宗的心都吓出来了。”老祖宗拉着顾倾城,慈爱道:“这么危险的事,以后可别去冒险了啊。”

“老祖宗放心,倾城会小心了。”顾倾城拥抱着老祖宗道。

众人看着老祖宗与顾倾城如此亲厚,比婆孙还亲近,都觉得这顾倾城太会讨人喜欢了。

大家一边欣赏百鸟争鸣,一边夸赞顾倾城的慧心巧思。

第一百六十四章:不打自招

第164章:不打自招

老祖宗一大早起来,又热闹了大半天,虽然惊喜不断,毕竟上了年纪,人有些乏了。

太阳还未西斜,殿内宫灯却已早早高挂,更显得富丽堂皇。

灯笼幽淡迷离,烛光照射着美人醉酒的灯画,十分旖旎。

淡橘色的光影里,似有酒香萦绕。

顾倾城见老祖宗困乏了,向皇帝提议早一点燃点孔明灯祈福,让老祖宗观看燃点孔明灯,再回宫歇息。

“好好好,一切便听倾城的。”拓跋焘宠溺的颔首道。

顾倾城便吩咐赞礼官与宫人开始燃点孔明灯祈福节目。

顾倾城眼中余光瞥向上谷公主,但见上谷公主的嘴角往上微微翘起,笑意盈盈。

司仪局早已将盖着红绸的孔明灯,抬出太极殿广场。

所有与宴人等,都期待着最后孔明灯飞升祈福的压轴节目。

上谷公主看着孔明灯,方才的笑意又变得犹豫和担心了,脸上神思不定。

有些担心紧张惶恐的看着老祖宗与她的父皇母后,自己又有些胆怯下意识的远离孔明灯。

司仪局卫绾,正想带着宫女揭开红绸,把孔明灯拿出来燃点,却被顾倾城伸手拦住了。

顾倾城向拓跋焘及老祖宗道:

“老祖宗,陛下,今日老祖宗八十寿诞,皇子皇孙们都应该想尽一番孝心。

上谷公主本来是要为老祖宗献舞,却不慎扭伤脚,未能尽孝。

想来,上谷公主深以为憾吧。

倾城想请上谷公主,为老祖宗点燃孔明灯祈福,这举手之劳,既不会有损上谷公主的脚伤,又能尽孝。

请老祖宗及陛下恩准。”

老祖宗及拓跋焘都觉得顾倾城考虑周到,皆微笑点头。

“灵儿,你过来!”拓跋焘向后面的上谷公主拓跋灵叫。

上谷公主皱着眉头苦着脸,心内千回百转,脸上神思不定,步履一歪一扭的来到父皇面前。

顾倾城凝眸打量上谷公主:

与自己年龄相仿,聪明伶俐,美丽可爱。

虽有些刁蛮骄纵,却也不失一脸直爽正气,那气度,与木兰姐颇有些相似。

不似顾初瑶和那些妹妹,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她自问与公主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她怎会害自己?

顾倾城的眼芒潋滟,似一泓清泉。

当眼风掠过时,这泓清泉起了点涟漪,略有略无的,愣是让拓跋灵心里一怔。

颇有点锋芒闪过!

这点锋芒,叫人寒芒在背。

当拓跋灵再与她眼神交汇时,顾倾城已是淡然如水。

拓跋灵狐疑,方才顾倾城那点锋芒,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当真是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

“灵儿,你不慎扭伤脚,不能为老祖宗献舞,心中肯定是非常遗憾吧?”拓跋焘心疼的看着受伤的宝贝公主。

拓跋灵回过神来,噘着小嘴,呐呐道:“当,当然了,父皇,灵儿深以为憾。”

“灵儿现在不必遗憾了,你就为老祖宗点燃孔明灯,为老祖宗祈福,为咱们大魏祈福吧。”拓跋焘呵呵呵的笑道。

伸手示意拓跋灵,去点燃面前盖着红绸的孔明灯。

拓跋灵脸上骤然变色,刚说出一句:“让,让灵儿点灯?”

顾倾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相扶,领着拓跋灵走向孔明灯。

所谓的相扶,其实是半拖半拉。

太极广场人山人海,所有人都万分期待着……

顾倾城扶着拓跋灵,刚来到孔明灯前,却猛然低头,似发现什么的看着拓跋灵的鞋。

“哎呦,公主的鞋怎么弄脏了。”她附在拓跋灵耳畔叫了一声。

更细心的弯腰,为上谷公主拍去鞋上的脏物。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顾倾城实在是太懂事,太体贴了。

只有拓跋濬晓有趣味的看着他的倾城,看着她手上闪闪发光的东西,终于知道,倾城昨晚问战英要磷粉何用。

心里又不禁疑问:

难道这背后嫁祸倾城之人,竟然是九姑姑?

九姑姑久居深宫,与倾城素未谋面,何以会害倾城?

难道是皇后娘娘指使?

他深邃的眸眼,瞥向皇后娘娘。

顾倾城拍完上谷公主的鞋,不经意的看了看手,手指上全是白色磷粉。

顾倾城看着手上的磷粉,将手伸到拓跋灵面前,微歪着脑袋,显得一脸的疑惑。

带点惊愕的喃喃自语:“咦,这,这是什么?”

拓跋灵看到顾倾城的惊诧疑惑,继而看到她手上的磷粉,心中咯噔一颤:

这是磷粉!难道是方才顾倾城为自己擦拭绣花鞋,而沾在手上?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对绣花鞋上,果然全是磷粉,她大惊失色。

顾倾城看了一眼上谷公主的背,又低声惊叫了一下。

悄悄在拓跋灵耳畔,好意提醒道:

“公主,你这些脂粉一闪一闪的,虽然好看。

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鞋上和衣裙后面,全沾上这些闪亮的白色脂粉。

幸好没被别人瞧见,否则让人笑话公主,公主就失礼了。”

拓跋灵一听自己衣裙后面也全沾了磷粉,别说那磷粉受热能自燃,而且一点火星,她就会殃及池鱼。

不管谁点燃沾有磷粉的孔明灯,首当其冲,烧死的肯定是自己。

拓跋灵瞬间吓得面如死灰。

“父皇,我不点火!”拓跋灵的声音带着颤抖。

“灵儿,你只是脚受点伤,点个火而已,举手之劳,怎么推三阻四了?”拓跋焘沉声喝道。

觉得拓跋灵众目睽睽如此说话,太失体统了。

声音下沉,脸色也不悦。

老祖宗也沉下脸,这孩子真是太骄纵了,扭伤脚不能献舞也就罢了,点个孔明灯,还推三阻四。

于是带着愠怒道:

“既然你不愿为老祖宗点灯祈福,罢了!还是小倾城代劳吧。”

“诺,老祖宗。”顾倾城拿过卫绾递过来的火折子,刻意在拓跋灵身边晃荡。

眼看紧挨着自己的顾倾城,就要燃起火折子。

这顾倾城一点燃孔明灯,自己不但要遭殃,父皇母后老祖宗和这么多人,皆怕要葬身火海啊!

拓跋灵立即拉着顾倾城的手尖叫着阻止:“不许点火!”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顾倾城一脸讶异的看着上谷公主道。

火折子似不经意的往公主身上递过去。

站在一旁的拓跋濬开始暗笑,只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带着狭戏的心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娘子,以及他那慌乱的九姑姑。

“灵儿,你胡闹什么?”拓跋焘压着怒气,低声喝道。

广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不满的看着上谷公主,只有皇后娘娘。赫连充容和拓跋翰脸上担忧。

当然,乙浑和柳如霜一脸紧张,额头上也慢慢渗出汗珠子。

老祖宗脸上绽放的菊花,已然全部凋谢,罩满寒霜。

拓跋灵看着那么多眼睛盯着自己,而顾倾城竟不顾自己的喝阻,还是作势要亮起火折子。

拓跋灵仿佛已看到自己如何被烈火焚身,被烧得面目全非。

她吓得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深思熟虑,急急道:

“父皇,顾倾城包藏祸心,在孔明灯上撒了磷粉,要在老祖宗寿诞上烧死我们。

所以……这孔明灯不能点!”

所有人皆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拓跋焘蹙眉瞪着顾倾城,不敢相信道:“倾城,你……竟敢大逆不道?”

顾倾城却从容自若,也不回答拓跋焘的喝问,却莞尔一笑,悠然的问拓跋灵:

“上谷公主,什么磷粉?那是什么东西?您又怎知我在孔明灯上撒了磷粉?”

“磷粉,磷粉受热能自燃,”拓跋灵心虚的狡辩:“本公主……亲眼看见你往孔明灯上撒磷粉的。”

“哦?磷粉能自燃?”

顾倾城说着话,双手上倏然便起火,众人尽皆骇然,御林军立即往前保护皇帝陛下及老祖宗。

顾倾城也失色惊呼:

“天啊,我手上的脂粉,难道就是磷粉?这磷粉果真能自燃!

但这磷粉,可是我为上谷公主擦鞋,不慎沾染。

上谷公主,您还不赶紧脱掉绣鞋和衣裙,如今太阳还那么炽热,这火要是烧了公主,即便能扑灭,公主这花容月貌,恐怕,也会毁掉啊!”

拓跋灵的贴身侍女芸姜,一听公主的衣裙也沾染了磷粉,也来不及想其原因,吓得赶紧来到公主身边,要帮忙脱掉公主衣裙。

众目睽睽之下,上谷公主又怎能脱掉衣裙?

拓跋灵情急先跳起来甩掉绣花鞋,绣花鞋扔开,互相触碰摩擦,立刻燃烧起来。

拓跋灵看着燃烧的绣花鞋,脸如死灰,眼看身边顾倾城手上的火焰就要殃及自己身上的衣裙,拓跋灵怒骂眼前的芸姜。

“芸姜,你这个死丫头,不是叫你把那些磷粉都清理干净吗?

明知道本公主要穿这新衣裙参加今日宴席,你怎么弄到我全身都是!”

“公主,磷粉当时就撒光了,我们,我们没带磷粉回碧霞宫啊。奴婢,奴婢也不知,公主的绣花鞋和衣裙,怎会,怎会沾上磷粉呀?”

芸姜也骇然的看着顾倾城手里的火焰,惴惴不安道。

见公主扔掉的绣花鞋着火,更吓得半死,撒磷粉是小事,烧死公主可是株连九族啊。

“你还在狡辩,若不是你不小心,本公主好端端的鞋子和衣裙,怎会沾上磷粉?”拓跋灵恼羞成怒,一巴掌掴向芸姜。

“原来,孔明灯上的磷粉,是公主和芸姜去撒的。”顾倾城这才看着陛下徐徐道。

拓跋焘面对着顾倾城澄澈的眼眸,有些愧疚。

转颐又惊又恼的看着着拓跋灵和芸姜,面容肃然威严,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隐忍着滔天巨怒问拓跋灵:

“灵儿,你怎么知道何谓磷粉,你身上这磷粉又是怎么回事?!”

拓跋灵看着他父皇那隐忍的滔天巨怒,脑袋里嗡了一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顾倾城手上磷火依然不熄,环顾了众人一眼,特别是方才责问自己的拓跋焘。

再看着拓跋灵,不紧不慢道:

“孔明灯上撒磷粉,皇宫到处是红绸喜带,势必酿成大火。

倾城这个统筹老祖宗寿宴的主持者,其罪当诛。

敢问上谷公主,倾城与公主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公主为何要在孔明灯上撒磷粉,嫁祸倾城?”

如果不是白痴,所有人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觉得上谷公主欺人太甚了。

拓跋焘的脸色早已沉下来,气得瞪眼吹须。

老祖宗则怒目圆瞪,气得手脚颤抖,摇摇欲坠,容嬷嬷和几个宫人赶紧搀扶。

老祖宗手指颤抖的指着拓跋灵,咬牙道:“灵儿,你,你你你!你竟敢嫁祸哀家的小倾城?!”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脸上露出欣慰夹着苦涩的笑:这孩子,比她预料中,更聪明睿智。

拓跋濬却促狭的掩嘴大笑,极力按住嘴,才没笑出声音。

看着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顾倾城,他的倾城,冷静淡定,竟游刃有余,将一场灭顶之灾,轻轻松松化解,还能将陷害她的人,败露在众人眼前。

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暗道:

“是什么人,要借九姑姑之手害我的女人?幸好我的倾城聪颖过人,否则此刻焉有命在?

所谓的秀外慧中,就是我的倾城。如此宝贝的娘子,人人觊觎,得好好看紧啊!”

拓跋余眼睛闪亮,也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看着顾倾城:

她竟将一场灾害,化解于无形,还将九皇妹诓出了马脚。

拓跋余欣喜顾倾城聪慧之余,却也不满的看着九皇妹:

倾城可是她未来的八皇嫂,她为何要害自己的未来王妃?

拓跋翰却暗暗咬牙,看向赫连皇后,传递着眼神:没想到这样顾倾城还能起死回生?!

当然,更不乏幸灾乐祸之人:

贺兰明月、莅阳郡主、李双儿、乙浑和柳如霜等人。

她们开始正在得意顾倾城罪责难逃,又见她似乎扭转乾坤,都不由得暗暗气恼。

“灵儿,说!你到底为何要害倾城?谁指使你做的?”拓跋焘勃然大怒。

问到是谁指使拓跋灵时,咬牙瞥了赫连皇后一眼。

那冷厉的眼神,似乎能将皇后千刀万剐。

皇后娘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父皇,您,您让顾倾城把,把手上的火先灭了。”拓跋灵看着顾倾城手上的火焰,在自己身边游弋,几乎要哭了。

拓跋焘柔和的看了一眼顾倾城,顾倾城才熄灭了手上的火焰。

虽然顾倾城手上没了火焰,拓跋灵见自己的绣花鞋着火,还是很担心身上的衣裙随时着火。

又不敢跑,怕摩擦发热着火,再也顾不得仪容仪态,让芸姜帮她把外衣裙脱掉,幸好她还穿了底裙。

芸姜赶紧又把自己的外衣脱掉,给公主穿上。

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如此脱衣,还要穿上宫女的衣裙,这个堂堂大魏公主也真是够失仪了!

拓跋焘气得阖上眼睛。

拓跋灵的衣裙往外一扔,却没见燃起什么火焰。

拓跋灵见自己撒磷粉之事败露,却也不怕父皇追究责任,整一整方才惊恐紊乱的心绪,义正辞严道:

“父皇,没人指使灵儿,是灵儿要替天行道,不能让这么恶毒的女子,留在八皇兄身边。”

“胡闹!”拓跋焘大喝一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颠倒黑白

第165章:颠倒黑白

拓跋焘觉得这个女儿也太骄纵了,做了嫁祸于人的丑事,当别人是白痴,也当这个父皇是傻子吗?

拓跋焘再裹挟着滔天巨怒:“你与倾城素未谋面,不但嫁祸于她,还要诋毁她的人品?你是着什么魔障了?!”

“父皇,顾倾城就是个坏女人!”拓跋灵指着顾倾城道。

“坏女人?”拓跋焘蹙眉,又瞪了一眼赫连皇后,咬牙切齿道:“说,是谁指使你诋毁倾城的?!”

心道肯定是皇后在灵儿面前搬弄什么是非了。

拓跋灵继续指着顾倾城,义愤填膺道:

“顾倾城从乡下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刺杀自己的妹妹。

她的大姐顾初瑶舞技在平城数一数二,本来是要为老祖宗献舞。

她却因妒成恨,用装满毒针的绣花鞋,毒害顾初瑶的双脚,几乎毒杀她的大姐。

后来顾初瑶虽然没死,脚终究是残废了,以致顾初瑶不能为老祖宗献舞!

她不但心肠歹毒,还,还不检点,到处,到处勾引……”

拓跋灵一口气说到这里,本想再指责顾倾城到处勾引皇子甚至是父皇以及濬儿,又不想败了自家皇族的名声,才住了口。

她再转向拓跋焘,跺脚道:“父皇您说,顾倾城是不是狠毒的女人?”

如果真如上谷公主所言,顾倾城确实是狠毒的女人。

宴席上有很多人都颇为失望的看着顾倾城。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笃信倾城的清白……

拓跋焘蹙着眉,在他心里,顾倾城绝不会是那样的女子。

老祖宗气得哈哈哈的大笑,龙头拐杖大力一杵,发出“锃”的一声,拓跋灵的耳膜仿佛要被贯穿。

老祖宗厉声道:

“若小倾城真如灵儿所说,是如此狠毒的女子,捉拿顾倾城问罪便是。

你却在孔明灯上弄这些磷粉,不但嫁祸小倾城,还企图烧死哀家,烧死你父皇和这么多宾客!

你说,到底谁的心肠歹毒?!”

拓跋灵被老祖宗如此质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做得过分。

捏住拳头,双腿一屈,一整个人跪在老祖宗面前,一脸愧疚,垂下高贵的头。

拓跋焘也愠怒对拓跋灵喝道:“灵儿,无凭无据,你怎可信口雌黄!”

“灵儿在孔明灯上撒磷粉,确实是太不应该。”拓跋灵愧疚道,但旋即又气鼓鼓道,“但顾倾城的罪行,父皇若是不信,您可召顾初瑶的母亲询问,她可是随尚书郎中来参加老祖宗宴席的。”

拓跋焘瞥瞥身边的宗爱。

宗爱便吊起嗓子往与宴人群里喊道:“来人,传尚书郎中顾仲年夫人!”

拓跋灵本来是个性情直率敢爱敢恨的热情姑娘,开始听说老祖宗万寿宫里来了位很讨喜,会讲很多令人抱腹大笑故事的女孩,很想一见。

没料到收到顾初瑶的求救信,真的以为顾倾城为了不让顾初瑶御前献舞而用毒针害其残废,不良于行。

她与顾初瑶曾因跳舞有个一面之缘,虽感情不深,但那女孩给她的印象是斯文高雅。

最主要一个女儿家废了脚,等于抹杀了她终身幸福,更何况是一个佼佼舞者。

而且又听说她到处勾搭皇子,企图攀龙附凤。

她也亲眼见她与男子在皇宫拉拉扯扯,勾搭三皇兄不算,还勾搭父皇。

最可恨的,她竟连濬儿也不放过!

她本来就生就好打不平的性子,当即就把顾倾城恼恨起来,欲要将其狠狠教训。

顾仲年与柳如霜一起来到皇帝跟前。

柳如霜心道:

自己几个女儿,都毁在顾倾城手上。

就连刺杀,都杀之不死,反而令她在皇宫大出风头。

不管如何,一定要让她臭名昭著,身首异处。

“顾夫人,你从实道来,顾倾城可有刺杀你的小女儿和毒害你的大女儿?”拓跋焘冷冷问道。

稍顿一瞬,又不怒而威道:“若有半句诬陷,定不轻饶!”

顾仲年那个恼啊,眼看倾城这个女儿,那么出色,越来越讨陛下和老祖宗欢心。

柳如霜这个败家娘们弄得家里鸡犬不宁也就罢了,还敢在皇宫搞那么多事出来。

唆使公主嫁祸倾城火烧皇宫,倾城有罪,也累及全家!

这一不小心,毁了他的前途官运不算,还要杀头啊!

“回陛下,顾倾城回来的第一天晚上,贱妾的小女儿乐瑶,确实被剪刀刺伤。

没过多久,贱妾的大女儿也穿上带毒针的绣花鞋,几乎毒发身亡,虽然获救,脚却废了。”柳如霜低头可怜兮兮道。

“顾夫人,你确定这些,可都是顾倾城所为?”拓跋焘脸色一沉。

“就是顾倾城所为!”柳如霜咬牙切齿,语气却依然惨兮兮道。

拓跋焘不相信那丫头是那样的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又看着顾仲年,凛然道:

“顾仲年,朕听说你这个当父亲的,一直将倾城扔在乡下,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你就是如此当父亲的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老实实道来,若有半句妄言,冤枉倾城,你这个尚书郎中,就该滚回乡下了!”

顾仲年吓得跪下磕头赶紧从实道来:

“陛下,不是这样的。倾城没有刺伤她的妹妹,也没有毒害她的姐姐。”

“好,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拓跋焘怀着滔天巨怒。

他脸上疑云密布,再看顾倾城时,却看她一脸冷艳,竟是不愠不怒。

大有公道自在人心,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之势。

拓跋焘对她更欣赏,方才那一抹疑云也消失殆尽。

而拓跋濬,此时对顾倾城,何止是欣赏,简直就视若宝贝。

这时柳如霜却哭了,哭得日月无光,还一边怨责顾仲年:

“老爷,即便倾城要成为未来的王妃,您也不能如此偏袒倾城。

初瑶她们几个,也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她们一个个都受伤了,难道您就一点都不念父女之情吗?”

“柳如霜,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顾仲年恨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仲年,顾夫人,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们生不如死!”拓跋焘上翘的胡须,不怒而威。

“陛下,倾城回来那晚,臣的三女儿新瑶和四女儿乐瑶,拿着剪刀去剪倾城的头发,没想到鬼使神差,剪刀却插向乐瑶——”

顾仲年刚说到此,柳如霜忽然在顾仲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仲年脸色登时大变,脸上阴晴不定,终究没有再往下说。

“顾仲年,为何不说下去?你若敢隐瞒,别怪朕用雷霆手段!”拓跋焘显得不耐烦,脸上怒气泛滥。

“……回陛下,微臣的家务事,其实……微臣自己也理不清。”顾仲年垂着头支支吾吾道,不敢抬头面对拓跋焘。

顾倾城见顾仲年被柳如霜在耳边说了几句,便一下子又成了缩头乌龟。

她立即感觉柳如霜肯定拿什么威胁了顾仲年。

刚刚才因父亲为自己辩解而生发的感激,又荡然无存。

“陛下,求陛下做主,贱妾的几个女儿,皆受顾倾城所害,个个都受伤,连老祖宗的寿宴,都不能为老祖宗献舞啊。”柳如霜这时又大声哭道。

很多人带着睥睨,觉得顾倾城实在是太歹毒了。

拓跋焘见顾仲年前言不搭后语,这其中肯定隐瞒了什么。

老祖宗觉得难以置信,怒道:

“不会的,哀家的小倾城,绝不会干这些事的!”

拓跋濬脸色狠戾的瞪着柳如霜:

这个女人不择手段的害他的倾城,她可是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拓跋余也不相信顾倾城是那样的人,同样狠狠的看着柳如霜:

这个女人敢害倾城,她是死定了!

柔然那个使臣和刘子业也不禁眉宇轻蹙。

后面的顾初瑶和她的两个妹妹,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陛下,事情不是这样的!”

忽然,人群里走出一个素锦谦谦少年,跪在皇帝面前,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顾仲年与柳如霜看见自己的儿子顾彧卿走出来说话,吓得脸色陡变。

便有小黄门向皇帝道:“陛下,这是顾尚书郎中的儿子,顾夫人的亲生儿子顾彧卿。”

“顾彧卿?你既是顾夫人的亲生儿子,好,你且说来!”拓跋焘向顾彧卿摆摆手。

柔然使者阿齐格看着顾彧卿眼前一亮,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失散多年的王子:

这些时日,他们的王子在骠骑将军阿史那的调教下,神采飞扬,是愈发的出众了。

“陛下,倾城妹妹一直被家父弃在乡下,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倾城妹妹好不容易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的三妹妹新瑶和四妹妹乐瑶,打算半夜拿剪刀去毁了倾城妹妹的容貌。

夜半摸黑,新瑶不小心,剪刀却插在乐瑶的肩膀上。

当时是我第一个赶到倾城的房间,也是看得最真切的。

母亲几次三番欲加害倾城妹妹,后来又让丫头芷若,做了带毒针的绣花鞋,想趁倾城妹妹起床穿上。

结果因为绣花鞋款式和初瑶妹妹一样,被初瑶妹妹误穿。

母亲取解药给初瑶解毒,初瑶妹妹虽性命无虞,她的脚却几乎废了。”

事情竟是这样,大家都不禁唏嘘,替顾倾城难过。

后面的顾初瑶她们见自己的大哥指证母亲,她们纵然再去辩解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

一个个直恨得咬牙切齿。

“好恶毒的后母,好狠心的父亲!”老祖宗勃然大怒。

拂袖而起,拿起身边的龙头拐杖,恨恨一顿,挥杖一棒打倒柳如霜。

柳如霜啊的惨叫了一声,吓得匍匐在地上。

容嬷嬷赶紧拦着老祖宗:“老祖宗,您可不能激动,要小心您的凤体啊。”

老祖宗虽被容嬷嬷拦着,可嘴里仍怒骂: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几次三番要害哀家的小倾城,还要诬告她,更教唆上谷公主嫁祸小倾城,哀家岂能饶你?!”

“老祖宗明察,陛下明断啊。我儿子被顾倾城勾引,以致胡言乱语,歪曲事实呀。”柳如霜哭道。

顾仲年在旁边吓得颤抖,想劝阻柳如霜,无奈柳如霜已经豁出去了。

只见她继续道:

“贱妾女儿新瑶言之凿凿,当晚就是顾倾城捉着她的手,刺向乐瑶。

否则她手上的剪刀,怎会刺向自己的亲妹妹?”

拓跋焘怒极而笑:

“哈哈哈,你的女儿拿剪刀进倾城的房间行凶,原本就是要杀异母姐姐顾倾城。

只是不知什么鬼使神差,那手里的剪刀竟会刺杀自己的亲妹妹,却真是可笑啊!

你这个母亲不先责罚自己的女儿去行凶,反而冤枉倾城刺杀你的女儿了?”

几乎所有人皆哄堂大笑。

一旁的拓跋濬,心疼顾倾城被害之余,心里又偷笑:

“我的娘子,聪明睿智,岂是你们那些三脚猫伎俩,就能算计我的女人?”

“陛下明鉴,就是顾倾城存心毒害我几个女儿啊!”柳如霜厚颜无耻的哭道,“如今连贱妾的儿子都被她迷惑,帮着她说话。真是冤孽呀!”

“母亲,您怎能颠倒黑白,又怎能污蔑您的儿子和倾城妹妹的清誉?”顾彧卿气得满脸通红。

再也不顾那一点母子情面,继续道:

“顾府当晚人所皆见,新瑶和乐瑶半夜三更,爬上倾城床上,新瑶握着剪刀插向乐瑶,我们赶到时,新瑶的手还紧握着剪刀。

难道是倾城让她们半夜三更,带剪刀来她床上行刺乐瑶不成?

母亲的毒粥、毒汤,买凶行刺,皆让倾城侥幸躲了过去。

母亲还是死心不息,若非母亲做了毒针绣花鞋,要毒害倾城,却被初瑶不慎误穿,母亲又怎知绣花鞋里的是毒针,还知是何毒,更会有解毒药?”

亲生儿子的指证,柳如霜再巧舌如簧,别人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个逆子!竟敢污蔑你的母亲?”柳如霜咬牙切齿的对顾彧卿低声呵斥。

手攥拳头,狠毒的瞪着顾彧卿,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若不是在皇宫,她早就对顾彧卿咆哮动家法了。

“够了,顾柳氏,朕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拓跋焘怒拍龙案,再也不客气的称一句顾夫人。

顾仲年这回吓得要死,知道自己的前途是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了。

低着头,却狠狠的斜瞪着柳如霜,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只见拓跋焘又怒喝道:

“顾柳氏,你身为后母,却一再想害前夫人所生女儿,结果你害人不成,终害己。

顾仲年,你身为父亲,十几年来对乡下的女儿不闻不问。

如今,还为虎作伥,竟帮着你夫人害自己的女儿,朕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陛下饶命啊!”顾仲年磕头如捣葱。

“哼!饶命?”拓跋焘怒哼,“像你这样无耻之人,还配作倾城的父亲吗?”

顾仲年可怜兮兮道: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微臣的家事,只怪微臣糊涂,平日又太纵容这个贱妇,管教不严。

微臣真的不知她如此对待微臣的女儿啊。请陛下开恩,让微臣带这个贱人回去,好好管教这个狠毒的贱人。”

顾仲年说完还低声向顾倾城求救:

“倾城女儿啊,你快向陛下求情,饶恕我们啊!”

顾仲年这边厢求完顾倾城,又侧头向柳如霜递眼色,再不知好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如霜兀自不甘心,看向乙浑,见乙浑眯缝着眼,一脸戾气,却也向她轻轻的摇摇头。

她这才不甘心的垂首。

不但拓跋焘,白痴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劝善惩恶

第166章:劝善惩恶

拓跋濬此时,已不再狭戏偷笑,脸上狠戾,心道:“我可怜的娘子,竟被那歹毒的女人三番四次谋害。若不是我的女人聪明,早被那歹毒的女人害死了。柳如霜,你是死定了!”

拓跋余也眸色冷锐的瞪着柳如霜,他没想到倾城竟被那毒妇害得是九死一生。

老祖宗、拓跋焘等人心里,除了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柳如霜,对顾倾城又多了份深深的怜惜。

冯左昭仪早已泪流满面,在一旁偷偷拭泪。

上谷公主拓跋灵听顾彧卿说出内情,指证亲生母亲的种种罪行。

只听得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这才知道,原来那个顾倾城竟然那么可怜。

自己竟误信人言,几乎害了顾倾城,还几乎酿成大火,万般愧疚,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她,软软的歪倒下去。

又见顾彧卿谦谦公子,正气凛然,竟然不顾母子亲情,大义灭亲。

不由得惺惺相惜,心生爱慕,多看了他几眼,脸上泛出少女的羞涩。

自小她就爱慕清俊出尘的濬儿,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濬儿是自己的侄儿,姑侄是不可以成亲的。

如今继濬儿之后,终于有个人让她欣赏爱慕了。

顾倾城见父亲向自己求情,心道,即便现在陛下要严惩顾仲年夫妇,自己毕竟没被柳如霜害死。

而且柳如霜的女儿们已经自食其果,陛下也不会就真的杀了柳如霜,顶多会罢了顾仲年的官而已。

既然不能一下子置他们于死地,何不再让他们苟延残喘,再正大光明的报仇。

顾倾城如此一想,便跪下来为他们求情:

“陛下,倾城请陛下暂且饶恕父亲及夫人。

夫人纵然有错,侥幸倾城无恙,而且夫人的女儿,也自食其果。

就当老祖宗寿诞,恩泽天下,网开一面。

如夫人再不悔改,父亲再包庇其罪行,陛下再惩处也不迟。”

顾倾城至今,也不肯称柳如霜为母亲,只称其为夫人。

与宴人群窃窃私语,都觉得顾倾城不但饱受欺凌,还如此大度得体,原谅父母之错,真是不可多得的贤惠女子。

皆向顾倾城投来赞赏的目光。

当然,斛律屠休和刘子业的眼光更加熠熠。

只有皇后和柳如霜那几个女儿,眼里的怨毒,能把全人类毁灭。

“顾仲年!”拓跋焘怒容满面的喝道。

“罪臣在。”顾仲年战战兢兢的磕头。

拓跋焘厉声对顾仲年喝道:

“若非倾城知书达理,为你夫妇求情,朕对你们绝不轻饶!

今看在老祖宗寿诞及倾城求情的份上,暂且饶你们不死。

顾仲年不尽为父之责,罚俸一年。看在你育有倾城这般好女儿的份上,暂时保留官职,以观后效!

柳如霜一再害嫡女顾倾城,死罪虽免,活罪难饶。来人!”

拓跋焘大喝一声,李弈已杀气腾腾,带着御林军候在一边,恨不得将那个毒害倾城的歹毒女人千刀万剐。

“把顾柳氏拖下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皇帝话毕,柳如霜此时,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地上。

她的女儿们也吓傻了。

顾彧卿这时又跪下来,磕头道:

“请陛下开恩,臣子之母有错,臣子只愿母亲从此幡然醒悟,不再害倾城。

子不究母之过,如今儿指母之过,已是大逆不道,母亲的杖责,就让臣子代受吧。”

拓跋焘及众人不禁又对顾彧卿投来赞赏的目光,交头接耳:

顾仲年虽纵妻糊涂,却生有这一对好儿女。

拓跋灵心里对顾彧卿的爱慕,更多添了几分。

柔然使臣阿齐格与骠骑将军阿史那互相看了一眼,急得直跺脚:

他们的王子,怎么能被大魏皇帝责打呢!

“顾彧卿,难得你大义灭亲,正气凛然,今又能代母受过。”拓跋焘微微点头赞誉,又道:“可是顾柳氏心术不正,心肠歹毒,若不加以惩处,不知悔改!”

拓跋焘挥挥手,李弈带着御林军把柳如霜拖下去。

柳如霜挨的那三十大板,比起一般人挨的更重,几乎把她打得死去活来,屁股上全是血,连盘骨都打碎,自此即便愈合,行动走路皆需借助拐杖走路。

她的几个女儿跑过去,跪在那里,看着她们的母亲受刑,听着柳如霜凄厉的哀嚎,直把顾倾城和顾彧卿恨得银牙咬碎。

顾初瑶咬牙切齿道:“我们一定要记住,是顾倾城那贱人,将我们的母亲害得如此凄惨!”

顾新瑶紧握拳头,更加恨得七窍生烟,眸眼阴鸷:“顾倾城该死,顾彧卿被那贱人迷惑指证自己的母亲,更该死!”

“两位姐姐,骂没有用,咱们得想法子如何弄死那贱人!”顾乐瑶脸上不急不躁,只有那柔美的眸子,闪过一抹狠戾的寒芒。

拓跋焘又道:“顾彧卿,朕见你一番正气,看上去也是练武之人。此后就留在御林军,护卫皇宫,为朕效命吧。”

顾彧卿还在犹豫,顾仲年已经赶紧拉着儿子,一起磕头谢恩:

“陛下不但对微臣宽宥,还栽培微臣的犬子。微臣感激涕零,微臣谢过陛下大恩。”

顾彧卿见父亲如此说,而且倾城也向自己微笑的点头。

于是恭谨道:“臣子顾彧卿,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柔然使臣阿齐格却暗道:我堂堂柔然王子,怎能给你大魏皇帝看家护院!无论如何,要尽快让王子离开大魏。

上谷公主一听那个顾彧卿竟然留在宫中当御林军护卫,更加的喜上眉梢。

李双儿那个失望啊,本以为能隔岸观火,看出好戏,让那个顾倾城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顾倾城命竟那么好,逃过了此劫。

狡黠的眸眼与安陵缇娜妩媚的媚眼交换了一下眼色。

贺兰明月却暗暗咬牙:“顾倾城,你身为南安王的娃娃亲,竟敢勾搭我表哥殿下,你等着,本郡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牙关几乎咬碎,与她父王常山王递了个眼色。

当然,常山王也早已看出拓跋濬对那个顾倾城的情意。

莅阳郡主和李双儿交换了眼色后,两人一起走向顾倾城,握着顾倾城的手。

安陵缇娜含泪道:“妹妹,没想到妹妹身世如此坎坷。我们都是失去母亲疼爱之人,不如,咱们结拜金兰姐妹吧?”

“是啊,”李双儿也容色凄凄道:“我们三人仿效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以后我们就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了。”

人心险恶,别说自己那些亲姐妹,连素未谋面的上谷公主都想害自己。

现在的顾倾城,任何的善意,对她而言,都是一股暖流,一种慰藉。

“……”顾倾城一瞬的沉吟,见她们一副诚恳,便欣喜道:“如此甚好,倾城自此就多两位姐妹了。”

“好妹妹!”莅阳郡主爱怜的抚了抚顾倾城的脸。

心里暗道:“真是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我怎能让如此漂亮的脸,独领风骚。”

于是又道:“待我们择好吉日,我们三姐妹正式结拜,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李双儿与顾倾城都点头道好。

“来人,将教唆主子犯错的宫婢芸姜,拖下去杖毙。”拓跋焘怒视着跪在拓跋灵身边的芸姜。

“陛下饶命啊!”芸姜吓得魂不附体。

又侧头低低的向拓跋灵求情:“公主,救救奴婢啊。”

“父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灵儿拉着芸姜一起去撒磷粉的,此事与芸姜无关,就由灵儿一力承担。”拓跋灵大义凛然道。

“你住口,你的罪责,等一会就轮到你了!”拓跋焘怒道。

拓跋灵见父皇暴怒,自己再求情,芸姜只会死得更加快,正在为难的踌躇……

顾倾城看看有担当的拓跋灵,又看看瑟瑟颤抖的芸姜,微微一抿唇,又走出来。

“陛下,”顾倾城见拓跋灵一脸为难焦急,又为芸姜求情,“请陛下饶恕芸姜的死罪吧。”

拓跋灵暗暗吁了口气,如今顾倾城求情总比自己求情的效果好,她满怀感激的看着顾倾城。

“倾城,她们几乎害死你,你还为她求情?”拓跋焘佯怒道。

“陛下,方才公主也说了,芸姜只是个普通宫女,一切皆要听命公主。”顾倾城道,“但芸姜毕竟没做到劝谏之责,陛下可从轻发落,以儆效尤。”

拓跋焘见顾倾城为芸姜求情,若重责芸姜,作为始作俑者的拓跋灵,自然也要重责。

略为沉吟,于是道:“既然倾城为这贱奴求情,就拖下去,杖责二十!”

芸姜一脸死灰的被御林军拖下去。

“灵儿,你可知罪?”拓跋焘又一声爆喝。

吓得拓跋灵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

拓跋焘余怒未消,拓跋灵的所作所为,他既觉得于顾倾城有亏,又觉得对不起老祖宗。

更让大魏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不怒而威的他,严厉的瞪着拓跋灵。

赫连皇后和赫连充容在一旁一脸的担忧。

“儿臣知罪。”跪在地上的上谷公主拓跋灵万般愧疚的认罪:“儿臣不该误信人言,险些害了顾倾城,还几乎酿成皇宫大火。儿臣甘愿领罚。”

拓跋灵向父皇认完错,又起身来到顾倾城面前,突然双膝一屈,整个人竟跪在顾倾城面前。

再认认真真的揖了一礼,诚恳道:

“倾城,是我拓跋灵误信人言,几乎害你丢了性命,还几乎引起皇宫大火,搅乱了老祖宗的寿宴。请倾城原谅拓跋灵之错。”

顾倾城见拓跋灵堂堂公主,跪下向自己揖礼认错,赶紧伸手扶她起来。

“上谷公主,倾城哪里敢当公主如此大礼,公主快快请起。”

顾倾城虽然去扶拓跋灵,拓跋灵却不肯起来。

“不,父皇、老祖宗,灵儿在老祖宗寿宴上如此大闹,险些酿成大祸,也险些令倾城蒙冤。灵儿心中惭愧万分,倾城若不原谅灵儿,灵儿就长跪不起。”

拓跋灵一脸愧疚,自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气概。

赫连皇后见自己堂堂的公主竟要向一个乡下丫头下跪认错,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闾左昭仪这时候却在心里震惊:

那顾倾城是妖怪吗,怎么如此犀利!哪个惹她,似乎都不得善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灵儿,你既已知错,就罚你禁足三月,每日抄写道德经百遍,罚俸一年,你的俸禄归倾城所有。你可心服?”拓跋焘问。

这个公主女儿平日里最不喜读书,如今要她每日抄写道德经百遍,可真是够她受了!

“灵儿心悦诚服。”拓跋灵仍然跪在顾倾城面前。

拓跋焘虽然生宝贝女儿的气,却也舍不得狠罚,若是其他人胡乱陷害他人,更几乎酿成皇宫火灾,岂有生还之理。

顾倾城心道:这就是权力的游戏,谁拥有权力,谁就是赢家,就能主宰一切。

“丫头,朕既已罚了灵儿,幸好一切祸事被丫头你消弭于无形,她也诚心认错了。要不——就先原谅她,让她起来?”拓跋焘居然以商量的语气跟顾倾城道。

众人震惊皇帝唤顾倾城为丫头的同时,更震惊他竟以商量的口吻跟一个四品臣女说话。

他可是一言九鼎杀伐决断的皇帝啊!

皇帝宽恕自己的公主,还需征求一个小小臣女的同意吗?

顾仲年此刻又觉得脸上有光了。

顾倾城知道拓跋焘叫她丫头之意,他们私底下是叫丫头和大山大叔的。

也就是说皇帝向自己套交情了。

她嘴角微微含笑,轻轻点点头,再度向拓跋灵伸手:“公主,你也是被他人误导,倾城原谅你了。”

拓跋焘见状,再佯愠的斥责拓跋灵:“灵儿,这次就饶你,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你还不再谢过倾城?”

“谢谢倾城。”拓跋灵带着歉疚,真心实意的再向顾倾城揖礼,才起来。

卫绾这时帮上谷公主捡起丢开的衣裙,递给顾倾城,又命人掀开孔明灯红绸。

顾倾城抖开上谷公主的衣裙,欲给她穿上。

拓跋灵却吓得蹦跳着躲开,脚下只穿袜子,带着委屈道:

“倾城,灵儿已经跟你道歉,父皇也处罚过灵儿,你方才也原谅灵儿了。你怎么还,还拿这沾有磷粉的衣裙给本公主穿,你……你是一定要烧死本公主,才解恨吗?”

顾倾城不直接回答拓跋灵的话,却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脚,微微笑道:

“公主,您的脚不是扭伤,不能献舞吗?现在怎么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是扭伤呀。”

她觉得拓跋灵虽然曾经想害自己,却倒不失正气凛然,是个爽快可爱的姑娘。

她原谅了她。

但她几乎害得自己大祸临头,几乎酿成皇宫失火,破坏了老祖宗寿诞的大好心情。

若真的皇宫失火,有多少无辜?

不小小教训她一下,又如何能出心中怨气。

“是……之前本公主的脚,确实是扭伤了,现在……好了。”拓跋灵眼神闪烁,心虚的辩解。

拓跋灵刻意的解释,明眼人一看她现在行动如此敏捷,就知道她之前所谓的扭伤脚,也是装的,其实是想刁难顾倾城。

老祖宗的脸色能拧出水来:“灵儿啊灵儿,亏老祖宗之前还看你有些灵气,怎么就越来越没出息了?”

顾倾城见老祖宗恼恨拓跋灵,心里的气也都出得干干净净了,便不想再与拓跋灵计较。

“公主,其实您这衣裙,根本没沾染到磷粉,您不会被烧着的。”顾倾城展开拓跋灵的那件衣裙。

“你方才明明说我的衣裙,沾了磷粉呀?”拓跋灵还是心有余悸的躲闪着。

这时拓跋焘却愠怒道:“你这笨孩子,倾城若不是如此诈你,你会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撒了磷粉,嫁祸倾城吗?”

拓跋濬却是早就知道,拓跋灵绣花鞋上的磷粉,是顾倾城为她擦鞋时趁机撒上去的。

而拓跋灵衣裙后面所谓的磷粉,则是顾倾城故意恐吓拓跋灵。

反正她看不见后面,以为绣花鞋既已沾染磷粉,也就不怀疑衣裙后面是否也沾染磷粉。

故而害怕烈火焚身,而不打自招。

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倾城诈拓跋灵,才令她不打自招,还令自己躲过一祸。

不禁暗自惊叹顾倾城的聪明睿智。

刘楚玉悄悄笑问刘子业:“皇兄,那便是上谷公主了,怎么样?”

“大魏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如此!”刘子业撇撇嘴道,遂又看向顾倾城,笑得一脸柔媚:“倒是那位绝世倾城,真是世间罕有。”

刘楚玉看着皇弟,不由得摇头苦笑。

“哎,北魏的皇子呢,你还是属意那位极地狼?”刘子业又摇着羽扇问。

刘楚玉沉默不语,脸颊绯红,目光却看着拓跋濬。

刘子业当然心里雪亮:皇姐还是喜欢极地狼。

顾倾城指着一个木箱道:“陛下,上谷公主撒有磷粉的孔明灯外纸,已清理在此。”

“嗯。”拓跋焘微微颔首。

顾倾城又指着那些福寿字孔明灯道:

“这些被撒了磷粉的孔明灯,后来换上百位百岁老者书写的不同字体福寿字,意为借孔明灯为老祖宗为大魏祈福贺寿。”

“好,就让朕亲自点燃孔明灯,为老祖宗,为大魏祈福。”拓跋焘走出来,接过顾倾城手上的火折子,亲自点燃了孔明灯。

老祖宗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从风调雨顺求到五谷丰登再到天下太平。

众妃嫔命妇见老祖宗祈福,也一个个装模作样的祈福起来。

千盏福字孔明灯,载着那许许多多的祈福,冉冉飞升,即便是大白天,场景也煞为壮观。

第一百六十七章:晋升郡主

第167章:晋升郡主

灯影朦胧中,顾倾城看到拓跋濬,正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嘴角翘起,脸上全是疼爱。

孔明灯飞升后,各国的使臣宾客亲眷都散去,只有宗亲贵族和大臣们还留下。

柔然使臣里那个桀骜不驯的斛律屠休,拓跋濬与他作战时他们就是戴着面具,如今他乔装打扮混进皇宫,也一直压低帽子,否则定会引起拓跋濬的注意。

他嘴角含笑的离开宴会,心里道:此行还真的有收获,即便被毒蛇咬也值得了。

而刘子业眼神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而去。

他的妹妹刘楚玉,自拓跋濬出现,便再没离开他的身上。

风十三娘离去前也莫测高深的看着顾倾城和拓跋濬。

外宾散去,余下的都是自己的臣子,拓跋焘把拓跋灵叫过来,再严厉的教训道:

“灵儿,若不是倾城心思缜密,把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你想想,如今皇宫,将会变成怎样?

大火无情,你的父皇、老祖宗,又能否幸免于难?”

拓跋灵再向老祖宗磕头认错,又向顾倾城赔礼道歉。

“倾城,真的谢谢你。也请你原谅灵儿的莽撞。”拓跋灵道。

想想那可怕的后果,真是后怕,幸好没酿成灾祸,否则不但顾倾城难逃罪责,她的至亲也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罢了,公主既已真心知错,倾城又岂能不原谅公主?”顾倾城一笑泯恩仇。

心里那一点点隔阂早已经不存在了。

拓跋灵又爽快道:

“若倾城不计前嫌,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上谷公主金枝玉叶,倾城怎敢高攀。”顾倾城不卑不亢道。

但见拓跋焘也一脸的期待,希望自己能原谅他的宝贝公主,自己也着实喜欢她的爽直。

于是又微微一笑,道:

“其实上谷公主乃性情中人,倾城也喜欢公主的豪爽。

倾城与公主,可谓不打不相识,倾城能成为公主的朋友,自然是万分荣幸。”

“那好,倾城,你真的不生我气了?”拓跋灵高兴的跳起来拉着顾倾城的手。

顾倾城向她笑着点点头,她们的友谊,算是交定了。

拓跋丕从节目一开始,便紧盯着那个丑八怪,怎么后来感觉那个丑八怪不丑了?

不但不丑,还美极了,而且是越来越好玩了……

拓跋焘看着笑靥如花的顾倾城,微笑道:

“倾城,朕只拨了十万银给你办寿宴,也是难为你了。”

“陛下一点都不难为倾城,寿宴一共花费才六万八千三。

倾城曾有言在先,若六司二十四局皆无人犯错,倾城会给所有人赏赐。”

拓跋焘一边听一边惊喜的微笑颔首。

顾倾城揖礼道:

“现今他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无一人犯错。

倾城斗胆,想拿那一千多余额打赏各司宫人。

剩下三万两希望赈济因黄河水灾的灾民。请陛下恩准。”

“哈哈哈……倾城所请,朕都准了!”拓跋焘拍手朗声笑道。

他豪气干云的大笑,所有人皆跟着他一起拍手。

内宫众人,相视而笑,大家有赏,皆大欢喜。

“三五十万的寿宴,你竟只花了六万多两,还把寿宴办得如此有声有色。

更有赏有罚,又体恤灾民。

顾倾城啊顾倾城,你简直是个精灵。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的?”

这时候,老祖宗脸上又如菊花般灿烂,开心的笑道:

“陛下,小倾城可是秀外慧中,聪明睿智,世间上独一无二的女子?”

皇帝颔首道:“的确如此!”

“小倾城为哀家添福添寿,为大魏祈求风调雨顺,带来难得的祥瑞,实在是女子的楷模。陛下该如何封赏哀家的小倾城啊?”老祖宗再问。

闾左昭仪的脸却是尴尬极了。

原本只想给她十万,让顾倾城束手无策。

没想到却让他出尽风头,还被陛下和老祖宗深深喜爱。

如今老祖宗竟又为顾倾城向陛下讨赏,她就更恨了:

这个祸害,该怎么消除!

她后悔不迭,直搓手指。

可是,看余儿对顾倾城,却是一副情根深种啊!

老祖宗如此喜爱那贱人,此刻正是好好巴结老祖宗的时候啊!

她不得不干笑道:

“是啊,没想到倾城小小年纪,办起事来竟是如此的利索。是该好好赏赐。”

拓跋濬看着她虚假的笑,像看着狼外婆,心里就发毛。

“这赏,肯定要赏的。”拓跋焘沉吟道。

今日既是老祖宗寿诞,灵儿又陷害顾倾城,惹老祖宗震怒。

别说自己与她是忘年之交,对倾城万分喜爱,就算是冲老祖宗金面,也该好好封赏。

只可惜她现在是余儿所谓的娃娃亲,否则立刻就封妃,让他长伴身旁。

“翰林承旨,拟旨!”拓跋焘说罢,便有翰林承旨官在一旁拟旨。

拓跋焘朗声道:

“顾倾城年纪轻轻,统筹老祖宗寿诞有功。

顾倾城之外祖父王孝廉,当年资助大魏军饷,于大魏也有大功。

现追封王孝廉为孝廉公,顾倾城亡母为节烈夫人,顾倾城晋封为安平郡主,食邑享公主同俸。”

“谢陛下隆恩。”顾倾城跪下谢恩,她总算为死去的外祖父和亡母争了追封。

“嗯,虽然郡主比公主品阶低了点,勉强算是不委屈哀家的小倾城。”老祖宗这才欣然的点点头。

拓跋濬不由得大喜,他的倾城,来平城不过三月余,便一鸣惊人,名动天下。

拓跋余大喜之余,多希望父皇赶快宣布,顾倾城就是自己的未来王妃。

可是,父皇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提及什么娃娃亲,莫非父皇忘记此事了?

或者父皇别有用心?

冯左昭仪更欣慰的点头,郡主的俸禄,日常开销,原本只仰仗公候自家的资产。

如今陛下不但赐倾城安乐郡主之尊,还加以公主俸禄,无疑比一般的郡主更加尊荣。

于是她也浅笑着向陛下拜礼:“谢陛下对倾城的厚爱。”

闾左昭仪心里虽然恨不得掐死顾倾城,但表面上还得维持着雍容大度。

皮笑肉不笑道:

“倾城,若不是老祖宗寿诞,陛下给你个机会,你何来的福气能获封郡主,还不快快谢过老祖宗和陛下?”

“诺,谢谢娘娘的提点,倾城真的要感谢老祖宗和陛下。”顾倾城对闾左昭仪道。

顾倾城说罢,来到拓跋焘座前,略为整理衣袖,跪下双腿并拢,左手按右手,掌心向上,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地。

真诚道:“陛下对倾城的厚爱,对倾城的用心良苦,倾城会铭记在心。”

顾倾城所指,其实并非陛下对自己封赏,还有陛下背自己上摘星楼,待自己如知己。

“倾城,你何须行如此隆重的稽首大礼,快快起来。”拓跋焘亲自扶顾倾城起来。

顾倾城拜完陛下,又向老祖宗行方才的稽首大礼,万般感激道:

“老祖宗,小倾城更要感谢您,自倾城入宫以来,老祖宗一直把小倾城捧在手心,挂在心尖,比倾城的亲姥姥还亲,小倾城都记在心里呢。”

闾左昭仪更加震惊,心道当初还以为她是不懂礼教的乡下丫头,没承想她竟连九拜中最隆重的稽首礼都懂。

这个顾倾城,确实不是普通的乡下女子。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老祖宗客气起来。这都是老祖宗与小倾城的缘分,一切都是小倾城应得的。来来来,快坐过来。”

老祖宗一边说道一边招手让顾倾城起来,并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这时候,皇后娘娘却吹吹自己满戴珠宝的玉手,不阴不阳道:

“虽然,不过是区区郡主,但是也要真正有福分之人才能承受得起。

若是无福之人,即便有封赏,怕是也无福消受。”

她恼顾倾城反败为胜,自己的计谋落空,还将拓跋灵诓诈出来,堂堂公主竟要跪求她的原谅,还害她的灵儿罚俸禁足,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心里极为不快,便忍不住冷言冷语起来。

“皇后所言极是!”老祖宗声色俱厉的看着赫连皇后道。

皇后见老祖宗脸色不悦,心里不由得一凛。

开始后悔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老祖宗这会一点都不糊涂,清醒得很,继续厉声道:

“福泽不是自外而来,而是自内而生。

一个人若想享真正的福泽,必须有享福的德性,才能持盈保泰。

在真正有福德之人面前,一缸清水会变成雪花花的银子。

在无福德之人面前,一缸银子也会变成一缸清水甚至脏水。

小倾城便是真正有福德之人,才会清水变白银,小凤凰变金凤凰。

身体有损可以医治,德行有亏可以修缮,若是人心都坏了,又岂是靠祖宗的福荫能够庇护?

皇后可要好好修德了,说不定你那一缸白银,不知何时便会变脏水。

高处不胜寒,即便是身居后位,也能随时随地滚下来!”

老祖宗一边责备,赫连皇后的脸色便跟着红一阵白一阵,甚为壮观,一番旖旎后,最后越变越惨白。

赫连皇后的两位妹妹和拓跋灵拓跋翰,也不禁为赫连皇后捏一把汗。

果然,老祖宗继而看着皇帝道:

“皇帝,灵儿到底被谁指使,被谁蒙蔽,想嫁祸小倾城,在哀家的八十寿诞,火烧皇宫。

此人居心不但歹毒,更不把陛下和哀家放在眼里,她是想活活气死哀家呀!

陛下得好好彻查,将那幕后狠毒之人揪出来!还小倾城一个公道,也还哀家一个心安!”

这好好的寿诞,被皇后的女儿搞得乌烟瘴气,已经是憋屈了。

这好好的封赏心情,那皇后竟然又敢煞风景,老祖宗自然是满腔怒火。

皇后如此不知好歹,直把拓跋焘气得咬牙切齿。

“老祖宗所言极是,朕一定会好好彻查。”皇帝温言恭谨的对老祖宗道。

而后看着赫连皇后,脸色一凛,裹挟着寒气,恨不得立刻一掌劈向赫连皇后。

愠怒低喝:“老祖宗八十寿诞,皇后竟敢惹老祖宗不痛快,你的后位,是坐累了吗?”

赫连皇后脸色此刻早已变得死灰,吓得跪下来颤声道:

“老祖宗莫怪,臣妾并非有心与安平郡主过不去,只是一时失言罢了,请老祖宗恕罪。”

“哼,一时失言,大魏的皇后母仪天下,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典范,是可以一时失言吗?”老祖宗“锃”的一敲龙头拐杖,依然疾言厉色道。

“是,臣妾知错了……”赫连皇后磕头道。

老祖宗见那么多宾客,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过于责罚皇后,便摆摆手,让她起来。

皇帝方才就已经怀疑拓跋灵嫁祸顾倾城之事是皇后指使,即便不是明面上指使,也是暗中唆使。

否则,以他对自己的女儿了解,灵儿绝对不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如今竟还敢大煞风景,还不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皇后殿前失仪,给朕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拓跋焘又厌恶的怒斥。

赫连皇后看看皇帝冷得如寒冰的面容,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宴席。

闾左昭仪暗道好险,擦了一把冷汗,方才如果自己不帮衬顾倾城而是夹枪带棒,下场便如皇后这般。

她不由得又再凝视顾倾城:这乡野村姑,到底有什么妖术,竟将老祖宗哄得团团转?

贺兰明月震惊的看着顾倾城,没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就捞了个郡主。

还深得老祖宗庇护,皇帝赏识。

看表哥殿下对那个顾倾城,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可更加的不简单!

莅阳郡主虽有郡主之尊,平时衣禄皆出自安国公府。

如今顾倾城和自己平起平坐,更享公主俸禄,而且她不但舞艺出色,还有倾城之貌。

拓跋余便是为了她,才对自己反复无常吧?

她心里更如刀扎,只是表面却笑着替顾倾城高兴。

柔美娇滴滴的她,显得更弱不禁风的温柔了。

连皇帝看了,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李双儿心里更酸溜溜,之前看拓跋濬与她奏笛,又一起演绎汉武帝与卫子夫,天作之合,继而凤凰於飞,心里已然嫉恨。

现在还一下子成了安平郡主,更享公主俸禄,她心里自是羡慕妒忌恨,恨不得剪了她的头发毁了她的容貌!

却也装得天真可爱的眯眯笑着,与顾倾城一起分享她的荣誉。

顾仲年虽然被陛下责备,但他的女儿顾倾城享此荣誉,他作为父亲,也与有荣焉。

他悄悄走到顾倾城身边,低声道:“女儿呀,如今你贵为安平郡主,这是陛下恩赐,咱们顾家之幸呀。”

顾倾城淡漠的看着他,看看这所谓的父亲到底想说啥。

“你没见过奶奶吧,早应该让你见见奶奶的。”顾仲年又道,“都怪为父平日公务太忙,那个不知好歹的柳氏又疏忽,没将你接出来,让你在乡下受苦了。明日父亲就派人去秦州接奶奶出来,大家团团圆圆,庆贺庆贺。”

不管父亲和柳氏如何,奶奶总是自己的长辈,作为孙女也是想见的。

“今日真是天公赐福,我竟然有幸能见奶奶了。”顾倾城喟然道,看看父亲尴尬的脸,才缓和脸色道:“好,我到时候便回家去见奶奶。”

顾仲年这才又高高兴兴的笑起来。

而顾彧卿也是真心替倾城高兴,有陛下的封赏,估计柳如霜暂时不敢再对倾城加以陷害了。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也随那些外宾离去,李弈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顾倾城与当日摘星楼那蝴蝶是否有什么关联。

如今看着顾倾城荣升安平郡主,自是万分高兴。

但想到顾倾城身份尊贵,自己可能更加难与高攀。

心里不免怅然若失。

第一百六十八章:为民请命

第168章:为民请命

既然开始封赏,拓跋焘收拾了一下方才的坏心情。

看了众人一眼,道:

“早前骠骑将军李峻,与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在击退刘宋中立功。

日前又击退柔然犯兵,更不顾自己安危为大将军挡箭。

朕说过要论功行赏。今值老祖宗寿诞,就一起封赏。”

“骠骑将军李峻听封。”拓跋焘道。

骠骑将军李峻马上出来,恭恭敬敬的跪在皇帝面前,恭谨道:“末将李峻在。”

“骠骑将军李峻,军功赫赫,晋封为顿丘王。”拓跋焘道。

李峻大喜过望,激动得热泪盈眶,忙忙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拓跋焘看看李双儿,略为沉吟,又道:“兄长既已封王,其妹李双儿献唱有功,便是顿丘县主了。”

李双儿见自己兄长封王,已经喜出望外,如今自己也封为县主,便更加的喜从天降,也跪下谢恩:“谢陛下厚恩!”

骠骑将军李峻与拓跋濬一向交好,皇帝封赏李峻为王,不但拓跋余与闾望等人脸色紧绷,拓跋翰和乙浑也脸色皆变。

“濬儿,你过来。”拓跋焘又传唤拓跋濬。

拓跋濬恭恭敬敬的跪在皇爷爷面前:“皇爷爷。”

拓跋焘一时却还没封赏,却问刑部尚书陆丽:“陆尚书,你日前说基本已查明,是何人一路追杀行刺濬儿,如今可否已真相大白?”

“回陛下,”相貌清癯的陆丽过来,脸漾着微笑拱手道:“高阳王之前与刘宋交战,刘宋镇北大将军殷孝祖之爱妾,与高阳王一见钟情,十分倾慕,不惜为高阳王盗取盱眙城防图。

高阳王得到盱眙城防图后,夜里轻骑潜入,轻轻松松解决了城防暗哨,打开城门,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夺取了盱眙,继而再直取汾州。

弃盱眙退守广陵的殷孝祖,知道是自己的爱妾背叛自己,一气之下杀其爱妾,并立誓追杀高阳王。

听说,还买通了我大魏的将军,至于是大魏哪位将军,微臣至今还未查明,线索就断了。”

拓跋焘恼恨殷孝祖追杀自己孙儿之余,又豪气干云的哈哈大笑。

“自古兵不厌诈,濬儿仅凭自己超凡绝伦的盖世雄姿,就兵不血刃,夺取城池,实乃我大魏的绝世儿郎也!”

文武大臣及与宴宾客都乐得哈哈大笑。

拓跋焘又笑道:

“濬儿,你害得人家爱妾丢了性命,总是你欠了别人。

朕的皇长孙太优秀了,该尽快给你娶王妃,免得天下女子为你朝思暮想,还一不小心,又祸害了人家的妻妾。”

众人又轰然大笑,怎么说,都是高阳王太英俊惹的祸。

顾倾城垂首敛眼,她的胸腔虽没有心跳,却能感受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此刻那胸腔满不是滋味:

这就是拓跋濬魔鬼的德行?骗取了人家的爱妾,害得人家为他丢了性命。

难怪那个戴了绿帽的殷孝祖,会白天黑夜的紧紧追杀他。

“皇爷爷,”拓跋濬眼角余光掠了一眼顾倾城。

继而笑道:

“濬儿还要为父王守孝,娶妃还得一年呢。再说,寻常女子,哪配得上你这举世无双的世嫡皇长孙。”

“那须得怎样的人物,才配得起朕超凡绝伦的皇长孙啊?”拓跋焘哈哈笑道。

“濬儿的王妃,必须要贵为一国公主,还要有倾国倾城之貌,才能配得起您的皇长孙。”拓跋濬又一本正经的笑道。

他今日已经忍不住和倾城有很多恩爱的表现了,幕后之人怕是看出来他喜欢倾城。

自己一直想保护她,可是今日的表现,却无疑将倾城推向幕后之人的刀刃上。

他必须如此说,才能打消幕后之人的怀疑。

虽然他和倾城已经交拜了天地,那时倾城的身份,终究是自己八皇叔的娃娃亲。

此刻若将自己与倾城交拜天地之事说出来,只能引发拓跋余和皇爷爷的雷霆大怒,对倾城无疑是更大的伤害。

只能等倾城与拓跋余退亲,将幕后之人绳之于法,再将自己与倾城的婚事昭告天下。

拓跋濬的话,却像闷雷,在顾倾城耳畔炸响。

只觉得晴天霹雳!

身子摇摇欲坠。

顿觉冷锐的利刃狠狠插向她的胸腔,彻骨寒意铺天盖地向顾倾城涌来。

寒意像结冰的潮水,几乎要淹没顾倾城,胸腔冷得生疼。

“必须要贵为一国公主,还要有倾国倾城之貌?”

那么,她算什么?

算是他的什么?!

交拜天地,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言尤在耳!

他竟不要自己!

之前简单仓促的婚礼,也只是一场笑话!

只有倾国倾城的公主,才配得上他高阳王。

就像梦里九重天那圣姑与白无瑕在蟠桃姥姥面前成亲,信誓旦旦,转瞬却又去娶天帝的霓裳公主。

她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几乎喷薄而出!

她急急掩袖,生生把嘴里那口鲜血咽了下去。

“倾国倾城的公主?好,有志气!”拓跋焘仿佛松口气,开心道,“男儿大丈夫,就是要敢爱敢恨,敢于追求自己所爱!”

拓跋焘原本见拓跋濬与顾倾城又是共舞,又是一起飞竹鸢,生怕拓跋濬也喜欢顾倾城,要向他讨赏顾倾城。

原来濬儿的大志是倾国倾城的公主。

拓跋焘似不经意的瞥了顾倾城一眼,却见她微微垂眸,眉宇轻颦,微微掩袖,略显含羞答答,更加勾动肝肠。

顾倾城睫羽低垂,覆盖眼帘内的波涛,极力掩饰自己,怕自己当场失态,胸腔被拓跋濬填满的那个地方却是锥心般剧痛:

原来拓跋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为了救他的情花蛊,她不惜以身相许。

他们还举行了一场荒谬奇葩的婚礼!

原来他并非想娶自己为妃,她仅只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女人罢了。

他高阳王可以有很多女人,他的爱人他真正要娶的王妃,却是倾国倾城的公主。

自己虽与他交拜了天地高堂,却终究是背地里举行,无名无分就跟他苟且,原是自己活该!

哪怕当时只是为了救他!

只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幻,他那些“生生世世,地老天荒,不离不弃!”的誓言,稳稳落在自己胸腔里,把自己塞得满满的。

她便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是他生生世世的爱人。

自己既无倾国倾城之貌,更非什么一国公主,怎能高攀他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充其量,自己就像那个为他受死的殷孝祖的爱妾一样,被他厌恶后丢弃。

原来他所说的一切,都只是随口扯的谎言。

所谓生生世世,那些亦幻亦真的梦境,即便是他们曾经的记忆,不过是千万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偶尔拿出来晒晒,晾晾,当是高阳王风流韵事的调料,谁还会当真。

罢了!誓言只是男人一时的失心疯,傻子才会当疯子的失言是誓言。

即便是自己与他同心一颗,两身呼吸,也只是造物弄人罢了。

她此刻深深理解圣姑见白无瑕与霓裳公主成亲,她万念俱灰跳下诛仙台的心境。

圣姑痛不欲生,心灰意冷跳下诛仙台,花骨殒没;小蝶为他挖心剥皮削骨,瘗玉埋香。

也许生生世世,她都摆脱不了被那人伤害的情劫,伤得遍体鳞伤。

可这一世,她不愿意再被他伤了。

曾经与他的所有美好,所有憧憬,便当梦一场罢了。

自己还无怨无悔的将身子交给了他。

难道那晚,所谓的情花蛊毒,是拓跋濬故意设的陷阱?

这样陡生的念头,令顾倾城遍体生寒。

不会的!不会的!

她随即为自己这个顿生的念头感到害怕。

他即便不娶自己,也不能把他想得那么龌龊。

她只觉得深一脚浅一脚,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胸腔更是一阵阵的抽痛!

“濬儿,皇爷爷虽加授你为一品飞鹰大将军,日前你又领兵击退斛律屠休,还六镇安宁。濬儿还想要什么赏赐呢?”拓跋焘疼爱的问。

这个皇长孙,无论性格行事,几乎与他一般,简直是他的骄傲。

他已贵为高阳王,又加封一品飞鹰大将军。再有封赏,就是储君了。

可是储君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就象他的父王太子拓跋晃,不得善终。

拓跋焘现今自觉还身体矍铄,离颐养天年,还遥遥无期。

他虽然有心栽培拓跋濬,让他继位,却也不想他步太子拓跋晃的后尘。

“皇爷爷,孙儿有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军衔,已经是军人最高荣誉了。

如果问孙儿还要什么赏赐,是否孙儿要任何赏赐,皇爷爷都答应?”

拓跋濬脸带邪魅的笑。

顾倾城心里又一凛,抱着一丝希望:

拓跋濬这魔鬼,会不会要陛下把自己当做赏赐赏给他?

拓跋余也心里忐忑,之前见濬儿一直与倾城共舞,会不会也喜欢倾城,现在趁机要求父皇将倾城赏赐予他?

拓跋余的脸色下沉,目光凌厉的盯着拓跋濬。

“……只要不过分,皇爷爷都准了。”拓跋焘捋了一下上颌那翘起的胡须,微笑道。

“释奴!”拓跋濬肃然道。

顾倾城心里微微失望,随即却又对拓跋濬肃然起敬——他的心中,毕竟是以民为重。

他答应过她,会为那些降奴争取。

他言而有信,她为自己刚刚闪过那些龌龊的恶念而愧疚。

她的胸口没那么疼了。

她心中一阵冷一阵热的,交叠煎熬着。

罢了!若真的能如他所求释奴,哪怕牺牲她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这个男人,她终究没有爱错!

“释奴?”拓跋焘仿佛听了个笑话。

其他大臣几乎也觉得高阳王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拓跋濬脸色凝重,一本正经的尊称拓跋焘为陛下:

“陛下,所谓释奴,并非释放所有奴隶,犯上作乱,作奸犯科之徒,或诛或贬为奴,无可厚非。

微臣只恳请陛下将所有战俘降奴释放,一视同仁,成为大魏子民,同等对待。

大魏威武,已令八方闻风丧胆,更应以仁德治国。

另外,取缔格斗场奴隶互相残杀求生的赛事,不准再将奴隶赶上格斗场,拿奴隶的性命作赌注,以此嬉戏取乐。”

拓跋濬此举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大臣贵族门阀,特别是鲜卑族的臣子已一片哗然。

北魏开国以来,历来败国之民为奴为婢,分拨给贵族及朝廷驱使奴役。

如今拓跋濬要释放战俘降奴,势必损害大部分贵族及朝廷的利益,特别是鲜卑族的利益。

为代表的东平王拓跋翰已站出来阻止:

“父皇,濬儿此举实属荒谬,战俘为奴,大魏立国便是如此。

此已是我大魏之律法,岂能随便废黜。

若释放降奴,减少劳力,势必会影响贵族们的利益,这将会引起动荡,国将不稳!”

“是啊,濬儿,战俘降民为奴,是先祖开国所定,岂能随便更改?”拓跋焘不容置喙的摇头道。

抬手示意拓跋濬起来说话。

再继续道:“皇爷爷知道你对敌凶悍,私底下却是宅心仁厚,可是废黜战俘降奴不同儿戏。你再想些其他封赏吧。”

拓跋濬却铁了心的只要释奴,侃侃而谈:

“皇爷爷,律法为人所定,却也要视形势而改。

当年大魏初立,周边降国不服,降民为奴,以立国威,无可厚非。

如今我泱泱大魏,雄据北方。假以时日,还可以统一刘宋,收服柔然,降服周边蛮夷。

多年来,所谓贱民降奴,饱受凌辱鞭笞,民不归心。

即便夺取疆域国土,却未俘民心,何以为胜?

若能一视同仁,令天下百姓归心,既可壮大国力,又可扬我大魏仁德。”

拓跋濬的独到见解,确实令拓跋焘怦然心动,对这个孙儿更加另眼相看。

可是奴隶制由来已久,不是一下子就能通过,还有很多鲜卑贵族虎视眈眈呢。

拓跋焘斟酌思虑着。

代表贵族的常山王也极力反对道:

“陛下,释奴不但大大地损害贵族门阀将军们的利益,就是于朝廷而言,也是损伤巨大。

光朝廷的官奴,就有几十万。释放了这些奴隶,朝廷也是损失惨重啊!”

“是啊,此事万万不可啊!”独孤忠诚也反对道。

其他鲜卑贵族也站出来,与拓跋翰一起,坚决反对拓跋濬废黜降奴的建议。

“濬儿,释奴之事,不必再提了。”拓跋焘不容置喙道,“既然你不要其他赏赐,就起来吧。”

拓跋濬见一下子说服不了皇爷爷,也只得起来。

这是,拓跋余却走到皇帝面前……

拓跋焘见拓跋余走到自己面前,心里隐隐觉得拓跋余到底是为了何事。

他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拓跋濬也眉宇紧蹙,觉得拓跋余是为了顾倾城而走到皇爷爷面前。

果然,拓跋余便跪在拓跋焘面前,拱手向皇帝请求道:

“父皇,顾倾城乃母妃十几年前为余儿定下的娃娃亲。

日前母妃曾许诺,只要顾倾城好好筹备老祖宗寿宴,令老祖宗满意,便正式公开承认顾倾城为儿臣的未来王妃。

父皇恩准,才让顾倾城主持老祖宗寿宴。

如今老祖宗寿诞非常圆满,皆大欢喜。顾倾城表现出色,父皇也赐封倾城为安平郡主。皇家一言九鼎,请父皇履行当日诺言。”

拓跋余突如其来的请求,虽是意料之中,却也令拓跋焘猝不及防。

他本来想将顾倾城是余儿的娃娃亲此事搁浅,而后慢慢消弭。

再顺理成章将顾倾城纳入后宫,没想到余儿却在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提了出来。

他的双拳握在一起摩挲着,心里波涛翻涌,实在舍不得下这个旨意。

可是,那终究是余儿的娃娃亲,也是自己承诺过要承认她的身份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解除婚约

第169章:解除婚约

“余儿,今日是老祖宗寿诞, 更新最快而且你还要为你太子皇兄守制呢。”皇帝脸色明显不悦道。

拓跋余心里恼怒:婚嫁之事不论?刚刚父皇还要为儿娶王妃呢!

“父皇,儿臣并非立刻迎娶倾城,只希望父皇将余儿与倾城的名分定下来,宣布倾城为儿臣未来王妃。待守制期满,再迎娶倾城。”拓跋余不依不饶的请求。

正在拓跋焘为难,拓跋却冷不丁出来道:

“皇爷爷,我鲜卑儿女,率性而为,讲求两情相悦,并无什么娃娃亲之说。

当年的娃娃亲,顾倾城还懵然不知。如此就决定她的一生,对倾城岂非不公?”

“儿,这是本王的私事,岂容你多嘴!”拓跋余低低的向拓跋吼道。

他一身锦蓝鲜卑装束,头上的辫子永远一丝不苟,任何时候都是那么高贵冷然。

牙关紧咬,一双俊逸的眸子闪烁着冷厉幽深的光盯着拓跋。

“儿,不许你多嘴!”闾太子妃一听拓跋之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见拓跋余怒目而视,赶紧来要拉拓跋离开。

闾太子妃自从见他儿子与顾倾城共舞,一起飞翔,她便联想到儿暗暗喜欢的女子,原来那人竟是顾倾城,拓跋余的娃娃亲。

她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不但她儿子钟情于顾倾城,就连皇帝都爱慕那个顾倾城,才迟迟不肯给拓跋余一个答复。

她可不能让儿子这趟浑水,否则说不定就步他父王后尘。

拓跋却岿然不动,又抱拳道:

“皇爷爷,婚姻是女子一生大事,顾倾城既然统筹老祖宗寿诞有功,就不能随便草率决定她的一生。”

拓跋余目光如刃,再狠狠的削了拓跋一眼,又向皇帝道:

“父皇,正是因为顾倾城难能可贵,才要依诺为她定名分,这是我们皇家该做的!”

拓跋焘脸色下沉,肃然道:

“余儿,方才儿说得对,我鲜卑族并无什么娃娃亲之说。

况且今日是老祖宗寿诞,你还得为你太子皇兄守制,不适宜谈婚论嫁!”

拓跋余斜瞥向闾左昭仪,以眼神向他母妃求助:“母妃!”

闾左昭仪正为那个出尽风头的顾倾城而气恼,之前她就和陛下勾勾搭搭,如今看陛下的样子,怕是早就喜欢上那个妖魅了。

虽然余儿之前口口声声嚷着要退亲,但今日见他对那个顾倾城竟是魂牵梦绕,神魂颠倒。

这万一他们父子为了个妖魅女子相斗,得罪了陛下,余儿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闾左昭仪当然早看出拓跋焘对顾倾城的心意,看来他们是早就勾搭上了。

虽然她心里着实不愿意顾倾城成为她儿子的王妃。

但成为她儿子的王妃就是自己的儿媳妇,她这个婆婆还可以拿捏她,兴许让她交出那些信件。

但是成为拓跋焘的爱妃,看皇帝和老祖宗对顾倾城那般宠爱的架势,就连皇后娘娘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她纵然有千万般不愿意顾倾城成为余儿的王妃,总比顾倾城成为后宫第一人,欺压在她头上好。

况且她答应顾倾城,承认她为南安王未来王妃,只等一年多后她主动退亲,她退还所有信件。

而且看样子拓跋对顾倾城也是一往情深,志在必得。

若自己不帮衬余儿,只能换来余儿对自己的怨恨。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快速闪过。

于是她福身对拓跋焘道:

“陛下当日确实答应臣妾,若顾倾城主持老祖宗寿诞有功,便正式承认顾倾城为余儿的未来王妃。

如今顾倾城圆满主持老祖宗寿诞,令老祖宗及陛下皆大欢喜。

皇家一言九鼎,我们确实不能亏待顾倾城。就请陛下履行当日之诺吧。”

“什么未来王妃,”拓跋焘登时脸色不悦:“你们大人当初的一句戏言,就要人家一个尚未懂事的孩子,承认这所谓的娃娃亲,对倾城可是一点都不公平。”

拓跋焘此话犹如一滴凉水落在滚油中,溅起阵阵油花,在座所有人都震惊。

皇帝明摆着不肯承认顾倾城是南安王的未来王妃啊!

闾左昭仪微微撇嘴,不紧不慢道:

“陛下,这没什么公平不公平之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原就是汉人的规矩。”

拓跋却对皇帝那番话非常赞同,虽然他也担心皇爷爷觊觎他的倾城。

拓跋又一本正经道:

“皇爷爷,大魏虽有鲜卑族和汉族之分,但无论何族,皆为大魏子民。

大魏源自鲜卑,既是大魏子民,那么顾倾城也可尊从鲜卑习俗!”

闾左昭仪一脸尴尬的抽搐,冷冷的瞥了眼拓跋。

拓跋余的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看着拓跋焘与拓跋。

“既是大魏子民,确实可遵从鲜卑习俗!”拓跋焘深以为然的颔首道。

看看众人一眼,再继续道:

“我鲜卑族豪迈不羁,自由奔放,哪有汉人这些迂腐的臭规矩。

自己喜欢谁,就大胆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追求。

汉人的文化,确实源远流长,有很多是值得推崇。

可就这些迂腐的陈规陋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取!”

拓跋焘此番说话,不管他用意如何,都令顾倾城与拓跋肃然起敬。

即便是对手,拓跋也敬佩这样胸襟坦荡的对手。

“皇爷爷果然高瞻远瞩,一语中的!”拓跋不无敬重道。

拓跋余脸色早已红一阵,白一阵,平时面无表情的脸,竟忍不住杀气外泄。

闾左昭仪眼看拓跋余瞪着拓跋焘,剑拔弩张。

她知道拓跋焘的心思,是想把顾倾城占为己有。

余儿之前是不喜欢所谓的娃娃亲,但他知道顾倾城就是那娃娃亲后,已经喜欢到失魂落魄了。

若陛下把顾倾城夺了去,余儿怎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拓跋余与陛下必誓成水火。父子关系一僵,势必影响余儿的前途。

她想到顾倾城手上的信件,若她成为陛下的妃嫔,她随时随地就会把信交给陛下。

若她是余儿的王妃,自己是她的婆婆,一荣俱荣,她应该还会顾忌点。

最后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顾倾城退亲。

闾左昭仪又软软道:

“陛下,咱们既许下承诺,便应一言九鼎,才不失皇家体面。

顾倾城毕竟是汉人,汉人此习俗礼教,千年以来亘古不变,她必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否则,她便成了不孝之人,让她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

她特别提到顾倾城的母亲,死者为大。

“……”拓跋焘一时哑口,闾左昭仪正暗自高兴。

拓跋焘心情复杂的看着顾倾城,心里琢磨着:

拓跋余和闾左昭仪说得合情合理,纵然儿说大魏没有娃娃亲之说,但自己既许下承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承认顾倾城未来王妃的身份。

拓跋焘踌躇着。

拓跋翰见父皇喜欢上了那个顾倾城,而拓跋余拓跋也好像志在必得。

他何不从中挑起风波,让他们鹬蚌相争,激起父皇对他们的仇恨厌恶,他可渔翁得利。

“父皇,儿所言有理,我们鲜卑族确实没什么娃娃亲之说。

只要是喜欢的,谁有本事就抢过来。

若怕亏待了顾倾城,世人诟病,封顾倾城更好的位分,给她一个更好的前程,顾倾城未必就不乐意。”

拓跋翰明里暗里,让父皇以自己的权力将顾倾城收入后宫。

若父皇真的就如此做了,拓跋余拓跋定会与父皇反目,他这个东平王岂不是一人独大了。

拓跋焘已经有些心动……

“翰儿,你是否越扯越远了?”一直没说话的老祖宗陡然喝道。

她并非老眼昏花,只是偶尔故意装装糊涂罢了。

她可是听出拓跋翰弦外之音,撺掇皇帝将顾倾城收纳进后宫。

他这是想鹬蚌相争,皇帝和拓跋拓跋余失和,他可渔翁得利。

她的龙头拐杖又重重的杵了下地面,发出轰的一声。

“鲜卑即便没什么娃娃亲之说,也讲求两情相悦,更有法度,岂容你们胡作非为!

什么叫喜欢就抢过来?你们当哀家的小倾城,是一件货物,是一头牲口,说抢就能抢吗?

有哀家一日,哀家看你们谁敢强迫我的小倾城!皇家的一举一动,世人都看在眼里呢!

没规矩不成方圆,大魏国法森严,条条都悬在你们头上。

难道你东平王平日里,就是抢夺掳掠,视国法等同儿戏吗?!”

拓跋翰一听,吓得汗流浃背,一边擦汗一边跪下老祖宗面前,颤声道:

“老祖宗教训得对,是……翰儿口没遮拦,说话不经脑子啦。”

“一个口没遮拦,说话不经脑子而又骄奢淫逸的皇子,皇帝万年后,能将祖宗来之不易的百年基业交托给你吗?”老祖宗又咬牙道。

“翰儿谨遵老祖宗训诫,回去定当好好反省,于宗庙面壁思过。”拓跋翰瑟瑟的匍匐在地上。

天底下,除了父皇,他最怕就是这个位高权重的老祖宗了。

老祖宗骂拓跋翰,其实是敲山震虎,让皇帝不可以胡作非为。

皇帝当然听出弦外之音。

眼下他也不敢忤逆老祖宗,对于顾倾城,他只能是缓缓图之。

拓跋眼看皇爷爷不得不宣旨,他又急道:

“皇爷爷,倾城既筹备老祖宗寿诞有功,您何不问问她本人,是否愿意接受这门娃娃亲?”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却垂眸,心里千回百转,尽是想着拓跋方才要娶公主为妃的话,她已经万念俱灰了。

他说早就认定自己是他的新娘,原来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自己只不过是他高阳王的玩偶!

又或者只是他喜欢的女子之一。

他既不要自己,自己怎么会赖在他身边。

而自己身子已被拓跋玷污,她又怎能带着不洁之身,去侮辱了南安王。

闾左昭仪一见拓跋从中作梗,陛下又心存欲念,而余儿早已经剑拔弩张。

她又急道:

“陛下,鲜卑纵然不讲究娃娃亲,但顾倾城是汉人,她母亲生前为她定下的亲事,她不会忤逆不孝,置自己亡母之命不顾的。”

她再看着顾倾城,几乎有些咄咄逼人道:

“是吧,倾城?你当初不是希望本宫,能履当年之约吗?”

顾倾城心道:

我当初也只是想暂时履约,但你闾左昭仪不是想去抓我奶娘师傅他们,还想毒害我吗?

那能令女子血枯而亡的剧毒女儿红,竟然就在闾左昭仪的手上。

如今自己的母亲不知是否被闾左昭仪所害,若母亲是被闾左昭仪所害,当年所谓的娃娃亲之约,母亲肯定也是被逼迫的。

拓跋余的眼眸,早瞪向顾仲年,示意他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说话。

顾仲年立刻屁颠屁颠的赶到闾左昭仪身边,向皇帝跪下道:

“陛下,小女倾城的亲事,是微臣已故贱内王氏,与闾左昭仪娘娘一早就为她定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自己不能做主,这是我们汉人的规矩。

微臣虽自知高攀皇家,但南安王殿下与小女倾城,倒是一双璧人。微臣对小女倾城与南安王的亲事,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顾倾城一见顾仲年出来,就知道事情怕是难以转圜。

她深知自己的父亲,只要价高者,就可以把这个女儿卖出去。

况且,她只是高阳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可无的女人,她凭什么厚颜无耻留在他高阳王身边。

身为汉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能反抗,若她反抗,便是对亡母的不敬。

可是若母亲是死在闾左昭仪之手,嫁给她的儿子,那更加是对亡母不孝!

既然高阳王殿下对当初的那场婚礼视为儿戏,他要娶的是倾国倾城的公主,那她可以离开他,离开皇宫,回去找奶娘和师傅。

“倾城,你对当年母亲为你定的亲事,可有反对?”拓跋焘又问顾倾城,希望她能拒绝。

拓跋见皇爷爷征求顾倾城的意见,他知道倾城一定会拒绝的。

他终于微微翘起嘴角。

可是,他听到的却是另外的回答。

“陛下,这门亲事若真是倾城亡母所定,倾城便答应。”顾倾城道。

拓跋就像被什么重物,砸向他的胸口,呆若木鸡的看着顾倾城。

此时纵然是老祖宗,见顾倾城答应,也是哑口无言,无能为力了。

拓跋焘也暗暗心痛,好在余儿现在还不能娶顾倾城,一切尚未尘埃落定。

拓跋余深邃难测的眸眼,噙上笑容。

“可是,”顾倾城的话还未说完,稍顿一瞬,话锋陡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母亲毕竟仙逝多年,谁能证明是我母亲心甘情愿答应这门亲事?”

“……你的意思?”拓跋焘蹙眉问。

“若倾城找到证据,证明是我母亲答应这门亲事,我便会顺从。否则,倾城不能答应。”顾倾城语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拓跋几乎又开心得想笑出声来。

“丫头,”拓跋焘也惊喜的看着她:“那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倾城的意思,是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我母亲所定,我不会答应。”顾倾城认认真真道。

拓跋余刚刚欣喜的眸眼,转瞬又顿时失望:倾城真的一定要退亲?

闾左昭仪一脸的愤怒:

顾倾城之前要挟自己,让她顶着南安王未来王妃的身份,过一年半载再由顾倾城自己主动提出退亲。

如今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想退亲攀上更高的枝头吗?

拓跋余再睨了一眼顾仲年。

顾仲年马上道:

“倾城,为父可以证明,那确实是你母亲亲口许下的亲事。”

“本宫也可以证明,那确实是你母亲与本宫定下的亲事。”闾左昭仪也没好气道。

有这两个人证明,顾倾城大概是无话可说了吧。

拓跋和拓跋焘有一瞬的失望。

“母亲已死,当年就算表面答应,也不知是否她心甘情愿,所以任何人都证明不了什么。

倾城会亲自问我亡母,让母亲告诉我,是否心甘情愿,或者被逼。”

顾倾城这番话,让很多人听起来有些不可理喻。

闾左昭仪便是觉得最不可理喻之人,她实在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仪态怒道:

“顾倾城,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当初你母亲不过一介庶民,你以为本宫还会逼迫她与本宫结亲不成?!”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倾城总会向母亲问个明白。”顾倾城淡定道。

闾左昭仪气极而笑,银牙顿挫:“笑话!你母亲已死,你如何向她问个明白?!”

当着陛下和老祖宗面前,又不敢太失态,只能强忍着一腔怒气,只气得胸脯汹涌起伏。

否则,她早就咆哮跳起来了。

“娘娘错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活人会说假话,死去的人不会说假话。我母亲会进我梦里头,告诉我实话的。”顾倾城冷锐的看着闾左昭仪道。

闾左昭仪与顾倾城针尖对麦芒,顾倾城那些话,令她尴尬之余,更像吃了狗屎,却不得不咽下一般难受。

“简直是不可理喻!”闾左昭仪怒哼,又压下满腔怒火,强牵起笑脸,转颐向陛下问:“陛下,您相信有报梦之说吗?”

拓跋焘迟疑着,还踌躇着未回答。

顾倾城却煞有介事的问闾左昭仪:“娘娘不信有报梦之说,是否需要请我亡母上来,晚上与娘娘叙叙旧?”

顾倾城这煞有介事的表情,弄得闾左昭仪又惊又怕,恐惧的看着顾倾城,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音居然带着些许颤栗道:“本宫……本宫才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老祖宗却半阖着眼,适时道:“哀家相信!”

大家都觉得老祖宗又偏帮顾倾城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是大魏至高无上的老祖宗啊。

她的话,又有谁敢反驳。

“你们都以为哀家偏帮小倾城了吧?”老祖宗饧涩着眼睛问。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讪笑。

“报应不爽,鬼神莫测。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老祖宗眸眼半阖,半梦半醒道,“浮生若梦,梦如浮生,虚幻飘渺,真亦假时假亦真。”

老祖宗这些话,听得闾左昭仪身子狠狠的一抖,遍体生寒,竟情不自禁的起了鸡皮疙瘩。

这些话,其他人不相信,顾倾城和拓跋拓跋余却不得不相信。

顾倾城又道:“况且,倾城认为,这所谓的娃娃亲,不但对倾城不公平,对南安王殿下也并非公平。”

拓跋余微微蹙眉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迎视他的眼眸,软声问:“殿下是喜欢倾城本人,还是喜欢那所谓的娃娃亲?”

“本王当然喜欢倾城本人。”拓跋余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

顾倾城微微颔首,也报以浅笑:

“一桩无法选择的婚约,就像枷锁,会让我们窒息。倾城记得,殿下也一直抗拒所谓的娃娃亲。

而且殿下也曾许诺,要退了那娃娃亲。

倾城觉得,两个人若真的有缘,又有谁能拆得散?

若无缘,再怎样的撮合,也不会在一起。何必被一桩娃娃亲约束?”

拓跋余纠结的看着顾倾城,心里头交战良久,难割难舍,最后默默颔首:

“倾城所说,言之有理。再说,本王确实答应你,要退了那娃娃亲。虽然你那时的身份是慕容飞雪。”

“殿下心胸宽广,不但不计较倾城隐瞒真正身份,还一言九鼎,果然是大丈夫所为。”顾倾城向拓跋余揖礼,顺便再真心恭维几句。

“倾城,你讨厌本王吗?”拓跋余情深款款的问。

“最起码,目前没有讨厌之说。”顾倾城平心而论,粲然一笑。

拓跋听了顾倾城的话,很是不爽:什么叫目前没有讨厌!

她的笑还艳压世间一切的繁花,拓跋心里醋味泛滥了。

却看得拓跋余和拓跋焘痴了。

“那……倾城接受本王追求吗?”拓跋余又一往情深的问。

“……这?”顾倾城看着那么多人,终究是脸红羞赧的垂首,轻轻点点头。

拓跋余心神一荡,心花怒放。

其实接受追求不等于就要喜欢他嫁给他,可以作为参考的对象罢了。

他拓跋不也是想娶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吗?

就像当初白无瑕还是娶了九重天霓裳公主一般。

罢了,南安王,为了要解除这婚约,免不了要小小的利用你对倾城的感情了。

拓跋的心揪着痛,她虽要与拓跋余退亲,却又……当着……他的面……接受他的追求?!

老祖宗却乐呵呵的笑道:

“陛下,既然小倾城希望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那哀家就向陛下求个情,让小倾城和余儿解除这娃娃亲,自由选择。

从今以后,任何人不能逼迫顾倾城。

说不定没有那所谓的娃娃亲束缚,两个人倒是能真正快乐的走在一起呢。”

“余儿,老祖宗今日大寿,向朕讨这个人情,你意下如何?”拓跋焘众目睽睽,面子上还是尊重的问问自己的儿子。

拓跋余见顾倾城虽决意要退亲,却能接受自己追求。老祖宗也亲自开口求情,自己也曾答应顾倾城要退了那娃娃亲。

他也不能失信与倾城。

于是向拓跋焘道:

“父皇,余儿相信,即便我与倾城没有这娃娃亲婚约,如今倾城接受余儿追求,余儿会用真心,打动倾城的。”

傻孩子,倾城答应追求,不等于答应嫁给你呀。

拓跋焘一脸欢喜道:

“……好!就依老祖宗所请,解除当初余儿与倾城的娃娃亲之约,让倾城和余儿自由选择她们的婚姻。”

“谢老祖宗和陛下成全!”顾倾城跪下来磕谢陛下。

双腿并拢,左手按右手,掌心向上,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地,再分别向老祖宗和陛下行稽首大礼。

再真诚道:“老祖宗和陛下用心良苦,对倾城的厚爱,倾城铭感五内。”

“倾城,你无须再行如此隆重的稽首大礼,快快起来。”拓跋焘又满意的对顾倾城道。

不管如何,顾倾城总算是恢复自由身了。

拓跋余见顾倾城对陛下能解除他们的婚约,如此感恩戴德,仿佛摆脱了枷锁一般。

他的心不由得沉下去,难道倾城对自己,真的一点情意都没有?

但她又接受自己的追求……

拓跋见倾城行此大礼,恍然大悟:方才倾城答应拓跋余的追求,原来是缓兵之计。

只为了能够退亲!

他们终于自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不用偷偷摸摸了。

“倾城,本王相信,一定能打动你的。”拓跋余眉宇纠结的看着顾倾城道。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倾城若喜欢自己,还会想方设法退亲吗?

顾倾城也向他微微一笑,便垂眸。

拓跋虽然很不满意顾倾城与拓跋余秋波暗送,倒也暗暗吁了口气。

但看顾倾城与拓跋余虽然解除了约,却反而是更加的眉来眼去了。

他不由得又醋意泛滥。

闾左昭仪简直怒不可遏,气冲九霄:

顾倾城可真是可恶透顶啊,当初要她退亲她不肯,还要挟自己,自己不惜为她举荐帮老祖宗办寿宴。

如今如她所愿,自己还舔着脸求陛下承认她的身份,能成为南安王未来王妃了,她又不肯履约。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置她堂堂左昭仪于何地?

她袖子里的拳头,指甲几乎攥穿她白嫩的柔荑。

拓跋焘却想,世事瞬息万变,即便答应让顾倾城婚姻自由,他是天子,天威不可犯,未来之事,谁能预测?

顾仲年一脸沮丧的看着顾倾城,心里怒道:

这个不成气器的死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人恨不得杀了亲爹卖了亲娘,削尖了脑袋想攀上王妃,她倒好,居然千方百计要退亲!

他这南安王老丈人的美梦不是破灭了吗?

但他继而又想到不但是老祖宗疼爱倾城,就连陛下,对他的倾城也是那么的宠幸。

难道,是陛下想纳她为妃?

那这样子,他岂非成了国丈大人?

如此一想,他又更加的眉飞色舞了。

第一百七十章:起死回生

第170章:起死回生

老祖宗见顾倾城已然受封安平郡主,也解除了娃娃亲,恢复了自由身,以后没有人能逼迫她了。

但愿,她能如愿以偿,成为濬儿的王妃,那样,她的一桩心事,总算是了喽。

虽然,这对余儿看起来是不公平,但缘分这家伙,只论是否有缘,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心下安慰,也确实疲乏了,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起来,欲回万寿宫。

皇帝大臣宗亲欲起身相送。

却见老祖宗一阵抽搐,人便往后倒,幸好她身边的几个随侍宫女眼明手快,把老祖宗扶在怀里。

“快来人!”拓跋焘离座惊叫。

随侍左右的李御医等人已快步来到老祖宗身边,给老祖宗把脉。

李御医一边把脉,眼神越来越惊恐,把脉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把完了一只手,又紧张的把另一只手,再翻开老祖宗的眼皮子看了看。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

“怎么了?”拓跋焘紧张的问。

看到李御医的表情,心里预感不妙。

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诞,可不能就变成冥诞。

李御医擦着汗,还不敢就回答皇帝的问话,又示意其他御医来把过脉。

另外几位御医把过脉,太医院院判宋远道也来把过脉,向李御医点点头,交换了一下凝重的眼神,李御医等人才跪下来。

宋远道悲戚道:“陛下节哀,老祖宗,老祖宗寿终正寝,薨了。”

所有人皆大惊失色,拓跋焘更惊骇得倒退几步,再慢慢跪了下来。

群臣及与宴宗亲也跪了下来,悲戚声四起……

顾倾城更加万分难过,没想到自己为老祖宗办寿诞,竟成了冥诞。

老祖宗对自己疼若亲孙,她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她顿时泪如雨下。

正当她要像其他人一样跪下去……

她灵台陡然清醒,老祖宗怎么那么容易就断气了?

是何病因?

那么多御医围着老祖宗,她也没机会上前查看。

拓跋焘吩咐将老祖宗先抬回万寿宫。便有七八位小黄门抬来凤辇,小心翼翼的扶起老祖宗,想把她抬起来。

顾倾城探头去看,但见老祖宗面赤唇紫,牙关紧咬,肢体僵直。

她咬了一下唇,毅然的走过去,向拓跋焘跪下道:“陛下,先别抬走老祖宗,倾城想再看看老祖宗。”

顾倾城身旁的冯左昭仪大惊失色,忙扯着顾倾城的衣襟,低声阻止她:“倾城,此举实乃僭越,老祖宗已然身故,你这样是为大不敬!”

如是其他人,拓跋焘必然会呵斥,无奈她是顾倾城,是他疼爱的丫头,是以也不忍心责备。

便哀戚道:“倾城,朕知道你对老祖宗有心,可老祖宗已经仙游了,你就不要去打搅她老人家了。”

“陛下,倾城求您让倾城再看看老祖宗,倾城不相信老祖宗那么容易就走了。”顾倾城确实舍不得老祖宗,可是更想看看老祖宗是否就真的殁了。

“安平郡主,”李御医见顾倾城脸有疑虑,道:“我知道郡主懂些医术,可是我们几位御医都把过脉,证实老祖宗已无脉息、气息,确实驾鹤仙游了。”

“陛下,求您了!”顾倾城哽咽道,噙满泪水,却倔强的看着拓跋焘,脸上明显写着恳求和坚持,“事关老祖宗性命,倾城一定要再检查。”

“皇爷爷,听说安平郡主不仅是略懂医术,而是医术精湛,应该让她去瞧瞧,兴许会有奇迹发生。”拓跋濬道。

事关老祖宗生死,拓跋濬深信倾城之言,他希望倾城能有奇迹。

就像十年前,他不相信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能给他接骨疗伤。

“父皇,倾城确实医术精湛,自己在外面开了医庐,悬壶济世。余儿相信倾城的医术,父皇就让倾城去看看老祖宗吧。”拓跋余也道。

“倾城医术精湛,在外面开医庐悬壶济世?”拓跋焘听李御医之言,已有些惊讶。

再听拓跋濬和拓跋余之言,觉得不可思议了。

其实之前拓跋余就说过顾倾城为他疗伤,他不以为意,只道顾倾城是随意给拓跋余包扎而已。

如今见拓跋濬出言推荐,拓跋余也言之凿凿,又见顾倾城一脸的坚持。

难怪,在藏书阁倾城看的是医书。难道她当时蒙着脸骗自己脸上长痱子?

这个鬼丫头!

竟敢连朕都骗!

便点点头,让她过去。

几位御医大为不满,宋远道拱手道:“难道陛下不相信臣等几位御医的诊断?”

“既然倾城想看,就让她去看看吧。”拓跋焘道。

他其实并非相信顾倾城懂什么医术,只是他心里喜欢她,她既有所求,他也就宠爱的满足她。

连御医都诊断老祖宗薨殁了,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即便懂点医,医术还能比御医都高超吗?

所有人都觉得荒唐,又暗暗心道:陛下对那个顾倾城,也真的太宠爱了。

当然,除了拓跋濬与拓跋余。

拓跋濬深邃的眸光带着惊喜,落在他的女人身上,仿佛等待着奇迹发生。

拓跋余也情深款款的看着顾倾城,他对顾倾城的医术也是深信不疑。

顾倾城深一脚,浅一脚,虚虚浮浮的走向老祖宗,脸上火烧火燎,胸中一阵阵的抽搐。

她不相信,她的蟠桃姥姥就这样离她而去!

来到老祖宗身边,一探鼻息,真的气息全无,再一把脉,粗一把脉,几乎也是脉息全无。

她的腹内陡然像被刀割断肠子一样痛!

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相信!

不相信她的姥姥就这样撒手离开她!

老祖宗,你不可以离开小倾城!顾倾城暗暗呐喊。

再细细的按下去,终于感觉到微弱脉弦,若不细心和耐心,几乎以为脉息全无。

她眼睛一亮,心中又燃起希望。

再伸手探进衣裳,摸摸老祖宗肚脐上的神厥穴,再往下的关元穴,还是温热。

又捏开老祖宗的嘴,发觉舌苔鲜红。

顾倾城略为沉吟,向陛下及李御医等人道:

“陛下,诸位御医,老祖宗气脉纷乱,面色全无,形静如薨,其实并没有薨。倾城以为,老祖宗是尸厥。

尸厥又分几种,老祖宗面赤、唇紫、舌红、身僵,倾城以为老祖宗是因情志大喜大怒,而生发的气厥之症。

再加上如今天气炎热,而兼有署邪入侵,故而假薨。”

“气厥?假薨?”拓跋焘一知半解的看着顾倾城。

“安平郡主,老祖宗得的是尸厥?可是老祖宗已气息全无,回天乏术了啊。”李御医哭丧着脸道。

宋远道为首的御医,则恼怒的瞪着顾倾城,她如此胡言乱语,等于质疑御医们的医术。

“应该有救。”顾倾城轻轻几个字吐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们在窃窃私语:

“一个乡下女孩,能懂什么医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御医都已经下诊断了,她还敢胡言乱语。”

“她就是想再出出风头。”

“她今天已经够出风头了,既封了安平郡主,又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真是贪得无厌。”

“就是嘛,既得了个安平郡主,又被老祖宗和陛下捧在手心,该知足了!”

拓跋濬充满信心的看着他的倾城。只要是他的倾城说有救,老祖宗就有救。

“皇爷爷,濬儿认为,既然所有御医皆断定老祖宗已经仙游,何不让顾倾城放手一试。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回归御医们最初的诊断而已,不会再有更大害处。”

顾倾城看到拓跋濬眼里坚定的信任,心里不由得一热。

可是,高阳王毕竟心高气傲,娶的人是倾国倾城的公主,与她无缘。

拓跋余也接着向拓跋焘道:“父皇,倾城曾治好儿臣的伤,儿臣亲眼看她治好很多老百姓,相信倾城不会胡言乱语。”

“好!”拓跋焘也不知哪来的心思,兴许因为他们是知己?

也开始相信顾倾城,反正也就死马当活马医。

“倾城,你可有什么办法医治?”拓跋焘再问。

“需要立即给老祖宗施针,回阳救逆。”

顾倾城一边回答拓跋焘的话,其实已不等皇帝准许,早已径自于袖口取出银针,就将银针以平补平泄的手法刺入百会穴及人中穴。

老祖宗生死攸关,一刻也耽搁不得。

百会穴:乃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位于高巅,总督诸阳。人身有四穴最应急,百会盖其一也。具有疏散风寒,温经通阳,升阳固脱,镇惊息风,为回阳救逆之要穴。

人中穴:隶属督脉,为督脉与手足阳明经交会,气血最旺盛之处,能够调和阴阳气血。针刺人中穴,可达到一针多经的功效。对治疗厥症和各种急症有很好的效果。

“先留针半炷香,半炷香后再见分晓。”顾倾城慎重道。

几位御医都带着一脸的不屑和一丝愤懑,尤其是太医院使宋远道,跪在皇帝身后,觉得顾倾城在打他们的脸。

“小小的女娃,大言不惭。除非华佗后人,当年北燕圣手慕容复在此,老祖宗也许还有生还之望。”宋远道冷哼道。

“真是大逆不道,老祖宗已然故去,还拿她的凤体作贱。”另外御医也不屑道。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却喜忧参半,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既想看到顾倾城因大胆妄为僭越之罪受罚,又害怕她真的将老祖宗鼓捣好了。

而贺兰明月就更希望顾倾城只是想出风头而搞的这一出了。

拓跋翰牙关紧咬,狠狠的看着顾倾城:

老祖宗一再因为顾倾城责骂他,如今好不容易这个老祖宗薨殁,罩在他头上的紧箍咒消除,她顾倾城又来捣乱!

这个女子,实在是他心头大患!

定要除之!

顾仲年却紧紧蹙眉,心内疑云大盛:他的女儿倾城,怎么忽然间就懂医术了呢?

容嬷嬷此刻,真把顾倾城当做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反正老祖宗已宣布薨殁,若有一丝的机会,能将老祖宗救活,她也不放弃这希望。

拓跋焘也是心思如潮,他轻咳了一声,回身怒瞥了窃窃私语的人群一眼。

众人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一时间几乎落针可闻。

半炷香时辰,漫长难熬,整个太极殿再也没一个人敢多言半句,甚至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半炷香时辰好不容易过去了,顾倾城一探老祖宗鼻息,终于松了口气,轻轻点头道:“已有气息。”

顾倾城的话犹如一滴凉水掉落滚烫的油锅,炸起一阵油花,整个太极殿再也静不下来。

“什么?”李御医第一个不信,爬过去一探老祖宗鼻息,果然是有呼吸了。

他惊喜交集,喜极而泣:“陛下,老祖宗果然……有气息了。”

拓跋濬露出魅惑的笑:她的倾城,果然是神医,可以起死回生!

拓跋余拓跋焘等人惊喜之余,也向顾倾城投向发现金子的目光。

冯左昭仪自是惊喜交集。

其他妃嫔脸上阴晴不定,特别是闾左昭仪,脸布寒霜:这死丫头莫非是妖魅?

老祖宗的近身容嬷嬷,就差向顾倾城顶礼膜拜了。

顾仲年更加傻眼了:他的女儿竟比御医还厉害?

——这怎么可能?!

“那老祖宗何时能醒?”拓跋焘见老祖宗虽然有气息,却不见醒来,又问顾倾城。

“再过半炷香。”顾倾城不骄不躁,淡定沉稳道。

她拔出老祖宗百会穴和人中穴上的银针,再以同样平补平泄的手法,在大椎、风池、膻中、神阙、足三里、内关、合谷、涌泉这些救逆回阳的穴位上,刺入银针。

大椎穴:为手足三阳经与督脉交会处。针灸此穴能调节本经经气,还可调节六阳经经气,可治疗高热、哮喘、脑供血不足。

风池穴:为手足三阳与阳维之会,阳维与督脉之会。阳维起于手足六阳之会,上循于脑室,督脉为阳脉之海。针刺风池具有疏调肝胆经气的作用,又能调理诸阳,使肝气疏泄、脾气健运、气血调和、肝阳潜将。

膻中穴:膻中为任脉,为心包募,膻中积聚宗气,针之能助肺司呼吸,助心以行血,故有宽胸理气、活血通络之效。

神阙穴:为真气所系之处,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脐又为冲脉循行之所,督、任、冲三脉经气相通,内联十二经脉、五脏六腑,故神阙为经络之总枢。疚或药物敷脐有疏通经络、回阳固脱、调达脏腑、调整阴阳之效。

足三里穴:为足阳明经之会,具有补中气、健脾胃、调和气血之效。

内关穴:为八脉交会之一,手厥阴心包经之络,针之可调和阴阳、理气通脉、养心清脑、回阳救逆。

合谷穴:为手阳明大肠经,针之能调和气血、通经活络、行气开窍、疏风清热、镇静安神、益气升阳之效。

涌泉穴:为足少阴肾经,为经气涌出、阴阳经气交会之处,与百会合用有调整升降之功。涌泉位于足底,主降,有收敛浮阳、引气归元、交通阴阳气血、开窍醒神之效。

整个太极殿再也安静不下来,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会这样,连御医都断老祖宗薨殁,怎么这小丫头几针下去,又有气息了?”

“她小小年纪,哪怕在娘胎里就学医,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吧?”

“事出反常必为妖,我看那顾倾城就是个女妖怪!”

“对!说不定她就是妖!”

莅阳郡主安陵缇娜和顿丘县主李双儿,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贺兰明月与她父王贺兰九真在一起,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多希望那顾倾城蒙错了。

大家各怀心思,等待半炷香后的结果。

这后半炷香时辰,好像比之前的半炷香时辰更难熬。

大部分人,都希望老祖宗能死而复生,毕竟老祖宗是整个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期望顾倾城真能妙手回春。

倒是顾倾城,气定神闲,安静的等待。

拓跋余深情的看着前面的顾倾城,如果安陵缇娜是绽放的牡丹,顾倾城就是空谷幽兰。

牡丹虽艳却略显俗气,而幽兰却是清丽脱俗。

而且顾倾城更有一种能凌驾万物的尊贵威仪,让人不得不匍匐在她脚下。

半炷香时辰过去,顾倾城手法娴熟的拔去老祖宗穴位的银针。

把老祖宗扶在怀里,在老祖宗胸口上给她顺了顺气。

“咳、咳……”老祖宗突然的咳嗽声,打破了太极殿的寂静,将所有人的心思拉回老祖宗身上。

顾倾城看着怀里的老祖宗,眼泪再也压抑不住。

她真的担心蟠桃姥姥就此离开她了。

她看着悠悠醒转的老祖宗,心潮澎湃,眼泪咕噜咕噜滚落,哑声喊了句:“老祖宗。”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慈祥的微笑。

“太好了……老祖宗终于醒来了!”拓跋焘等人皆大喜过望,向老祖宗围拢过来。

“谢天谢地,老祖宗总算是醒了……”容嬷嬷跪在地上,喜极而泣,低低啜泣着。

“老祖宗果然醒了,真是奇迹呀。”李御医惊喜道。

他主管老祖宗身体调理,自然比其他御医更加紧张,不禁向顾倾城投来赞赏的目光。

这个小女孩,虽然打了御医们的脸,可是她竟真的令老祖宗复活,作为医者,他只能佩服而无丝毫的妒忌。

可是,太医院使宋远道却觉得被这个小女娃打了脸,让他这个院使,如何还有颜面。

宋远道的不满,落在心思缜密的安陵缇娜眼里。

“……小倾城,哀家,哀家这是怎么了?”老祖宗看着饱含热泪的顾倾城,虚弱的问。

顾倾城喉咙里发堵,嘴唇蠕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嬷嬷立即在老祖宗耳畔,简明扼要说起刚才顾倾城将她从死门关抢回来之事。

“老祖宗,谢天谢地。这次,真的要多谢安平郡主啊。”容嬷嬷抹着眼泪。

“哀家的小倾城?”老祖宗慈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紧紧把老祖宗搂着怀里,**着老祖宗慈爱的面容,潸然泪下,哽咽道:“老祖宗,小倾城就知道,老祖宗不会轻易离开小倾城的。”

“是啊,老祖宗舍不得,舍不得我的小倾城呢。”老祖宗也噙泪道。

拓跋焘也热泪盈眶的看着老祖宗及顾倾城,看顾倾城的眼眸,更加炙热。

妃嫔们几乎都明白了拓跋焘的心思,皮笑肉不笑。

只有冯左昭仪蹙眉,忧心忡忡。

宫人们几乎对顾倾城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将她视为仙女。

“活观音……安平郡主竟是活观音。”

卫绾等宫女感激顾倾城处理好孔明灯事件,间接救了她们的性命,又见顾倾城一波接一波的让人们震撼,便讨好的嚷起来。

宫人们方才更得到顾倾城在陛下面前赞赏及赏赐,也都跟着叫起来:“活观音……”

“活观音?”拓跋焘凝视着顾倾城,没想到这个丫头竟还是医道圣手。

他心里陡然闪过重重疑窦……

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小丫头,怎么能身怀如此之多的绝技?

她的琴艺,比冯左昭仪有过之无不及。

她的舞,别说是当年的冯左昭仪难及,即便是当初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佳人,也甘拜下风,堪比惊鸿仙子。

她的医术,竟胜过大魏的御医,堪比再世华佗。

天下间竟有如此出类拔萃之人,是谁悉心栽培她?

难道她天生便这般聪颖?

还有她那翩若惊鸿,宛如蝴蝶翩翩的轻功,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的容貌,长得还真像那个已故佳人。

他想到十几年前太乙真人夜观星象,说紫薇星陨落在辽西王府的那些话……

难道她竟然就是……

得空,还是再查查她的身世。

“活观音?”拓跋濬心道:“我的倾城,活观音,也是当之无愧的。”

他勾魂摄魄的眸眼看向顾倾城,刚好与顾倾城淡定从容的眼神相撞。

顾倾城赶快转移视线,他不是要娶倾国倾城的公主吗,怕以后他们就是路人了。

“小倾城啊,哀家险些就见不到你了。”老祖宗溺爱的看着顾倾城道,“没想到竟是小倾城救了哀家,你让哀家该怎么谢你啊。”

“老祖宗快别跟小倾城客气,小倾城能救回老祖宗,是小倾城的侥幸和福气。

能再听到老祖宗叫一声小倾城,小倾城哪怕折寿也甘愿。”

顾倾城拥着老祖宗肩膀,脸上荡漾着幸福。

又再细声嘱咐:“老祖宗,您暂时不能多言语,不能劳心动气,要好好养神休息。

待倾城开些药让老祖宗服下,老祖宗就会大安了。”

“好……”老祖宗像个听话的孩子,甜甜的阖起眼睛。

拓跋焘命人小心抬老祖宗回万寿宫,与宴宾客也陆续散去,只剩下文武朝臣,皇帝还没离开,他们也不敢随意就告辞。

顾倾城虚心的与李御医等人斟酌:

“李御医,老祖宗因暴怒等情志刺激,引起气血逆于上。

既是气厥之症,倾城以为,应以顺气活血开郁,五磨饮子加通瘀煎调理,李御医以为如何?”

“呵呵……”李御医捋须微笑的看着顾倾城,点头道:“顾小姐的医术,李某佩服得五体投地。顾小姐的药方,也是精妙,自然是好的。李某怎敢有异语。”

只有宋远道在一旁,悄悄的与他的走狗御医,不屑的嘀咕:还真让那丫头片子蒙着了!

顾倾城便马上开方子,让御医们按方煎药。

李御医临走前不禁好奇的低声问:“安平郡主,请问您可认识医圣慕容复?”

顾倾城一怔,沉吟了一瞬,最后在李御医耳边模棱两可的说了三个字:“不可说。”

顾倾城虽然说得含糊,眼神却有些启示,李御医了然的颔首,微笑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释奴止戈

第171章:释奴止戈

拓跋濬又怜又爱的看着顾倾城,心道:“我这娘子,还有多少惊喜,是我还没发掘的?”

拓跋余却冷然的看着拓跋濬,眼眸像刀,那种阴冷,透着蚀骨寒。

“倾城,你又立下奇功。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拓跋焘恨不得立即将顾倾城收纳后宫。

虽然顾倾城已正式宣告与南安王退亲,但老祖宗懿旨,任何人不能强迫顾倾城。

他纵然是皇帝,又该如何扭转这个局面?

顾倾城跪在拓跋焘面前,神情肃穆道:

“陛下金口玉言,是否倾城有任何要求,陛下都会应允?”

“对,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倾城但说无妨。”拓跋焘宠溺道。

拓跋濬欣喜的看着顾倾城,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求。

果然,便见顾倾城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释奴,止戈!”

顾倾城语音沉稳坚定。

刚才拓跋濬只提释奴,已经是笑话了,现在这个小女子不但要释奴,还要止戈。

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顾倾城此言不但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引起朝臣的轰然大笑,议论纷纷:

“释奴已经是天大笑话了,还想止戈,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这样罔议朝政的妖女,陛下,请立刻将她逐出朝堂!”

“对,敢擅议朝政,真是胆大妄为!”

拓跋焘扫了群臣一眼,厉声喝道:“够了!什么妖女?谁敢对安平郡主出言无状,别怪朕对他不客气!”

群臣这才鸦雀无声。

拓跋焘虽然喝止群臣,却也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遂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微笑问顾倾城:“释奴,止戈?”

顾倾城点点头,继续道:

“陛下,倾城赞同高阳王刚才所请,求陛下废除部分奴隶制,将战俘降民,一视同仁,让他们成为大魏子民。”

拓跋翰等鲜卑贵族听了顾倾城此言,一个个不由得脸色大变。

拓跋余微微蹙眉,暗暗为顾倾城捏把汗。

“倾城,废除部分奴隶,事关大魏律法,此乃国事,”拓跋焘尽量婉转的拒绝顾倾城,“你虽然已是安平郡主,但是国事,郡主也不能随便参与,倾城还是想其他的赏赐吧。”

“陛下方才刚刚才道,天子一言九鼎,金口玉言,怎么转瞬间,就言而无信了?”顾倾城豪不畏缩的直视着拓跋焘。

顾倾城竟敢公然质疑皇帝的诚信,无疑大逆不道,恃宠而骄。

欣赏顾倾城的人,自然为她捏了一把汗,觉得她死得可惜了。

但憎恨她的人,却嘴角冷笑,恨不得陛下立马将她处死!

就连拓跋濬也不禁眉头轻蹙,双拳紧握,一脸的紧张。

“倾城,朕非言而无信之人,只是这关系大魏律法,岂能随意更改,必须要经过群臣论证,方能决定。”拓跋焘却对顾倾城的质疑,不以为意,依然宠溺的微笑道。

众人皆觉得顾倾城侥幸的同时,顾倾城又不识好歹了。

“倾城一直以为,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果断,扫统万,平秦陇,翦辽海,荡河源,南夷荷担,北蠕削迹,廊定四表,一统北疆。一代枭雄,文韬武略,不输秦皇汉武。没想到……”

顾倾城站了起来,却负手而立,也没再往下说,嘴角牵起不屑的冷笑。

言下之意,不但有失望更有嘲笑之意。

顾倾城的说话虽有嘲讽,却也不失恭维。

拓跋焘心道:原来自己在倾城眼里,评价竟如此之高,竟可比秦皇汉武。

“倾城,怎不往下说?”拓跋焘略为失望的问。

“陛下说话不算数,倾城再说又怕掉脑袋,还敢继续说吗?”顾倾城撇撇嘴,竟有些耍小孩子性子了。

“呵呵呵,你尽可畅所欲言,朕恕你无罪。”拓跋焘呵呵笑道,眼眸带着浓烈的欣赏。

得到陛下的允许,顾倾城再一整方才嘲笑的脸色,一本正经,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释奴。诚如高阳王所奏,只是释放降奴,让他们成为大魏子民。

犯上作乱,作奸犯科之人,戴罪之身或诛或为奴,这是律法,无可厚非。

但败国降民沦为奴隶,降民自身固然可悲可叹,大魏得到大好子民,却误将宝玉当顽石,犹如买椟还珠,实在令人惋惜,此乃大魏大大损失也。

降民没有错,更没有罪,他们只错在跟了个失败的国君,生在个不够强盛的国家。

战国晚期的秦国,之所以能崛起,国力比其他六国越来越强盛,脱颖而出,统一天下。

因为秦国不但以作战时歼敌的头颅多寡作为战功,秦人勇猛,自是锐不可当。

秦国取得新领土后,还会将战俘释放为庶民,迁居到新领土。所有战俘一视同仁,成为秦国的子民。

如此秦国逐渐兵强马壮,越来越骁勇,踏平六国,一统天下,自然是意料之中。

丫头曾跟一位大山大叔拆了个王字,那位大叔懂得上达天意,下合地理,中通人性者,王也。缺一不可。失去老百姓拥护,没了根基,给谁当王去?

所以子民百姓自然是多多益善,才能富国强邦。

止戈,并非要大魏不抵御敌侵,天下没有一统,就免不了会有战事纷争。

倾城所说的止戈,是要止奴隶心中的戈矛。

降民为奴,桎梏锁住的不仅是他们的躯体,还有他们的灵魂和尊严。

自由和尊严同时失去,大魏得到的只是廉价的劳力,换来的却是天怒人怨,刻骨仇恨。

有多少奴隶,就有多少仇敌。

陛下睿智仁慈,何不止住降民心中的戈矛,化仇敌为子民,百姓归心,为大魏所用。

所以,释奴止戈,乃经国远猷,长治久安,富国强邦之大计。”

“经国远猷,富国强邦之大计?”拓跋焘微微颔首,越听越有兴趣,看顾倾城的眸眼更亮。

顾倾城点点头,继续道:

“大魏几十年来,南征北战,戎马倥偬,劳民伤财,却只占据北方半壁江山。

如今天下三分,刘宋屡战不下,柔然逐而复返。

大魏夹在南北之间,卧榻左右,皆有虎狼虎视眈眈。

西楚霸王勇冠三军,更有贵族血脉,可谓天时地利占尽,却独缺人和。其勇猛过人,却杀戮过重,过于残暴。

而市井之徒刘邦,没有天时地利,却独享人和,若论实力,于项羽不堪一击。

可是他能笼络民心,爱民如子,所到之处,皆受人拥戴。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及人和。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大魏初立,以战俘为奴,以此立威,权宜之计,未尝不可。

如今大魏雄踞北方,若长此以往,墨守成规,仍然以降民为奴,战俘饱受凌辱,只会令所有夷族外邦,拼死抵抗。

他们为国战死,还可享有尊荣,成为大魏战俘降民,却生不如死。

如此一来,他们哪怕是可以投诚归降的情况下,还是誓死作战,负隅顽抗。

其实,老百姓管你谁是皇帝,土地上是何旗帜,他们只要活得有尊严,得一方水土,安居乐业罢了。

大魏铁蹄所至,若恩威并施,他们怎不心悦诚服,四方投诚,俯首称臣。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首要得到民心。民心所聚,国力自然强盛。

诚如当初的大秦崛起。

若大魏泱泱大国,将降民一视同仁,视为同等子民,以诚相待。

四方称颂,八夷钦敬,降者归心,国力大增,岂是廉价的奴隶可比。

倾城随师父出外看病期间,见大量无主荒田丢弃,无人耕种,实在是惋惜。

若奴隶和那些流亡无居者成为大魏编户齐民,分配田地,开荒种粮。

既增加了劳动力,提高了人们生产的积极性,更增加赋税,国库充盈。

古往今来,天下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民,无分贵贱,皆为大魏子民。

大魏仁德广昭,四方臣服,民心所向。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南北一统,岂非指日可待?”

顾倾城语音抑扬顿挫,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语惊四座。

她在男儿当道的朝堂里,竟如失落人间的日月星辰,璀璨夺目,坚定从容,岿然不动。

大司徒崔浩、大司马高允、刑部尚书陆丽也赞赏的点头。

拓跋濬看顾倾城的眼眸,更是灿若星辰。

拓跋余也越来越惊喜。

只有以拓跋翰和常山王等利益受损者,一个个气炸了,怒目而视。

“好!说得好!说得好!果然是经国远猷之大计!”拓跋焘不禁击掌而起。

群臣们见拓跋焘一反常态,个个面面相觑。

拓跋焘继续道:

“好一个降奴为民,国力强盛,万民归心,南北一统,指日可待。

没想到安平郡主不但舞艺超群,还能妙手回春,更有经纬之才。

朕即刻下旨,准高阳王与安平郡主所请,即日废除降民为奴法令,从此所有降民皆为大魏子民,一视同仁,同等对待,为我大魏强兵强国!”

高阳王拓跋濬与安平郡主顾倾城立即跪在拓跋焘面前,代降民们谢过陛下恩德。

大司徒崔浩及大司马高允等随即高呼:“陛下英明!”

一些追随崔浩和高允的汉族大臣,也一起附和。

而更多利益受损的鲜卑贵族王公大臣门阀却炸开了锅,一个个跪下,企图力挽狂澜。

“陛下,不可以啊……”

“陛下,此乃先祖所定,不可以轻易废除啊……”

“陛下,此乃国策,要深思熟虑啊……”

拓跋翰也跳出来不服的奏道:

“父皇,如何一视同仁,那些贱民,本来就是朝廷以及贵族们的免费劳力。

这一废除奴隶,一下子失去百万免费劳力,岂不损害了朝廷及贵族们的利益?动荡在所难免啊!”

常山王也慷慨激昂的奏道:

“陛下,微臣附议东平王之奏请,降民为奴由来已久,一向赏赐给贵族以及将军们,且有大部分留为朝廷所用。

如今释奴,贵族和将军们的利益一下子大受损失,必然人心惶惶,引起动荡,大魏将岌岌可危。

陛下切勿轻听顾倾城之言,贸然释奴,她是妖言惑众啊!”

乙浑、闾望、独孤忠诚、安国公等将军和贵族,自然是附议东平王,坚持反对释奴。

朝中一下子分成两派,而且反对的声音占了一大半。

拓跋濬站起来凛然道:

“二皇叔过滤了。降民为奴,本来就是不公平,是一种剥削,是权宜之计。

朝廷和贵族多年来剥削劳力,已经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利益,时至今日,也足够了!

朝廷和贵族如缺劳力,可以再请他们做事,只不过要付出薪酬和尊重大魏子民。

相信他们成为大魏子民,心悦诚服,做起事来也会事半功倍。

贵族和朝廷短期看上去是有一点轻微损失,从长远大局看,大魏若能令四夷臣服,民心所归,国力强盛,天下一统,可一点都不损失!”

“濬儿认为降民为奴,是为不公,是为剥削?言下之意,濬儿是质疑咱们鲜卑祖先暴虐,是桀纣之流了?”拓跋翰与拓跋濬针锋相对。

“三皇叔,不要歪曲濬儿之意。”拓跋濬忍着怒火。

“你质疑祖先决定,就是大逆不道!”拓跋翰咄咄逼人的厉声对拓跋濬道。

高允却向拓跋翰拱手道:“东平王殿下,是否有断章取义之嫌?”

“濬儿方才所言,群臣皆有目共睹,本王并无冤枉他!”拓跋翰又狠狠道。

高允向皇帝奏道:“陛下,老臣看高阳王并非有诽谤鲜卑祖先之意,只是剖析一直以来,降民为奴的利弊而已。”

“父皇,降民为奴,这是我大魏百年立国之本,绝不能废啊!”拓跋翰怒不可遏,欲力争到底。

鲜卑贵族以常山王贺兰九真为代表,又奏道:

“陛下请三思,降民为奴,由来已久,大魏因此才得以强盛,雄踞北方,此律法绝不可废啊!”

群臣争议不休,太极殿闹哄哄起来。

拓跋焘此时断然喝道:“够了,朕意已决,废除降民为奴,即日起,降民皆为我大魏正式子民,不用再议!”

皇帝威仪赫赫,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贵族见拓跋焘圣意已定,也无力回天,一个个如同化石,只能狠狠的瞪着顾倾城。

个个咬牙切齿,暗骂顾倾城是妖女!

拓跋焘再看着顾倾城,语气陡转温和:

“倾城,你方才言道要给曾经的降奴,现在的新子民和流亡无居者分配田地?”

“是的陛下,”顾倾城道。

“如何分配?”拓跋焘又问道。

顾倾城又娓娓道来:

“陛下可颁均田令,将所有土地和荒田统一起来,再重新平均分配,以朝廷名誉定时,按人口分授给所有大魏子民。

新子民和曾失去土地的流亡无居者,还有那些依附豪强的佃户,都成了朝廷编制齐民。

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定会感激朝廷恩德,勤勤恳恳耕种,按时交纳赋税,于朝廷国库有百利而无害。”

拓跋焘含笑点头赞誉:

“好,安平郡主,没想到你身为女子,竟有经天纬地之才。

既聪明睿智,又体恤百姓,心地纯良,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朕就依安平郡主所请,释降奴、颁发均田制。”

拓跋濬听拓跋焘如此赞誉顾倾城,心里自是无比高兴,堪称天下女子表率者,一般指皇后娘娘。

皇爷爷就差没夸倾城是母仪天下了。

但是,看皇爷爷对倾城的态度,不但喜爱,还志在必得啊。

他绝不可以让皇爷爷这番心思成为事实!

拓跋余自是更加的欢喜,顾倾城一连串的举动,都让人刮目相看。

她虽与自己解除了婚约,但他爱她,仍然可以追求她,对她志在必得。

她的一切,与自己休戚与共。

他对释奴事件,并不想多插嘴,无论如何,倾城受到褒奖,他自是与有荣焉。

可是父皇赞扬他是女子表率,而且对倾城百般疼爱,难道父皇对倾城真有什么非分之想?

拓跋翰对顾倾城更加不敢小觑,他本就将顾倾城与闯王府救女奴,烧毁他的**殿,殴打他那恶徒视为同党,恨不得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听到父皇对顾倾城的赞誉,觉得父皇对顾倾城的宠溺可谓空前绝后。

该怎样利用顾倾城,成为父皇与拓跋余拓跋濬分裂的导火线呢。

“陛下,”拓跋濬肃然道:“北方的豪强世家多聚族而居,设坞壁自保,自给自足。

我大魏立国后,任命坞主为宗主,代行地方官府权力。

可这个所谓的宗主督护制,户口隐匿现象十分严重。

朝廷征收户调时,只能依据户籍上登记的户口,但实际上往往三五十家为一户,千人百口共为一籍。

而我大魏现时的九品混通法,把一家一户的自耕农民同这种实际上有众多荫附人口的宗主户等量齐观。

长此以来,早就造成朝廷赋役征发在数额、轻重上的不均,大大影响了国库的财政收入。

请陛下降旨,把豪强隐匿的劳动人口统统编入朝廷户籍。

如此既增加朝廷编户,又抑制豪强势力,更使大魏子民一视同仁,公平对待。”

顾倾城此刻眼中的魔鬼拓跋濬,没有半分痞气和匪气,只有一脸的浩然正气和一代枭雄的霸气。

心里头不由得大加赞赏:

“原来那个魔鬼,看上去强悍狠戾,其实却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好人。

只盼他与他的公主,以后能好好爱护苍生,自此他们就断绝情缘了。”

拓跋焘略为沉思,点头嘉许的看着他这个皇孙,这个皇孙不但骁勇,才智敏捷,尤胜他那些皇子。

于是对崔浩、高允和独孤忠诚道:

“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就依高阳王所奏,着手去办。”

“微臣领旨……”

大司徒崔浩、大司马高允、大司空独孤忠诚领旨。

“户部尚书。”拓跋焘又喊了句。

“微臣在。”户部尚书闾望也恭敬的站出来。

“明日起,发布公文,让全国降奴都去府衙领取释奴文书,正式登记入册,让他们成为大魏子民。”拓跋焘道。

“诺,陛下。”闾望无可奈何的领旨。

他也是这个释奴的利益损失者,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陛下,”这时顾倾城又道,“之前高阳王请旨关闭格斗场,不准再让奴隶上格斗场格斗,陛下可否也恩准?”

那些鲜卑贵族或者豢养奴隶的大臣,又狠狠的瞪着顾倾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拓跋焘略为沉吟,对顾倾城道:

“释放降奴,确实为大魏增加子民,增加赋税,利国利民,那是好事。

可是人分尊卑贵贱,奴隶自有他成为奴隶的命数。

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格斗场看似残忍,却能激发人心斗志,知道技不如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也让平城百姓多份娱乐。这个,就不必取缔了。”

顾倾城还想再说的时候,拓跋濬却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而拓跋焘随即又起身道:“好了,诸位卿家都散了吧!”

利益受损的大臣们,狠狠的瞪了眼顾倾城,才悻悻而去。

拓跋濬瞥顾倾城一眼,是想让她见好就收。

皇爷爷能答应释放降奴,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了。

再立刻关闭取缔格斗场,还真会引起所有鲜卑族的反扑。

第一百七十二章:丰厚赏赐

第172章:丰厚赏赐

散宴后,拓跋濬想跟顾倾城说句什么,她却冷着脸,别说是正眼了,连看都看,简直就是不屑一顾。

转头却对拓跋余谈笑甚欢。

看着顾倾城漠然与冯左昭仪离去的身影,他的倾城为降奴求情的一番慷慨言辞,令他对她更加多了份敬重。

可是,她为什么对自己一脸漠然,她不是已经拒绝成为南安王王妃,与八皇叔退亲了吗?

她终于摆脱了那所谓娃娃亲的束缚,恢复了自由身,这是值得高兴之事啊?

为何她和拓跋余解除了婚约,两个人反倒是更亲热起来了?

难道,她还真的要接受拓跋余的追求?

反了反了!

他的娘子莫非要翻天了?!

他本来想立刻拉着他的倾城,问个清楚,看看她到底为何好像生他的气。

可他知道圣旨和赏赐马上要去毓秀宫,她们将忙得不可开交。

他飞马上了一揽芳华,与顾倾城的点点滴滴重上心头,她明明已经拒绝了拓跋余的婚约,难道像拓跋余所说,正式接受他的追求?

想到拓跋余的眸光在他的倾城身上游弋,他便醋味翻滚,拼命的舞剑,蟠桃花被他震落了一大半,满地都是花瓣雨。

战英看见拓跋濬如此的懊恼,自是知道高阳王殿下为了安平郡主对他不瞅不睬。

他颇为不高兴道:“大将军不是当着天下人扬言,唯有倾国倾城的公主,才能配得上您吗?您既然要娶倾国倾城的公主,您让郡主,还能对你有好脸色吗?”

拓跋濬陡然停了下来,剑插在地上,恍然大悟。

“是啊,本将军怎么糊涂了,我竟是当着倾城的面,说要娶公主的。她肯定是误会了!”拓跋濬咬牙捶打自己的脑壳。

“误会?大将军不是要娶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吗?那大将军明明那么爱安平郡主,却为何说这些令她伤绝心的话?”战英又替顾倾城抱不平。

“哎呦,什么都别说了,先沐浴更衣,再去毓秀宫!”

战英给拓跋濬准备热水的时候,拓跋濬去喂泰山和暮雪。

看着津津有味吃着牛肉的两只小狼,拓跋濬摸摸它们的头,道:

“泰山,暮雪,乖乖等着,老爹去把你们的娘亲哄回来!”

匆匆洗浴更衣,又立刻连夜赶下山。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正式的圣旨和一箱箱的赏赐便紧跟着来了。

宗爱宣读圣旨:

“应天顺行,授之民命,兹有大魏良商王孝廉,曾为大魏捐献大量钱财,助大魏平定四夷,雄霸北方立下赫赫功勋。

现追封王孝廉为孝廉公,其孙女顾倾城,娴熟大方,品貌端庄,聪明睿智,博学多才。

不但救治老祖宗有功,更为国献策释奴止戈,实乃女子表率。

现封顾倾城为安平郡主,享公主俸禄。

另赐金步摇一副,珍珠二十斛,珠钗首饰十箱,黄金千两,锦缎千匹,裘皮百件,以彰圣眷。钦此!”

毓秀宫一众人等皆跪下接旨。

“臣女顾倾城谢恩领旨!”顾倾城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

“安平郡主,果然是聪明睿智,倾国倾城。”宗爱颇有深意看着顾倾城道,“安平郡主的后福,还在后头呢。”

“谢大人。”顾倾城看着宗爱道。

看着他头上颇为眼熟的貂蝉金铛,顾倾城才想起这貂蝉金铛原是金老爷在天上人间竞拍下来的。

价值两千两黄金。

原来金老爷是有心拍下来贿赂中常侍宗爱。

冯左昭仪马上给了宗爱重重的赏银,宗爱也不推辞,掂掂银子,再深深的看乐观其成一眼,似笑非笑的告辞走了。

拓跋焘赐封顾倾城安平郡主的同时,赏赐丰厚。

紧接着老祖宗万寿宫又赏赐了十几箱的金银珠宝和各种奢华首饰,各种丝绸锦缎。

各宫有眼力见的妃嫔,也随即送来贺礼。

所有的赏赐,顾倾城都在毓秀宫受领。

毓秀宫所有宫人和飞鸿飞雁再次跪在顾倾城面前,恭喜顾倾城:

“恭喜顾小姐晋封安平郡主……”

“谢谢诸位,大家快快请起。”

顾倾城向她们伸手,又道:

“这段时日,倾城得毓秀宫所有人鼎力相助,老祖宗的寿诞才能圆满举行,倾城在此谢谢诸位了。”

顾倾城说完,又向冯左昭仪跪下:

“倾城更要谢谢姑姑,没有姑姑对倾城的呵护,悉心照顾,就没有倾城的今日。”

“好孩子,快快起来,跟姑姑不必客气。”冯左昭仪笑盈盈的扶顾倾城起来。

而后又对大家道:

“以后你们见到安平郡主,得改口称郡主,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称顾小姐了。”

“诺……”众人齐声回答。

“毓秀宫人人有功,今日倾城受封赏,自然与诸位有福同享。”顾倾城对宫人们道。

“谢谢安平郡主……”宫人们个个与有荣焉。

顾倾城又对冯左昭仪道:

“姑姑,帮倾城将这些赏赐分赏给毓秀宫所有宫人。”

“好。”冯左昭仪含笑道。便与顾倾城将赏赐分赏给宫人,大家自然又是多谢一番。

毓秀宫人人收到厚礼,自然是万分高兴。

顾倾城看见老祖宗赏赐下来的珠饰里,有一对金镯子,生命雕琢了鸿雁,觉得非常适合飞鸿飞雁,便分别给她们戴在左手和右手。

“这一对鸿雁,戴在你们姐妹俩手上,是再合适不过了。”顾倾城**着她们的左右手道。

“谢谢郡主……”

飞鸿飞雁赶紧跪下来多谢郡主,她们这辈子莫说金饰,连铁饰都没戴过呢。

顾倾城在毓秀宫,令整个毓秀宫连带着宫人都有了光彩。

顾倾城再拿了些金银,算是自己私人打赏六司二十四局宫人,六司的掌事均送了珠钗饰物。

冯左昭仪着宫人去赏赐。

各司局收到礼物,自是皆大欢喜,几乎人人对顾倾城心悦诚服。

当然,其中也不乏羡慕妒忌恨的。

顾倾城看着摆满整个大殿的礼物,沉吟一瞬道:

“姑姑,这些赏赐,珠宝首饰和锦缎布匹也就罢了,留起来我们以后做衣裳。

但陛下和老祖宗赏了那么多金银,我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想着,在我的一心堂旁边再开设粥棚,给那些难民和刚摆脱降奴恢复身份的老百姓施粥。

他们刚刚才获得自由,居无定所,生计一时还没有着落。等朝廷给他们分了田地,他们就可以自耕自足了。”

“好,好,太好了。”冯左昭仪又疼爱的**着顾倾城的头,“倾城宅心仁厚,不枉姑姑如此的疼爱你。”

“谢谢姑姑的支持。”顾倾城如释重负,拉着姑姑的手道。

“积德行善,这是天大的好事,姑姑怎么会不支持。姑姑就专门给你开一间库房,保管你的所有物品。你需要拿去设粥棚救济贫困,尽管随时来取就是。”冯左昭仪开心道。

冯左昭仪再翻看着那些奢华锦缎,又道:

“这些锦缎,姑姑要给你做最漂亮的衣裙。”

她再挑了些珠饰出来,放在另外几个精致的小木匣里,道:

“这些珠翠好看,你平时就轮换着戴。”

顾倾城点头道好,自己又亲自为冯左昭仪挑了些珠钗让她戴。

宫人们将一箱箱财宝抬进库房。

冯左昭仪对夏荷秋月她们道:

“郡主今日忙了一整天,也没能吃上几口东西。

你们快去准备宵夜到西殿,让郡主吃了宵夜再好好休息。”

“诺,娘娘……”夏荷秋月去准备宵夜送去西殿。

冯左昭仪又吩咐飞鸿飞雁:

“郡主累一天了,你们赶紧去备好热水,让她泡泡热水,让郡主好好睡上一觉。”

“诺,娘娘……”飞鸿飞雁领命赶紧回西殿打点。

宫人们各自忙自己的活去,冯左昭仪拉顾倾城进寝殿,说起贴心话。

“孩子,今日可是累坏了吧?”冯左昭仪温柔的问。

伸手指理了理顾倾城的额间鬓发。

这些轻微之举,在顾倾城眼里,就如母亲般温暖。

顾倾城见姑姑就像母亲一样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暖上心头,热泪盈眶。

“姑姑对倾城,便如同倾城之亲母,倾城何德何能,有姑姑如此眷顾。”顾倾城眼泪夺眶而出。

“傻孩子,本宫是你姑姑,不心疼你,还能去心疼谁。”冯左昭仪温柔的抹去顾倾城的泪。

顾倾城默默享受着这份像母亲般的慈爱。

“倾城真是了不起,今日不但为姑姑扬眉吐气,更加令姑姑刮目相看。”冯左昭仪又夸赞道。

“姑姑过誉了,倾城哪有那么好,只是姑姑喜欢倾城,便觉得倾城一切都是最好的。”顾倾城拉着姑姑的手道。

“不,姑姑的倾城,便是世间上最好的女子。”冯左昭仪慈祥道。

“姑姑如此宠溺倾城,会把倾城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顾倾城憨憨笑道。

“姑姑知道你聪明善良,姑姑今日最开心的,不仅是倾城筹备寿宴表现出色,最难能可贵的,是倾城居然懂得求陛下释奴止戈,造福苍生。”冯左昭仪不无欣慰道。

“倾城也没想到陛下竟然答应了,这真是万民之幸。”顾倾城道。

心中不由得对皇帝一阵感激,稍顿,再感动道:“君恩深似海,陛下对倾城,就像慈父般疼爱。”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对皇帝流露出感激之情,心里不由得有丝纠结。

而后叹口气,又感慨道:“倾城如此有出息,你的奶娘和师傅,教导有方啊!”

“姑姑此刻提起倾城的奶娘和师傅,倾城真的好想奶娘和师傅他们。”顾倾城黯然道。

若能与奶娘和师傅他们分享今日的荣幸,那该有多好。

顿了一瞬,她叹道:“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了,倾城真想回去找他们了。”

“你奶娘不是嘱咐你,要完成心事报了仇再回去找他们吗?

他们若跟在你身边,会成为你的掣肘,成为你的软肋。

万一乙浑和柳如霜还有闾左昭仪把你奶娘她们抓起来要挟你,可就得不偿失了。”姑姑拍拍她的手道。

“姑姑说的不无道理。”顾倾城点头道。

冯左昭仪安慰倾城一番,又慨叹道:

“没想到陛下能力排众议,准你所请,释放降奴,这是何等大事。

恐怕鲜卑贵族和那些利益受损者都要恨倾城入骨了。

你之前就遭人行刺,以后,可更要注意安全了。”

“姑姑不要担心,倾城会注意安全的。”顾倾城道,眉宇郁郁寡欢。

冯左昭仪见顾倾城此刻愁肠百结,又担心的问:

“倾城今日被封安平郡主,享公主俸禄,还得了惊鸿仙子美誉。

老祖宗又帮忙解除了你那娃娃亲婚约,你应该很高兴啊。为何看你如今,却仍然郁郁寡欢?”

顾倾城想到拓跋濬,不由得一阵黯然,又不能告诉姑姑个中因由。

“是啊,倾城得封为郡主,那是多少人羡慕的了。又退了那娃娃亲,倾城心中更加无牵无挂,是应该快快乐乐的。”她勉强牵起笑脸。

“倾城想方设法退亲,是真的不喜欢南安王,还是——心中另有所属?”冯左昭仪又试探的问。

若倾城不想把她与拓跋濬之间的事说出来,她也不能道破,女儿家面皮薄,她并不想倾城难堪。

若是今日前,姑姑如此一问,顾倾城便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姑姑。

如今拓跋濬要娶的是倾国倾城的公主,她又何必再告诉姑姑自己与拓跋濬这一段无疾而终的孽缘。

“姑姑,倾城的母亲不知是否被闾左昭仪所害,若我的母亲真是被她所害,倾城又怎能去做她的儿媳妇。”顾倾城道。

“你真的觉得你母亲之死,与闾主仆昭仪有关?”冯左昭仪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

“没根没据,倾城不会胡乱就怀疑一个人。

之前本来答应闾左昭仪,两年后退亲,如今闾左昭仪既有嫌疑,就没必要再拖,所以,还是早些两清的好。”

“既然你有所怀疑,那迟早怕是要与闾左昭仪兵戎相见了。”冯左昭仪不无担心道:“你可知道他们闾家的势力有多大?你可得步步小心啊。”

顾倾城又点点头,安慰道:

“姑姑别担心,倾城报仇后,离开皇宫,找到奶娘和师傅他们,去外面悬壶济世。”顾倾城道。

她和拓跋濬此生也不再相见。

“那倾城就舍得丢下姑姑了?”冯左昭仪佯嗔道。

“倾城当然舍不得姑姑,倾城得空就会回宫看望姑姑的。”顾倾城搂着冯左昭仪。

“倾城,姑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又聪明睿智的孩子,但世道混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重要。

不到逼不得已,姑姑也不希望你离开皇宫,一个女儿家,在外面会被人欺负。”冯左昭仪道。

“倾城年纪尚浅,姑姑阅历比倾城丰富,倾城以后还需姑姑的提点和悉心教导。”顾倾城依靠着冯左昭仪,腻声道。

“倾城,后宫波谲云诡,人心难测,步步惊心。

比你那个小小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闾左昭仪,你一定要防之又防。”

冯左昭仪又谆谆嘱咐。

“姑姑,倾城已办完老祖宗寿宴,这两日看看老祖宗的身体如何,她毕竟曾经命悬一线。

若老祖宗身体无大碍,过几日就回顾府,也不在皇宫生活,姑姑不用担心。”

顾倾城勉强挽起笑意,压抑着心里的苦闷。

“金鳞非是池中物,一朝如龙一朝凤。”冯左昭仪怜爱的**着顾倾城的脸。

“一朝如龙一朝凤?”顾倾城看着姑姑喃喃。

“小小顾府,岂留得住金凤凰。等你把顾府的恩怨都了啦,有些事,姑姑再慢慢告诉你。”冯左昭仪缓缓道。

顾倾城看着姑姑,带着满腹疑惑点点头。

“倾城,姑姑看你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夏荷秋月应该已备好宵夜,你赶紧回西殿吃宵夜,再睡个好觉吧。”

顾倾城见冯左昭仪也累了,便道:

“姑姑这一天下来,也累坏了,那倾城不打扰姑姑休息,倾城告退了。”

顾倾城告退回西殿。

第一百七十三章:倾国倾城

第173章: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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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到了一座最奢华的宫殿,金碧辉煌的匾额上篆刻着关雎宫。

这里每日都有宫人清理打扫,一尘不染,却是没有主人。

拓跋焘摸索着每一件精雕细琢的物件,陷入沉思,眼前又出现那个绝代佳人。

那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当城门开启,她仙姿绰约,如神女迎风伫立。

他一见倾心!

可惜她身旁站着玉树临风的夫婿。

在宴会上,她一舞惊鸿,艳惊四座,掠走了他的心。

他本来想立刻要了她,可惜她身边已有男人,那男人刚刚弃战携国投诚,他总不能一下子就夺了他的妃子。

等他稍缓,想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再去要她时,却发现她怀孕了。

他从未见过怀孕也如此美丽的女人,美得倾国倾城。

他为她准备了最奢华的关雎宫,想等她诞下孩子再让她进宫。

可是,却接到她夫婿与逆贼密谋见面的密报,他暴怒之下诛灭他们五族。

她最终却宁愿毁了自己,也不肯来到自己身边。

他后悔不迭,可惜伊人已逝。

难道越是得不到的,才会永远的念念不忘?

她与顾倾城一样的倾国倾城,顾盼生姿,眉宇五官,竟是如此的酷似。

丫头怎么跟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她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关雎宫寝殿帷幔缭绕的软床,伫立在一个平台上,高高在上。

他静默的躺在那别出心裁的床上,这里虽然没有女主人,他偶尔想她的时候,便会来这床上躺躺,权当有她在身边。

他又心潮澎湃的起身。

独坐床前,殿外透进来的和煦晚风,似温柔的纱幔,轻轻撩拨着他额前一丝乱发。

皇帝心思跌宕。

缓缓走下平台,坐到妆台前。

曾经被顾倾城责打三十,如今走路还有些跛脚,在殿外伺候的奴才贾周见皇帝有动静,忙进来伺候。

“拿面镜子给朕。”拓跋焘突然道。

那贾周微微错愕,妆台上就有铜镜,也许陛下嫌铜镜照得不仔细?

于是赶紧找了一面西域魔镜,递给了陛下。

灯火葳蕤,镜中的男人虽上了年纪,却威武雍容,宽额高鼻,明眸薄唇,下颌曲线坚毅,男子的威严和俊朗融合得很好。

拓跋焘年轻就是个英俊的男子,他的英俊又带着威武刚毅。

那奴才贾周不知陛下今夜怎么了,半夜三更的,还要照镜子?

莫不是今日太累,累坏了,想看看自己的脸色?

“陛下,您感觉如何?”奴才贾周问。

他问的是皇帝的身体。

“感觉?”拓跋焘稍为理了理那一丝凌乱的发丝,摸了下自己的脸,喟然道:“朕好像太老了。”

贾周愕然。

虽过不惑之年的大魏皇帝,仍然是空前绝后的威武雍容,他一生的彪炳战绩,恐怕更是无人能及。

正值盛壮,怎么能算老?

“怎么会老呢?”贾周不解,又谄媚道,“陛下是最成熟稳重之时。”

拓跋焘放下魔镜,眸光幽深,半晌才道:

“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是太老了,白糟蹋了人家。罢了!”

贾周胸无点墨,而且是个阉人,完全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拓跋焘也没指望他懂。

有些事情,没必要懂,懂多了是累赘!

“陛下,今日老祖宗寿宴,高阳王殿下和安平郡主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宾客都赞不绝口呢。”贾周笑眯眯道。

“混账,高阳王和安平郡主怎么就是天作之合了?!”拓跋焘怒叱,腾身而起。

贾周赶紧跪下来,显得怯怯道:“奴才是说高阳王殿下与安平郡主跳的舞蹈,那个汉武帝与卫子夫的天作之合,宾客们可喜欢看了。”

你道那贾周,会随便就在皇帝面前提这些事吗?

他即便没读多少书,不知道何谓一树梨花压海棠,却鬼心眼多着呢。

他早就看出皇帝喜欢顾倾城,故而故意在皇帝如此一说。

“滚。”拓跋焘没好气道。

却猛然想起老祖宗说那些糊涂话:“小倾城是儿的媳妇儿……”

老祖宗真是糊涂了?

她如此精明睿智之人,何曾糊涂过?

儿还说没与倾城排过舞,怎么就跳得如此天衣无缝了?

还有,余儿提出要定顾倾城未来王妃的名分,儿第一个就跳出来反对,而且是强烈的反对。

他八皇叔的亲事,与他一个侄儿何关?

他和倾城还那么默契,共同提出释奴止戈。

难道他们早有私情,倾城坚决与余儿退亲,是为了儿?

倾城可以为了那不公平的娃娃亲与余儿解除婚约,自己可以纳倾城为妃,甚至是皇后,儿也可以娶满宫的妃子。

但倾城若真是与儿有私情才要和余儿退亲,这又另当别论。

莫说倾城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不允许她喜欢别人,更不允许自己的儿孙与自己喜欢的人纠缠不清。

余儿若知道他们俩有私情,定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叔侄起刀兵,祸起萧墙,这是皇族的禁忌!

骨肉相残,更是他心中的痛!

想到这些,拓跋焘就感觉有股子寒流从天灵盖灌入,直达脚板心。

若真的如此,肯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要是别的女子,祸起萧墙,他绝对不会饶恕!

可是,那是他喜爱的丫头啊!

拓跋焘的心顿时收紧。

“……不会的,不会的。儿要娶的是倾国倾城的公主,他将将才在宴会上就当着天下人及倾城面前表态。”拓跋焘又安抚自己。

他往关雎宫外走,贾周亦步亦趋跟着来伺候。

他恼贾周扰乱自己的心绪,对那自己最喜欢的儿孙和倾城猜忌,便沉下脸低叱:“你退下吧!”

贾周知道自己是挑到皇帝的痛处了,即便皇帝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可她顾倾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时候,宗爱也来到关雎宫。

见皇帝对贾周没好脸色,便一脚踢向贾周,贾周乘势便滚倒地上。

宗爱低叱道:“陛下今日好好的心情,怎被你个贱奴惹得不高兴了?!”

“奴才该死……”贾周吓得匍匐在地上,看上去瑟瑟颤抖,嘴角却闪过一抹冷笑。

宗爱也就是在皇帝面前故意责打贾周,令陛下心里饶过贾周,还真的就追根究底了吗?

贾周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颤抖。

皇帝心里倒也是缓和了些,径自往外走,嘴里道:“圣旨和赏赐都送去毓秀宫了?”

“回陛下,都送去了。”宗爱恭谨的回答。

拓跋焘走出关雎宫,漫步来到御花园,将方才那些猜疑抛去。

负手抬眸去观星赏月,宗爱亦步亦趋跟着,贾周则惴惴不安,和内侍们远远尾随。

月色如琼华,铺满了御花园,花木浸润在白银似的月华里,盎然扶苏,浓翠深绿的树叶,被月色一照,依稀如一树翡翠。

御花园有一池碧水芙蓉,凉亭架在其中,皎月斜映,碧波旖旎。

满池芙蓉摇曳,暗香飘送,似披了件锦缎,水波越发翠碧清湛。

荷塘月色如诗如画,岸边的海棠树,花开茂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凛冽。

“……陛下,您是否也觉得,安平郡主很像一个人?”宗爱在拓跋焘身边惴惴不安道。

拓跋焘点点头,有些神思飘忽:“是啊,人有相似,恍惚间,朕以为是她转世了。”

“可那也太像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宗爱沉吟道。

其实,拓跋焘心中何尝不是有此疑窦,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别乱猜!”拓跋焘脸色不悦的低叱。

他似对宗爱道,也似是给自己一个解释:

“难道顾仲年会认不得自己的女儿吗?

闾左昭仪也说顾倾城长得跟其母几乎一模一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间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不足为奇!”

宗爱见陛下神色不悦,赶紧点头哈腰道:

“陛下说的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是奴才过于担心了。”

拓跋焘伫立着,眼前始终无法挥去顾倾城那蹁跹身影。

“陛下可是对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念念不忘?”宗爱又谄媚道。

“哼哼……你这奴才,竟是朕心里的蛔虫么?”拓跋焘佯怒的哼哼,却也不否认。

看着皓月繁星,拓跋焘嘴里念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宗爱默默静立,不敢随意打扰皇帝抒发自己的情感。

拓跋焘仿佛自言自语:

“绝世美丽的姑娘,对守城的将士瞧一眼,将士弃械,墙垣失守。

对君临天下的皇帝瞧一眼,皇帝倾心,国家败亡。”

旋即,又伸手指向远空,摇头道:“你说,凭一个女子败国,可能吗?那个李延年,说得也太夸张了!”

“……嘻嘻,战国时期那桃花夫人,就是个红颜祸水,祸起萧墙,令几个国家败亡。”宗爱嘻嘻笑道,“当然,那些都是昏庸无能的皇帝,怎敢与英明神武的陛下您争辉。”

见陛下脸色有些凝重,又有些愉悦,他那把太监像吊起来的声音,继续谄媚道:

“像陛下这样英明神勇的一代天骄,别说是一小女子,即便是千军万马,又如何能撼动大魏一丝一毫。”

“皇帝昏庸,世人便怪责女子误国。那些美丽的女子,也就成了替罪羔羊。当真是可怜可叹。”拓跋焘喟叹。

自有番一代枭雄本色。

拓跋焘想着顾倾城,她那动听的音律……

他初见她时那双系着银铃的雪白赤足……

他与她一见如故,成为君子之交……

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她那惊鸿仙子的曼妙身姿……

她活观音般起死回生……

她为降奴请命的侃侃而谈……

她聪明睿智的绝世才情,不禁心驰神往……

即便是自己老了,难道就真的糟蹋了她吗?

自己是皇帝,天下至尊,怎么能算糟蹋他呢?

她身上的桃花香,她跳舞时的纷飞的桃花瓣……

红颜祸水,祸起萧墙的桃花夫人?

不会,不会的,倾城行医济世,如此爱民,怎么会祸起萧墙?!

他随后又负手叹道:“纵然有误国危机,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好姑娘,世所难遇,不可再得啊!”

他再喃喃自问:“是上天怜朕一片痴心,才将倾城送到朕的面前?”

宗爱见自己以桃花夫人比拟,红颜祸水,祸起萧墙,陛下还是对顾倾城念念不忘,便微微噘嘴道:

“可是陛下,安平郡主曾经是南安王殿下的娃娃亲,如今即便是解除了,可您今日已然应允老祖宗,让安平郡主自由选择她的婚姻,任何人都不能逼迫她呀?”

拓跋焘本来很开心顾倾城能解除了那娃娃亲。

但又不免为了答应老祖宗不能逼迫干扰顾倾城婚姻之事而郁闷。

倾城可是早就说过,不愿意进宫的!

宗爱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谓自由,是个不定之数!”拓跋焘斜睨着宗爱,“就如你这奴才,说不定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宗爱吓得腿脚发软,立刻跪下来,惴惴不安道:

“陛下圣明,普天之下,生灵万物,皆归陛下所有。

所谓自由,模棱两可,一切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即便答应老祖宗,也只是一时顺嘴,讨老人家开心罢了。

只要是陛下喜欢的,哪怕立刻就要了过来,又有谁敢非议。”

“算你个奴才会说人话,起来吧!”拓跋焘半晌才让他起来。

“陛下,虽是盛夏,更深露重,陛下还是不要着凉了。”宗爱体贴道。

见陛下一直站在星空下,白天虽热,到了晚上,凉风习习,他还是担心陛下着凉了。

“去!朕又不是柔弱女子,现在是大夏天,还能着凉了?”

拓跋焘负手踱步,终究是心事重重。

宗爱察言观色,见拓跋焘对顾倾城不能自已,又微笑道:

“其实陛下何须苦恼,高阳王和东平王说得不错,我们鲜卑族人,率性而为,哪有什么娃娃亲之说。

更没有汉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是看对眼,喜欢了,立即就可以抱来过夜。

莫说是子虚乌有的娃娃亲,即便是别人的妃子,陛下看中,抢过来,也是理所当然。

况且安平郡主即便曾经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这不也翻篇了吗。”

“抢?倾城又不是货物,你可是忘了老祖宗今日如何训斥东平王了?

你这奴才,朕看你是不长记性,嫌命长了?”拓跋焘呵斥道。

宗爱吓得忙又跪下去,大力的抽自己嘴巴:“奴才一时替陛下着急,竟忘了老祖宗的训诫了。

今日陛下虽曾答应老祖宗,让安平郡主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

可,可咱们可以想办法,令安平郡主主动选择陛下呀。

如此一来,陛下也不算出尔反尔,老祖宗和世人都无法诟病了。”

拓跋焘见他掌了自己的嘴,才又示意让他起来。

拓跋焘心里琢磨着:

“老祖宗言之有理,倾城不是货物,用强抢,或者用卑鄙手段,都确实辱没了她。

只能动之以情,徐徐图之。让她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那样的结果,才会幸福。”

“陛下,奴才自幼入宫,也有三十个年头了,可从未见老祖宗对一个人如此之好。

那安平郡主能得老祖宗如此眷顾,那可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别说是你这个奴才,就连朕,自懂事以来,除了当初那个不争气的逆贼,还真没见过老祖宗对一个人如此的疼爱。”

拓跋焘不禁回想着那些令他痛心疾首的往事。

出了半晌神,他又喃喃道:“丫头确实值得人那般疼爱啊。”

“陛下,可有什么需要奴才效劳的?”宗爱又谄媚的问。

“高阳王和东平王说得对,我们鲜卑族人,既没娃娃亲之说,也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倾城如此为自己争取自由,也算是随了鲜卑儿女的率性。

我大魏立国至今,竟没有撰写国史,得把我鲜卑习俗,大魏历史,镌刻流传啊。”拓跋焘道。

仿佛豁然开朗,挥手道:“移驾钟粹宫。”

“摆驾钟粹宫!”宗爱高兴的对小黄门吆喝。

第一百七十四章:旁敲侧击

第174章:旁敲侧击

散宴后闾左昭仪刚刚回到毓秀宫, 更新最快

“余儿来了?”闾左昭仪手撑在案上支着额头,有气无力道,想着宴会上那些窝心事,有些走神。

“见过母妃。”拓跋余例行的见礼。

“宴会已散,余儿为何不回王府,还来母妃这里?”闾左昭仪今日的心情可是糟透了。

“余儿是赶来谢谢母妃,谢谢母妃当初为余儿定下这门亲事。”拓跋余道。

闾左昭仪放下支撑自己额头的手,端正身子,一脸惊愕,眼睛瞪得老大。

“这门娃娃亲已经如顾倾城所愿,解除了,余儿还有什么好感激母妃的?”闾左昭仪几乎是不可思议道。

“虽然是解除了,但若没有母妃当年的搭桥牵引,余儿也没有机会认识倾城。”拓跋余痴心一片道。

“可是余儿,牵线搭桥,恐怕也只是孽缘。

那顾倾城看起来并不喜欢你,才想着退亲。

你别是一厢情愿空欢喜!”闾左昭仪一脸窝火道。

“倾城已答应接受余儿的追求,假以时日,动之以情,相信倾城会喜欢余儿的。”拓跋余百折不挠道。

“顾倾城就是妖魅,到处招惹男人!”闾左昭仪咬牙切齿道。

“连父皇都喜欢倾城,倾城又怎么会是妖魅。”拓跋余不悦道。

“我的傻余儿,就怕你父皇是太喜欢了!”闾左昭仪没好气道。

“母妃是何意?”拓跋余蹙眉问。

母妃的忧思没逃过他的眼光,女人的直觉才果然是最准的!

拓跋余心里的隐忧更得到证实。

来探听母妃的口风,看看父皇对倾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冷峻的脸上充满阴鸷,语气裹挟着阴冷:“难道父皇真的喜欢倾城?”

“哦……”闾左昭仪急忙回过神来。

若让余儿知道陛下也喜欢顾倾城,只会令余儿与他父皇生罅隙。

父子有隔阂,那对余儿的前途可是大大的不利。

“余儿莫要随便猜忌。既然你们都说鲜卑没有娃娃亲之说,你们崇尚自由。

陛下就给你们自由,你就用你自己的真心和行动,去感动顾倾城,把她追回来吧。”

闾左昭仪只能以这些话稳住拓跋余。

拓跋余也不想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

“母妃,当初儿臣不知倾城就是那个给儿臣治伤的张秀莲,才跟母妃说要退亲。

后来余儿在她的医庐找到她,她又化名为慕容飞雪,今日方知,她竟就是本王一直拒绝的娃娃亲顾倾城。

当初余儿能百般拒绝娃娃亲,她退了这个娃娃亲,也无可厚非。

余儿自会用自己的真心感动她。

但余儿心中不无顾虑,看父皇对倾城似乎志在必得。

未来变数难料,倾城住在皇宫,恐怕被人近水楼台,请母妃帮忙照顾倾城。”

“还说来谢谢母妃,原来是不放心你的顾倾城,怕她被你父皇捷足先登了,这才是余儿连夜进宫的目的吧?”闾左昭仪冷哼道。

“母妃既要如此说,那就当两者皆有吧。”拓跋余也不否认。

顿了一瞬,脸色开始下沉,又看着闾左昭仪,缓缓道:

“母妃以为倾城一心想退亲,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不喜欢余儿,这其中没有母妃对倾城的刻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竟质疑母妃对人刻薄,造成那顾倾城不喜欢你吗?”

闾左昭仪恼羞成怒,她今日已经是够窝火的了,连她的儿子也跑来为那个顾倾城质疑自己。

“母妃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欲除顾倾城而后快?”拓跋余冷冷道。

当初母妃就说过,给顾倾城申请十万办寿宴,就是想让她人头落地。

而且倾城也说过他的母妃想毒杀她。

“……母妃,母妃……确实有想过除了她而后快,那是因为你一心不要那个娃娃亲!”闾左昭仪开始有些心虚,却又先声夺人道。

拓跋余这才缓了缓面容。

闾左昭仪看着脸色稍缓的拓跋余,那毕竟是自己要依靠的儿子,做母亲的哪能跟自己的儿子计较。

她见拓跋余没有咄咄逼人的语气,又缓和道:

“余儿,顾倾城确实一鸣惊人,有她过人之处。

但若陛下一定要纳入后宫,余儿也要切记,美人于江山,轻于鸿毛。

切不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之女子,与你父皇心生罅隙。

否则其他皇子皇孙,趁虚而入,你这个南安王,更没有龙飞九天的机会。”

拓跋余脸上不置可否。

闾左昭仪微微摇头,继续苦口婆心:

“南安王可以有众多妃子,只要皇位在手,天下女子尽归你所有。区区一个顾倾城,你不必对她太上心!”

“母妃记住,余儿此生的王妃,只能是顾倾城。”拓跋余神色凛冽,“江山与倾城并重,余儿既要江山,更要美人!”

“你!”闾左昭仪气得半死,更加对顾倾城恨得咬牙切齿。

“天下美人何其多,并非只有顾倾城一个。若她是你登上帝位的绊脚石,令你神魂颠倒,母妃第一个便要除掉她!”闾左昭仪疾言厉色道。

拓跋余原本就阴冷的脸上更加阴翳,一字一顿道:

“挡本王问鼎九五者,遇神诛神!敢伤倾城者,遇佛灭佛!”

拓跋余语出如冰。

闾左昭仪被他的冷冽震慑,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母妃若敢伤倾城分毫,别怪余儿不念母子之情!”拓跋余再冷厉道。

“好啊,你居然为了区区个乡下贱女子,忤逆你母妃?”闾左昭仪恼羞成怒,拍案怒斥。

这个顾倾城,当真是自己的克星!

“母妃,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倾城并非贱女子,她现在既是安平郡主,未来,更是你儿子的皇后!”拓跋余冷峻的看着闾左昭仪。

“即便她有倾国倾城之貌,你就为了一个女子,敢跟母妃如此说话?”闾左昭仪咆哮。

拓跋余眸眼如刀刃,嘴角冷笑,并不把闾左昭仪的咆哮放在眼里。

闾左昭仪心道:

余儿虽和自己这个母亲不够亲厚,却从未如此和自己说话。

自己今日是怎样为他在陛下面前力争让陛下承认顾倾城是他未来王妃。

最后是他自己顺应顾倾城自由选择之意,才导致娃娃亲被解除。

如今他为了顾倾城竟给自己脸色看了!

可是眼前这个儿子,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何苦与他正面过不去。

怒火在心里燃烧了一周天,还是忍下滔天巨怒。

“陛下既然已经答应老祖宗,不会逼迫顾倾城的婚姻,让她自由做主。

想来他也不会肆意妄为,有老祖宗紧盯着她的小倾城,谁人又敢放肆。你就放心吧。”

“男人的心事,母妃岂能不懂?”拓跋余神色也稍缓,不无担心道,“酒后乱性,便是最好的借口,那时老祖宗也无计可施。”

“好了,即便你能把顾倾城追到手,你不还要为太子守制吗。你还能天天看着顾倾城啊?”闾左昭仪又没好气道。

“如果可能,余儿当然希望她离开皇宫,甚至现在就把倾城娶回王府,免得在这危险之地。”拓跋余显得有些按耐不住。

“余儿,陛下对倾城之心,也只是我们私自猜度,毕竟他也会注意分寸。

你永远给母妃记住,即便顾倾城被陛下纳入后宫,你也要隐忍!

若与你父皇正面冲突,让陛下对你心生芥蒂,你只会是自毁基业!”

闾左昭仪苦口婆心。

“母妃与你母子一体,休戚与共,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但愿父皇能够知分寸。”拓跋余眸眼阴翳道。

他旁敲侧击,知道父皇对顾倾城的心意,便准备告辞。

“若你父皇真不知分寸,你待如何?”闾左昭仪看着拓跋余阴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便狠狠一颤。

拓跋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也不回答闾左昭仪,起身告辞而去。

这个顾倾城,就是红颜祸水!该怎么铲除她啊!

拓跋余前脚刚走不久,皇帝后脚就到。

正当闾左昭仪陷入胡思乱想,却一筹莫展之际,一声:“陛下驾到。”把她拉回眼前。

寿宴后她以为陛下不会来钟粹宫,毕竟自己与余儿曾迫他当众宣布顾倾城的身份,拂了他的逆鳞。

最起码,他会去其他年轻貌美的妃嫔那里,晾自己一段时日。

出乎意料的,陛下竟来了她的钟粹宫。

她喜不自胜起来,赶忙回寝殿照照镜子,拢了拢发髻,看看鬓发是否凌乱,衣饰是否不够亮丽。

一切是那么的满意,闾左昭仪才快步至殿门恭迎。

闾左昭仪迎拓跋焘进宫,立刻命人上甜汤。

“陛下,这是安神的桂圆百合甜汤,陛下今日累了一天了,喝这桂圆甜汤,晚上能睡个好觉。”

“爱妃不必如此紧张,朕只是过来坐坐。”拓跋焘坐下随意道。

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喝了桂圆甜汤。

闾左昭仪给拓跋焘按揉着肩膀,软软道:

“陛下能过来钟粹宫,无论是过夜或稍坐片刻,都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岂能怠慢。”

“好,还是爱妃善解人意,知冷知热。”拓跋焘点头颔首,又挥手示意宫人全部退下。

闾左昭仪见此,心下不由得一颤,脸色微变,心念电闪:

陛下在她钟粹宫,很少如此主动拚退宫人,是有何事要发生?

难道为了今天自己拂逆他之事?

拓跋焘拍拍肩膀的那双柔荑,再拉着柔荑过来,坐在自己面前。

看到闾左昭仪发僵的脸,微笑道:

“爱妃也不必紧张,朕,就是想和爱妃闲话家常。”

闾左昭仪好像恍然大悟,缓缓道:

“哦,原来陛下是想与臣妾闲话家常。陛下莫非,想谈今日余儿与臣妾在老祖宗寿宴上,要求陛下承认顾倾城是余儿未来王妃之事?”

见拓跋焘沉思不语,她又道:

“陛下这个皇儿,之前还口口声声不肯娶什么娃娃亲。

臣妾跟他一而再的提醒,陛下一言九鼎,当初许下之约,断不能背信弃义,否则也对不起于国有功的王孝廉。

那孩子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而今日见到顾倾城,原来就是他一直苦苦思念的救命恩人,余儿更加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才会迫不及待,要陛下宣布顾倾城是他的未来王妃。

但终究这门娃娃亲,还是解除了。”

闾左昭仪说到最后,不免流露出怨气。

闾左昭仪一边说,拓跋焘的脸就慢慢沉下来,淡淡道:

“其实余儿当初拒绝这门亲事,也没有错。

我鲜卑族根本没什么娃娃亲之说,只要喜欢,就抱回来睡,管他是谁的妃子娘子。

如今解除了倒好,他,他有本事,还可以将人家追回来嘛!”

闾左昭仪软软道:

“陛下当初金口玉言,曾经说皇家一言九鼎,不可辜负了王孝廉呢。

况且当时臣妾与陛下约定,若顾倾城顺利为老祖宗筹办寿宴,就让她成为南安王王妃。

臣妾也如此跟顾倾城传达陛下旨意,顾倾城才会努力用心的筹办老祖宗寿宴。

如今顾倾城把老祖宗寿宴办得有声有色,又妙手回春救了老祖宗,立下奇功,封了她个安平郡主。

没想到她却又想出什么自由选择自己婚姻的奇思妙想。

还说要问问她的母亲,看看她母亲是否真的答应这门亲事。

去问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那不是打臣妾的脸吗?

难道我堂堂皇家,还会骗婚不成?

没想到我们皇家没有出尔反尔,倒是她恃宠生娇,无理取闹起来。

如此轻率退亲,将臣妾和余儿的脸面往哪里搁!

再者,这亲事本来就是臣妾与她母亲当初所定,如今她忤逆自己的母亲,让臣妾百年后,也愧对她死去的母亲呀。”

闾左昭仪说话伶牙俐齿,数落了顾倾城一番,再瞧了一眼拓跋焘的脸色,又道:

“老祖宗懿旨,任何人不得逼迫顾倾城。

好在余儿也赞同取消那娃娃亲,他刚刚就来过,说取消娃娃亲,再重新由他自己追求顾倾城,用自己的真心赢得美人归,那样的婚姻才有意义呢。”

闾左昭仪权衡利弊,宁愿顾倾城成为南安王王妃,也总比成为陛下的宠妃强。

成为南安王王妃,是她的儿媳妇,她自问还可以把顾倾城拿捏得住。

成为陛下的宠妃,别说他们父子会反目成仇,于余儿和自己的前程皆无益。

就依拓跋焘今天如此宠溺顾倾城,把她捧上了天,即便顾倾城要皇后娘娘的宝座,拓跋焘也会毫不犹豫就给她。

是以她又想拿老祖宗懿旨和拓跋余对顾倾城之心意,这些话堵住拓跋焘。

拓跋焘被闾左昭仪一时拿话堵住自己,有些话也就说不出口。

可闾左昭仪心里那些小心思,如何瞒得了拓跋焘。

他斜睨着闾左昭仪:

“爱妃如何确定,顾倾城就是当初那个娃娃亲?她可把信物带来了?”

“十几年前臣妾给顾倾城的那枚凤血玉珏,原本顾倾城一直戴着,顾府的李管家及丫头们皆有见过。

可惜在来平城的路上弄丢了,就是救余儿上山采药时弄丢了。”

“哦,那么巧,居然把玉珏弄丢了?”拓跋焘蹙眉沉吟道。

心里的忧戚又浮起来,沉吟半晌,不无疑惑道:“……爱妃有没有想过,那不是真正的顾倾城?”

闾左昭仪笃定笑道:“陛下过虑了,即便顾倾城没有任何信物,臣妾也能断定,她就是王碧君的女儿。”

“爱妃如何确定?”拓跋焘心里一乐,嘴角带着笑意。

“因为顾倾城长得几乎和她死去的亲娘王碧君,一模一样。”闾左昭仪没好气道,脸色明显不悦。

“她果真长得和王碧君一模一样?”拓跋焘喜道,心里的那一丝阴霾一扫而光。

“陛下,您也知道,即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和另一人一模一样,只是很相似而已。

顾倾城五官酷似王碧君,只是比王碧君狐媚百倍!”

闾左昭仪一边道一边察看拓跋焘的脸色,听到自己说顾倾城狐媚,拓跋焘嘴角反而翘了起来。

那份喜爱,自然而然的流露,她心里更恨得痒痒的。

“朕从来没听爱妃说起你与王碧君之事,可否说与朕听听?”拓跋焘有些好奇的笑道。

闾左昭仪虽然极不愿意提起,嘴里却不得不软声道:

“臣妾比王碧君年长几岁,当年去珈蓝寺进香时与她认识,成为好姐妹,不久臣妾就有幸被陛下接进宫。

臣妾觉得是王碧君给臣妾带来的运气,才有幸得见天颜,得到陛下宠爱,于是打算日后与她结亲。

后来王碧君进庙上香被歹人劫持,是顾仲年救了她。

他们成亲怀孕后,余儿已经有七八岁了,臣妾便与王碧君定下那腹中娃娃亲。

说好王碧君如果生了女儿,便与余儿成为夫妻。”

“哦……原来如此。”拓跋焘此言,不知是回应闾左昭仪的一番说辞,还是回答自己心里的那丝困惑。

他旁敲侧击,迂回的证实了顾倾城的真实身份,心里的石头也落地。

闾左昭仪察言观色道:

“陛下既已再次确认顾倾城的身份,就让余儿自己去追回顾倾城,做他未来王妃吧。

余儿对顾倾城用心良苦,用情至深,不能自拔。

若他与顾倾城再有什么变卦,臣妾也担心,他会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老祖宗既有懿旨,任何人不得逼迫顾倾城。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即便余儿对顾倾城一往情深,若倾城不喜欢他,那也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

我堂堂皇家子孙,对女人拿得起放得下,否则如何治理大魏江山!

如今谈婚论嫁,更为时过早,余儿还要为太子守制。”

“陛下的意思……”闾左昭仪艰难的咽了口苦水。

“世事难料,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能意料?”拓跋焘再对闾左昭仪,意味深长道:“这世上美人有的是,你让余儿不要太上心!”

说着就站起身,脸色深不可测:“今日大家都辛苦了,爱妃也好好休息吧。”

闾左昭仪心下收紧,一阵痉挛。

“陛下这就走了?”闾左昭仪不动声色,软软问,发着嗲,一双雪白柔荑拉着拓跋焘。

此刻闾左昭仪在拓跋焘眼里并不可爱,相反还显得相当做作。

“爱妃好好休息,不必相送了。”拓跋焘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篡改宿命

第175章:篡改宿命

闾左昭仪大方得体的送拓跋焘出宫门,看着拓跋焘决然离去的背影,宫人们关上了宫门。

她拽着拳头,指甲深陷入肉里,刺破了掌心,满手湿濡。

“顾倾城,没想到你竟是个妖魅!”她凄厉的尖叫。

筵宴时顾倾城一再惊人之举,拓跋焘看她的眼神失态离席以及对她的嘉许,已经暴露无遗。

瞧陛下方才那态度,跟当初要自己重信守诺不能辜负顾倾城,前后判若两人。

凭她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个男人竟是深爱着顾倾城。

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最近才认识顾倾城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也只是喜欢美人而已,怎么看陛下的样子,早就沉迷已久了?

难道顾倾城之前与陛下弹琴饮酒,他们早就勾搭上了?

但听今日宴席上陛下所言,顾倾城之前与他见面,是一直戴着面纱,陛下并未曾见到顾倾城的容颜。

而当顾倾城飞舞面纱脱落,陛下当时也吃了大大的一惊,显是才见到她的容颜啊?

他们竟然是一早就勾搭上了?那时顾倾城还是余儿的娃娃亲啊!

她说过不会给余儿脸上抹黑的!

顾倾城玷污了她十几年前与她母亲姐妹之宜,更玷污了她的儿子南安王。

当然,她没记起当初她是如何要顾倾城回来退亲的。

他们父子走了,她才得空慢慢消化顾倾城带给她的那些震撼:

一个乡下丫头,即便冯左昭仪教导有方,传授她琴艺舞艺,她也未必能如此的出色。

况且她竟然有那么好的医术,又是从何而来?

顾倾城当初说好两年后退亲,便把那些信件还回给她。

如今她既然提前退亲,那也应该提前把信件还给她吧?

若她不给,便让她尝尝他们闾家的手段!

看皇帝的架势,能解除余儿与顾倾城的娃娃亲,是何等的开心。

即便是逼不得已答应了老祖宗,任何人不能逼迫顾倾城婚姻,让她自由选择,恐怕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吧?

什么自由,他一个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只怕没过两日,顾倾城就要封妃了吧?

顾倾城若封妃,有皇帝庇护,以为本宫动不了她,会不会把信件都交给陛下。

闾左昭仪想到这些,顿感晴天霹雳,此刻心头,竟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之极,坐立不安!

她狠狠一跺脚,回到殿内,把几案上刚才拓跋焘喝过的杯盏器皿全部扫落地上。

脸上流着泪,咬牙切齿道:

“陛下,您一世英明,却被那顾倾城迷惑,勾搭成奸!那可是您儿子的娃娃亲。您让臣妾与余儿颜面何存,让我们如何自处!”

她恼恨完拓跋焘,转念更忌恨顾倾城:

“顾倾城啊顾倾城,本宫真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若不是你这妖魅,红颜祸水,魅惑陛下,本宫怎会如此难堪,竟巴巴在大庭广众求陛下赐你为南安王王妃。

本宫即便如此委曲求全,陛下都不顾本宫和余儿的面子。

而你这个妖魅,不领本宫这份情也就罢了,还当众退亲!

当众质疑你母亲是否答应这门亲事,还要亲自去问你死去的母亲!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堂堂左昭仪,犯得着去骗这乡下的娃娃亲不成?

不,你分明就是在羞辱本宫,打本宫的脸!本宫一定不放过你!

总有一天,本宫不受你威胁,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闾左昭仪又想到拓跋余离开时,那冷得盛夏都觉得冰冷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想到二十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个被吊在屋梁上的身影。

拓跋余若有一日知道真相,他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母妃?

一切,都是顾倾城惹的祸!

顾倾城是绝对不能留了!

她那倾国倾城之姿,不仅是红颜祸水,还是个隐形炸弹,不知何时,自己就会被她炸得粉身碎骨。

可是她手上的信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受她要挟?

她一夜转辗思忖,得好好和大哥他们合计合计,该怎么除去那个祸害!

拓跋焘离开钟粹宫,也不去其他妃嫔那里过夜,却回方才的关雎宫安歇。

宗爱伺候陛下歇下,他自己也累了一天,也总算是可以歇息了。

他的徒儿贾周伺候他,帮他摘下头上的貂蝉金铛。

“师傅累一天了,快让徒儿给师傅好好捏捏。”

贾周非常会来事,讨宗爱欢喜,见他实在辛苦一天,赶紧给他按揉肩背。

“贾周,明日穆铖便会奉旨对满宫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唆使上谷公主撒磷粉,嫁祸顾倾城,几乎酿成皇宫大火。”宗爱肃然道,“你们可得打起万二分精神来!”

“是,师傅。”贾周点头,手下更加卖力。

“当初让你向上谷公主散布顾倾城的谣言,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宗爱略为担心的问。

“师傅放心,徒儿找的,都是伺候皇后娘娘的人,而且说的非常技巧,不露任何痕迹。”贾周小声道。

“那送磷粉去碧霞宫之人呢,如今都安置好了?”宗爱又悄声问。

“师傅放心,那个上谷公主就是个傻白甜,皇后娘娘给她送饰物,捎带着送去一盒磷粉,神不知鬼不觉,她根本不会怀疑到她母后身上。”贾周又道。

“那就好。那本来就是皇后娘娘想灭了顾倾城,你不过是帮着顺水推舟罢了。总之,若陛下查问,一概推到皇后娘娘身上。”宗爱一脸阴翳道。

贾周一边给宗爱按摩,却不无疑惑:“师傅,陛下今晚说话,还挺奇怪的。”

“陛下如何怪了?”宗爱扭头斜瞥着贾周问。

“陛下方才在关雎宫,让奴才给他拿镜子,陛下一边照镜子,却说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是太老了,糟蹋了什么的。”

宗爱狡黠的眸眼滴溜溜转了转。

“蠢材!梨花素白,代表白发老翁;海棠娇艳,说的是妙龄女子。一树梨花压海棠,陛下那是怕自己糟蹋了那个顾倾城!”宗爱冷哼道。

“堂堂陛下想要谁不可以,陛下居然怕糟蹋了那个顾倾城?这……这还是大魏的陛下吗?”贾周觉得不可思议。

“咱家也没想到陛下如此宠爱顾倾城,包括老祖宗,都当顾倾城是宝贝!”宗爱狠狠道,“即便她身份可疑,即便咱家拿出从前的桃花夫人敲打陛下,他也无动于衷!”

贾周越想自己被顾倾城平白无故就往死里打了三十大板,这一顿揍,几乎是捡回一命,到如今还没好利索,走路还隐隐作痛,一跛一跛的,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眼神阴鸷,不无挑拨离间道:

“师傅,陛下如今把顾倾城宠上了天,这个女人精似鬼,不但识破孔明灯有异,连上谷公主都被她诓出来。

既不易收买也不好对付,若她得宠,可没咱们半分的好处。

看这满皇宫人都对那顾倾城如珠如宝,说不定哪天,顾倾城就欺负到师傅头上了。”

“在皇宫生存,岂是她顾倾城想的那么容易。咱家的人,又岂是她随便就能动的?”宗爱眼眸里的阴翳,越来越重。

“可是师傅,咱们也不能成全那顾倾城啊,若她被陛下宠幸,那整个皇宫还不是她的天下。咱们可就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贾周又道。

“好了,师傅自有打算,你以后给师傅学聪明点,别尽给师傅惹祸就是!”宗爱瞪着贾周哼哼道。

“诺,师傅。”贾周阴鸷的眼眸却又目露凶光。

夜里,有一抹飘飘渺渺的身影,自皇宫出来,飞掠至桃花坞,穿过桃花庵,经过忘川河,忘川桥边彼岸花妖艳绽放。

面目诡异的孟婆恭候在忘川桥另一端,竹棚的孟婆汤照得他们的脸上绿幽幽的,甚是瘆人。

“冥王回来了。”孟婆状如鸮鸟,勾曲鼻子,声如嚼骨头。

那人一袭青衫儒服,被幽光照得朦朦胧胧,看不清真容,只感到他面无表情,淡漠的点点头。

孟婆身随其后道:“大司命刚刚来了,正在九幽地府恭候冥王。”

“大司命?”冥王本来冷漠的身子显得更加落寂,“他还有脸来见本王?”

“冥王,大司命毕竟是九重天上神仙,能来九幽地府,这些年能对冥王如此谦卑,也算是赎罪了。”孟婆劝道。

“赎罪?”冥王大袖一拂,低叱道:“即便将他手撕了,也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孟婆见状,知道冥王心情不畅,便不敢多言,默然尾随在后。

他们走过黄泉路,一路鬼影幢幢,鬼哭狼嚎,惨兮兮,阴测测,只有路边的彼岸花妖娆怒放,让人的心情更加孤寂。

冥王大袖一挥,将那些鬼影拂得老远,显是裹挟着巨怒。

到了九幽地府,小鬼都恭迎冥王回来。

小鬼对冥王拱手道:“冥王,大司命已恭候冥王多时。”

冥王摆摆手,小鬼退去。

那里站着个男人,灵衣被被,玉佩陆离,仙气环绕,颌上蓄须,似乎专门候着冥王。

眉宇五官,竟有几分像——顾……彧……卿!

只不过他颌上蓄须,略显老成持重。

“见过冥王。”大司命彬彬有礼的拱手。

他是主管人间命运的大司命,九重天上的神仙,却对一个阴曹地府的冥王如此谦逊,实在有些蹊跷。

可是,这很多时候,事出必有因。

冥王傲然负手,也不请大司命就坐,却冷冷道:“如今这样的结局,大司命还有脸来见本王吗?”

大司命脸上略显尴尬,一伸手,手里便有本又厚又大的簿子。

簿子自动翻阅,而后停下来。

大司命看着翻开的那页,淡然道:“冥王看看这命簿,纵然你十六年前改了顾倾城的命格,将她与拓跋余强扭在一起,如今这命薄上,这段姻缘,还是消失了吧。”

冥王一伸手,便将那簿子吸到自己掌心,看着姻缘栏上空空如也,他惨然的笑了,笑得甚是惨情。

“没有了?真的消失了?”冥王眉宇轻蹙,痛心疾首的抚摸着空空如也的姻缘一栏,“真的消失了……无论本王多么努力,还是改变不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悲苦的喃喃:“难道,真的是天命……”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大司命却帮他说了。

“天命不可违,冥王擅改了本司命的命薄,怕日后,终究会遭到反噬的。”大司命脸上有些不自然道。

冥王的脸色越来越诡异,冷冽道:“本王不相信扭转不了乾坤!”

“天命不可违,连天帝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渡劫人间,更何况是殿下您?”大司命捋须摇头叹道。

“天命,你大司命不可违,可如今她失落人间,你大司命主寿衣,知生死,司否泰,是掌管人间的神仙。本王并不妄想生生世世,只想与她有百年姻缘。人间百年,天上不过区区百日,难道就这么难吗?”冥王大声吼道。

“……若是无缘,只怕一日也难。”大司命被冥王吼得有些瑟瑟,嘴角牵起干涩的笑。

冥王看着大司命怒目而视,他一把揪住大司命的衣领,厉声道,“是不是你把这些抹掉的!”

“……冥王是斯文人,请放手,请放手。”大司命有些害怕的挣脱开冥王。

稍顿,又颇为冤枉道:“本司命虽然掌管人间命运,可……那也是秉笔直书,顺应天意而写呀。”

“秉笔直书,秉笔直书?”冥王一脚踢向大司命,大司命飞快一闪,堪堪躲了开去,“你还有脸跟本王提秉笔直书?”

大司命被冥王如此一说,脸上更加不自然,眨巴着眼睛,露出干干的尴尬的笑。

“是谁当初将圣姑与白无瑕千载情缘,万世情深的姻缘,写成了千载情缘,万世劫殇?又是谁!”

冥王指着大司命咄咄逼人的怒吼,再扑过去一把揪住大司命的胸口,怒不可遏道:

“又是谁!将本王与圣姑原本是情到浓时成眷属的姻缘,居然写成了自古多情空余恨!”

冥王一边骂,眼底蕴藏着怒火,也蕴含着泪花。

大司命略为垂首,有些闪烁的躲闪,不敢去看冥王怒火中烧和泪花闪闪的眸眼。

空气中有很尴尬的味道,稍顿,大司命低低的叹口气,颓然道:

“若不是当初本司命被天后的幻化铃扰乱神志,又怎么会出一丝纰漏。以致生生世世,本司命……都要陪你们渡劫,还由得你更改命簿。”

“哈哈哈……所以本王,也要大司命你尝尝,什么叫自古多情空余恨!哈哈哈……”冥王哈哈哈的笑,却笑得凄苦,泪花溅出。

大司命听到冥王凄苦悲痛的笑,知道他心里难受,又叹口气,抬眸看着他。

指着那消失的姻缘一栏,劝道:“罢了,冥王还是放手吧,当初你强行添上去的姻缘,如今也会自动消失,并非本司命篡改,真是天命难违啊。”

“娃娃亲算什么,本王不相信,不相信它就此消失!”冥王一怒之下,将那页命薄撕去,一伸手,手中多了支笔:“本王定会让她再度回来!”

大司命吓得面无人色,拉着冥王的手,语音都结巴:“冥王你……你这是干,干嘛,又要,又要篡改命簿?”

冥王一把推开他,已经拿笔在命簿上书写着,一边写,笔却一直颤抖。

他看着颤抖的笔,惊悚道:“怎么,怎么写不上去?”

大司命探头看看,伸手抚抚胸口,脸色才稍安。

冥王一顿足,丢开笔,食指伸到嘴里一咬,竟然咬破手指书写,却也竟然能写了些东西出来。

“哈哈哈,本王就不相信,不能扭转乾坤!”冥王带着痛苦的笑道。

大司命看到命簿上真的写了几行字,震惊之余,也只得摇头喟叹,将命薄收回自己怀中。

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冥王轻轻摇头,半晌后,还是客气的拱手道:“冥王既有此自信,本司命就拭目以待。”

“好,咱们且静观其变,本王是否能扭转乾坤。”冥王方才的戾气尽失,变得淡定从容。

“冥王,本司命也只是在他入梦时,才能从他身体出来,就此告辞了。”大司命拱手道。

“人来,送大司命。”冥王淡漠的对小鬼道。

大司命脚踏玄云而去,孟婆也识趣的和小鬼们去送大司命,不敢去打搅冥王。

冥王寂寂坐在椅子上,喝着血红的酒,轻抚着酒盏上镶嵌得像红豆的红宝石。

一脸落寂的自言自语:“走过千山万水,却仍然走不进你的心。路过沧海桑田,却还是与你擦肩而过。难道我们的宿命,生生世世,千年万载,就只能这般纠缠,没法更改?”

他喝了一壶酒,酒上眉头,语音沉痛的像睡狮初醒:

“不!圣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对你的真心,你总会感觉到的。

本王相信,一定能扭转乾坤,将我们的宿命更改!一定会的……”

冥王喝酒直至喝醉,醉倒在桌上,嘴里念着:“圣姑……倾城……”

九重天上幽幽的月光,透过桃花庵那口枯井照下九幽地府,照在冥王的脸上。

赫然便是一脸书卷气的儒雅书生……

第一百七十六章:各怀心事

第176章:各怀心事

上阳郡主贺兰明月和其父常山王贺兰九真,见拓跋濬极力阻挠顾倾城成为南安王未来王妃,便知道拓跋濬对那顾倾城情意深重。

散宴后,常山王带着贺兰明月与贺兰敏都直接去太子府找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您对今日濬儿阻止顾倾城成为南安王王妃,可察觉什么端倪?”常山王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太子妃。

太子妃紧紧握拳,嘴角微抽,难以启齿。

而且,常山王的语气颇有咄咄逼人之势,也是她不喜欢的。

常山王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令太子妃不满,忙又放缓语气,一脸忧戚道:

“太子妃娘娘切勿误会,本王和两个孩子连夜赶来,是怕高阳王一不小心趟了浑水,惹祸上身,重蹈太子覆辙啊。”

太子妃见常山王忧心忡忡,确实是一片关心,所谓关心则乱,语气才重了些。

她才释然道:“重蹈覆辙?常山王此话何解?”

“娘娘,今日寿宴之人,只要稍为留心,都会看出陛下对那顾倾城的深厚情意。

战俘降民为奴,大魏立国祖先已定,由来已久,这是何等大事。

高阳王之前所奏,力陈利弊,陛下皆不放在心上,驳了回去。

顾倾城轻轻松松,三言两语,仅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未经庭议,陛下不顾朝臣们反对,竟一口应允,即刻下旨释奴。”

“释奴是何等大事,没想到,竟被顾倾城做到了。”太子妃也喟然。

“当时南安王与闾左昭仪,奏请陛下承认顾倾城便是南安王未来王妃,有理有据,顾仲年又从中玉成。

如此情形,陛下都推三阻四,不愿意宣布顾倾城就是南安王未来王妃。

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后来老祖宗懿旨,任何人不得逼迫顾倾城的婚姻,陛下也乘势解除了他们的婚约。

那只是迫不得已,形势所逼,否则本王看陛下,都恨不得当场纳顾倾城为妃了呢。”常山王又道。

“濬儿当时确实极力阻止陛下承认南安王未来王妃,本宫当时,也甚觉不妥。”太子妃不无忧戚的叹道。

常山王又道:

“未来之事谁能意料,如今顾倾城与南安王娃娃亲之约已解,陛下那恐怕是权宜之计,肯定是将顾倾城留在皇宫,缓缓图之。

而南安王当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陛下确定他与顾倾城的婚约,可见南安王对那个顾倾城,也是情根深种,志在必得。

高阳王殿下虽没说什么出格的话语,只是以鲜卑没有娃娃亲之说来阻挠此事。

但依本王观高阳王殿下对那顾倾城,却并非如此简单心思。”

太子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当然,也有满满的忧虑。

“本王就是担心高阳王也被那顾倾城蛊惑。

得罪一个南安王,已经得不偿失,只会令旁人坐享渔翁之利。

更何况,还会得罪陛下?四面受敌,如何在尔虞我诈的权力之争中立足?”常山王满脸忧色的摇头。

见太子妃的眉宇越来越紧蹙,他又语重心长道:

“天下万物,尽归陛下所有。这陛下看上的人,看上的东西,岂容他人染指。

陛下铁血刚毅,别人都在暗传当年太子之死,与陛下有关。

太子被污蔑贪墨,尚且没有查清,便被下了鸩毒。

那顾倾城是陛下的心头肉,若他人觊觎,您说陛下,会手下留情吗?

虽说高阳王战功赫赫,深得陛下宠爱,可陛下的皇子就有十几个,皇孙更是不计其数。

而顾倾城只有一人。

皇太子尚且不姑息,何况是皇长孙?

趁高阳王还没泥足深陷,被那妖孽魅惑,太子妃娘娘要及早给高阳王殿下提个醒,万事以前程基业为重啊!”

“常山王所虑,实在是本宫所虑也。”太子妃颔首道。

她经常山王如此透彻的一番剖析,更加忧心如焚。

顿了一下,她又道:

“只是濬儿一直是个有主见之人,他要是认定之事,就是十匹马儿也拉不回来啊。”

“所以才要趁高阳王尚未泥足深陷,要他悬崖勒马啊。”常山王道。

“……悬崖勒马?”太子妃喃喃。

常山王一脸的紧张:

“如今这个时势,送美人给陛下,讨好陛下尚且来不及。

怎能觊觎陛下喜欢的人,那不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吗?”

“姐夫之言,是否太过了?”太子妃脸色下沉,微微不悦。

方才常山王那句自寻死路,可是触了她的逆鳞。

她的儿子岂容他人有一丝不敬!

“哎呦……你看姐夫这嘴,一紧张,就语无伦次了。”常山王赶紧作势拍打自己的嘴。

“罢了。”太子妃也理解道。

“姨母,表哥殿下虽说是有主见之人,可他也是个孝顺之人啊。”贺兰明月走近闾太子妃,拉着太子妃的手撒娇道。

贺兰明月这一举动,给了太子妃一丝安慰。

贺兰明月继续道:“姨母是他的母妃,表哥殿下不听其他人的话,却不敢不听自己母妃的话啊。”

“你表哥殿下若是匹温顺的马儿,你姨母就不会如此操心喽。”太子妃叹道,“可濬儿他是匹不受约束的野马啊!”

“再野的马,也会听娘亲的话。”贺兰明月笑道。

太子妃微微摇头:“而且他好像说要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才能配得上他。

如今刘宋的山阴公主和于阗的仙姬公主都在大魏,难道濬儿看上刘宋或者于阗的公主了?”

“哎呦我的太子妃小姨哎,刘宋居心叵测,一直派人追杀高阳王殿下。

殿下有好几次几乎丧命在刺客手上,高阳王殿下可是一直瞒着您不敢让您知道,怕您担心啊。

您切不可留恋什么刘宋公主,那不是跟咱们一条心之人啊。”常山王痛心道。

“常山王所言极是,他刘宋派人刺杀本宫的濬儿,就是赔上城池给我濬儿,本宫也不稀罕!”太子妃愤怒道。

“即便是那于阗的公主,也是居心叵测,未必会真心爱表哥殿下。”贺兰明月也嘟嘴道。

太子妃又忧心忡忡道:

“只是濬儿一向我行我素,早几年就连侧妃都不肯纳,如今要为他父王守制,便更加有借口推脱了。”

“这便如何是好?”常山王愁眉苦脸道。

“父王别急,总能想到解决办法的。”贺兰敏都在一旁劝道。

常山王还是忧心茕茕的摇头:

“南安王有闾左昭仪,东平王是皇后娘娘的养子,皇后无亲子,也只能依附东平王。

太子走了,高阳王殿下并不喜欢与朝臣私自往来。

近年更屡屡遭刺杀,万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高阳王殿下这是孤掌难鸣啊。”

“父王,殿下不是有您在后面暗中照应着吗?”贺兰敏都又道。

“那是自然,咱们是一家人,你太子妃姨母和你们的母妃是嫡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常山王颔首道。

“是啊,父王又怎能看着表哥殿下,有任何的行差踏错呢。”贺兰明月也道。

“姨母知道你们都有你表哥的心。”太子妃拍拍贺兰明月的手,微笑道。

贺兰明月在外面虽然刁蛮,在太子妃面前,倒是温顺乖巧得像个小猫咪,生怕太子妃和高阳王不喜欢她。

常山王考虑了一下,道:

“为今之计,为免陛下对高阳王殿下有猜忌,太子妃娘娘要主动请旨,为高阳王选王妃。

这样,陛下对高阳王今日之表现,才会释疑。”

闾太子妃看着贺兰明月,她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也一直有心让她做濬儿的王妃。

只是苦于濬儿一直推托。

“本宫何尝不想早日让明月嫁过来,为太子府添上几位王孙,可是濬儿一直不肯啊。”太子妃道。

顿了一下,又道:“况且濬儿还要守制呢。”

“娘娘,如今形势,不是高阳王肯与不肯。

娘娘只须向陛下请旨,先将王妃名分定下来。

让陛下安心,才是上策。”常山王道。

太子妃也颔首道:“姐夫言之有理,本宫尽快向陛下请旨。”

“父王,儿子爱慕上谷公主已久,父王何不与太子妃姨母一同向陛下请旨。”贺兰敏都道。

太子妃眉宇轻蹙,想起刘宋太子正在大魏。

贺兰敏都接着道:

“如此一来,妹妹嫁与高阳王,我娶上谷公主,我们的关系纽带越来越紧,陛下对高阳王殿下更加会委以重任。”

“太子妃娘娘,您觉得敏都之见,意下如何?”常山王没有答复儿子,却先问太子妃。

“刘宋的太子刘子业不是已来平城,要求娶上谷公主吗?”太子妃蹙眉道。

“陛下在朝堂上是谈起过此事,但听陛下的语气,并不想将上谷公主嫁到刘宋。

倒是可以接纳他刘宋的公主嫁过来。

至于让山阴公主嫁给哪位皇子,陛下却没有定。”常山王微微撇嘴道。

太子妃考虑一瞬,道:

“论才貌家世,敏都算是上乘之选。

但其他那些藩王的世子,也是青年才俊,人才辈出。

常山王不妨向陛下请求,至于陛下能否答应,谁也无法意料。

但陛下若能答应,自是皆大欢喜,于常山王府和太子府,皆百利而无一害。”

“好,那近日,本王就与太子妃一同进宫?”常山王道。

“好。”太子妃答应,这毕竟是她与姐姐两家的好事。

她姐姐一直卧病在床,她作为妹妹也得帮忙看着姐姐的一对儿女。

贺兰明月和贺兰敏都皆喜笑颜开离开太子府。

“你们两个,可得给父王打起精神来,这为父可是嘴巴都说干了,才劝说你太子妃姨母主动请旨呢。”常山王又叮嘱他的一双儿女。

“知道了,父王……”贺兰明月和贺兰敏都含笑道。

李峻和李双儿回到李府,李峻自然是春风满面。

一到府,看着府门的牌匾,对管家道:“明日,马上命人来修缮府邸,这牌匾,也该换上顿丘王府了。”

“诺,王爷。”管家喜笑颜开,恭恭敬敬道。

李双儿受封的时候表现得开开心心,转瞬想到顾倾城的封赏可比她荣耀多了,她充其量就是一片绿叶。

是陛下顺带着赏的一些小恩小惠!

她一路回来都沉默寡言,回到府里,也是黑着一张脸。

李峻的妻子徐氏从将军夫人一下子跃升为王妃,自然是欢天喜地。

连那些妾室地位也一下子跃升,自然个个都眉飞色舞。

徐氏领着李峻那些妾室,笑脸相迎,除了恭恭敬敬的向李峻道贺,也不忘向李双儿恭喜。

这个小姑子可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小姑子,在府里,嫂嫂们都得看她的脸色呢。

李双儿却冷起脸,冷漠道:“不过一个小小县主罢了,人家不但是郡主还享公主俸禄呢,有什么好恭喜的!”

嫂嫂们面面相觑。

李双儿说完,气鼓鼓的直接回房间。

“双儿今日没吃什么,你们给她做些平日她爱吃的送去。”李峻看着李双儿怒气冲冲的背影道。

他知道顾倾城与南安王退亲,八成是因为拓跋濬,知道他妹妹的心思,便让夫人给她做些平日爱吃的送去。

谁知道李双儿看见那些丰盛的宵夜,没好气的骂:“你们还嫌姑奶奶长得不够胖,不够丑吗?”

“双儿妹妹哪里丑,哪里胖了?”李峻的妻子徐氏陪着笑脸道。

“是啊,咱们双儿可是娇小玲珑,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李峻的妾室也恭维道。

“巾帼英雄?那就是说,我没有女儿家的温柔了?”李双儿又一脸阴霾,不阴不阳道,“言下之意,是没人喜欢我。我嫁不出去喽?”

嫂嫂们相互看一眼,见李双儿胡搅蛮缠,也实在难以伺候。

“我的小姑奶奶,这好好的陛下已经封赏,还有谁敢惹姑奶奶不高兴吗?”李峻的妻子软声问。

李双儿也不回答嫂嫂的话,只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们。

李峻的妻妾只得忍气吞声,把宵夜撤下去。

而李双儿躺在床上,一夜未眠,恨不得半夜里去剃光顾倾城的头,毁了她的容貌。

想象着顾倾城被自己毁了的样子,嘴角翘起,最后才甜然入睡。

当然,安陵缇娜回到颐园,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

想着顾倾城坚决与拓跋余退亲,最大的可能,便是与拓跋濬有情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半夜里头痛难忍的时候,那个戴着面具的鬼王又摸黑来了。

夜里鬼王一般不说话,只把安陵缇娜的穴位点住,令她不能言语。

鬼王今夜与她缠绵,却似乎特别的激动,特别的热情……

但总算,她的头痛是缓解了。

离开皇宫,拓跋濬与乙浑连夜回到东平王府,两人又秘密商量。

“殿下,没想到这顾倾城竟是个妖女,连陛下都被她迷得言听计从。”乙浑狠狠道:“不除了她,实在是殿下的绊脚石啊!”

拓跋翰也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本王竟为了那个妖女,连番被老祖宗责罚,明日还要去宗庙思过,本王怎能轻易饶过她!”

“这妖女如今有陛下和老祖宗庇护,想要对她下手,委实不容易了啊。”乙浑有些束手无策。

“放心,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会有机会的!”拓跋翰道。

乙浑沉吟半晌,才咬牙切齿道:

“那顾倾城是在乡下,由她奶娘抚养长大,得把那顾倾城的老底,重新翻查出来,看看她在乡下,究竟是些什么人,竟能将她修炼成精!”

“对,只要找出顾倾城的软肋,就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拓跋翰也邪恶道。

拓跋翰与乙浑的毒计被顾倾城识破,更让她获封安平郡主,还释放了降奴,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这一夜,他们的心情都非常恶劣,自是好一番虐待狂打女奴,发泄凶猛的兽欲,将心里的憋气全部向她们发泄。

散宴后,那些鲜卑贵族利益受损者,都三五成群,聚集一起商讨,看看还有没有力挽狂澜之策。

释放降奴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这一夜,整个都城,似乎没有人能安睡……

第一百七十七章:酒上愁眉

第177章:酒上愁眉

顾倾城回到西殿,夏荷秋月已摆上丰盛的宵夜,还有冰镇葡萄美酒。 X

顾倾城虽然肚子饿,却索然无味,看着那葡萄美酒,想起当日第一次上一揽芳华,与拓跋在海棠花下饮酒,恍如昨日,便端过夜光杯。

她对夏荷秋月,飞鸿飞雁招呼道:

“来来,今日好日子,你们几个,都来陪本郡主喝酒。”

“郡主,您如今贵为郡主,奴婢们自然更加替郡主高兴,郡主是好人有好报。

奴婢与郡主毕竟身份有别,奴婢们断不能僭越,与郡主您同桌而食的。”飞鸿恭谨道。

“是啊,郡主的心意奴婢们知道,飞雁服侍在郡主旁边就行了。”飞雁也道。

“容嬷嬷的洗脑功夫,还真的不容小觑啊!”顾倾城摇头叹道。

“安平郡主,以前您还是顾家小姐,奴婢陪你一起吃饭已属僭越。

如今小姐已贵为安平郡主了,奴婢是打死都不敢大不敬的。”夏荷也惴惴道。

“你们一个个的,可真懂宫规。”顾倾城摇头叹气。

夏荷赶紧端起酒壶,笑道:“奴婢为郡主斟酒。”

她小心翼翼给顾倾城斟上冰镇的葡萄美酒。

秋月也笑道:“奴婢给郡主打扇。”

便在一旁打摇扇子。

“我这刚当上郡主第一天,尔等就不听本郡主的话了吗?”

顾倾城双手轻拍桌子,拉下脸,佯怒的看着她们。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

“来……现在没有外人,这些酒菜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快过来一起吃!”顾倾城又道。

“郡主,宫中规矩,奴婢是不能与主子一起同桌的,你别难为奴婢们了。”夏荷与秋月几个非常的为难。

“要是被老祖宗知道,可是要责罚我们的。”飞鸿也低声道。

仿佛如此悄悄说话,也会被老祖宗听到。

顾倾城挽起笑意道:“西殿没有外人,本郡主又不是宫中主子,我过两日就离开皇宫回顾府。今晚就当是咱们在宫中的离别宴。”

“离别宴?”几个丫头又互相看了一眼。

“对对,就是离别宴。来来来,不必拘谨,你们都坐下。我们像朋友一样,聊天喝酒。”顾倾城招手。

飞鸿飞雁,夏荷秋月四个才诚惶诚恐的坐下陪顾倾城一起吃喝。

“这冰镇的葡萄美酒,是个好东西,你们也一起尝尝。”顾倾城道。

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

大家喝了酒,都开心赞好喝。

“大热天能喝上冰镇葡萄美酒,我们是托了郡主的福气。”飞鸿道。

夏荷体贴道:“安平郡主,您忙碌了一整天,喝点葡萄美酒,待会再泡个澡,能睡个好觉。”

“郡主要泡澡的话,还是少喝点酒,喝酒多了泡澡,心跳加速,会容易昏厥。”飞雁道。

……心、跳、加、速?!

顾倾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的心在拓跋身上跳动着呢。

“嘻嘻,飞雁跟着安平郡主这些时日,还懂得很多医理了。”夏荷笑道。

“是的,若郡主要泡澡,还是少喝点酒,吃些糕点宵夜,便去泡澡,睡个好觉吧。”飞雁道。

飞鸿体贴的给顾倾城夹了些她喜欢吃的糕心:

“郡主都累一整天了,奴婢看了都心疼。郡主,这是您喜欢吃的枣泥山药糕,紫藤糕和桂花糕。快尝尝?”

“还是飞鸿飞雁两姐妹跟在郡主身边,懂得这些医理啊。”秋月叹道。

“你们以后都跟着我学医,懂医理,起码能自己治病,不用去求御医。”顾倾城一仰头,豪迈的一杯酒灌下去。

“郡主说得对,御医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些奴婢瞧病,这些日子全靠郡主关照,奴婢谢谢郡主啦。”秋月感激道。

“我以后也要好好学,即便没有安平郡主这么好的医术,起码能照顾好自己。”夏荷开心道。

“郡主还是少喝点,我们陪郡主喝完这杯,郡主就去泡澡睡觉。”飞鸿又体贴道。

顾倾城喝了一杯酒,苦着一张脸道:“没想到一句安平郡主的封号,却连找个人陪喝酒都难了。”

夏荷与秋月见顾倾城仿佛郁闷,心事重重,夏荷便浅声道:

“秋月,飞雁飞鸿,要不,我们再陪安平郡主喝一杯?”

几个丫头异口同声道:“好,我们就再陪郡主喝一小杯。”

“嘻嘻……怎能是一小杯,要喝,我们就喝个痛快的。”顾倾城笑道。

笑得苦涩。

又亲自为她们满上酒,夜光杯盏从外看上去,玲珑剔透殷红迷离。

“来,我敬夏荷秋月两位姐姐,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倾城的照顾。

飞鸿飞雁,郡主也敬你们,这些时日,你们照顾得本郡主很好,谢谢了。”

顾倾城拍着胸口道,与她们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饮罢把杯盏倒过来,示意她们也干了。

夏荷秋月飞鸿飞雁看顾倾城盛意拳拳,也就喝了。

飞鸿飞雁相互看了一眼,见郡主意志消沉,心事重重,知道郡主肯定是为了高阳王之事。

飞鸿泪盈于睫:“我们得蒙郡主相救,能认识郡主,服侍郡主,是几生修来的福气。郡主对奴婢如此客气,是折煞奴婢了。”

“是啊,郡主真是太平易近人了。”夏荷道。

“客气话别说,你们说这酒,好不好喝?”顾倾城又喝了一杯,醉眼迷离。

“好喝……”她们同声盛赞。

“原来冰镇的葡萄美酒,在夏天喝起来,是那么的惬意。”秋月开心道。

“好,我们今晚一醉方休。”顾倾城兴奋的一杯接着一杯喝,偶尔吃几颗果仁花生米。

眼泪却不知何时落满腮边。

“安平郡主,你是否有心事?您今天与南安王退了亲事,应该开心的呀。”夏荷大着胆子问。

夏荷秋月当时可是没听到高阳王要娶倾国倾城公主的话,只有飞鸿飞雁听到。

飞鸿飞雁相互看了一眼,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郡主已经和高阳王拜天地成亲,高阳王却当众说要娶倾国倾城的公主,郡主当然是伤透心了。

但郡主和高阳王的婚事是个秘密,她们也不能说出来,只心疼的瞧着顾倾城。

“本公主哪里不开心了,我得封郡主,这是高兴!知道吗?高兴感动的眼泪。”顾倾城笑道。

她嘴里说着开心,泪花却不断飞溅:

“陛下今日封了我安平郡主,还享公主俸禄,有那么多的赏赐。

人人羡慕,本郡主怎会不开心?

我就是太开心了,还舍不得老祖宗,姑姑和你们罢了。”

顾倾城说完擦擦眼泪,接着喝酒:“痛快!”

飞雁在桌底下暗中踢了夏荷一脚,轻轻摇摇头。

夏荷秋月见飞鸿飞雁那般表情,她们似乎知道郡主的心事。

她们又何尝不知,这顾倾城在毓秀宫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她们向高阳王禀报的。

当然,除了顾倾城和拓跋在一揽芳华拜天地之事,是她们不知道的。

飞鸿对顾倾城道:“郡主,酒在胃里,解不了心头的心事,您还是少喝点。

听娘娘说这葡萄酒刚喝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后劲却是很足。”

“飞鸿,你错了。酒落胃里,也能浇上心头,就不会有烦恼了。”顾倾城一边大杯喝酒,一边嘻嘻笑道,“嘻嘻……我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有烦恼?”

夏荷秋月与飞鸿飞雁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只道郡主开始说胡话了。

夏荷轻轻按住顾倾城的手,柔声道:

“安平郡主,您的酒量很浅,不宜多喝。您要是喝醉了,明天娘娘会怪奴婢的。”

“是啊,我的酒量怎么就那么浅,刚刚开始喝,就醉了。说话也几乎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顾倾城嘻嘻笑道。

顾倾城又喝了一杯。

秋月把果仁推到顾倾城面前:

“郡主,您光喝酒不行,要吃点东西。”

“好。”

顾倾城乖巧颔首,抓了几粒果仁丢进嘴里,慢慢咀嚼,就着葡萄酒送下去,像个孩子。

过几天,她就要离开皇宫了,也许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初闾左昭仪本来是传召自己回来退亲,别说人家不想娶,还想毒死自己,自己也不会高攀看不起自己的人家。

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所谓的婚约,是自己向闾左昭仪要挟来的。

不管如何,这南安王的娃娃亲总算是解脱了。

她是不会嫁给南安王的。

但如今闾左昭仪有杀自己母亲之嫌,若自己离宫,又怎么将她的罪行揪出来呢?

至于拓跋那个魔鬼,他们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拜天地成亲,曾经的生死相许,都只是一场儿戏。

他要娶的,竟是倾国倾城的公主!

什么天为证,雁为凭,什么生生世世,什么不离不弃,什么相亲相爱,都是南柯一梦。

对,南柯一梦,就像她所做那些梦魇一样,不过就是飘渺幻象罢了。

一揽芳华上发生的一切,又历历在目,那些恩爱缠绵,旖旎春色,为了救他,她不惜以身相许。

原来,竟是痴心错付!

他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对自己花言巧语?

当初什么奠大将军,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轻轻松松就骗了自己,懵懵懂懂就献了身子。

还给自己演了一场拜天地的游戏,客串了一回拜天地的过家家。

原来,他的强悍霸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他只是仅仅要自己做他的女人,藏在一揽芳华做他的侧室罢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顾倾城喃喃。

又喝下一杯酒。

人家高阳王殿下生来尊贵,本来就是要娶公主的。

自己怎么就那么犯贱,一不小心,成了他无名无分的女人了?

她又想起那句禅语: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身受世间诸般痛苦。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管住自己。

是自己动了心,才会受这诸般痛楚。

自己的心在他身上,也只能对他动心了。

姥姥说圣姑与白无瑕有千万年的桃花情劫。

难道,他们的情劫要来了吗?

她又喝了一杯。

她又回想他们在客栈的初遇,原来,那不是初遇,他们的初遇是在十年前。

她救了他,他给她送的夕颜白玉月光簪。

他说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她又想到那个剥人皮的人间地狱,那个像蝴蝶一般的人皮。

在一揽芳华上的遇刺,他纡尊降贵的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与他一起翱翔,他说要为自己打下锦绣江山。

他的吻,他的霸道,他的醋意,他的好,他的坏……

为了救他,她满心信任的把自己交给了他,做了他见不得光的新娘,从此一发不可收。

可是,他要娶的是倾国倾城的公主,这与自己无关。

而自己,更不会恬不知耻的要求他娶自己。

等了结了顾府的恩怨,她就回去找师傅与奶娘。

高阳王王妃与她无关,南安王王妃也与自己无关,她与师傅云游四方,悬壶济世。

平城的一切,她要忘记得干干净净。

她闷想着心事,又不能向她们一吐为快。

胸腔那个位置,虽然没有心跳,却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胸中郁结,只得一杯杯的喝着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竟昏睡过去。

酒醉的顾倾城,眉眼艳,葡萄酒染上了脸,酡红双颊更添俏丽,越发娇艳逼人,像魅惑人间的魅灵。

醉中偶尔浅笑,笑得很甜,露出细糯的小贝齿,娇憨纯真,却又掩不住妩媚秀色。

那样的盈盈秀色,却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她喝醉酒还做着梦,梦见拓跋那魔鬼抱着她,细心的给她洗浴。

还梦见他又亲吻了自己,而明明恨不得要杀了他的自己,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回吻了他,抱着他脖子又啃又咬……

当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胃里似火烧,又翻江倒海,口渴得紧,吐着酒气,难受的哼哼:

“渴……水,我要,我要喝水!”

有人下床,她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冽馨香,自身边飘过。

她微微一愣,闭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

不对劲!

那龙涎香特有的馨香仍在。

她慢慢睁开醉眼,果然,她模糊的醉眼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背影,正在弯腰给她倒水。

身影逐渐清晰,转过身,拓跋绝美的俊颜印入眼帘。

顾倾城倒呼一口酒气。

她闭眼晃晃头做梦?

刚刚自己,自己不是在西殿与夏荷秋月飞鸿飞雁她们喝酒来着?

第一百七十八章:大耍酒疯

第178章:大耍酒疯

“你……”她胃里难受,喉咙冒烟, 更新最快

拓跋手里端着温热的水走过来,柔声道:“来,喝点水。”

顾倾城渴极了,端起来骨碌碌一口喝完。

拓跋接过空杯盏,又转身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顾倾城这时候,才有空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毓秀宫的西殿啊。

而且自己已换上了睡衣。

哪怕已洗浴,她身上仍有酒气,水落进胃里,一冲击,就想吐。

她常常做些飘渺虚无的梦,到底她是身在梦中,还是真实尘世?

她再用力掐了下自己,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很疼,似乎不是做梦。

拓跋折回来,把水送到顾倾城的嘴边。

顾倾城端起来喝,咬住杯盏,看着拓跋,证实他是狠戾的拓跋而不是温润的白无瑕。

拓跋也在看她,眼眸深邃,心疼得能滴出水。

“你走,你,你来做甚!”顾倾城脸色绯红,嘴里喷着浑浊的酒气。

拓跋见她耍酒疯,眸眼蕴藏心疼,却轻捏她的下巴,佯怒道:

“胆子越来越肥了,居然敢喝酒,还喝得醉烂如泥,喝得貌美如花。

逮着个男人就狂吻,被人抱走剥光了洗浴也懵然不知。

万一那是采花大盗,糟蹋了我的娘子怎么办?”

拓跋语气捻酸带醋,手底稍微用力。

顾倾城吃痛,胃里的酒气破裂从喉咙里冒出来,她打了个酒嗝。

似乎清醒了些,用力掐他的手背,潜意识里还知道怕大声会惊动外面的人:

“只有你这个魔鬼,才是那个采花大盗!”

再一把推开他,趴在床沿。

“唔……呃……”她一仰头,吐了一大口秽物在地上。

“看看,喝醉酒难受了吧。”拓跋心疼的给她擦拭。

又快速的把地上弄干净。

“我不要你管,你这个,这个混蛋!魔鬼,你走!”顾倾城语音模糊的低叱。

毕竟曾经相爱一场,好聚好散就行了。

自己虽然被他看过、摸过、吻过,最后心甘情愿成为他真正的女人,还被他诓骗得拜天地。

当时虽然是为势所逼,总归是自己没管住自己,栽在他手上。

她胸中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心酸与愤恨。

却哀莫大于心死!

不,什么心死,她连心都没有,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依附着他而生存。

“你是我的娘子,我能丢下你不管?”拓跋心疼的拥着她,像看个醉酒的孩子。

她推开他,极力瞪大眼睛,顺了顺气,脸色淡漠,几乎口齿不清道:

“高阳王殿下,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骚扰我,那场拜,拜天地的过家家游戏,也结束了。

我虽然退,退了娃娃亲,但我也答应接受,接受南安王的追求,说不定,嘻嘻……说不定成为他的王妃。

我的清白,虽,虽被你毁了,毕竟这里是,是毓秀宫,不是什么青楼,青楼妓院!

我也不是,不是什么青楼女子,不是随便,随便哪个恩客,夜半三更都,都可以爬,爬我的床!”

顾倾城好不容易与拓跋余退了亲,拓跋本来兴致勃勃的,顾倾城一席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哎!但她只是醉话连篇!

“南安王的王妃?”拓跋又爱又恨的捧着她的脸,“你竟然敢接受拓跋余的追求,还想做南安王的王妃?”

顾倾城和他横眉冷对。

拓跋又心疼的抚摸她的脸,道:

“傻瓜,你别以为闾左昭仪向皇爷爷求旨,承认你是什么南安王未来王妃,就安了什么好心。

你没看她当时笑得,跟想吃小姑娘的狼外婆似的。

自以为温和得体,雍容华贵,比军营里那些掺水的酒还假!小心她把你吃了连骨头都不吐!”

顾倾城的酒气直接喷在他的脸上:

“你这魔鬼,早已把我连骨头,骨头都吃了,我哪里还有,还有骨头给人家啃!”

“娘子,不说了,好吗?我知道你喝醉了酒,还在生我气。”拓跋拥着她。

酒气怎么全涌上脑,眼皮沉重的很,她气呼呼的瞪着一双猩红的醉眼。

他再耐着性子:“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令你误会,我口中的倾国倾城的公主,不是别人,是你!”

顾倾城心里的怨气混合酒气翻滚汹涌,虽然仍然醉得难受,却不再阴阳怪气了。

“还敢狡辩?又想使出你那套来诓骗我!”酒气上涌,顾倾城的声音不自觉就拔高。

把自己挣脱开来,双颊酡红,语气却冷若冰霜,舌头虽然不怎么打结,语气却沉重缓慢:

“请殿下自重,即便我退了娃娃亲,可还在接受南安王的追求。

南安王若是知道我一早就跟你苟且,必定颜面全无,伤心欲绝。

陛下若知道我与你不清不白,还私自成亲,必定雷霆震怒。

天下人若知道我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被你高阳王玷污而抛弃,只会是千夫所指,痛骂我是自甘堕落不要脸的女人。

我会下十八层地狱,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你高阳王大不了被陛下责罚一顿,被南安王痛打一顿。

可世人还会赞誉你高阳王风流倜傥,皇宫不过又添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拓跋见她清醒了些,却还是句句戳心窝,语气也变得冷冽:

“你本来就是我板上钉钉的娘子,如今那所谓的娃娃亲已经解除了,此后跟南安王再无任何瓜葛。

既无瓜葛,为何还接受他的追求?你这是想让我把他活剥了吗?

明日,你清楚的告诉他,大家已两清,以后连见面都没必要了!”

顾倾城简直被他气死,气呼呼的瞪着他。

胃里的一口酒就想吐到他的脸上。

拓跋拿出当初自顾倾城脖子上抢走的凤血玉珏,塞到她手上:“把这个也还给他,就彻底干净了!”

“我为何要还给他?”顾倾城气得胸脯起伏。

一把将玉珏摔在床褥上,跳下床,心酸委屈酒气如狂潮汹涌而出:

“你高阳王以为自己是世嫡皇长孙,是飞鹰大将军,就可以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吗?

想娶我就给我一个奇葩婚礼,不想要我,就去娶倾国倾城的公主?

你和那白无瑕就是一个得行,明明与圣姑成亲,转头就去娶霓裳公主!你……你就是个大骗子!”

怒骂中她顺势就拔出拓跋摆在桌面剑架上的剑。

一转身,顾倾城手上的剑尖,对准了拓跋心脏的地方:

“拓跋,你毁我清白,始乱终弃也就罢了!

为何还对我纠缠不休!你再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拓跋炙热的眸光,眼底却有无尽的心疼,静静落在她脸上,带着微笑道:“傻娘子,你醉了。”

“……我没醉!你,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或者没能力杀你?”顾倾城沉着脸,“只要我稍为用力,这一剑就会刺下去!”

“我不是怕自己痛,只是你这一剑刺下去,等你酒醒了,你会比我更心疼,那样我就会更痛。”拓跋柔声道,“娘子,乖,别闹了。”

“拓跋,你……你别以为我喜欢听你的甜言蜜语,你这个骗子,当初若不是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会一直隐瞒下去。

你根本由始至终就想玩弄我欺骗我,甚至你身中情花蛊,也可能……可能是你处心积虑!

还给我来那么一场耍小孩子的婚礼,什么生生世世,什么不离不弃,统统都是假的,是我蠢我笨才会上你的当!”

顾倾城发着酒疯,骂得语无伦次,竟说拓跋身中情蛊也是处心积虑。

那些话像刀子剜割着拓跋的心。

哎,这个傻瓜耍酒疯还醉话连篇。

顾倾城声泪俱下的继续骂:

“你自己要娶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也就罢了,为何还来招惹我!

想我成为你的金丝雀,笼中鸟,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

“剑放下!”拓跋见顾倾城依然发酒疯,他的笑容也慢慢收敛,冷冽道。

顾倾城瞪着一双盛满怒意的醉眼,她手里的剑握得更紧,甚至有立刻就捅进去的冲动。

一个转手,顾倾城手腕微痛,剑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拓跋手中。

他大力将剑拍在桌案上,“啪”的发出一声巨响。

倾城仿佛也清醒了些。

一转身,他把她压在床上。

“跟我玩狠?”拓跋心疼的眼眸盯着她,俊美狂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骇然的气息,“你能狠过我吗?”

顾倾城后背透骨凉。

极地狼最擅长玩狠,要比所有人都狠戾,他才能震慑人心。

他遇到了训练有素的杀手,对方玩的就是不怕酷刑,可以随时随地为组织丢命的狠。

结果拓跋当着她的面,把一个刺客活剥了。

后来,又毫不留情的剥了几个。

你玩狠,他会更狠。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娘子,别在我面前耍狠,你对我根本狠不下心,乖,别再耍酒疯了。”拓跋又心痛道。

其实,拓跋深知,顾倾城哪里真的想杀他,只是她心里委屈又喝了酒的缘故。

一丝怒意闪过后,他又轻轻抱着她,吻她的唇:

“娘子,你不是说过,不喜欢舞刀弄枪吗?你一不小心真的伤了我,我皮肉受痛只是小事,痛在你心里,那可比扎进我胸口还难受。”

“心?我哪里有心?”顾倾城悲哀道,“老天爷还真会开玩笑!”

“这就是老天爷让我们同心一颗,不离不弃。”拓跋甜腻腻道,“否则,你见过没有心还能活的人吗?”

“你休想用甜言蜜语来骗我。”顾倾城推他走。

“娘子,别弄出大阵仗,这里毕竟是毓秀宫,若被皇爷爷和那些大臣知道,你和冯左昭仪还是要吃亏的。”拓跋又耍起无赖。

“拓跋,你,你要挟我?”顾倾城道,看着拓跋不置可否的样子,她又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魔鬼!”

“娘子别生气了,如今你的娃娃亲也退了,等我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就向皇爷爷提出,再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妃。

现在把我们的关系公开的话,就是把你推到刀口浪尖。

至于南安王,他想追求你,也只是一厢情愿。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追求,否则你也不会巴巴的要退亲了。我的娘子,谁也抢不走!”

拓跋语气带着狠戾的笃定。

他拥着顾倾城,轻柔的按揉她的太阳穴,又道:

“这些葡萄酒后劲很足,现在感觉头痛了吧?”

“不要你碰我!”顾倾城为之气结,拔开他的手。

看看他一副无赖的脸,她语气疏离冷漠道:

“我不会再做你的女人,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平城有的是女人,朝思暮想都盼着成为你高阳王的女人。

还有你倾国倾城的公主,你去找她们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拼命将她往外面推。

拓跋那座岿然不动的大山,她如何能撼动分毫!

“好,你不走,我走!我去找姑姑!”顾倾城东倒西歪,就想往外走。

哪里能逃出拓跋的魔掌,没几步就被拓跋逮回床上。

“拓跋,你这个魔鬼,你到底要怎么样?”顾倾城咬牙低吼。

终于又忍不住,眼泪滑落,落在耳廊上。

“娘子,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口中那倾国倾城的公主,真的就是你。

你在我心目中,又岂止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你是我的命,我的心我的肝,我的魂我的魄。”拓跋沉痛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

“拓跋,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顾倾城觉得自己好累。

想哭,又怕声音传出去。

放开她?这念头只要一想起,就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能放开她吗?

他们两人同心,他们之间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和血液溶在一块,再也无法分离。

“我说过,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拓跋笃定道。

顾倾城阖上眼睛不去看他。

他将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口:

“你知道你答应皇爷爷成为南安王未来王妃那刻,我当时有多心疼吗?好在,你最后是要求退亲,否则我都不知还能不能稳得住了。”

顾倾城又气得睁开眼睛,委屈极了:

“拓跋,你只知道自己心疼,你可知你说要倾国倾城的公主才能配得起你高阳王时,我是如何生生将喷出来的血咽下去!”

她挣扎出自己的手,又跳下床:

“我不要再听你任何的花言巧语!不管你要娶的是公主,或者女神。

你的一切,与我再无任何瓜葛。

我即便与南安王退了娃娃亲,不代表我不会成为其他人的妻子,我得为我未来夫君的名誉着想。

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顾倾城绝情冷硬的话,就像大锤击打在拓跋胸口上。

痛极!难受极了!

“跟本王拜了天地,还敢说要嫁给别人?”拓跋气红了眼。

他扑过去,抱着她,亲吻着她,仿佛这样才能减轻痛楚。

她挣扎着,却哪里逃得开他的怀抱。

他们跌倒在床上,顾倾城逃不开,便拼命咬他,咬得他舌头出血了,他才吃痛放开嘴。

两人像气红眼的豹子相视,拓跋此时全身燥热,气喘吁吁,炙热的唇在她身上游走,仿佛要一寸寸将她吞噬。

顾倾城挣扎了一阵,没结果后便像死了般,冷冷逼视着他:

“拓跋,我的清白虽被你所毁,但我再无耻,还是有些尊严。你若敢再轻贱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死,你居然敢死?”

拓跋觉得心中像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从心腔一直钝痛到脑子,再到四肢百骸。

所有的兴趣戛然而止。

拓跋勃然大怒,低吼:

“顾倾城,你要是敢损自己一根毫毛,我立刻杀了你姑姑,杀了你奶娘,你师傅慕容复、铁爷爷、慕容飞燕、秦般若,你那些敬爱的师傅和你所有亲人,我要他们统统给你陪葬!然后上天下地,我再去寻你,生生世世缠住你!”

这个魔鬼,连自己那些师傅姓甚名谁,一个个都那么清楚,他竟把自己调查得透透澈澈。

还敢以她那些至亲威胁她!

顾倾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呼吸骤停!

“你这个魔鬼!”她的眼泪再次簌簌滚落,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我一定要杀了你!”

拓跋一把撕开胸口,随手拿过方才那把剑,递进顾倾城的双手里,然后两指捏着剑身,刺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顾倾城看着当初自己刺伤他那道伤痕,看着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痕。纵横交错,像蚯蚓爬行。

想到那九重宫阙的梦,白无瑕背上纵横交错的伤,那被雷电生生劈下来的双翅。

她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痛楚。

拓跋狂肆矜贵的五官,泛着阴霾冷酷,眸眼蚀骨森冷的盯着顾倾城:

“娘子,如今剑在你手里,你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直插我的心脏,把我的心剜出来,还给你。

我拓跋反正早晚有一死,不如死在我的倾城手上,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一百七十九章:飞蛾扑火

第179章:飞蛾扑火

顾倾城被拓跋野兽一般的眸光盯着,身子忍不住狠狠一抖,打了个激灵。 X

两手握着剑,杏目圆睁,剑尖已抵在他的肌肤上,慢慢泌出血。

她双手颤抖,当一丝殷红的血涌入她的眼眸,她惨然叫了一声,像扔烫山芋一般扔开剑。

趴在床上,无助的拍着床,像个孩子般压抑着低低哭泣:

“呜……拓跋,你这个魔鬼,无赖!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拓跋看到她像个孩子般无助的哭,嘴角却有了笑意。

知道他的娘子终于消气了。

也耍完酒疯了。

他重新拥她入怀,盖好薄被,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她躺在她怀里啜泣。

“倾城,没人能拆开我们,包括你自己,也不可以!”拓跋的声音慵懒邪佞,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别说你如今已不是什么人的娃娃亲,即便你是别人真正的王妃,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抢回来!”

“拓跋,你这个强盗!”顾倾城哭得更加伤心,“那么多女人你不去招惹,为何非要祸害我?”

“因为她们不是我的倾城,不是我生生世世爱的女人,不是我的娘子。”拓跋的吻落在她的唇畔,“倾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无人能取代!”

“你这个无赖,恶霸,山贼,就只想占有我!”顾倾城委屈的低低呜咽。

“我们是两情相悦,怎么是占有呢?”拓跋无赖的笑。

她压在他胸口上,语音模糊:

“我只要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相公。

你高阳王殿下会有你的王妃,侧妃,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女人,我不想在这样的男人里讨温情!”

“娘子,本王的王妃只有你一人。”拓跋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语气笃定:“我们一定会白首不弃。”

顾倾城呜呜的哭,想逃又被他箍得紧紧的:

“你当着那么多人说,只有倾国倾城的公主,才配得起你高阳王殿下。

我顾倾城,身份卑微,连做你的侧妃都不配,只能做你背后偷偷摸摸的娘子。”

“炸毛的小野猫,明明心里只有我,才拼命的退亲。原来是吃醋了,才喝醉酒耍酒疯!”拓跋欢喜的笑着紧紧拥她入怀。

她方才是在耍酒疯吗?

“谁吃你的醋了,你这个到处招惹人家爱妾的魔鬼,没被殷孝祖派来的刺客杀死,真是你的侥幸!”

顾倾城边哭便捶,恨不得把自己的郁结,全部发泄出来。

拓跋心疼极了,却又开心极了。

心疼的呵着她的手。

“为夫的身体是铜墙铁壁,娘子这小手捶打铁墙,痛不痛?你不痛,为夫可是心疼了。”

他的这番说话,顾倾城嘟着嘴看他,倒是停止了捶打。

他深情的吻着她的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任由她发泄情绪。

“倾城,你真的误会了。你就是我口中那个倾国倾城的公主,世上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拓跋。

其他任何女子,即便她再比你年轻貌美,再比你身份高贵,本王也不会看她一眼。

其他男人会有三妻四妾,别的王会有正妃侧妃,而我拓跋,生生世世只要你一人。”

“拓跋,你这个花言巧语的魔鬼,我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你这张嘴。”顾倾城低哼,扭开脸逃遁。

拓跋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四目相投。

拓跋的语气沉痛:

“从前,我拓跋驰骋疆场,杀人如麻,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极地狼。

可是,自从找到了你,我便有了害怕的感觉。

我怕你被我牵连,怕你受到委屈,怕哪天你会掉眼泪,怕将你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

拓跋再吻着她,万般心疼道:“可是,我还是让娘子委屈,令你掉眼泪了,对不起……”

“我不是殷孝祖那个傻乎乎的爱妾,到死还不知被人骗了。”顾倾城趴在他胸口上,低低的,软软的嗔道。

有些口齿不清,但拓跋大概还是听明白了。

“小东西,竟吃那些干醋!”拓跋抱着她笑道。

“想得美,谁吃你的醋了。”顾倾城又低低嘟囔。

拓跋一本正经道:

“我对天发誓,并没对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连根手指都没碰她。

只是我的美色一不小心落在她眼里,她为表忠心,就给我偷了盱眙的布防图。

我也感激她,没想到她还是被殷孝祖杀死了。

说到底,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终究,是我害了她。”

拓跋脸色逐渐有些黯然和苍凉。

他眼前涌起那个和侍女坐在马车上叫锦绣的女子。

她们的马儿被他故意射伤疯跑,眼看她们就要摔下万丈深渊,是他把她们救了。

也许就是他故意英雄救美,伸出援手去救她的那一刻,她对自己一见倾心,爱上了自己。

最后义无反顾的为自己盗取了盱眙军事重镇的布防图,令自己兵不血刃就夺取这么重要的军事要塞。

那个可怜的江南女子,殷孝祖的小妾,美艳无双,年轻貌美,也真是惋惜了。

说到底,是自己设局骗了她。

所谓兵不厌诈,他一直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她毕竟是自己害死了。

但若能以最小的伤害换取一座军事要塞,拓跋觉得,即便是美男计,也未尝不可。

“你这个偷心贼,算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顾倾城见拓跋神色黯然,显得有些内疚,主动吻了他的额头一下。

两人的误会,总算是烟消云散。

拓跋顺势捉着顾倾城的手,摁在自己的心脏上:

“傻瓜,现在你能感受到了吧?这里每跳一下,就说一句:‘娘子,我爱你。’。”

顾倾城平静下来,酒气也散去。

自己竟是伤心难过又吃醋,才会借酒浇愁,才会喝得醉烂如泥,大耍酒疯。

拓跋把她脸上的泪都吻干了,像喝了蜜桃汁,心里甜丝丝的:

“娘子,还感受不到为夫的爱吗?”

顾倾城媚眼如丝,嘴里含糊道:“有多爱?”

“入皮、入骨、入心。”拓跋的嘴唇在她唇畔摩挲。

“入皮、入骨、入心?”顾倾城喃喃。

她胸腔的位置没有心跳,却一直是满满的。

原来,小蝶把心挖给了白无瑕,小蝶即便投胎转世,也没有心,却能感受拓跋的心跳而活。

这是人类的奇迹,也是他师傅一直研究不明白想不通的医理。

那空荡荡的位置,填满了拓跋整个人。

胸口上还长着颗守宫砂,此生除了拓跋,再也爱不上任何人。

顾倾城靠在他怀里,不无忧戚道:

“拓跋,我知道拓跋余对我的情意,即便是退了娃娃亲,他还会纠缠不休的。

我也曾答应闾左昭仪,让她协助我成为未来南安王王妃,这期间我不会给拓跋余抹黑。

本想着这样好在平城稳住脚,替娘亲和外祖父他们报完仇就离开,皇家与我再无瓜葛。

可是在这期间,我不但成了你的女人,还与你拜天地成了亲,终究是给拓跋余抹黑了。

一旦我们的事败露,拓跋余如何放过你这个横刀夺爱的侄儿?

说不定同室操戈,祸起萧墙。

别说是闾左昭仪不放过我,就连陛下也不会姑息。”

“傻丫头,什么叫事败!说得我们是奸夫**,见不得人一样!”拓跋失笑。

“本来嘛,确实……有那么,那么一点见不得光。”顾倾城喟叹。

想起一揽芳华那个悄悄举行的婚礼。

拓跋道:

“当初你只是有个什么狗屁娃娃亲罢了,我未娶,你未嫁,即便你嫁了,只要我们两情相悦,我也可以把你抢过来。

更何况,你已经是我板上钉钉的女人,是交拜天地的夫妻!”

“抢?你们鲜卑族人是如何的野蛮,如今真是可窥一斑了!”顾倾城看着他作打颤状。

拓跋眉梢眼底都带着爱:“娘子,别去想那么多,如今除了你的安危,我什么都不担心!一切有我呢。哪怕是飞蛾扑火,我们也一起飞闯。”

顾倾城看着他淡定的样子,默默无言。

“口还渴吗?”拓跋问。

顾倾城柔顺的点点头。

拓跋端来一杯水,一口口喂她,像喂婴儿宝宝。

他又下床,拧了个帕子给她擦脸。

醉脸依然粉红迷人,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拓跋看着怀里人儿,想到十年前遇到她的模样,娇憨可爱,聪明伶俐。

后来在客栈遇到她,清纯脱俗,淡定从容。

短短时日,而今清纯脱俗中竟添妩媚入骨,美得倾国倾城。

他的身子燥热,抱着她,在她耳畔轻轻呢喃:“娘子……我想你……”

一声声低低的呼唤,百转千回,蛊惑着顾倾城的心神。

拓跋真是**高手,顾倾城被他叫唤得骨头酥麻,软软嘤咛:“嗯。”

“娘子,就让我们飞蛾扑火吧。”拓跋声音沙哑道。

拓跋强而有劲的身体,一下一下撞击,仿佛贯穿她的灵魂。

一揽芳华的香艳,泛滥至毓秀宫西殿……

激情燃烧后,拓跋搂着她低喃:“娘子,即便是喝醉酒,以后也不许说不想见我,或者嫁给别人的气话,否则我会发疯的!”

“夫君,咱们虽拜了天地,却总觉得是偷偷摸摸的。”顾倾城幽幽道,“被人知道咱们这样子,我,我哪里还有脸见人?”

“嘴巴虽然长在别人身上,可是有谁敢嚼你的舌根,本王就会割了他的舌头?”拓跋拥着她道,“只要你的安全不受到威胁,我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王妃。”

“好了好了,霸道的高阳王,别动不动就剥人皮,割舌根,要像你父王一样,积德行善。”顾倾城揪着他的脸浅笑道。

顾倾城笑靥嫣然,抬眸看他,眼波潋滟。

拓跋的呼吸微顿,不无威胁道:

“娘子,别跟为夫耍小聪明,不准跟拓跋余来往。

你是我的,若被我知道你勾搭其他男人,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顾倾城又被他气得半死。

“拓跋,别净吃干醋了。”顾倾城嗔道,“我们背着家里人拜天地成亲,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会打断你的腿?”

“皇爷爷老了,打不动了。”拓跋淡漠疏离道。

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冽。

他早就看出来,皇爷爷也在觊觎他的倾城。

“拓跋余要是知道我们一早就在一起,他找你算账,跟你拼命呢?”顾倾城不无揶揄的看着他。

“放心,他打不过我!”拓跋嘴角勾起,像个高贵的无赖。

“拓跋,”顾倾城失笑:“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魔鬼!”

忽然,拓跋似想起什么,眼神聚敛,紧盯着她,盯得顾倾城心里发毛,不知他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他们依偎的躺在床上,拓跋果然又一本正经道:

“娘子,你给为夫记住了,以后夫婿不在场,滴酒都不能沾!”

“……为……何?”她委屈道。

“你酒量浅,一杯酒就醉得糊里糊涂。别说耍酒疯,谋杀亲夫了,还抱着个男人就又亲又啃,方才被我剥光衣裳洗浴,都懵然不知,这可大大不妙!”拓跋像防猫儿偷腥。

“夫君,你也太没自信了,不准我看男人,不准我与任何男人来往,不准我喝酒,哪怕我骑一匹公马,你都会吃醋?”顾倾城不无委屈道。

“太对了,公马也是不能骑的,除非跟我在一起。”拓跋无赖的笑。

他霸道无赖的样子顾倾城真恨不得掐死他。

“若是陛下赏酒,我总不能不喝吧。只能视乎情形而定,尽量少喝,或者不喝。”

顾倾城勉强答应他,眼皮子快阖上了:

“那你要是喝醉酒,抱着别的女人又亲又啃呢?”

“放心,我比你有节制,我哪怕喝醉酒,也只会抱着我的娘子又亲又啃。”拓跋边说边啃他的娘子。

她眼皮子阖上,呢喃:“若是你抱错了人,错把那人当我呢?”

“不会错,除非那人是故意扰乱我心智。这样陷我愧对娘子,她的下场会很惨!”拓跋轻轻抚摸那婴儿般的脸。

她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安全,温暖。

喝了酒,耍了酒疯,又欢爱一场,她靠在他怀里寂然安睡。

月色如琼华,越过殿外玲珑的窗牖照进来,顾倾城整个人浸润在白银似的月华里,格外的梦幻。

顾倾城那头浓密乌黑的秀发,银月下,将她赛雪的肌肤映衬得格外的华采,似珠光萦绕。

她轻阖眼帘,修长浓密的睫毛似一把小扇子,落下阴影。

十多年来,他坚信还会遇到那个女孩,所以他拒绝了皇爷爷多次的赐婚。

他的小女孩终于出现了,成了他真正的女人,他的娘子。

他每次想起她,心里总会加上一句“我的倾城”或者“我的娘子”。

拓跋的生命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遍繁花,看尽桃红柳绿,他心底那抹最初的清纯,依然是他最渴望的。

原来,冥冥之中,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竟是他千万年前就深入骨髓的女人。

他将他的倾城搂紧。

而他的小女人好似还带着委屈,梦里蹙紧了眉头,进入他的怀抱之后,她往他胸膛靠,汲取依靠和温暖。

他悄然的离开皇宫。

这一夜,释奴的消息天翻地覆,老百姓在奔走相告;利益受损者,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密谋算计。

绝对是不能安睡的一夜……

第一百八十章:隆重穿戴

第180章:隆重穿戴

翌日,晨曦熹微,破晓的曙光从窗棂照进来。

顾倾城醒来的时候,拓跋濬已不在床上。

她赖在床上,抚摸着身边拓跋濬半夜里曾睡过的被褥,顿觉若有所失。

回味着昨晚与拓跋濬的片段,她为自己大耍酒疯而失笑。

她竟然拿剑指着他,要杀了他,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杀了!

若是拓跋濬,她相信,即便他喝得醉烂如泥,即便他对她有多少误会,也不会伤害她分毫。

这以后,什么酒都不能随便喝了!

又总觉得他们在飞蛾扑火,前路危机重重。

纠缠了这些时日,自己的心在他身上,魂魄也在他身上。

他们两体同心,再也分不清谁与谁。融入骨髓的情,抹不掉化不开。

她摸到床上那块凤血玉珏,那是昨夜拓跋濬拿回来要她退给拓跋余的。

她当时生气掷在床上。

既然已经退亲,得空,还是把那玉珏退还给拓跋余吧。

若有所思中,飞鸿飞雁进来伺候。

顾倾城看她们两个不自然的脸色,便知道她们铁定是知道拓跋濬过来的。

夏荷与秋月,也曾经为了仰慕拓跋濬,而协助他。

她们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惜帮助他与心上人幽会。

这些丫头到底是怎样想的?拓跋濬到底祸害了多少无辜少女的心。

而飞鸿飞雁,显然是见拓跋濬与自己深深相爱,舍不得见到自己与拓跋濬误会,才让拓跋濬进出西殿如入无人之境。

“飞鸿,飞雁,”顾倾城不动声色道:“我昨晚不是在殿外与你们喝酒吗?是怎样回寝殿的?”

“是……郡主,我们抱你回床上的。”飞雁低头道。

“原来,本郡主醉得那么死,连是谁抱我进来,都懵然不知啊。”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俩。

其实,她这个糊涂蛋还真的不知道!

飞鸿与飞雁面面相觑。

“你们还敢骗我?容嬷嬷没告诉你们,私放外男进娘娘后宫,是何等杀头大罪吗?”顾倾城故意板起脸,不疾不徐道。

飞鸿与飞雁赶紧跪下来,飞雁道:

“安平郡主,奴婢知道有罪,可大将军真的很爱您,您……也是舍不得大将军,奴婢们也是不忍心。”

“哎哎哎!你们快起来。”顾倾城见她们惊吓,赶紧让她们起来,笑道:“我不过和你们开玩笑罢了。”

飞鸿飞雁才心照不宣的笑了。

这时夏荷与秋月也过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匣子满满的珠钗。

夏荷浅笑道:

“安平郡主,娘娘说郡主如今身份不同,不能像以前顾家小姐那般简单穿戴,发髻衣裙皆要最好看的,怕飞鸿飞雁梳得不好,让我们过来帮忙着打点。”

自从有了飞鸿飞雁,就是她俩照顾,夏荷与秋月回去毓秀宫照顾姑姑。

如今只是荣升郡主,就连发髻,都要精心梳理。

“呵呵呵……姑姑真是最疼爱倾城,事事皆如此周到。”顾倾城看着她们手里捧着的珠钗,呵呵呵的苦笑道。

飞鸿飞雁先给她打水涑口更衣,顾倾城坐在妆台前,让夏荷秋月帮忙梳头。

秋月拿出一本专门梳理发髻的书籍,上面有各种不同形式的发髻。

让顾倾城选喜欢什么发髻,她们就给她梳。

“……这些发髻,你们都会梳?”顾倾城看着那些图案,一时也不知选那些好。

“都会的郡主。”秋月微笑点头道。

秋月手最巧,看了看顾倾城的脸形,指着其中一个发髻,道:

“郡主,宫中的娘娘一般喜欢梳这个高椎髻,显得高贵雍容。但郡主是未出阁女子……”

稍顿,她再指着另外一个发髻道:“郡主梳这个飞仙髻,应该会更加清丽脱俗。”

“好。”顾倾城没所谓的随意点头,坐正身子。

夏荷对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你以后要常常给郡主换些新颖发髻,高阳王殿下每日看见郡主,才会赏心悦目。”

“嘻嘻……咱们郡主天生丽质,即便不梳这些新颖发髻,高阳王殿下也是赏心悦目。”飞雁嘻嘻笑道。

“呵呵,飞雁的嘴巴还学得越来越甜了。”夏荷讶异的看着飞雁。

“嗯,飞雁的小嘴确实越来越甜了。”顾倾城也点头赞同。

“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飞雁再抿嘴强调。

飞雁虽如此说,却也和飞鸿在旁边学习如何梳好看的发髻装饰珠钗。

顾倾城看着她们几个,忽然半开玩笑道:

“夏荷姐,秋月姐,高阳王那个魔鬼有什么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我在毓秀宫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你们给他通风报信的。

如今飞鸿飞雁也对他言听计从了,他给你们灌了什么**汤,值得你们一个个忠心耿耿去帮他?”

“安平郡主,您怎能说高阳王殿下是魔鬼,他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夏荷为高阳王抱屈。

“是啊,大将军是好人,郡主别再误会他。”飞鸿也道。

“郡主与大将军,不是已经冰释前嫌了吗?”飞雁愕然问。

“看郡主今日神采飞扬,云开雾散,肯定与殿下和好如初了。”秋月甜甜笑道。

几个丫头七嘴八舌。

秋月接过夏荷递来的一枚枚珠钗,给她簪上。

“你们一个个为那魔鬼说好话。”顾倾城呲牙道。

几个宫人伸伸舌头。

“那高阳王不就是身份尊贵些,样貌出众些,会说些骗人的甜言蜜语吗?值得你们如此夸他是什么大好人。”顾倾城噙笑道,“我只知道,他是——最坏的坏蛋。”

她嘴里的他,虽然是大坏蛋,但她说起来,整个人却是甜丝丝的。

夏荷秋月脸色皆有些错愕。

飞鸿帮忙递些珠钗给秋月,秋月恨不得把所有珠钗都给顾倾城别上。

秋月一边簪珠钗,一边笑道:“安平郡主是否误会高阳王殿下了,他可是我们这些奴婢们公认的大好人。”

“他是大好人?”顾倾城失笑,“你们说来听听,他究竟如何好了?”

夏荷带着一脸的仰慕,娓娓道来:

“高阳王殿下不但是超凡绝伦的绝世美男,身份尊贵更不必说。他武艺高强,骁勇善战,文韬武略,风流倜傥。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会高高在上,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

奴婢们被哪个娘娘责罚了,高阳王殿下都会想方设法帮我们求情。

每次出征回来,都会给宫人们带些当地的特产,连我们这些下人,每个人的名字,都一个个清楚。”

“嗯,说得好听是骁勇善战,说得不好听是战场屠夫;说得好听是风流倜傥,说得不好听是拈花惹草,处处留情!”顾倾城不敢苟同。

“安平郡主,您不是喜欢高阳王殿下吗?怎么如此诋毁他的人格。你们昨晚还没和好?”夏荷开心的揶揄着顾倾城。

顾倾城错愕:“我,我有诋毁他吗?”

“大将军昨日能与郡主一起,向陛下请旨释奴止戈,单凭这点,就知道大将军是天底下的大好人。”飞雁嘻嘻笑道。

她性格率真,与拓跋灵颇为相似。

顾倾城眼前又出现拓跋濬让人活剥人皮,并亲自将那人钉在木桩上。

后来她终于知道拓跋濬因何喜欢剥仇家的人皮了。

可是这样的大恶人,竟不顾陛下的不满和满朝文武的阻止,上疏释奴止戈。

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好人,什么又是真正的恶人?

而拓跋余外表冷漠,对其他事仿佛漠不关心,却悄悄的收养那么多孤儿,自己出资办孤儿院,还不让陛下知道。

他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

看起来他也不是坏人。

自己如此负他,岂非深深伤害了他?

拓跋濬与拓跋余孰好孰坏,孰真孰假?

于是对几个丫头叹道:“你们可是没见过高阳王的狠戾和霸道,若你们领教过,就不会对他如此赞不绝口了。”

“安平郡主,高阳王只会对敌人狠戾,也只会对您霸道。”秋月笑道。

夏荷也带着对顾倾城羡慕的笑道:

“城中的贵女,别说他会对人霸道,他能多看她们一眼,多跟她们多说一句话,那些贵女已经辗转难眠了。”

“你们是雾里看花,被他漂亮的外表迷惑,若你知道那个人有多狠多霸道,就不会如此痴迷了。”顾倾城摇头叹息。

“安平郡主,您难道就不被他迷惑吗?”夏荷大着胆子问。

“……”顾倾城无言的嗔了夏荷一眼,想想自己也确实早已沉沦,又忍不住羞赧的笑了。

“安平郡主是身陷情网,才会迷乱。”秋月察言观色道。

“……身陷情网?”顾倾城想想他的霸道,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

是啊,自己真的早已陷入拓跋濬的情网,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安平郡主,我们知道高阳王殿下爱您爱得如痴如狂,也只有您能配得上他。”秋月道。

“所以我们也只能帮他,成全你们。你可别错怪了奴婢们的一番好意。”夏荷不无羡慕道。

“如此说来,你们都是心甘情愿帮他的?即便他喜欢的是别的女子,你们也甘之如饴?”顾倾城挑眉问。

秋月夏荷羞赧的垂眸。

顾倾城恍然大悟:

“看看,害羞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被他要挟,又或者是被他迷晕的呢。”

那个夫君,不但把刘宋大将军殷孝祖的爱妾骗得丢了性命,还把这一票宫女迷得团团转。

秋月与夏荷吃吃笑起来,仿佛能有幸帮助高阳王已经是荣幸。

夏荷一往情深道:

“我们当然是心甘情愿,能为高阳王殿下效劳,是我等的荣幸。高阳王殿下可从来不会胁迫我们做任何事。”

“真拿你们没办法,他竟然能令你们如此死心塌地,本郡主也是醉了。”顾倾城摇头笑道。

想想,遂又问道:

“夏荷秋月,我与高阳王的事,姑姑可是知道?”

夏荷与秋月对望了一眼,冯左昭仪说不要道破的。

“……自,自然是瞒着娘娘。”秋月垂眸低声道。

脸上免不了有一丝惶恐,与夏荷对望一眼。

“好啊,你们为了高阳王殿下,居然背叛娘娘?”顾倾城故意嗔起脸。

夏荷急道:“郡主千万别误会,除了成全高阳王殿下对您的一番痴心,奴婢们可从来没背叛过娘娘。”

“你们别紧张,我只是与你们开玩笑罢了。”顾倾城又“噗嗤”笑道。

闲聊了那么久,秋月终于将最后一枚珠翠簪在顾倾城发髻上。

八卦了那么多废话,总算是大功告成。

顾倾城双手撑在桌子上,头已经重得抬不起来了。

“安平郡主,奴婢看您昨晚喝酒那么伤心,如今与大将军和好如初,我们是打心里替你们高兴。”飞鸿看见顾倾城的笑靥,也开心的笑起来。

“你们看看,秋月姐的手艺真是好,这一梳戴,我们的郡主比宫里头任何一位娘娘都要尊贵了。”飞雁拍手笑道。

她的笑声最淳朴,天真无邪。

“呵呵呵,确实是够尊贵的。”顾倾城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镜子里隆重的自己,干干的笑道。

她的头已累得要用手托起来了,这还怎么出去走路。

夏荷道:“俗话说三分人七分装,安平郡主是百分人,即便素颜也是貌若天仙,何况这稍加点缀,就更加的艳压群芳。”

顾倾城看着自己的行头,心道:我的天,这还是稍加点缀吗?

总算梳洗完毕,她们又给她穿上最华丽的金线压牡丹长裙。

夏荷秋月也满意的颔首。

顾倾城有生以来,还从未试过如此大动干戈的装扮自己,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刚走出西殿没几步,顾倾城双手托着脸颊,晃着秋月给自己饰的满头珠钗,顿觉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们在外面等我。”顾倾城非常严谨道。

她们不明所以,但郡主既然让她们等,她们只会乖乖听话。

顾倾城让她们在外面等候,自己折回妆台。

拔掉所有珠钗,只留几枚简单簪子和那枚夕颜夜光簪。

又换了套淡紫素纱裙,这样看起来,才是真正的清丽脱俗,而且也顿感轻松百倍了。

飞鸿飞雁玲珑剔透,见郡主重新出来却是拔了珠钗换了衣裙,变得更加漂亮。

就知道郡主不喜欢那些缀满头的珠钗,以后也懂得如何给她梳妆打扮了。

过来毓秀宫大殿,姑姑见秋月夏荷为顾倾城装扮得妥帖,没有想象中那么华丽,但更加素雅清丽,也自开心。

与姑姑吃过早膳,便去万寿宫见老祖宗。

看看老祖宗身体如何了,若无大碍,便打算跟老祖宗辞别,是时候要离开皇宫了。

皇宫规矩多,她一个逍遥自在的人,早觉得束缚重重了。

而且拓跋濬常常夜闯毓秀宫,与自己幽会,万一被有心人发现,自己大祸临头就罢了,会连累姑姑。

“倾城,姑姑陪你一起去吧。老祖宗昨儿个病重,姑姑也要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冯左昭仪带着宫女,与顾倾城一起出门。

第一百八十一章:退还玉珏

第181章:退还玉珏

顾倾城与冯左昭仪刚出毓秀宫, 更新最快

拓跋余竟然不是往日的鲜卑装束,头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小辫子,半束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留下的部分头发垂落显得相当飘逸。

身上常见的蓝锦袍也换成月白锦衣,整个人显得潇洒俊逸,焕然一新。

顾倾城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这番装扮,显是费了一番心思,而且也颇有点拓跋的味道。

显然,他是一早就候在毓秀宫等候顾倾城。

拓跋余显然对顾倾城的惊讶很满意。

清晨的顾倾城,穿着淡紫纱裙,额上滴珠摇曳,有如晨曦花露,清纯欲滴,仙气飘飘。

御花园桃红柳绿,玫瑰红白相见,艳妖娆,将御花园点缀得华美旖旎。

可是再美的繁花,也只是那抹浅紫的点缀。

拓跋余眼前也一亮。顾倾城的美,真是百看不厌。

可是,这么美的人儿,他却像雾里看花,看她不透。

她真是对自己一点情意都没有,才决然与自己退亲,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婚姻被父母绑架?

他见顾倾城与冯左昭仪亲近,对冯左昭仪也比以往更显得尊重,给她行礼问安:“余儿见过冯左昭仪。”

“南安王免礼。”冯左昭仪端庄微笑着向前摆摆手。

“见过南安王殿下。”顾倾城低敛眉眼,微微福身,向拓跋余行礼。

“倾城免礼。”拓跋余伸手扶住顾倾城双臂。

顾倾城这次躲不过,只得让他轻轻扶起。

“南安王怎么一早就进宫了?”冯左昭仪温婉的问。

“余儿想念倾城,彻夜难眠。今儿早朝一散,就想过来看看倾城。”拓跋余并不怕冯左昭仪笑话,直接道。

顾倾城昨晚微醉依然,拓跋余看着垂首的顾倾城,见她脸颊酡红,自有一番勾魂摄魄的花容月貌。

又以为她害羞,更加的心猿意马。

其实顾倾城的脸颊酡红,一来是昨晚酒气尚存。

二来是听拓跋余说自己彻夜难眠,若他半夜里就潜到毓秀宫等候自己。

因而撞到拓跋出现在西殿,可怎生是好!

故而紧张得面红耳赤。

冯左昭仪见南安王说得直接,只是微微一笑置之。

他们的婚约虽然解除,冯左昭仪也知道顾倾城钟情于拓跋。

但倾城昨日也似乎答应与他来往,即便是礼尚往来,也不能将皇子拒之门外。

于是道:“倾城去跟老祖宗辞别,本宫也要给老祖宗请安,南安王”

冯左昭仪本来想道南安王请便,拓跋余已截住她的话道:“本王也要给老祖宗请安,我们一起走。”

“好……”

于是几个人便一起结伴而行,往万寿宫走去。

他们一边走,拓跋余转颐看着身旁的顾倾城问:“倾城,你要离开皇宫,回顾府了?”

顾倾城方才的羞赧早已经隐去,已然落落大方。

“是啊,老祖宗的寿宴已办完,若老祖宗身体无大碍,倾城自然是要回府的。”顾倾城道。

再如何落落大方,在拓跋余面前,也觉得自己和拓跋是奸夫**。

毕竟自己负了他。

拓跋余心道:“倾城回到顾府,不在皇宫,就不会被父皇觊觎。”

拓跋余如此一想,心下大喜,冷峻的脸终于泛起笑容。

“在皇宫毕竟诸多不便,是该回自己府上了。倾城,等一下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后,本王亲自送你回顾府。”

拓跋余还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让顾倾城离开皇宫。

“哦……那个……殿下,”顾倾城脸色不自然的推辞,“如今我还未定何时离宫,先去看看老祖宗身体恢复如何了。不用麻烦殿下,倾城到时候自行回去即可。”

“倾城不是答应与本王来往吗?本王送你回去,是理所当然。”拓跋余固执道。

与顾倾城并肩而行。

又不着痕迹道:“那日你离开一心堂医庐,便没再出现。你可知本王找得你好苦?”

“对……对不起。”顾倾城呐呐道。

眼观鼻,鼻看脚,脚走路。

目不斜视。

拓跋余又苦笑道:“原来,你是一早知道本王的身份,也知自己是本王的未来王妃,却故意瞒着本王,还说自己是小狐仙。”

“……倾城,确实是瞒骗了殿下自己的真实身份,请殿下原谅。”顾倾城脸有愧色,向拓跋余道歉。

即便拓跋余要兴师问罪,那也是没办法的。

“倾城不必紧张,本王并没有怪你,你当时问本王是否会娶那个娃娃亲,本王在你面前拒绝,还恶语诋毁你。你因而生本王的气吧。”拓跋余体谅道。

“倾城确实是个乡野村姑,配不上南安王殿下。”顾倾城道。

“过去的是一场误会,若本王知道那个娃娃亲,就是本王面前心爱之人,本王岂会那么傻,说出那样令倾城伤心的话。”拓跋余道。

与顾倾城并肩走在皇宫的御花园上,真希望顾倾城能成为自己的王妃乃至皇后。

“殿下,你说的那些话,倾城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又何来伤心。”顾倾城狠心道。

拓跋余一早来等她,还学拓跋如此一番打扮,是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顾倾城又如何不知?

只是她的人她的心一早就给了拓跋。

甚至千万年前,他们就融为一体。

“本王说过,一定要以自己的真心打动倾城,所以即便没有娃娃亲之约,相信本王,也能让倾城看到本王的心意。”拓跋余又恳切道。

顾倾城只能呵呵呵的干笑。

如今在皇宫的大庭广众,有些话说出来,只会令南安王更没面子。

昨日当众退亲,已经令他颜面无存了。

自己也曾经许诺接受他的追求,只能找到适当的机会,让他对自己死心。

顾倾城怕自己与拓跋余如此行走在皇宫,拓跋的侍卫又打报告。

拓跋那魔鬼可是个霸道而醋味十足的男人。

顾倾城不觉快走几步,与冯左昭仪并肩。

而冯左昭仪,心里却想到陛下,难道陛下真会对倾城放手?

他们各怀心事,来到万寿宫。

穿过那紫藤游廊,进入殿内。

老祖宗昨晚服过顾倾城给她开的汤药,已经有所好转。

今儿一早,又服过一次,更加比昨晚精神。

此刻正与刚散早朝,就直接过来看望老祖宗的皇帝说话。

一见顾倾城,更加喜出望外。

拓跋焘见到恍如空谷幽兰的顾倾城,如梦似幻,更觉得眼前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呵呵呵,小倾城,来来来,坐到老祖宗这里。”老祖宗拍拍自己宽大的靠椅,乐呵呵的笑道。

老祖宗说话间,仍然显得虚弱,中气不足。

容嬷嬷更加是百般殷勤,整个万寿宫宫人见到顾倾城,比见到冯左昭仪和南安王还热情。

冯左昭仪和南安王也不以为意。

他们都知道万寿宫奉顾倾城为救命恩人。

老祖宗一旦薨逝,好些个宫人是要殉葬的。

“陛下万安……老祖宗万安……”

他们几个向陛下及老祖宗请安后,顾倾城才走到老祖宗身边。

“老祖宗,今日感觉如何了?倾城再给你号号脉?”顾倾城软声问。

坐到老祖宗身边,容嬷嬷拿软垫过来,她便为老祖宗把脉。

“好多了,多亏了你啊,小倾城。若非你昨日出手相救,老祖宗这会儿,已经躺棺材里了。”老祖宗怜爱的看着顾倾城道。

“老祖宗怎么还跟小倾城客气,是老祖宗吉人天相。昨儿个小倾城只是侥幸罢了。”顾倾城浅笑,露出洁白细糯贝齿。

落在拓跋焘及拓跋余眼里,顾倾城便如带露珠的百花绽放。

顾倾城寒暄了两句,仔细给老祖宗号脉,而后道:

“老祖宗脉息基本已正常,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中气不足。再调补调补,就大安了。”

她走到案上,拿过宫人早备好的文房四宝,给老祖宗开了些补中益气药:

黄芪(蜜炙)十五钱、党参、甘草(蜜炙)、白术(炒)、当归、升麻、柴胡、陈皮、生姜、大枣。

每味药后面还注明了药量。

她拿过药方子对老祖宗及容嬷嬷还有随侍的李御医道:

“李御医,昨儿倾城开的五麻通瘀煎,今日再服一剂即可。

这是补中益气方,老祖宗气息虚弱,脏腑略微下垂,每日早晚各服一剂。过几日倾城再来给老祖宗号脉。”

“好……”李御医接过药方点头道好。

“过几日?倾城,你不是每日过来给老祖宗诊脉吗?”拓跋焘道。

“陛下,”顾倾城微微笑道:“老祖宗的寿宴已结束,倾城毕竟不是宫里人,也要离开皇宫回府了。”

“小倾城要离开了?”老祖宗也难过的瘪着嘴道。

“老祖宗的身体暂无大碍,只须补中益气便可。

每日的平安脉,有御医们在,也无须倾城号脉。

倾城得空,还会常常进宫看老祖宗。”顾倾城握着老祖宗的手道。

她何尝不是万般舍不得老祖宗,舍不得这个蟠桃姥姥?

顾倾城又与商量的口吻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倾城在外面还有一心堂医庐,很多病人等着倾城去看诊,这几日倾城没去,病人怕是都等焦急了呢。

这段时日,我便像从前那般来回走,既不耽误医庐的病人,也不会疏忽了老祖宗。

等老祖宗身子完全稳定了,我再回府里。老祖宗觉得可好?”

“如此也好,小倾城也能兼顾外面的病人。”老祖宗缓缓颔首。

拓跋焘又斟酌道:

“倾城既要跑一心堂又要赶回皇宫,确实辛劳。

但是丫头啊,老祖宗可是离不开你呀。你平日在医庐看诊,晚上呢,尽量回皇宫,这老祖宗一天见不到你,可是舍不得啊。”

拓跋余脸色阴晴不定,心道:“到底是老祖宗离不开倾城,还是父皇舍不得倾城了?!”

“小倾城自然是最舍不得老祖宗的,但倾城听说奶奶不日就要从老家秦州到平城。倾城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到时候可能要回府给奶奶请安,见见奶奶。”顾倾城又道。

老祖宗溺爱道:

“好吧,别难为孩子了。老祖宗又不是什么霸道之人,小倾城如果方便,想在皇宫住,便在皇宫住。

若是一心堂太忙,走不开,也可以在医庐住,不必一定为了老祖宗,来回奔波。”

“谢谢老祖宗。”顾倾城甜腻腻的挨在老祖宗身边撒娇。

“小倾城啊,虽然你那奶奶也不算什么好奶奶,任由你父亲将你扔在乡下,不闻不问。

但毕竟她是长辈,奶奶既然从秦州出来了,你也要回去好好请安,毕竟自己是晚辈,知道吗?”老祖宗轻抚着顾倾城的鬓发道。

“倾城知道了。”顾倾城又软软糯糯的笑。

老祖宗又叹口气道:“不管老祖宗身体是否康健,小倾城若能常常回来看老祖宗,老祖宗便知足了。”

“老祖宗放心,倾城一定常常回来看望老祖宗。”顾倾城浅笑嫣然,握着老祖宗的手安慰道。

拓跋焘看顾倾城的眼神也是依依不舍。

冯左昭仪和拓跋余心里不禁一紧。

“老祖宗,”拓跋余来到老祖宗身边道:“余儿虽与倾城解除了娃娃亲之约,但余儿会以真心将倾城追回来。等余儿与倾城成亲后,余儿让倾城每日过来陪老祖宗。”

“你们,你们已经退了亲,还会成亲吗?”老祖宗像孩子般仰起脸问。

“倾城是余儿一心一意要娶的王妃,等余儿孝制过后,就迎娶倾城。”拓跋余向老祖宗弯腰嘴角噙笑道。

“……可是哀家说过,任何人不得强逼小倾城。至于小倾城她喜欢谁,你们也不能强自拆散他们哦?”

老祖宗的语气虽然有些返老还童的意味,但她的话骨里,却是非常的清楚。

明着跟拓跋余说,实则在敲山震虎,警告拓跋焘不能乱来。

拓跋焘和拓跋余不免有些沮丧。

“老祖宗,余儿要倾城心甘情愿做余儿的王妃,怎么会逼迫她呢。否则余儿也不会退了那娃娃亲了。”拓跋余宽慰着老祖宗。

也是在皇帝面前表明自己对倾城的态度。

顾倾城一脸尴尬,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想想自己和拓跋的婚礼,若是被他们知道,会不会撕碎自己呢?

拓跋焘听出拓跋余的弦外之音,心里也是不痛快。

顾倾城倏然想起袖子里的凤血玉珏,赶紧拿了出来,递给拓跋余。

“南安王殿下,这是当初闾左昭仪给我母亲的凤血玉珏。”顾倾城道,“咱们既然解除婚约,这凤血玉珏,也应该归还殿下了。”

拓跋余眉宇轻蹙,手里的凤血玉珏仿佛有千斤重。

一时之间,只看着玉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拓跋焘却按捺不住惊喜:“倾城,不是听说你的凤血玉珏,在来平城的路上弄丢了吗?”

“开始以为是……弄丢了,结果后来找到了。”顾倾城不着痕迹道。

那凤血玉珏可是当初那魔鬼夺了去的。

她总不能把这些事给抖露出来。

拓跋焘若还有一丝怀疑顾倾城不是顾仲年的女儿,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善心为民

第182章:善心为民

拓跋余手里捏紧玉珏,竟不知不觉将它捏碎。 X

难道倾城与自己真的缘尽,她根本一点都不爱自己,当初她说接受自己的追求只是暂时脱身的托词?

他心里千回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倾城毕竟是郡主,并非宫中妃嫔或者公主,住在冯左昭仪的毓秀宫,也着实打扰冯左昭仪。

倾城日后回府居住,若老祖宗有需要,余儿可以每日接倾城过来照看老祖宗。”

拓跋余对顾倾城的情深缱绻,令拓跋焘着实不舒服,可他一时也无法反驳。

他方才一直被顾倾城吸引,对拓跋余突然换了衣饰装扮,才仔细的留意起来。

拓跋焘上下打量着拓跋余:“余儿一向不是鲜卑衣着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呢?”

“父皇也说汉族文化源远流长,如今鲜卑与汉早就融为一家。”拓跋余道,“鲜卑的很多陋习,该改的也要改改,不必墨守成规了。”

拓跋余言下所指,是那些喜欢就抢回来的陋习。

“什么叫鲜卑陋习!”拓跋焘脸色略沉。

稍顿,对拓跋余严谨的训诫:

“工部如今正着手迁移修建皇陵,户部也有那么多降奴释放要重新登记户籍。

余儿监察这些部门,你不去好好盯着,尽想着儿女私情,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可知道,这可就是渎职之罪!”

“父皇教训得是,稍后余儿就去好好盯着。”拓跋余也恭谨道。

但他言下之意,却还是先陪顾倾城在老祖宗这里待一会。

李御医经过昨日的失误,毕竟对自己不放心。

这时候看着顾倾城低低的说了一句:“安平郡主,您还是尽量每日回来,看看老祖宗啊。”

“李御医放心,我尽量每日赶回来。”顾倾城浅笑道:“但有您照看老祖宗,倾城非常放心。李御医经验阅历毕竟比倾城丰富,倾城昨日也只是侥幸罢了。”

“丫头在外面开设医庐,免费为老百姓看病,着实是造福天下苍生啊。”拓跋焘道,“有什么需要,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向太医院去取。宗爱!”

拓跋焘说罢又向宗爱喊一声,宗爱马上应诺侍立一旁。

“你回头交代宋远道,安平郡主但凡需要什么药,就给什么,好好配合郡主,知道吗?”拓跋焘交代着。

“诺,陛下。”宗爱脸上撑起干干的笑应道。

拓跋焘又看着顾倾城,沉吟道:“每日进出皇宫,着实麻烦。冯左昭仪如觉得倾城住在毓秀宫,多有不便,正好关雎宫一直没有主人,朕就将关雎宫赐与倾城居住。”

老祖宗眉宇一跳,眸光瞬间聚敛。

拓跋余牙关紧咬,脸色陡然阴沉。

冯左昭仪心里猛然收紧。

人人暗道:

关雎宫?那可是陛下十几年前就倾尽财力,大举修缮的宫殿。

是皇宫最奢华的宫殿,一直不肯赐予任何妃嫔。

如今竟让倾城去住,做皇宫一宫之主,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打扰……”冯左昭仪赶紧澄清,“本来就是臣妾邀请倾城来毓秀宫住,怎会有打扰之说。

只要陛下许可,倾城任何时候都可以在毓秀宫居住。”

顾倾城心道:

关雎宫便是陛下为那个思慕却不得的绝世佳人所修缮,她怎能独居此殿,那不成皇帝的妃子了。

于是呵呵笑道:“呵呵呵,谢谢陛下一番厚爱,倾城不过是皇宫的客人,不适宜住一座宫殿。”

拓跋余脸色微悦。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嘴角微笑。

拓跋焘见冯左昭仪和顾倾城都推辞,又道:

“不管如何,老祖宗昨日命悬一线,朕对那些御医是不相信了。

倾城再在皇宫守着老祖宗一些日子,老祖宗身体真的无恙了,再离开皇宫回府吧。”

皇帝说得在情在理,顾倾城本身也不能随便就对老祖宗撒手。

而且皇帝金口玉言,他既然开口,皇帝对自己深情厚意,顾倾城更没有拒绝之理。

“陛下担忧老祖宗身体,实在是仁孝之举。虽然老祖宗已基本大安,还是需调补调补。

既如此,倾城便暂留皇宫,等老祖宗完全大安了,再告退。”顾倾城道。

而后再转螓首看着老祖宗,甜甜的笑道:“小倾城也实在是舍不得老祖宗呢。”

拓跋焘脸色大悦。

拓跋余眼角余光瞥见父皇脸上的喜悦,眸光闪过一抹如刀锋的冷厉。

“是啊,哀家可真是舍不得小倾城呢。”老祖宗握着顾倾城的手道:“小倾城别走了,以后就留在皇宫,住在万寿宫陪老祖宗,直到你出嫁,再离开老祖宗,可好?”

顾倾城脸色羞赧,低头嘤咛一声。

冯左昭仪却不依了,也罕见的撒娇道:“老祖宗,我那毓秀宫才刚刚焐热,您又要把小倾城要走,我那里岂不又冷清了。”

“……好好好,不与你争,小倾城还是留在你毓秀宫。”老祖宗祥和的对冯左昭仪道。

“谢谢老祖宗成全。”冯左昭仪忙忙揖礼笑道。

顾倾城虽然不接受住关雎宫,但拓跋焘还是巴不得顾倾城永远别离开皇宫。

于是哈哈笑道:“丫头,住哪个宫都无关紧要,只要留在皇宫就好。顾府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这时候,冯左昭仪微笑道:“其实倾城不但要给病人看诊,如今又要开设粥棚救济难民和那些刚刚释放的新子民,到时候会很忙,陛下和老祖宗要多担待。”

“……倾城又要开设粥棚?”拓跋焘惊喜的看着顾倾城道。

老祖宗和拓跋余也惊喜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没想到姑姑会告诉陛下开设粥棚之事。

略为收拾下心情,道:

“是这样的陛下,您和老祖宗赏赐了倾城那么多的金银,倾城也没地方花。

倾城在难民区看到很多食不果腹的灾民,如今还有那么多刚刚获得自由的新子民。

他们一下子没有家,朝廷即便给他们重新分配田地,也没那么快就能实行到位。

这段过度时间,倾城就想设个粥棚,搭个栖身之所,让他们能度过这艰难时期,等朝廷田地分发下来,他们就能自耕自足,回去安家立业了。”

“好,好,好!倾城真是老百姓的福星啊!”拓跋焘大喜道。

“何止是老百姓的福星,是咱大魏的福星。”老祖宗乐呵呵道,“大魏有小倾城这般贤德女子,大魏将会更加的昌盛富强啊!”

拓跋焘颔首,沉吟道:“倾城啊,你那点赏赐,只是杯水车薪,新子民和灾民加起来,每日开支,可是不小数目啊。”

“陛下,能帮多少,就多少,倾城尽力而为就是。”顾倾城道。

冯左昭仪也适时的帮衬道:“陛下,臣妾这些年也得了陛下不少赏赐,也可以全部拿出来支持倾城的善举。”

拓跋焘嘉许的点头道好。

“哀家就向后宫妃嫔和官宦家眷募捐,一起支持小倾城。”老祖宗道,“哀家首先带头,向小倾城捐献二十万。”

“好,倾城代那些苦命之人,谢谢老祖宗和冯左昭仪娘娘的恩典。”顾倾城一本正经的给老祖宗磕拜,又不忘多谢姑姑。

“倾城既有此善心,我也自王府的库房捐献十万。”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微笑道。

“好,倾城也谢过南安王殿下。”顾倾城又向拓跋余揖礼。

“你们一个个都踊跃捐献,朕总不能没有表示吧。”拓跋焘笑道,“朕就在国库拨三十万给倾城,一起开设粥棚,让新子民暂时有栖身之所。”

“有老祖宗和陛下,还有殿下和娘娘帮衬,倾城这粥棚,一定能维持下去的。”顾倾城笑道。

“小倾城,这人心难测,你回去看奶奶的时候,可要小心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后母。”老祖宗握着顾倾城的手,又慈爱的抚摸她的脸,“老祖宗是担心你回到那个家,又不知有多少危机等着你啊。”

顾倾城心里瞬间涌起一股热浪。

紧紧挨着老祖宗,腻在她怀里。

想着梦中情景,蟠桃姥姥千万年守护自己,她就是如今的老祖宗啊!

否则老祖宗怎么会对自己如珍如宝,对自己如此的宠爱?

而且自从见过老祖宗,吃了老祖宗赏赐的蟠桃,便开始有那些飘渺虚幻的梦境。

而她手上的痴情花戒指,还真的飘出蟠桃花,在一揽芳华逶迤绵延。

各种感动难舍离愁别绪一起涌上心头,眼里又潮又热,澄澈的眸眼变得雾霭迷蒙。

“老祖宗,小倾城最舍不得老祖宗了。”顾倾城软声道。

“记住老祖宗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老祖宗又千叮万嘱,“小心那毒妇再毒害你。”

“她敢!”此时拓跋焘愠怒道。

众人都情不自禁向他看过去。

拓跋焘仿佛把心中积压的郁闷发泄在柳如霜身上:

“丫头,那毒妇要敢再伤害你分毫,朕将她挫骨扬灰,灭其五族!”

呵呵,陛下可是一时怒极,灭其五族,可是连带着顾倾城都给灭了。

拓跋余眼神霍然变得阴鸷,冯左昭仪也是心中一凛。

顾倾城心里更热,她在顾仲年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父爱,大山大叔如此怒骂,她竟感受到慈父般的疼爱。

眼里的泪雾瞬间凝成泪珠,簌簌滚落。

“傻孩子,别哭……”老祖宗把顾倾城搂进怀里,感叹道:“咱家的小倾城,是多好的姑娘啊,不知谁以后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哀家的小倾城喽。”

“老祖宗,您放心,余儿一定会努力,让倾城成为余儿的王妃。”拓跋余又微笑道。

顾倾城一脸的尴尬。

甚至想找个地缝钻。

“哦……”老祖宗支支吾吾的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拓跋余那个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对顾倾城的心意,希望顾倾城就是他未来王妃的样子,拓跋焘窝火极了。

此刻反驳拓跋余也不妥,赞成拓跋余去追求顾倾城嘛心里又像被什么膈应着,默认心里更不痛快。

拓跋焘脸色微微下沉,对拓跋余道:

“余儿,你给老祖宗请过安就算了,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嘛?这么多降民释放,户部户籍登记,田地分配,都迫在眉睫。

新子民早些拿到田地,就可以自耕自足,倾城的一心堂就没那么大负担,明白吗?”

“父皇教训得对,余儿即刻就去督促他们落实。”拓跋余眸眼低敛,仿佛方才的阴鸷从未出现,躬身道。

拓跋焘神色不悦的拂袖而起,又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您保重凤体,朕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

“好好,皇帝慢走。”老祖宗不动声色的点头道。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谁心中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她的眼睛?

众人恭送陛下离开。

“好了,老祖宗,”顾倾城柔声道:“您今日也太累了,不宜再多说话,要好好休息了。”

“老祖宗,余儿也告辞了,改日再和倾城来看望您。”拓跋余也向老祖宗告辞。

“好……”老祖宗像个听话的孩子般点点头。

顾倾城他们告辞老祖宗,离开万寿宫。

拓跋余顺手就将那捏碎的凤血玉珏丢进万寿宫的花盆里。

没有玉珏,他也要把倾城追回来!

刚出万寿宫花园,迎面却遇到赫连皇后与她的妹妹赫连充容。

赫连皇后于寿宴上被老祖宗和皇帝呵斥,还明里暗里指责是她指使灵儿嫁祸顾倾城,皇帝还斥责她殿前失仪,让她滚离寿宴,令她受到奇耻大辱。

今日一早,穆铖就奉命开始审问宫人,事情还不知会怎样呢。

对顾倾城如何不恨!

若非因为这个妖女,她怎会受如此奇耻大辱。

原本以为老祖宗一命呜呼,罩在她头顶上的紧箍咒便得以解脱。

她便可做后宫真真正正的女主人。

没想到又被这个妖女起死回生,把那老祖宗救回来。

这老祖宗怎么就如此亲近顾倾城了?

顾倾城跪上前交还翊坤宫金牌,并多谢皇后这些日子来的帮衬。

赫连皇后的宫人收回金牌,赫连皇后着实打量了顾倾城好一会儿。

带着深深的疑惑,才蹙眉往前伸伸手,示意她起来。

语气不阴不阳道:

“顾倾城,听说你在乡下长大,你的医术和舞蹈,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可你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乡下长大的姑娘。没想到,山鸡也能变金凤凰啊!”

“皇后娘娘所说的金凤凰,倾城愧不敢当。只是山野之间,卧虎藏龙,倾城偶遇隐世高人,学得师傅一点皮毛,在外面丢师傅的人罢了。”顾倾城不亢不卑道。

“只是一丁半点皮毛,便如此惊世骇俗?”赫连皇后眸眼饧涩,一副恍然道,“顾倾城,你的那些师傅,都是些什么隐世高人,可否说与本宫听听?”

“师傅名讳,从不让倾城在外面招摇,所以,不提也罢。”顾倾城垂首淡然道。

“你!顾倾城,别以为你晋封安平郡主,还有老祖宗撑腰,就以为可以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赫连皇后冷厉的瞪着顾倾城道,“居然敢逆本宫旨意,就不怕本宫治你藐视皇后之罪吗?”

“皇后娘娘,倾城并未敢有任何不敬之处。”顾倾城躬身道。

语气依然不卑不亢。

赫连皇后盛气凌人的瞪着顾倾城,准备再度发难。

第一百八十三章:雾里看花

第183章:雾里看花

这时候,冯左昭仪冷冷道:“皇后娘娘,老祖宗就在万寿宫休息,皇后如此呵斥安平郡主,万一惊动老祖宗,老祖宗动怒伤身,恐怕皇后娘娘,也不好担当吧?”

她自己可以受辱,却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她的倾城。 X

“……冯左昭仪,你从来在本宫面前,大气也不敢喘。如今为了顾倾城,竟敢拿老祖宗来压本宫了?”赫连皇后低吼。

又不无疑惑的斜睨着冯左昭仪:“看来,你们的关系,果真非浅啊!”

这时候,又一把不敬的声音裹挟着寒冰道:

“皇后娘娘,九皇妹昨日在寿宴上的所作所为,几乎酿成皇宫大火。

不知身为母后的皇后娘娘,是否有失管教之嫌?”

拓跋余手指蜷曲成拳,冷不丁的问赫连皇后,语气很是不敬。

他心里至今觉得,九皇妹拓跋灵于寿诞上嫁害倾城,肯定与赫连皇后脱不了干系。

“南安王这是何意?”赫连皇后凛然看着拓跋余,道:“听你这意思,是怀疑本宫指使灵儿喽?”

“皇后娘娘到底有没有指使,穆统领正在彻查,皇后到时候去向父皇澄清即可,不必向本王交代。”拓跋余一向冷峻的脸斜睨着赫连皇后。

“你这是何意?!”赫连皇后咬牙怒哼。

再挑眉看着拓跋余与顾倾城,不无挑拨离间的冷笑道:

“南安王殿下,人家顾倾城都当着天下人的面,与你退亲,根本没把你南安王放在眼里。

南安王颜面扫地,你不恨顾倾城也就罢了,如今你们再无瓜葛,你倒是说说,你以什么身份帮她说话?”

拓跋余不疾不徐,漫声道:

“那个所谓的娃娃亲,是倾城还未出世就定下的,对倾城其实也不公平。

别说是倾城,本王都想退了。

本王要以自己的一片真心,得到倾城的认可,这样我们才会真正幸福。

这些,想必皇后娘娘,是不会懂的吧?”

赫连皇后没想到拓跋余居然为了顾倾城口若悬河,憋着一肚子的气,狠狠的甩甩袖。

拓跋余又冷冷道:

“至于以什么身份帮倾城说话,如今倾城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是父皇亲封的安平郡主。

昨日的前车之鉴,皇后娘娘那么快就忘记了?

即便没有本王帮倾城说话,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敢随便为难倾城吧?”

拓跋余说得赫连皇后一愣一愣的,脸色一直青一直白,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顾倾城心中不禁暖融融,对拓跋余生出更多的愧疚。

看拓跋余的眸眼,眼底不禁柔软,还添了愧疚。

拓跋余转而对顾倾城道:“倾城,咱们走吧。”

冯左昭仪见大家气氛不佳,还是依礼道:

“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向老祖宗请安吧?我们就不打搅皇后娘娘了。”

一行人离开万寿宫,赫连皇后看着顾倾城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银牙顿挫。

“皇后姐姐,那顾倾城到底是何来历,扑朔迷离,宛如精灵,真是雾里看花,我们看她不透啊?”

赫连皇后脚一跺,低声道:“真没想到,竟让她轻而易举,就将一场灭顶之灾,化解于无形,更令灵儿罚俸禁足,如今连退了亲的拓跋余,还死心不息的向着她!”

“皇后姐姐,南安王就算再努力,也是一厢情愿,痴心错付。

顾倾城若真的对他有意,就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与他退亲了。

倒是昨日陛下对顾倾城的态度,怕是皇后姐姐的位置,陛下都想双手奉送啊。”

赫连充容脸上不无忧戚。

稍顿又跺脚低声道:“陛下还令穆铖满宫彻查,真是可恼!”

赫连皇后冷厉道:“如今那些人皆死无对证,不管穆铖如何彻查,咱们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赫连充容默然的点点头。

赫连皇后看着拓跋余和顾倾城远去的背影,咬牙道:“在宫中有老祖宗以及陛下庇护,她出了宫外,就没什么满天神佛护身了吧?”

稍顿,再低低道:“传东平王进宫。”

“诺,皇后姐姐。”赫连充容喜笑颜开。

皇后去万寿宫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却让皇后将妃嫔召集过来,向她们募捐救济灾民和新子民,开设粥棚。

还要皇后立刻下懿旨向所有七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家眷募捐,务必要在全国,把粥棚搞好,安顿好新子民。

皇后等人自是唯唯诺诺,但背后又一个个的嘀咕开了:

她们一起出钱,好名声却让顾倾城都担了!

一个个还在背后嘀咕:

老祖宗一直当顾倾城如珠如宝,把她捧在心尖上,老祖宗与顾倾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拓跋余刚才与赫连皇后的一番对话,令顾倾城对拓跋余愧疚之余又另眼相看。

没想到自己当着天下人面前与他退亲,令他颜面扫地,他还如此维护自己。

“殿下,其实,你不必为了倾城而跟皇后娘娘发生不愉快。

过去的都过去了,上谷公主也被陛下责罚,就算了。”顾倾城对拓跋余道。

“灵儿明知道你是本王未来王妃,却居心叵测,险些害你闯祸,肯定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拓跋余冷峻道。

未来王妃,在顾倾城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她都已经与拓跋拜了天地啊。

但当时拓跋灵害她之时,她的身份,的确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顾倾城脸上尴尬,并不希望拓跋余对自己的事那么上心。

可拓跋余亦步亦趋,陪着她们离开,一时半刻,并没有要离开之意。

一行人往御花园走,却遇见李弈领着身穿御林军铠甲的顾卿,迎面而来。

李弈与顾卿抱拳见过拓跋余,齐道:“南安王殿下……”

“免礼。”拓跋余道。

李弈与顾卿又见过冯左昭仪:“冯左昭仪娘娘。”

“好……”冯左昭仪向他们俩微抬手,再慈祥的看着顾卿,道:“顾公子平日谦谦君子,如今穿起铠甲,当真是仪表堂堂了。”

顾卿的身份还没公开,是以他们在外面都是隐瞒称呼。

“谢娘娘夸赞。”顾卿揖礼道。

顾卿开始一直以为顾倾城口中的那个魔鬼是拓跋余,寿宴当日,他才知道原来那魔鬼竟是拓跋。

是拓跋余,他倒无可奈何,毕竟那是倾城的娃娃亲。

是拓跋他却不甘心了,他凭什么强霸他的妹妹。

如今看见拓跋余与顾倾城同行,心道倾城昨日不是与他退亲了吗,怎么他还纠缠着倾城。

看见拓跋余,他脸色有些尴尬。

倒是顾倾城,一见到威风凛凛的顾卿,便开心的走过去,拉着他的双手看起来。

“大哥,你本来就够英俊了,穿起这御林军铠甲,就更威风凛凛,与李副统领不相伯仲了。”

顾倾城夸顾卿,连带着夸李弈。

李弈和顾卿心里登时一热。

拓跋余见顾倾城与顾卿如此亲近,心里非常羡慕,心道:

“没想到她们兄妹的感情那般好,倾城何时能与自己如此亲密无间?

想来也是,顾卿能为了妹妹指证自己的亲生母亲,感情还能不好吗?

爱屋及乌,自己也要好好表示。”

他走到倾城身边,善意的笑道:

“倾城,你大哥顾卿不但长得一表人才,为了你这个妹妹,还大义灭亲,是个好兄长。”

顾倾城对南安王揖礼道:“南安王公务繁忙,刚刚陛下还怪殿下懒惰呢,倾城就不妨碍南安王了。”

倾城总是把自己拒之门外,难道自己在她心里,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拓跋余痴痴的看着顾倾城,想看进她心里,却仿佛一团迷雾,永远都看不透。

见她既如此说,而他们兄妹好像也有话说,虽然很想和她单独相处,说说情话,也只好另寻机会了。

他也确实不能耽搁公务,否则父皇就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好,那本王改日再找倾城。”拓跋余依依不舍的离开顾倾城。

顾倾城一直撑起笑脸,待拓跋余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揉揉脸颊,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怎么?你这娃娃亲不是退了吗?怎么南安王还纠缠着你?”顾卿在顾倾城耳边幸灾乐祸的低声道。

李弈还在旁边看着呢。

“别乱说话。”顾倾城打了顾卿一下。

再拉着顾卿来到李弈跟起,微笑道:“李大哥,我大哥顾卿新来乍到,对皇宫的规矩还有人情世故可能都不太懂,请李大哥日后代为关照,多多指导。”

“安平郡主不必客气,李弈愿效其劳。”李弈客气的拱手道。

“什么安平郡主,李大哥私底下,还是叫我倾城吧,别那么见外。”顾倾城温和的笑道。

她这样的笑,李弈觉得他们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就拉进了。

也欢喜的笑着。

李弈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恍如雾里看花,水中看月。

这样倾国倾城的郡主美人,连南安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又能青睐他李弈吗?

“李大哥,之前请来的那百位老人,也请李大哥派人好生送他们回去。”顾倾城又交代道。

“倾城放心,我一早就吩咐御林军去办了。”李弈笑道。

顾卿看着李弈看顾倾城的眼光,心里雪亮,心道:

“原来这李副统领也喜欢倾城,怪不得对我如此关照。”

“大哥,你今日刚刚报到,好好跟李将军学学御林军的规矩,过几日倾城回去,大哥再陪倾城一起回府。”顾倾城对顾卿嘱咐道。

“好,那大哥先去报到了。你何日回府,再通知我。”顾卿开心道。

顾卿和李弈又向冯左昭仪拱手道别。

“快去吧,别辜负了陛下一番栽培。”顾倾城弯着双手轻轻往前挥,让他们快走。

顾卿看着阳光下明媚的顾倾城,转身欢快的与李弈离去。

顾倾城略为沉吟,对冯左昭仪道:“姑姑,上谷公主其实也是被人误导,才会想着害我。她本性是个率真之人,我想……先去看看公主,再去医庐筹备粥棚。”

“公主虽然有些刁蛮任性,确是个心直口快,好打抱不平之人。”冯左昭仪点头道,“需要姑姑陪你去碧霞宫吗?”

“姑姑一早就陪倾城,也累了,快回宫歇歇吧。我认得去碧霞宫的路,自己去就可以了。”

如此,冯左昭仪便自回毓秀宫。

顾倾城命飞鸿飞雁去准备些糕点衣物,等一下带回一心堂给那些医女,她自己去碧霞宫。

飞鸿飞雁离去,顾倾城独自走在皇宫去碧霞宫的路,却见御林军到处抓宫人内侍去审问彻查孔明灯幕后指使。

宫人内侍吓得哭成一片,皇宫一片风声鹤唳。

顾倾城的胸腔一下子揪紧。

罢了,本来她还想着穆铖能查出幕后之人。

如今自己也侥幸没事,这御林军抓起他们一顿过堂,他们不管有罪没罪,是否无辜,都得先受皮肉之痛。

她怎么忍心!

顾倾城本想立时转道去御书房找陛下,但方才听陛下说还有要事处理,他如今也没得空接见自己吧。

还是先去碧霞宫看看公主再说,于是继续往碧霞宫走去。

被禁足的拓跋灵一大早就在抄写道德经,手上脸上皆沾染墨水。

正抄得她心情烦躁,一听顾倾城来看望她,震惊之余,高兴得合不拢嘴。

看着美得如梦如幻的顾倾城,宛如雾里看花。

到底孰真孰假?

倾城真的不记恨她了吗?

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真真实实的顾倾城。

她丢开笔,一下子就抱紧倾城:“倾城,真的是你来了呀!”

“公主,我打扰你抄写道德经了吧?”顾倾城不好意思道。

“没事没事,你正好来拯救本公主呢。”拓跋灵扑在她怀里嘻嘻笑道。

而后拉着她,在碧霞宫庭院与她品茗嗑瓜子聊天。

“倾城,难得你不计前嫌,来看望灵儿,我以为这一禁足,就没人来看我了呢。”她们在秋千架上轻轻涤荡,拓跋灵感慨道。

“公主,倾城以为,我们昨日已经是好朋友了。”顾倾城笑道。

“是啊,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没想到倾城竟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你这个朋友,灵儿交定了。”拓跋灵率真道。

“没想到公主还能成为倾城的朋友了。”顾倾城呵呵笑道。

几日前,这公主还巴不得自己死呢。

“倾城,既然我们是朋友,以后我不叫你郡主,就叫你倾城。

你也别叫我公主,叫我灵儿可好?”

拓跋灵天真活泼,说话心直口快,笑容甜美。

“……这,不太好吧?”顾倾城为难道,“若让皇后娘娘知道,肯定又要找我的把柄了。”

刚刚皇后娘娘就恨不得把她手撕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化敌为友

第184章:化敌为友

“没事的,这是我们私底下的悄悄话。 X我即便是公主,也有交朋友的自由呀。”拓跋灵嘻嘻笑道。

“好吧,灵儿。”顾倾城微笑道。

“倾城,你身上这香味唔,是桃花香,很好闻咧。”拓跋灵嗅着顾倾城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道。

她说完,又找她的身子:“怎么不见你佩香囊,却是如此的清香呢。”

顾倾城低声浅笑:“……那是我的体香。”

“体香也这么好闻?”拓跋灵颇为吃惊道,“倾城还是香香郡主啊。”

稍顿又略为失望道:“我还以为是你做的香囊,还想着要你给我也做几个呢。”

“公主身上这添加了龙涎香的香囊,已经是顶好的了。”顾倾城笑道。

拓跋灵抓了把瓜子给倾城,她自己也抓一把悠闲的嗑着。

“倾城,你不知道,有好几次我想去万寿宫听你说笑话,讲故事,听你弹琴。”拓跋灵有些不好意思道。

“是吗?”顾倾城微微仰首,看着拓跋灵。

“其实,我常常偷听你的抚琴,那时候,虽然很恼你,可说真心话,暗地里可是佩服得紧呢。”拓跋灵嘻嘻笑道。

“……佩服我?灵儿都不认识我,那时对我满腹恼恨,有什么佩服我的?”顾倾城刮着她的鼻子。

“真的!”拓跋灵一脸真诚。

顿了一下,又撇撇嘴,愧疚道:“结果还是误信人言,几乎就与你这个好朋友失之交臂。”

“灵儿直爽坦率,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顾倾城道,“只要灵儿以后别误会倾城就好。”

“倾城,灵儿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可怜,你后母狠毒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

可你父亲竟将你丢在乡下,十几年来不闻不问,那得是多狠心的父亲啊!

想想灵儿有父皇如此痛爱,我就替你心疼,好为你难过。

如今还有人想借我的手嫁祸倾城你,真是可恶之极!

灵儿也是笨极了,才会被人利用。”

拓跋灵狠狠的骂完顾仲年与柳如霜,想想自己要在碧霞宫禁足三个月,就又像蔫了的茄子。

“公主,过去的,就别放在心上了。”顾倾城豁达的笑道。

拓跋灵黯然道:“害人害己,如今禁足仨月,困在这一方天地,灵儿都快闷出病了。”

顾倾城忍不住哈哈笑。

“灵儿,这一天还没过去一半呢,你就会闷出病来了?”顾倾城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又宽慰道:

“你放心,陛下那么疼你,想来很快会解除你的禁足的。”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拓跋灵脸上终于又灿烂起来。

稍顿,又好奇的问:“倾城,你在乡下,没爹没娘,肯定好可怜。你给灵儿说说,你在乡下那么艰苦,都是如何度过的?”

“其实,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也不觉得自己艰苦。我有奶娘,有几位好师傅,他们对我都很好。”顾倾城道。

“可是,那些都是外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啊?”拓跋灵扬眸道。

看着顾倾城,一脸怪可怜的。

“亲生父母又如何,真正疼爱自己的,就是亲人。”顾倾城并不赞同。

想想自己的亲生父亲,再想想乡下那些没有血缘的亲人,还有姑姑和老祖宗。

真正的爱,无关亲生血缘。

有这些没有血缘的亲人,她觉得满满的幸福。

“哦……”拓跋灵拖长声音,似懂非懂。

“我在乡下没什么有趣的事,除了学医就是治病。倒是公主,万千宠爱,每天有趣的事可能不少吧?”顾倾城又笑问。

“……如今想起来,我这些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事,也不知算不算有趣。”拓跋灵百无聊赖道。

顾倾城讶异的看着她。

拓跋灵眸神放空,显得无聊道:

“我出生便是万千宠爱的公主,父皇母后疼我,皇兄们也让着我,后宫的娘娘和宫人们巴结我,总能给我寻乐子,如今想来,也真不算什么有趣和高兴的事。”

“公主在蜜罐里长大,身在福中不知福,自然就不知什么最珍贵幸福了。”顾倾城摇头笑道。

拓跋灵倏然想起一件事,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来了精神。

率真的脸上,陡然面红耳赤起来:“倾城,这,还真有一件是本公主的事。”

“哦,说来听听?”顾倾城期待的笑道。

“你知道吗倾城,灵儿小时候,居然想过嫁给儿。”拓跋灵嘻嘻的笑道。

一个敢爱敢恨之人,竟露出少女的羞涩。

“拓跋?”顾倾城脱口而出。

随即想想觉得如此直呼高阳王其名,是大大的不妥,说不定拓跋灵就起疑心。

遂赶紧补充:“高阳王殿下,他可是你的侄儿。”

“可不就是?”拓跋灵想想就抱着肚子笑。

似乎也没把顾倾城方才直接称呼高阳王名讳之事放在心上。

她自己笑了一阵,才又道:

“儿比我大好几岁,我记得刚刚懂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姑侄,只知道儿英俊绝伦,就像神仙下凡!

世间上简直没有一个男子有他漂亮。

那时候就想啊,若是能嫁给儿就好了。每次一听说儿入宫,就会精心的打扮自己。

没机会见到他,就自己寻找机会,或者一天到晚腻在太子府,总是千方百计的粘住他,还一根筋跟父皇说非儿不嫁。

大家都笑话我。

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是他的姑姑,姑姑是什么?是不可以嫁给自己的亲侄子的。

我又有好一阵懊恼郁闷,我为什么是儿的亲姑姑呢。

倾城,你说,我是那时不是太傻太好笑了。”

拓跋灵自己想想就哈哈的傻笑。

顾倾城也忍不住笑得抱住自己的肚子,“那可真是灵儿的事了。”

顾倾城猛然想起那个刘宋太子,他闯进自己的梦里,竟然是自己的好姐姐,呼唤自己为小蝴蝶。

难道他的前生与自己真的有什么瓜葛?

“对了,听说刘宋太子想来求娶公主,”她看着拓跋灵笑道,“怎么样,昨日公主有偷偷瞧你那未来驸马了吗?”

“那个妖孽?”拓跋灵做了个呕吐状。

“……妖孽?”顾倾城憋着笑看拓跋灵。

“可不就是妖孽!那一副比女子还妖媚的样子,还故作潇洒的摇着玳瑁羽翎扇,瞟着那狐狸眼睛,本公主看着就恶心死了。”拓跋灵大摇其头。

“灵儿没看上他?”

顾倾城想想那太子在一心堂医庐的事,就忍俊不住掩嘴嘻嘻笑。

“当然瞧不上那样的娘娘腔了!”拓跋灵撇嘴道。

“娘娘腔?”顾倾城失笑,“灵儿所见的娘娘腔,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那个娘娘腔还有什么更好笑之事,快说给本公主听听?”

拓跋灵眼睛发亮,见顾倾城憋着一肚子的笑,她更加的感兴趣了。

顾倾城就把刘宋太子男扮女装来她一心堂医庐的事跟拓跋灵说了。

拓跋灵一边笑一边左恶心状。

顾倾城又笑道:“若你见他风华绝代的模样,可是惊为天人呢!”

“哎呀呀……那还真难为你和你那些医女,伺候了他们一个晚上。”拓跋灵吧嗒着嘴摇头道,“若是本公主,不是让人拿扫帚赶,而是自己亲自拿鞭子抽他了!”

“其实,他男扮女装虽然好笑,也是情非得已。他来平城一路上被追杀,才乔装打扮。”顾倾城最后又为刘子业说句公道话。

“不管如何,本公主肯定不会嫁给那样的妖孽。”拓跋灵打着寒颤道。

拓跋灵说罢,脸上又露出羞赧之色。

“……公主有心上人了?”顾倾城斜睨着她笑问。

“哎呦,没有,没有,没有啦。”拓跋灵的脸陡然红了。

越急着澄清越可疑。

顾倾城微微扬起下巴挑起眉眼,似笑非笑研究性的看她。

拓跋灵见顾倾城如此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她的心。

她显得吞吞吐吐的问:“……对了倾城,父皇允你大哥来皇宫当值做御林军,他,他何时来啊?”

“我大哥已经来报到了,我方才还见到他呢。”顾倾城看着拓跋灵的脸色,若有所思道。

“真的?”拓跋灵眼睛亮了起来。

整个人都显得忸怩起来。

“……灵儿这是喜欢我大哥了?”顾倾城看着拓跋灵流光溢彩的眼眸,微笑着揶揄。

“哪……哪里有嘛。”拓跋灵羞赧的低声道。

“不承认?”顾倾城嘻嘻笑着挠她痒痒。

拓跋灵怕顾倾城挠她痒痒,东躲西闪着。

但她毕竟是敢爱敢恨之人,还是情不自禁道:

“你大哥为人正直,能为了自己的妹妹说出公道话,不惜大义灭亲,还,还着实令人佩服的。”

“那还是喜欢喽?”顾倾城像是要看进拓跋灵的心里。

拓跋灵默然,轻轻点头。

顾倾城沉吟道:“公主敢爱敢恨,为人直爽;我大哥谦谦君子,正直公道,你们惺惺相惜,倒是挺般配的。”

拓跋灵听顾倾城如此说,脸上不禁一阵欢喜。

喜悦过后,又一脸的沮丧:“就算喜欢又能怎样,我这禁足碧霞宫,连宫门都出不去,你大哥的影子都见不着。”

“灵儿想见到我大哥?”顾倾城道。

“若是灵儿能去参加戈射活动,说不定就能见到顾卿。”拓跋灵闪动着大眼睛,又颓然的摇头,“如今本公主被困碧霞宫,连宫门一步都不能出,更别说去参加什么戈射什么围猎了。”

“戈射活动?”顾倾城扬眸问。

“戈射活动,其实就是抓大雁。”拓跋灵道,“那些男人会把射到的鸿雁送给心上人。”

顾倾城心里便想,拓跋应该会射到大雁送给自己吧。

她的脸上泛起红霞。

“过了夏天秋至,每逢丰年祭到来,父皇就会带领群臣去打猎和戈射活动。”拓跋灵撇嘴道,“我每年都去参加,可是今年……”

拓跋灵心道,若是那个人也在,也能一起去就好了。

“灵儿放心,你今年也能去的。”顾倾城拍拍她的手宽慰。

“哎呦!”拓跋灵忽然又一惊一乍起来。

“又怎么了?”顾倾城吓得窒了一窒。

拓跋灵拍拍头,扁着小嘴道:“及笄礼,及笄礼!倾城,我几乎忘了我的及笄礼了!”

“灵儿的及笄礼快到了?”顾倾城问。

拓跋灵急得要哭的点点头:

“这月中旬我就满十五了,要举行及笄礼,我之前还筹划着,要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如今被禁足,及笄礼都泡汤了!”

拓跋灵说完,恼怒的打着那些花草树木。

“灵儿,这些花草树木又没惹你,你何必辣手摧花。”顾倾城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打那些花草树木,“你的及笄礼,肯定能收到礼物的。”

拓跋灵沮丧之情未减,又去打落花儿:“都怪那误导本公主的幕后之人,害得本公主一切都不顺心!”

“好了,公主再打,碧霞宫的花神土地都要哭了。”顾倾城拉住她的手笑道。

拓跋灵终于收住手。

“灵儿,”顾倾城见拓跋灵一脸的郁闷,劝道,“不就是禁足吗,你没听过车到山前必有路?”

“……倾城的意思,是肯帮灵儿?”拓跋灵一脸希冀,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我尽量帮你。”顾倾城点头道。

“真的啊?”拓跋灵欢天喜地的拉着顾倾城,“灵儿知道父皇喜欢倾城,只要你肯出面为灵儿求情,父皇肯定准许的。”

“那可不一定,但倾城可以试试。”顾倾城轻轻揪揪她可爱的笑脸。

“好倾城,不要只试试嘛,一定要帮我解除禁足啊。否则这三个月,灵儿肯定闷死了。”拓跋灵可怜巴巴的哀求。

“好吧。”顾倾城点头答应。

“倾城,我之前嫁祸你,你不但不恨我,如今又帮我。”拓跋灵拉着顾倾城的手,愧疚道:“我又欠你个天大的人情,该如何还你好呢?”

顾倾城想了想,便笑道:“灵儿既然想还这人情,不如,咱们来个交易吧。”

“交易?”拓跋灵亮着眼睛问。

顾倾城道:

“我打算在一心堂开设粥棚,为那些难民和刚刚释放的新子民解燃眉之急。

等他们有了田地,就可以自耕自足,解决自己的生计了。

灵儿帮倾城再募捐些善款,我去求陛下免了公主的禁足。如何?”

“好,没问题!既然倾城有爱心,我拓跋灵身为堂堂公主,又怎会甘于落后。”拓跋灵嘻嘻笑道,“灵儿身边现成就有几个有钱的纨绔公子,他们肯定能捐献。”

“那就,一言为定!”顾倾城开心道。

“对了,灵儿,”顾倾城忽然又问:“你方才说误导你之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也不知那人是谁,自从我莫名其妙的收到顾初瑶的求救信,便有很多对你不利的传言,很巧妙的传到我耳边。”拓跋灵在思忖着那幕后之人。

“谁把信送给你的?”顾倾城问。

“我也不知道是谁,有一日起床,便见到那封求救信在我寝殿的妆台上。”拓跋灵回想道。

“那这信还在吗?”顾倾城细心问。

拓跋灵摇头撇嘴:“老祖宗寿宴后,那信就不见了。”

这时宫女来禀报:

“公主,贺兰世子和独孤公子来看望公主了。”

“怎么又是这两条大粘虫!”拓跋灵扭弄着绢帕,跺脚道。

稍顿,拓跋灵眸眼一亮,又喜道:“倾城,现成的捐献者来了。”

顾倾城一看公主的表情,就知道那两个人是公主的追求者。

如果没记错,顾倾城记得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就是常常跟在东平王身边的王孙公子。

她本来想和公主推敲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但既然有人来访,也不便再逗留。

于是微笑道:“公主的护花使者既然来了,倾城就先告退了。”

“倾城,你晚上再来碧霞宫啊,咱们秉烛夜谈。”拓跋灵拉着顾倾城的手,依依不舍道。

“我得去一心堂办粥棚的事。”顾倾城道。

见拓跋灵依依不舍的拉着自己,一脸的失望。

于是又拍拍她的手道:“好吧,我尽量赶回来陪你。即便今晚不回来,明晚应该也回来。”

拓跋灵才展颜而笑。

告别拓跋灵,离开碧霞宫。

第一百八十五章:辩证阴阳

第185章:辩证阴阳

出了碧霞宫, 更新最快

“安平郡主,可见着您了。”却有小黄门迎面走过来,说皇帝请安平郡主去御书房觐见。

顾倾城正想去找陛下呢,没想到陛下竟找来了。

陛下找自己何事呢?

“你可知陛下找我何时?”顾倾城不禁问小黄门。

小黄门只是摇头,在前面引路。

陛下将将才见过自己,如今还专门派人传自己,所为何事?

她思忖着跟小黄门去御书房。

路上,想起拓跋警告自己少与皇帝见面的话。

她随即琢磨着,陛下与自己是知己良朋,还有父女之情,后宫佳丽三千,陛下怎可能还会喜欢自己。

再说陛下对自己恩重如山,采纳自己的建议释奴止戈,多少老百姓受恩受惠,这可是天大地大的恩情。

哎,肯定是那魔鬼太爱吃醋了。

顾倾城本来以为是单独见皇帝,来到御书房,还没进门,便听到好像有人在里面争论着什么。

进门经过玄关,进去一看,原来御书房跪着两位御医,一个是院判宋远道,一个是副院判刘思源,正在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什么病症。

佩环叮当,顾倾城分花拂柳而来。

众人听到佩环叮当,看过去。

见顾倾城进来,那两位御医倒是停止了争论,却还是互相不服气的瞪着对方。

顾倾城来至御前,向陛下跪拜:“倾城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拓跋焘原本正一脸怒容。

一见清丽曼妙的顾倾城,陡觉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虽然,他刚刚才在万寿宫见过她。

拓跋焘喜道:“倾城来了,不必拘礼,快快起来。”

又对宗爱道:“快赐座!”

“谢陛下。”顾倾城福身道。

寻思着陛下找自己何事。

却见宗爱虽然赐座,却是把座椅端到皇帝龙椅旁边。

顾倾城吓得目瞪口呆。

拓跋焘端坐龙椅,温和的对顾倾城道:“倾城,你过来,坐在朕身边。”

之前在藏书阁和陛下谈天说地,陛下又亲自背她上摘星楼九重天上,那都是没什么外人。

当然,除了内侍们看见。

如今御书房还有几位御医啊!

顾倾城吓得跪了下去,道:“陛下,倾城一介女流,怎敢……与陛下并驾同坐?”

“倾城,你过来,给朕号号脉。”拓跋焘笑道。

噢!原来是给他号脉。

顾倾城这才回过神,站起来。

心道有两位御医在,何须自己号脉,还是听拓跋之言,少与陛下如此亲近接触。

纵然自己一直当他是父亲。

于是显得慎重道:“陛下,有两位御医在,还需要倾城号脉吗?陛下毕竟是龙体,倾城怕医术不精,耽误了陛下的安康。”

“倾城,你有起死回生之能,朕是亲眼目睹,对你的医术深信不疑,你先过来。”拓跋焘又道。

既然皇帝已经说第二遍了,倾城也只能走过去。

自有内侍准备软布敦让顾倾城为陛下号脉。

拓跋焘这时脸色陡转,对那两位御医怒道:“宋远道,你说朕肾阴虚;刘思源,你却又说朕肾阳虚?”

那两人一额冷汗的看着拓跋焘,皆惴惴的点点头。

拓跋焘继续怒道:

“你们各执一词,如今朕把安平郡主请来,让她再为朕号脉,看看你们哪个是庸医。

不管你们哪个断错症,误了朕的龙体,朕都将你们拖出去喂狗!”

两位御医吓得脸色死白,歪倒地上。

顾倾城脸色,却“唰”的瞬间绯红,陛下要自己看的是有关肾虚病症。

她早前就观察陛下腰膝酸软,心烦易怒,颧红潮热,确实有明显的肾阴虚之症。

至于是否有肾阳虚,得号脉问诊才能确定。

只是陛下虽然一直当自己是知己良朋,那时陛下并不知自己懂医术。

而且陛下有自己的御医,他既没要求自己为他看诊,她也不敢胆大妄为到直言陛下有肾虚之症。

此症不管阴虚阳虚多少会涉及房事,要她一个女儿家跟陛下讨论房事,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拓跋警告自己非万不得已,不要与陛下多接触,更遑论谈及房事。

自己虽是医者,但这毕竟是女儿家非常敏感的话题。

御医们平日只给陛下开药,哪个敢劝陛下节制房事。

自己一个女儿家,难道规劝陛下节制房事不成?

遂又想到师傅谆谆教导:

医者仁心,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常怀慈悲恻隐之心,誓救众生疾苦,若有治厄求救,不问富贵贫贱,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一视同仁,皆如至亲,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舍命。

顾倾城正在踌躇,拓跋焘道:

“倾城,你是担心诊断出来,会令他们丢了性命?是庸医们的性命要紧,还是朕的身体重要?”

顾倾城所有的顾虑一扫而光。

淡定从容道:“自然是陛下的龙体重要。”

两位御医一额的冷汗。

都紧张的看着顾倾城,自己的性命就在安平郡主一念之间,希望她能赞同自己的诊断。

顾倾城看着他们,自己的一言一语,很有可能就让他们其中一人身首异处!

顾倾城轻轻拉开拓跋焘的衣袖,一双莹白细腻如玉的柔荑,按在拓跋焘手腕上。

拓跋焘看着脸颊绯红的顾倾城,丫头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貌,更是世上不可多得的才女。

拓跋焘喉咙发紧,咽了口口水。

顾倾城又让皇帝伸出另一只手,细细的把过脉,再认真的看了看皇帝脸色。

而后细心问:“陛下是否出现腰膝酸软,眩晕耳鸣,失眠多梦,心烦易怒。而且房事……房事亢进?”

她的头微微垂下,带着一丝尴尬,最后问的话,将音量放低了些。

宋远道一听顾倾城问陛下之言,遂立刻挺直身子,嘴角翘起胜利的笑。

刘思源额头的汗珠如雨。

拓跋焘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继而哈哈朗笑:“倾城真乃神医,仿佛亲眼所见。”

眸眼炙热的看着顾倾城,嘴角含笑。

她眼帘低垂,并不迎视拓跋焘的眼神。

但她余光,却知道拓跋焘的眼神流光溢彩。

拓跋焘叹口气,道:“倾城说的一点不差?朕确实心烦易怒,脾气是越来越不受控制。”

“陛下,安平郡主方才所言,就是明显的肾阴虚啊!”宋远道拱手道。

又冷厉的瞪着身旁的刘思源,觉得他马上就要被陛下拉下去喂狗了。

刘思源额头上已经冒着豆大的汗珠子,正艰难的咽着口水。

顾倾城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位御医,宋远道一副胜利者的冷笑,刘思源可怜巴巴的脸上,目光充满绝望和恐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遂又问陛下:“陛下可有四肢发凉,身体发沉,小便清长,余沥不尽,记忆力减退?”

“……倾城所说这些症状,朕也有。”拓跋焘又沉吟道。

刘思源终于长长吐口气。

拓跋焘说罢,想伸手去拉顾倾城的手,却被她巧妙的躲了过去。

顾倾城的手恰巧就伸过去拿龙案上的纸笔。

顾倾城再看了两位御医一眼,她知道陛下既有肾阴虚,又略有肾阳虚,但毕竟是肾阴虚居多。

可她随便一句话,就会令其中一人人头落地。

她微笑道:“陛下,两位御医都诊对了,陛下既有肾阴虚,又有肾阳虚。换句话说,陛下肾虚症,是阴阳两虚。”

刘思源看着顾倾城几乎要感激涕零。

但宋远道觉得自己诊的绝对无误,那顾倾城肯定是为了保住刘思源的性命,才偏袒于他。

他心有不甘的看着顾倾城,这个女子不但在老祖宗寿宴上救了老祖宗,令他们一众御医颜面无存,如今又偏颇刘思源。

他不知道顾倾城的为医之道,并不在于输赢,而是不想任何人枉丢了性命。

而刘思源却感激的看着顾倾城,不管如何,顾倾城这样评判,令他和宋远道都逃过一劫。

“你们俩下去吧!”拓跋焘对御医挥挥手。

“是,陛下……”

宋远道和刘思源皆擦擦额头的汗,再各怀心事的看了一眼顾倾城,心有余悸的离去。

宗爱等内侍也识趣离去,再顺手掩上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只剩下拓跋焘与顾倾城。

“倾城,你说朕阴阳两虚?”拓跋焘略微紧张问。

顾倾城宽慰道:“陛下不必紧张,这并不算什么大病。”

拓跋焘释然的颔首。

“可病向浅中医,不管大病小病,平时也要注重保养。”顾倾城道,“俗话说治病三分靠医者,七分靠自己。”

“丫头所言,不无道理。”拓跋焘点头道。

“肾虚除了吃汤药,还要节制房事,陛下切记。”

顾倾城边说边写药方:

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

此方熟地黄为君,药量最重,余药为臣,只为配伍。

拓跋焘脸现惊讶,靠近顾倾城,微笑问:

“丫头,你竟还懂得这么多?好,你说,朕该如何节制?”

顾倾城与皇帝虽是知己良朋还情同父女,毕竟男女有别。

她心内微颤,脸颊绯红,却表现得若无其事,离开座椅,走到御案前。

迎视拓跋焘炙热的眼眸,神情肃穆的揖了一礼,道:

“陛下是想享一时之快活,还是想长命百岁?”

“丫头怎么跟大叔说话,如此的一本正经起来了?”拓跋焘笑道。

“陛下龙体重于天,所以丫头必须慎而重之。”顾倾城道。

看着一本正经的顾倾城,拓跋焘心下不无感动。

不管这丫头对自己是否有男女之情,他重视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容置疑的。

他坐回龙椅,顺着她的话道:“朕当然是希望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陛下,请恕倾城放肆狂瞽,直言不讳。人生有涯,百岁可期,万寿痴想。然古往今来,帝王大多不寿,究其原因,多为纵情声色,房事过劳。”顾倾城坦然道。

拓跋焘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暗笑。

顾倾城又道:“陛下,男人精元,毕竟有限,若过度虚耗,自是大损寿元。所谓细水长流,方可延绵千里。

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便是这**,折损了他们的阳寿。

所以,陛下若想永享天年,自当有所节制。

陛下服食汤药的同时,隔三差五,再宠幸妃嫔。如此,陛下龙体,自当很快恢复如初。”

“倾城,后宫佳丽三千,你劝朕隔三差五,才召见妃嫔?”拓跋焘笑道。

“陛下若想天年永享,自当如此。若陛下身体康复,陛下又挥霍无度,陛下的身体将会再度虚耗。

为医者只能把道理说给患者听,是否按照医嘱,便看患者是否为自己的健康着想。”

“倾城言之有理,朕当遵女神医嘱咐。”拓跋焘微笑道。

言下之意,竟有几分调笑味道。

顾倾城又一本正经道:“陛下的龙体,不但有肾虚症状,您的双腿关节,是否偶尔阵阵发痛?”

拓跋焘脸色一凛,将他的心猿意马收敛,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一瞬后,蹙眉道:

“丫头,朕这腿关节,最近确实越来越疼痛,可这腿疾,朕连御医都未曾告之,你是如何得知?”

“大山大叔,所谓望闻问切,上次您背我上摘星楼,丫头就猜到一二。”顾倾城浅笑道。

“哦?”拓跋焘恍然。

顾倾城再向他揖礼,感动道:

“大山大叔自己的腿脚明明疼痛,却忍痛背丫头爬上那么高的摘星楼,丫头实在是感动之极。”

“丫头怎么跟朕客气起来。”拓跋焘心中的疑窦顿时消弭。

他还以为皇宫中有什么人敢偷窥皇帝隐秘之事呢。

看着顾倾城又欣然颔首,微笑道:“倾城女神医,当之无愧也!”

顾倾城谦虚道:

“陛下过誉了,其实所有御医,若稍加用心,都能诊出陛下腿关节痛症。

只是陛下既未言明,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敢妄下诊断,怕陛下责怪。

不似倾城这般毫无顾忌,直言不讳罢了。”

“为医者,就该如倾城这般毫无隐讳,襟怀坦荡。”拓跋焘真心夸赞倾城。

稍顿,遂又蹙眉问:“丫头,朕这关节痛症,该如何医治?”

“陛下是长年征战,风餐露宿,劳损过度。

而且陛下每日膳食,皆美酒佳肴,大鱼大肉,过度丰盛,才会引致腿关节疼痛。

陛下日后需劳逸结合,每日膳食清淡,多喝清水,避免暴食酗酒,注意别受凉受潮。

陛下这关节痛楚,自会不药而愈。”顾倾城道。

“朕这关节痛起来,真是要命。”拓跋焘苦笑着摇头道。

顾倾城微微颔首,她当然知道患者疾苦,而且患者疾苦,她感同身受。

拓跋焘又喟然:

“可朕赫赫威名,又怎能让臣子知道朕身患顽疾,让他们暗地里笑话朕。所以有些隐疾,都秘而不宣。”

“丫头觉得,陛下讳疾忌医,为了一点面子,却让自己活受罪,一点都不值得。”顾倾城坦言。

“倾城,你胆子可真大,上至文臣武将,下至御医妃嫔,还没人敢跟朕如此说话。”拓跋焘故意板起脸。

顾倾城微笑,道:

“他们都把陛下当皇帝,丫头却把陛下当大山大叔,咱们是知己良朋,丫头一心只为大叔的身体着想。

而且此刻陛下在倾城眼中,就是一名普通的患者。医者坦荡荡,没有什么不敢直言。”

“好!好一个医者坦荡荡,倾城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的女子。”拓跋焘爽朗的大笑。

再沉吟道:“一心为病患着想,你的一心堂医庐,就是以此得名吧?”

“嗯。”顾倾城轻轻嗯了声。

“好,好啊,好个一心堂。”拓跋焘又夸道。

拓跋焘夸完顾倾城,继而弯腰敲了一下膝盖,再直起身,转动了一下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

叹道:“这年轻时候,千里奔袭,哪里会有什么关节疼痛。”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仍然威武的身影,想象他年轻时候的模样,拓跋和他皇爷爷应该会好像。

“大山大叔无须忧虑。”顾倾城微笑道。

拓跋焘眼眸泛出喜悦。

第一百八十六章:桃花夫人

第186章:桃花夫人

顾倾城又仔细道:

“倾城可调一佐料,此物温中散寒, 更新最快

陛下每餐吃一点,再加姜汁混合一起外敷,关节自然会逐渐舒适轻松。

再注意日常饮食,不要暴饮暴食,大鱼大肉,陛下的腿疾,很快就会痊愈。”

“哦?果真有此奇妙佐料?”拓跋焘喜道。

“是的陛下,此佐料不仅陛下可以食用,一般人均可食用。”顾倾城笑道,“虽然此物味道有些独特,可是若佐配新鲜海鲜,成为一道海鲜料理,却是人间美味,回味无穷。”

“那,朕何时能尝到丫头所说的,人间美味?”拓跋焘迫不及待道。

“陛下,此佐料和新鲜的海鲜同食,才相得益彰。这佐料的原材料并不矜贵,是芥菜成熟的种子研磨调制。

倾城只怕皇宫中有新鲜的海味而无粗鄙的芥菜种子,准备起来,还需要花些时日。

丫头等一下先去御膳房看看,可有这些材料和海鲜食材。

如有的话,今晚便可让陛下先尝尝,再为陛下外敷腿脚。

若是没有,也只能让陛下耐心等等,待倾城找到材料再做。”顾倾城微笑道。

“好吧,听你如此一说,朕也觉得皇宫未必有这些材料啊。”拓跋焘有些失望,又带着期待道。

“陛下的腿疾也有些时日了,若御膳房没有这些材料,倾城会抓紧去找的。陛下就耐心等等。”顾倾城道。

拓跋焘听话般点点头。

稍顿,顾倾城又道:“陛下,这个月的中旬,上谷公主就及笄了吧?”

“是啊,丫头还知道灵儿何时及笄?”拓跋焘愕然道。

“我刚刚去看过灵儿,是灵儿告诉我的。”顾倾城点头道。

“没想到丫头还会去看灵儿。”拓跋焘喟叹。

想到他一直疼爱的女儿,却做出那样的事,不无心疼。

“其实丫头知道,是有人想借公主之手,欲除掉丫头。”顾倾城感慨道,“上谷公主只是为人正直坦率,好抱打不平,被人利用罢了。”

“其实她被什么人利用,朕心里有数。”拓跋焘脸色下沉,“朕已派穆铖彻查,相信很快便有结果。”

顾倾城也不好追问皇帝心中疑虑之人,便道:

“其实灵儿也是无辜,若将她禁足三月不出宫,怕是把她给闷坏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就让她开开窍!”拓跋焘恼道。

“陛下,不如,就将那三月禁足之期,免了吧。”顾倾城像跟老朋友般讨价还价。

“丫头是代灵儿做说客来了?”拓跋焘呵呵笑道。

“是的。”顾倾城并不否认的点点头:“倾城让公主为一心堂募捐,倾城便帮她向陛下请求解除公主的禁足。”

“看来,你们不但成了好朋友,还达成交易了?”拓跋焘又失笑的摇头。

“公主是言出必果之人,这厢刚刚答应倾城,那厢立刻就行动了。灵儿既如此待倾城,倾城也得将心回报。”顾倾城又一本正经道。

“灵儿真的这么乖?”拓跋焘开心道。

沉吟一瞬,还是凛然道:

“即便倾城为灵儿求情,那每日抄百遍道德经是免不了的。

至于禁足嘛,朕还是得关她几日,再放她出来,也让她长长记性!”

顾倾城见陛下主意已定,只要能解除公主禁足,免得她被困就好了。

于是道:“陛下要略为教训公主,也无可厚非,但倾城方才见御林军在抓宫人内侍,彻查孔明灯撒磷粉的幕后唆使者。倾城恳请陛下,也算了吧。”

“丫头难道不想揪出那幕后害你之人?”拓跋焘愕然道。

顾倾城微微摇头:

“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其实我心里有数,幕后之人大概也心里有数。

可是,此事连累那么多宫人受审,不管有罪没罪,就要受那皮肉之痛,实乃倾城不愿看到的。

再者,若因为倾城,令大山大叔的后宫不得安宁,也非倾城之愿。

所以,这次就算了。只希望那幕后之人能幡然醒悟,以后能安分守己便罢了。”

“丫头这是以德报怨啊,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兴风作浪之人?”拓跋焘肃然道,“别说朕心里不肯,老祖宗也不会答应呢。”

“陛下,老祖宗那里好说,她当时也是一时紧张倾城罢了。”顾倾城道,“回头我会让老祖宗息事宁人,免得宫人们个个胆战心惊。”

拓跋焘再沉吟半晌,便默默点头。

对顾倾城愈发的喜爱:“丫头宅心仁厚,实乃大魏之福啊。”

顾倾城又道:

“陛下,我想在公主及笄礼之日,丫头为陛下准备皇族家宴,让大家试试我方才说的那美味的海鲜料理。

陛下可以宴请宾客,也权作庆贺公主及笄?”

“丫头不但不计前嫌,免除追查幕后指使,宽恕灵儿,还要为她办及笄酒宴?”拓跋焘眼放亮彩。

顾倾城再点头道:

“倾城知道御花园有一潭碧水,倾城有一提议,趁筹备新鲜膳食和佐料的功夫,请能工巧匠,在御花园的碧水潭附近,引水成泉,效仿曲水流殇雅俗。”

“曲水流觞?”拓跋焘微笑道,觉得颇有新意。

顾倾城点点头:

“不但可以羽殇随波泛,咏诗论文,饮酒赏景。这些海鲜膳食,还可以以小木船承载,随波逐流,任意品尝,成为佳宴。”

“好,丫头胸怀宽广,心思巧妙,更体贴周到。”拓跋焘颔首道,“就这么定了,此事你自去筹备吧。”

“好的,倾城可以筹备曲水流觞宴,至于请些什么客人,却是陛下安排的喽。”顾倾城应诺道。

“好。”拓跋焘又感慨道:“倾城,你可知道,朕觉得你是仙女下凡,无所不能。人间女子,哪有你这般美貌聪慧。”

“陛下过誉了。倾城只是略懂医术而已,并非陛下所说那么神乎其神。”顾倾城道。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的眸光灼灼,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收复这丫头,让他长伴自己左右。

遂又想到她坚决与余儿退亲,贾周提醒她与儿的天作之合,还有她和儿天衣无缝的舞蹈,老祖宗那些看似糊涂的失言。

拓跋焘心里泛起一丝醋意。

“丫头,你可曾听说过桃花夫人的故事?”拓跋焘突然问。

顾倾城心中咯噔一下。

陛下问得突兀,她的唇色瞬间有些泛白,眸眼有些闪烁,赶紧垂眸。

顾倾城略为沉吟,点头道:

“相传桃花夫人乃春秋时期陈国国君的小公主,额间有朵桃花胎记。

陈国君有两位公主,皆是天下闻名的美人,大公主嫁与蔡候,小公主嫁与息候,人称息夫人,后人也尊她为桃花夫人。”

“息夫人目如秋水,面若桃花,丽似芙蓉,雅若蕙兰。或许,比不上咱们丫头倾国倾城,但也是当时妇孺皆知的大美人。”拓跋焘看着顾倾城道。

“陛下过誉了,倾城怎及鼎鼎大名的桃花夫人。”顾倾城淡然抬眸看着拓跋焘道。

“桃花夫人是个绝世美人,其姐夫觊觎她的美色,导致几个国家兵祸相接,其中两个国家分崩离析,此乃祸起萧墙啊。”拓跋焘似有所指。

顾倾城眼神飘忽,莫非陛下知道她与拓跋之事了?

“祸起萧墙,兄弟阋墙之事,这是朕切肤之痛。”拓跋焘心情沉痛,再满怀感慨道:“朕绝不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朕的面前。”

顾倾城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提什么桃花夫人。

顾倾城已恢复镇定,感慨道:

“列国起兵祸,皆因他们觊觎息夫人的美色,还有他们自己的雄图霸业,钩心斗角,相互攻伐兼并。

息夫人只是白白担了个红颜祸水,祸起萧墙的罪名罢了。”

“丫头,哪一个帝王将相的诞生,不是从阴谋陷阱中过来;哪一个帝国的崛起,不是从尸山血海中屹立。”拓跋焘豪气干云道。

稍顿,又紧盯着顾倾城道:“息夫人令自己的夫婿和姐夫同室操戈,这便是祸起萧墙的根源!”

顾倾城也毫无所惧的迎视拓跋焘若有所指的灼灼眸光:

“蔡候不该觊觎自己的小姨子,楚文王更不该垂涎息候之妻。

息国被楚文王所灭,危难时刻,息夫人以一己之身换息国百姓免遭涂炭,为保夫君性命,委曲求全,不得不委身楚文王,却三年不与楚王语。

后人盛赞息夫人节烈,还尊她为桃花夫人。可见,错并不在桃花夫人。恰恰相反,桃花夫人才是真正无辜的受害者。”

顾倾城虽然说得振振有词,她很清楚,若陛下知道自己与拓跋余退亲,多少与拓跋脱不了干系,她和拓跋都不会好过。

最起码目前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即便列国兵戎相见,是互相攻伐侵吞,桃花夫人无辜,”拓跋焘看着顾倾城良久,仿佛面前之人便是桃花夫人,“但桃花夫人不劝谏自己的夫婿而导致兵祸,也是咎由自取!”

顾倾城见陛下如此的独断,他毕竟是帝皇,于自己和百姓有大恩,一时之间,也不好再与之争辩。

拓跋焘再不无试探的问:“倾城决然与余儿退亲,不会是因为什么人吧?”

顾倾城收拾起之前所有的慌乱,淡定道:

“倾城与南安王退亲,是闾左昭仪当初接倾城出来的目的,倾城只是顺从闾左昭仪之意,与任何人无关。”

这点,顾倾城并没有说谎,即便没有拓跋,她也会与拓跋余退亲。

“你与余儿退亲,是闾左昭仪当初的意思?”拓跋焘一脸惊愕。

“其实,也不能怪娘娘。”顾倾城浅笑道,“当初娘娘觉得倾城是一介乡野村姑,配不上南安王殿下罢了。”

拓跋焘也释怀:爱子心切,也许闾左昭仪当初没想到顾倾城会是如此多才多艺的女子吧。

拓跋焘心中的石头拿掉,脸色一下子轻松起来。

顾倾城垂眸躲开拓跋焘那炙热的眼神,走到案前,拿起方才开的药方,道:

“陛下若没其他事,倾城先让御医为陛下煎药了。”

“……倾城,你如今与余儿也退亲了。朕……希望你永远留在宫中,留在朕身边。”拓跋焘眼神炙热:“你可明白朕的心意?”

顾倾城峨嵋轻颦,她怎能不明白?

原来大山大叔对自己,真的不仅仅是知己朋友,父女之情!

她正在思量着如何拒绝……

这时,御书房的门,“嘭”的一声,霍然被撞开了。

拓跋焘与顾倾城同时一怔,看着入口处。

急促的脚步声穿过玄关,只见拓跋一脸情急的闯进来。

宗爱在后面嚷道:“高阳王殿下,您不可以闯进去啊……”

进来的拓跋见顾倾城手里拿着药方,皇帝也衣冠整齐的站着。

拓跋吊着的心才放下。

拓跋如此闯宫,那还得了?

“儿,你何时变得如此鲁莽无礼!未经允许便擅闯御书房?”拓跋焘怒容满面的咆哮。

“……”拓跋一时哑口。

顾倾城哭笑不得!

她知道拓跋是担心自己和皇帝独处,才破门而进。

真真是醋坛子!

方才陛下还在说什么桃花夫人导致祸起萧墙,兄弟阋墙之事。

又试探自己是否因为什么人,才与拓跋余退亲呢。

而且陛下也有提示,不会容忍这样祸起萧墙的事发生在他面前。

显然陛下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宫闱惨变。

她和拓跋之间,只能从长计议。

“高阳王殿下,您如此心急火燎的闯进来,是见陛下不但召几位御医,还召倾城,殿下是过分担心陛下的龙体了吧?”顾倾城不动声色道。

“……是的!”拓跋一顿后回过神来。

再看看他们俩都衣衫整齐,一颗悬吊的心终于落地,于是呐呐道:

“皇爷爷,方才……两位御医惊慌失措的离开,还说陛下召了安平郡主诊治,孙儿担心皇爷爷龙体,一时情急……便忘了规矩。”

原来如此!

拓跋焘立刻转怒为笑,龙颜大悦。

扶着脸上还残余担心的拓跋,颔首道:

“朕的皇子皇孙何其多,却唯独儿,真正的关心皇爷爷啊!”

“倾城,皇爷爷身体无碍吧?”拓跋转眸看着顾倾城问。

“高阳王殿下放心,陛下龙体,只是小毛病而已。”顾倾城垂眸道。

“如此便好。”拓跋这才重重叹了口气,又对拓跋焘道:“皇爷爷平安无事,孙儿就放心了。”

顾倾城见拓跋竟为她闯御书房,虽为他捏一把汗,却又暗自欢喜。

若非他闯进来,她一时之间,还不知如何拒绝皇帝方才的话题呢。

可是,难道自己与拓跋的关系,就因为自己曾经是拓跋余的娃娃亲,而一直不能公开吗?

她把心里的忧虑隐藏,对他们道:“陛下,高阳王殿下,你们说话吧,倾城先告退了。”

“倾城,你方才说的治疗腿关节的佐料,你先准备一些,晚膳陪朕试试。等灵儿及笄礼上,再设宴让大家尝尝。”拓跋焘对欲出御书房的顾倾城道。

顾倾城微笑摇头道:

“陛下,急不得。方才倾城说了,那佐料要配生猛海鲜,而且那佐料,皇宫一时半会也未必有。

倾城先去御膳房瞧瞧,若这两样都没有,就只能等公主的及笄宴,陛下再试喽。”

“也罢,你且去看看吧。”拓跋焘柔声道。

眼神依依的看着顾倾城离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搭棚施粥

第187章:搭棚施粥

拓跋见皇爷爷看他的倾城那眼神, 更新最快

那眼神带着浓烈的爱慕和占有!

若是其他人敢如此觊觎他的倾城,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活埋了。

可这毕竟是自己自小便敬重的皇爷爷!

而且,他知道任何人也抢不走他的倾城。

拓跋只得压下心里所有醋意。

“皇爷爷,您的龙体,到底怎么了?”拓跋问皇帝。

拓跋焘微微浅笑,道:“皇爷爷一直瞒着大家,如今也就不瞒儿了。你皇爷爷这些年南征北战,这腿关节,是落下疾患喽。”

“落下疾患?”拓跋又紧张道,“可严重?”

“倾城说能治,如今也只有那丫头说的话,朕能相信。”拓跋焘乐呵呵道。

“好,倾城说能治,就一定能治。皇爷爷不必担心。”拓跋宽慰道。

拓跋焘又对拓跋道:“儿,倾城还要在你九姑姑的及笄礼上帮她办曲水流觞宴,到时候,带上你母妃和如良娣她们,咱们皇族宗亲,都一起来热闹热闹。”

“好的皇爷爷。”拓跋道。

“这丫头呀,还要把那些赏赐拿出来开设粥棚,赈济灾民和那些刚刚释放的新子民呢。”拓跋焘又含笑捋须道。

说起顾倾城,拓跋焘脸上总是情不自禁的洋溢着喜悦之情。

“倾城若是要开设粥棚,那么多新子民,她那点赏赐,也力不从心。”拓跋沉吟道,“都城的商贾那么多,也可以让他们出分力。”

“好,这事,儿你去办。”拓跋焘赞同的点头。

拓跋道是。

“对了,儿,那东峦的事,如今怎样了?”拓跋焘又问拓跋。

拓跋焘留着拓跋,密谈了一会话,拓跋才离去。

话说回来,拓跋为何闯御书房?

拓跋本来刚刚处理完军中事务,回到太子府,却见母妃与贺兰明月和李双儿正在殿上叙话。

贺兰明月每日腻着太子妃是习以为常。

李双儿是整夜无眠,一早就来太子府守候拓跋。

贺兰明月此刻正一副不以为然的撇着嘴,怒目瞪着李双儿,轻摇着绢扇。

殿上几个女人一见拓跋回来,像打了鸡血,个个喜笑颜开。

“表哥殿下回来了!”贺兰明月低低的自语一句,惊喜的跳起来,走向拓跋。

因为李双儿的到来而一脸懊恼的她,此刻见到拓跋便精神抖擞,春风满面。

贺兰明月快步走到拓跋面前:“见过表哥殿下。”

“见过高阳王殿下。”

身后的李双儿,也几乎和贺兰明月同一时间站起来,远远的福身行礼,向拓跋打招呼。

贺兰明月恼怒的回首瞪了李双儿一眼。

拓跋微微向那两个花痴女子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儿回来了。”太子妃也微笑着看着他的宝贝儿子。

“母妃。”拓跋再走过去与他母妃见礼。

拓跋看看黏在身边的贺兰明月和对自己色眯眯的李双儿,对他母妃道:“母妃,你们聊,儿回书房了。”

“高阳王殿下。”李双儿向拓跋行礼道:“双儿方才正在跟太子妃娘娘说,想和倾城姐姐和缇娜姐姐结拜为姐妹呢。”

太子妃也颇为紧张的看着拓跋,看他在听到顾倾城后是何反应。

“哦,那很好,你们聊。”拓跋语气淡然疏离。

也不怎么看李双儿,对她与谁结拜并不感兴趣。

贺兰明月对她的表哥殿下不理睬李双儿大为满意。

又拉着拓跋的衣袖,她的贴身丫头手里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有茶水点心。

她端茶递给拓跋,甜腻腻道:“表哥殿下,你刚刚从外面回来,该是又渴又饿了吧,快喝口茶水润润,再吃些糕点。”

拓跋见茶水已递过来,盛情难却,接过例行式酌了口。

拓跋喝完茶,也不管她们几个,径自往书房走去。

贺兰明月怅然若失的看着拓跋的背影,顿了一瞬,却重新斟了盏茶,去书房找拓跋。

李双儿虽然万分失望,却也只得大方得体的和太子妃寒暄。

“双儿,你别见怪,儿就是这样,只知道征战沙场,却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更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太子妃笑道。

“殿下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即便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相信世间女子,都会甘之如饴的喜欢殿下。”李双儿含羞答答道。

“双儿,本宫知道,你和月儿一样,都是喜欢儿。”太子妃微笑道。

现在顿丘王颇得陛下器重,他们家也算是封王,他的妹妹李双儿虽然配儿是差了点,勉为其难,还可以做个侧妃。

这样儿就会得到顿丘王的支持。

“说句不怕太子妃见笑的话,双儿自小就爱慕殿下,喜欢得可以为殿下舍了命。”李双儿仿佛要向太子妃表忠心。

“我们儿虽然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对女孩子却一点都不懂,双儿可要主动些。”太子妃暗示着,“你看咱们月儿,都主动去书房找她表哥了。”

“谢谢太子妃娘娘的提点。”李双儿喜出望外的向太子妃谢礼。

她们说话间,看见战英急急的去书房找拓跋,只一瞬间,便见拓跋飞也似的奔出太子府。

“儿!”太子妃急急喊了声。

拓跋却恍然未闻的一溜烟的不见了。

“表哥殿下,你怎么说走就走啦。”贺兰明月也在拓跋身后急急的追出来。

等贺兰明月出来,却哪里有她表哥殿下的影子。

拓跋走了,他身后的战英却还在太子妃的视线内。

“战英!”太子妃叫不停拓跋,却能叫停拓跋身后的战英。

急奔中的战英一听太子妃叫自己,骤然刹住身子,停了下来。

干笑着转过身看着太子妃,揖一揖礼:“太子妃娘娘。”

“儿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太子妃担心的问。

“哦,那个……”战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灵机一动,“军营有些事,殿下急着去处理。”

原来是公事。

太子妃脸上释然。

“娘娘,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告退了。”战英急急告辞而去。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毛躁,出什么事了,至于走得那么惊慌失措吗?”太子妃在后面摇头叹道。

拓跋一听战英来报,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倾城,而且关上门,只有倾城和皇帝两个人。

他大惊之余,便直接闯进御书房了。

也幸好他鲁莽行径让顾倾城给兜住。

否则擅闯御书房陛下也不会轻饶他。

顾倾城离开御书房,先让御医们给陛下煎药。

方才在御书房的刘思源见到顾倾城,又是一番感激。

而宋远道则冷冷的看着顾倾城,爱搭不理的。

顾倾城便让刘思源给陛下煎药。

而后去御膳房看了,果然没有她想要的芥菜种子,又吩咐御膳房蔡总管让采买司去备芥菜种子和生猛活海鲜。

再找来皇宫名匠,带他们到御花园,将自己要打造曲水流觞之意图跟他们说了,让他们抓紧修缮。

如此布置一番,顾倾城便与飞鸿飞雁马不停蹄的赶回一心堂。

当然,还带回了两大食盒皇宫的糕点和衣物犒劳医女们。

医女几日不见顾倾城,顾倾城不但带回了皇宫的糕点美食还有漂亮衣饰。

她们都知道顾倾城被封了郡主,也是郡主求陛下释放降民。

大家都非常感谢,跪在郡主身前行礼,多谢顾倾城为她们恢复自由身。

再开开心心的吃糕点。

“飞鸿,赶明儿我们出来,再多带些糕点,我得空要去趟孤儿院。”顾倾城道。

她心里牵挂着那个铁蛋。

“好的郡主。”飞鸿道。

“咱们的小姐真本事,不但晋升郡主,还能求得陛下释放降民,这真是天大的喜事!”灵犀吃着糕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是啊,郡主菩萨心肠,老天爷一定会保佑郡主长命百岁。”水灵虔诚道。

总之,医女们觉得能跟着郡主,就是莫大的福气了。

“这些日子,你们一个个为一心堂辛苦了。但以后,恐怕会更加忙,因为一心堂马上要增设粥棚。”顾倾城道。

“开设粥棚?……”医女们又惊喜道。

顾倾城颔首道:

“西郊有很多难民食不果腹,还有刚刚释放的新子民暂时无家可归。

陛下虽然答应给他们分发田地,一时之间,也没那么快就分到手,我们需要帮他们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到时候若是人手不够,看看这些新子民里面可有人愿意帮忙,就招募他们来帮忙搭棚煮粥派粥。”

“好,我们不怕辛苦,但凡是郡主之命,哪怕赴汤蹈火,我们也在所不辞。”医女们一个个斗志昂扬。

她们在一心堂门前竖起牌子,可以给已经拿到释奴文书的新子民洗去脖子上的黥字。

老祖宗寿宴的翌日,朝廷就颁发告示,释放大魏所有降民。

之前的降民,都到官府衙门领释奴文书,成为大魏的新子民。

朝廷还将会为这些新子民和那些居无定所的流民分发田地。

告示八百里加急在全国公告。

此举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大魏轰轰烈烈的震动起来。

还震动周边列国。

被释放的新子民知道是顾倾城为他们求得的自由,早有老百姓领了释奴文书,就陆陆续续赶来一心堂,大院外跪满了千恩万谢感激哭泣的新子民。

“郡主真是活观音,活菩萨啊!……”新子民拉家带口的来多谢。

之前曾经被拓跋翰斩断手脚的那几个降奴也来了。

“奴才大牛,拜见郡主。没想到慕容神医竟是女儿身,我们真是有眼无珠了。”大牛跪在顾倾城面前道。

“奴才土狗拜谢郡主的再生之恩。奴才当初也是眼拙,竟没看出神医是仙女。”土狗也跪着抱拳道。

“奴才阿七,拜见郡主。郡主当初说需要百日,奴才的腿才能走路。如今只需月余,奴才就能行动自如了。郡主实乃亘古罕见的神医啊!”阿七跪下来感激道。

“奴才老四,拜见郡主,没想到郡主竟是华佗转世,奴才如今,都能上格斗场拿刀杀敌了。”

“奴才山猫,如今郡主为奴才们争取自由,山猫这手,能使得一手好刀,以后保护郡主!”

顾倾城见当初那些为他们接驳断胳膊断腿的奴隶,如今个个都康健,也恢复自由身,成为大魏新子民,她也欣慰的笑了。

伸手扶起他们,微笑道:“好,你们能恢复健康,回复自由,那就好了。”

“奴才们的命,是郡主所救,我等商量好了,以后就保护在郡主身边,为郡主赴汤蹈火。”大牛抱拳道。

“……这样吧,我要在一心堂开设粥棚施粥,还要搭个大棚让新子民暂时有栖身之所,正是用人之际。

你们愿意留下自然是好,就去帮忙搭棚买米煮粥。

等朝廷分发了田地给你们,你们就可以回去安家立业了。”

“奴才乐意之极……”那些新子民异口同声道。

“好好,大家以后在我面前,不必称自己为奴才,只说自己的名字即可。”顾倾城又道。

尽管他们连名字都是些卑贱之名。

新子民面面相觑,见安平郡主不容置喙的神色,还是点头的遵照郡主之命。

管账的水灵带着阿七他们去买锅买米。

顾倾城站在新子民面前,对他们道:

“乡亲们,你们刚刚获得自由,一时之间,还没有家,更没有生活来源。

如今一心堂打算开设粥棚,另外再在那竹林里搭个大棚,你们无家可归者,可以暂时栖身在此。

等朝廷给你们分发了田地,你们再回去安家耕种。你们可有人愿意来义务帮忙搭棚,煮粥派粥?”

新子民一个个跪下来,声泪俱下的哭道:

“我们愿意……”

“我们但凭郡主差遣……”

“别说帮忙搭棚煮粥,哪怕是为郡主赴汤蹈火,我们都义不容辞……”

“好,谢谢大家,大家快起来。”顾倾城向他们伸手道。

顾倾城又吩咐大牛他们,带着大家砍竹子搭棚煮粥。

人多力量大,有那么多的老百姓帮忙,很快就在一心堂旁边的竹林里,搭好了给他们栖身的大棚和粥棚。

管账的水灵也与新子民去买了米和十几口大锅回来。

老百姓又有部分负责去捡柴火,马上就可以熬粥,整个都城的难民和新子民都涌来一心堂。

老百姓自发的帮忙熬粥,帮忙维持秩序,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排队等候,或者帮忙。

顾倾城让医女们给所有来医庐的新子民洗去了黥字。

这洗字洗去的,不仅仅是难看的黥字,还洗去了耻辱。

人们对顾倾城简直是顶礼膜拜。

医女们看着顾倾城,一个个的,也与有荣焉。

顾倾城和医女帮那些得病的难民和新子民看病,医女熬了药,分发给他们。

偌大的一心堂前前后后包括竹林,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像个超级大家庭。

这日忙至大半夜,只能在医庐过夜。

第一百八十八章:名动天下

第188章:名动天下

而拓跋和顾倾城的事迹,此刻早已成为平城老百姓茶余饭后, 更新最快

大大小小茶馆说段子的,手摇折扇,也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她的事迹:

“看天边风和日丽,碧海蓝天,瑞气祥云,老祖宗的寿宴上,蝴蝶翩翩飞舞,桃花落英缤纷。

但见那惊鸿仙子,长鬓如云衣似雾,粉罗飒,绮袖飘舞,一式凤凰来仪,降临人间!”

“好!好!好!……”茶客路人皆大声鼓掌喊好。

“诸位可知,那惊鸿仙子,何许人也?”说段子的卖着关子。

“何许人也……”老百姓纷纷起哄。

“大魏安平郡主是也!”说段子的与有荣焉拱手道。

“安平郡主?……”

“那安平郡主是何许人也?”

听客们和经过的路人纷纷驻足。

说段子的一时之间还不解释,先卖关子,又手摇折扇道:

“姹紫江南,尽是些庸脂俗粉,人才零落;再说柔然,女子其貌不扬,男子粗鄙莽夫。唯我巍巍大魏,那是美女如云,英才辈出!”

扮作柔然使臣的斛律屠休,离开皇宫寿宴便与国师阿齐格分道扬镳,并不住在柔然驿馆。

如今一行人还是作域外皮货商贾打扮,正在大街上听说段子的。

刘宋的太子刘子业也前呼后拥的包下一间茶馆,在楼上看着下面说段子的,听着大魏的新鲜事。

“哼,这说段子的也太损咱们江南女子了!”刘楚玉低声冷哼道。

“就是嘛,我们怎么就是庸脂俗粉了!”那些侍女也一个个娇嗔着。

刘子业瞧瞧身边婀娜多姿,浓妆艳抹的侍女,又想到清丽脱俗如空谷幽兰的顾倾城。

摇头撇嘴:“庸脂俗粉?人家未尝就说错了。”

刘楚玉笑道:“没想到那神医妹妹,还是惊鸿仙子。她的舞蹈,确实惊艳。”

有些侍女没资格进皇宫参加寿宴,后来听说当日的神医竟是惊鸿仙子。

可她们毕竟是没见过顾倾城的舞蹈。

她们不服气的嘟囔着:“不过会些舞蹈罢了,说得神乎其神的。”

“就是嘛,江南美人如云,会跳舞蹈的美人多了去呢。”

刘子业拿扇子敲她们:“别打岔,快听听!”

那些侍女才立刻掩嘴住口。

一阵猛烈的掌声过后。

说段子的,摇摇折扇,晃晃脑袋,又继续道:

“诸位再看,那蓝天白云里飞出的一对凤凰,天地间所有仙鸟仙鹤竟围绕他们盘旋,凤舞九天,百鸟朝凰,珠联璧合。

好一对凤管鸾笙,凤凰于飞!老祖宗的寿诞上,好一番祥瑞之兆啊!

诸位可知,那天上降下的那一对凤凰,究竟是何许人也?”

“谁啊……何许人啊?……”听客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哎……”说段子的拖长了声音,又卖了一下关子:“那两位是谁?诸位便不知了吧?”

“快说来听听……”听客迫不及待的吆喝。

柔然使臣阿齐格相互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斛律屠休也噙笑和他的将军看了一眼。

刘子业也看看自己的妹妹,嘴角噙笑。

他们都见识过顾倾城凤凰于飞。

说段子“啪”的一收折扇,再拱手朝天敬了一下,以示敬畏:

“那凤!便是我大魏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

那凰!便是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有倾国之姿,倾城之貌的惊鸿仙子,安平郡主是也!”

“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是世嫡皇长孙拓跋,我等倒是耳熟能详。那惊鸿仙子安平郡主,又是何许人啊?”

听客越来越多,围绕了整条大街。

“对……那又是哪路神仙啊?”听客兴趣越来越浓。

“这诸位又问了吧?这惊鸿仙子安平郡主,又是何许人也?”说段子的又卖了下关子。

看看越来越多的听客,有些被人群挡住,看不见前方。

说段子的遂一拍惊堂木,竟然跳上桌子,而后拱手大声道:

“那便是能起死回生,施医赠药,还为民请命,与高阳王一起请求陛下释奴止戈的顾倾城是也!”

“原来请求陛下释放降奴的,就是高阳王与安平郡主啊?活观音啊!……”

被释放的降民全部跪下向天磕头,多谢高阳王和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不但菩萨心肠,开了一心堂医庐一心济民,还力求陛下释放降民。这可是大魏开国以来,最壮烈之举啊!

如今,安平郡主又在一心堂开设粥棚,接济难民和新子民,让食不果腹者和无家可归的新子民有个栖身之所。

诸位说说,咱们大魏,是不是人才辈出?安平郡主,是不是惊鸿仙子,是不是活观音?”

说段子的一边娓娓道来,最后又问听客。

“惊鸿仙子……活观音……安平郡主……活观音……”老百姓呐喊着。

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着惊鸿仙子安平郡主活观音。

老百姓将顾倾城传得越来越神,还立了神位,将她敬若救苦救难的菩萨供奉起来。

柔然的使臣和刘宋太子他们自孔明灯飞升后便散宴,皇宫接下来的事他们并未知晓。

如今才知道顾倾城更多的事迹,心里的好奇和喜欢就更甚了。

“王爷,那神医,竟然就是安平郡主。”斛律屠休的心腹将军阿勒泰道。

斛律屠休也没说话,只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别吵,听说段子的继续说下去。

“这个安平郡主真是不得了。”刘楚玉对她皇兄道,“但他们怎么将安平郡主与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相提并论?”

刘子业也暗暗蹙眉,对卜天生道:

“卜将军,去给本太子好好查查顾倾城,看看她与大魏皇子皇孙到底是何关系。”

“诺!太子殿下,末将这就去查探。”卜天生拱手道。

卜天生要离去的时候,刘子业又把他叫住:

“再替本太子修书一封给母后,就说北国风光无限好,本太子还要继续留在北魏游览,暂时就不回建康了。”

“太子殿下,这恐怕……”卜天生为难道。

“什么这样那样!”刘子业折起羽扇敲一下卜天生的头。

卜天生比他们年纪大,是他母后姐姐的儿子,他们的关系向来亲密。

刘子业又道:

“父皇不是希望本太子求娶北魏公主吗?本太子那么快就回去,如何求娶人家公主啊?”

卜天生见太子说得在理,只得默默点头。

“备车!”太子又道。

“太子殿下要去哪里?”卜天生问道。

太子的安全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进宫,告诉魏帝本太子要暂时留在北魏。但本太子不能总住那破驿馆吧?看看魏帝可有什么好安排!”刘子业笑道。

“太子殿下真的要留下来?”卜天生惴惴不安问。

“对,安顿下来,再去医庐拜访咱们的老朋友。”刘子业颔首道。

茶馆里、大街上说书先生说的都是顾倾城和拓跋的事迹。

拓跋余听到街上纷纷扬扬的传说顾倾城与拓跋的事迹,脸寒如霜。

他并非恼怒别人在传颂顾倾城,而是恼怒别人将原本是他的未来王妃与拓跋栓在一起。

拓跋翰刚刚从皇后那里回来,听到回禀,却与军师欧阳朔嘻嘻的冷笑。

“殿下,尽管让他们出出风头吧。如今老百姓竟将顾倾城与高阳王拓跋扯在一起。

顾倾城刚刚当着天下人退亲,令南安王颜面扫地。

如今就与高阳王搅在一起,最生气的,恐怕是南安王,接着是陛下了。”

“好,就让父皇和八皇弟对付他们,我们静观其变。”拓跋翰道,“只是那个顾倾城,处处断我们之路,绝不能留!巴图!”

拓跋翰喊了一句,巴图进来,他在巴图耳边嘱咐一番,最后道:

“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绝不能让人知道是东平王府所为,否则后患无穷!”

“诺,殿下!”巴图恭敬领命而去。

他的军师欧阳朔又来到拓跋翰身边,道:

“殿下,如今顾倾城让陛下释放了大批降民,损害了鲜卑贵族和朝廷的利益,这些利益受损者,个个都恨不得将顾倾城煎皮拆骨。

如今顾倾城还在她的一心堂开设粥棚,咱们,何不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拓跋翰错愕问。

“即便一下子杀不了她,也有一人能将她的医庐和粥棚闹得天翻地覆。”欧阳朔狡诈的笑道。

又附在拓跋翰耳畔说了一个人。

拓跋翰终于邪恶的笑了。

左贤王斛律屠休听完那说段子的,与随从立刻去顾倾城的一心堂医庐。

却见一心堂医庐人头攒动,老百姓忙个不亦乐乎。

而顾倾城却在忙着为排队的病人们看诊。

他远远的看着已经恢复女装,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顾倾城。

“王爷,要上去跟安平郡主打声招呼吗?”他的手下阿勒泰悄悄问。

“这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咱们也不便插进去。”那粗犷落拓不羁的斛律屠休叹道,“还是不打搅了。”

阿勒泰他们以为要离开大魏了,正要调转马头离开医庐……

斛律屠休猛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马嘶鸣,他循声翘首往一心堂后院看过去,竟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斛律屠休又惊又喜的对阿勒泰低声道:“看到了吗?是萨仁!”

柔然人称月亮为萨仁。

拓跋自斛律屠休那里抢来的魅影,一身雪白如银月,就是斛律屠休口中的萨仁。

“王爷的萨仁,怎么会在安平郡主的一心堂?”阿勒泰也看到了那萨仁,低声问,“要去把萨仁抢回来吗?”

“……本王的萨仁是拓跋抢走,”斛律屠休沉吟自语,“如今竟在安平郡主手上,难道是缘分?”

“难道是拓跋送给安平郡主的?”阿勒泰悄声道,“既然已送给安平郡主,咱们就当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吧。”

阿勒泰以为斛律屠休舍不得萨仁,是想劝斛律屠休送个顺水人情。

斛律屠休看着远处的顾倾城和萨仁,一时之间舍不得离去。

“那咱们现在,就离开北魏吗?”阿勒泰再低声问。

“不,再等等。”斛律屠休嘴角噙笑。

阿勒泰听主人的语气,便知道,起码还得再待一两日了。

“可是,此地不能久留啊。”阿勒泰心里有些担心,待久了会暴露行踪!

“生死有命。”斛律屠休道,“汉人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

顾倾城这两日忙着粥棚的事,一时间还未得空回宫。

李御医见安平郡主一时之间没时间回来,每日给老祖宗把脉请安,自然不敢怠慢。

顾倾城在外面忙着施粥赈民;老祖宗在皇宫没闲着向女眷募捐;皇帝也在金銮殿上,要群臣向新子民和难民捐献。

但那些贵族门阀,释放降民,令他们损伤惨重,可是恨透顾倾城了,又怎么肯掏腰包。

拓跋焘即便想让他们捐献,他们又怎甘心?

这边才让他们损失惨重,那边还想让他们给新子民捐献施粥?

门都没有!

大司马高允和刑部尚书陆丽,却非常赞成安平郡主善举,带头捐献两千两。

大司徒崔浩见高允和陆丽带头捐献,他也捐献五千两。

有些与释奴没有直接冲突的官员开始捐款。

但鲜卑以东平王和常山王为首的贵族门阀,却一个个对顾倾城余恨未消,又怎肯再拿钱出来?

只是陛下既然有此提议,大家又不能驳了陛下的面子,一个个只得推托道:

“如今咱们的奴隶被释放,我们要拿钱出来重新请下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捐献施粥啊?”

“就是嘛,如今咱们请下人的钱,都没有着落呢。”

拓跋焘一听他们的推托之词,气得拍案子:

“够了!别一个个在朕面前哭穷,你们的家底,以为朕不清楚吗?

你们随便哪一个,请个红牌姑娘唱曲,都不惜一掷千金。

如今叫你们拿些钱出来救济老百姓,就割你们的肉了?!”

见皇帝生气,鲜卑贵族们才开始略尽绵薄之力的捐献。

当然,皇帝处理完如山的奏折,默默的坐在御花园,又想念起顾倾城的琴声,耳里仿佛听到她在抚琴,他陶醉的聆听着……

老祖宗号召募捐的款项,都送去毓秀宫。

冯左昭仪负责管理募捐过来的款项,这样她的日子也过得相当充实。

拓跋知道顾倾城要开设粥棚,早就向皇爷爷请缨,他去负责游说商贾,让大家捐献。

他先是给平城所有经商的商户请柬,请大家翌日一早来一心堂用早膳。

商贾们接到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的请柬,先是万分的荣幸,而后又一个个与自己人嘀咕:

古来只有民孝敬官,如今高阳王居然请咱们这些庶民吃饭,可真是不寻常。

又有人想:一心堂?没听说有这么一间出名的饭馆啊?

几百商家来到一心堂,才知道这是间免费救济的医庐,如今还为老百姓开设粥棚。

第一百八十九章:各方捐献

第189章:各方捐献

一大早,飞雁就开心的拉着顾倾城出来看:“郡主,您快出来看,高阳王殿下领了好多好多商家过来呢。 X”

“是吗?那么早就来了?”顾倾城道,“咱们瞧瞧去。”

只见拓跋领着一大群人去排队领粥,对大家道:

“安平郡主不但对老百姓施医赠药,请求陛下释放降民,如今又开设粥棚。

陛下对安平郡主的义举非常赞赏,着令本王请诸位过来,品尝一下安平郡主的善粥。

好心有好报,这善粥喝下,便百病消除,长生不老!就叫长寿粥吧,诸位可要好好珍惜啊!”

拓跋一边说的同时,老百姓给所有商家送来了粥。

拓跋首先接过粥来,便率先大口大口的喝下。

喝完粥,他擦擦嘴,再品了品,点点头,意犹未尽道:

“这粥!是本王有生以来,喝过最好喝的粥。别看这是一碗普通的粥,却包含了浓浓的爱心。

一心堂一心为民,果然是名不虚传!

为了这碗长寿粥,为了安平郡主的一番善心,本王就代表太子府,拿出十万两,和一心堂一起,赈济老百姓!”

“谢谢高阳王殿下……”顾倾城带着众人客客气气的向拓跋躬身多谢。

她和拓跋的关系,如今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公开。

老百姓都向拓跋磕首道谢。

商家们见高阳王带头喝粥,带头认捐,他们岂有不捐之理。

大家都喝了粥。

“好,诸位喝了一心堂的长寿粥,希望诸位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粮的出粮,有布的捐布,有药材的捐药材!”拓跋又朗声道。

老百姓还有商家都鼓掌。

风十三娘含情脉脉的看着拓跋,拓跋也若无其事的看了眼风十三娘,并未表露出自己曾中过毒。

风十三娘看不透拓跋,又不着痕迹的看看顾倾城。

顾倾城眸眼平静深邃,笑盈盈的看着风十三娘,仿佛不知道她曾给拓跋下情花蛊。

他们都让风十三娘摸不着边际。

风十三娘盈盈一笑,第一个就带头响应,妩媚的笑道:

“安平郡主善心可嘉,高阳王义举可敬,我风十三娘自当第一个追随高阳王。

天上人间这些年,有赖朝廷和老百姓的支持,才有今日的红红火火。

十三在此,就认捐二十万两!”

众人都鼓掌。

洪门门主秦少卿也不甘其后,他大声道:

“安平郡主一介女流,却一心为民。不但施医赠药,还为民请命,释放了大量降民,如今又开设粥棚,造福百姓。

此举如醍醐灌顶,令我洪门一众男儿汗颜。洪门的钱财,取之于民,如今还之于民,理所应当。

既然高阳王殿下领头,在下秦少卿也不甘人后,洪门在此认捐,五十万两!”

这些时日,洪门仿佛一跃成为天下最大的帮会。

所有人皆鼓起掌声。

“好!谢谢……”顾倾城又带着众人向秦少卿鞠躬揖礼。

洪门认捐,玲珑阁的薛五娘也开始认捐。

“玲珑阁这些年有赖大家的光顾,生意才能蒸蒸日上。五娘在此认捐十万两!”

都城三大富豪都认捐了,军需买卖的金老爷也不能甘于落后。

露出一口大金牙笑道:“老金我也捐二十万两!”

顾倾城看着老金的满口大金牙,心里忽然一动。

其余的商家,就都个个踊跃捐施,有捐布匹药材,有捐米捐钱。

“倾城在这里谢谢诸位善长仁翁,有了这些善款,别说是开粥棚了,就算是赈济黄河水患的灾民,我们都能出分力了。”顾倾城拱手多谢大家。

降民释放,与这些商家利益没那么大的冲突,高阳王奉旨让他们捐献,他们也不会驳了朝廷面子。

捐款结束,秦少卿来到顾倾城面前,顾倾城又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秦少卿这两日又换了香囊?但看他身上没挂什么香囊啊。

“倾城,还未恭喜你获封安平郡主呢。改日,大哥正式请倾城吃饭,庆贺庆贺。”秦少卿客气的抱拳道,却熟络的依然称她的名字。

这样也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顾倾城倒是喜欢这样的自在,别一口一个郡主的,一下子陌生了。

“如今实在是忙不过来,吃饭倒是小事,等有时间再说。但秦大哥的一番心意,倾城心领了。”顾倾城浅笑道。

“……大哥?倾城?”拓跋却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畔,冷然的看着他们道,“安平郡主何时又多了个大哥?”

顾倾城知道这个醋坛子的心思,呵呵笑道:“呵呵呵,是呀,我也记不得何时又多了个大哥啦。”

“岂止是大哥,倾城妹妹,咱们可算是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吧?”秦少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是……秦大哥如此说,也未尝不可。”顾倾城也笑道。

“两位看起来很熟稔啊?”拓跋笑得像花儿般灿烂。

他们谈笑甚欢,且兄妹相称,拓跋心里大为不悦。

脸上却绽放起笑容。

他越是吃醋,脸上的笑容越烈。

顾倾城见他吃醋,赶紧客气道:

“高阳王一呼百应,才会有那么多善长仁翁来支持。倾城在这里再谢过高阳王殿下,对一心堂的鼎力帮助。”

拓跋知道倾城此举是警告自己,有那么多的商家还有幕后之人,不能暴露他们的关系。

他随即收敛了笑容,也一本正经客气的抱拳道:“安平郡主不必跟本王客气,那不是本王的功劳,本王只是奉旨办差罢了。”

两人的关系,外人看上去就是正常的来往,并无什么私情。

秦少卿脸上有些不易觉察的表情,眸眼也闪过一丝深沉,微微笑笑,转身和附近的商家聊天。

拓跋带着商家们一起参与煮粥派粥,其乐融融

顾倾城想去给病人看病,一阵香风飘送,佩环叮当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而来。

顾倾城嘴角笑笑。

她知道是风十三娘来到身边。

一回眸,果然是风十三娘来到她身边,还主动打招呼:“安平郡主。”

本来嘛,人家已经是郡主,她自然得尊重。

“风老板。”顾倾城也客气的回应。

风十三娘是第一个响应拓跋捐款的,她也不能怠慢了善长仁翁。

“没想到安平郡主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貌,还有起死回生之能,更有观音菩萨心肠,十三真是佩服之至。”风十三娘拱手笑道。

“风老板过誉了。”顾倾城微微福身道。

“安平郡主如此迷人,”风十三娘看着顾倾城又道:“难怪高阳王那么积极帮衬。”

“风老板错了,高阳王确实是帮衬倾城,但也是奉旨而来罢了。”顾倾城不惊不咋,淡然道。

“哦?”风十三娘似有些恍然。

稍顿……

“安平郡主还是别叫我风老板,把我都叫老了。”风十三娘摸摸自己的脸,妩媚的笑道,“安平郡主若不嫌弃,就叫十三一声风姐姐?”

“好,风姐姐。”顾倾城道,“谢谢风姐姐解囊相助,资助这些老百姓。”

风十三娘看着不远处的拓跋,眸眼有浓情蜜意:“全靠安平郡主和高阳王的带动,否则十三哪有那样的觉悟。”

顾倾城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很美丽,大眼高鼻,肌肤胜雪,红唇娇艳,黢黑的眼珠子,宛如子夜。

泼辣妩媚,一身锦衣,珠片闪闪,亮丽美艳,举手投足,自有股烈烈风情。

“风姐姐谦虚了。”顾倾城笑道。

风十三娘看着那拓跋,大胆泼辣的脸上,竟露出忸怩的女儿态:“当然,若不是高阳王,十三怎么会那么踊跃。”

“……哦?”顾倾城顺着风十三娘的目光,也看向拓跋,微微显得有些错愕。

“高阳王那日来天上人间,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十三的入幕之宾。”风十三娘看着拓跋的一汪秋水,格外的妩媚,脸上还显含羞嗒嗒,仿佛情不自禁的喃喃:“毕竟有了一夕之欢,虽然不能成为他的妃子,终究是他的女人,他要募捐,十三怎能不带头响应。”

风十三娘泼辣妩媚的眸眼转回来,定定看着顾倾城。

观察着顾倾城脸上的变化,想要捕捉她每一个表情。

等待着顾倾城脸上出现的震惊和愤怒。

可是……

顾倾城也淡然微笑的看着她,她一个**辣的美人,居然有这番羞涩,更有一番楚楚动人。

风十三娘看似风情万种,风骚泼辣,却蕴含内力,顾倾城看得出她身负武功,不是一般的老板娘。

况且她眉心紧攥,站姿也是自然的双腿紧拢,一看就是处子之身。

顾倾城心里有些愕然,没想到看似风流泼辣的风十三娘,却也是守身如玉之人。

心里虽怪她对拓跋下情花蛊毒,却并没有半分瞧不起她。

她纵然再狠再坏,有一点却非常确定:她非常爱拓跋。

话说回来,拓跋那样优秀的男人,那个女人不动情啊?

“原来,高阳王殿下也有这等风流韵事。”顾倾城一副恍然,而后风平浪静,也显得有些羞涩的浅笑,拱手道:“如此,恭喜风姐姐。”

“安平郡主,不相信?”风十三娘错愕。

顾倾城凑近风十三娘,低声道:“不是相信与否,只是皇家之事,一直是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倾城还未曾听过高阳王的绯闻,如今倒是一饱耳福了。”

顾倾城谈笑自若,像个局外人,又像是坊间那些听了八卦新闻的少女般窃笑。

顾倾城的脸上没有她预料中的表情,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

更没有一点醋意!

怎么看不出一丝涟漪!

这个女人要不是真的与拓跋无瓜葛,就是很会掩饰!

可是,她怎么可能跟拓跋毫无瓜葛?

她分明就是……

“……原来,此事坊间还未传开呢。”风十三娘掩嘴,微微扭腰跺脚,显是万般后悔自己失言,“看看我这张嘴,这不把自己与高阳王的**泄露出去了吗?”

她最后的话说得很低。

但也是低到尽可能让顾倾城听到的份上。

“风姐姐放心,我的嘴巴一向严实,不会乱说出去的。”顾倾城挑挑眉眼,笑容灿烂,一副友好的替她掩饰。

这个女子要不是真的和高阳王毫无瓜葛,就是太高深莫测了!

风十三娘给顾倾城这样的定论。

这时候,薛五娘找来,又是恭维顾倾城一番。

而后又道:“我看安平郡主那么喜欢折枝海棠的衣裙,改日五娘专门亲自为安平郡主定做一套,给郡主送去。”

“无功不受禄,薛五娘千万别客气。”顾倾城客气的推辞。

“哎……安平郡主能造福老百姓,做这么多善事,五娘就算给郡主做嫁衣也是应该的。”薛五娘笑眯眯道。

她跟闾左昭仪一样,同样是八面玲珑之人。

顾倾城见薛五娘如此说,也就没再多推辞。

没想到,薛五娘事后,竟真的就给她送了件昂贵的衣裙。

她俩自去拓跋那里,与其他商贾汇合。

这时候,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也联袂而来,还拉着两个大木箱子。

木箱四角包着铜边,一看就贵重。

她们是收到皇后凤谕,让贵族官宦家眷都踊跃为一心堂捐施,赈济新子民。

当然,皇后也是奉了老祖宗之命,才逼不得已的帮衬顾倾城。

私底下,她和她妹妹赫连充容在翊坤宫可恨死了。

飞鸿来报,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来了。

顾倾城正在招呼各商家,一听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来了,赶紧出去相迎。

泰山暮雪摇着尾巴时刻守护在她身畔。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来到一心堂,见人头攒动,除了捐献者,便是些衣衫褴褛臭气熏天之人,都忍不住掩住鼻子。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相互看了一眼,都想不到顾倾城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她们在丫头们的保驾护航下,小心翼翼的穿过难民,进去找顾倾城。

顾倾城穿过人群,一抬眸,便看见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还有她们的车驾。

“缇娜姐姐,双儿妹妹,你们怎么来了?”顾倾城惊喜的看着她们俩,迎过去。

“倾城妹妹,只许你一心为民做好事,就不许姐姐来支持你吗?”安陵缇娜开玩笑道。

李双儿也看着顾倾城笑道:“是啊,倾城姐姐,你这样为老百姓呕心沥血,妹妹也要来给姐姐加油啊。”

“我这哪算什么呕心沥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顾倾城讪讪笑道。

拓跋远远看着安陵缇娜她们马车上的大箱子,显然是财物之类的了。

拓跋也向她们走过来,破天荒的笑道:“没想到两位大美人,一大早也来献爱心啊。”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开始见人头攒动,没想到是高阳王带着商家在捐献。

两人一见拓跋如沐春风的笑脸,可真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高阳王还盛赞她们是大美人。

她们的心情自然更好。

“高阳王殿下,我们都是追随殿下的步伐而来。”安陵缇娜一脸柔和,意味深长的笑道。

李双儿则俏皮道:“高阳王殿下,双儿和缇娜姐姐就是来支持您和倾城姐姐的呀。”

“好,众志成城,如此这些新子民和灾民就能暂时度日了。”拓跋颔首表示嘉许。

第一百九十章:口蜜腹剑

第190章:口蜜腹剑

本来有很多病人想来找顾倾城瞧病,见郡主有那么多客人来访。 X

那些病人也识趣的暂时离开。

粥棚人来人往,又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新子民来到顾倾城面前,给她下跪。

她赶紧相扶,洁白如玉的手握着那肮脏不堪的手,一脸祥和的让他们别对自己客气。

这情形令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看了皆不禁咋舌:那么脏的人,怎能与他们身体接触?真是乡野出身!

但顾倾城和拓跋都没有一丝嫌弃,她们俩表面上又怎敢厌恶。

安陵缇娜看着拓跋,软声道:“高阳王殿下,可否命您的侍卫,帮我们把这两个箱子抬进屋子里?”

“好。”拓跋指挥侍卫帮忙抬箱子进屋。

安陵缇娜自然是想拓跋看到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们打开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安陵缇娜指着一个木箱道:“倾城妹妹,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助这里的灾民。”

顾倾城知道安陵缇娜是守寡回来,也不知她手头是否宽裕。

看了看那些银子,迟疑道:“……妹妹知道姐姐也有善心,但若姐姐手头不宽裕,不用捐那么多的。”

“妹妹能为老百姓倾囊相赠,姐姐又怎能袖手旁观。”安陵缇娜按住顾倾城的手:“妹妹放心,这些钱,姐姐省一省,还是有的。”

“对呀安平郡主,你可不必为虢国夫人省,本王可是听说她带着一大车队的财物回来,你的姐姐,可是平城的富婆呢。”拓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哈哈笑道。

安陵缇娜一听拓跋称她为虢国夫人,脸色陡然大变。

变得惨白。

嘴角抽搐得一时说不出话。

拓跋从前还叫自己为莅阳郡主,如今倒是叫起虢国夫人了!

虢国夫人四字,像利刃插向安陵缇娜的心里。

“……那,倾城就代那些老百姓,谢谢姐姐了。”顾倾城向安陵缇娜福身道。

安陵缇娜白里泛青,一脸的尴尬:“妹妹不必跟姐姐客气,我们很快就要正式结拜为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啊,倾城姐姐,我们既然要结拜为姐妹,就要甘苦与共。”李双儿看看拓跋,再拍拍一个箱子,道:“这里也是一万两,是我和哥哥对老百姓的一点心意。”

“嗯,看看,顿丘王也是个阔气的大财主。”拓跋也赞赏的颔首道。

顾倾城知道李双儿在玲珑阁购物,是非常的豪气,见骠骑将军如今也封王,怎样都会有些家底的,于是也就不拒绝。

“好!姐姐也代那些老百姓谢谢妹妹和顿丘王。”顾倾城又福身道。

不远处,风十三娘一直留神顾倾城这边的一举一动。

顾倾城听出拓跋方才对安陵缇娜语气里的疏离。

想想,遂笑道:“高阳王还真是一心堂的福星,你一带动,不但是全城商贾,连姐妹们都行动起来捐献了。”

“安平郡主谦虚了,是你在带动我们。”拓跋一本正经的客套,“善良的人美丽,安平郡主几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子,难怪你们三个,是大魏的三朵金花。”

拓跋不但夸顾倾城,还一下子把她们三个都夸了。

安陵缇娜的脸色稍暖,李双儿更加喜笑颜开。

顾倾城让水灵和飞鸿飞雁过来,先将银子收存好,等一下回宫再让姑姑存库。

安陵缇娜本来对拓跋方才虢国夫人之言,非常介意。

但看拓跋的脸上,并无半点轻视之意。

而且看样子他跟顾倾城也很客套,还夸她们是大魏的三朵金花。

也就不计较他的失言,心里反而甜丝丝起来。

心道之前一直约不到他,有机会,还是要再约见一下。

一旁的泰山和暮雪玩得正欢,李双儿被那狼崽吸引,以为是小狗,一时之间童心大炽,走过去逗弄起来。

还招手叫安陵缇娜:“缇娜姐姐快来看,这两只小狗好可爱啊。”

安陵缇娜也就跟了过去。

商贾们捐献的财物逐渐送到,顾倾城进内堂和医女们安置财物。

拓跋也不着痕迹的走进来,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医女们识趣的躲开。

拓跋一把抱起顾倾城,迈开长腿,走进顾倾城的房间。

顾倾城在他怀里低低道:“高阳王殿下,这里人山人海,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还在外面,注意你的言行,别被人察觉了。”

“察觉就察觉,咱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也不是男盗女娼!”拓跋干脆吻上她。

稍顿,顾倾城离开他怀里,道:

“你们捐献的银子数目太大,放在一心堂不安全。

你让侍卫去把捐款收集起来,交到姑姑那里,让她存进库里,银子放进宫里既安全又方便,一心堂需要用,可以随时支取。

当然,捐献粮食药材和其他物件的,可以送到一心堂,就不必送进皇宫了。”

“谨遵娘子之命。”拓跋含笑拱手道。

顾倾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说完正事,拓跋又低声道:“快交代,你和那秦少卿,怎么就如此的亲近?”

顾倾城就知道他方才的醋还憋着,正拿他无可奈何……

房外一阵香风飘送,佩环叮当,脚步声伴香而来。

顾倾城嗅到那香气,她知道是安陵缇娜来了,赶紧捂住拓跋的嘴巴。

“我看见倾城妹妹好像往这里走,这是我妹妹的房间吗?”外面果然响起安陵缇娜的声音。

她不是看见顾倾城往这里走,而是好像看见拓跋抱着顾倾城往这里走。

只是当时她看过去的时候,一闪而过,她只看到拓跋的背影,而顾倾城好像横在他怀里。

“莅阳郡主,这……确实是,是咱们郡主的房间。”飞雁的声音呐呐道。

“那我进去参观参观。”安陵缇娜似乎要进顾倾城的房间来参观。

“哦,那个……那个里面尽是药味,没什么好参观的,没的熏着莅阳郡主。”飞雁不好说高阳王在里面,只是一味的阻拦。

“对对对,莅阳郡主还是在外面参观吧,外面空气好……”飞鸿也站在安陵缇娜面前道。

安陵缇娜见她们俩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杵在她面前,她也不好推开她们强闯进去。

安陵缇娜语气有些无奈道:“也罢,就不打搅倾城妹妹了。”

飞鸿飞雁皆松了一口气:“奴婢送莅阳郡主……”

拓跋却倏然拉开门。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身后的顾倾城。

安陵缇娜刚转身,听到咿呀一声门开启,她又回过头来,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在唇边。

她愕然道:“殿下?”

拓跋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你找安平郡主有事?”

安陵缇娜怔愣着摇头:“……哦,没,没事。我就想,就想参观妹妹的房间。既然殿下在,那缇娜不便打搅。”

她仓皇地转身,神色有些茫然,脚步不稳。

她身旁的飞雁连忙扶住她:“郡主小心。”

却听得身后拓跋对顾倾城道:“安平郡主,本王已经清点了款项,等一下就会派人帮你护送回宫。”

“好,谢谢高阳王殿下。”顾倾城客气道。

拓跋长腿阔步,越过安陵缇娜,出去大院,和商家们离开一心堂。

安陵缇娜的身子僵在那里。

“缇娜姐姐。”顾倾城来到她的身边,扶住安陵缇娜的手臂。

“不,不好意思,姐姐不知道高阳王在里面。”安陵缇娜看着顾倾城,脸上有些尴尬。

“姐姐别误会,”顾倾城坦然笑道:“商家捐献的财物太多了,我让高阳王帮我护送回宫,交给冯左昭仪娘娘保管。”

安陵缇娜眼睛瞪大,有些不相信:“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顾倾城道,“对了,姐姐想参观倾城的房间?”

其实安陵缇娜哪是想参观顾倾城的房间,只是她和李双儿正在看泰山和暮雪,却看见拓跋的身影进了内堂,才紧跟着过去。

“罢了,你里面存放了那么多财物,姐姐确实不便进去。”安陵缇娜识趣道。

心里却咬牙:顾倾城说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

其实顾倾城并非对姐妹不坦诚,只是如今不能随便公开自己和拓跋的关系,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两人走向外面的李双儿。

李双儿方才正在逗泰山暮雪,见高阳王自内堂阔步出来,本来想叫住他和他说说话。

拓跋却头也不回的叫上商家们离开。

李双儿正看着拓跋的背影,一副兴味索然。

这时候,又来了个不速之客,出现在顾倾城她们面前。

是柳如霜派过来打探顾倾城底细的顾乐瑶。

“乐瑶妹妹,可真是稀客呀。”顾倾城看着顾乐瑶道。

“郡主姐姐宅心仁厚,誉满天下,乐瑶来向姐姐好好学习。”顾乐瑶虚心道。

心里却狠狠道:这个神医,当初不但令自己受伤,还对自己见死不救呢!

“那乐瑶妹妹就好好看看。”顾倾城笑道。

“这两位是……”顾乐瑶看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迟疑的问顾倾城。

安陵缇娜曾是大魏大名鼎鼎的美人,李双儿是骠骑将军的妹妹,连芷若和云锦都知道,更何况是顾乐瑶?

她自然是晓得她们是谁,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罢了。

“这位是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顾倾城也不去深究,给顾乐瑶介绍,“这位是顿丘王的妹妹顿丘县主。”

“你就是倾城妹妹家里,那些不识好歹的姐妹?”安陵缇娜斜睨着顾乐瑶,有些不屑道。

顾新瑶不以为意,向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盈盈一拜:“见过莅阳郡主,见过顿丘县主。”

“听说倾城姐姐家里的姐妹都想害姐姐呢,那个想害姐姐的人,不会就是你吧?”李双儿正生闷气,有些不客气对顾乐瑶道。

顾乐瑶脸上波澜不惊,也不介怀:

“两位姐姐误会乐瑶了,乐瑶曾经确是不懂事,听了家中姐妹对二姐的中伤,曾对二姐姐有些偏见,后来才知道二姐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是吗?但愿如此。”安陵缇娜看着看似胸无城府的顾乐瑶冷冷道。

“如今我们就快与倾城姐姐结拜为姐妹了,姐姐府中那些姐妹,若再胆敢对倾城姐姐不怀好意,我们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欺负姐姐之人的。”李双儿不无倨傲的昂首道。

顾倾城看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如此的维护自己,心里头又暖烘烘的。

“家母被罚,应该悔改。家中的姐妹对二姐怎样,乐瑶很难摸清她们的心思,但乐瑶却是对二姐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顾乐瑶谦谦有礼道。

再看看外面的灾民,她又道:“如今坊间对二姐赞口不绝,乐瑶脸上都感到荣光呢。”

安陵缇娜看着顾乐瑶半晌,眉眼逐渐有了笑意。

这才满意的颔首道:“倾城妹妹,你这小妹妹看上去,倒还算乖巧。”

顾倾城看着顾乐瑶莞尔一笑:“是啊,乐瑶是懂事了。”

“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既然要与二姐结拜,那乐瑶也称两位为姐姐了。”顾乐瑶郑重其事的向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揖礼。

“好说,好说。”安陵缇娜笑盈盈道。

泰山和暮雪这时却对顾乐瑶不友好的吠着,把顾乐瑶吓得抱着顾倾城躲避。

顾倾城轻叱了声,两只小家伙才乖乖的围绕在顾倾城左右。

“好可爱的小狗啊。”顾乐瑶弯腰伸手去触摸顾倾城脚边的小狼崽。

李双儿也伸手来逗着,抚摸着它们的毛毛:“确实是漂亮的小狗狗,它们刚才对我可乖了。”

“双儿妹妹,它们不是小狗,是小狼崽。”顾倾城弯腰摸了摸小狼崽,“泰山,暮雪,这是你们的姨母,你们可得乖乖哦。”

“什么?小狼崽?”李双儿陡然嫌弃得退避三舍,“我方才还以为它们是小狗崽呢!”

“哎呦!小狼崽?”安陵缇娜也同时吓得赶紧远离,“倾城妹妹怎么养起了白眼狼?”

“姐姐别小看白眼狼,有时候白眼狼比人都有人情味。”顾倾城淡然道。

不动声色的瞥了顾乐瑶一眼。

“两位姐姐,我二姐既然说这两只小狼崽没有恶意,应该就没有攻击性了。”顾乐瑶装做没听见,大着胆子逗弄泰山暮雪。

顾倾城带着她们几个在一心堂随意参观了一会。

看着外面人头涌涌的老百姓,安陵缇娜感慨道:

“双儿呀,没想到咱们的倾城妹妹如此心地善良,堂堂郡主,竟然不嫌弃这些衣衫褴褛的灾民。倾城妹妹这精神,就值得我俩好好学习啊。”

“缇娜姐姐说得对,双儿能与倾城姐姐结拜为姐妹,真是三生有幸。”李双儿也乖巧道。

“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客气了。”顾倾城看着她们道。

想起曾经的那个梦,李双儿就是那个和自己情同姐妹的小狐狸阿狸。

而安陵缇娜就是那个王后施妹喜,她原本就是阿狸的亲姐姐。

想来,自己与她们俩,也是有宿世姐妹情缘呢。

难怪,她们对自己,比家里的姐妹都要好。

“倾城能遇到姐姐和妹妹,也是倾城之幸。”顾倾城也欣然道。

“妹妹,等我们择好结拜的日子,便来通知妹妹。”安陵缇娜道。

“好,一切就由姐姐定夺。”顾倾城赞同的点头。

李双儿看着外面脏乱的难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便道:“缇娜姐姐,倾城姐姐也太忙了,我们在此,只会打搅姐姐。

咱们还是先走吧,有机会再来姐姐的一心堂。”

她们寒暄几句,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便以不打搅顾倾城的借口告辞。

顾乐瑶也道:“两位姐姐告辞,那乐瑶也不打搅二姐了。”

“那乐瑶妹妹,正好顺道,便与我们一同坐马车吧。”安陵缇娜客气道。

“如此,乐瑶就叨扰郡主姐姐了。”顾乐瑶也客气的说了句。

她们三人一同离去,却正正是一丘之貉,有些事情,一拍即合。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以及顾乐瑶离去不久,拓跋一转眼,却又折返回来,出现在顾倾城面前。

“怎么,那么快,就又舍不得我了?”顾倾城憋着笑,故意抿着嘴道。

拓跋的醋劲一直憋在心头,这会儿才能发出来。

捏着顾倾城的下巴,咬牙切齿道:“看起来,你跟那秦少卿倒真是卿卿我我的啊?”

“高阳王殿下,你就别吃醋了,好不好?”顾倾城主动亲了他一口作为补偿。

“我说过那人深不可测,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拓跋不依不饶。

“所有与我有那么一点点密切的男人,落在你高阳王殿下的眼里,哪个不是居心叵测啊?”顾倾城靠在他怀里撒娇。

这样拓跋就发不起脾气了,而且外面全是老百姓,闹哄哄的,他也不能闹出大动静。

顾倾城见他不吃醋了,她也揪着他的鼻子道:“你还说我呢,你知道方才风十三娘跟我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了?”拓跋眉宇轻蹙。

“她说你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她的入幕之宾,有了一夕之欢。毕竟是你的女人,你来募捐,她自当第一个带头响应。”顾倾城撇嘴道。

只听得拓跋捂着肚子咯咯咯的笑。

一阵狂笑后,拓跋亮起眼睛问:“你敢相信?”

“我当然不敢相信。”顾倾城噙笑道。

“真是我的好娘子。”拓跋拥着她就吻。

一番热吻后,顾倾城再言归正题:

“拓跋,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的捐款,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都城附近的难民和新子民如今可以暂时度日,但都城外的新子民就生活无计。

我想在其他新子民多的地域,再设粥棚,你对降民的所在地清楚,这些可能要你帮忙。”

拓跋点点头。

略为沉吟,道:

“你记得当初我们去东平王府劫走那些女奴吗,我将她们安排在外地。

如今已经释放降民,她们也自由,可以让她们在各个安置点帮忙煮粥派粥。”

顾倾城大喜:“那太好了!”

拓跋拥着她,与有荣焉道:“我的娘子,真了不起。”

“我们是同心协力。”顾倾城笑道。

便让管账的水灵过来,交代她可能还有别的地方要设安置点派粥,让她到时候跟高阳王殿下的人接洽。

“好的郡主,您放心,我会与高阳王殿下的人接洽好,一定让所有新子民都能度过这段难关。”水灵躬身道。

拓跋见一心堂确实很忙,他也就不打搅顾倾城,先行离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爱屋及乌

第191章:爱屋及乌

拓跋刚走不久, 更新最快

飞雁急匆匆进来,向顾倾城挤眉弄眼。

灵犀看着她,错愕的问:“飞雁,你这脸怎么啦?”

飞雁见顾倾城没说什么,又一脸震惊的低声道:“郡主,是那个妖人。”

见顾倾城蹙眉,她又赶紧解释,夸张的张大着手,又惊又喜道:“就是刘宋太子!一车车的粮食,都到外面垭口了,您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吧!”

顾倾城听飞雁如此一说,便让医女照顾那些病人,快步走出医庐。

只见刘宋太子刘子业和刘宋公主刘楚玉带着一众侍女和侍卫,刘宋的大将军卜天生居然指挥着车夫拉着一车车的粮食过来,停在垭口前。

看着如此大的粮食车队,顾倾城也不禁吃一惊。

这毕竟是大魏之事,那刘宋与大魏本来就势不两立,刘宋太子支持大魏的郡主行善,会不会引起刘宋朝廷的震荡,刘宋皇帝的不满。

她走过去,刘子业今日却不是一袭大红锦衣,而是金粉牡丹大锦袍,姿容优雅的摇着羽翎扇,依然美得国色天香,身上却已经完全没有了脂粉味。

他的美,举手投足的韵味,美得令女子都自惭形秽。

拓跋翰与他同样是手中常常拿着扇子,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拓跋翰手摇玉骨扇,让人一看就是残暴不仁的色狼一名。

而刘子业同样的摇扇,狐狸眼睛也同样色眯眯的看着你,但你只会感觉他的可爱和妩媚,绝对不觉得他是龌龊的色狼。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顾倾城向刘子业姐弟福身行礼。

刘氏姐弟回礼。

“没想到当日的神医,一转眼竟成了安平郡主,楚玉还未恭喜郡主呢。”刘楚玉向顾倾城拱手道贺。

“倾城也没想到,你们竟是宋太子和公主。”顾倾城也会意笑道。

刘子业大力的在身前扇扇风,嗅了嗅自己,笑道:

“当初神医妹妹说等我没有脂粉味了,再告诉我你的名字。

吓得本太子回去,就不敢再用胭脂了。

如今即便神医妹妹不说,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顾倾城?”

“当初一句戏言,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顾倾城笑道。

“城儿随便所说一句,对本太子都是金玉良言,都铭刻在心呢。”刘子业折起扇子轻轻的拍着胸口,妩媚的看着顾倾城笑道。

“……城儿?”顾倾城看着刘子业蹙眉眯眼。

“对啊,城儿是本太子对你的称谓嘛。”

刘子业含情脉脉的看着早已不再女扮男装的顾倾城。

“城儿?”顾倾城心里微嗔:“那是师傅对自己的称呼,你又不是我师傅。”

但他竟然是自己梦里的好姐姐,他在梦中对自己那番爱护,却不由得她不感激涕零。

还有,他赠给自己的耀神珠,竟就是梦中姐姐的眼珠子。

此番深情厚意,叫她如何不感动!

左不过一句称呼罢了,她也就拿他没撤。

微笑着摇摇头。

看着陆陆续续运过来的粮食,问他们:“太子殿下,你们这是”

“城儿对本太子有救命之恩,如今你在做善举,本太子怎能不帮衬你。”刘子业笑得千娇百媚。

顾倾城低声道:“可这毕竟是大魏之事,你们这样子,会不会惹你们父皇不高兴啊?”

刘子业坦言:

“对于本太子而言,这是城儿之事,与大魏无关。

当然,那些难民降奴自然更与本太子无关,本太子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只是本太子爱屋及乌,他们沾了城儿的福分罢了。”

“太子殿下如此厚爱……”顾倾城默默摇头微笑,“倾城如何敢承受。”

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因为自己而爱惜敌国子民的刘宋太子。

“这是十万担米粮,请城儿笑纳。平城的米铺,大概都被本太子沽清了。”刘子业又嘻嘻笑道。

顾倾城正在踌躇,该不该收下。

她身旁的飞雁忽然上前插嘴道:“郡主积德行善,太子殿下爱屋及乌,奴婢们谢谢太子殿下了。”

飞雁见顾倾城面有犹豫,那么多的粮食,可以救济多少人,她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于是赶紧拿话堵住。

飞鸿也笑嘻嘻道:“对……太子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咱们恭敬不如从命。”

顾倾城看看飞鸿飞雁,嘴角噙着微笑。

这俩丫头可是越来越鬼了。

她也默许了。

飞雁赶紧招呼大牛他们过来:“大牛,山猫,土狗,你们快来,将粮食收下了。”

既然太子诚心送来那么多米,顾倾城也就不客气的让大牛他们收下,囤积在搭好的棚里。

“大家都来搭把手,把这些粮食磊起来!”阿七吆喝着。

老百姓们个个来帮忙,却没有人敢哄抢粮食。

“乖乖的,有这么多粮食,这里所有人,半年都都不会闹饥荒了。”山猫看着那些像小山高的粮食道。

他们一个个都仰慕的看着顾倾城,没想到这神医郡主真厉害。

刘子业靠近顾倾城,一只胳膊肘支撑在顾倾城的肩膀上,显得非常熟络道:

“城儿,这回本太子帮你解决了粮食之虑,你可否赏脸,陪本太子游览一下大魏的山水景色?”

此举虽熟络,却未免轻佻!

顾倾城没有直接回答他是否出游。

却斜睨着他的手,低声嗔道:“太子殿下,你又不规矩了。”

顾倾城说完,微微一低肩膀,溜开他的支撑。

刘子业方才的重心压在顾倾城肩膀上,被顾倾城一掀,几乎栽倒地上。

一个趔趄,手一划,就又扑到顾倾城的身上,一双手臂搭在顾倾城的肩膀上。

依然笑眯眯道:“城儿不答应?”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倏然疾射来两颗暗器,越过人潮,又快又准又狠,分别砸在刘子业的双爪上。

砸得刘子业整个人“呀”的跳起来叫了一声。

随即缩回了搭在顾倾城脖子上的手。

疾射过来的暗器竟有浓郁的药物,竟是两枚当归。

当归虽不重,远远射来,劲道却是十足,刘子业的手背当即鼓起两个肉包。

顾倾城心里一动,嘴角微翘,暗叹一口气。

她知道当归从哪里飞出来。

卜天生和刘子业那些侍女,包括刘楚玉他们,一见有暗器来袭击他们的太子,一个个拔剑,如临大敌:

“有刺客?……”

“快保护太子……”

“太子殿下可有受伤?”

那些侍女和卜天生严阵以待。

可是,她们四面八方的查看,却根本没见到刺客的影子。

顾倾城赶紧拿起刘子业的手,看看他的伤。

见他两手背皆鼓包,遂自袖中拿出一小瓷瓶,倒出去淤解郁的药油给他按揉。

刘子业震怒不已,对卜天生喝道:“那些难民里肯定藏有刺客,好心没好报的贱民,将他们全部围起来审问!”

卜天生正要带侍卫去拿人,顾倾城却制止他们。

“你们不必紧张,”顾倾城浅笑道:“大抵,是什么小孩捣蛋,想打鸟,却打中太子殿下吧。”

“不!小孩哪里有那么好的劲道和准头,击得本太子手都起了两个肉包!”刘子业若有所思的看着给他按揉手的顾倾城,“那人此番功力,连本太子都自叹弗如!”

“那可不一定,听说小孩子也有力大无穷的。”顾倾城又笑道,“太子殿下还是息事宁人,别吓坏了那些灾民。”

看着嫣然浅笑的顾倾城,刘子业心里一软,

而且他那些侍卫,终究是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刺客。

刘子业也只得作罢。

那些侍女和卜天生就分布在附近守护。

顾倾城用药油给他按揉了一会,刘子业手上的两个肉包就自行消失了。

“城儿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神医。”刘子业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暖融融的。

看着顾倾城,他又旧话重提,妩媚的笑道:“那城儿,咱们去出游的事……”

顾倾城见他方才被砸打,如今又软软浅笑,不但像撒娇的孩子,更像梦中的姐姐,令她倍感亲切。

于是轻轻点头道:“唔……好吧,殿下想去哪儿玩?倾城就略尽地主之谊。”

“五岳归来不看山,城儿这个东道主,无论如何,也要带我和皇姐,去看看闻名遐迩的北岳太恒山吧?”刘子业喜出望外的笑道。

又转颐对他皇姐问了句:“是吧,皇姐?”

刘楚玉点点头。

顾倾城看看刘子业,又看看刘楚玉。

略为沉吟,道:“好,你们既然远道而来,确实应该看看太恒山。等这里安顿好了,我便与你们同去。”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刘子业眉毛一挑,做了个暧昧的笑脸。

顾倾城也只是笑着,拿他没有办法。

但却更加与他保持距离,她知道有双眼睛,正在暗处充满醋味的盯着她呢。

而刘楚玉在一旁,开始思忖着那砸打她皇弟的究竟是什么人。

见顾倾城答应陪他们出游,遂笑道:“安平郡主别见怪,我这皇弟,一向傲世轻物,没想到却被安平郡主治得服服帖帖。”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两位的善心。”顾倾城客气的揖礼道。

附近那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他们正闹哄哄的排队领粥。

人们在帮忙劈柴煮粥,热闹非凡。

有很多灾民又想来感激顾倾城,跪在顾倾城面前,千恩万谢。

“大家快快起来,倾城只是举手之劳,积德行善者比比皆是,你们吃的粥,那些堆积如山的粮食,就是这位善心人捐献。”

顾倾城当然不能在灾民面前泄露刘子业的身份,只能称他为善心人。

刘子业和那些侍女却难免嫌弃的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有位新子民看看顾倾城,又看看着刘子业,嘴里啧啧称赞:

“听说郡主以前喜欢男扮女装,看看,这位美人女扮男装起来,也和郡主一样,都是美得不像人。”

刘子业还未开口说话,他的侍女已经勃然变色。

有侍女对那人吆喝道:“什么,你竟然说我们……公子美得不像人?”

“是啊,这位贵人和郡主真是美得不像人,都是天上下来的仙女神人。”那人认真道。

众人听那人如此形容,俱哈哈大笑。

顾倾城和刘楚玉听那人说刘子业是女扮男装的美人,还和顾倾城一样美得不像人,也都噗嗤一声哈哈笑了。

刘子业见顾倾城和刘楚玉笑话自己,一瞬的尴尬后,摇着羽翎扇,装着女音问那个人:

“你说,是本小姐女扮男装漂亮,还是郡主女扮男装漂亮?”

那人着实认真的看了顾倾城和刘子业几眼,道:

“您漂亮些。”

正在刘子业不禁沾沾自喜的时候,那人又道:

“这位贵人,您的衣裳漂亮,若郡主女扮男装也穿这样华丽的衣裳,恐怕就比您漂亮多了。”

大家又一阵哈哈大笑。

“好……女扮男装的美人。”刘子业忍着大家的嘲笑,漫声尴尬道。

此刻的刘子业,活脱脱就是梦中的好姐姐彼岸花。

“姐姐女扮男装,还那么的漂亮,确实惊艳。”顾倾城又取笑他。

刘子业微微蹙眉的看着顾倾城,低声附在她耳畔道:

“真不明白城儿你这天仙的美人,怎么就忍受得了这么多臭气熏天之人。

你这个难民营,本太子还是不能多留,就先告辞了。”

“安平郡主,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定你得空,我们再找你一同去太恒山。”刘楚玉道。

顾倾城想了想,毕竟刘子业是来求娶大魏公主的,若自己陪他出游而不是公主,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于是低声问刘子业:“对了,太子殿下出游的话,是否应该把上谷公主叫上?”

刘子业一听,竟似受了惊吓般,赶紧拿扇子压住:“千万别!大魏的公主去了,就没意思了。”

顾倾城看他听到拓跋灵便像见鬼一样,只能摇头苦笑。

刘子业上了马车,还依依不舍的回头向顾倾城招手。

顾倾城站在那里,看着那依依不舍的身影,想着那雌雄莫辩的美人。

他怎么在梦中是自己的姐姐,还不惜为自己抽筋挖眼?

如今他们又遇上,难道真是上辈子又有什么纠缠?

“安平郡主艳福不浅嘛!刚刚走了个英俊儒雅的秦大哥,又勾搭上娘娘腔的刘太子。怎么,还依依不舍了?!”

那人说话用千里传音送到她耳畔,语气很不友善,醋意泛滥。

顾倾城一直看着前方,那人的声音来自屋内。

她猛然想起方才飞砸当归之人。

顾倾城一听那声音,便“噗嗤”一声掩嘴笑了。

一回眸,果然是拓跋站在内堂。

他方才的语气虽然捻酸带醋,看着顾倾城的眼角眉梢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是自密道而来,进入顾倾城的房间,再由房间出大堂。

他早就站在这里多时,也强忍了多时了。

若不是为了不被幕后之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他早就出去教训刘子业了。

胆敢勾搭他的娘子,他是不知死活!

而且终究他是刘宋太子,若他死在大魏,两国之间的深仇大恨,就永远没法消除了。

是以方才他并未用身上的暗器而是顺手抓了药柜的两颗当归,对他小惩大诫罢了。

顾倾城笑眯眯的往内堂走去。

甫一进内堂,身子陡然一轻,就被拓跋打横抱起,走进顾倾城的房间。

顾倾城看着拓跋,没好气的低声嗔道:“我的好夫君,你已经连续几次去而复返了,干醋真的那么好喝吗?”

一汪秋水澄澈浅蓝的眸光,格外的妩媚。

“我的娘子左一个才华横溢的秦大哥围绕,右一个人间尤物的宋太子纠缠,为夫如何放心!”拓跋嘴巴凑近顾倾城耳畔道。

语音虽放低,却不失一贯的狠戾霸道。

“好了嘛,你方才已经打得他的手起了两个肉包,教训人家了,还想怎样?”顾倾城低低笑道。

“可你明知道是我赏给他的,还拿起他的手更亲密的按揉起来?!”拓跋冷哼。

“你忘记你娘子的身份了,”顾倾城揪他的鼻子,“我是医者!”

拓跋一时之间顿住,

将顾倾城丢在床上,与她滚倒在一起。

却还是不依不饶:“若不是暂时不能公开咱们的关系,就那娘娘腔,胆敢勾搭我娘子,本王就活剥了他!”

闹了一会,顾倾城推开他,起来探头看看外面人头攒动的粥棚。

“这里人山人海,你如此频繁的出现,就不怕引人瞩目?”

“我本来是要离开的,却见有人大批的往一心堂运送粮食,觉得好奇,还是过来看看。”拓跋轻轻咬牙低声道。

顿了一下,接着冷哼:“没想到连那个娘娘腔,都敢觊觎本王的娘子!”

“什么娘娘腔,”顾倾城看着一脸吃醋的拓跋,没有底气的苦笑:“你别那么说人家。”

她何尝不是觉得刘子业娘娘腔。

只是她把他当作是梦中那个姐姐。

“支助敌国十万担粮,那娘娘腔为了你,可是下了血本了!”拓跋也站在窗边,看着那堆起来的粮食道。

再回过身来,嘴里又冷冽道:“那娘娘腔,是如何勾搭上我娘子的?”

“……什么叫勾搭。”顾倾城嘴角微嘟,略显不悦。

稍顿,又叹口气微笑摇头。

“那个,说来话长,外面那么忙,我得去帮忙。”顾倾城笑眯眯的将他往密道推,甜蜜蜜的亲了口,道,“你先回去,到时再跟你解释哈。”

向拓跋挥挥手,也顾不得多说,直接把拓跋晾下,便出去忙着安置那些粮食。

拓跋见顾倾城实在太忙,嘴角噙笑的自密道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喜得弟弟

第192章:喜得弟弟

顾倾城知道, 更新最快

若不是怕暴露他们的关系她的安危受到胁迫,就冲他那个醋坛子,他不跑出来狠狠揍刘子业一顿才怪。

想来他方才在屋内,怕是忍得拳头都握碎了吧。

那可真是难为那醋坛子了。

顾倾城想到这些,嘴角又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顾倾城出来,命人将粮食归置妥帖,别让雨水给淋湿喽。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又摸摸胸前的耀神珠,心里头涌起浓浓暖意。

那个姐姐,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还真是对自己情深义重啊!

“倾城。”一声轻柔的叫,将沉思中的顾倾城唤醒。

顾倾城转身回眸,竟是拓跋余,他身上的清冽馨香,与拓跋和秦少卿的一模一样。

“……哦,是南安王殿下来了?”顾倾城猛然回过神来。

拓跋余笑道:“倾城,在想什么呢?那么的出神?”

“哦,也没什么。”顾倾城莞尔一笑,“就是看到这些粮食,心里高兴。”

她如今见到拓跋余,总不期然就有种负罪感。

拓跋余见到顾倾城的笑靥,心里就暖融融。

他也看看那小山般的粮食,再看看附近的粥棚和难民,又惊叹道:

“没想到倾城这粥棚,说开办,立马就开办,速度如此之快。”

“是啊,人多力量大,全靠大家一起帮忙。”顾倾城浅笑道。

拓跋余看着那些粮食,感慨道:“这么多粮食,能抵得上半年军粮了。善长仁翁还是很多啊!”

“是啊,就连与大魏敌对的刘宋太子,也是个好心人。”顾倾城点点头,虽然知道刘子业送来粮食,不过是爱屋及乌。

她看着那些粮食,道:“这是刘宋太子刚刚送来的十万担米,够这些老百姓支撑好长时日呢。”

“刘子业居然也给你送来粮食?”拓跋余眉宇轻蹙。

“不是给我送,就像殿下一样,是给这些老百姓送。”顾倾城笑道。

“好,不管如何,他刘宋给咱们大魏老百姓送粮食,也是好事一桩。”拓跋余道。

“谁说不是呢。”顾倾城想着刘子业方才被拓跋砸出两个肉包,那还是拓跋手下留情的呢。

她嘴角又不由自主的露出甜丝丝的笑靥。

落在拓跋余眼里,便心神荡漾。

好在,那些老百姓人来人往,冲击了拓跋余的思绪。

他看着那些老百姓道:

“本王今日在户部忙了一天,已经督促他们尽快落实这些降民的释放手续,还有土地也要尽快落实到他们名下。

他们有了自己的田地,就可以自给自足了。”

“对对,这才是最根本的长久之计。谢谢殿下了。”顾倾城感激道。

“大家都踊跃捐献,本王也曾经许诺捐十万两的。”拓跋余道,又问:“如今便吩咐人送过来?”

“殿下的心意,倾城和老百姓已经收到。可是殿下还要维持孤儿院呢,怎么还能兼顾我这一心堂。”顾倾城体谅道。

“倾城放心,孤儿院无论如何也能支撑,这些银子说多也不多,算是本王一份心意。”拓跋余道。

顾倾城见他如此说,也就不推辞。

拓跋余又问:“如今全城响应安平郡主的号召,个个踊跃捐献,但倾城这一心堂,放那么多现银,安全吗?”

“米粮和药材就放在一心堂,现银拿回宫交给冯左昭仪存库。”顾倾城道。

拓跋余点点头,招手让马云过来:“吩咐人把那十万两银子运进宫,交付给冯左昭仪。”

安排马云将款项送回皇宫,拓跋余又对顾倾城道:

“我备了些糕点,打算去孤儿院看看那些孩子。倾城这些时日在忙,应该也没时间去看孩子们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倾城回头看看大院,大牛他们正有条不紊的煮粥派粥,她也早想去孤儿院看看呢。

“好,本来我也是打算去的,只是一时之间忙得走不开。如今他们都应付得来,那我们就一同去吧。”顾倾城道。

便跟着拓跋余一起上了他的马车去孤儿院,飞鸿飞雁自是在身后的马车上相随。

他们可不敢随便让郡主与其他男人一起,否则高阳王大将军可要吃醋了。

魏管事一见拓跋余和顾倾城,给拓跋余见过礼后又向顾倾城跪下:

“见过安平郡主。”

“魏管事太客气了。”顾倾城让他起来。

魏管事引他们进孤儿院。

还在孤儿院门口,便传出孩子们开心活泼的歌声:

从前有个驼背的男人

他走在弯曲的小路上

他发现一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在一截歪歪扭扭的楼梯上

他买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小猫抓了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全住在一栋歪歪扭扭的小屋

……

……

“孩子们,快过来看看!”老魏大力拍着手高兴的招呼孩子们过来。

魏管事还非常会来事的张罗着孩子们过来下跪。

嘴里眯眯笑着对孩子们道:“之前你们口中的姐姐,如今可是安平郡主了。大家快向郡主行跪拜礼!”

顾倾城看着黑压压跪下来的小朋友,赶紧让他们起来。

“别别别,孩子们快快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姐姐。”顾倾城笑道。

“那就叫郡主姐姐吧?”拓跋余含笑道。

“……行!”顾倾城爽快的笑道。

与飞鸿飞雁帮忙分发糕点。

顾倾城给孩子们派发完糕点,又问魏管事:“魏管事,铁蛋呢?”

“……哦,那个小厮呀。”魏管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拓跋余,遂笑道:“铁蛋在后面厨房劈柴呢?”

顾倾城拿了两块桂花糕,笑道:“好,我去找他。”

“哎呦郡主,厨房脏乱,郡主怎么能去,还是小人去帮你把铁蛋找来,可好?”魏管事赶紧阻止顾倾城。

看看顾倾城,又看看拓跋余。

拓跋余则向身边的马云道:“还愣着干嘛,去把铁蛋找来,郡主想见他呢。”

“诺!”马云即刻去后厨房。

不一会马云带铁蛋过来。

又瘦又黑的铁蛋依然躬腰垂首,耷拉着头,不敢随便看大家。

“铁蛋,快,跪下来,给郡主行礼!”魏管事对铁蛋吆喝道。

“……郡,郡主?”铁蛋这才愕然的抬起头,不知谁是郡主。

“你眼前这位姐姐,就是郡主。”拓跋余一贯冷峻的脸,此刻温和道。

“哦。”铁蛋赶紧跪下来磕头,“铁蛋见过郡主。”

“快起来。”顾倾城赶紧扶他起来。

铁蛋更加的耷拉着头,不敢看郡主。

顾倾城又扶着铁蛋的肩膀,把他的腰直起来,让他的脸面对着自己,温柔道:

“铁蛋,姐姐跟你说过什么,男子汉,要挺直腰杆做人。”

铁蛋畏缩的点点头。

顾倾城将糕点递给铁蛋,他怯怯的接过顾倾城手上的糕点。

“别怕,吃吧。”顾倾城温柔的摸摸他的头。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抚摸铁蛋的手,他的眉宇不由自主的轻蹙。

铁蛋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糕点。

顾倾城对拓跋余道:

“我看铁蛋这孩子,脖子上也黥了字,应该是降民的孩子。

如今降民都释放了,我想带他回一心堂,帮他把脖子上的字洗了。”

“倾城就是心地善良。”拓跋余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又道:“而且他虽然瘦小,魏管事却说他腿脚勤快,看上去,也蛮有力气,蛮听话的。”

“这个铁蛋,确实是挺勤快的。”伺候在旁边的魏管事点头道。

“我那一心堂正好缺个挑水劈柴干粗活的小厮,难得铁蛋勤快且听话,可否把那铁蛋让我带走?”顾倾城问拓跋余。

“……你想要这孩子?”拓跋余有些愕然。

顾倾城点点头:“您看看多少钱,只当我向孤儿院买,你们再去买个大点的回来帮忙。”

拓跋余还未张口,他身边的魏管事却已开口道:

“郡主说要出钱买,那可是太客气了。郡主免费帮孤儿院的孩子治病,咱们还未感激郡主呢。

郡主看得起铁蛋,原本是铁蛋的造化。但那孩子脾气倔,不好教导,小的怕会给郡主惹闲气。”

“我不怕孩子脾气倔,再倔的孩子,我也能慢慢引导好。”顾倾城笑道。

魏管事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拓跋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魏管事赶紧退在一旁。

拓跋余对魏管事道:

“难得郡主看那孩子顺眼,就让他跟郡主回去,好好在一心堂帮忙干活。”

“是……”魏管事频频点头。

“带铁蛋下去,换身干净衣裳,顺便教他要听话,切不可惹郡主不痛快。”拓跋余又瞥了一眼魏管事道。

“遵命,小的这就带铁蛋下去换衣裳。”魏管事拱手道。

转身赶紧带铁蛋下去换衣裳,并交代了铁蛋一番话。

“那,谢谢殿下了。”顾倾城感激道。

“倾城跟本王客气什么,难得你肯跟本王要些什么。别说是要个小厮,倾城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本王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拓跋余情深款款道。

面对拓跋余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顾倾城愈发的觉得惭愧。

“……殿下对倾城如此厚爱,其实倾城,并没有……殿下想象中那般好。”顾倾城纠结的看着拓跋余。

“在本王眼里,倾城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拓跋余情深不悔道,“这世间上,没有人能好得过倾城。”

顾倾城听了拓跋余此言,不由得想起那个梦,那个九重宫阙痴情十万载的三皇子云螭。

若那些梦魇都是回忆,都是曾经的过往……

莫非,拓跋余就是云螭的化身,此生又追随而来?

这些年的纠缠,他就不恨自己,或者想要对自己放手?

好在这时候,魏管事把铁蛋带了出来。

铁蛋换上整洁衣裳,收拾得相当整齐,看上去没那么寒酸了。

“魏管事,给铁蛋准备干净衣裳了吗?”拓跋余再细心的问魏管事。

“回殿下,都给铁蛋备好了。”魏管事谦恭道,拍拍挎在手臂上的包裹。

魏管事再看着铁蛋,对顾倾城道:“殿下对郡主真是爱屋及乌,才连带着对这铁蛋也如此关爱呢。”

顾倾城无言感激的点点头。

“铁蛋,方才教导你为人处世的话,都记住了?”魏管事笑眯眯的问铁蛋。

“……奴才,奴才知道了。”铁蛋身子似有略无的一抖,赶紧躬身,显得有些惴惴道。

“真是好孩子。”魏管事夸了句,摸摸铁蛋的头,又谆谆教导,“到了郡主那里,千万要勤快做事,不可惹郡主不开心,更不可忤逆郡主。知道吗?”

铁蛋又默然的点点头。

“好,如今一心堂多了个帮手,医女们便可一心帮忙照料病人,倾城也轻松多了。谢谢殿下了。”顾倾城再向拓跋余福身多谢。

而后便领着那铁蛋先回一心堂。

在马车上,顾倾城便温柔的问铁蛋:“铁蛋,你今年多大了?”

铁蛋犹豫着不回答,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妥当。

“哎!你这孩子,怎么是个哑巴?郡主姐姐问你话呢!”飞雁用力拍了铁蛋肩膀一下。

“飞雁,别吓着孩子!”顾倾城喝止飞雁。

铁蛋沉默了一瞬,垂首轻轻道:“十三。”

“都十三岁了,怎么长得像条麻杆那么瘦?”飞雁又惊愕问。

顾倾城温柔的抚摸着铁蛋的头,怜惜的叹道:

“可不是,自小为奴隶,吃不饱穿不暖,当然瘦弱。”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飞鸿拿眼神责备飞雁方才失言。

飞雁一脸的愧疚。

带铁蛋回到一心堂。

铁蛋没想到一心堂有那么的老百姓,人头涌动,那么多的人,好奇的看着他们。

新子民们远远一见顾倾城回来,便又迎上去,向顾倾城恭恭敬敬的见礼:“郡主回来了?”

“是啊,你们都吃粥了吗?”顾倾城问。

“吃过了……”

“郡主太客气了……”

“咱们郡主,就像仙女……”

老百姓看着顾倾城,个个喜欢到不得了。

顾倾城去看看土狗他们的粥熬得怎么样了。

“郡主放心,大家伙都吃得饱饱的呢!”山猫擦着汗水,开心道。

顾倾城含笑默然点头。

飞雁方才失言,令飞鸿倍感愧疚,温柔的告诉铁蛋:

“铁蛋,你看看这里的老百姓,都是郡主姐姐好心收留。

如今郡主姐姐已向陛下请旨,释放所有降民,你之前降民的身份,都获得自由了。”

“……真的?”铁蛋几乎不敢相信道。

铁蛋黑白分明的眼里泛出激动的泪光,抬眸去看顾倾城。

“所以啊,咱们的郡主,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观音。”飞雁也笑道。

顾倾城去看了粥棚,走回来,拉着铁蛋的手,对铁蛋道:

“好了,铁蛋跟姐姐进去,我帮你把脖子上的字洗掉。”

铁蛋依言跟顾倾城进去。

洗去脖子上的字,顾倾城带铁蛋到自己的房间。

让飞雁把上午留起来的糕点和茶水送进来,没事不要过来打搅。

飞鸿飞雁皆觉得有些奇怪,郡主对那个铁蛋也真是太好了。

除了高阳王,还未见过郡主会带陌生人到自己的房间呢。

而且那怎么说,还是个男孩,就不怕那个醋坛子高阳王大将军吃醋?

顾倾城关上门,铁蛋一时之间看着糕点茶水,也不敢吃。

顾倾城给他拿糕点:“来,铁蛋,快吃多些,这是姐姐专门给你留起来的。”

铁蛋接过来默默吃着。

顾倾城摸摸他的头,温柔的笑道:“其实你长得挺高,就是太瘦了。以后在姐姐这里,要吃得饱,这小身板,马上就能长起来。”

铁蛋五官淳朴,咧嘴憨憨的笑笑。

看着顾倾城暖暖的笑意,他心里更加暖融融。

再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就把那些糕点全部干掉。

顾倾城拿起铁蛋脖子上的半月铁片看了看,而后温柔的问:

“铁蛋,这铁片,是你阿爹给你的吧?”

铁蛋有些错愕的看着顾倾城,迟疑了好半晌,才轻轻点点头。

“你阿爹阿娘呢?”顾倾城显得有些激动的问。

铁蛋的头逐渐低下,从喉咙模糊的发出三个字:“都死了。”

“……都死了?””顾倾城热泪盈眶,喉咙有些哽。

稍顿,又问:“你多大时,阿爹阿娘就死了?”

铁蛋的眼里簇拥着仇恨之火,却紧抿着嘴不说话了。

“……铁瑛是你阿爹吧?”顾倾城再温柔的问。

铁蛋一听这个名字,整个人仿佛被火灼了一下,狠狠一抖,微微退缩,惊愕的抬起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警惕性的看着顾倾城。

铁蛋的眼里逐渐涌起泪雾。

但他强忍着。

顾倾城看着可怜的铁蛋,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铁蛋,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姐姐,你爷爷铁保,就是我的铁爷爷。”顾倾城拥抱着铁蛋,激动道。

“……铁保?我听阿爹说过爷爷的名字,可,可我没见过爷爷,更不知还有个,有个姐姐?”铁蛋眼里的泪水,终于流出来,看着顾倾城激动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悉心栽培

第193章:悉心栽培

顾倾城第一次见到铁蛋,就知道铁蛋是铁爷爷的孙儿。 X

因为他脖子上那半片铁片,跟铁爷爷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合起来,就是一个圆。

而且这个圆很特别,像鸡蛋一样的圆形。

这圆铁是铁爷爷亲自打造的,取名为铁蛋,当时打好后,将其劈成两半,他和儿子一人一半贴身戴着。

铁爷爷那个儿子叫铁瑛,铁瑛刚刚娶妻不久,北燕却遭逢国变,他们与铁爷爷失散了,没想到后来生了个儿子。

没想到,误打误撞,去拓跋余的孤儿院,竟让她看到铁蛋脖子上那半片铁片。

即便那铁片是这个小孩捡来的,他也不会如此宝贝的将那半片废铁贴身而戴,而且还生怕别人抢走。

他的名字,还那么巧,就叫铁蛋。

“是这样的铁蛋,当年你爹娘成亲不久,却因为战乱,与铁爷爷分开了,所以你出生至今,没有见过爷爷。

姐姐虽然不是铁爷爷的亲孙女,但自小与铁爷爷一直长大,铁爷爷一直照顾姐姐,就像姐姐的亲爷爷一样。”顾倾城道。

铁蛋恍然的轻轻点点头。

对顾倾城顿时没有了戒心,也不那么害怕了。

顾倾城顿了一下,又再问铁蛋:

“你可以告诉姐姐,你阿爹阿娘是怎样死的吗?”

“……阿爹年前被东平王赶上格斗场,被人杀死了。”铁蛋低低啜泣道,“阿娘,阿娘后来却被他们……被那些男人……死了。”

铁蛋喉咙发堵,隐晦的那些话,说得迷迷糊糊。

顾倾城却是听出了什么意思。

“畜生!”顾倾城大力一拳砸在桌子上,令铁蛋也吓了一跳。

她再紧紧拥着铁蛋,安慰他道:

“铁蛋不用说了,姐姐都知道了,姐姐一定会替铁蛋报仇的。”

顾倾城再扶铁蛋坐下,给他擦拭脸上的泪:

“铁蛋以后就在姐姐这医庐,咱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会保护你,再也没有人敢欺负铁蛋。”

“郡主姐姐……”铁蛋看着顾倾城,仿佛有话要说。

“铁蛋,你想说什么?”顾倾城问。

铁蛋踌躇着,最后仿佛暗叹口气,又默默的摇头。

铁蛋迟疑着,始终没把方才想说的话说出来。

“别怕……”顾倾城搂着铁蛋,喉咙哽咽道,“以后姐姐就是铁蛋的亲人了,等过段日子,姐姐带你回去见爷爷,咱们爷爷,肯定会高兴坏的。”

不管如何,总算是找到铁爷爷的孙子了。

半晌后,铁蛋问:“……爷爷,好吗?”

他逐渐不腼腆,敢和顾倾城唠嗑了。

“铁爷爷身体硬朗,好着呢。”顾倾城笑道。

铁蛋神色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子还未从这天上掉下来的幸福回过神来。

他一生下来就是奴隶,如今不仅解除了奴隶身份,还找到姐姐,知道爷爷,这样天大的喜事,他还真的得慢慢消化。

“铁蛋,这是你的小名吧?你的大名叫什么?”顾倾城又摸摸铁蛋的头问铁蛋。

铁爷爷曾经是将军,他的儿子应该也是有才学之人,应该不会给儿子起这么一个普通的名字。

“阿爹说我的名字,等有机会见着爷爷,让爷爷赐名。”铁蛋道,“阿爹又道铁蛋摔不死,打不烂,命硬,那些坏人折腾不死。”

铁蛋拥拥自己的身子,那单薄的身子,显然曾经常常被摧残。

败国降民的命运,到底有多么悲惨!

顾倾城听了这些话,胸腔一直涌动,有股莫名的痛心剜割着她的肝肠,滚烫的眼泪又止不住落下……

顾倾城又紧紧搂着他一会,默默给他温柔。

顾倾城考虑了一下,又嘱咐铁蛋:“铁蛋,咱们的关系,和爷爷的事,如今还不能公开,姐姐有很多敌人,若是敌人知道你是我的弟弟,会伤害你,以此报复姐姐。”

“嗯!”铁蛋懂事的点点头。

“铁蛋,你是不是也会武功啊?”顾倾城摸摸铁蛋的头问。

“……姐姐怎么知道?”铁蛋错愕的问顾倾城。

“铁蛋,你记得那次姐姐想拿你这铁片来看,你怕姐姐抢走,大力握着,姐姐就能感受到你会武功。是你阿爹教的?”顾倾城笑道。

“嗯。”铁蛋点点头。

“铁蛋擅长什么武器?”顾倾城问。

“刀。”铁蛋简单的回答。

铁蛋说话,一向言辞精简。

“走,先跟姐姐到后院,晚上咱们一起吃饭。”顾倾城拉着铁蛋出门。

她得了个弟弟,心情特别的好!

这时候水灵过来禀报:“郡主,那些银子高阳王命侍卫都拉回皇宫了。”

“好。”顾倾城开心的点头。

水灵感慨道:“郡主,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是啊,别说是你,连我也没见过,没想到能筹到那么多银子。”顾倾城笑道,“不但这里的灾民,灾区那里的灾民和大魏的新子民都有希望了。”

顾倾城先让飞雁去给铁蛋置几身衣裳。

飞雁量度了铁蛋的身形尺码,便去了。

顾倾城又吩咐飞鸿:

“飞鸿,帮我把大牛他们几个叫过来,带他们来后厨房的院子。”

飞鸿不明其意,但还是照郡主吩咐去把大牛他们几个叫进来。

顾倾城领着铁蛋往后厨房的后院走。

飞鸿带着大牛、土狗、山猫、老四、阿七全部过来。

“……怎么了,郡主?”大牛看着安排郡主恭敬的抱拳问。

其他人也等着郡主吩咐。

“郡主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办。”山猫也抱拳道。

顾倾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们一遍。

而后问:“你们五个,谁的武功最差?”

“嘻嘻嘻……我的!”阿七挠挠头,讪讪的笑道。

“不不不,郡主,我的武功最差!”土狗也谦让道。

“你们不必谦让,我是想请你们五位,做这孩子的师傅,教他武功。”顾倾城微笑道,再轻轻拍拍铁蛋的肩膀。

“教这小子武功……”那五个人异口同声道。

“对,我会付你们学费。可以吗?”顾倾城问。

“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的命都是郡主救的,别说是教这孩子武功,哪怕是为郡主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在所不辞!”大牛豪迈的拍着胸口道。

其他人也异口同声道:“但凡是郡主吩咐,小的哪怕肝脑涂地,也会为郡主去做。”

“好,倾城先谢谢几位的帮忙。”顾倾城拱手道。

又招呼铁蛋:“铁蛋,来,给你五位师傅磕头,喊师傅!”

大牛他们五个一字排在那儿。

铁蛋依言过来,跪下来磕头。

而后叫了声:“师傅!”

“好好好,快起来……”几位师傅扶铁蛋起来,都高兴的看着铁蛋。

“别看这孩子小身板那么瘦,却骨骼清奇,竟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山猫拍拍铁蛋的肩膀,摸摸他的骨骼,惊喜道。

“对,我也看出铁蛋是练武的好料子。”顾倾城点头道。

“郡主想咱们怎样教孩子武功?”大牛问。

顾倾城背负双手,沉吟道:“铁蛋有些武功底子,唔,你们五个人,每日轮着一位师傅,抽空教他,这样也不耽误煮粥派粥。”

“好,一切听郡主安排……”几个人拱手道。

顾倾城又道:“那么,先从武功低的师傅,和铁蛋比划比划,看看他的武功底子,到了哪里。”

土狗看着他们几个,道:“你们几个出手重,还是我先来试试孩子身手,别一不小心,伤了孩子。”

顾倾城知道铁蛋会耍刀,遂拔了大牛身上的一把刀,递给铁蛋,嘱咐道:

“铁蛋,你小心啊,不行的话,就叫师傅停手,知道吗?”

铁蛋微微点头。

“孩子用刀,我也使刀,刚好可以教教他。”土狗道。

两人摆好架势,土狗喝得一句:“小心,师傅来了!”

土狗的刀向铁蛋劈去,正在顾倾城担心铁蛋时,只见铁蛋轻灵的身子竟凌空腾起,飞快的旋转,虚步抹刀削向土狗的脖子。

动作快得比飞鸿飞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花刀!”顾倾城喝一声彩。

她知道梅花刀,是铁爷爷的拿手刀法,却没想到铁蛋的身子能那么清灵。

土狗没料到这小少年的刀那么快,刀光来到面门,身子赶紧往后顷。

铁蛋另一只手变掌为刃,往土狗手腕狠狠斩下。

土狗手腕麻痛,再也拿不稳刀柄,他的刀咣当落地。

“好!”顾倾城又惊喜的喝彩。

其他人也大声叫好。

土狗大意轻敌,刀落地,已然败给徒弟。

铁蛋呆立当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土狗。

其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山猫一抖精神,拔剑向铁蛋刺去。

铁蛋与山猫斗了近十个回合,再来一招上步推刀。

但见他左脚上前上步,左腿屈膝前弓,右腿自然伸直,同时右手握刀臂馁旋,以刀刃为力点向前推出,刀尖斜向上削。

山猫见刀削来,急忙一个鹞子翻身,一个筋斗躲开,人还未站稳,铁蛋已大叫一声,刀又逼近他的脖子。

眼看山猫又要落败,大牛一把拔过阿七腰间的刀,向他们扑了过去。

大牛的武功,是他们几个之中最高的,而且又是两个师傅对铁蛋一个,铁蛋虽然精灵快速,出其不意,却力量不继,终于败了下来。

“郡主,没想到,这孩子武功不得了啊!”大牛拍拍铁蛋的头。

“只怕过些时日,他就是咱们的师傅了!”土狗讪讪笑道。

他方才怕伤着孩子,又轻敌,所以一招就输了,真正要是拼起命来,铁蛋未必便赢得那么漂亮。

“确实出乎意料,我本以为他是练武的好苗子,没想到有如此的身手!”顾倾城喜出望外道。

“小子,你的武功,是哪个师傅教你的?”老四也拍拍铁蛋瘦小的肩膀道。

铁蛋看看顾倾城,再看着师傅们,轻轻道:“我阿爹。”

铁蛋说这话时,脸上是沉痛和骄傲融合的。

顾倾城摸摸他的头:“铁蛋身子清灵快速,小小年纪,你的梅花刀能使得这么好,已经是很不错了。”

“阿爹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铁蛋轻轻道。

铁蛋绝非那些轻飘飘的孩子,行事说话相当沉稳。

年纪轻轻,说话行事却比真正的年纪老练。

这便是穷苦中磨炼出来的孩子!

顾倾城点头,认真道:

“对,天下武功,确实唯快不破。一个人若身手快若闪电,又有谁能伤害得了他分毫。

但是你的内力不够,所以遇到真正内力雄厚的对手,像大牛师傅,你就敌不过了。还得跟师傅们好好练啊。”

“是,郡主姐姐!”铁蛋恭恭敬敬道。

“铁蛋,姐姐喜欢干净,你每日打扫这大院,看见苍蝇蚊子,要全部给我捉走,知道吗?”顾倾城笑道。

上官姑姑当初就让她把蝴蝶谷的蝴蝶几乎捉了个遍,捉的时候,还得保证蝴蝶儿是活的。

“诺,郡主姐姐。”铁蛋又道。

他们洗手,将要吃饭的时候,飞雁买回来衣裳。

顾倾城让飞雁带铁蛋去沐浴梳洗。

铁蛋泡在热水里,好一番的清洗,出来后倒没那么的黑了,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郡主姐姐,南安王……南安王与你,与你好像很亲密。”铁蛋看着顾倾城,嗫嚅问,“姐姐会,会嫁给南安王吗?”

铁蛋的话虽然多了些,却显得非常的紧张,问这些话的时候,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样子。

顾倾城没想到铁蛋会问这些问题,但见铁蛋话多了些,非常开心。

于是拉着他的手,坦言道:“姐姐曾经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可如今与他退亲了,姐姐不会嫁给他。”

顾倾城说这些话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对不住拓跋余,一时间显得黯然起来。

铁蛋知道顾倾城与拓跋余经常一同来孤儿院,却不曾想到姐姐还曾经是拓跋余的娃娃亲。

此刻听见顾倾城的答案,一时间竟似绷紧的心松了口气似的。

他的小心翼翼和他紧绷的肢体,让顾倾城不无怀疑。

拓跋余又不是洪水猛兽,他开办孤儿院,令那么多孩子不至于街头流浪,不至于饿死,应该算是个大善人。

铁蛋怎么看上去一副害怕的样子?

顾倾城略略蹙眉,浅声反问铁蛋:“铁蛋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很害怕南安王的样子?”

铁蛋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突然手足无措,对着顾倾城面色恐惧道:“那个……姐姐,我,我饿了。”

顾倾城愈发的疑惑,难不成,铁蛋当初那个小奴隶的身份,怕达官贵人竟怕成那个样子?

见铁蛋说饿了,也不再追问,于是拉着铁蛋出来,对大家道:

“铁蛋以后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年纪小,大家可得多担待小弟弟哦。”

“铁蛋那么可爱,即便没有郡主命令,我们也舍不得欺负他啊……”医女们齐声领命。

“好吧,铁蛋说饿了,咱们开饭吧。”顾倾城笑道。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医女们很快和铁蛋热络起来。

大家虽然不知安平郡主为何对一个小奴隶那么好,但郡主一向好心肠,对她们一个个,何尝不是像对亲姐妹一样。

自此铁蛋便在一心堂帮忙着干活。

顾倾城招来金蝶粉蝶,让它们回蝴蝶谷告诉铁爷爷,找到他的孙儿铁蛋,让铁爷爷高兴高兴。

顾倾城心情特别的好,在一心堂和铁蛋吃饭,泰山和暮雪也蹭过来。

铁蛋非常喜欢那两只小狼崽,顾倾城道:

“铁蛋,这两只小狼崽,是姐姐捡回来的,你以后若是无聊,或者想姐姐了,就让泰山和暮雪陪你玩。”

“泰山,暮雪?”铁蛋抚摸着小狼崽的毛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不管如何,不但不愁粮食了,收到的善款,还有富余,应该去救济平城之外的灾民了。

天色已沉,她已经两日没见老祖宗了,也要离开一心堂回皇宫了。

她看着后院的魅影,飞鸿刚刚拿草料喂过魅影。

她自从和拓跋去太恒山看他已故父王骑过魅影,回来又忙着老祖宗寿宴,怕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平日里都是坐马车出入,一直都没机会骑马。

如今老祖宗寿宴已结束,她也公开女儿身份回一心堂。

此刻非常的想骑马。

于是便和飞鸿飞雁她们骑马回皇宫。

回到皇宫,夜已降临。

第一百九十四章:秉烛夜谈

第194章:秉烛夜谈

顾倾城本来就答应拓跋灵,得空晚上去陪她。 X

这两日忙一心堂粥棚之事,都没回皇宫。

她回到皇宫直接就去了碧霞宫。

拓跋灵正在碧霞宫的花园,心烦意乱的来回踱步,翘首期盼,她以为顾倾城今晚又不回来呢。

一见顾倾城,拓跋灵就扑向她怀里,像只开心的雀鸟:“倾城,我还以为你忘记咱们的约定呢。”

“我说了,这几日要忙一心堂施粥之事嘛。”顾倾城捏捏拓跋灵的脸,“可我一得空,就马上回来陪你了。”

“倾城真好!”拓跋灵攥着她的手,往寝殿走。

“呵呵,回来陪公主就好了?”顾倾城笑道,“若我还不回来,灵儿是否得骂我言而无信喽?”

“不敢不敢,灵儿知道你忙。”拓跋灵赶紧摇手澄清。

她脸上含着一抹浅笑,闪着感激的眸光看着顾倾城:“我知道你已向父皇求情,父皇派人传话了,说这几日就会放了灵儿呢。”

“你看,我就说你很快自由了吧。”顾倾城也宽慰的开心笑道。

“倾城,若不是你,我大概得困在碧霞宫几个月呢,我得好好感激你。”拓跋灵道。

顾倾城笑了:“看看你,还跟我客气。即便你不帮我募捐,我还是会帮你去向陛下求情的。”

拓跋灵又道:“听宫人们嚼舌根,说你还向父皇请求,让穆铖不用彻查孔明灯幕后唆使之人,令很多宫人内侍逃过一劫,他们都感恩戴德呢。”

顾倾城喟叹:“希望那幕后之人以后能消停,皇宫能清静,倾城也就安慰了。”

她们在殿内坐下来。

“倾城心地真的善良。”拓跋灵趴着桌子,托着腮帮子,一脸仰慕的看着顾倾城,“灵儿以后要好好向你学习!”

说得顾倾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摸摸拓跋灵的头夸道:“好了嘛,你其实也很好,是行侠仗义率真的性子。”

说话间,宫人们便手脚麻利的送来茶水和精美的糕点,让她们吃宵夜。

看来是拓跋灵一早就让人备好的。

“倾城快尝尝,我专门让她们备好的。”拓跋灵将糕点殷勤的向顾倾城面前推。

“灵儿还真有心。”顾倾城摸摸肚子,“可是,我如今什么都吃不下。”

顾倾城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见拓跋灵用殷切的眸光看着自己。

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还是拿起筷子吃了盏茶随便尝了些芙蓉糕。

拓跋灵的脸上才又恢复欢笑,道:“倾城不喜欢吃没关系,过几日我解除禁足了,再备好酒宴请倾城。”

顾倾城见她这般的天真,不禁喜爱,又听她提到酒宴,遂把自己向陛下提出给她办曲水流觞及笄宴的事告诉她。

可把拓跋灵高兴坏了,抱着顾倾城亲起来:“好倾城,你真是太好了。”

“……好了好了,你先别激动,也不知到时办得如何,你满意了,再多谢我也不迟!”顾倾城笑着揪揪拓跋灵的脸。

“今晚倾城就陪灵儿一起睡吧,咱们秉烛夜谈。”拓跋灵再苦巴巴的央求。

“……好吧。”顾倾城又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友谊。

两人躺在床上。

“倾城跟灵儿说说,你在乡下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拓跋灵央顾倾城说她在外面的事。

“在乡下,除了学医,就是平常过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啊。”顾倾城道。

“不管什么事,反正是你的事就行,你就跟灵儿说说嘛……灵儿想知道民间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拓跋灵摇晃着顾倾城。

顾倾城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倾城的医术比御医都厉害,能起死回生。”拓跋灵锲而不舍:“唔,你就跟灵儿讲讲……讲讲你那些厉害的医术,你怎么就认得准那些穴位,就敢下针了?”

“……那,好吧。”顾倾城捏了一下拓跋灵的鼻子。

顾倾城回想着奶娘和师傅们,蝴蝶谷一幕幕历历在目。

太原王家村大山后隐藏着蝴蝶谷,他们就住在蝴蝶谷中。

谷外,早已被铁爷爷布下五行八卦阵,寻常人进不来。

那些村民好像也心照不宣,从来不去打搅她们。

师傅为了要她能准确分辨药材香料,自小就要她蒙起眼睛去闻药辨药和徒手抓药。

阳春三月的某日,一身月白男装的顾倾城,像往常一样,眼睛蒙上布条,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有好几个小木匣子,走在蝴蝶谷空旷的地上。

她知道她的奶娘和几位师傅都在旁边紧张的盯着她看。

那里东南西北,皆放置着琳琅满目不同的药材和香料。

“东南方向十步,藿香。”顾倾城鼻子边嗅边道。

往东南方向走了十步,摸索到一张小桌,上面有很多小木匣,装着不同的药材,其中就有一味是藿香。

“好,取藿香五钱。”师傅的声音嘉许道。

顾倾城在那装有藿香的木匣里用手抓了约莫五钱的藿香,放到托盘上的小木匣里。

她又边嗅边走,喃喃自语:“东北方向三步,紫苏叶。”

她往北走了三步,摸索到小桌子其中一个小木匣。

“好,取紫苏叶三钱。”师傅与奶娘和几位姑姑相视一眼,又颔首捋须微笑道。

顾倾城依言取了约莫三钱的紫苏叶放在托盘另外一个小匣子。

“往西北方向三步,茯苓。”顾倾城又道。

走到那张放有茯苓的小桌子,从众多的药材中找到了茯苓。

“好,取茯苓两钱。”师傅又道。

顾倾城依言从一个小匣子取了两钱茯苓到托盘一个小木匣里。

“往西南方向五步,苍术。”顾倾城循着药味往西南方向走了五步,又在那十几种药材里找到苍术。

“好,取苍术三钱。”师傅又道。

顾倾城依言取了三钱苍术。

接着顾倾城又取了陈皮、大腹皮、半夏、厚朴、甘草等几味药。

顾倾城开心道:“师傅,今日师傅要城儿取一剂解暑祛湿,和胃治呕,镇痛解痉之药,应该都齐了。”

“嗯,城儿,”师傅点头道:“镇痛解痉之药,倒是齐了。”

顾倾城听师傅如是说,便想拉开蒙眼布。

“慢着!”师傅又道:“这附近有一味与这药方相克之物,城儿看看在哪里?”

师傅一向唤她城儿,铁爷爷和风爷爷唤她小倾城,奶娘和两位姑姑却唤她倾城。

“……相克之物?”顾倾城喃喃。

师傅道:

“有些药,无色无味,制成剧毒,最是难辨。中毒之人,自然容易就丢了性命。

可有些东西虽非毒药,甚至是补品,若与药同食,却适得其反,便堪比毒药。

不管有毒没毒,这些都是相克之物,病人不知其中厉害,耽误病情,也会丢命。你好好想想?”

“师傅,既是无色无味,城儿又蒙着眼睛,如何能嗅出来?”顾倾城想要掀开蒙眼的白布条。

“你一向过目不忘,眼睛看不见,鼻子嗅不出,就用你的心眼。”师傅不容置喙道。

“……心眼?”顾倾城嘟嘴:“师傅明知道城儿没有心眼。”

“不要跟师傅叫屈,更不要耍你的小聪明。”师傅的声音不怒而威,“没有心眼,就用你的天眼!”

顾倾城疑惑的喃喃自语:“师傅今日让城儿抓的是治疗痢疾呕吐中暑的藿香正气汤药,若在这药里添加一味砒霜,便是毒药。砒霜无色无味,莫非是砒霜?”

没想到这样低低呢喃,也让师傅听见。

师傅显得严厉道:

“师傅自然知道砒霜无色无味,这是谁都知道的毒药,不足为奇。

而且这种害人的毒药,你觉得师傅会留在身边吗?”

顾倾城赶紧眯眯嘴陪起笑脸。

倏然,她耳畔听到院子里的母鸡咯咯叫,那母鸡每逢下蛋都是咯咯咯的叫个不停。

“……鸡蛋!是鸡蛋!”顾倾城恍然大悟,陡然开心道:“东北十五步的鸡窝!”

几位师傅又相互的笑了。

顾倾城往东北走了十五步,在鸡窝里抓起一只母鸡刚生出不久,还温热的鸡蛋。

“这鸡蛋有壳,确是无色无味。”顾倾城拿着鸡蛋,往师傅们走回去。

她站在师傅面前,娓娓道:

“藿香正气汤是治愈痢疾的良方,鸡蛋更是营养价值高的食物。

可是得病之人,服用此药的同时,若大量食用鸡蛋相补的话,便会引起过敏。

过敏虽不能至死,但病人会误以为这药有害,便断了汤药,自己的痢疾呕吐便会越来越重,甚至最后病故。

本来好好的营养美食,反而成了相克之物,成为毙命的根源。”

“好,城儿说得不错。”师傅终于笑道,“方才抓药的分量也基本无误。”

他早已检查完药的分量,对张嬷嬷笑道:

“今日就算城儿过关了,张嬷嬷,晚上就赏咱们城儿吃鸡蛋吧。”

“好。”奶娘过来接过倾城手里的鸡蛋,笑道:“今日是倾城及笄礼,我晚上就给倾城做葱花炒鸡蛋。”

“太好了,晚上有鸡蛋吃喽。”顾倾城开心的拍手道,正想掀开布条。

“等一下!”上官飞雪叫道。

顾倾城又停了手。

上官飞雪曾经是江湖上的侠女,为了顾倾城在蝴蝶谷一待就是十几年。

顾倾城的功夫多半是她所教。

上官姑姑道:“倾城,那边正有几只山鼠想去偷吃鸡蛋,实在是可恶!你把它们射杀了,晚上正好给咱们加菜。”

稍顿,姑姑又道:“但是,若你一不小心把那老母鸡也给射死了,你以后可就没鸡蛋吃喽。”

“好嘞,姑姑,师傅,城儿今晚就给大家来一道红烧山鼠肉!”

顾倾城两手指缝瞬间各有三枚银针。

再向着铁爷爷的方向道:“铁爷爷可得大显身手哦。”

“好,小倾城真乖,铁爷爷等着呢!”铁爷爷哈哈笑道。

顾倾城的银针在手,耳朵耸动,循着山鼠的叽叽叫声,陡然射出六枚银针。

每只山鼠的身上皆中针两枚,倒在地上挣扎翻滚,叫得吱吱作响。

顾倾城终于解下蒙眼布。

铁爷爷是最开心了,走过来大力搓了搓顾倾城的头,却看着上官飞雪道:

“上官飞雪,你这个师傅可是没白当,小倾城的飞针是越来越进步,如今一下子能射死三只山鼠了。”

顾倾城苦着脸捋捋被铁爷爷弄乱的头发。

铁爷爷说罢过去提了山鼠就去宰杀,剥皮。

奶娘给顾倾城换了身好看的月白纱裙,裙摆下绣缀着非常好看的折枝桃花,花枝旁还有蝴蝶儿在翩翩起舞。

秦般若像扶着新娘一样,扶着顾倾城出木屋。

小倾城今日特别的迷人,蝴蝶谷的蝴蝶儿也特别的欢快。

在蝴蝶纷飞的蝴蝶谷里,秦般若姑姑给她梳头,给她簪上那枚夕颜月光玉簪。

“诸位看看,咱们的小倾城,今日行及笄礼,长大成人喽!”秦般若欢喜道。

上官飞雪看着焕然一新的顾倾城,像变戏法似的,也给她簪上一枚好看的金簪子。

扶着顾倾城的肩膀道:“咱们的倾城,不但是越来越厉害了,还越来越漂亮了,不知这天底下,哪个臭小子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咱们家倾城呢!”

顾倾城看着师傅们,眼里溢满泪水。

奶娘难得一见的婉柔,谆谆教导:“倾城,别看你已及笄,在奶娘和你那些师傅们眼里,你还是孩子。很多事情,还得好好学啊。”

“知道了奶娘。”顾倾城点头乖巧道。

当下又向奶娘及师傅们盈盈一拜,感激道:“倾城今日及笄,却还未多谢奶娘这些年来的辛劳和诸位师傅的悉心教导。”

“倾城乖……”奶娘热泪盈眶,仿佛万语千言在唇畔。

铁爷爷拿了个小铜人过来,上面绘有密密麻麻的穴位。

他把铜人递给顾倾城,笑呵呵道:“小倾城,今日你及笄礼,铁爷爷没有像样的首饰送给你,就送你个小铜人吧。”

“谢谢铁爷爷。”顾倾城拥抱着满头白发的铁爷爷。

这个铜人,还是她和铁爷爷一起铸造的呢。

鹤发童颜的风爷爷摸摸顾倾城的头,微笑道:

“小倾城,风爷爷身无长物,没什么礼物给你。但风爷爷晚上教你打一棋谱,轻轻松松就能破你师傅的《桃花泉》。”

“好啊,风爷爷能教小倾城博弈,便已是最好的礼物了,谢谢风爷爷。”顾倾城抱抱风爷爷,开心道。

慕容复师傅永远都是一袭长衫布鞋,他也走过来,从大袖里摸出两个瓷罐,递给顾倾城,微微笑道:

“城儿,这是为师调制的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早晚搽脸和手,对你的肌肤大有裨益。”

“谢谢师傅。”顾倾城更加开心拥抱着师傅。

“看看你,都行及笄礼了,还像个孩子。”师傅疼爱的摸摸顾倾城的头。

师傅看看顾倾城,又喜爱道:“师傅考考你,可知道这两个瓷罐,哪个是雪肌玉颜膏,哪个是千金润肤霜?都是如何制作?”

奶娘、秦姑姑、上官姑姑和抽着旱烟袋的铁爷爷也围了上来。

两个瓷罐是一模一样的。

顾倾城将一个瓷罐放鼻子嗅了嗅,也不拧开盖子,嘻嘻笑道:

“师傅,此乃雪肌玉颜膏。用料有:青木香、白附子、白蜡、零陵香、香附子各十二钱,白茯苓、甘松各六钱,羊髓一斤半。

将以上香料剁碎,以酒、水各半斤,浸药一宿,煎至酒水尽为度,虑去渣膏即成,瓷罐贮备用。

用以涂面,使人面容光泽,却老防皱,兼治面部色斑。”

师傅微笑点点头。

顾倾城再看着手里另一瓷罐,娓娓道来:

“这瓶,应该就是千金润肤霜了。这个千金润肤霜不但用料不简单,制作也耗时:

猪蹄两具、白梁米一斤、白茯苓、商陆各三两、白芷、藁本一两二钱、玉竹六钱、桃仁半斤、甘松、零陵香六钱。

先将猪蹄、白梁米用水煎煮,直至猪蹄熟烂,取汁三斤,而后加入白茯苓末、商陆末、白芷末、藁本末、玉竹末、桃仁泥,继续再煎。

等汁减至一半时,过滤去渣,再兑入甘松、零陵香末,搅拌均匀,用瓷瓶贮备用。

每晚用以涂手面,翌日晨起洗去。能去手面皱纹,兼治面部色斑,使皮肤白润光泽。”

师傅含笑欣慰的捋须颔首:“今日是城儿及笄日,也算是城儿出师日了。”

顾倾城立刻跪下去,认真道:

“师傅,医术学无止境,就连师傅至今也是每日不断钻研,城儿怎么能算出师呢。”

“孺子可教也。”慕容复再次扶却顾倾城,点头赞誉:“不骄不躁,心地纯良。不枉我们几个,对你如此的用心啊。”

秦般若看着顾倾城的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馋涎欲滴。

“慕容先生,您也太偏心了,咱们倾城天生丽质,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润肤膏。”秦般若道,“倒是我和飞雪还有张嬷嬷,倒真的成了黄脸婆。这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您也匀些给我们几个啊。”

“城儿也是你的徒儿,如今她已经自己会调制,你就让城儿给你们调制嘛。”慕容复哈哈笑道。

“秦姑姑,你先拿去用吧,我再慢慢调制,给上官姑姑和奶娘也调制。”顾倾城想将手里的雪肌玉颜膏给秦般若。

“不可以,这可是你师傅给你的及笄礼物,不能随便送人。”秦般若推辞道。

“既是师傅送给倾城的,你也是我师傅,哪分彼此,姑姑就先用吧。”顾倾城嘻嘻笑道。

将瓷罐塞到秦姑姑手里,再低低的在秦般若的耳畔道:“其实,倾城根本就不习惯用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

秦般若又舍不得又不好意思,正两难之际……

“好了。”慕容复在大袖里再拿出几个瓷罐,分别递给奶娘和两位姑姑,笑道:“秦般若,上官飞雪,张嬷嬷,你们都将城儿教导得那么好,老朽岂能那么小气!”

大家哈哈大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深厚渊源

第195章:深厚渊源

顾倾城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拓跋灵却打岔,拉着顾倾城,可怜巴巴的央求道:

“倾城倾城,灵儿也要润肤膏, 更新最快”

顾倾城噗嗤一笑。

稍顿一瞬。

顾倾城一整容色,学着师傅对秦姑姑的口吻,还在胸前作捋须状,摇头晃脑道:

“这灵儿既然是城儿的朋友,老身怎会如此的小气!”

“老身?老身……”拓跋灵笑弯了腰。

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笑得喉咙发干,要起来喝水。

“倾城可是说好给灵儿做润肤膏哦。”拓跋灵道。

“你放心,灵儿言而有信,我也不会失信灵儿。”顾倾城拍拍胸口道。

拓跋灵当下便起身,对顾倾城盈盈一拜:“那灵儿先谢过倾城了!”

顾倾城欢喜,拉着拓跋灵的手道:“快坐下,朋友之间,哪来这样拘礼的?更何况你还是堂堂大魏公主呢。”

拓跋灵虽然暂时还未解除禁足,可陛下却已经应允了,她就快能恢复自由,瞧在倾城眼里,总是欢喜的。

拓跋灵又好奇的问:“倾城,你真的吃山鼠肉了?”

“吃了。”顾倾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在山里头,不但吃山鼠肉,什么蛇啊,野兔啊,各种猎物都吃呢!”

“……天啊,你连蛇都敢吃?那些东西能吃吗?”拓跋灵瞪大了恐怖的眼睛。

“能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顾倾城道。

拓跋灵仿佛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倾城。

“……听说吃了蛇肉会,会长蛇鳞甲,”拓跋灵又恐怖的问:“你身上会不会……长蛇皮啊?”

顾倾城笑得花枝颤抖。捋起衣袖,露出手臂给她看。

一边慢慢捋,一边拖长声音像个幽灵般吓唬她:

“灵儿,看看城儿,多可怜啊,这手臂,都长蛇鳞喽。”

拓跋灵开始也真是害怕顾倾城的手臂会不会就真的长蛇鳞甲。

赶紧捂起眼睛不敢看。

到最后顾倾城露出那玉藕般玉质冰肌的手臂,拓跋灵才羡慕得直流口水。

想一口就咬顾倾城的玉藕小臂:“城儿,你这玉藕也太娇嫩白皙了,灵儿都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了。”

顾倾城赶紧放下衣袖。

“我不管,我不管,倾城一定要给灵儿调制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玉肌雪颜膏。”拓跋灵拉着顾倾城的衣袖撒娇。

“好好好,给你做,给你做。”顾倾城又捏捏她的鼻子。

灵儿不但漂亮伶俐,性子直爽颇像花木兰,倒是非常的对顾倾城的胃口。

她对灵儿的喜爱,并不亚于花木兰和李双儿她们。

而拓跋灵在皇宫虽然有万千宠爱,终究是没有能畅所欲言的知己朋友,对顾倾城更加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这些时日,顾倾城可是没有片刻的休闲。

如今又要加一重任,给拓跋灵做润肤膏了。

“改日灵儿也让御膳房做些山鼠肉啊,蛇肉之类的尝尝。”拓跋灵美滋滋道。

“灵儿,这是皇宫,哪里有这些野味,除非去打猎。”顾倾城倒回床上。

“打猎?等父皇解除灵儿的禁足再说吧。”拓跋灵叹口气。

也软哒哒的在床上躺好。

“倾城,你的及笄礼,就是这么简单的过了吗?”拓跋灵显得沮丧的问,“就没有其他好玩的事了?”

“乡下人,能解决温饱,就是大事,哪里还想什么好玩的事。”顾倾城道。

但是,还是想起那日及笄,后来的事……

奶娘感激的对几位师傅揖礼道:“这十几年来,还是诸位师傅辛苦了,把咱们的倾城,教导得如此的出色。”

师傅每逢夸倾城,奶娘便是最开心了,何况今日师傅还说倾城可以出师了。

晚上大家吃着红烧山鼠肉和葱花炒鸡蛋,其乐融融。

饭后师傅与风爷爷在松树下对弈,顾倾城与铁爷爷在一旁观战。

“小倾城,你看好了,”风爷爷看看顾倾城,又看看铁爷爷,对铁爷爷呵呵笑道:“老铁啊,你也是沾了咱们小倾城的光,你也好好看看吧。”

铁爷爷也呵呵呵的跟着笑。

慕容复捋须笑道:“好吧,风兄,你就别让城儿和铁枪头久等了。有什么新的奇思妙想,尽管使出来,让老弟我也见识见识!”

风爷爷看着师傅的棋局,微微摇头道:“小倾城,你师傅这大雪崩定式,托靠定式虽然变化少简明好掌握,但是这个定式有利有弊,美中不足。”

稍顿,再悠然缓和道:“首先是黑子外围两子作战稍勉强,黑角对白两边作战影响不大。其次是留下两边两个官子搜刮手段任由白子选择,黑子不完美。”

接下来那局棋,风爷爷执黑先行,起手使用“三三、星、天元”的布局。

第一子下在右上角“三、三”的位置,这“鬼门”原本是禁忌的走法。

第二步黑子下在左下角星位置。

第三步下在天元。

这局棋速战速决,随机应变,雷厉风行。

令师傅、铁爷爷和顾倾城都震惊和佩服……

风爷爷并一一细心解说一番,让他们知道棋中之妙。

风爷爷又道:“和谐相依,方成棋局,胜固欣然败亦喜。对弈最重阴阳调和、讲究和谐之道。”

稍顿,又细心教顾倾城:“类似棋子的配置、结构称之为‘阴’,而棋形中所隐伏手段,则可称为‘阳’。

对于棋手而言就是保留变化与否,这和谐便是势力与实地,分寸上的和谐,十分微妙。”

顾倾城默然点头。

慕容复感慨道:“风兄的棋,游走在人神之间,棋如人生,淡泊名利,纯粹求道,阴阳和谐,心无旁骛,才是风兄围棋的终极目的。”

顾倾城耐心聆听,等着师傅继续说下去。

慕容复又颔首道:“从最初的胜负必争,到最后的不着意生死胜败,有舍方有得,方能和谐相依,方成棋局,方达棋圣之境啊。”

他们对弈,顾倾城观棋。

偶尔弹琴,与蝶共舞,在蝴蝶谷的日子是那么的惬意……

包括外面王家村的村民,每每有什么新收获的瓜果时鲜,又或者打了什么猎物,都会拿些过来,一个个都会说:

“张嬷嬷,这是虎儿他爹下午猎到的飞龙,快拿回去,给小倾城补补身子……”

“张嬷嬷,这是他爷爷刚刚去河溪捕到的几尾鲜鱼。看看,还活蹦乱跳呢,快拿去给小倾城煮个鱼汤,可鲜着呢……”

“张嬷嬷,这是咱们果园新出的苹果,快拿去给小倾城尝尝鲜,甜着哪……”

“张嬷嬷,这是刚刚摘的蔬菜,瞧瞧,水嫩水嫩的,小倾城可喜欢吃大娘我种的菜了,今晚就给她做吃哦……”

“张嬷嬷,这是我刚刚挖的地瓜,可香甜呢,快拿去给小倾城烤了……”

乡亲们一个个对她好得就像亲人般。

顾倾城自小就会想,这些人与自己只是同乡,怎么就那么的疼爱自己了?

顾倾城的思忆,拉回眼前。

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思念一下子源源不绝的涌上心头,她抱着拓跋灵默默饮泣。

拓跋灵也感动的抱着她流泪。

顾倾城的回忆看似冗长,其实是避重就轻,简单的和上谷公主说了些乡下的事。

毕竟蝴蝶谷的秘密不能外泄,师傅和风爷爷他们的事,也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了个大概。

但即便是简单的说了些梗概,上谷公主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倾城,你想你奶娘和那些师傅了?”拓跋灵也感动道:“他们对你真的很好。”

“是啊,没有他们,哪里有今日的我。”顾倾城擦拭着眼泪。

拓跋灵也擦干净眼泪。

她们说着自己的童年往事……

顾倾城想起在乡下时,与花木兰也像如今这样,一起躺在床上,秉烛夜谈。

“……我在乡下,隔壁村有个好朋友,她很会织布,织的布又滑又细致,还会很多花式。

我常常去她家里,她织布的时候,我便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的手比我的可灵巧多了。我别说是织布了,连女红都做得不好。

我们经常这样,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秉烛夜话。”

顾倾城又陷入回忆中,想起和花木兰在一起的情景。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喽。”拓跋灵有些羡慕道。

“是自小就认识的好朋友。”顾倾城点头。

回想起和花木兰在乡下的情景,没想到她竟然代父从军,也不知她如今在军营过得怎样。

拓跋灵忽然翻起身,羞赧的问:“倾城,你能跟我说说,说说你的大哥吗?”

顾倾城看看她痴痴的脸,思忆起初见大哥的情景,微笑道:

“大哥为人彬彬有礼,是个谦谦君子。我记得刚刚出平城,大哥见我那么瘦,便一直给我夹肉,还让夫人每日要给我多做些肉食。

还专门带我去厨房,告诉我厨房在哪里,食物都放在什么地方,生怕我饿坏了,找不到吃的。

后母和姐妹们对我不好,也只有大哥,处处为我出头。”

“顾卿真好,如此说来,他这个大哥真的很疼爱你这个妹妹。”拓跋灵感慨道,“我那些皇兄,也是很疼我的。”

顾倾城连日来太累了,眼睛开始睁不开。

“可是倾城,你好厉害啊!灵儿对你佩服得简直要长跪不起啦!”拓跋灵用非常仰慕的眼神看着顾倾城。

“……你呀,就是没吃过苦,若是把你丢在乡下,你也许会比我更坚强。”顾倾城迷迷糊糊的伸手拍拍拓跋灵的脸颊。

“倾城,你肚子饿吗?”拓跋灵半眯着眼睛喃喃问。

顾倾城已经慢慢阖上眼皮子……

拓跋灵看看顾倾城美若天仙的脸,甜甜的笑着。

最后,拓跋灵也阖上眼……

她们俩紧挨着睡过去。

顾倾城又开始做那些飘渺虚幻的梦境……

她置身在旷野,看见九重天上飘落一朵娇美的蟠桃花,那朵花,仿佛比所有的桃花都漂亮。

蟠桃花一直飘向白茫茫的寒冰雪域。

一望无垠的雪域上,却有块五彩美玉,状若蝴蝶,在雪地上是那么的耀眼,熠熠生辉。

那蟠桃花便落在五彩玉蝴蝶上。

风雪越来越大,积雪逐渐将那玉蝶桃花掩埋。

玉蝶桃花的附近,长着株小树,一年又一年过去,那颗小树身上已经有了三千道密密麻麻的年轮。

一只小凤凰飞过雪域,透过晶莹的冰雪,看见藏在冰雪里那五彩的玉蝶桃花。

那朵五彩玉冰花,简直是天上地下最美的颜色。

小凤凰都舍不得离开。

于是用它的小嘴啄下去,希望啄开厚厚的冰雪,让那玉蝶桃花露出来。

“嘣……嘣……嘣!”

随着小凤凰尖尖的小嘴啄动,厚冰逐渐裂开,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那冰封千年的雪域被掀翻,五彩玉蝶桃花被震翻出来,蟠桃花与玉蝴蝶历经几千年,早已融为一体。

玉蝶桃花随着地壳滚动,滚落在一处玉石开采场。

那里有很多工人正在叮叮当当的开山采玉。

有位衣饰容貌高雅的年轻女子来到采玉场,人们称她为玉娘,她是采玉场主家的小姐,身份自然与那些工人与别不同。

她发现了那五彩玉蝶桃花,捡起来,甚是喜爱,贴身戴着。

玉蝶桃花经过几千年的冰封,非常寒冷,迫切的想要温度,一直往那玉娘身上钻,竟然钻进那玉娘暖暖的宫房。

那玉娘的肚子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她的家人痛斥她伤风败俗。

就在那时,山崩地裂,采玉场压死了很多工人。

那些家属都去玉娘家里闹事,说那未出阁的小姐伤风败俗,才导致天怒人怨,死了那么多人。

玉娘家人遂狠下心肠,将小姐逐出家门。

风雪严霜,呼呼凛冽,那玉娘漫无目的,来到一处偏僻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

到了桃花三月,玉娘肚子开始疼痛,生下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娃。

女儿出生的时候,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桃花香。

当那年轻的母亲用牙齿咬断孩子的脐带,脐血流在地上,竟瞬间长出了一株蟠桃花。

年轻的母亲心疼的看着怀抱里的女儿,她无家可归,孩子又没有爹,该如何养活孩子?

她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暗暗落泪。

这时,飞来一只小凤凰,在她们面前盘旋。

小凤凰对小女娃道:“小蝶,你知道吗,是我将你从千年寒冰中拯救出来的,你可得谢谢我啊。”

“小凤凰,谢谢你。”刚出生的小女娃儿竟然对着面前飞旋的小凤凰笑道。

那年轻的母亲吓呆了!

她莫名其妙就怀孕,被族人驱逐,孩子出生满身的桃花香,她的血能长出蟠桃花,一出生便引来凤凰。

而且,刚此生的孩子竟然……竟然还能说话!

年轻的母亲虽然震惊极了,却是万分喜爱她的女儿:“孩子,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娘亲。”

“你是小蝶的娘亲?”小女娃搂着娘亲亲了口。

“……你叫小蝶?”娘亲问。

她原本想给女儿起名叫小桃花。

“我不知道,可方才小凤凰是如此叫我的。”小蝶嘻嘻笑道,非常的可爱。

“嗯,小蝶也是蛮好听的。”娘亲点头笑道。

再看着空旷的天地。

这里连栖身之所都没有,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养活女儿,以什么来为女儿遮风挡雨。

却见眼前飞来越来越多的仙鹤雀鸟蝴蝶,几乎天地间所有动物都出动,什么狮子老虎狐狸野兔,甚至苍狼也来了,正在给她们搭建木屋。

她们有了住的木屋,动物们还给她们摘来很多很多果子,她们饿不死了。

玉娘把那株桃花剪枝插种,原本荒凉的地方,开满了桃花和各种花卉。

娘亲把他们的家,取名为桃花坞。

桃花坞会美,连天上的星星也像梦幻一般。

附近村民见原本荒芜的地方变成了世外桃源,还知道玉娘生了个一落地便会说话的小女娃,便认为小蝶是妖女,个个都想来射杀小蝶。

每当这个时候,苍狼就会带着动物们驱赶村民,保护她们。

小蝶长得很快,出落成风姿绰约的小美人。

伴随她长大的是小凤凰狐狸野兔和苍狼,还有很多很多的小蝴蝶。

那些小蝴蝶飞着飞着,变成了医庐那些医女。

被小蝶一直称为阿狸的小狐狸,自然是李双儿。

那小凤凰也抖一抖身子,现出一个人形,竟是拓跋灵。

而那一直守护着她的苍狼,竟是……竟然是她曾经在医庐救治过那被蛇咬的域外人!

小蝶便是与这些动物朋友,像兄弟姐妹般,在桃花坞一起长大,度过欢快的日子……

当顾倾城猛然在梦魇中醒过来,想着梦里的情景,那个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一脸温柔的娘亲。

想着梦中出现的那些人物,一个个竟活生生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难道,那些都是上辈子小蝶的过往?

又看看睡得香甜的拓跋灵,难道,她真的是那个小凤凰,自己与她,竟有那么深的渊源?

那个颇像李双儿的阿狸,也曾几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看来她与自己也是关系匪浅。

但那个守护着小蝶的苍狼,那个来她医庐救治的域外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会是自己梦中的苍狼?

难道,那人与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渊源?

顾倾城离开碧霞宫的时候,拓跋灵还在香甜的沉睡。

翌日,拓跋灵醒来,竟真的差宫女去问御膳房,有没有山鼠肉和蛇肉。

把御膳房总管吓了一跳,说不定上谷公主禁足禁坏脑子了,赶紧命人禀报陛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会晤苍狼

第196章:会晤苍狼

一早起来,离开碧霞宫,如常去给老祖宗请安,隔了两日才来看老祖宗,老祖宗的脉象还算正常,便陪老祖宗用早膳。 X

用膳期间,老祖宗问了顾倾城粥棚的事,知道一切顺利,也就宽慰的笑了。

顾倾城亲自为老祖宗做了药膳,服侍老祖宗吃了,才离开万寿宫。

顾倾城和飞鸿飞雁主仆三人骑马赶回一心堂。

之前回一心堂,都是悄然的行动。

能光明正大的做任何事,真是最惬意的。

何时,她和拓跋也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牵手?

出皇宫不久,不知哪里传来啸声,魅影竟像发疯了般,不听顾倾城驾驭,径自穿过皇城,一路向北郊驰骋。

把飞鸿飞雁远远甩落后面。

“郡主小心……”飞雁担心的叫起来。

“快追!”飞鸿也紧张的惊呼。

倏然,北郊林子里又传出一声厉啸,顾倾城跨下的魅影,更加兴奋,向着厉啸处疾奔,几乎把顾倾城掀下马来。

幸好顾倾城紧紧夹住马腹,随着马的起伏稳住身形。

魅影循着前面的啸声穿过一片林子,顾倾城便看见眼前的一拨人马。

那些人全是作域外商人打扮。

顾倾城当然认得那些人,而居中为首那个,五官粗狂,粗眉飞星入鬓,桀骜不驯。

正正是她救过那个被蛇咬之人。

此刻昨晚的梦魇,历历在目。

她发觉每次有什么梦魇,有些人都会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比如彼岸花是刘子业,小凤凰是拓跋灵,苍狼便是眼前人,她曾经救治过被蛇咬伤的域外人。

魅影脚步渐缓,却一直往那苍狼跑去。

那苍狼一见顾倾城飞马而来,早已跃下马,而魅影也在那人面前停下来,伸着长长的马脸与他交颈缠绵。

那苍狼抱着魅影的脖子,又亲又吻,一脸的激动。

嘴里还一叠声的叫着:“萨仁……”

顾倾城几乎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苍狼,看着魅影和他亲近。

一瞬后,苍狼赶紧放开魅影,拳头抵在胸口上,对顾倾城恭恭敬敬道:“安平郡主。”

他的随从们也早已下马,也像苍狼一样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安平郡主。”

顾倾城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凝眸看着苍狼。

这个人真的是那和小蝶一起长大的苍狼吗?

否则,他怎么会和小凤凰一起出现在自己的梦魇?

就像那曾经出现在自己梦魇里的彼岸花,那个刘宋太子?

难道这些人都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苍狼与魅影那些亲切的举动,顾倾城心里一动,霍然知道他是谁了。

“……没想到,阁下竟然是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顾倾城略为抬高下巴,看着他惊愕道。

斛律屠休和他的部下都警惕的看着顾倾城。

斛律屠休见顾倾城识破他的身份,也就不再隐瞒。

“萨仁是本王的坐骑,一出生就跟着本王,已经足足跟了十三年。”斛律屠休抚摸着魅影的脖子道。

“萨仁?”顾倾城猛然听到魅影以前的名字,有些错愕。

“萨仁是月亮的意思,你看它一身银白,洁白得就像月光,让人看到就非常舒适。”斛律屠休噙笑看着顾倾城道,“就像安平郡主一样。”

顾倾城沉默。

心中飞快盘算着斛律屠休冒险来大魏的目的。

又想着是否该立刻通知拓跋。

斛律屠休语气颇有些劫后苍凉道:“没想到萨仁被拓跋抢走,还送给安平郡主。本王以为,再也看不见它了。”

“高阳王大将军缴了战利品,上交朝廷,陛下将魅影赏赐给了我。”顾倾城似乎是解释道。

稍顿又道:“原来,它的名字叫萨仁。”

她撒了个小谎,她不能将魅影是拓跋送给自己的事直接说出来。

否则斛律屠休说不定抓住自己要挟拓跋。

此刻,斛律屠休抓住自己,易如反掌。

拓跋即便来救,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顾倾城不想和他讨论魅影的事,只想着自己竟然医治了拓跋的敌人。

那可是侵略大魏的敌人!

拓跋会不会怪她?

但是她不后悔,再来一次,让她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救治来求救之人。

顾倾城冷冷问道:“左贤王自己身受重伤,却不惜深入虎穴,意欲何为?”

“安平郡主以为呢?”斛律屠休笑着反问。

斛律屠休本来重伤,却选在这个时候潜入大魏,这段时间,是老祖宗的大寿,各方使臣来见……

“左贤王是想参加老祖宗寿宴,好知己知彼?”顾倾城冷然问,“你混进柔然使臣里,参加老祖宗寿宴啦?”

“安平郡主不但医术精湛,心地善良,还冰雪聪明!”斛律屠休赞赏道。

“你不怕本郡主振臂高呼,高阳王来到,你们永远离不开大魏?”顾倾城又昂首问。

她一身雪衣,高坐马鞍上,白衣白马玉人,俨然如高高在上的神女。

“本王不担心。”斛律屠休淡定道。

“左贤王那么自信,以为能在大魏都城蒙混好些时日,高阳王未曾察觉,就拿不下你的项上人头?”顾倾城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斛律屠休的随从,此时倏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人人紧握刀剑,严阵以待。

却见飞鸿飞雁策马而来,他们一下子将飞鸿飞雁围住,怕她们去通风报信。

“本王要是在大魏回不去,我的所有部落,就会师出有名,将倾尽全力,首先屠尽大魏六镇子民。”斛律屠休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看着斛律屠休那彪悍桀骜的样子,她坚信斛律屠休的话不会假。

此人的心,才是真真正正的狠!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又想起梦魇中的苍狼,他守护着小蝶一起长大……

罢了,还是放他回去吧。

免得又生灵涂炭。

即便可能会放狼归山!

“你引魅影……萨仁来此,是想要回你的坐骑?”顾倾城道。

摸摸魅影的脖子,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将马缰绳递给他:“既然是追随了你十几年的坐骑,我也不夺人所爱,就给你带回去吧。”

想下马。

斛律屠休却伸手拦住,粗狂的五官,桀骜不驯的脸上,竟蕴含情愫。

深情的看着顾倾城:“本王只是想见见郡主和萨仁,天意如此,萨仁如今在郡主座下,就当是本王的聘礼了。”

“……你胡说什么?”顾倾城猛然听他说萨仁是他的聘礼,屁股像被火烧灼一样,飞跃下马,肃然嗔着他。

“本王对郡主一见倾心,本王会让郡主看到我的诚意的。”斛律屠休一本正经道,“郡主一定会成为本王的可墩!”

“你再胡说八道,我要你们永远不能离开大魏!”顾倾城手指缝上已经有一把银针。

斛律屠休见顾倾城生气,上前抱着魅影的脖子,哈哈笑道:“郡主,萨仁,咱们后会有期,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顾倾城握着马缰绳的掌心不禁出了一把冷汗。

真怕方才他们抓住自己要挟拓跋,自己倒是不怕,可拓跋就岌岌可危了。

纵然这里是大魏都城。

他知道自己在拓跋心目中是什么分量,若自己落人敌手,拓跋是不惜牺牲他自己的。

刚刚要放斛律屠休离开……

这时候,铁蹄声急风骤雨,一群马队由远而近风驰电掣而来。

为首飞马狂奔者,便是雪驹俊颜的拓跋。

拓跋得报安平郡主一出皇宫,魅影便驼着她直奔北郊,他一接报,怕倾城出事,随即飞马赶来。

他的侍卫自然紧紧追随。

拓跋远远一见有拨域外人围住飞鸿飞雁,他的心顿时往下沉,陡觉不妥。

待再看见顾倾城安然无恙的站在魅影身旁,而有个域外装束粗狂之人,竟与魅影如此熟稔的抚摸缠绵,他顿时就心里一动,想到什么。

斛律屠休他们一见拓跋一行快马疾驰而来,也觉得不妥,那些随从早已经拔出弯刀上马。

斛律屠休也赶紧飞身上马。

顾倾城隐隐觉得又是一番恶战。

果然,拓跋人还在马鞍上,已拔出赤霄剑凌空刺向方才那与魅影亲近的域外人。

斛律屠休见拓跋自天而降,并且拔剑就刺向自己,也赶紧拔刀来挡。

两人甫一交手,拓跋更确定心中的疑惑。

他与斛律屠休当时在六镇战役,拓跋戴着飞鹰面具,而斛律屠休则戴着苍狼面具。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对方的身形和武功,却是非常熟悉,只要一交手,便能认出来。

“斛律屠休,你这狂妄之徒,竟然还敢闯我大魏都城?!”拓跋一边打一边喝道。

“哈哈哈……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大魏防御,不过如此!”斛律屠休却也真是胆识过人,此刻已然身陷险境,却还是一副无畏,“本王还是轻而易举,就进入大魏都城,吃了你们老祖宗的寿宴!”

“这次,本王就让你葬身大魏!”拓跋喝道,手上赤霄快若闪电。

战英等人,一听说这些域外商人,竟然就是斛律屠休,侍卫们手下刀剑更不留情。

两个如狼似虎之人,由马上打到马下,又由马下打至马上。一番恶战,半空中拼射出骇人的电光火花。

斛律屠休虽然被顾倾城救治,也基本痊愈,可是毕竟身受过重伤,而且他的武功与拓跋相比,本就稍逊一筹,逐渐相形见绌。

他们的手下自然也不闲着。

飞鸿飞雁早已退到顾倾城身边,拔剑护在顾倾城左右。

顾倾城心内电闪,是否该让拓跋诛杀斛律屠休,永绝后患;还是看在苍狼曾经守护小蝶一起长大的份上,让拓跋放他离去。

即便不为了小蝶与苍狼的私情,若斛律屠休命丧大魏,说不定他的部落率部来袭,屠尽六镇子民,也不是不可能。

十几个回合后,拓跋人剑合一,快速飞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震飞斛律屠休手中刀,赤霄随即搁在斛律屠休的脖子上。

剑已入肉!

“高阳王殿下,手下留情!”顾倾城眼见拓跋手中的赤霄,只要再一拖,斛律屠休的脖子便会割断。

拓跋本来乘势就要抹断斛律屠休的脖子,猛听得顾倾城如此大叫,便收势蹙眉看着顾倾城。

双方的人马,也骤然间停下来。

“高阳王殿下,放他们走吧?”顾倾城道。

拓跋看着顾倾城眸眼那些复杂的情绪,只蹙眉问道:“为什么?!”

拓跋那些侍卫也瞪直了眼,疑惑的看着安平郡主,好不容易斛律屠休再落在高阳王大将军手里,天赐良机可以宰杀了斛律屠休,安平郡主就算再悲天悯人,也不可以要大将军放走敌人啊!

“左贤王入侵六镇,着实可恶。但他此行只是想参加老祖宗寿宴罢了,远来是客,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便饶他一次,放他们走吧。”顾倾城这样对拓跋道。

拓跋看着顾倾城的眸眼,他知道顾倾城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远来是客,便轻易让自己饶恕他的敌人。

即便她内心再悲天悯人,他知道倾城绝对不会让自己为难。

斛律屠休等人,也情绪复杂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略为迟疑,睥睨的瞪着斛律屠休,冷冽道:

“斛律屠休,本来今天,便是你的末日!只是安平郡主悲天悯人,见不得杀戮,就且让你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又如何。下次再见,本王再送你上路!”

拓跋手中剑,只破了他的皮,沾了他一些血。

而后他收回赤霄入鞘。

斛律屠休虽然被顾倾城出言相救,心内感激,只向顾倾城轻轻点点头,以示多谢。

却依然桀骜的看着拓跋道:“拓跋,你这次放本王回去,你会后悔的!”

“屠休王应该听说过猫玩老鼠吧?”拓跋不屑的看着斛律屠休,傲然道:“上次你吃了本王一刀,这次本王的赤霄只饮你一点点血。凡事不过三,屠休王好生保管好你这颗头颅,等本王下次再取下来!”

“好,拓跋,本王随时恭候,你有本事,就再来取!”斛律屠休冷哼道。

带着他那些随从,打马飞驰而去,离开平城,直奔柔然。

顾倾城看着那扬起的尘埃出神:难道这人真的是昨晚梦魇中的苍狼,与自己真的有什么渊源?

“郡主,斛律屠休兵犯六镇,是大魏的敌人!”飞雁跺脚低低对顾倾城道,“您怎么让高阳王大将军放他走?”

飞鸿也倒吸口冷气道。低低道:“那是放虎归山。”

“罢了,让他们去吧。”顾倾城看着远处马蹄扬起的尘埃。

斛律屠休一行走后,拓跋看着顾倾城,蹙眉道:“你认识他?”

“我之前来医庐求医,我没想到,他竟然是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顾倾城看着拓跋凝重道。

稍顿,又喟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把他们抓住,甚至杀之而后快,斛律屠休的部落出师有名,两国免不了又得开战,到时生灵涂炭,受伤害的,始终是老百姓。”

顾倾城暂时这般解释,拓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回一心堂再说。”

他们分道而行,顾倾城走大道,拓跋自密道回到一心堂。

一心堂运作得非常顺利,一切井然有序,老百姓都开开心心的暂时安住下来。

看着老百姓脸上洋溢的欢笑和希望,顾倾城就觉得一切都好。

她刚进房间,拓跋也自密道上来了。

顾倾城有些愧疚的看着他,呐呐道:“拓跋,我……做了件,对……对不起你的事。”

顾倾城可是从来没试过这么扭扭捏捏。

“……你是说方才与斛律屠休偷偷约会?”拓跋从牙缝里吐话。

顾倾城就跺脚推他:“你想哪里去了!”

“娘子,除了你与人偷情,就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拓跋哈哈哈的笑着抱住他的娘子。

顾倾城见他如此爱吃醋,毕竟有气,略为抬起下巴,斜睨着他,夸大其词道:“我确实是去和斛律屠休偷偷幽会了,不仅如此,我和南安王、秦大哥、宋太子也是常常幽会!”

拓跋瞪直眼睛,嘴里啧啧:“还不止一个?天啊,我的娘子可是够水性杨花的!”

顾倾城笑得几乎打跌:“不然你以为,只有你会给别人戴绿帽!”

“好了……你就别吓为夫了。”拓跋紧紧拥着她。

他知道他的倾城只是作弄自己。

顾倾城依在他怀里,硬着头皮道:“当日斛律屠休身受重伤还被蛇咬,危在旦夕来医庐求治。我一不小心,救了你的敌人。直到方才,魅影一直追着他的啸声跑,还与他亲近,我才知道他是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

当然,顾倾城是不敢告诉拓跋斛律屠休说要她做他可墩和魅影是聘礼那些荤话。

他深知拓跋是醋坛子,否则拓跋定然再带兵去追杀他们。

到时,不仅是一番恶战,说不定两国又将兵戎相见。

口舌便宜罢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顾倾城说完,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反应。

拓跋会不会气炸了呢?

“本王也没料到他受如此重伤,还敢来大魏都城。”拓跋双手支腰,摇头道。

稍顿,又颔首道:“算他有种!”

没有她预想中的暴跳起来。

“……你不生我气?”顾倾城瞪大眼睛问。

“我的傻娘子,救人是你的天职,即便再坏的人来到你面前,你怕是还是会出手相救,为夫为何要生气。”拓跋亲着她的脸颊道,“只要你不给我戴绿帽,其他所有事,都不算事!”

顾倾城笑着咬他。

“斛律屠休当时被我重创,身受重伤,还敢深入虎穴。”拓跋不由得夸赞自己的敌人,“此人行事果敢狠辣,不择手段,还真是成大事之人。”

稍顿,拓跋蹙眉看着顾倾城:“就因为他是你救过的病人,你就让我放了他?”

“斛律屠休敢以身犯险,肯定是做了一番安排,他说他若死在大魏,他的部落必将出师有名,倾尽全力发兵大魏,先屠尽六镇子民。”顾倾城道。

“斛律屠休那是强弩之末,故意恐吓你这心地善良的活观音罢了!”拓跋怒冲冲,语气有对斛律屠休的不屑。

他的怒冲冲,只是因为斛律屠休恐吓顾倾城,而并未因为顾倾城要放他走。

顾倾城又把自己昨晚的梦魇,拓跋灵是小凤凰,而斛律屠休是苍狼,他们守护着小蝶成长的事告诉拓跋。

怪不得倾城要饶恕他。

拓跋倏然就风平浪静了,失笑道:“原来,他们和小蝶,还有如此的渊源。”

顾倾城不由得嘟囔道:“大魏都城的防御也真是差,柔然人进来了,也懵然不知!”

“他们很聪明,扮做域外商贾。大魏这几年与柔然停战,与柔然及周边各国通商,平城域外商贾人来人往,大魏对他们都非常优待。所以,也就大意了。”拓跋道。

“难怪,他们竟然能顺利的出入都城。”顾倾城恍然道。

“他们此行冒险前来,是想趁老祖宗寿宴,探探大魏虚实罢了。”拓跋蹙眉道。

顾倾城点点头:“他们确实是混进柔然使臣的队伍里进宫参加寿宴了。”

“好!那苍狼也算是有种,等下次,本王再取他首级!”拓跋豪气干云的笑道。

斛律屠休一行,马不停蹄奔跑了大半日,估计拓跋即便再追来,也追不上了,才停歇一会。

他方才虽然说得狠戾,即便是屠尽六镇子民,他也不想葬身大魏的。

还未出魏境,半道上却被一队人马拦住,为首是位颇具枭雄之气的将军。

斛律屠休勒住马缰绳,一行人剑拔弩张,还以为是拓跋的人马追过来。

斛律屠休身边的阿勒泰傲然喝道:“我呔!胆敢拦住大爷们的去路,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在下殷孝祖,左贤王敢以身犯境,深入虎穴,又与我大宋太子见面。怎么,就不敢与本将军叙叙话吗?”

来人竟是刘宋镇北大将军殷孝祖。

斛律屠休略为打量一下那人,抱拳道:“阁下是闻名遐迩的大宋殷孝祖殷大将军?”

殷孝祖拱手客气道:“左贤王,我太子殿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左贤王奇货可居,不把左贤王放在心上。本将军却是对左贤王敬慕得紧!”

斛律屠休认真的看着殷孝祖,而后朗声笑道:“所谓英雄惺惺相惜,那本王就与将军好好叙叙!”

斛律屠休说完,跳下马,与殷孝祖在林子附近密谈……

拓跋走后,皇帝竟然派内侍找到一心堂,说陛下晚上要与安平郡主一起用膳。

内侍原本去毓秀宫,没想到安平郡主昨晚在碧霞宫与上谷公主秉烛夜谈。

在毓秀宫找不到顾倾城,便出来一心堂找。

顾倾城才想起答应要帮陛下医治腿脚,这几日还未得空呢。

一心堂医庐和粥棚,都有医女和新子民们有条不紊的管理着,顾倾城倒是不用怎么操心。

她再细心安排一下,而后才回皇宫。

她还答应拓跋灵要给她做润肤膏呢。

她要给皇帝做敷脚的材料,和吃海鲜的佐料原材料是芥菜的种子,皇宫之中,还真的就没有这些粗鄙的材料。

之前吩咐蔡总管,蔡总管让采买司去买了些回来,品质一般,而且又没有新鲜的海鲜,只能先给陛下做敷脚用了。

顾倾城当初也是在蓬莱小渔村吃过这些佐料,平城一般的百姓家,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海鲜佐料呢。

命人将芥菜种子打磨成粉,与姜汁做成膏泥,随时备用。

再带飞鸿飞雁和夏荷秋月她们一起做玉肌养颜膏和千金润肤膏,打算做好后不但给拓跋灵,也要给姑姑及老祖宗她们都送些。

还有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呢。

顾倾城做好护肤膏,她为老祖宗润面的时候,老祖宗自是开心到合不拢嘴。

“小倾城呀,可真是哀家的小棉袄呢!”老祖宗乐呵呵的拍着顾倾城的手。

姑姑收到倾城亲自做的美颜霜,也是满脸噙笑。

后宫娘娘收到顾倾城做的美颜膏也是喜笑颜开。

若是之前,她们可不敢相信顾倾城的手艺,但自从她妙手回春,救了老祖宗,她们就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

更何况顾倾城的肌肤又是如此的白皙凝滑。

后宫的妃嫔们哪怕是妒忌她,也不由得不相信她的医术,更希望能让自己的容颜似她那般,保养得水灵水嫩,让陛下日夜宠幸。

即便之前摄于老祖宗权威,对一心堂的捐献,也就心甘情愿了。

当然,顾倾城还未等拓跋灵解除禁足,就让飞鸿将润肤膏送给她了。

还有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她们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待自己如妹妹,到时候,也少不了要给她们送一些。

太医院使宋远道见顾倾城指挥着御医,用太医院的药材,恨不得太医院归她所管,背地里和几个党羽,喝着闷酒,对顾倾城大为不满。

“小小女子,一朝得志,便忘乎所以,还以为这太医院是她的了!”宋远道狠狠道。

“对啊,她在老祖宗寿宴出尽风头,陛下如此对她言听计从,只相信她的医术,们这些御医,都快要晾一边去了。”

他们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谋划着如何将她踢出太医院,甚至踢出皇宫。

顾倾城也收到一份礼物:薛五娘托人送进宫里头的软罗纱裙。

纱裙月白色,襟摆绣缀折枝海棠,绣工出神入化,将那海棠绣得栩栩如生,摇曳生姿,花瓣晶莹剔透,隐约能透出芬芳。

最难能可贵的是,袖口领沿腰带都合理的绣了海棠,还缀上熠熠生辉的钻石,令这衣裙更加的高雅金贵。

她那日在一心堂就说过要给她送裙子,是以祝贺自己晋升郡主之名送的礼。

薛五娘在一心堂踊跃捐献,如今又给自己送礼。

不管如何,她到时候都得要去多谢别人一声。

第一百九十七章:撰写国史

第197章:撰写国史

一心堂医庐和粥棚,都有医女和新子民们有条不紊的管理着, 更新最快

她再细心安排一下,而后才回皇宫。

她还答应拓跋灵要给她做润肤膏呢。

她要给皇帝做敷脚的材料,和吃海鲜的佐料原材料是芥菜的种子,皇宫之中,还真的就没有这些粗鄙的材料。

之前吩咐蔡总管,蔡总管让采买司去买了些回来,品质一般,而且又没有新鲜的海鲜,只能先给陛下做敷脚用了。

顾倾城当初也是在蓬莱小渔村吃过这些佐料,平城一般的百姓家,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海鲜佐料呢。

命人将芥菜种子打磨成粉,与姜汁做成膏泥,随时备用。

再带飞鸿飞雁和夏荷秋月她们一起做玉肌养颜膏和千金润肤膏,打算做好后不但给拓跋灵,也要给姑姑及老祖宗她们都送些。

还有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呢。

顾倾城做好护肤膏,她为老祖宗润面的时候,老祖宗自是开心到合不拢嘴。

“小倾城呀,可真是哀家的小棉袄呢!”老祖宗乐呵呵的拍着顾倾城的手。

姑姑收到倾城亲自做的美颜霜,也是满脸噙笑。

后宫娘娘收到顾倾城做的美颜膏也是喜笑颜开。

若是之前,她们可不敢相信顾倾城的手艺,但自从她妙手回春,救了老祖宗,她们就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

更何况顾倾城的肌肤又是如此的白皙凝滑。

后宫的妃嫔们哪怕是妒忌她,也不由得不相信她的医术,更希望能让自己的容颜似她那般,保养得水灵水嫩,让陛下日夜宠幸。

即便之前摄于老祖宗权威,对一心堂的捐献,也就心甘情愿了。

当然,顾倾城还未等拓跋灵解除禁足,就让飞鸿将润肤膏送给她了。

还有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她们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待自己如妹妹,到时候,也少不了要给她们送一些。

太医院使宋远道见顾倾城指挥着御医,用太医院的药材,恨不得太医院归她所管,背地里和几个党羽,喝着闷酒,对顾倾城大为不满。

“小小女子,一朝得志,便忘乎所以,还以为这太医院是她的了!”宋远道狠狠道。

“对啊,她在老祖宗寿宴出尽风头,陛下如此对她言听计从,只相信她的医术,我们这些御医,都快要晾一边去了。”

他们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谋划着如何将她踢出太医院,甚至踢出皇宫。

顾倾城也收到一份礼物:薛五娘托人送进宫里头的软罗纱裙。

纱裙月白色,襟摆绣缀折枝海棠,绣工出神入化,将那海棠绣得栩栩如生,摇曳生姿,花瓣晶莹剔透,隐约能透出芬芳。

最难能可贵的是,袖口领沿腰带都合理的绣了海棠,还缀上熠熠生辉的钻石,令这衣裙更加的高雅金贵。

她那日在一心堂就说过要给她送裙子,是以祝贺自己晋升郡主之名送的礼。

薛五娘在一心堂踊跃捐献,如今又给自己送礼。

不管如何,她到时候都得要去多谢别人一声。

那日拓跋焘让群臣捐献,善款却差强人意,他非常的不满。

这日与文武朝臣在太华殿上早朝,他心里还不痛快呢。

拓跋焘端坐龙椅,上颌胡须微翘,不怒而威。

“大司马,东平王,日前命你们筹备粮草,征兵事宜,进行得怎样了?”拓跋焘对拓跋翰和高允道。

“回陛下,正在筹备当中,征调军粮,赋税提高,老百姓颇有怨言呢。”高允出列拱手道。

“这加赋税,老百姓什么时候都会有怨言,但为了保家卫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拓跋焘沉着脸道。

顿了一下,又道:

“别看那刘宋太子来了我大魏,还流连忘返。他日前进宫,送上厚礼,想要在我大魏暂住些时日。

既然他要住,朕就让他暂住宫外的离歌别院,那是专门接待外史贵宾之处,虽没有皇宫那么体面,也不算太委屈了他刘宋太子。

刘宋太子人虽在大魏,但这仗,该要打的,还是免不了!

想空手套白狼,就娶我大魏堂堂公主,刘宋那是痴心妄想!”

有好些大臣跟着附和:

“刘宋那是既想吞并我大魏城池,又想得到我大魏公主,那是他痴心妄想!……”

拓跋焘稍事片刻,再看着朝臣,又道:

“列位臣工,日前安平郡主提议释奴,如今昔日降民,已成为我大魏子民。

我大魏一下子新添百万民众,加上原有的子民,将如何妥善管治,你们可有什么好建议?”

大司马高允道:“陛下,老臣觉得,可以借鉴安平郡主之前寿宴管理宫人之法。”

拓跋焘想到顾倾城昔日在太极殿广场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样子,忍不住就流露笑意,脸上终于有了阳光。

微微颔首,道:“安平郡主昔日管理宫人的方法,确实行之有效,值得仿效。”

“关于安平郡主在宫中的管理,老臣也略有耳闻。”大司徒崔浩道,“大司马言下之意,是五人一组,十人一队?”

“陛下,”大司马高允道:“老臣的意思是,五户一组,设一组长;十户一队,设一队长;百户一村,设一村长。”

常山王贺兰九真泼着冷水:

“陛下,此管理方法。颇像我们大魏军队里的兵户制,用在军队,兴许还行。

但老百姓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弱病残,如何管治?”

大司空独孤忠诚和户部尚书闾望皆是释放奴隶的利益受损者,也不置可否,并不发表意见。

“陛下,此法既然能管理宫人,管理军队,那管理起老百姓来,应该也异曲同工。”拓跋道。

“陛下,既然年纪轻轻的安平郡主,能用此法管理后宫,整然有序,微臣也觉得此管制方法可以先推行试用。”刑部尚书陆丽也拱手道。

“好,既然如此,南安王,你一向协理户部,就与户部尚书按此法,先试运行!”拓跋焘道。

“儿臣遵旨!”拓跋余赶忙揖礼道。

“微臣遵旨!”户部尚书闾望即便勉为其难,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的领命。

拓跋焘又道:

“自我大魏太祖道武帝立国至今,南征北战,雄踞北方,成不世之伟业,历三帝六十余载。然,至今未正式编撰国史。”

拓跋焘声音洪亮,不怒而威。

“大司徒。”拓跋焘稍停,唤了一声崔浩。

崔浩应诺肃然出列,已明白皇帝言下之意,是想让自己编撰国史了。

果不其然,皇帝歇了一瞬,继续道:

“大司徒,你是大魏硕儒,历经三朝,见识过人,撰写国史之重任,就交给大司徒去主办。至于人手方面,大司徒自行定夺就是。”

崔浩略为沉吟,而后带着斟酌的缓缓道:

“陛下,鲜卑族与各族文化迥异,有些鲜卑认为无伤大雅之习俗,外族却以为惊世骇俗。且人非圣贤,帝王亦然。

若据实而书,恐有伤王公贵胄及帝王颜面,有辱大魏国体。

若文过饰非,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所谓大魏国史,徒有虚名,更为后人诟病。

微臣心内忐忑,是否该据实直书?”

拓跋焘听他之言,也是思虑周到。

可自己却偏偏希望将鲜卑习俗昭示天下。

于是朗声道:

“国史嘛,自是据实直书。我鲜卑豪放不羁,性格坦率,自有鲜卑独特的民风民俗。古来便是如此,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只要不扭曲事实,不夸大其词,大可宣扬!让外邦夷族,都来见识见识,流传后世!

秉笔直书,历来是史官美德,既是事实,何怕昭示天下?大司徒尽可据实而书,不必顾虑!”

压抑在拓跋焘胸口的郁闷,此刻方顺畅了一点。

崔浩不禁对皇帝衷心钦佩,颔首道:“微臣领旨。陛下大气磅礴,胸襟宽广,实乃亘古罕见的一代明君。微臣即刻着手撰写国史。”

“陛下英明……”朝臣皆恭声赞颂。

拓跋焘再命崔浩下朝后来御书房。

拓跋焘又处理了其他事,回到御书房,大司徒崔浩已经等候在御书房。

“见过陛下。”崔浩见过皇帝陛下。

拓跋焘摆摆手让他起来,之前郁闷的心情已稍为好转,脸色已恢复如常。

他坐在龙椅上,示意崔浩坐在龙案前的座椅上。

皇帝赐座,表示要与他好一番商量。

久站着的话,就不把崔浩这个三朝元老放在眼里了。

“陛下传微臣来御书房,可有什么心事,未知微臣可否为陛下分忧?”崔浩察言观色道。

拓跋焘沉吟半晌,方道:“爱卿对此次柔然滋扰六镇,还有大魏欲出兵刘宋之事,可有什么看法?”

“陛下是对此次南伐忧心?”崔浩问。

“刘宋欺我太甚,南伐那是肯定的!”拓跋焘沉重道,“只是大魏南伐,柔然必然虎视眈眈,咱们不能不防范于未然啊!”

崔浩道:

“陛下尽可放心,大魏威武,骑兵骁勇,此前来滋扰的只是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所部。

现也被高阳王赶走,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他的部落。宵小之辈,不足为惧。”

拓跋焘微微摇头,慎重道:

“密探回报,左贤王斛律屠休,正蠢蠢欲动,想取大檀而代之。他既有图谋不轨之实力,此人更不得不防。”

崔浩点头道:

“陛下所虑甚是,柔然大檀可汗现已年迈,若斛律屠休有此狼子野心,欲取而代之,不得不防。

恐怕斛律屠休滋扰我六镇,抢夺财物,就是为夺取汗位打下根基,充实粮草。

我们即便不防备大檀可汗,也不能对斛律屠休掉以轻心。”

“斛律屠休确实是北方之患啊。”拓跋焘颔首道。

崔浩又拱手道:

“至于刘宋方面,他们之前刚刚受挫,城池易手。

既然他们有内奸混在我大魏军中为将,怕是早也收到消息,我们有南伐之意,已然闻风丧胆,此刻正加固与我大魏紧邻的边界城墙。”

“加固城墙?”拓跋焘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崔浩点点头:“既怕我们南伐,自然是要加固城墙,听说广陵城正在大兴土木巩固墙垣呢。”

“他们加固城墙,就以为大魏的铁蹄不能踏破?哈哈哈……笑话!”拓跋焘朗声笑道。

崔浩也觉得刘宋加固城墙只是更加胆怯的表现。

“想当年胡夏赫连勃勃的统万城何其坚固,还不是被朕屠城灭国!”拓跋焘再度冷笑,眼露杀伐,“朕就等他们劳民伤财加固好,再去摧毁它!”

“陛下神勇,敌军自是早已闻风丧胆。”崔浩道。

“大司徒,我们既有心南伐,必须先做好防御北边柔然趁虚而入,与刘宋联手,南北夹攻。

南伐之前,当务之急,是先加固北边六镇防御。”

拓跋焘说罢站起来,在龙案前,提笔在绢帛上画着什么。

崔浩揣摩了一会皇帝的心思,道:“陛下是想在北边修筑长城?”

“知朕者,伯渊也!”拓跋焘正在龙案上画六镇的地形,闻言笑道。

大司徒崔浩,字伯渊,小名桃简。

拓跋焘再倒提着笔敲敲绢帛,再看着崔浩,道:

“朕想在六镇自西往北,修筑长城,为大魏竖起一道坚实屏障,将柔然人永远阻挡在外!”

“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北边无虞,便可专攻刘宋。”崔浩点头道。

拓跋焘又沉吟一瞬,道:

“只是这修筑城墙,不能有丝毫马虎,更不能有任何偷工减料。

必须派个有作战经验而又信得过之人去监督建造。”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崔浩试探道。

“哎!”拓跋焘马上摇首道:“儿是一品飞鹰大将军,是将要南伐的统帅,怎么能让他去监管建造城墙,大材小用!”

“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选?”崔浩谨慎的问。

“这人选嘛,一时三刻朕也没有。大司徒,你通知大司马大司空,明日朝议,你们提供些人员,让朕参详参详。”拓跋焘道。

“微臣遵旨。”崔浩拱手道,又问:“陛下召微臣,可还有其他事?”

“嗯。”拓跋焘喝了口茶,道:“暂时没别的事,大司徒最近只需把撰写国史之事做好即可。”

“微臣遵旨。陛下国事繁忙,千头万绪,亟待处理,微臣就先告辞了。”崔浩领命而去。

拓跋焘又命人传了大司马高允来御书房,拚退宫人,细细叮嘱了他一番话,高允才应诺离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皇帝宴请

第198章:皇帝宴请

中午,拓跋焘派人给顾倾城传话, 更新最快

顾倾城本来想让御膳房做海鲜料理,御膳房生猛鲜活的海鲜,却因为天气酷热死了。

如此也做不了海鲜刺身,顾倾城便命人将芥菜种子先研磨成粉末加热晚饭后备用。

大魏皇宫,光宫殿楼堂就有二十八所,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在这些宫殿楼堂中,西宫、东宫、北宫是大魏皇宫之最。

皇帝居住的养心殿,自然是最奢华宏伟,御林军林立的殿宇。

可是皇帝今儿个用膳,却并不在养心殿,而是在那奢华一直没有女主人的关雎宫。

养心殿顾倾城倒是去过,这关雎宫嘛,虽曾听陛下说起过,那是他为那思慕了十几年的佳人所打造,却是第一次到来。

老祖宗和冯左昭仪知道皇帝竟然在关雎宫召顾倾城单独用膳,自然是最担心的。

冯左昭仪担心得在毓秀宫来回踱步。

老祖宗则深情凝重的静坐万寿宫。

就连李弈和顾卿也混在御林军里紧张的守望着。

顾倾城看见紧张兮兮的李弈和顾卿,向他们不露痕迹的微笑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连李弈和顾卿都担心顾倾城在关雎宫用膳,觉得危险。

那个醋坛子拓跋若听到自己被他皇爷爷邀至关雎宫用膳,那还得了?

关雎宫是皇宫禁地,也是陛下心中的禁地,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那是皇帝当初为他欢喜的女子打造,一直保留了十几年都没有女主人的宫殿。

到了晚膳时分,拓跋悄悄进宫,躲在最高最茂密的梧桐树上,监视关雎宫的一举一动。

当然,后宫娘娘们知道皇帝在关雎宫为顾倾城设宴,也都心里透亮。

皇帝在关雎宫用膳,就顾倾城一人相陪,怎不让人担心!

看着淡淡浅紫衣裙却超尘脱俗的顾倾城,拓跋焘不由得一阵心旌摇动。

因与顾倾城一起用膳,皇帝特别吩咐御膳房做些好吃的。

顾倾城进来,内监还在陆陆续续的上菜,皇帝先带顾倾城参观了关雎宫。

顾倾城看着玉柱琼楼,金碧辉煌,雕龙画凤,装潢无一不尽显皇家尊隆的宫殿,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虽然,这么奢华的风格,还是比不上一揽芳华的高雅。

一揽芳华……

一念及一揽芳华,此刻顾倾城更加想念一揽芳华上的蟠桃花了。

顾倾城摇头咋舌,嘴里啧啧称赞,悄声问:

“大山大叔,这关雎宫,就是你为那个思慕了十几年的美人所打造的?”

拓跋焘默默点头,再感慨的看了一眼关雎宫。

“堂堂皇帝,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还能如此的长情。”顾倾城不由得对皇帝竖起大拇指,由衷感慨道,“没想到,大山大叔还真是情深义重之人。”

拓跋焘定定的看着顾倾城:“丫头,你可知道,朕思慕了十几年的女子,她长得怎么样?”

“……那,自然是天姿国色的美人儿了,否则大山大叔不会对她念念不忘。”顾倾城半眯着眼睛笑嘻嘻道。

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说了句让顾倾城吓得大跳起来的话:“她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顾倾城不禁狠狠的抖了抖。

目瞪口呆的看着拓跋焘,呆了良久,才憋了句:“……不会吧?”

拓跋焘再点点头。

“大山大叔确定不是跟丫头开玩笑?”顾倾城惊愕道,“这世间上,还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啊,丫头在朕心里,也已经十几个年头了。”拓跋焘情深款款道。

“呵呵呵……大山大叔,人有相似罢了。”顾倾城呵呵呵的干笑摇手,“大叔千万别误会,将丫头当成你那思慕的女子,丫头可不想当别人的影子。”

拓跋焘又意味深长道:“你放心,你就是你,朕不会将你当成别人的影子。”

“哦……大山大叔,那个……吃饭,吃饭!丫头闻到菜香,肚子开始咕咕叫了。”顾倾城赶紧转移话题,径自丢下皇帝向饭桌走去。

拓跋焘知道她避开他的话题,也只宠溺的笑笑,跟了过来。

坐下后,拓跋焘就关心的问顾倾城:“丫头,来,跟大山大叔说说,一心堂施粥,还顺利吗?”

“回陛下,实在太顺利了。倾城都没想到,能筹集到千万善款。”顾倾城喜道。

“竟然有那么多?”拓跋焘也不由得震惊。

他堂堂皇帝却没为倾城筹到多少捐款,心里有些别扭,几乎觉得无法面对顾倾城。

顾倾城点头道:

“各方踊跃捐施,真的出乎意料,这些善款给老百姓施粥绰绰有余。

大魏各地皆有释放的降民,新子民也都无家可归。

丫头想拿出一部分,让朝廷去赈济黄河水患的灾民,还有到各地设救济安置点,帮助那些新子民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丫头有此心,实乃大魏之福啊!”拓跋焘点头嘉许道。

顾倾城考虑了一瞬,斟酌道:

“但是陛下,按以往朝廷赈济款项,层层剥削,能真正到老百姓手里的,却少之又少。

这些赈济款虽以朝廷之名赈灾,丫头却不想这些善款通过官员给老百姓发放。

以免被他们从中克扣,那些善心之人的心意,就不能到达老百姓那里。”

“丫头之意……”拓跋焘问。

“丫头想亲自派人去发放,地方官府只需负责出文公告,让黄河水患灾民,来领赈济款项即可。

另外在新子民多聚居的地方,设立粥棚临时安置点。我也打算派出信得过的人去办,否则,很难做到真正让新子民受惠。”

拓跋焘也颔首道:

“丫头所说,朕何尝不知啊。朕也曾再三整顿贪墨之风,但水至清则无鱼,地方官员,也全凭贪些蝇头小利,才可以支撑上下打点。”

“……若真是蝇头小利倒也罢了,只怕他们一个个胃口不小呢!”顾倾城微微冷笑道。

“那丫头想派谁去,觉得妥当?”拓跋焘问。

“几百万银两说多不算很多,说少也不算少了。既怕他们贪墨,路上安全也是最紧要。”顾倾城沉吟道。

“丫头做事,还真是谨慎。”拓跋焘嘉许颔首道。

“听说高阳王大将军治军甚严,若让他派得力干将悄悄将善款送到灾区,派发给灾民。再派人去各地设安置点,陛下以为如何?”顾倾城斟酌的问。

“……儿?”拓跋焘沉吟道,“你就放心把善款交给儿去办?”

顾倾城沉稳的点点头:

“这善款是各方的一番善心,虽然不多,若是到了那些官吏手里,层层剥削,能到老百姓手上的,就少得可怜了。

高阳王治军严明,他的手下应该不敢贪墨。而且将军们武艺高强,善款也安全。”

“好,那倾城就与儿接洽,让他派人护送善款去灾区。不管是谁去,朕都让地方官府不得怠慢,否则杀无赦!”拓跋焘朗声笑道。

说话间,菜也陆陆续续的上齐了。

“好了,咱们公事也谈完了,你方才不是叫饿了吗?吃饭吧,你这段时日忙前忙后的,也累坏了。”拓跋焘心疼道。

顾倾城拿着筷子,看着满满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就两个人吃,可真是浪费啊。

顾倾城忽然想起什么来,遗憾道:“陛下,本来御膳房已找到那治疗腿关节的佐料,只是天气热,今日的龙虾一早就长眠了。”

“龙虾长眠了?”拓跋焘看着说话可爱的顾倾城笑道。

顾倾城点点头:“所以呀,也只好等灵儿的及笄宴再品尝海鲜刺身。晚饭后,丫头就先给大山大叔敷腿吧。”

“也罢。朕这腿疾也不是一两日了,丫头就看着办吧。”拓跋焘道。

示意顾倾城吃饭。

顾倾城咬着筷子,看着满桌菜式道:

“陛下,鲜卑族人不是喜欢烤嫩羊,炖牛肉,大快朵颐,大口吃肉吗?

陛下平日里的菜,都是如此的精致啊?”

“丫头不是汉人吗?朕是专门让御膳房给你做些精致可口的菜肴。”拓跋焘道。

顾倾城哦了句,点点头,看着一盘盘色香味美的菜肴,一时之间,不知该吃哪一样好。

“宗爱,给丫头报一下,这些都是什么菜式,你看丫头都不知如何下箸了。”拓跋焘对宗爱道。

“诺,陛下。”宗爱恭敬的应了一声。

而后拿双长筷子,开始给顾倾城介绍。

“安平郡主,”宗爱伸长筷子指着一盆盆的菜肴,如数家珍,“这是鸳鸯戏水……”

顾倾城心道:“不就是一锅蛋花羹上雕琢了两只能吃的雀鸟吗?”

“这是龙凤戏珠。”宗爱满含深意的看看皇帝,又看看顾倾城道。

顾倾城看着盆子上那那一龙一凤,缠绵盘绕着,龙凤嘴相对衔吐着鸽子蛋,倒真是栩栩如生。

“做工那么精致,都舍不得吃它们了。”顾倾城咬着筷子嘻嘻笑道。

拓跋焘亲自拿了个金勺银筷,夹了片龙麟和那龙嘴里代表玉珠的鸽子蛋,送到她嘴里。

顾倾城讪讪的接过来吃了,香甜软糯脆。

原来龙麟竟是杏仁片裹糖脆炸而成,和着鸽子蛋一起吃,味道还真的不错。

“香甜软糯,好吃。”顾倾城像个孩子般笑道。

“这是灵芝恋玉蝉。”宗爱又道。

“灵芝恋玉蝉?”顾倾城看着盘中菜,笑道:“一朵大冬菇为灵芝,一只瓢馅蛋包雕成玉蝉,却用一个恋字,活脱脱的反映了灵芝与玉蝉相依相偎的爱恋情景。妙!”

拓跋焘夹了灵芝给顾倾城,而自己却吃了那个玉蝉。

“这是鹊桥相会、这是春色满园,巫山**……”宗爱还想继续介绍。

顾倾城逐渐觉得有哪里不对。

“好了好了,”顾倾城急忙举手将他打住,“那么别出心裁,风花雪月的菜名,我也记不住,中常侍大人就不必再一一介绍了。”

宗爱看了看拓跋焘的脸色,拓跋焘便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丫头,都不喜欢吃吗?”拓跋焘问。

这些菜式,分明就是有**她之嫌。

只是不知是宗爱故意讨好陛下的主意,还是陛下属意。

顾倾城讪讪笑道:

“陛下,这么多的菜,够一个几口之家一个月的食量了。

而且寻常老百姓还吃不上这些山珍海味呢,我是不知该吃哪一样。”

“丫头,喜欢吃哪样,就吃哪样,不必拘谨。”拓跋焘笑道。

顾倾城心道,可能是宗爱拍马溜须,才让御膳房想那些别出心裁之菜式。

“对……丫头忘了,咱们早就是知己良朋,怎么会拘礼。”顾倾城开始酣畅淋漓的吃菜。

拓跋焘看着她大快朵颐,却觉得温暖满足。

后宫的妃嫔在陛下面前吃饭,都故意装得细嚼慢咽,姿态高雅。

此刻他想起来,觉得她们太假,远没有丫头这般来得自在。

顾倾城在陛下面前大口吃饭大口吃肉,大快朵颐。

后来她慢慢想起自己的吃相,怎么就连吃饭都随了拓跋的模样了?

吃了一半,拓跋焘给她递了杯冰镇葡萄酒。

皇帝赐酒,不得不喝。

顾倾城只得勉为其难的接过来,敬皇帝:“大山大叔,丫头敬您。”

拓跋焘一饮而尽,顾倾城却浅尝辄止。

拓跋可是再三叮嘱,不能让她随便与别人喝酒的。

拓跋焘见她没干尽杯盏的酒,便问道:“丫头怎么不干了?”

“丫头酒量浅,怕喝得猛,等一会没力气帮大山大叔敷脚。”顾倾城呵呵笑道。

顾倾城如此解释,拓跋焘也就不劝酒。

“丫头,这些菜,可比你的山鼠肉好吃?”拓跋焘看着她一脸宠溺的笑。

“噢,大山大叔,原来你哪里都有密探,偷听丫头和灵儿说话。”顾倾城咽下嘴里的香菇,撇嘴不满道。

“朕可没派人偷听你们女儿家说悄悄话,是灵儿那丫头派人去御膳房要什么山鼠肉,蛇肉。朕一猜,古灵精怪的,肯定是你跟她说的。”拓跋焘笑道,品了口酒。

“大山大叔还真聪明,竟瞒不过你。”顾倾城也把杯盏那半杯酒干了。

“你以为你大山大叔当初那么笨,连你脸上是否真的长痱子都不知道?”拓跋焘佯作严肃道。

顾倾城只得呵呵呵干笑。

“丫头还真大胆,竟然连朕都敢骗!”拓跋焘又佯装生气道。

“大山大叔,丫头也不算骗你啦。”顾倾城笑眯眯道。

拓跋焘瞪直眼睛:“这还不算骗朕?”

顾倾城嬉皮笑脸道:

“扁鹊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却在防范于未然的大哥面前自叹弗如。

丫头既要学习扁鹊高超的医术,更要学习他大哥如何防范于未然。

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长痱子了,防范于未然才是最高境界。

所有才遮掩了起来,并不算是诓骗大山大叔哦。”

“狡辩!”拓跋焘明知道顾倾城是故意狡辩,却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算你蒙混过关了。”

“大山大叔怎么像丫头的师傅一样严苛啊。”顾倾城噘嘴道。

“朕已经不追究你诓骗之罪,这样还算严苛?”拓跋焘气得拿筷子敲她的头。

顾倾城见拓跋焘如此宠溺自己,便两手捏着耳朵,乖乖的跪了下去。

“丫头错了,丫头当时根本没长痱子,就是不想让陛下看见自己长什么模样罢了。”顾倾城微微嘟嘴,像个认错的孩子。

“丫头为何不想让大山大叔看见你长什么模样?”拓跋焘心里一紧。

“大山大叔这算是原谅丫头当初欺瞒之罪喽?”顾倾城像个赖皮的孩子讨价还价。

“罢了,大叔还能与丫头计较不成?”拓跋焘呵呵呵的笑着示意她起来。

“丫头听说稍有姿色的女子,几乎都被皇帝纳进宫中。”顾倾城摇头嬉笑道,“丫头闲云野鹤,四处行医惯了。根本不喜欢束缚在深宫之中,所以便不想让皇帝看见自己喽。”

皇帝哈哈哈的朗笑。

“稍有姿色都被纳入后宫,丫头以为朕是色中饿鬼吗?”拓跋焘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顾倾城的脸,不免又怅然若失道:“丫头不想在宫中,不想跟朕在一起?”

“丫头闲云野鹤惯了,皇宫虽然锦衣玉食,可将我困在皇宫的话,犹如束缚了我的手手脚脚,我会连呼吸都困难,憋死的。”顾倾城撇嘴摇头道。

拓跋焘眉宇轻蹙。

顾倾城想着蝴蝶谷那些蝴蝶,又开心道:“我就想着自由自在的飞,像那些小蝴蝶。”

“像小蝴蝶?”拓跋焘见顾倾城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宫外生活,又不忍扼杀了她的欢喜。

老祖宗还发话任何人不能强逼倾城的婚事。

一时惆怅,便想端起酒盏喝酒,顾倾城却急忙自他手上拿了回来。

“大山大叔不能再喝了,今日您的酒,已经差不多了。”顾倾城道。

拓跋焘以为顾倾城怕他会醉,又哈哈大笑起来:“这点小酒,还不足你大叔平日里的十分之一呢。”

“丫头说大山大叔不能喝,就真的不可以喝了。”顾倾城坚持道,“大叔忘了丫头说过你的腿疾吗?”

拓跋焘顺从的放下酒盏,宠溺的笑道:“咱们的丫头不得了哎,连朕都管束起来喽。怪不得街头巷尾,把丫头传得赛神仙呢。”

“……什么?把我传得赛神仙?”顾倾城愕然。

她忙前忙后,还不知外界是如何传颂她的事迹呢。

拓跋焘点头笑道:“虽然把丫头传得神乎其神,却也不失真实。”

拓跋焘看着脸色酡红的顾倾城,心猿意马,又端起酒盏喝酒。

“好了,大山大叔,喝完这杯,您今日就不能再多喝了。”顾倾城接过他的空酒盏放在远处,再指指拓跋焘的腿,“你忘记丫头跟你说要适量喝酒吗?”

拓跋焘含笑看着她,眼底全是温柔:“好吧,就听丫头的,今晚的酒,就到此为止。”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帝示爱

第199章:皇帝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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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内监进来撤了宴席,便自行出去。

顾倾城的侍女飞鸿飞雁和宫人捧着混着姜汁一起蒸热的芥末膏和布帛缎带热水进殿。

宗爱伺候拓跋焘脱了外袍,给他换上黄龙软绸睡衣,躺在软榻上。

见顾倾城要开始帮陛下敷腿,宗爱示意,内侍宫人们个个垂首,徐徐退下。

飞鸿飞雁,放下手上的东西,也依次退出。

而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拓跋像猫头鹰般躲在高高的树枝上,见晚膳也吃了,皇爷爷还不放倾城离去,心里更加的焦急,如坐针毡的察看关雎宫这边的情况。

恨不得又闯宫!

见飞鸿飞雁出来,悄悄溜下树问了她们,知道倾城在里面为皇爷爷敷脚,他才略为安心,于是再躲回树上窥探。

可是,却是干着急,根本就看不见殿内情形。

偌大的关雎宫,就剩下顾倾城与拓跋焘两人。

顾倾城坐在软榻旁的软墩上,细心卷起拓跋焘的裤腿,将蒸热的芥末膏,试了试热度,敷在他的小腿以及膝盖上。

“丫头,这就是你说的既能外敷又能吃,还,还刺鼻的佐料?”拓跋焘蹙眉看着那些芥末道。

“是的,这里面还添加了姜汁,驱寒效果更好,会有些**感,但还蛮舒服的。”顾倾城点头道。

又问拓跋焘是否适应这热度了,才用布帛将芥末膏缠裹起来,最后用热布帛盖着他膝盖。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细心轻柔而又手法娴熟的缠裹着自己的膝盖,他的嘴角也露出铁汉柔情的笑。

此刻顾倾城在他眼里,又有另一种柔到极致的美。

顾倾城敷好热布帛,道:“陛下,就这样热敷,大约半个时辰。我先帮陛下按揉一下脚底穴位,让这芥末能跟好渗透吸收。”

顾倾城说罢,开始按揉拓跋焘脚底穴位。

拓跋焘炙热的眼眸看着顾倾城,半晌后道:“丫头,你可明白,朕为何准奏,解除你与余儿的娃娃亲?”

顾倾城心中一颤,手一顿,没去迎视拓跋焘炙热的眼神。

手顿只是稍纵即逝,继续用心按摩。

不动声色的微笑道:“陛下厚爱,是希望丫头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心上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喜欢丫头,难道丫头感受不出来吗?”拓跋焘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他的身子往前倾,身上的热浪席卷顾倾城。

顾倾城的手慢慢停下来,转眸迎视拓跋焘,微笑道:“大山大叔对丫头的错爱,丫头自然感受出来了。”

“错爱?”拓跋焘撇撇嘴,再缓缓躺好,“朕是真心喜欢丫头,何谓错爱?”

“大山大叔是真心喜欢丫头,这点倾城深信不疑。”顾倾城婉柔道:“我们早就是知己朋友,丫头与大叔第一次见面,就说好了当陛下是慈父。”

拓跋焘直勾勾的看着她:“可是朕并不想当丫头的慈父,你是聪明人,当明白朕在这关雎宫设宴的意思。”

“大山大叔不是纯粹请丫头吃顿饭,犒劳犒劳丫头吗?”顾倾城笑着反问。

拓跋焘有些哑口无言。

稍顿,拓跋焘哼道:“你这鬼丫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吧,既然大山大叔如此挑明,那丫头就不回避。”顾倾城手下不停,却不示弱道,“陛下可是答应老祖宗,不能逼迫丫头的婚姻自由哦。”

拓跋焘被顾倾城的话堵住,略有一瞬的哑口无言。

半晌后叹口气,郁结道:“朕也希望只当你是女儿,可朕这些年,日思夜念的那个人,原来,竟然是你。”

“陛下是错觉罢了,即便人有相似,”顾倾城摇头道,“倾城也不想做别人的影子。”

“影子?”

“丫头只是陛下得不到的那佳人的影子,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顾倾城一边道,又帮他换另外一只脚按摩。

拓跋焘沉吟良久,慢慢摇摇头,肯定道:

“不,开始朕也以为,你只是与那人相似罢了。后来才知道,也许朕自听到你的琴音开始,便喜欢你了。”

“陛下自问对丫头的爱,不是父女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吗?”顾倾城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定定的看着皇帝。

“朕对丫头的爱,当然是男女之情!”拓跋焘豪气干云道。

“大叔只是喜欢丫头,而非爱倾城。”顾倾城像跟一个孩子在讲道理:“而丫头此生,只想找一个真正爱丫头之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拓跋焘默默念道。

他曾经也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却是不能如愿。

他脸色微沉,大为失望:“丫头,你不喜欢朕?嫌朕年纪老迈,不能与你白首不相离吗?”

“大山大叔正当盛年,哪里就老了?”

顾倾城莞尔一笑,明眸皓齿,白璧无瑕,一袭浅浅紫纱衣,素淡若云中仙子。

拓跋焘看得喉咙发紧。

顾倾城继续道:“大山大叔身体矍铄,很多年轻人都比不上大叔英伟呢。”

“你并非嫌朕老迈?”拓跋焘脸色渐宽。

“别说陛下精神抖擞,还能打死猛虎。即便陛下已不复当年之勇,丫头也不会嫌陛下老迈。”顾倾城认真道。

“你主动与余儿退亲,难道真的是另有心上人了?”拓跋焘的笑容慢慢敛起,紧盯着顾倾城。

希望透过她脸上表情,看看她说话的真假。

“丫头与南安王退亲,只是不想自己的婚姻操纵在别人手上罢了。”顾倾城淡然道。

她此刻断不能把自己与拓跋的恋情甚至成亲之事说出来。

她主动与拓跋余退亲是一回事,若为了拓跋余的侄儿跟他退亲,又不同性质。

若被皇帝知道她与拓跋余尚存续娃娃亲期间,就与他的侄子成亲,还不将她诛灭了?

何况陛下早就以桃花夫人之事跟她暗示,绝不容忍同室操戈。

她想到拓跋被五马分尸的画面,他绝不能将拓跋推上断头台。

顾倾城又道:“陛下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一千,可谓妃嫔成群。而丫头想要的,是一心一意对我的男人。”

拓跋焘对自己正热情似火,若她现在跟陛下和盘托出,自己和拓跋早已相识相爱,以拓跋焘现在动辄暴怒的性格,定会恼羞成怒,恐怕连他的爱孙也不会放过。

当初他对自己的太子拓跋晃,也不曾有丝毫的手软。

而自己之前还顶着南安王未来王妃的头衔,倘被皇帝知道自己与拓跋早已在一起,自己与拓跋只怕会被扣上奸夫**的罪名。

自己的名声不值几个钱,丢了也就罢了。

可拓跋的前途,不能因自己而毁了。

拓跋那个被五马分尸的幻象,一直是她心头的痛。

她绝对不能让皇帝找到更多惩治拓跋的借口。

再者,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夺人所爱。

可一旦他觉得是自己导致他们儿子爷孙三代感情失睦,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她就会被认定为红颜祸水,和那个桃花夫人一样,是个祸害。

哪怕他再喜欢自己,她这个祸根,就不可能再留世上了。

所以有关自己和拓跋的一切,暂时只字不能提。

顾倾城刚才盛赞自己还能打死猛虎,拓跋焘龙颜颇悦。

“男人都三妻四妾,朕享皇帝之尊,当然会妃嫔成群,可这并不影响朕对倾城的爱。”拓跋焘认真道。

“陛下,倾城一早就跟您说过,我不喜欢皇宫勾心斗角的日子。”顾倾城垂眸,继续帮他按揉。

“倾城是怕进皇宫受其他娘娘的打压和算计?”拓跋焘又问。

顾倾城已经无语了,只能点点头。

拓跋焘又耐着性子道:

“皇后德行有亏,恬居后位多年,对大魏毫无建树。

倾城聪明睿智,仁心仁术,心系苍生,正是大魏母仪天下之不二人选。

朕可以将万千宠爱集于倾城一身,你将会是大魏乃在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这番话,被紧贴在门缝里听墙根的贾周听到,他转头便赶紧去禀报赫连皇后。

原本赫连皇后还因为顾倾城让陛下撤销彻查孔明灯事件,她心中还有一丝感激。

如今再听贾周来报皇帝竟说自己德行有亏,向顾倾城许以后位,她还不将顾倾城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顾倾城听了皇帝的话,彻底停了手。

稍顿,起身,跪下双腿并拢,头手触地,再向陛下行稽首大礼。

拓跋焘见顾倾城行此大礼,便坐正身子,伸手道:“倾城起来,以后无须动辄给朕行此大礼。”

顾倾城叩拜完,再缓缓抬起头,依然跪着道:

“陛下对倾城的垂怜,堪比天上太阳,让倾城时刻沐浴温暖。

可是,请陛下恕倾城不知好歹,倾城还是不能接受陛下的爱。所以,丫头请大山大叔责罚。”

“你先起来。”拓跋焘心疼倾城跪着说话,让她先起来。

顾倾城见自己站着与陛下说话,显得居高临下。

于是重新坐回软墩,继续帮他按压脚底穴位。

见拓跋焘如此直坐着不太舒适,又拿了一个软枕,放在拓跋焘背后,让他舒服的靠着。

再摸摸盖在膝盖上的布帛,发觉已经变凉了,重新用热水泡热了,再盖上膝盖,而后继续帮他按揉。

看着细心温柔的顾倾城,拓跋焘心里越是难以割舍,道:

“倾城,朕如此待你,为何你还是不能接受朕?皇后之尊,也不能令你心动?”

顾倾城一边给拓跋焘按揉双腿,一边气定神闲道:

“陛下金戈铁马,叱咤风云,英明神武,是人所敬仰的英雄豪杰,倾城对陛下,自是万分敬重。

可是倾城自从第一次见陛下,不但视陛下为知己良朋,还视陛下为疼爱丫头的好父亲。丫头一直忘不了大山大叔那坚实的脊背,这份父爱,一直深深铭刻在倾城心里。”

拓跋焘眸眼有深深的失望:“难道朕真的已经老得,只能做丫头的父亲了吗?”

虽然,他自己照镜的时候,也有嫌弃自己太老了的刹那。

顾倾城见皇帝脸色浓郁的失望,赶紧道:

“陛下千万别误会倾城的意思,陛下当知倾城自小缺乏父爱。

从没有一人像陛下一样,如此宠爱倾城,就像一个溺爱女儿的慈父,倾城有好几次都感动到想哭。”

“可是倾城,朕不要你把朕当做慈父,朕希望你成为朕的女人,大魏的皇后!”拓跋焘已经很放下皇帝的尊严,像恳求。

但顾倾城岿然不动。

拓跋焘终究没被人如此的拒绝过,纵然是曾经那个佳人,也不敢如此拒绝他。

他脸上不怒而威:“你如此拒绝朕,不怕朕把你杀了?”

顾倾城淡定从容的看着皇帝,微笑着摇头:

“大山大叔不会的,大叔胸襟坦荡,光明磊落,怎会舍得杀了丫头。若大叔果真如此,就不是丫头敬仰的铮铮铁汉,更枉担了钟子期知己之宜了。”

“丫头别拿好话搪塞朕!”皇帝沉下脸道,“大山大叔也许不会,但皇帝不会容忍任何人拒绝!”

他拓跋焘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呼之即来?顾倾城竟不知好歹!

虽然顾倾城每一句话都把拓跋焘恭维得形象高大,拓跋焘仍然有挫败感。

“朕曾经心软任由那个女子选择,结果永远失去她。这次,朕不会再让自己喜欢的人离开朕了。”拓跋焘语气笃定。

陛下的话,听得顾倾城不无心惊,若陛下真的霸王硬上弓,她该怎么办?

“陛下不会强人所难吧?”顾倾城不太相信拓跋焘是那样的人。

拓跋焘端正身子,略为整整衣裳。

顾倾城心里陡然一沉,顿感有些什么事发生。

“顾倾城听旨,你今晚就留在关雎宫侍寝。”拓跋焘一本正经道,语气不容置喙,“皇后无德,等朕废除其后位再另立倾城为后!”

拓跋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顾倾城耳畔炸起。

顾倾城倏然在拓跋焘身上,看见了拓跋霸道狠戾的身影。

看此刻的拓跋焘,才知道拓跋的个性,原来是遗传了其祖父。

想到拓跋,偏偏此刻那个风雪中拓跋被五马分尸的画面又呼啸而出,拓跋还声嘶力竭的喊:“倾城,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赶紧晃晃脑袋,那个画面消失。

不,不可以!

她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能让那个幻觉变成真实!

不管什么原因,她不能因为自己害死拓跋!

第二百章:天意赌约

第200章:天意赌约

她不敢说出半句自己与拓跋之间的事,赶紧收敛心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X

只有心平气静,才能想出应付之策。

顾倾城捏着自己的耳朵,像个犯错的孩子,再跪在拓跋焘面前。

看着拓跋焘软软道:“那陛下还是杀了倾城吧。”

“你敢忤逆圣旨,”拓跋焘眸眼凝聚,沉下脸,杀伐尽在一念之间,“你以为朕舍不得杀你,你就敢如此的不知好歹?”

顾倾城看着脸色凛然的皇帝,渐渐忍不住嘻嘻嘻的笑起来。

“哼,你以为朕在说笑?”拓跋焘佯装不满的怒哼。

顾倾城不温不火,脸上软得像朵花儿,眸眼澄澈得让人看见反而觉得自己非常邪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是自己如此喜爱的丫头。

拓跋焘故意装出来的威严,此刻也慢慢软化。

顾倾城摇摇头,微笑道:“大山大叔是光明磊落的铁汉子,又如此疼爱丫头,决计不会做出强取豪夺,令丫头伤心失望之事。”

“丫头,你不用拿好话来恭维搪塞朕,朕可是一头狼!”拓跋焘身子往前倾,恨不得将她吞噬。

面前如此清纯澄澈的笑靥,他又怎舍得伤她分毫。

他曾经令一个女人离他而去,上天好不容易再眷顾他,把他心中的女神送到他面前,他得好好珍惜。

但他毕竟是帝王,他想要的,任何人不得不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再语气强硬道:“朕要你做朕的女人,即便是霸王硬上弓,你就只有顺从!”

顾倾城眼中的拓跋焘,不是雄狮猛兽,而是个顽劣的孩子。

一个曾经得不到而且失去的玩具,而今几乎一模一样的就在眼前,他却是千方百计想得到的孩子。

“陛下,老祖宗可是说过,任何人不能强迫倾城,倾城的婚姻大事,得由自己选择哦。”顾倾城坐起来,微微嘟嘴道。

拓跋焘仿佛有些噎住。

“丫头,别以为老祖宗那句话,便是朕头上的尚方宝剑。朕今晚就收了你的话,老祖宗也只能要朕给你个至尊贵的名分。”

陛下说得不错,顾倾城心里头千回百转,皇帝若真的强留自己在这里,即便是老祖宗,也保不住自己,只能要陛下为自己负责。

“大山大叔,强扭的瓜不甜。”顾倾城撇嘴道。

“当初朕就是由着她自己选择,结果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拓跋焘眼睛开始有怒狮的血红,“若朕将她强抢进宫,结果未必就不甜!”

顾倾城又软声劝道:“丫头心中只当您是父亲,陛下若真要了丫头,那岂非**?”

见拓跋焘似乎被自己的话拿住,她又顺势道:

“丫头永远是大叔的丫头,大叔也永远是丫头心目中那好父亲,咱们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变,这样多好。是不是?”

顾倾城像逗孩子般笑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一时之间沉默无言,良久无语。

她故意板起脸:“难道大山大叔真的要拿皇帝之尊压丫头?您就不怕把丫头逼死了,你再上哪里找这么个红颜知己?”

拓跋焘见自己如此恐吓,顾倾城依然淡定从容的嬉笑。

她一时笑靥如花,一时又娇嗔可爱。

那娇嗔的样子,又是另一番活泼的娇媚,他心里绵柔一团。

他的霸气傲骨,也化作了绕指柔。

此刻她纵然拒绝他,逆了皇帝的旨意,他也生不起她的气,拿她无可奈何。

竟不知不觉,“噗嗤”一声,跟随着顾倾城的笑而笑了。

空气顿时就变得和煦起来。

“宠辱不惊,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惊鸿仙子!”拓跋焘颔首道。

“看看,若大叔逼死丫头,您日后的日子,得多无趣啊。”顾倾城嘻嘻笑道。

如今他们,就像狐狸和老虎对峙。

老虎很凶猛,小狐狸斗不过,只能智取。

她狡黠的看着拓跋焘,知道皇帝既然有这样的旨意,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死心。

拓跋焘目光如炬,洞若观火的看着顾倾城:“丫头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顾倾城笑嘻嘻的看着拓跋焘,也不隐瞒自己在打鬼主意。

“大叔,丫头逆了大叔旨意,我也不想大叔不开心。”她不无俏皮道:“咱们来个天意赌约可好?”

拓跋焘心里着实好奇,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有什么赌约,能逃过自己的魔掌。

他再自负的问:“怎样的天意赌约?”

“陛下应知贽雁之礼吧?”顾倾城挑眉问。

拓跋焘哈哈笑道:“贽雁为礼,乃聘礼之一,朕当然知道。丫头是想朕贽雁为礼?”

顾倾城点点头,气定神闲道:“陛下若想纳倾城进宫,须得答应倾城两个条件。”

“别说两个条件,即便是两百个条件,朕都答应。”拓跋焘颔首道。

“其一,陛下要亲自捉一只大雁,养在宫中。三月后此雁若是好好活着,这第一条件便算陛下做到了。”顾倾城道。

拓跋焘微微颔首,巴巴的看着顾倾城,等待她的第二个条件。

“其二,大魏立后,自古以来都以手铸金人定吉凶。

若倾城手铸金人成,则立倾城为后,昭告天下,举行隆重封后大典。

若倾城失手,注定倾城与陛下无缘,陛下不得难为倾城。”

“就这两个条件?”拓跋焘笑道。

顾倾城微笑点头:

“陛下若能满足倾城这两个条件,倾城自会接受陛下之爱,心甘情愿做陛下的女人。

若任何一条不能兑现,便是天意,注定陛下与倾城,只是忘年之交的红颜知己和父女之情。

陛下,可敢接下倾城这个天意赌约?”

顾倾城俏皮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拓跋焘捋捋胡须,沉吟道:

“……倾城要朕亲自捉一只大雁,倾城以为朕已不复当年之勇,无法亲自捉到大雁?

而且大雁一生只有一配偶,离开便不会独活。倾城以为离偶大雁,活不过三个月?

倾城还要朕三月后以手铸金人定吉凶,成,立倾城为后,昭告天下,举行隆重封后大典。败,你我此生无缘?”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倾城啊倾城,后宫三千,莫不祈求能手铸金人,成为大魏皇后。

倾城知道大魏立后,向来以手铸金人定吉凶,你是想故意失手,铸不成金人,便是天意?”

“对,倾城的心思,陛下猜得一点不差。”顾倾城直言不讳的点头道。

看着陛下,又带着挑衅的笑:“既已知己知彼,怎么,陛下不敢与倾城打赌吗?”

拓跋焘哈哈大笑,摇头道:

“丫头啊,你还是低估皇帝的力量了。月底便是一年一度庆丰年,举行弋射围猎活动。

要活捉一只大雁养它仨月,岂是难事?大不了,把它的配偶甚至整个大魏上空的大雁一起捉来即可!

至于手铸金人嘛,朕亲自盯着,你想故意失手作弊,却非易事。

而仨月后废立皇后,也只是朕一道圣旨便可。封后大典,自是顺理成章。你的天意赌约,朕接了!”

“陛下,倾城再次声明哦,若其中任何一条不能兑现,倾城与陛下,便只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陛下可不能再为难倾城哦。”

顾倾城向拓跋焘伸出小手指和大拇指。

“罢了!若朕仨月后不能满足丫头这两样条件,便是天意。倾城与朕就只是红颜知己,忘年之交,父女之情。”

拓跋焘豪爽的伸出小手指,勾上顾倾城的小手指,大拇指再摁上倾城的大拇指。

和她拉勾。

拓跋焘再看着顾倾城笑道:“若朕满足丫头这两个条件,丫头可就要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做大魏的皇后哦。”

“拉钩上吊,永远不变!”顾倾城眼眸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暗暗松一口气。

未来瞬息万变,最起码,能拖三个月,就是三个月。

总比她今夜就要成为陛下的女人强。

“可是丫头,三个月,太漫长了,朕舍不得你离开朕身边呢?”拓跋焘又凝视她道。

顾倾城稍为思忖,道:

“倾城除了要照顾医庐和那些新子民之事,等奶奶自秦州出来,还要回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大事,还是可以经常留在冯左昭仪娘娘的毓秀宫,既可照顾老祖宗,又可照顾陛下,帮陛下调理身体。”

“好,如此甚好。”拓跋焘点头道好,心里的阴霾挫败,暂时压制。

拓跋焘靠着软榻,定定的看着认真按揉的顾倾城。

他戎马一生,叱咤风云,除了那位宁死不从的佳人,再无任何女人,敢违逆半分。

他只知道占有,却从没花过心思爱一个女人。

面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女子,他竟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这是上天对他的再次眷顾,还是对他的再度惩罚?

他们说话间,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顾倾城帮拓跋焘拆掉缎带,刮干净他膝盖上的芥末膏,再用热水给他擦拭干净,然后放下他的裤腿。

“陛下可下地慢慢走走,应该能感觉轻松了。”顾倾城道,扶拓跋焘起来。

拓跋焘起来,慢慢走了几步,点头开心道:“嗯!丫头,果然是轻松多了。”

“有感觉就好,依着这般调理,再在饮食方面注意,陛下这关节疼痛,慢慢便会痊愈。”顾倾城道。

负手看着行走的拓跋焘,俨然是个老练的医者。

事后不但拓跋逼问他们在关雎宫的谈话内容,就连姑姑都担心到不得了。

顾倾城本来打算将陛下要纳自己入宫之事告诉姑姑和拓跋,又怕他们更加的担心。

特别是拓跋那个醋坛子,只怕会与自己的皇爷爷离德离心,更不知会做出什么激烈之事。

而且自己与陛下有天意赌约,她觉得陛下不会得逞,即便自己输了,也还是三月后之事。

最起码,这三月,他们不会揪心。

仨月后,天大地大,世间上除了大魏,南有刘宋,北有柔然,她总能逃脱吧?

可是,为什么她千辛万苦退了亲,以为可以和拓跋光明正大的时候,半路上又杀出个皇帝。

那可是不可违逆至高无上的的皇帝啊!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咧……

“走吧,丫头,咱们上摘星楼散散步。”敷完腿,拓跋焘道。

顾倾城点点头,给他披好衣裳,随他走出养心殿。

远处猫在树梢上的拓跋,见倾城与皇爷爷有说有笑平静的出来,两人好像平时般,看上去什么事也没发生。

自从晚膳进去足足两个多时辰,她能全身而退,终于长长的舒口气。

宗爱带着内监候在关雎宫门口,见陛下要去摘星楼,谄媚道:

“陛下,奴才早在摘星楼给安平郡主备好琴了。”

拓跋焘点点头,领头往摘星楼走去。

顾倾城看着宗爱头上的貂蝉金铛,便又想起宗爱的这尊顶戴,是那个做军火生意的金老爷所送。

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吗?

“军火生意的金老爷……”这句话在胸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陡然,她知道为何觉得不对了。

她想起金老爷在拍到这貂蝉金铛时裂开嘴巴的大笑,那满嘴的大金牙!

对,他在一心堂捐献时,也是露出满嘴的大金牙。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什么不妥。

“金戈铁马口衔金!”顾倾城倏然灵台清明,暗暗琢磨着:“金戈铁马难道是指做军火生意;口衔金,是指满嘴镶嵌着大金牙的金老爷?”

想到此,她又将那风十三娘和薛五娘,秦霸天几个人联系到一起。

原来老鬼所说这几个,竟然都是大魏最有钱的土豪!

“那么,孤儿有泪无处诉,客死异乡魂不归,又作何解呢?”顾倾城又思忖着。

“丫头,怎么突然心不在焉,闷声不响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拓跋焘见顾倾城神思不定,打断了她思绪。

“呵呵呵……就是想着大魏月底的戈射活动。”顾倾城呵呵呵的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担心陛下真的就捉到大雁!”

“倾城可不要心存侥幸啊,朕每年最起码能射五只大雁。”拓跋焘胸有成竹道。

顾倾城暗道:纵然你能捉到大雁,我也能令你的大雁不能苟活。

即便耍些不见得光明磊落的手段,也是情非得已。

谁让大山大叔恃强凌弱,以皇帝之尊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所谓兵不厌诈,而且通常赌局,哪里有不出老千之理。

呵呵呵,只可惜了那大雁啦。

第二百零一章:商讨军情

第201章:商讨军情

这时他们又走上了两三层。 X

“来,朕背你上去。”拓跋焘又在顾倾城面前弯腰道。

顾倾城心道如今自己虽然与南安王解除了娃娃亲,是自由身,但陛下刚刚才要收自己入后宫。

自己与拓跋的关系虽未公开,但拓跋是醋坛子,即便自己与陛下是坦荡荡的君子之交,如此亲近也不妥。

那魔鬼知道拓跋焘背她,还不知会吃什么醋呢。

“陛下日理万机,已然劳累,还有腿疾,丫头自己可以走。”顾倾城赶紧拒绝。

“丫头是不愿意与朕过于亲近,怕人言可畏?”拓跋焘看着星月下,灯影里迷人的她,不禁又心猿意马。

顾倾城嘻嘻笑道:

“……大山大叔不是腿关节有隐疾吗,丫头既知道大叔腿脚疼痛,怎忍心还要大叔背着爬那么高的摘星楼。

若是累坏了大山大叔,以后大山大叔就不能陪丫头登这摘星楼了。”

“好,丫头既体恤你大山大叔,那咱们就一起走上去!”拓跋焘笑道。

他们一起走上摘星楼。

星空依然灿烂迷人,琼华月色依然澄澈倾泻。

“丫头可否听说?大魏要出兵讨伐刘宋了。”拓跋焘看着远空。

月色中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他们顿时有种大地在我脚下的豪气万千感。

“略有耳闻,陛下,难道大魏真要与刘宋开战?”顾倾城蹙眉问。

“嗯。”拓跋焘颔首。

若能阻止战争,顾倾城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顾倾城喟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会两败俱伤,大魏与刘宋没有真正的赢家,却有千千万万的无辜老百姓受牵连,两国的老百姓都会饱受战火涂炭。”

“丫头,你这是妇人之仁,没有战争,就没有一统,我大魏何来屹立北方,早被当年的北燕、北凉、胡夏、高丽还有如今的柔然他们吞并了。”拓跋焘雄心勃勃道,“若想一统天下,只能开战,逐渐吞并蚕食,让刘宋的疆域归入我大魏的舆图。”

“……如此说来,老百姓又要陷入战火了。”顾倾城不禁黯然。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释奴已经是侥幸了,仅凭自己之力,即便皇帝再心疼自己,也不会止戈。

拓跋焘又不容置喙道: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刘宋屡次追杀我大魏皇子皇孙,挑衅我大魏尊严。

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不会再姑息养奸。出兵伐之,势所必然。”

“那陛下可有打算,何时南伐?”顾倾城问。

“此战难免,只是迟早之事。”拓跋焘负手道。

“陛下要此时出兵南伐,不是听说刘宋太子来求娶公主,刘宋还想将公主嫁与大魏皇子,两国联姻吗?”顾倾城道,“如此情形,陛下还有何借口出兵?”

拓跋焘摇头,缓缓道:

“如今在朕身边的,就灵儿一位公主,刘宋狡诈,野心勃勃,并非有心与我大魏联姻,他那是缓兵之计。

朕不会糟蹋自己的女儿,又成全刘宋的诡计。至于他刘宋的长公主,呵呵,我大魏倒是可以接纳!”

顾倾城一时沉默,思忖着有何法子能拖延战争或者直接停止战争。

拓跋焘依在雕栏上问顾倾城:“丫头年纪虽小,却聪明睿智,对大魏南伐,可有何良策?”

顾倾城讶然失笑,觉得拓跋焘是开玩笑。

笑了一阵,见拓跋焘依然肃然认真的看着自己,她又忙认真推辞道:

“陛下雄才大略,英明武断,南征北伐,何止百战。丫头一介小小女子,孤陋寡闻,怎敢胡乱议论军政?”

“倾城既能提出释奴,止戈,还有何不能议论的。况且这是摘星楼,并非朝堂。”拓跋焘道,“尽可畅所欲言!”

顾倾城见拓跋焘欣欣期待,于是微微点头。

“陛下今日庭议,我大魏决定出兵南伐,藏在我大魏的密探,应早有消息传回刘宋。对刘宋而言,此刻怕是狼来了吧?”

“狼来了?”拓跋焘哈哈朗笑,遂点头道:“对于刘宋而言,大魏勇士可不就是草原上的狼!”

顾倾城又道:“如今刘宋抵御大魏恶狼的士气,肯定斗志昂扬,可谓众志成城。陛下应知狼来了的故事吧?”

拓跋焘默默点头,沉吟的看着顾倾城。

“当人们第一次听说狼来了,军心士气斗志皆是空前的高昂,可谓以一敌十。

可惜左等不见右等不见,是一场虚惊时,人们的精神自会松懈。

而后又听说狼来了,大家又再高度紧张起来,准备御敌,结果狼还是没来。

如是者几次,人们对于抵御恶狼,已经是麻木松懈到了极点。

等狼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了,人们再拾起武器打起精神,却已经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萎靡不振,成了一群弱不禁风的羊。

如此,即便是长途奔袭的狼,也能一鼓作气,不费吹灰之力,便吃掉了羊。”

顾倾城这番说辞,意在先拖延,而后速战速决,老百姓才不至于受太多牵连。

“妙!”拓跋焘惊为天人的凝视着顾倾城。

他的策略便是如此,也是暗中叫大司马高允来御书房故意拖延征粮的原因。

他明着大张旗鼓要伐宋,暗地里以征粮拖延。

又暗中让拓跋抽调齐鲁大地的兵马悄悄前抄往靠近江南的城池驻扎。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大魏密探难辨其意。

他扶着她的肩膀,喟叹道:“丫头多才多艺,更兼有诸葛之才,难得,难得啊!”

“陛下身经何止百战,扫灭四夷,一统北疆。倾城在陛下面前,只是班门弄斧,乱发谬论罢了。”顾倾城道。

“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朕即便是身经百战,也需军事出谋划策。”拓跋拥着她道。

顾倾城轻轻挣扎开来。

“陛下若真有此意,也得顾全我军的士气,准备充足的粮草,招募新兵,都是拖延的借口。

如此,士气也不会低落,若刘宋再有任何挑衅,只会更加激起我军的斗志。”

既然刘宋屡次派人刺杀拓跋,而且战争避无可避,顾倾城只能实实在在的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拓跋焘默默点点头,脸上有深谋远虑:“又或者,宋太子在我大魏有任何不轨之举,都是大魏出兵的理由。”

顾倾城又想到斛律屠休,那头狠戾的苍狼。

她不无担心道:

“我们趁征粮招兵期间,最紧要巩固北边六镇后院,以防柔然那头虎视眈眈的恶狼,趁咱们大军南伐,从中渔利。”

“倾城认为,当如何在北边防御?”拓跋焘眼睛又一亮,再问。

“大魏既有南伐之心,此时必然要搞好与柔然外交。

之前柔然毁约,犯我北疆,听说并非柔然可汗本意,乃左贤王斛律屠休所为。大魏自当以此为据,令柔然理亏,严勒部下。

当然,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巩固院门,以防贼翻墙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柔然突袭六镇,烧杀抢掠,只因六镇零散。

若将六镇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屏障,柔然贼兵,也不敢那么猖狂犯境。”

“如何连接呢?”拓跋焘又问,嘴角噙笑。

“陛下想必知道烽火戏诸侯吧,倾城以为,若在北边六镇,镇与镇之间,修筑城墙工事。

将六镇连接起来,每镇筑起烽火台。

只要一镇有外敌入侵,点燃烽火台狼烟,各镇相救,大军后援。

大魏后院稳固,柔然占不到便宜,也不敢贸然来犯,我大魏便可全力以赴,对付刘宋。”

“倾城之见,竟是与朕不谋而合!”拓跋焘扶着她,爱不释手的看着,“看来倾城不但是朕的知己,还具经天纬地之才,果然是母仪天下之人选!”

“丫头只是和大山大叔闲聊谈心罢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话,做不得数,万事需陛下与大臣将军们定夺。

而且丫头区区愚见,实属浅薄,更不是什么母仪天下之人。”

顾倾城赶紧离开拓跋焘,坐下来给他弹琴。

“丫头还是给大山大叔弹琴吧。”顾倾城忙忙道。

拓跋焘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若有所失。

皇帝和顾倾城离开关雎宫上摘星楼,拓跋再躲在树上也没有用。

他暂时离开皇宫,回到太子府,听见摘星楼上的琴韵,知道顾倾城又给皇爷爷弹琴了。

一股醋意又忍不住涌上心头,可是他又不能去将倾城自他皇爷爷身边拉开,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

只能待到琴韵结束,半夜里才悄悄去找倾城。

东平王拓跋翰,下午进皇宫见皇后娘娘,知道父皇在关雎宫宴请顾倾城,从近日种种表现,他确定父皇喜欢顾倾城。

就连拓跋,看上去也深陷其中。

本来他也青睐顾倾城,也曾想先将顾倾城占为己有,只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既然父皇也喜欢顾倾城,那就有好戏看了。

这真是天助自己也,八皇弟肯定对父皇怀恨在心,而父皇也会对八皇弟心生罅隙,再加上一个拓跋,父子爷孙,这一台便是亘古大戏。

他可安坐台下,做那个优哉游哉看戏之人。

顾倾城既然不识抬举,与自己作对,那他便静看她如何毁灭。

皇帝与顾倾城在关雎宫用膳,也顾不得各宫。

拓跋翰在翊坤宫见过皇后娘娘他的养母,一番密语后便离开。

拓跋翰便转道去了趟朝霞宫,看望他的十四皇弟。

其实是暗地里与赫连充容行苟且之事。

他们的奸情由来已久,在胡夏被灭,胡夏国王赫连勃勃接二连三,将他的三个妹妹送给拓跋焘,不久后,赫连充容就与拓跋翰勾搭上了。

“美人,你如此强留本王,就不怕父皇突然闯进朝霞宫,将我俩杀了?”拓跋翰淫笑着在赫连充容耳畔道。

“你闻闻,关雎宫的酒香,都飘散至整个皇宫了。你父皇正迷恋顾倾城,与她把酒谈欢,说不定今夜就留顾倾城在关雎宫侍寝,你父皇哪里顾得上本宫的朝霞殿。”赫连充容不无哀怨道。

“怎么,听你的语气,捻酸带醋,是吃顾倾城的醋喽?”拓跋翰抚摸着赫连充容问。

“你这色鬼,之前不也是打那顾倾城的主意吗?”赫连充容带着醋意狠狠道。

“本王哪里打她主意了,只可惜你那皇后姐姐的计谋,终究是算计不了顾倾城,否则她还能在摘星楼勾搭父皇吗?”

耳鬓厮磨中,赫连充容在拓跋翰耳畔,问赫连皇后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拓跋翰笑得颇有些狰狞,低声道:

“母后之前的计谋既然落败,这次,就看本王的了。

本王就不相信,那些杀人不眨眼,训练有素的杀手,还搞不定区区一个弱女子!”

“找咱们平城的奴隶杀手,说不定会将我们牵扯进去。需找那些江湖上的杀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赫连充容道。

“放心,本王这次找的,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她肯定小命不保!”拓跋翰道,身上更加的卖力。

赫连充容娇呼呻吟,两人于朝霞宫一番**。

皇帝传召顾倾城到养关雎宫用膳,那可是皇帝十几年前修缮的奢华宫殿,皇家的人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消息转瞬就传到拓跋余耳里。

如今父皇竟传倾城在关雎宫用膳,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拓跋余怒发冲冠,在南安王府的练武厅,刀枪剑戟,轮番上阵,拼了命的和马云等侍卫决斗。

透过狠绝的搏杀,发泄心中所有的愤懑怨恨。

直到两个时辰后,侍卫再密报,顾倾城已安然无恙的离开关雎宫。

在这两个时辰里,顾倾城只是陪陛下用膳而后为陛下敷腿按摩。

他才软软跪下,全身早已湿透,汗如雨下。

仿佛刚才早已耗尽他全身力气。

马云放热水给他泡洗。

拓跋余泡在水里,想起顾倾城的种种……

想这些年的梦,想起梦中蟠桃花中翩翩起舞,那个魂牵梦绕的姑姑……

想顾倾城的一颦一笑,想初见她时她女扮男装救他的模样……

想她在医庐前琼花如雨,蝴蝶纷飞,美人如玉,那个永生难忘的瞬间……

想起清溪中的她与蝶嬉戏,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儿……

想她到王府饮宴,为了让自己嫌弃她,她装粗鄙,扮狠毒的模样,想她不惜将自己说成挖人心的小狐仙。

所有的音容笑貌,落在他眼里,总是那么的娇俏可爱。

想她的一舞惊鸿,想她驭凤飞翔,想她的胆量,想她的医术,想她的仁心。

想起合欢花中她人比花娇……

她在合欢花中蹁跹起舞,想他们一起于合欢花下,软语低喃,品茗赏花,合欢共醉……

顾倾城那时是那么的温柔,没有一个女子,像她那般,柔情似水。

再次遇见的那短短十日,竟令他毕生难忘。

可是,倾城竟绝然与自己退亲!

如今,父皇竟然也想捷足先登!

“啊!……”拓跋余石破天惊的大吼一声,拍打着水面,激溅起高高的水花。

他脸上铁青,几乎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失去她!

谁要夺走她,他将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拓跋余整个人埋在水里,直至他几乎窒息,才翻身上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一滴一滴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

洗完澡,拓跋余穿衣出来,便郁闷的叫:“上酒!”

马云却给他递上一杯清水。

“殿下刚刚激烈练功,不宜再多喝酒,早一点休息吧。”马云细心道。

拓跋余冷冷的瞥着那杯清水,沉默不语。

马云又苦口婆心道:

“属下明白殿下心思,抑郁难舒,殿下当知百忍成金,不要被儿女情长羁绊了殿下的凌云大志。

终有一日,大地在殿下脚下,那时只要殿下喜欢的,还有什么不尽归殿下所有?”

“好,马云,你果然是尽忠职守的好奴才。”拓跋余阴测测微笑道。

接过马云的水杯,依言骨碌碌喝了下去。

喝完水,却猛然将杯盏一掷,杯盏碎了一地。

拓跋余痛心疾首的大喝:“那老色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如此欺人太甚!你让本王忍,本王怎能忍?!”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马云不急不躁,沉着道,“只要皇权在手,还有什么不是殿下的呢。”

良久……

“好!”拓跋余叹口气。

慢慢收紧拳头,闭上眼睛,慢慢呼着气,调息着。

半晌后恢复一贯的深不可测,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愠不火。

他笃定的声音道:“没有人可以抢走属于本王的任何东西。没有人!”

第二百零二章:忧心忡忡

第202章:忧心忡忡

皇帝与顾倾城在关雎宫饮宴,与她上摘星楼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东宫太子府太子妃耳里。 X

这陛下对顾倾城是志在必得啊。

可是,知子莫若母啊!

儿从未对一个女子,有对那顾倾城那么上心。

这儿夹在她们之间,可怎生是好?

这边厢正忧心忡忡,拓跋就回来了。

太子妃担忧的看着脸色铁青,裹挟着寒意,一回到太子府也不吃饭就直接回雍华宫的拓跋。

皇帝在关雎宫宴请顾倾城的消息太子妃能知道,想必她的儿也是知道的。

如今儿的脸色就说明一切,她此时去劝,只会令儿更加的心情不好。

太子妃叹口气坐下来,遂想起她白天和常山王去见陛下的情景:

贺兰明月和贺兰敏都在太子府等候消息,太子妃和常山王则联袂去觐见皇帝。

太子妃向皇帝请旨,让皇帝将贺兰明月赐婚拓跋为正妃,再纳顿丘王李峻的妹妹顿丘县主为侧妃。

让他们定好名分,孝制满后再迎娶。

而常山王则为他的儿子贺兰敏都请旨求亲,请陛下将上谷公主赐给贺兰敏都。

“你们倒是一条心啊。”拓跋焘当时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们,嘴角扯起一丝笑意。

太子妃恭谨道:

“陛下,像儿的年纪,早几年就应该有子嗣,为大魏皇室开枝散叶了。

如今为了他父王的孝制,又要耽搁三年。

臣媳就是想把他王妃的名分定下来,也让他的心定下来。”

拓跋焘默默点头,嗯了一声,微微笑道:

“太子妃说得倒是不错,但儿日前于老祖宗寿宴,才当着天下人面前言道,非公主配不上他世嫡皇长孙呢。

而且刘宋也有心将长公主与我大魏皇子和亲,至于我大魏是否接纳他的请求,还在考虑当中。

还有于阗仙姬公主,也在这驿馆之中,朕如今还没定好,究竟将这两位公主,配我大魏哪位皇子皇孙。”

太子妃和常山王不期然的互相看了一眼。

太子妃显得深思熟虑道:

“陛下,刘宋、柔然和于阗的公主,那都是靠不住的外人。

刘宋一再的与我大魏将军勾结,几次三番行刺儿,儿九死一生。

这样危险的公主,儿可无福消受,说不定就是把刺客引到儿的枕边。

明月就不同了,她可是臣媳看着长大的,又是儿嫡亲表妹,亲上加亲,于大家都好。”

拓跋焘沉吟着。

稍顿,太子妃继续道:“至于李双儿,如今李峻也获封顿丘王,与儿有多年的袍泽之情,他的妹妹做儿的侧妃,也勉强能般配。”

拓跋焘斟酌着道:

“贺兰明月和李双儿,还真是合适人选。但再美貌的女子,非等闲之辈也入不了儿的眼,他对自己的王妃,是极其讲究之人。

他想娶的是公主,刘宋公主确实不适合,那于阗公主,倒是没什么危险了吧?”

陛下也说得在情在理,太子妃只得陪着笑脸颔首。

顿了一瞬,拓跋焘又道:“此事,朕不妨先与儿谈谈,看看他的意见,毕竟不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吗?”

“诺,陛下。”太子妃恭敬的揖礼道。

常山王见陛下没有直接就为他的女儿贺兰明月与高阳王赐婚,心里头虽然失望,但此事已告一段落,他也不能再多言。

于是他请求道:“那陛下,微臣刚才的请旨?敏都聪明练达,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向对上谷公主可是爱慕得很呢。”

“敏都确实是朕看着长大的。”皇帝点头道,却突然话锋陡转,“儿是早到了婚娶之年。可是灵儿还未及笄,年纪尚小,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陛下,上谷公主不是这个月就及笄了吗?而且如今只是定名分,孩子们婚娶,还得一年多呢。”常山王道。

又看看太子妃,示意她帮衬说合说合。

“陛下,臣媳看敏都,一表人才,聪明好学,也是个不错的孩子,陛下不妨考虑考虑?”太子妃浅声道,“若是儿娶了明月,敏都娶了公主,那真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啊。”

“哎……儿的事情可以考虑,灵儿的婚事,等她及笄礼后,朕看看她是什么意思再定。”拓跋焘不容置喙道。

皇帝话既然已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妃和常山王也就识趣的告退了。

而常山王的一双儿女,在太子府迫不及待的等候着消息,终于等到常山王和太子妃回府。

“怎么了太子妃姨母?陛下可是为月儿与表哥殿下赐婚?”贺兰明月扶着太子妃的手臂,急急的问太子妃。

太子妃看看贺兰明月,又看看常山王。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怕外甥女伤心,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兰敏都也焦急的问常山王:“父王,到底如何,陛下可是答应将上谷公主赐予我?”

常山王微微叹气,看着他儿子,半天后才缓缓道:“陛下说上谷公主尚未及笄,一切等公主及笄礼过后,再说。”

“可是父王,那刘宋太子赖在大魏不走,就是想娶上谷公主啊!”贺兰敏焦急的来回踱步,轻轻拍打着手。

“你别在我跟前晃来晃去了,这晃到我头都晕了!看看你,心浮气躁,这就沉不住气了?谁让人家生来就是太子!”常山王坐下来,脸色不悦的沉声道。

贺兰敏都见他父王不高兴了,虽然停了下来,可是眼里却充满阴霾。

他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抢在刘宋太子前面,将上谷公主弄到手!

那边厢贺兰明月也追问着太子妃,急得眼泪泫然欲滴,说话声音都颤抖:

“太子妃姨母,莫非,连月儿与表哥殿下的婚事,陛下都不答应?”

“月儿也别焦急。”太子妃安慰她道,“陛下说你表哥殿下的婚事,他得征求你表哥殿下的意思。”

贺兰明月一听要征求拓跋的意见,那恐怕是没希望了。

整个人顿时就蔫了!

若表哥殿下对自己有意思,这些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太子妃看着常山王一家失望的离开,也不禁喟叹。

如今她知道陛下纠缠着顾倾城,又怎么放心自己的儿子再闷头撞过去呢。

想去劝拓跋,又怕他在气头上,去了只会更添儿子的烦恼。

拓跋在雍华宫庭院,时而负手踱步,时而两手交叠摩挲、攥紧,坐立不安,远远看着那摘星楼。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摘星楼上的身影下来了。

拓跋飞身赶去皇宫,潜入毓秀宫。

身后的太子妃看见拓跋如此急匆匆的身影,知道他是去找顾倾城了,只得摇头轻叹,一脸的担心。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冯左昭仪早等在那儿,问她和陛下用膳有没有特别之事发生。

顾倾城为了让姑姑安心,自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和陛下正常用膳并为陛下敷腿。

冯左昭仪才稍为心安。

和姑姑说了几句话,回到西殿,一进门,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抱住。

微弱的灯光,呵呵,就算没有灯光,凭着那清冽馨香,她也知道是谁。

拓跋的到来,顾倾城并不意外。

陛下不但召自己在关雎宫用膳,还待在一起那么久。

拓跋那个醋坛子,不来问个究竟,这一宿又怎能睡个安稳觉。

“总算回来了。”拓跋修长有力的胳膊,箍紧了顾倾城,低头就长长一吻,最后放开她,长吁口气,仿似他的倾城历劫归来,“担心死我了!”

顾倾城也紧紧的抱着他,声音有些嘶哑,低喃:“拓跋……”

他们吻在一起,拓跋一直抱着她缠绵到床上。

一番精疲力尽的缠绵,仿佛生怕会失去对方。

本来顾倾城是不打算告诉拓跋陛下对自己的心思。

怕他担心。

怕他对他皇爷爷嫉恨。

但是那样掩饰的谎言一戳就破。

陛下对自己的心思,不用轰轰烈烈的宣布,行动上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还是告诉他陛下对自己的心思,并不惜许与皇后之尊,还有自己与陛下的天意赌约,也告诉他。

“荒唐!”拓跋一拳捶在桌子上。

他痛苦之极!

天下谁人敢觊觎他的倾城,他都可以毫不留情的下狠手。

可那偏偏是他最敬重的皇爷爷。

而且他还是独一无二的大魏皇帝。

他的话就是圣旨!

他想要谁,没有人能拒绝!

“你别生气,你皇爷爷并不知道我与你已经成亲。”顾倾城宽慰他。

“其实,我是男人,自从第一次听到皇爷爷背你上摘星楼九重天,我一早就料到,皇爷爷对你的心思了。”拓跋沉痛道。

“你放心,如今还能拖三个月,最起码,这三个月,陛下不会强来。”顾倾城又柔声笑道。

“倾城,你不知道皇爷爷的性子,他是皇帝,他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得不到。”拓跋眸眼聚敛,有寒芒掠过。

顾倾城想到陛下为那个苦苦相思的美人,笑道:“不,陛下还是有得不到的人,所以关雎宫才没有女主人。”

“可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却毁掉了。”拓跋神色凝重的摇头。

毁掉?

陛下得不到自己,真的不惜杀了自己吗?

那他还是那个大山大叔吗?

顾倾城在他怀中,脸颊泛起一朵苍白的微笑,能拖一时便是一时,能拖一日,她便可以与他厮守一日。

他们沉默一瞬,空气中仿佛笼罩着雾霾……

拓跋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道:“不行,如今你与八皇叔已经解除婚约,我明日就去告诉皇爷爷,你是我的娘子,我们已经拜天地成了亲,让他死了那条心!”

“不,你听我说。”顾倾城耐心的安抚他,“如今我刚刚和陛下打了个天意赌约,怎样都有三个月的时间周旋。三个月后,再看情形而定吧。”

拓跋重重吐口气:“若是他霸王硬上弓呢?!”

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他感觉自己如此的难以抉择。

要是别人,他立马就把他的皮给剥了。

可那个,终究是自己的皇爷爷!

拓跋顿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心底一直涌出。

他知道,这场战争,比他这十几年来,任何一场恶战都要难打。

但是,不管再难打,他绝不可以输,他绝不能失去他的倾城。

只要一想到皇爷爷占有他深爱的人,胃里便一阵翻滚,恶心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还有那些伴随而来的愤怒和伤心。

他紧紧拥着倾城,让她靠在在自己的胸膛上,心方定了些。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纵然前路艰险,却到底还是踏实的。

至少,还有盼头。

他甚至不敢假想,他的皇爷爷霸占他的娘子,会令他如何的痛彻心扉。

“陛下不会言而无信的,他既然能答应我,就一定会守信用。”顾倾城笃定的安抚拓跋。

“男人对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有时候是不会讲信誉的。”室内暖暖的烛光,温暖不了拓跋内心的冷冽。

“好夫君,你一定听我说,陛下曾经怀疑我与拓跋余退亲,是因为你。还问我是否知道桃花夫人的故事。”顾倾城婉柔道。

她再强调:“陛下若不是怀疑什么,绝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暗示什么桃花夫人的。”

拓跋眉宇沉痛,看得顾倾城更揪心。

“若陛下知道我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就与你成亲,陛下肯定会震怒,拓跋余也不会放过你的。”顾倾城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等仨月后我的娘子成为我的皇奶奶?”拓跋几乎是气急败坏道。

顾倾城“噗嗤”一声笑了。

她眼里有和煦的笑容,冲开他脸上的阴翳。

看见她温柔的笑,他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再轻抚着他紧蹙的眉宇,不无担忧道:“陛下说绝不能容忍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事情再发生,他说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拓跋想起大魏一些宫闱往事:太祖被亲生儿子弑杀,而后兄弟骨肉相残,皇宫血流成河,亲者痛仇者快。

那确实是皇爷爷心头之殇!

他长叹一口气,脸色稍缓了些。

顾倾城见他平静下来,再耐心道:“眼前情形,若被陛下知道咱们的事,对我们真的不利,动辄得咎!”

拓跋也知道,暂时还真的不能让皇爷爷知道自己与倾城先斩后奏成亲之事。

其实,他知道皇爷爷很爱他,但他更爱的,是他的皇权,大魏的江山。

但凡有人危及他的皇权,危及大魏江山,他不惜失去亲情,失去理智。

就像他的父王,至今死得不明不白。

拓跋余若知道自己与倾城的事,对自己怀恨在心,从中作梗,他倒是不怕。

只是那太乙真人在御书房说的那些事,若太乙真人从中挑拨,认为倾城会危及大魏江山,皇爷爷一向笃信太乙真人,即便再心疼倾城,恐怕就容不下倾城了。

当然,他这个皇长孙,皇爷爷也不会手软。

权力和**,会令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心爱的人。

若自己死了,他的倾城也就活不下去了。

“好吧,就暂时不说。”拓跋搂过她,与她十指交缠,安慰道:“娘子,即便赌输了也不打紧,天大地大,我会带你远走高飞。”

顾倾城抚摸着拓跋的背,她手下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她心疼的轻轻低喃:

“……远走高飞?我怎能让你白白挨那么多的伤。”

“……?”拓跋听不大明白,用眼神问她。

捧起她的脸,深邃的眼眸又变得流光溢彩。

顾倾城默然笑笑,稍顿,才软软问:“拓跋,是不是所有皇帝都会为所欲为,你若是帝王,也会如此吗?”

拓跋捏了一下她高挺丰盈的鼻子,再认真道:“即便我拓跋贵为皇帝,此生也只对我的倾城为所欲为。其他女子,我敬若神明,连碰都不会碰她们一下。”

“就会甜言蜜语,你的话是糖衣炮弹。”顾倾城浅笑着推他。

他反身压着她,带着贼笑:“不管糖衣还是炮弹,能让我的娘子受用,就是好弹。”

见他嬉皮笑脸,顾倾城真的拿他没办法。

稍顿,顾倾城轻轻拍拍拓跋的锦囊,道:“玉蝉子,你可否出来?”

拓跋有些愕然的看着顾倾城,知道她是有事要询问玉蝉子。

玉蝉子还是很听话的出来,一脸可爱的飞拍着羽翼,语气有些空灵:“姑姑您有事?”

“玉蝉子,我和你主人的命运,怎么就一波三折?”顾倾城黯然道,“难得这厢刚刚能与南安王退亲,那厢又有陛下相逼。难道,这真的是我们的劫数吗?”

“呃……”玉蝉子本来开开心心的扇羽翼,看见顾倾城如此表情,也一下子颓然,“主人,姑姑,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人的命运,真是半点不由人吗?”顾倾城扁着嘴巴,软软道,“玉蝉子,可有改变命运的方法?”

玉蝉子略为沉吟,摇头道:

“人的命运由神仙来定,神仙的命运由天数来定。所谓命运,命与生俱来,指先天所赋的本性;运指人生各阶段的穷通变化。命论终生,运在一时。或顺或逆,有起有伏,如鸿运当头,利运不通。”

顾倾城又紧张的问:“那你知道我和你主人的前路,何时能畅通无阻,终究能在一处吗?”

玉蝉子还未回答,拓跋已经笃定道:“不用问它,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顾倾城不听他的,却固执的等着玉蝉子的答案。

“姑姑,玉蝉子不是大司命,怎知人的命数。”玉蝉子黯然道,“更何况,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是大司命,也不可随便泄露人的命数。”

顾倾城深深的叹口气,玉蝉子也无能为力的飞回锦囊。

顾倾城起来换了件舒适的睡衣,解下发簪。

推拓跋离开:“罢了,如今你也心安,再待下去就天亮了,你快回去吧。”

她的长发倾泻而下,似流瀑般,那青丝宛如无数的丝线,密密斜织,像编了张极大的网,将拓跋拢住,网进其中。

拓跋的呼吸又开始紧促,叹道:“越发的不安心了。”

“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忍。”顾倾城轻嗔道。

“对了,”拓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遂问:“你还未跟为夫交代,那个娘娘腔怎么就勾搭起你了?”

顾倾城微微抿唇,虽恼他又吃醋,却还是将自己在一心堂救了刘子业,还把那个绵长的梦魇,那个梦中的彼岸花告诉拓跋。

还把脖子上那耀神珠拿给他看。

“难道,刘子业就是继蚩尤之后,曾经的魔尊彼岸花?”拓跋不可思议的喃喃,“那他怎么成了你的好姐姐了?”

拓跋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的事多了去了。

就像倾城的心在他身上,她没有心却能感受自己的呼吸而生存。

还有他们共同的梦。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所以,我也只当他是我的姐姐,你这醋坛子就别吃醋了!”顾倾城嘟嘴道。

拓跋可以不吃醋,但看着顾倾城戴着别人的眼珠子,终究觉得好碍眼。

“你要是喜欢什么神珠明珠,赶明儿我去给你找一箩筐来,这个什么眼珠子,就别戴了!”

拓跋一边说,伸手想把那耀神珠扯开。

却被顾倾城摁住,微微嘟嘴道:“姐姐能为了我挖出自己的眼珠子,还抽了自己的筋,可见她对我是如何的情深义重。难道我只是戴着她的眼珠子,略表感激都不行吗?”

拓跋看着她委屈瘪嘴的样子,又不忍心道:“真拿你没办法。”

他紧楼着她,热气喷在她颈脖,酥酥麻麻的痒,两人滚倒在床上。

闹了一阵,顾倾城推他起来,道:“不和你闹了,我得把陛下这几天的膳食安排好,让御膳房准备。”

说完起身来到书案前,为皇帝写食谱。

拓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书案前,与顾倾城隔着书案面对面的坐着。

见她一丝不苟的伏案疾书,浓稠的秀发斜落肩膀,长长的睫毛像把羽扇,灯影下美得倾国倾城。

他越发的担心,越发的不愿意走了。

可是,那毕竟是冯左昭仪的宫殿,被人发觉,是会连累冯左昭仪的。

待顾倾城睡着了,他便悄悄离开。

第二百零三章:拒绝指婚

第203章:拒绝指婚

翌日晨曦熹微,顾倾城起来简单梳洗,把昨晚为陛下拟定的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的食谱,让飞鸿送去御膳房。 X

一早就找采买司,要她们在上谷公主及笄的日子去采买新鲜的海鲜和芥菜籽,以备上谷公主及笄礼酒宴所用。

酒当然是用皇宫的贡酒玉液琼浆。

又命人雕琢装载食物的小木船。

而后,又去御花园,看看那些能工巧匠,怎么修缮那曲水流觞。

工匠们已经设计好图纸,正在动工。

他们还拿着图纸一丝不苟的向顾倾城介绍,御花园每个地方是如何布局。

顾倾城满意的颔首离去。

拓跋焘早朝后传拓跋到御书房,秘密商讨南伐的军情。

拓跋想到他的皇爷爷一把年纪,居然想纳他的娘子进宫,本来一见皇爷爷,心里就有气。

但想想皇爷爷并不知道倾城已经和自己拜天地成亲,也就隐忍下来。

和陛下商讨正事。

谈完正事,皇帝跟他说起太子妃要为他定王妃之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拓跋一听母妃要给他定贺兰明月和李双儿,立刻就跳起来。

“皇爷爷,孙儿是绝对不会娶贺兰明月和李双儿的!”拓跋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拓跋焘以商榷的口吻道:“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虽说鲜卑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我们都汉化那么久了,很多规矩文化都向汉人学习。”

“皇爷爷,父王被人谋害,幕后之人至今未查出,孙儿心内每日五内俱痛,此刻真的无心谈婚论嫁。”拓跋态度坚决。

拓跋焘看看拓跋,见他如此决绝,暗叹口气。

半晌后又道:“这上阳郡主和顿丘县主入不了你高阳王世嫡皇长孙的眼,如今刘宋山阴长公主和于阗仙姬公主都在大魏,她们总归是公主,不会丢儿的脸,你不会再推辞了吧?”

“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如今儿都不想谈婚论嫁。”拓跋脸上冷然,“一切,等父王的孝制过后,那时再考虑大婚之事。”

“……你如今竟连公主都拒绝了?”拓跋焘不禁恼道:“到底什么样的女子,你才肯娶?”

“皇爷爷,儿确是希望能娶到倾国倾城的公主,但绝不是刘宋和于阗的公主。”拓跋道。

拓跋焘默默摇头,道:“那你倒是给皇爷爷说说,你要娶什么样的公主?”

拓跋嘴唇蠕动,有好几次,话到嘴边,几乎就要说出自己已经和倾城成亲的事。

终究觉得与倾城成亲那时,她还是八皇叔的娃娃亲,倾城如今好不容易才与八皇叔解除婚约,而且皇爷爷又与倾城有那天意赌约,此时说出来,只会令皇爷爷和八皇叔震怒。

到时少不得风起浪涌,自己和倾城的幸福之路,就更加的艰难重重。

只能等时间稍久些,自己孝制过后也可以举行大婚了,再把个中原委说出来,那时应该是水到渠成。

“皇爷爷应该知道,十几年前,儿已经心有所属,她就是儿心目中倾国倾城的公主。”拓跋闷闷道。

“……那个小丫头?”拓跋焘有些错愕的问,继而摇头哈哈笑道:“没想到儿还真是个痴情种,那丫头不是一直没找到吗?”

拓跋张嘴,很想说那个丫头就是倾城。

可如今一旦公开自己与倾城的关系,必将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别说皇爷爷和八皇叔会震怒,幕后之人心狠手辣,连他父王都遭毒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能让倾城冒险。

而且还有那个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也都在暗处虎视眈眈,此刻他更加要将倾城的身份藏起来。

反正自己还不能大婚,即便天塌下来,他都要以保护倾城的安危为重。

拓跋沉吟半晌后道:

“如今儿一心只想为大魏开疆拓土,将幕后陷害父王之人查出。再将一直追杀孙儿之人揪出来。

那幕后之人一日不除,孙儿断无心安,更无心婚事!”

拓跋焘重重叹气:

“若你一辈子找不到那丫头,又或者永远查不出害你父王之人,难道儿,就一辈子都不娶妃生子了?

追查你父王之死,与你娶妃生子,这两者,并无任何抵触啊?”

“刘宋狼子野心,一心想除了孙儿,令皇爷爷少一条臂膀,其心可诛!”拓跋冷然道,“别说刘骏老儿将女儿嫁给我,就算他把老娘嫁给我,儿也不屑一顾!”

“那于阗的仙姬公主,与你总没有罅隙吧?”拓跋焘又问,“虽然于阗是小了一点,但毕竟是公主,总算是没有辱没咱大魏的世嫡皇长孙呀?”

拓跋还是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总之,父王孝制未满,儿绝不论婚娶!”

见拓跋心意已决,拓跋焘也无可奈何。

摇头叹道:“皇爷爷看你呀,就是一直忘不了当初那个小丫头!”

拓跋焘见儿不喜欢这些公主,心下里想,若把于阗公主许给余儿,他的心思就不会在倾城身上了吧。

如此他日后即便封了倾城为妃为后,余儿与他,父子之间也没有罅隙。

于是点头,带着溺爱道:

“也罢,儿的心情,皇爷爷也理解,毕竟你还要守孝制。

如今即便给你选王妃也只是个名分,一切就依你吧,等孝制过后再定。”

“谢皇爷爷!”拓跋终于松口气。

“好吧,你现在去毓秀宫一趟。”拓跋焘又道。

“……毓秀宫?”拓跋有些错愕。

拓跋焘道:

“哦,是这样,倾城筹集的善款有千万,想匀一半去给黄河水灾的灾民,又不放心让朝廷的官员去赈灾,怕被官吏们剥削了。

释放的新子民在都城虽然占了大多数,全国各地也有为数不多的新子民。

倾城的意思,也要在各地新子民聚集的地方设立安置点,让他们度过暂时无家可归的日子。

希望你派信得过的将军护送善款去赈灾,去设立安置点。

善款由冯左昭仪保管着,你去跟她接洽吧。”

“好,那儿先去毓秀宫。”拓跋告辞。

出了御书房,正要离开,却见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又联袂一起来御书房找皇帝。

拓跋又找不到借口跟进去,只能暗中观察,静观其变。

拓跋到了毓秀宫,顾倾城已去了太医院,冯左昭仪见拓跋来了,便迎了上来。

“儿来了甚好,正省得本宫去找您呢。”冯左昭仪一脸祥和道。

“娘娘,皇爷爷说倾城有笔善款,要儿派人护送去赈济黄河水患灾民?”拓跋问道。

“正是。”冯左昭仪让宫人把钱搬出来,“五六百万两呢,是笔不少的数目。”

“娘娘,儿想派征虏将军前去,也让他历练历练,您说可好?”拓跋问冯左昭仪。

“儿爱屋及乌,用心良苦,本宫心里感激。但护送善款非同小可,需得派多几个信得过又武艺高强的将军前去,才确保万无一失。”冯左昭仪再嘱咐道。

“娘娘放心,儿会妥当安排的。”拓跋道。

再让战英等人小心将善款运回军营,而他,再要看看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到底因何事进宫。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进去,见过礼后拓跋焘和他们谈了皇陵迁移之事。

“陛下,迁葬皇陵乃利在当今,功在千秋的基石。迁金吉日已定在中秋后的二十,如今只等皇陵修筑完工。”太乙真人道。

拓跋焘颔首道:“工部正在加紧修建皇陵,如今天气晴朗,工程进度也快,绝不会耽误迁金吉日。”

“如此甚好,到时陛下要亲临新皇陵祭天祭祖,以示对天地祖先的孝敬。”大祭司拱手道。

“好,朕到时候会亲临祭天祭祖。”拓跋焘又点头道。

皇帝对他们所有提议,几乎是言听计从。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不经意的互相看了一眼,太乙真人试探性的问:

“请问陛下,对日前老祖宗寿宴那百鸟朝凰,蝴蝶献寿,可有何看法?”

“……真人为何有如此一问?”拓跋焘略为蹙眉,不无疑惑的反问太乙真人。

“据贫道乾坤鼎感知,那蝴蝶主人,紫薇女君,此刻怕就在皇宫之中。”太乙真人故弄玄虚道。

大祭司也开口道:

“陛下,那驾驭凤凰竹鸢,请旨释奴止戈的安平郡主,居然能驱使百鸟,指挥蝴蝶。

她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蝴蝶真身,紫薇女君?”

拓跋焘陡闻此言,不禁捋须失笑:“哈哈哈……”

太乙真人与大祭司面面相觑。

拓跋焘失笑后,又微微不悦道:

“安平郡主能令百鸟朝凰,是因为她奇思妙想,在竹鸢上设了吸引白鸟的箫管弦乐。

而那蝴蝶献寿,却是儿以蜂蜜在绢帛上写了个寿字,蝴蝶喜蜜,自然献寿。

如此亘古难得一见的太平盛象,两位切不可胡思乱想,亵渎老祖宗寿诞。更不能对安平郡主不敬!”

太乙真人脸色微讪,见皇帝对顾倾城的维护不容置疑,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

稍顿,太乙真人道:“可是陛下,若那安平郡主就是那危害大魏江山之人,陛下却好心放过了,这可得不偿失啊!”

大祭司也不依不饶道:“陛下对危害大魏江山之人,一向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陛下怎能姑息那危害大魏江山社稷之人?”

“你们可是有真凭实据,安平郡主就是那蝴蝶真身,紫薇女君?!”拓跋焘恼道。

“……或者,咱们可以把她捉起来,一试便知。”大祭司神色森冷道。

“捉起来?”拓跋焘眉宇聚拢的问。

太乙真人也眯起眼睛,点头道:“只要把她抓起来,放她的血,将其投进乾坤鼎,烈焰之下,那女子是否是紫薇女君,一验便知道!”

拓跋焘拍案怒道:“荒唐!酷刑之下,焉无冤屈!若把你们投进乾坤鼎,烧成灰烬,你们还有伸冤的机会吗?!”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见拓跋焘如此维护安平郡主,面面相觑,觉得与他当初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宗旨背离。

太乙真人道:“可是陛下,您当初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啊!”

“好了!两位不必再说。你们怀疑安平郡主就是危害大魏江山之人,朕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皇帝的脸色已经下沉。

见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脸上非常的忧患,拓跋焘语气又平和了些。

顿了一下,道:“你们要是真有什么怀疑,等你们有真凭实据再跟朕说,在这之前,绝不能有半分伤害安平郡主的行为!”

“诺……”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齐拱手道。

见皇帝不悦,太乙真人怕皇帝自从对自己生分,不再相信他们。

太乙真人最后微微颔首,违心道:“那百鸟朝凰,蝴蝶献寿,确实是安平郡主和高阳王奇思妙想,才有此难得一见的太平盛象。想来,是贫道与大祭司多心了。”

“对,即便是怀疑某人,也要等我们有了真凭实据,再向陛下禀报。”大祭司也皮笑肉不笑道。

皇帝脸色这才渐宽的颔首:“这就对了嘛,以后这些猜疑的话,两位切莫随便乱说,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在背后做文章!”

“诺,陛下……”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只得遵命。

两人试探了拓跋焘后,便告辞离开养心殿。

他们走上摘星楼,拿出乾坤鼎,发现紫气明明就在皇宫,那紫薇女君肯定就在皇宫。

只可惜他们未能冲破太虚真人的返璞归真禁制,看不到那女君到底是谁。

但他们又照年纪大约推算,还是那个安平郡主最可疑。

刚才陛下对安平郡主一副秋毫不能冒犯的样子,此刻两人没有确凿证据,又不敢再去皇帝那里碰钉子,只能自行想办法。

大祭司与太乙真人在摘星楼九重天上密语交谈:

“陛下一向杀伐果断,对危及江山社稷之人,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如今竟如此的庇护那个安平郡主,看来那个安平郡主确实不简单。”

“如今贫道还未能冲破师兄返璞归真的禁制,一旦能找到更好的助力,冲破返璞归真禁制,那圣姑必定暴露在我们眼前。”太乙真人悻悻道。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脸色都充满阴霾,一副无功而返的走下摘星楼。

拓跋远远看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在摘星楼上对皇宫窥探,似乎有所发现,又似乎不能肯定。

莫非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拓跋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第二百零四章:故弄玄虚

第204章:故弄玄虚

皇帝解除拓跋灵的禁足,并要她去多谢倾城,若不是看在倾城的面子上,就不放她了。

禁足几日的拓跋灵能自由进出,开心得像个刚出牢笼的雀鸟一样。

一早就命宫人准备宴席,亲自去毓秀宫邀请顾倾城来碧霞宫午膳。

去毓秀宫的路上,走在御花园,却碰见自摘星楼下来,迎面走来的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两人一见拓跋灵,凝视片刻,又互相看了一眼,便给拓跋灵拱手见礼。

拓跋灵知道这两人是父皇最宠信之人,父皇对他们都礼让三分,上谷公主见了也便客客气气的向他们拱手回礼。

太乙真人凝视拓跋灵半晌,挥一挥拂尘,半眯着眼睛道:“公主印堂发黑,最近可能运气不佳。”

拓跋灵几日前在老祖宗寿宴丢脸出囧,天下人尽皆知,自然运气不佳。

拓跋灵也确实觉得自己运气不佳,先是自己误信人言,几乎陷害顾倾城,再被顾倾城诓出马脚,在天下人面前丢脸,又被父皇禁足。

如今虽然算是解除了禁足,终究觉得不是那么的如意。

父皇一直笃信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他们的话,拓跋灵不敢不信。

拓跋灵摸摸后脑勺,纳闷的嘟嘴道:“本公主最近,确实不怎么如意。”

“公主乃凤凰之躯,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知因何会运数大变?”太乙真人又故弄玄虚道。

拓跋灵神色一凛,不由得大惊:“运数大变?”

“对,不仅是大变,而是天翻地覆。”太乙真人又道,“你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所有的福气福报,都会被一个侵入宫中之人所夺。”

拓跋灵震惊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太乙真人从不妄言。

“……是谁?”拓跋灵不无紧张的问,“是谁夺走本公主的福报?”

“如今大魏,哪个女子风头最盛?”太乙真人道,“那人便是夺走公主一切福祉的克星。”

“克星?”拓跋灵喃喃道。

想到大魏风头最盛之人,非顾倾城莫属。

但倾城怎么会是自己的克星?

不可能!不可能!

不能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就对自己的好朋友猜忌!

拓跋灵的脸色渐转不屑。

大祭司察言观色,阴测测道:“公主,那安平郡主本是乡野村姑,却能摇身一变,成为安平郡主,举世瞩目。原本属于公主的所有福气,都到了她的身上。”

“你们说的那个克星,果真是……倾城?”拓跋灵惊愕的问,吓得捂住胸口。

如今的风云人物确实非顾倾城莫属,但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克星?

不会的,不会的!

倾城不会是她的克星,她是自己最好的好朋友!

“公主不觉得,她如今比你更像公主,比你更尊荣吗?”太乙真人道。

大祭司也莫测高深道:“如今公主只是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安平郡主却是天下人敬若神明的女神。”

拓跋灵心潮澎湃,却定下心神,向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撇撇嘴,不以为然的昂首:“本公主不相信!”

太乙真人并不介意公主的态度,胸有成竹道:“公主此刻纵然不信,假以时日,等那克星夺走公主一切鸿运福祉,公主后悔晚矣!”

大祭司也看着拓跋灵,阴测测道:“所谓落魄凤凰不如鸡,命数之说,公主不得不信!”

“你们休要胡说,本公主从不信什么道士神算之妄言!”拓跋灵昂首挺胸道。

“公主难道就不觉得可疑,一个四品郎中的女儿,风头竟然能盖过堂堂公主?”大祭司又不怀好意道。

“大祭司休得胡言乱语,你们再胡说八道中伤安平郡主,休怪本公主去禀报父皇!”拓跋灵跺脚恼怒道。

“……看来公主似乎不相信贫道所言。”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互相看了一眼,再拱手道,“那我等告辞了!”

也不等拓跋灵再有任何反应,两人转身就消失在御花园,离开皇宫。

他们丢下一脸疑窦的拓跋灵,却更让拓跋灵迷惘了。

区区四品郎中的女儿,却家喻户晓,敬若神明,确实比自己堂堂公主还要举世瞩目。

稍顿,拓跋灵猛然摇头。

她和倾城已经是好朋友,怎么能因为太乙真人的胡言乱语,就胡乱猜忌自己的好朋友。

拓跋灵暗骂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她才中了别人阴谋诡计嫁害倾城,怎么又那么不长进了!

遂将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方才的一番话抛之脑后,开开心心的去找顾倾城。

大祭司和太乙真人离开皇宫,大祭司问太乙真人:“真人,方才为何不跟公主再晓以利害,让她为咱们所用?”

“放心,一个人太清晰一些事,反而不相信。”太乙真人奸诈的笑笑,“只有她亦幻亦真之际,才会深信不疑,还会主动找咱们。”

他们回去全真教,夜里,会见了他们的主人刘宋的大将军殷孝祖。

此人也正正是千万年前被白无瑕诛灭却又聚气重生的魔尊蚩尤。

蚩尤虽能聚气重生,毕竟所有修为需要重新修炼,是以魔力修为比曾经追随他的血神刹无痕还不如。

即便这一生,他聚气重生至凡间,还是斗不过白无瑕化身的拓跋濬,仿佛白无瑕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拓跋灵把太乙真人的话当耳边风,在御花园便见到顾倾城,见她正要去万寿宫。

一见顾倾城和蔼的笑容,拓跋灵愈发觉得惭愧,她方才几乎又误信人言,对自己的好朋友动摇。

她拉着顾倾城的手臂,雀跃道:“好倾城,灵儿真的要好好感谢你,若没有你向父皇求情,我现在连宫门都不能出一步。”

顾倾城看见拓跋灵像放出笼子的鸟儿般开心,她也替她开心。

“灵儿,我们说好的嘛,你帮忙筹集善款,我帮你去求情。”顾倾城笑道,“如今你也帮我筹集到善款,我也帮你解除了禁足,咱们都如愿以偿了。”

“不管如何,灵儿还是得感激倾城。灵儿一早就备好薄酒,诚心请你去碧霞宫小酌一杯。”

“灵儿与我,怎么还如此的客气?”顾倾城笑道。

“去嘛去嘛,赏个脸嘛。”拓跋灵摇着顾倾城的手撒娇。

堂堂一个公主,要请喝酒,常人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还要哀求人家去。

还真有那么一点本末倒置。

“这一大早的,即便吃酒宴也要中午吧。”顾倾城笑道:“我正要去看看老祖宗,你是否和我一同去?”

拓跋灵的笑容逐渐消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拓跋灵不自然的嘟嘴道:“倾城,自从老祖宗寿宴上,我嫁祸你撒磷粉那件事,老祖宗就,就不怎么喜欢我了。我怕去万寿宫请安,老祖宗都不搭理我呢。”

“知道自己犯错就好,寿宴上要不是你闯祸,老祖宗至于几乎被气死吗?”顾倾城嗔了她一下。

旋即又微笑道:“别担心,老祖宗就像孩子一样,看到你诚意悔改,老祖宗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好,那我与你一同去,希望老祖宗看在你的份上,别再生灵儿的气。”拓跋灵挽着顾倾城走向万寿宫。

老祖宗躺在软榻上,看到顾倾城,自是欢喜无限。

伸出略为颤抖的手,虚弱道:“小倾城,你可是来了。”

老祖宗向顾倾城伸手,眼睛也是看着顾倾城,几乎把旁边的拓跋灵当透明。

顾倾城疾步走过去,握着老祖宗的手道:“是啊老祖宗,倾城跟上谷公主一起来看您呢。”

“老祖宗万安。”拓跋灵给老祖宗行礼,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容嬷嬷命宫人搬来软墩,让顾倾城坐在软榻旁边。

却把上谷公主晾在一旁,也不赐座奉茶。

连下人,对顾倾城和拓跋灵的态度都天差地别。

拓跋灵心里更加的不自在。

顾倾城一边给老祖宗把脉,看看身后的拓跋灵,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上谷公主知错能改,陛下也原谅她,解除她的禁足。她一直念叨着老祖宗,怕老祖宗怪责,不原谅她呢。”

顾倾城说罢,又看了一眼身后显得不知所措的拓跋灵,示意她上前。

拓跋灵便惴惴的来到倾城身旁,跪在老祖宗面前,却担心的问顾倾城:“倾城,老祖宗这身子,可是无恙?”

“灵儿放心。”顾倾城点点头:“老祖宗身子确实还虚弱,但总算无大碍。”

老祖宗瞥了眼显得局促的拓跋灵,终于还是祥和道:“灵儿,老祖宗一把年纪了,小倾城都不与你计较,哀家还能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吗?”

拓跋灵见老祖宗祥和的面容,一下子愧疚得眼泪都出来了。

趴在老祖宗软榻前,拥着老祖宗的臂膀撒娇道:“老祖宗,灵儿真怕您就不理我了呢。”

“好好好,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人都要慢慢学会长大的。”老祖宗软声道。

并示意容嬷嬷不可怠慢。

容嬷嬷这才给拓跋灵办来软墩,让她坐在老祖宗软榻旁。

“是。”拓跋灵愧疚的点头。

老祖宗八十寿诞过后,大病初愈,明显是老态龙钟的老人家了,拓跋灵心里更加的愧疚。

老祖宗又谆谆教导:“小倾城是个好榜样,你要多跟她来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跟小倾城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会学到很多好的东西。”

“诺,灵儿谨遵老祖宗教诲。灵儿在倾城身上,确是学到很多好东西。”拓跋灵眼睛湿濡,看着一下子老了很多的老祖宗,眼泪已经忍不住滑下。

要不是之前自己不懂事,老祖宗的身体也不会被气坏了。

她一直非常内疚来着。

老祖宗虽说原谅了她,可是终究是大不如前了。

拓跋灵知道,在老祖宗心目中,顾倾城远远比自己重要了。

但是,谁让自己不学聪明点呢?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顺风顺水,受尽万千宠爱,为何最近却总不得身边人所喜?

她心里倏然荡过太乙真人的那番话:“那个克星夺走了她的一切福气。”

难道太乙真人并非妄言?

不会的,不会的!

自己才刚刚幡然醒悟,不要误信人言,怎么就糊里糊涂想起太乙真人那些浑话了呢!

太乙真人说的,当真就是故弄玄虚的浑话!

她大力的掐了自己一下,以示惩戒自己。

几日下来,老祖宗的病情也稳定了,虽然虚弱,却能走能吃,顾倾城也就放心。

她们离开万寿宫,回碧霞宫。

而贺兰明月,不消多久就知道拓跋濬果然拒绝了太子妃向陛下的请婚,所有的希望顷刻就碎了。

陛下还拒绝了贺兰敏都想娶上谷公主的求亲。

兄妹俩自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贺兰敏都却不想就此罢休,后来去找独孤西风喝酒,让他给出个主意。

独孤西风本就与他一样想娶上谷公主,又能给他出什么好主意,他能出的,只怕都是馊主意。

顾倾城与拓跋灵离开万寿宫,往碧霞宫走,

路上却遇上李弈和顾彧卿当值,拓跋灵一见顾彧卿,便心花怒放,顿住脚步。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来的含羞带怯的笑容,也心照不宣的笑了。

大家停下来。

拓跋灵的眼神,早已越过顾倾城溜到顾彧卿身上。

穿上御林军铠甲的顾彧卿,不但丰神俊朗,正气凛然,而且威风凛凛,颇有将帅之风。

拓跋灵含羞嗒嗒的看着顾彧卿,一如她当初看见濬儿一样。

除了濬儿,便是顾彧卿能入她的眼了。

能见到顾彧卿,那真是意外之喜。

拓跋灵喜出望外,不但邀请顾倾城,连带着顾彧卿和李弈都邀请。

“李副统领、顾护卫,本公主如今解除禁足,正要宴请倾城,相请不如偶遇,难得你们都在,就赏脸一起去本公主的碧霞宫,喝杯薄酒如何?”拓跋灵喜笑颜开的看着顾彧卿和李弈道。

李弈和顾彧卿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顾倾城见他们似乎有难色,便道:“难得公主邀请,人多热闹,吃酒也有兴头,你们就和倾城一同前去?”

她有心玉成公主与大哥,便在旁边推波助澜,让大哥与李弈也一起去。

李弈赶紧揖礼道:“公主太客气了,公主有命,卑职本当遵从,可是我们正在当值,恕卑职……不能奉陪。”

“你们在当值?”拓跋灵大为失望的看着顾彧卿。

“公主宴请,卑职怎敢高攀。虽然如今没了磷火,说不定又是什么鸿门宴。”顾彧卿却夹枪带棒道,“倾城,你还是小心为妙。”

拓跋灵脸上的花朵儿顿时枯萎,跺脚嘟嘴道:“顾彧卿,人谁无过,你说话夹枪带棒,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她毕竟是万千宠爱惯的刁蛮公主,岂受得了一点闲气。

“公主莫要误会,您贵为公主,我们能保住性命即可,怎敢得罪公主。”顾彧卿话虽恭谨,却是不阴不阳。

拓跋灵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气哼哼的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这个顾彧卿的心里,怕是不会原谅自己之前几乎害了他妹妹吧。

可自己毕竟是公主,他一个小小御林军护卫,就不能对自己客气点,给自己一点面子吗?

继而又想,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也难怪他会护着自己的妹妹。

而且他大义灭亲,连自己亲生母亲也指证,如此浩然正气,不畏强权,不正是自己所仰慕的吗?

心思千回百转后,于是委曲求全,软声对顾彧卿道:

“我上次确实我犯错了,几乎害了倾城。可我已经知道错了,父皇也惩罚我,将我禁足碧霞宫。

要不是倾城向父皇求情,我如今也出不来。

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本公主吗?”

“哼!”顾彧卿冷哼,斜睨着拓跋灵道:“一句知错,就可以罔顾人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彧卿,不得放肆!”李弈出言低喝,让他收敛些。

他在顾倾城面前直呼她大哥其名,而不是称其为顾护卫,尽显与顾倾城的亲近。

第二百零五章:公主宴请

第205章:公主宴请

顾倾城也嗔了顾卿一眼,笑道:“公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X上次的事,早已翻篇,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你不要再自责,我大哥是跟你开玩笑的。”

第205章:公主宴请

拓跋灵看看顾卿,再看着顾倾城,讪笑道:“灵儿上次确实是不知,冒失莽撞。也难怪你们会对我心存罅隙。难得倾城不计前嫌,还求父皇解除我的禁足。

所以本公主一早便备了薄酒,既作为上次鲁莽赔罪,又是感谢之酒,咱们既然遇见,就请你们也来做个见证吧。”

“所谓宴无好宴,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顾卿冷嘲热讽道。

拓跋灵涨红了脸,却又压抑着满腔怒火,万般委屈道:

“顾卿,在你心中,本公主就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好歹倾城不计前嫌,还为我求情帮我解除禁足。我真心要多谢她,难道本公主在你心目中,竟是这般狠毒之人吗?”

顾卿看着强忍着怒火的拓跋灵,一时之间便哑口无言。

稍顿,拓跋灵又跺脚看着顾倾城:“倾城,你就由得你大哥如此欺负我吗?”

顾倾城赶紧过来打圆场,狠狠瞪了顾卿一眼。

随即笑着对拓跋灵哄道:“好,一会咱们狠狠灌他喝酒,醉他个三天六夜,让他口没遮拦的!”

拓跋灵这才转怒为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卿见倾城帮着那刁蛮公主,只气得鼓起嘴巴。

顾倾城又对李弈和顾卿道:“公主如此盛情,倾城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大哥,李大哥,既然公主有心邀请,我们就一同去叨杯酒吃,别扫了公主的兴。”

顾卿踌躇不前,本想甩袖离开,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

若他一走,留下倾城独自面对这女人,宫中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诡计多端。

她又是公主,即便给倾城下毒,陛下也不会就要了她宝贝公主的性命,倾城也只会枉死。

他不能让倾城有任何闪失。

何况还答应冯左昭仪姨母,要好好保护倾城。

“去嘛,你们都一起去嘛。顾卿,本公主一早就向父皇请旨,让你做本公主的贴身护卫,本公主的话,你敢不听吗?”拓跋灵软硬兼施道。

“……什么,让我做你的贴身护卫?”顾卿几乎跳起来,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又赶紧看看李弈,究竟孰真孰假。

“这个……我还没收到调度令呢。”李弈迟疑道。

“放心,调度令很快就会下达的。”拓跋灵笑嘻嘻道,又噘嘴问顾卿:“做本公主的护卫,不至于丢顾护卫的脸吧?”

顾卿见拓跋灵一脸情深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浑身难受。

嘴里低低嘟囔:“那我宁愿不做这个御林军了。”

顾倾城见大哥犯倔,向顾卿打了个眼色,让他别再不知轻重。

又打圆场对拓跋灵道:“保护公主是我大哥的荣幸。”又回眸看看顾卿,笑道:“是不是,大哥?”

“嘿……嘿……嘿……”顾卿狠狠的对顾倾城假笑。

这妹妹也真可以,居然出卖自己的大哥!

几个人正说话间,却见俊美得迷死人的拓跋踏着阳光向他们走来。

顾倾城依礼行礼,微微垂眸,不敢与他直视,毕竟是在皇宫里,怕被旁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顾卿猛然见到拓跋,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原来一直纠缠倾城的是高阳王而非南安王。

是南安王他无话可说,毕竟是倾城的娃娃亲。

是高阳王他就觉得气不过了,他并非是倾城的娃娃亲,他凭什么对倾城如此纠缠!

还一见面就揍他一顿,还把他丢进天牢,这般屈辱,他如何能咽得下那口气。

李弈恭敬的向高阳王行礼,见顾卿冷冷的杵在那里,不但无动于衷,还气鼓鼓,一脸愤懑。

他碰了碰他,示意他行礼。

顾倾城也不想大哥与拓跋关系弄得那么僵。

而且毕竟拓跋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顾卿一个小小御林军,见到大将军不行礼是要被治罪的。

也和李弈一样示意大哥行礼。

顾卿无奈,毕竟什么柔然王子的,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公开,自己还是大魏的臣子。

于是便勉为其难的行礼。

拓跋灵搂着拓跋的臂膀,嘻嘻笑道:

“儿,多亏倾城代我向父皇求情,父皇才解除灵儿的禁足。

灵儿备了薄酒,想邀请倾城饮酒,碰巧看见她大哥和李副统领,就一起邀请。

李副统领却说在当值,儿虽不是御林军统领,却是大魏最高统帅一品飞鹰大将军。你就允许他们一起去灵儿的碧霞宫小酌一杯吧?”

拓跋看看顾卿和李弈,又看了一眼顾倾城,嘴角噙笑。

而后看着拓跋灵笑道:“九姑姑若连儿一起邀请,儿便允许他们一起去碧霞宫。”

“儿若能一起,那真是求之不得。”拓跋灵又兴高采烈的挽着拓跋的手笑道。

她并不知道拓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他的倾城。

“好吧,李副统领,顾侍卫,上谷公主既然盛意拳拳,那我们就去碧霞宫,一起讨杯酒吃。”拓跋对李弈他们道。

“末将遵命……”李弈与顾卿遵命拱手道。

顾倾城交代飞鸿回毓秀宫取她为拓跋灵制作的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

拓跋灵欢天喜地的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来到碧霞宫。

飞鸿已经取来了润肤膏。

“公主,”顾倾城将包装精美的润肺膏递给拓跋灵,“这便是我给灵儿调制的雪肌玉颜膏和千金润肤霜,你到时候试试。”

“谢谢倾城!倾城果然是言而有信,果真给灵儿调制了这美颜膏。”拓跋灵多谢了顾倾城。

继而羞赧的看着顾卿,有些忸怩道:“顾护卫,本公主早已跟倾城冰释前嫌,你看看,倾城都送礼物给我了,希望你也能放下对本公主的成见。”

“既然倾城已经不计前嫌,想来公主,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花招了。”顾卿面无表情道。

“你大哥还真的挺护着你啊。”拓跋悄悄在顾倾城耳畔道。

顾倾城莞尔一笑,看着大哥与拓跋灵,微微摇头。

“对了,方才我已经去了毓秀宫,你那些善款,冯左昭仪已经交给我,我等一下回去就安排人护送去灾区。”拓跋对顾倾城道。

“一定要派信得过的将军们去,否则被那些官吏层层剥削,到了灾民手上,就所剩无几了。”顾倾城道,“还有在各地开设粥棚和安置点,也要叮嘱去置办的人仔细照顾。”

“所派诸将中,有花木兰千户长,她胆大心细,你总信得过了吧?”拓跋笑道。

顾倾城心领神会的微笑。

“她,最近还好吧?”顾倾城低声问,“等有机会,我想见见她。”

“好,等他们这次去赈灾回来,我安排你们见见面。”拓跋点头道。

顾倾城想了想,又道:

“对了,你让木兰他们在途中拿部分的善款,购买粮食发放下去。

军爷出面大宗购买的粮食,可能会物美价廉,这样灾民就很快有了粮食,解决饥饿问题。

为了确保不被当地的官吏剥削,你要他们对来领救济的灾民,实行实名制,尽可能将善款落实到灾民手里。”

“娘子,你就放心吧。”拓跋轻飘飘的在她耳畔低低笑道。

他们身后的李弈却忽然顿住脚步,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们。

拓跋这句话虽轻,却还是被有心听他们说话的李弈听到。

他当下便想:莫非自己听错了?倾城怎么可能是高阳王的娘子?

这时,他们也到了碧霞宫。

碧霞宫的宫人,早已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顾倾城一行人进殿,便见殿中早已摆好两小桌丰盛酒宴。

拓跋灵本来只安排顾倾城的酒桌,宫人见多了几位客人,不用公主吩咐,早已眼明手快的再添桌子。

饭前顾倾城去洗手,拓跋也跟了过来。

“知道为夫得相思病了吗?”拓跋抱着顾倾城就吻起来。

“……什么相思病,昨夜不是刚刚才见过吗?”顾倾城面红心跳,赶紧将她推开。

“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拓跋不依不饶,“几个时辰不见,也是漫长的岁月。”

顾倾城怕动静闹大,吓得手脚打颤,低叱:“混账,这是公主的碧霞宫,你不要乱来。”

“管他什么宫,我现在就想抱着你走,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你是我的娘子!”拓跋强悍的继续吻着。

“好了……你不是担心被幕后之人知道咱俩的关系吗?却又那么尽心尽力的去找商家帮我募捐,那么明显,就不怕幕后之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顾倾城好歹将他推开。

“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外人应该看不出吧?”拓跋有些无辜道。

顾倾城摇头道:“旁观者清,那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咱们还真的要小心防备。”

拓跋终于妥协。

顾倾城出来的时候,脸泛桃花。

拓跋灵全神留意顾卿,看见他眼睛就挪不开,竟未发现拓跋与顾倾城一起离开。

倒是顾卿与李弈留意起来。

拓跋还紧挨着顾倾城坐下。

顾卿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李弈看着顾倾城和拓跋,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今日难得诸位来碧霞宫,本公主敬诸位一杯。”拓跋灵举起杯,又看着顾倾城道:“当然,这杯酒,最紧要是敬倾城。”

“难得九姑姑请喝酒,诸位就别跟公主客气!”拓跋一饮而尽。

众人喝酒吃菜。

顾卿不能对拓跋发火,看着丰盛酒宴,不无嘲讽道:

“还是皇子皇孙好,可以为所欲为,天之骄女也是非比等闲,不过就是被陛下禁足几日,便美酒佳肴的伺候着。

当初所谓的禁足惩罚,也只是掩耳盗铃,玩弄权力的游戏罢了。”

“大哥,切勿胡言乱语!”顾倾城低低喝叱,“什么掩耳盗铃,陛下真的已经将公主禁足,只是我代公主求情,才解除禁足罢了。”

顾倾城不着痕迹的向顾卿摇摇头,示意他别再得寸进尺,挑衅公主的尊严。

李弈也轻咳一声,看了看拓跋与拓跋灵,再神情肃穆的瞪了顾卿一眼,严肃道:“顾卿,不可对公主无礼!”

若非顾卿是顾倾城的兄长,李弈早惩处他了。

拓跋灵的面子已经挂不住了,咬着下唇,本来想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拓跋灵气嘟嘟的冲口而出:“有些人看上去好像大义灭亲,焉知不是杀妻求将,为博名利,不择手段?”

“……什么杀妻求将?公主竟将我比做吴起之流?简直是欺人太甚!”顾卿气得想起身拂袖而去。

拓跋灵见他气得要走,又后悔不迭,急急道:“……本公主刚才口不择言,并非有意诋毁顾护卫。”

她怕顾卿真的就走了,既后悔自己忍不住一时之气,又委实舍不得顾卿,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楚楚可怜的看着顾倾城,希望她能从中斡旋,将顾卿挽留。

顾倾城的眼中,他们倒是挺登对的。

“大哥,公主,你们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顾倾城向他们举杯笑道:“别人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冤家呢。”

顾倾城还回过头问拓跋,打眼色笑道:“是不是,高阳王殿下。”

拓跋看见顾倾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想撮合他的大哥与九姑姑。

这个自然可以允许。

于是也微笑颔首:“还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拓跋灵得面红耳赤,却是一脸的欢喜,竟没生半分气。

顾卿却像见鬼一样,看着拓跋灵,低低嘟囔:“跟她打情骂俏?还不如赐我一杯毒酒算了。”

声音虽低,拓跋灵还是听见了,眼泪在眼眶里游走。

“灵儿别介意,我大哥本不是睚眦必报之人。

所谓关心则乱,我大哥就是担心别人再害我,才会语无伦次。”顾倾城陪着笑道:“一再冲撞公主,请灵儿看在我的薄面上,别与他一般见识。”

拓跋灵泪光潋滟,见倾城出言相劝,她轻咬红唇,却向顾卿举起杯盏,委屈道:

“顾卿,我知道上次是我错了,我罚也罚了,歉也道了。

难道还要我堂堂公主,再给倾城磕头认错吗?杀人不过头点地,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难道还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顾倾城肃然的看着顾卿,眼神自有一股子威严。

顾卿终于收敛那咄咄逼人之气。

“顾卿,”拓跋端着酒盏,道:“本王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气本王当初打了你,还将你丢进大牢吧?”

顾卿不无恼怒的看着他,对拓跋之言不置可否。

拓跋灵又瞪大眼睛,恍然的看着拓跋和顾卿:“原来儿打过顾卿,还将他丢进天牢?”

儿下手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怪不得顾卿一肚子的气。

李弈这才知道顾卿不但对拓跋灵有气,对拓跋也有气。

第二百零六章:宴席动武

第206章:宴席动武

顾彧卿紧抿着嘴,向拓跋濬反反眼,一脸的愤懑。

“说打,你打不过本王。说狠,你也狠不过本王。”拓跋濬霸气十足道,“所以,打你那一顿,算是白挨了!”

而后看了看顾倾城,又缓和语气道:“不过,看在你是倾城大哥的份上,本王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将你面前那杯酒喝下,当日的不痛快,就两清了!”

顾彧卿冷哼,心里有气的看着拓跋濬,也不端酒。

李弈见状,训诫顾彧卿道:“彧卿,男子汉大丈夫,别斤斤计较!高阳王大将军向你敬酒,你应该主动敬高阳王大将军才对!”

顾彧卿看看顾倾城,见她也示意他端酒来喝,人家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他一个小小御林军算什么。

于是端起面前的酒盏,却迟疑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见他还敢端架子,于是将手中杯盏重重放下桌子,冷冽道:“顾彧卿,莫非你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顾彧卿冷冷一笑,毫不示弱道:“好,那卑职就敬殿下!”

却卯足内劲,脱手将整杯酒往高阳王面前飞送过去。

“雕虫小技!”拓跋濬见顾彧卿飞来酒盏,嘴里低叱。

随即跃起来自空中张嘴一把就咬住酒盏,竟然滴酒不洒,他昂首一饮而尽。

一晃头,丢开嘴里的杯盏,冷冽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话间,一伸手,吸过桌上酒壶,飞身来到顾彧卿跟前。

顾彧卿一见拓跋濬拎着酒壶,知道他要给自己灌酒,于是腾身而起,急急躲开拓跋濬。

拓跋濬如影随形,要灌顾彧卿喝酒,顾彧卿便与他拳来脚往,在宴席间打了起来。

可是即便他随柔然骠骑将军阿史那学了一段时日的功夫,又岂是拓跋濬的对手。

不过十余招,便被拓跋濬擒住,摁在桌子上捏着下巴,向他灌酒。

拓跋濬一边灌,一边冷冽道:“敬酒不吃,顾彧卿,你竟然喜欢吃罚酒!”

顾倾城即便想劝,也是来不及。

大哥一向彬彬有礼,为何如今好像性情大变。

不但对拓跋灵斤斤计较,还如此大不敬,敢这样向高阳王敬酒?

就因为当初拓跋濬无缘无故揍他一顿,将他丢进天牢?

大哥也真是的,何苦与拓跋濬计较。

此时顾彧卿已被拓跋濬结结实实的灌了大半壶酒,呛得他面红耳赤。

拓跋灵却紧张的跳起来跺脚,嘴里急急道:“好了,濬儿,快放了顾彧卿!”

拓跋濬虽不在乎拓跋灵的呼喝,却看到顾倾城冷然的看着自己,于是停了手,放开顾彧卿。

顾彧卿酒呛得脸色通红,也气得脸色通红。

见拓跋灵出言相劝,不但不感激,反而恼羞成怒,把气撒在拓跋灵身上。

恼怒的瞪着拓跋灵道:“咸吃萝卜淡操心,谁要你多管闲事!”

拓跋灵被顾彧卿的话噎住,直气得胸脯喘粗气,半天才憋了句:“你你你,真是好心遇着驴肝肺!”

顾倾城见状,对顾彧卿训道:“大哥既如此别出心裁的向殿下敬酒,殿下如此回赠大哥,也未尝不可!”

顾彧卿走近顾倾城,低低道:“你竟然帮他欺负大哥,你还是不是我妹妹?”

“大哥你说呢?”顾倾城笑着反问,稍顿,再嗔道:“你方才那样敬酒,如今技不如人,还敢怪人家吗?”

李弈也看着顾彧卿默默摇头。

顾彧卿想想顾倾城说的在理,确实是自己技不如人。

心里头虽然对拓跋濬还有气,却不得不对拓跋濬拱手。

脸上极不自然道:“卑职只是敬殿下一杯,殿下回敬卑职一壶,看起来,还是卑职赚了!”

“好!”拓跋濬朗声笑道,拍拍顾彧卿的肩膀,“咱们算是两清了!”

顾彧卿却不置可否的冷哼,大家重新坐好。

拓跋灵打圆场嘻嘻笑道:“这样也好……难得看看濬儿与顾侍卫表演功夫,饮酒也没那么乏味。”

顾彧卿看看拓跋濬和拓跋灵,却颇有深意对拓跋濬道:“若大将军和公主,能对我妹妹高抬贵手,卑职这壶酒,也喝得甘之如饴!”

拓跋灵方才被顾彧卿气得憋着一肚子气,如今见大家都释怀,自是求之不得。

于是又豪迈道:“顾彧卿,你放心,倾城虽与八皇兄退了娃娃亲,但八皇兄对倾城一往情深,说要以自己的真情打动倾城。说不定倾城,还会是八皇兄的王妃,本公主的皇嫂,若还有谁敢难为她,害她,本公主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拓跋灵并不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碰了拓跋濬的逆鳞还不知。

拓跋濬的脸几乎都绿了。

“是啊!”顾彧卿看着拓跋濬铁青的脸,故作恍然的笑起来。

又有意无意的看着拓跋濬,不无揶揄道:

“卑职都差点忘记了,我妹妹虽然主动退了那娃娃亲,但南安王殿下言之凿凿,要以自己的真心追求倾城。

南安王对我妹妹情真意切,连我都感动,也会感动倾城。

所以,我妹妹迟早还是南安王王妃,确实是不需要担心某人了。对不对,高阳王殿下?”

拓跋濬的脸骤然挂起寒冰,就快要拧出水来了。

眼眸闪烁杀气的盯着顾彧卿,语气森冷道:“顾彧卿,本王看你,还是欠揍!”

顾倾城眼看拓跋濬脸色能拧出水,又要揍大哥,于是举杯道:

“好了好了,你们说话便是,竟把我和南安王扯上,这算什么事嘛。咱们还是干杯吧,公主请喝酒,不喝白不喝。”

拓跋濬见顾倾城夹在中间难做,暗叹口气,所有的怒意瞬间又消弭殆尽。

暖暖的看着顾倾城,更加气坏顾彧卿。

李弈低头自顾喝酒,心里也不是滋味。

拓跋灵看着拓跋濬和顾倾城,心里忽然就更加明白了。

“对……干杯,干杯!”拓跋灵举杯,又看着面前的菜肴道:“顾彧卿说本公主的菜肴丰盛,本公主也想叫御膳房做些山鼠蛇肉,可是皇宫没有这些野味啊。”

“山鼠蛇肉?”拓跋濬不禁笑道,“姑姑还懂得吃这些东西?”

“当然了,那是倾城跟我讲她在乡下的事啊。”拓跋灵笑得天真烂漫。

“……倾城在乡下的事?”拓跋濬看着顾倾城。

李弈和顾彧卿也好奇的看着顾倾城。

“你们可不知吧?倾城的医术那么好,你知道她师傅是怎样教她,训练她的吗?”拓跋灵看看顾倾城,又看看大家。

见众人一脸茫然,她又看着顾彧卿道:“顾彧卿,你妹妹在乡下这十几年是怎样过日子的,你这个当大哥的锦衣玉食,是不知道吧?”

顾彧卿一下子哑口无言,脸上带着怜惜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灵见顾彧卿终于收敛起身上所有的刺,便一五一十,将顾倾城师傅是如何训导她的事说给大家听。

“九姑姑,你看到了吧,倾城能吃上一个鸡蛋,已经是高兴到不得了。你身为公主,可真是要惜福!”拓跋濬道。

“灵儿知道了,上次几乎就闯了大祸。”拓跋灵诚恳道:“所以父皇说暂时放灵儿出来,以观后效。还说倾城聪明睿智,让我跟倾城多待在一起,长长灵气,别一天到晚,尽给父皇闯祸。”

“公主的灵气已经超乎寻常了。”顾倾城微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身在皇宫,却知道磷粉为何物,足见玲珑剔透,灵气逼人。”

他们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拓跋灵这时却摒退宫人,包括顾倾城的侍女。

饮宴众人皆眉头轻蹙,看着拓跋灵。

“倾城,我在深宫,连面粉和脂粉都分不清,怎知何谓磷粉。”拓跋灵困窘道。

“公主不认识磷粉?”李弈错愕的看着拓跋灵。

顾倾城却早就意料之中。

拓跋灵摇摇头,继续对大家道:

“那日我收到顾初瑶写给我的求救信,便在御花园远远的偷看倾城。

却又听到有两名御林军护卫在窃窃私语,说道倾城订了千盏孔明灯。

天气炎热,若是沾上遇热自燃的磷粉,非把皇宫烧起来不可。

到时候倾城这个主持寿宴的主办人,将必死无疑。”

“两名御林军?”拓跋濬道:“九姑姑可知道他们是谁?”

拓跋灵微微撇嘴摇头,呵呵呵的干笑,非常的不好意思。

“愚不可及。”顾彧卿朝拓跋灵冷哼了一声。

“罢了,本来陛下让穆统领彻查,是我求陛下息事宁人。”顾倾城道。

“你呀,就是以德报怨。”顾彧卿心疼的看着顾倾城摇头喟叹。

“……这一彻查,牵连甚广,何必闹得人心惶惶。”顾倾城浅声道。

顾倾城虽然不追究,拓跋灵知道顾彧卿却耿耿于怀。

沉吟一瞬,道:“我虽然不知他们的姓名,但我过目不忘,可以把御林军都叫来,我能认出他们。”

“如此大张旗鼓的找那两个人,只怕会打草惊蛇。”李弈微微摇头。

“不,只怕他们在当日寿宴事败,便早已逃遁。”拓跋濬道。

“高阳王言之有理,恐怕他们早就不在皇宫之中。”顾倾城也沉吟道。

拓跋灵想想,遂又道:“或者,我把他们样貌绘画出来,你们暗中查找。”

顾彧卿心道即便你绘画,也不见得能把那两个人准确的容貌画出来吧。

于是还是流露一脸的不屑。

“对,本王都忘记九姑姑是丹青妙手啦。还是将他们的相貌画出来,让李副统领去确定。”拓跋濬道,“也许可以从他们日常交往中,找到幕后之人。”

拓跋灵于是起来,拿来纸笔,眼神微聚,回想了一下,便举笔画了一个男人的容貌。

“这是楚汉雄!”李弈一眼就认出拓跋灵笔下之人,他默默回想道:“高阳王殿下说得不错,此人在老祖宗寿诞的前天,就不辞而别。

也不向我和穆统领告假,就不知去向。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名叫左沐堂的队长。”

顾彧卿没想到拓跋灵竟然能凭当日一面,便能绘出那人容貌,还栩栩如生。

不禁开始另眼相看,再也没有不屑之色。

拓跋灵继续画第二个人。

李弈看着画像点头道:“果然是左沐堂。”

“虽然那两人已离开皇宫,他们身上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找到他们,肯定有所发现。”拓跋濬拿起那两幅画像,收起来。

“人海茫茫,他们既逃离皇宫,怕是一时半刻,找不到他们。”李弈叹道。

“就怕别人已经将他们灭口,否则没有本王找不到的人!”拓跋濬沉稳道。

“除了柳氏想害我,幕后应该还有黑手,那两个御林军只是被人收买,又或者被人要挟而已。”顾倾城眼眸流转,沉吟道。

沉思一瞬,又问道:“公主,你那磷粉何来?是何人给公主的?”

“倾城,父皇也问过灵儿这个问题,还以为是母后指使我干的。”拓跋灵撇撇嘴,摇摇头。

“皇爷爷也怀疑是皇后指使?”拓跋濬眼神聚敛,眸光如电,盯着拓跋灵道,“皇爷爷目光如炬,不会轻易怀疑人。那,是否真的是皇后指使九姑姑干的?”

“嘻嘻,父皇可是真的错了。”拓跋灵摇头道:“我敢以公主名誉发誓,不是母后指使我干的。”

“那个毕竟是您母后,即便是她指使,你也不会承认吧?”顾彧卿又不阴不阳道。

顾倾城心道,大哥怎么没完没了,总是针对皇家的人。

“大哥,我相信灵儿说的。”顾倾城赶紧制止顾彧卿。

“九姑姑,那你到哪里弄到磷粉,嫁祸倾城?”拓跋濬没好气的看着拓跋灵。

“是磷粉自己飞到碧霞宫的。”拓跋灵道。

见他们一脸的疑惑,拓跋濬一脸心疼,顾彧卿更愤愤不平,她忙又解释道:

“我听到那两名御林军说孔明灯沾上磷粉,就能自燃,倾城会罪责难逃。

正愁不知去哪里找磷粉,磷粉却出现在我的妆台上。

我开始以为是脂粉,打开装磷粉的首饰盒,却见上面写着磷粉俩字。

我和芸姜试了一下,果然能自燃。便略施小计,骗了卫绾的库房钥匙,把磷粉撒在孔明灯上。”

“首饰盒?”顾倾城问道,“公主,那首饰盒还在吗?”

“……应该还在妆台上吧?”拓跋灵讪笑道。

拓跋灵与顾倾城一起进入她的寝殿,找了好久,却没有那首饰盒的踪迹。

“怎会不见了呢?”拓跋灵抓耳挠腮,泄气道。

“公主,那首饰盒可有何特别之处?”顾倾城问。

拓跋灵回想着,摇摇头,道:

“那就是平日里普通的首饰盒,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当时我与芸姜一起见到首饰盒,是她先打开的。

芸姜当时的表情,应该事前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如今她被责打,还在休养,会是谁,拿走了那首饰盒?”

顾倾城摇头笑笑,道:“公主,算了,一个普通的首饰盒,也证明不了什么。

那幕后之人,既然能轻而易举就把磷粉放在公主寝殿的妆台,也能轻易就拿走。

公主日后小心,留意自己身边人就行了。”

第二百零七章:敢爱敢恨

第207章:敢爱敢恨

“对不起倾城,”拓跋灵拉着顾倾城的手,惭愧道:“我知道幕后有人想借我的手害你,可是灵儿却不知那人是谁。 X我给你和顾卿都留下坏印象,你还会当我是你的好朋友吗?”

其实她不仅担心顾倾城对她耿耿于怀,最担心就是自己在顾卿心里留下坏印象。

“灵儿,你这样说就折煞倾城了。灵儿性情率真耿直,敢爱敢恨,倾城是非常的喜爱,真心拿你当朋友。”顾倾城诚恳道。

“真的?”拓跋灵瘪着嘴,无精打采道。

顾倾城拥抱了她一下,又附在拓跋灵耳畔笑道:“尤其是我大哥,其实最欣赏直爽率真,敢爱敢恨的女孩子。”

“……他喜欢怎样的女子,与本公主何干?”拓跋灵脸有喜色,却佯装气恼的嗔道,扭转身子,往外面走。

顾倾城摇头笑笑,跟在她身后。

顾卿见她们两手空空出寝殿,斜睨着拓跋灵道:“怎么,公主所谓的首饰盒,早已毁尸灭迹了?”

拓跋灵见顾卿又找茬,一脸委屈,气得双手叉腰,跺脚道:

“顾卿,本公主虽然曾经有害过倾城的心思,可是我已经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你能不能别再针对我了!”

众人也觉得顾卿对拓跋灵没完没了,实在太苛刻了。

“……”顾卿看着大家不满的目光,撇撇嘴,翻了翻白眼,不再与她针锋相对。

“对方既然轻而易举把磷粉放进公主寝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首饰盒拿走。”顾倾城嗔了顾卿一眼:“大哥可不要再怀疑公主了!”

顾倾城如此强调,顾卿才作罢。

拓跋狠戾的看着顾卿道:

“其实,也不用查,顾卿,肯定与你母亲有关。

只是不知她有何通天本事,买通宫里何人,想害倾城。

待本王把她捉起来,一顿拷问,剥了她的皮,本王就不信她不招供!”

顾卿听了拓跋的话,却并不生气,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顾倾城。

“罢了,如今她挨了三十大板,还不知能挺多久呢。”顾倾城却阻止拓跋去捉柳如霜,“况且动私刑,终究会影响高阳王的声誉。”

“好,安平郡主菩萨心肠,就听你的。”拓跋噙笑颔首道。

在碧霞宫饮宴,插科打诨,大家各怀心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午宴后,众人皆各自有事,要离开碧霞宫。

顾卿也想跟着李弈一起离去。

拓跋灵却笑嘻嘻的拦住。

“李副统领,顾护卫,”拓跋灵笑嘻嘻的对李弈和顾卿道:“父皇已准许顾护卫以后专职做本公主的护卫和武功教练。李副统领,以后就不必安排顾护卫去当值了。”

“……遵命。”李弈看了看他们,自是明白公主对顾卿的情意。

李弈领命,再看着一脸尴尬的顾卿,认真道:“卿,那你以后就留在公主身边,好好保护公主的安全,并要悉心教导公主骑射。”

本来顾卿要执行御林军护卫公务,现在倒好,竟成了拓跋灵私人护卫,要陪她去练武场,教她骑马射箭。

“好吧。”顾卿勉为其难的应诺。

顾倾城把他拉过一旁,嘱咐道:

“大哥,那毕竟是皇帝的金枝玉叶,我知道你心里恼她上次害我。

可事情过去都翻篇了,你可不能对公主再不敬。”

“知道了,老气横秋,说得好像是我姐姐一样。”顾卿像被霜打,浑身没劲。

“顾卿,”拓跋走近顾卿,冷然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就好好享受吧。可别委屈了本王的九姑姑,否则本王的拳头,还会不留情!”

“来吧,谁怕谁!”顾卿也不示弱的低低嘟囔。

拓跋灵送众人出门,李弈和顾倾城先行告辞离去。

顾卿看着顾倾城离开的背影,顿时怅然若失。

拓跋也要离开碧霞宫,回去安排冯熙、长孙无垢和花木兰等人护送善款去灾区赈灾。

临走,拓跋拍拍拓跋灵的肩膀道:“九姑姑一向正直善良,这次被人利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学聪明些,不要再重蹈覆辙就好了。”

拓跋灵点点头,眼眸干净,像不谙世事的娃娃。

看着拓跋绝美的容颜,拓跋灵突然道:“儿,你喜欢倾城!”

拓跋微愣。

转颐看看顾倾城离去的背影,又惊愕的瞪着拓跋灵。

仿佛看着个一下子长大的孩子。

“嘻嘻嘻……”拓跋灵继续嘻嘻笑道:“老祖宗的寿宴上,我就看出来了。方才咱们饮宴,我就更加肯定你对倾城的爱。”

拓跋有一瞬的沉默。

觉得自己真的没把持住,连没心没肺的九姑姑都看出来,那幕后之人,怕是也窥探端倪了。

如此说来,倾城就危险了。

“儿,我喜欢倾城。”拓跋灵以为拓跋尴尬,又认真道。

“……九姑姑也喜欢倾城?”拓跋半眯着眼睛看着拓跋灵道。

拓跋灵点点头,豪爽的拍拍拓跋的肩膀,一本正经道:

“她聪明漂亮,足智多谋,医术精湛,心地善良。

天下间,也只有倾城配得起儿,也唯有儿,与倾城般配。

如今她与八皇兄也退亲了,咱们鲜卑儿女,敢爱敢恨。

儿若想要她,便不要顾忌什么,只管去追求她,九姑姑支持你!”

拓跋微笑,脸上充满柔情蜜意。

稍顿,干咳一声,却又故意板起脸摇头道:“唔,倾城喜欢温润儒雅的男人,你的儿却是匹凶狠的极地狼,她怎么会喜欢儿。”

“儿是狼是羊,九姑姑最清楚,儿只是披着狼皮的羊罢了。”拓跋灵笑嘻嘻道。

“也只有九姑姑,才如此的夸儿。”拓跋笑着捏捏拓跋灵的脸。

“……儿说倾城喜欢温润儒雅的男人,你们是否早就认识?”拓跋灵霍然又好像恍然大悟的问:“难道,倾城是为了你,才与八皇兄退亲的?”

“九姑姑小小年纪,不要胡乱猜度大人的事。刚刚儿才要你不要重蹈覆辙,怎么又忘了?”拓跋揪了一下拓跋灵的鼻子。

“什么小孩子,灵儿马上就要及笄了!”拓跋灵嘟嘴道。

拓跋也不再说什么,嘴角噙着笑,欢乐的离开碧霞宫。

拓跋回到军营,召来冯熙、长孙无垢和花木兰,交代他们带兵护送善款去灾区。

并按照顾倾城所说,让他们在路上大宗购买物美价廉的粮食。

还要灾民实名登记,确保善款落实到灾民手里。

冯熙他们几个领命,要离开前,拓跋拚退侍卫,把冯熙留住。

“大将军,还有什么要吩咐?”冯熙拱手问。

拓跋看着敦厚的冯熙,脸上漾起微笑,低声道:“冯将军,你可知道花木兰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冯熙懵然的摇头。

“她是个女子。”拓跋轻轻笑道。

“什么……女子?”冯熙震惊得低声惊呼。

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又紧张的低声道:“女子混入军营,那可是欺君杀头之罪啊!”

“她和倾城是自小在太原长大的好朋友。”拓跋道。

“倾城与她,一早就认识?”冯熙更加的惊愕。

“嗯!”拓跋点点头,“花木兰是代父从军。她虽然有违军纪,却是其心可嘉。”

冯熙也默默点头。

“花木兰现在并不知我已知悉她是女儿身,你也装作不知,免得她尴尬,只是尽可能的给她方便即可。”拓跋道。

“好,末将知道了。”冯熙拱手道。

“花木兰忠孝淳朴,是个不错的女子,冯大哥可以多上上心。”拓跋又微笑着拍拍冯熙的肩膀。

冯熙脸上登时面红耳赤。

自此冯熙,一路上不着痕迹的关照花木兰。

赈灾路上,沿途也有土匪强盗出没,企图抢夺善款,皆被冯熙和花木兰他们轻松打发掉。

后来他们购买了粮食,又有饥民想抢粮食,他们将饥民制服并安抚,最后给他们发放粮食。

尽管冯熙对花木兰爱护有加,花木兰也只当他是袍泽,在她心里,拓跋早占据了她的心房。

大家在碧霞宫饮宴散去,拓跋灵站在碧霞宫门口发愣,想着顾倾城是否为了儿才和八皇兄解除婚约。

顾卿斜睨着拓跋灵,冷冷的问:“公主殿下,您到底想要怎么样?”

拓跋灵一见顾卿,遂将拓跋与顾倾城的事,抛之脑后,笑盈盈道:“当然是陪本公主去练习骑射喽!”

顾卿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伺候跟前。

两人正要离开,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知道拓跋灵解除禁足,也联袂来皇宫。

贺兰敏都一见拓跋灵,就一脸堆欢的笑道:“恭喜公主,没想到公主那么快就恢复自由,咱们又可以去找新奇有趣的事情玩耍了。”

“是啊,公主,我可是发现了北郊黑龙潭的秘密呢。”独孤西风也笑吟吟道。

拓跋灵见他们两人来找自己,也立时堆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可是那灿烂的笑脸只维持了一瞬,便戛然凋谢。

拓跋灵一下子又换了一张肃然的脸孔,道:“不好意思,本公主已经不喜欢去找新奇刺激的乐子,也不想知道黑龙潭有什么秘密,我可得去好好练骑射了!”

话毕就拉起顾卿往外走。

顾卿被她拽得几乎跌跌撞撞。

一边挣扎一边低叱:“哎哎哎!快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为堂堂公主,怎的如此不矜持!”

“你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卫,”拓跋灵嘻嘻笑道:“本公主不过拉着你的手罢了,这怎么就不矜持了?难道你还怕本公主吃了你?”

顾卿还是挣扎开她的手,面红耳赤道:“皇宫之中,大庭广众,你拉拉扯扯,是想害死我啊!”

“你们汉人就是迂腐,尤其是会些武功的读书人!”拓跋灵撇撇嘴道。

顾卿仍然冷哼:“你就算想甩掉你那些护花使者,也不要拿我做挡箭牌!”

“顾卿,本公主可没拿你做挡箭牌。”拓跋灵靠近顾卿,在他耳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顾卿登时又大,低低呵斥:“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知检点的公主!”

“我鲜卑儿女,率性而为,敢爱敢恨,有什么不敢做的。”拓跋灵扬起下巴道。

稍顿,又凑近他耳畔,古灵精怪道:“本公主还要你做我的驸马呢!”

“疯了……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丫头!”吓得顾卿对拓跋灵退避三舍。

他们身后的贺兰敏都阴鸷的看着远去的拓跋灵和顾卿,对独孤西风道:“上谷公主身边,什么时候多了姓顾那小子?”

“就是,看来那小子还艳福不浅呢!”独孤西风也狠狠道。

拓跋灵拉着顾卿陪她去练武。

顾卿怕拓跋灵纠缠,自是无精打采,勉强应付,身在曹营心在汉。

后来拓跋灵见顾卿心不在焉,无心教自己骑射,又生起刁蛮公主的脾气,一边挥马鞭来抽顾卿,一边骂道:

“顾卿,你这所谓的御林军,像只软脚蟹,功夫比本公主都不如。

怪不得被儿打得没还手之力!还被他丢进天牢!这样三脚猫的烂功夫,如何保护本公主?你可别丢了御林军的脸!”

顾卿被她这一通臭骂,气得非同小可。

躲闪了几下,拓跋灵的马鞭并未打到他身上。

他一把抓住飞来的马鞭,恼道:“马鞭是要来打畜生的,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公主,就敢当大爷是畜生!”

顾卿语气凛然,自有一番英姿勃发,看得拓跋灵怔愣住。

“不就是骑射吗,你以为就你那侄儿出色?”

顾卿气哼哼的推开她。

飞身上马,驰骋而去,弯弓搭箭,在马背上飞驰射靶,竟每箭中红心。

看得拓跋灵欢呼雀跃,连连叫好,一边笑歪了嘴:这个顾卿,还是要气气他才能像个硬汉。

拓跋灵也一个纵跃,飞身上了顾卿身后,在他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身子。

又把顾卿吓得半死,拼命的扯开拓跋灵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不安分的公主,让人看见,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过是想让你教我骑射罢了。”拓跋灵天真烂漫的嗔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女子一样扭扭捏捏!”

“你们鲜卑男女,都是这般放纵不羁吗?”顾卿赶紧下马,“公主行径,恕卑职不敢苟同!”

“顾卿,你是想违抗皇命,不尽心竭力教导本公主了?”拓跋灵板起了小脸。

顾卿看着她故作肃然却含情脉脉的眸眼,无可奈何道:“……教就教,但你得自己骑马,还不得拉拉扯扯!”

“嘻嘻嘻……好好好。”拓跋灵终于心花怒放的笑了。

第二百零八章:冷宫探秘

第208章:冷宫探秘

顾倾城和李弈离开碧霞宫,飞鸿飞雁尾随在后。

快要进入御花园,即将分道扬镳时,在转道处,顾倾城停了下来。

“李大哥,你现在忙吗?”顾倾城问李弈。

“我就是巡视皇宫罢了,也并无大事。”李弈道。

见顾倾城如此一问,料想她可能有事。

遂又问道:“倾城,你可是有事需要我去做?你尽管说!”

皇宫人来人往,待宫人走过,顾倾城笑着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当年闾左昭仪,刚进宫时住的地方。”

“……哦,是这样啊。”李弈略为沉吟。

遂问道:“闾左昭仪进宫二十多年了吧,你可知她当年是何身份进的宫?”

“……她早前进宫是秀女,不久就晋升贵人,而后步步高升至左昭仪。”顾倾城道,“刚进宫的秀女,应该住在储秀宫,但她很快擢升贵人,就不知住在哪个宫殿了。”

李弈沉吟道:“二十多年前的储秀宫以及邻近的紫宸宫,早已荒废,成了冷宫,掖庭就在哪里。”

“你说当年的储秀宫和紫宸宫都成了冷宫?”顾倾城惊愕的低叫。

“对。”李弈点点头。

警觉的看看附近有没有人监视,再低声问:“这些年,闾左昭仪应该换了很多殿宇。倾城想去看她何时的住处?”

“……我就想去看看她二十三年前住的地方。”顾倾城蹙眉道。

李弈带着丝疑惑看着顾倾城,倾城好端端为何要看闾左昭仪曾经住过的宫殿。

顾倾城见李弈疑惑的看着自己,又讪笑道:

“你看,冯左昭仪娘娘进宫,是北燕和亲公主身份。

身份何等高贵,却没有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

闾左昭仪当时只是普通官家秀女进宫,却有了皇子,晋身贵人,之后扶摇直上。

我就是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风水宝地,她能那么好福气,进宫不久,就有了皇子。”

顾倾城如此解释,也好牵强。

在李弈认为,她绝不会因为好奇什么风水宝地就会去看闾左昭仪曾经的住处。

李弈蹙眉沉思,半晌后慢慢摇头,道:“闾左昭仪二十三年前擢升贵人,我还真的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宫殿。咱们不妨去查下内务府,内务府应该有记载。”

顾倾城心道闾左昭仪在皇宫根基深厚,耳目众广,若去查内务府,就算自己再谨慎,也会让她知道,否则她早就去查找了。

她略为思忖,遂问道:“你可知后宫哪些殿宇种有桂花?”

“……一般桂花不太适合在北方生长,因其喜热不耐寒,唯有丹桂勉强可以栽种。”李弈沉吟道。

顾倾城略为蹙眉,她在御花园也没见过桂花。

方才李弈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继续道:“整个皇宫,也只在紫宸宫里头的凝香苑有几株丹桂。我也是当年刚进皇宫当值巡视时,闻到那里有桂花香,整个皇宫,应该就那里有桂花。”

“紫宸宫?”顾倾城喃喃。

心道整个皇宫只有那里有桂花,那就应该是紫宸宫了。

她笑道:“那你带我去紫宸宫瞧瞧?”

李弈摇摇头,道:

“当年的紫宸芙,那可真是龙气所在的地方。

听说新进一位秀女不久被封为贵人,陛下赐她紫宸宫。

那贵人入住紫宸宫不久,便即有孕,诞下皇子三年左右,紫宸宫却开始闹鬼,后来那贵人就搬离紫宸宫。

之后的妃嫔,一听说紫宸宫是个闹鬼的地方,谁都不敢过去住。

后来就变成了掖庭冷宫,专门囚禁那些被废的后宫妃嫔和犯事的宫女。

如此说来,那应该就是闾左昭仪当年住的地方。”

顾倾城心里更加敞亮,点点头,随即又蹙眉道:“你是说,当年的紫宸宫,后来成了冷宫?”

“嗯,”李弈点点头。

看着巍峨的皇宫,指着北边,感慨道:

“就是北边那片废旧的殿宇。十年人事几番新,这二十多年了,皇宫也增设了不少宫殿,有了很大变化。

我刚进宫当御林军巡查的时候,就知道北边那一片废旧的冷宫,是从前闹鬼的紫宸宫。

因为那里冷清,重门紧锁,人迹罕至。

冷宫里的日常饮食,都是内监从洞口扔进去。

那里属于掖庭掌管,只有几个老内监看守,现在连御林军都几乎很少去那里巡查了。”

“那些冷宫里的女人,都是曾经的妃嫔,她们的日常饮食如此清苦,若她们有病有灾,岂不无人知晓?”顾倾城蹙眉道。

“所谓宫中多怨女,一旦失宠,被打入冷宫,关进暗室,便是自生自灭,苦不堪言。”李弈不无感慨的笑道:“你以为妃嫔成群,佳丽三千的皇帝,还会管她们,想起她们是谁吗?”

顾倾城不由得感慨万千,她父亲还说多少人宁愿杀了亲爹卖了亲娘,削尖脑袋,都想挤进皇家呢!

李弈看着顾倾城,又问:“那么凄凉而且闹鬼的地方,你还有兴趣去看吗?”

“我不信鬼神之说,你不是说紫宸宫里头的凝香苑种着几株桂花吗?我还是想去瞧瞧。”顾倾城点头道,“我想摘些桂花做桂花糕。”

李弈想说如今并非桂花的最好时节,但倾城既然要去冷宫,肯定是有什么事。

顾倾城又笑道:“而且我还想去看看,冷宫里那些可怜的女人,她们都是怎样活下来的。”

“你呀,就是一副菩萨心肠。”李弈嘴里虽如此说,还是在前面带路。

几个人往冷宫走去。

“我带你们去吧,那里的老内监趋炎附势,我向他们表白身份,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李弈一边带她们走,一边道。

飞鸿飞雁紧跟在顾倾城身后,飞雁小声道:“郡主,那冷宫闹鬼的地方,你也敢去?”

“就是啊,郡主,那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别让什么邪气沾了身。”飞鸿也低声道。

“没事的,走吧。”顾倾城微笑道。

李弈回过头,笑道:“倾城,别看飞鸿飞雁有一身好武功,胆子却没你大呢。”

顾倾城看着李弈笑笑,又对飞鸿飞雁道:“别怕,我从来不怕什么鬼神之说,即便真有妖魔鬼怪,本郡主也是驱魔人。”

活剥人皮她都亲眼目睹了,冷宫闹鬼算什么?

她们一直往北走,走到北面破旧的殿宇。

眼前故旧的殿宇依稀可以看出紫宸宫,紧挨着便是破旧的储秀宫。

这里屋墙灰土剥落,屋脊上的琉璃瓦和墙头也长着一些枯黄的野草,孤凄的飘摇着。

东南西边的皇宫都锦绣繁华,唯独这北边偏隅的殿宇,却人迹罕至。

同是皇宫禁苑,却如此天渊之别!

连来时途经奴役们干粗活的辛者库,都比这里热闹。

真正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这里一向除了送食物用品的老宫人内监,鲜有外人到访,更何况是贵人。

猛见有御林军和几个衣饰华丽的美人走来,看守冷宫的老内监觉得怪异,疑惑的互相对望了一眼,又看着李弈她们。

李弈向看守冷宫的两个老内监出示腰牌,两个老内监看他穿着御林军服,又有腰牌,便向李弈恭敬的弯腰行礼。

李弈看了一眼顾倾城,对他们肃然道:“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还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

两位内监一脸惊诧,遂对顾倾城恭谨道:“奴才见过安平郡主……”

“罢了。”顾倾城向他们伸伸手,“不必多礼。”

李弈又道:“郡主想进冷宫参观,你们千万不可怠慢,更不能让里面的人伤害郡主!”

“……参观冷宫?”一个老内监忍不住失笑。

这天底下随便哪个破地方不比这冷宫好看,这身娇肉贵的郡主,竟想来这人间炼狱!

另外一个瞪了他一眼,那老太监赶紧捂住嘴巴。

“诺……”两个老内监虽觉得郡主参观冷宫太过稀奇,还是唯唯诺诺的点头。

顾倾城又对李弈道:“李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慢慢看看,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你确定可以吗?”李弈紧张的问。

李弈一边说,再垫起脚,从门缝里瞧瞧里面,连他都没进去过的冷宫,那里面得是什么地方。

再悄声对顾倾城道:

“那里面可是闹鬼的,你真敢进去?而且里面都是些怨妇,疯妇,说不定她们会伤害到你。”

“你放心,她们伤不了我,况且有飞鸿飞雁她们保护我呢。”顾倾城宽慰道。

“好吧,那你们小心点,进去发现不对劲,立刻就要离开,毕竟很少有人进去过。”李弈道。

“很少有人?但还是有人会进去呀。”顾倾城笑道。

“进去的,都是去收尸的,迫不得已!”李弈小声道。

看了一眼脸上狐疑的老内监,再问顾倾城:“你真的确定要进去。”

顾倾城不容置喙的点点头。

李弈还是不怎么放心的离开了。

却只退到离冷宫不远的辛者库,在附近悄悄守护着。

一旦发现顾倾城她们有危险,可以尽快赶过来相救。

老内监一脸疑窦的给她们打开半扇门,只容一人侧身而进。

木门因久不开启,推开时发出咿咿呀呀刺耳的磨擦声。

老内监摇着头,也没有规劝顾倾城的意思。

待顾倾城她们一进去,便立即把门关上。

“哎!郡主,他们怎么把门关上了?”飞雁紧张的叫道。

“别怕,他们关上门,是怕里面的人跑出去。”顾倾城低声道。

说完,走在前面,飞鸿飞雁跟在后面一起进去。

冷宫里芳草萋萋,残旧的墙壁脱落,有霉烂的气息潆绕不散。

顾倾城挥袖子扇了扇霉浊的空气。

再前行,越觉阴森森,一股阴冷死亡夹杂着臭气熏天的气息,向她们扑面而来。

她们三人忍不住掩上鼻子。

刚才大门打开,一阵大风吹进去,卷起满地的枯叶飞舞,呼呼作响,仿佛鬼哭狼嚎。

不,确实是夹杂着呜呜的鬼哭声。

“郡主。”飞鸿胆小,竟拉着顾倾城的袖子。

飞雁胆子稍大,却已经拔剑严阵以待,仿佛随时随地会有妖魔鬼怪向她们扑出来。

“别怕。”顾倾城向她们点点头,给她们壮壮胆。

放眼看当年的紫宸宫,倒是挺宽敞,分布着几间屋宇,形成一个大院落。

“鬼呀!……”

倏然,四面八方阴暗处传出阴测测的厉鬼哭叫声。

顾倾城她们陡然一惊,飞鸿飞雁已经横剑挡在顾倾城面前。

随着惊叫声,草丛、暗角、门后窜出几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张舞着长长黑指甲,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

那些女人有些头发花白,有些秃发,年纪皆中年以上。

几个半人半鬼的女人像疯婆子一样向她们扑过来。

见那些疯婆子要扑向顾倾城,飞鸿飞雁便想挥剑刺过去。

“别伤害她们!”顾倾城喝道,拉着飞鸿飞雁飞快的退过一边。

那几个疯婆子嘻嘻哈哈的怪笑,露着满嘴黑牙。

疯婆子们见顾倾城她们轻轻松松就躲过自己的扑击,也料到自己根本伤不着她们了。

便向顾倾城她们张着恐怖的鬼爪,龇牙咧嘴的恐吓她们。

而后,在阴暗角落,又陆陆续续涌出十几个年纪不等的女人。

“诸位娘娘,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想进来看看。”顾倾城向她们道。

“娘娘?哈哈哈……我们是娘娘?”一个全身发臭的老女人,阴测测的笑着,张牙舞爪,一步步走向顾倾城。

顾倾城不由得眉宇轻蹙,倒吸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只见那女人眼神凌乱的喝道:“既知本宫是娘娘,为何不下跪?你这狐狸精,是想勾引陛下吗?”

“这位是安平郡主,凭什么给你们这些冷宫的犯妇人下跪!”飞雁喝道。

“这里是地狱,既是尊贵的郡主,又来地狱作甚?”又有一名妇人带着空洞洞的声音道。

顾倾城镇定道:“听说这里二十多年前曾经是紫宸宫,还种有丹桂树,整个皇宫只有这里有桂花,本郡主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顺便想采摘些桂花。”

“好奇?人间那么多地方郡主不好奇,偏偏好奇地狱?”那女人喝道。

一个女人向顾倾城飘舞破烂的衣袖,像鬼魅一样虚无的声音道:“难道郡主,也想进地狱吗?”

“放肆!”飞雁向那人喝道。

飞鸿声音有些颤抖道:“郡主,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走吧。”

顾倾城祥和的看看飞鸿,以示安慰。

顾倾城再慢步走着,一边放眼去看那些殿宇,对那些围上来的女人道:“这里确实是荒凉了些,但还不算地狱。”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这个鬼地方都不算地狱,”一个手拿木棍的女人向顾倾城打过来,“那你就留下来陪我们吧!”

顾倾城身子一纵,飞向附近一个半人高的石狮子上,稳稳的站在石狮背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淡定道:“本郡主只是进来看看,你们以为凭你们体弱病残之躯,就能留住本郡主吗?”

顾倾城高高在上脸上变得肃然,便自有一股凛不可犯的威仪。

女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敢再冒犯了。

第二百零九章:凄凉冷宫

第209章:凄凉冷宫

“小娃娃,你到底进来干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问。

顾倾城轻飘飘的飞跃下来,行到那老太婆面前,福身微笑道:

“我叫顾倾城,就是想进来看看你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请诸位娘娘不要害怕。”

“这个地方就算不是地狱,也是人间炼狱,有什么好看的?”那老太婆撇撇嘴,“你要是不怕鬼,就看吧,看完了赶紧走!”

顾倾城看看她们,一个个好像都臭气熏天。

顾倾城走过去,细看之下,才发现她们当中有几个在身上长着痈疽。

有些痈疽上竟触目惊心的爬着恶心的蛆虫。

痈疽,就是一种毒疮,发于体表和四肢。

痈发于肌肉,红肿高大,多属于阳症。

疽发于骨之上,平塌色暗,多属于阴症。

顾倾城细细给她们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她们不但有痈疽,其他女人也有不同程度的妇科病和热症。

冷宫的女人们见顾倾城像模像样的给她们检查,一个个又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快滚!臭丫头,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婆子拿自己溃烂的手臂去赶顾倾城。

顾倾城往她肩井穴一点,那女人上肢麻痹便动不了,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之前那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婆又道:“小娃娃,我们都是等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老人家,你们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们医治身体而已。”顾倾城婉柔的笑道。

一个女人厌烦的呵斥道:“快滚……我们即便是等死,也不要你们假好心!”

飞鸿飞雁见郡主竟纡尊降贵给这些臭气熏天的女人瞧病,而她们又好像不领情,两人皆怒容满面。

飞雁愤怒的喝道:“我们郡主可是能起死回生的活观音,郡主尊贵之躯,却纡尊降贵给你们瞧病。你们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还敢口出狂言?!”

“活观音?……”女人们开始惊愕的瞪着顾倾城。

“当然了,连御医都断言老祖宗回天乏术,却是我们郡主妙手救回来。”飞雁骄傲道,“你们说,我们郡主可不就是活观音吗?”

“如今活观音好心为你们诊治,你们竟不识好歹!”飞鸿也呵斥道。

听了飞鸿飞雁的喝骂,那些女人都慢慢围了过来:“真的是活观音?……”

顾倾城自然不会和这些人计较,赶紧对飞雁道:“飞雁,你跑得快,快回去帮我取药箱来。”

“郡主,难不成您真的要给这些人瞧病?”飞雁看着那些臭气熏天的女人,不无嫌弃道。

连飞鸿飞雁都嫌她们臭得难受,这个身份尊贵的郡主怎么就忍受得了。

“伤病之人无分贵贱,你快去!把那两个药箱都背来。”顾倾城又嘱咐道。

顾倾城那两个药箱装着各种不同的药物。

“好吧。”飞雁临走又交代飞鸿,“你看好郡主,别让郡主有什么损失,我快去快回!”

“我知道了。”飞鸿点头。

飞雁便飞奔出冷宫,路上遇到李弈,他见飞雁飞一般跑出冷宫,以为倾城真的出什么事了。

拦住飞雁紧张的问:“飞雁,是你们郡主出事了吗?”

“李副统领不要担心,是我家郡主让奴婢回去取药箱,给冷宫里那些女人瞧病。”飞雁急急道。

李弈吊起来的心才算放下,又蹙眉问:“给冷宫那些人瞧病?”

“是啊,她们都臭死了,连奴婢都忍不住想吐。”飞雁摇头叹道,“难为郡主还亲自给她们瞧病,我们郡主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活观音!”

飞雁说完也不管李弈,便急急跑向毓秀宫。

顾倾城身上随时随地带有一大把银针,她先给有痈疽的妇人引流挤掉脓血。

软声对她们道:

“你们身上这些痈疽,是毒邪深陷,寒凝气滞而成。

这与你们平日里生活不洁,病毒感染有关。

我先给你们放掉这些毒血,等一下药来了,便给你们上药。

以后要注意卫生,保持清洁,慢慢就会好了。”

“能好得了吗?”她们不置可否道。

并不敢抱什么大的希望,就当给顾倾城看看罢了。

等待飞雁取药的时机,顾倾城又为其他妇人把脉诊病,那几个精神有些失常的妇人,她就给她们扎针。

“你这个小女娃,真的会看病?”那年纪老迈的婆婆看着手法娴熟,沉稳的顾倾城问。

“嗯,”顾倾城微笑道:“你们的身上都有不同病症,大多是营养不良,还有平时饮食不洁和环境污染引起。

我先给你们诊治,以后你们注意饮食,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勤洗换就好了。”

“废话!”一妇人冷哼道,“这里连吃的都三餐不继,何谈注意饮食!”

“就是!”又有人嗤笑道,“你看看这个鬼地方,我们有条件勤洗换吗?”

一个五官依稀能看出当年美貌的中年妇人,颓然道:“都是被打入冷宫等死之人,纵然身体好了,又有什么盼头!”

顾倾城宽慰道:“这位娘娘,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人要是死了,就变成一堆白骨,化为尘土了。只要能活,还是好好活下去的好。”

“哼!活下去?”那女人悲哀道,“活下去也只是多遭些罪罢了。”

顾倾城见她们对人生几何已经是绝望,一时之间也没办法令她们振作起来。

她大概看了一下紫宸宫,里面有口水井。

顾倾城道:

“这里的食物用度,肯定是不如意。好在这里有水,清洁卫生倒是可以做到的。

你们即便被打入冷宫,充其量就是失去圣恩,生活不如意。

可是没有男人又怎么样,很多孤儿寡母,比起你们更艰辛,她们一样坚强的活下去。

就像当初那些战败国的奴隶,受尽了凌辱,如今不也是自由,能堂堂正正活下来了?

倘若哪天,陛下大赦天下,说不定你们也会重获自由,走出这冷宫。”

那个白发老婆婆听了顾倾城的话,震惊道:“你说什么?那些战俘奴隶,都获得自由了?”

顾倾城点点头。

“不可能!战俘为奴,大魏开国便是如此,怎可能给他们自由。”老婆婆嗔道:“你这小女娃,信口开河,在骗我们耍呢!”

飞鸿听到那老婆婆的话,忍不住道:

“怎么不是真的,如今大魏的降民为奴早已经废除。

他们不光拥有自由,还颁发了田地,连那些居无定所的流民,都拥有自己的土地呢。”

“天啊,这……这是真的?”那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怎么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我们郡主为他们争取的呢。”飞鸿与有荣焉道。

“郡主,真的是您为他们争取的?”那老婆婆泪眼婆娑看着顾倾城道。

“嗯,倾城只是略尽绵力罢了。”顾倾城淡淡微笑颔首。

“郡主,您可真是活观音啊!”老婆婆竟跪在顾倾城面前,呜呜呜的失声痛哭。

“老婆婆,您快起来。”顾倾城赶紧扶老婆婆起来。

顾倾城心道,这老婆婆曾经的家里,一定也是被灭国,家里也有人为奴,才如此感触了。

也不去多想老婆婆的身世,遂开始给她们治病。

说话间飞雁已经回来,背着两个沉重的药箱。

顾倾城每个药箱都有七八层,每一层又有很多小格子。

是拓跋濬专门请能工巧匠做的,每一层拉出来,便是琳琅满目的小药柜。

自从皇帝知道顾倾城医术了得,便让御医局配合。

顾倾城需要什么药,想制什么药,都让御医局帮忙着做。

所以顾倾城的药箱,林林总总,几乎应有尽有。

那些女人一看到顾倾城的药箱,一个个终于相信,面前的美丽女子,是个大夫。

顾倾城对那些有痈疽的妇人道:“我方才已经把毒血引流出来,现在给你们上如意金黄散,再内服二宝丹提脓去腐。等过几日,脓尽了,再给你们服生肌散。”

她说完,在她们的痈疽上上药,再细心给她们包扎。

其他病症需要煎药服食的,她又开了方子,让飞鸿飞雁去找副院使刘思源,煎好药送过来。

飞鸿想留下来保护顾倾城,顾倾城让她们安心去,她在冷宫不会有危险。

“太医院人手毕竟有限,你们两个去帮忙熬药,会快些。”顾倾城交代道。

如此飞鸿飞雁才惴惴不安的离去。

“安平郡主,我们都臭成这样子,连我们自己都嫌弃自己了。”一个饱受痈疽之苦的女人,跪在顾倾城面前磕头道,“难得郡主还不嫌弃,为我们医治,您可真是活观音啊!”

所有身患痈疽痛得难受的妇人,在顾倾城为她引流了毒血,又敷上药,一下子就感觉好受多了。

她们也一个个跪在顾倾城面前,千恩万谢。并打来井水,让顾倾城净手。

“你们不必客气,我也是顺手罢了。我来这里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病人。”顾倾城微笑道。

“郡主,这里是连牛头马面都不愿意来的地狱,你为何要来?”有人问道,“难道真的想摘桂花?”

“……我本来是想来采摘些桂花的。”顾倾城道。

“采摘桂花?需要来这个鬼地方?”又一个愕然道。

“没办法,整个皇宫只有紫宸宫才有桂花。”顾倾城笑道。

稍顿,遂又看着面前的女人们道:“你们可曾听说,二十多年前的紫宸宫,曾住着一位闾贵人,她生下皇子不久,后来传出这里闹鬼,就搬走了。”

有位头脸裹着布帛伛偻着身子的妇人,听到顾倾城的这番话,整个人便是一颤,紧缩着身子,惊恐的看着顾倾城。

“嘻嘻嘻……闹鬼?我们可不都是鬼吗。”之前那位五官看上去精美的女人嘻嘻嘻的笑道,笑得万般凄凉。

而那个年纪大的老婆婆则道:

“当年这里曾经那么热闹,后来又闹鬼,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紫宸宫有左右两个院落,分别是凝香苑和聚香苑,当年那个在紫宸宫产下皇子的闾贵人,她就住在左面的凝香苑里。”

老婆婆说完向左面的院子指过去,上面斑驳的牌匾,依稀可见凝香苑三个字。

顾倾城站起来,看着她们,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当年闾贵人住在凝香苑的寝殿?能否带我去看看?”

知道那个闾贵人住在紫宸宫不奇怪,但要知道闾贵人的寝殿,可就不一定有人知道了。

刚才那个伛偻的妇人,头脸裹着布,也看不清她的年纪。

原本一直蹲在地上,听了顾倾城的话,整个人仿佛很纠结,过了一会,还是慢慢站起来。

她即便站起来,也是伛偻着身躯,缩着脖子,双手互相插进宽阔破旧的袖口里,整个人显得非常诡异。

她诡异的看着顾倾城,半晌,方缓缓道:“我带你去吧。”

她的声音低沉嘶哑。

“那谢谢了。”顾倾城向她福身致谢。

飞鸿飞雁两个人都去御医局帮忙熬药了,顾倾城就一个人跟着那女人往凝香苑走。

那女人头脸皆裹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凭那目光,顾倾城看她并非什么老太婆。

可走路却伛偻驼背,一副龙钟老态。

顾倾城心里有些好奇,凭医者直觉,知道她身体肯定出了什么状况。

只是她不说,顾倾城一下子也不好问其原因。

便与她闲话起来:“这位娘娘,您怎么称呼?”

那女人脚步停下来,看了顾倾城一眼,也不知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冷冷道:“奴婢并非什么娘娘。”

“……那,怎么称呼您呢?”顾倾城又问。

“一个等死之人,人贱命贱,要名字何用!”沙哑诡异的声音又道。

女人停下来说话的时候,腰挺了些,她的脖子也没那么萎缩。

一眼看过去,透过破烂的衣衫,就能见到她的脖子以下,赫然是凹凸不平扭曲烫伤的疤痕。

也不知那些疤痕自脖子延伸到身体哪些部位。

顾倾城倒吸一口冷气,被她身上的伤痕吓了一跳。

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透过她破烂的衣袖,看见她双手甚至手臂,也是被开水烫伤后长出来奇丑的疤痕。

那些疤痕触目惊心!

顾倾城的心狠狠的抖了一下,这女人究竟受了什么样的酷刑。

她记得之前也想给她看病来着,但这个女人却一直卷缩着远远躲避。

“你的伤疤——”顾倾城眼里潮湿,试探着向她伸出手。

见她并不抗拒了,轻轻掀开她遮脸布的一角,竟发现她的脸,也是凹凸不平的伤痕。

她放下布,柔声道:“我可以帮你看看吗?”

“早就已经废了,看了也没什么用,不劳您费心了!”那女人嘶哑的声音淡淡说完,径自蹒跚往前面走去。

不到四十的女子,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婆。

顾倾城见她心如死灰,也不再深问,怀着沉重的心情,跟在她身后走进凝香苑。

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紫宸宫有两个院落,凝香苑是其中之一。

凝香苑果然种有几株丹桂,丹桂生长缓慢,即便二十多年也不会长成参天大树。

顾倾城留意到丹桂树的树头,都堆着高高的泥堆。

经过这么多年雨水的冲刷,仍然有那么高的泥堆,想来当年那泥堆应该更高。

“皇宫唯一有桂花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顾倾城心道。

“……您真的需要桂花?”那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倾城。

“呵呵呵……”顾倾城看着花枝上寥寥无几的桂花,干笑道:“如今还不是桂花最多的时节呢。”

那人也不再多说,带顾倾城走进布满蜘蛛网的屋子。

顾倾城伸手扯了扯蜘蛛网,抖起的尘埃令她们都忍不住咳起来。

她领顾倾城走进屋子里的一个大房间门口,她脸上的神情仿佛开始扭曲,整个人几乎在颤抖。

半晌后,她下巴朝里面扬了扬,又瞥了顾倾城一眼,冷冷道:“那里面就是了,你若不怕鬼,就进去吧。”

“当年就是这里闹鬼?”顾倾城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带丝惊愕问。

“何止这里,是整个紫宸宫闹鬼。”那人唧唧冷笑,

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浑身带着诡异。

她一边慢慢转身往外蹒跚的走,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什么是人,什么是鬼,恐怕连阎王爷都分不清了。”

第二百一十章:床底骸骨

第210章:床底骸骨

顾倾城看着这阴森森的房间,竟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寒意。

她走过去,把已经破旧的窗户打开,让阳光和新鲜空气涌进来。

借助阳光,她的胆子仿佛就壮多了。

房间的木床、衣柜、椅子仿佛几十年都不曾动过,铺满了厚厚的尘埃和蜘蛛网。

她轻轻弹开一些灰尘。

皇家的家具,用料都是最上乘的紫檀花梨或者金丝楠木,即使经过几十年,擦一擦,再保养一下,又是精美的家具。

顾倾城拿帕子捂着鼻子,扯开那些蜘蛛网,细心观看房子,观看房梁,想象着拓跋余小时候那个恐怖的画面。

那个女人就是在这个房梁,被闾左昭仪吊死的吧?

一个大活人,这紫宸宫每日有丫头内监出出进进。

当年闾左昭仪若要把那人尸体搬出皇宫,恐怕并不方便。

所以,才有紫宸宫闹鬼那一出?

如此想来,那女人的尸体可能就在紫宸宫凝香苑,这里闹鬼,才没人敢进来,也就没人发现那尸体。

可是她的尸首拉去哪里埋了呢?

难道是外面高耸泥堆的桂花树底?

顾倾城想象着闾左昭仪搬那人去桂花树底埋葬的情景,似乎也太危险了。

要埋人的话,直接埋在这房间才是最简单快捷。

她环顾了一下室内,敲了敲墙壁,又用脚敲了敲房间的青石砖,最后看着那张小叶紫檀木大床出神。

能藏尸体的地方,莫过于床底下。

闾左昭仪杀了那个女人,便传出关雎宫闹鬼的谣言,令所有人不敢住进这里,她所干的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她慢慢向那张大床走去,想把床靠一边推移。

床的木料很沉,又宽又厚,她一个人要很吃力的,先推移一边再另一边,最后她把整张床移过一旁。

她走到之前那床的床底,用脚踩踏着那儿的地板,果然发觉床底下的青砖比房间其他地方的有些异样。

一般的地板踩上去是踏实的,而这里的地板踩上去,竟有空虚之感。

她料想这床底肯定有异。

如果要藏尸,应该就藏在床底的正中央。

顾倾城拔出头上金簪,细心的挑起砖缝隙,起了几块青砖出来。

青砖下并非泥土,竟然是几块拼起来的大木板。

顾倾城更不犹豫,把所有青砖一块块细心揭开,再把那块大木板掀起来。

就着窗棂透进来的光线,能看清下面时,顾倾城吓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床底下竟然是约莫一丈高的洞穴,洞里赫然躺着一具冷森森的骷髅骸骨。

难道,这就是拓跋余看到那被吊起来的女人?

顾倾城惊魂未定。

倏然,顾倾城又觉得身后有人,她猛然回眸,破旧的窗棂边,赫然是刚才那个裹着布帛的女人。

那女人瞪着双恐惧的眼睛颤抖的看着顾倾城,看着那洞中的骷髅骸骨,显得惊悚和诡异。

见顾倾城发现她在偷看,继而一闪而没,消失在顾倾城的视线。

顾倾城回过神来,镇定一下后,细细打量着那具骷髅骸骨。

那骸骨骨骼细小,凭顾倾城的认知,那应该是具女尸。

这应该就是拓跋余见到的,那个被吊起来的女人了?

她想象着那女人被闾左昭仪吊死,被埋尸于此。

闾左昭仪吊死那人再挖这么大的一个洞穴,岂非更耗时?

难道这洞穴是一早就挖出来的?

当年闾左昭仪挖了这么个大洞,就是为了把这个女人隐藏起来?

难怪外面丹桂树头堆起那么高的泥土,应该是从这洞穴一点一点搬出去的。

她把那女人埋在洞穴后,若再从桂花树下搬泥土回填,就颇费周折了,于是只在洞穴上面盖上大木板,这样自然就方便多了。

闾左昭仪如何把人吊死,又如何把人悄悄埋葬,那些生动的画面,一幕幕在顾倾城眼前涌现。

蓦然,顾倾城的面前出现一抹飘飘荡荡身子长长的鬼影,吓得顾倾城毛骨悚然。

她猛然回身,那鬼影竟是紧紧捂着嘴巴才没有发出尖叫的飞鸿。

那鬼影是她的身子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拉长。

“……你吓死我了!”顾倾城低嗔。

一下子泄气坐在地上,仿佛方才的胆量已然耗尽。

其实飞鸿并非没有脚步声,而是顾倾城太全神去分析那具女尸,才没留意飞鸿的到来。

“……郡主,这……”飞鸿颤抖的指着那具骷髅骨,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嘘。”顾倾城轻轻嘘了一下。

没走下洞穴,也没有动那骷髅骸骨,重新盖好木板,又把青砖小心翼翼覆盖在木板上面,尽量不留下撬开的痕迹。

再与飞鸿一起,把那大床移回原处,洒上灰尘。

“……郡主怎知下面有死人?”飞鸿忍不住问。

“出去再说。”顾倾城打断了她,与飞鸿把殿内所有家具还原,再离开那房间。

飞雁正在外面,看守着那些煎好的药。

原来飞鸿与飞雁拎了药回来,见顾倾城进去凝香苑,飞雁便留在外面看药,飞鸿进去找顾倾城。

煎好的汤药,为方便携带,都是用金葫芦盛装着。

刘思源还细心的在葫芦上标明,是何种药物。

顾倾城打开药葫芦嗅了嗅药,分别对症给那些女人们喝下。

她们喝药的时候,顾倾城看见刚才那领路的女人,缩在偏僻的一个院落,显得瑟瑟发抖。

痛苦的眸眼里盛满了浑浊的泪。

顾倾城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子,扶着那女人的肩膀,低声道:

“别怕,是人,总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是鬼,阎王总会派牛头马面把她拘走。”

那女人看着顾倾城淡定从容的眼神,瑟瑟发抖的身躯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泪珠再也忍不住,一串串滚下来,并向顾倾城感激的点点头。

“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顾倾城又柔声问。

“……”那妇人看着顾倾城,心里琢磨着,不知面前这位郡主,意欲何为。

“您这满身的伤,也是被那恶鬼所伤?”顾倾城又低声问,“因为您可能知道她的一些秘密?”

那妇人更加惊愕,她没想到顾倾城能知道这些。

是她猜的吗?

还是她知道什么秘密?

她对顾倾城依然心存疑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郡主。

“你当年是否就在这凝香苑,是那恶鬼身边的人?比如宫人?”顾倾城又问。

良久……

那女人终于艰难的点了一下头,一下子悲从中来,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凄苦的看着顾倾城,仿佛看着救星,捂着嘴呜呜的啜泣起来。

“我知道您忍受了好多苦,看这满身的伤,就知道是九死一生。”顾倾城不禁心酸,怜惜道,“若非那恶鬼以为您并不知道多少秘密,您恐怕就不止是受这些酷刑,而是立时杀您灭口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女人害怕的问。

“我是专门来驱魔捉鬼,为你们伸冤之人。”顾倾城微笑道。

“……真的?”那女人几乎不敢相信。

“您先安心待着,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吃和日常用度。”顾倾城握着她的手道,“等时机成熟,我便让您脱离苦海。”

“您,您若想知道什么,等晚上天黑再来找我吧。”那女人嘶哑的声音低声道。

“好的,谢谢您。”顾倾城道:“你也要多保重。”

临走,顾倾城跟冷宫里的人道:

“你们放心,我还会再找机会看你们,给你们带药和食物。

即便我没时间来,我也会让人送过来的。”

“谢谢郡主……”

冷宫的女人们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希望,目送顾倾城离开。

离开冷宫,飞鸿就迫不及待的问顾倾城:“郡主,您怎么知道那床底下埋着尸体,真是吓死我了。”

顾倾城还未回答,身旁的飞雁已经震惊起来。

“什么,里面埋着尸体?”飞雁骇然道:“那我们是否要赶紧去上报?”

“不急,你们切勿声张出去,不能告诉任何人,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让那杀人凶手显出原形。”顾倾城道。

“原来郡主来冷宫,是为了那具尸体。”飞雁道。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此刻才明白顾倾城为何要来冷宫。

“郡主是如何得知,那床底下面竟埋着尸体的?”飞鸿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那尸体都变成骷髅骨了,怕是有好些年头了吧?”

“嗯,”顾倾城点点头,“那尸体埋下去时,我还没出世呢。”

“那郡主是如何得知那里有尸体的?”飞鸿继续追问。

“是那尸体晚上报梦,告诉我的啊。”顾倾城笑道。

“我的天啊,原来这世间上,还真的是有鬼!”飞鸿飞雁半信半疑,还是吓得张口结舌。

回来的路上,在辛者库附近,便见到李弈,原来他一直等在这里。

“倾城,你去冷宫,还好吧?”李弈担心的问。

“李大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顾倾城笑道。

稍顿,她又黯然道:“李大哥,如今我才真正见识何谓冷宫,那里的女人太惨了,即便是得了重病,也是自生自灭,没有人管。”

“你才知道冷宫是女人的坟墓啊?”李弈摇头苦笑。

顾倾城略为思忖,又对李弈道:

“这样吧,我让飞鸿飞雁她们打点好一些衣物食物药物。

你隔三差五,就来毓秀宫,帮我送过去给冷宫那些女人。

我们经常来冷宫,总是不太方便。”

顾倾城是怕自己频频出现冷宫,会打草惊蛇,引起闾左昭仪的警惕。

“好,你吩咐的,不管是任何事,我都一定照办。”李弈笑道。

“谢谢李大哥。”顾倾城笑道。

看见顾倾城如花的笑靥,李弈便觉得即便是默默守护,都是值得的。

当然,顾倾城去冷宫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一下子传到皇后和闾左昭仪的耳里。

翊坤宫里,赫连皇后和她妹妹赫连充容在秘密嘀咕。

赫连皇后咬牙道:

“那个顾倾城,真是每天都花样百出,轰轰烈烈!

仗着陛下宠爱,倒是给灵儿求情解除禁足,也不知她安的是什么心!

灵儿那没心眼的孩子,竟然感恩戴德,当她是好朋友,还设宴招待。

如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竟然还跑去冷宫,那可是闹鬼的地方,她莫非真的神鬼不惧?!”

“都敢在天空驾驭竹鸢的人,她的胆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赫连充容不无担心道:“咱们的灵儿,心思单纯,只怕迟早会吃那顾倾城的亏,皇后姐姐可得让灵儿少与她来往!”

“你以为本宫想让她们来往吗?”赫连皇后撇嘴摇头道,“人家陛下还专程吩咐她与那顾倾城多些往来呢!”

赫连充容想了想,又担忧道:“皇后姐姐,贾周不是说陛下向顾倾城许与后位之尊吗?谁能抵受得了权力的诱惑,就怕那妖女迟早会对姐姐取而代之。”

“她敢!”赫连皇后咬牙切齿的拍案道。

赫连充容不无担忧道:“不管她敢与不敢,陛下若有心给她后位,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拒绝不了!”

“为今之计,哪怕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将她灭了!”赫连皇后又捶胸顿足道。

钟粹宫的闾左昭仪知道顾倾城去了冷宫后,震惊得跳起来。

紧张的问她的贴身侍女梅子:“梅子,可知顾倾城为何去了冷宫?”

“……听说,是活观音大发善心,去给那些可怜的女人治病,还让太医院的刘思源帮忙熬药来呢。”梅子嗤笑道,“她不过就是想博取人心罢了!”

“她如今贵为郡主,怎么还会去冷宫那样的鬼地方给那些肮脏的女人瞧病?”闾左昭仪狐疑道。

梅子又道:“据下面的人回禀,顾倾城进去不一会,便命她的侍女飞雁回来取药箱,而后又让飞鸿飞雁回来太医院帮忙煎药。应该就是去给那些女人瞧病了,她从前就喜欢给宫女们瞧病的。”

闾左昭仪还是紧张得来回踱步,心里暗暗嘀咕:“难道,她仅仅就是去给那些女人治病?”

她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找顾倾城套套话,看看她到底因何去了冷宫。

既已退亲,她还要想法子取回那些信件呢!

当然,顾倾城去冷宫的消息也很快传回到皇帝拓跋焘那里。

他开始也是惊愕,最后不无感慨道:“到底是心地善良的孩子!”

心里对顾倾城是更加的喜爱。

本来白天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那些故弄玄虚的话,他当时虽然斥责他们,心里面到底耿耿于怀,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而毓秀宫里的冯左昭仪,自飞雁回来取药箱,便是知道的。

她也一直狐疑,难道倾城去冷宫,就仅仅为了帮那些打入冷宫的女人治病?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自是不敢向姑姑说起冷宫里有藏尸之事,怕把她给吓坏,又怕她担惊受怕。

只简单的说了冷宫那些女人可怜的境况,还说以后要李弈给她们送些日常生活所需过去。

冯左昭仪也就不追问下去。

傍晚拓跋灵自练武场兴高采烈的回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一回到碧霞宫,皇后娘娘已经等在那里,正心事重重的酌茶。

一见欢天喜地的宝贝公主,赫连皇后放下杯盏,也喜笑颜开道:“灵儿可算是回来了。你看看母后给你带来了什么?”

拓跋灵看着满室珠光宝气的衣裳和珠饰,惊诧道:“好漂亮的衣裙!”

赫连皇后走过来,带她细心的观赏衣裙饰物:“这些呀,都是母后给灵儿准备的及笄冠服,发钗,凤簪。你看看,光这冠服上所用黄金就百两,珠宝更是数不胜数,绣娘们整整做了半年呢。”

拓跋灵掂掂那冠服,苦着脸道:“那么多珠宝,可沉了,你让灵儿怎么穿呀?”

“哎,就穿一会,再沉重也得忍着。”赫连皇后扶住拓跋灵溺爱道,“不珠光宝气,哪能尽显皇家天威。”

“好吧,谢谢母后。”拓跋灵又开心的笑道。

“灵儿喜欢就好。”赫连皇后抚摸着拓跋灵的脸庞道。

拓跋灵道:“倾城已经答应帮灵儿准备曲水流觞宴,至于梳什么样的发髻,其他观礼饮宴的名单,就由父皇和母后拟定吧。”

“……母后知道,顾倾城正让能工巧匠在御花园鼓捣什么曲水流觞呢!”赫连皇后没好气道。

拓跋灵见她母后一提到倾城就满脸的不高兴,也不以为然的笑笑。

又道:“正宾嘛,自然是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至于协助正宾的助手赞者,灵儿可是要倾城出任。我想,即便是由老祖宗来定,她也会选倾城做赞者的。”

“倾城倾城!灵儿什么时候开始,竟一天到晚把那顾倾城挂在嘴边了?”赫连皇后又冷冷道。

拓跋灵见她母后对顾倾城极为不满,遂拉着她母后的手道:“母后,你可不要对倾城有成见,若不是她向父皇求情,灵儿现在还在禁足呢。”

“就是这样才可疑!”赫连皇后咬牙道,“如此讨好你,也不知她安什么好心!”

“母后,你怎么能如此对倾城。”拓跋灵跺脚扭腰,离开赫连皇后。

“母后就是对她恨之入骨!”赫连皇后怒声道。

“母后,若不是倾城大度不计较,恐怕现在后宫还被穆统领彻查,不得安宁呢!”拓跋灵向她母后嘟嘴道,“母后身为统领后宫的皇后,若满宫不宁,母后也难辞其咎吧?”

“哼!”赫连皇后不置可否的冷哼,“她不过就是想博取人心,博取你父皇的怜爱罢了!”

拓跋灵看着她母后,猛然想到些什么,遂迟疑的问:“莫非上次磷粉事件,真的与母后有关?是母后让人误导灵儿?”

赫连皇后一时梗住。

一瞬后端起皇后娘娘的架子低叱:“灵儿,你怎能如此质疑自己的母后!顾倾城就快要被你父皇封后,你母后的地位就快被那妖女取而代之了!”

“……什么?父皇竟要封倾城为后?”拓跋灵惊愕道,“这怎么可能?”

“那妖女能迷惑天下男人,有什么不可能的!”赫连皇后狠狠道,“只有你这单纯的孩子,才如此的真心对待她!”

“……即便父皇有那心意,也是男人花心,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嫔妃成群,还不满足,还打倾城的主意!”拓跋灵恼怒道。

又极力维护顾倾城:“那不是倾城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若非她魅惑你父皇,你父皇会对她言听计从吗?”赫连皇后决然道。

“不!灵儿相信倾城是好人,父皇还要灵儿与倾城多来往呢。”拓跋灵倔强道。

赫连皇后见拓跋灵拿她父皇的话出来压她,最后冷硬道:“总之,你以后少与她来往,即便来往,也不能真心相待!”

赫连皇后甩下话便走了。

顾彧卿陪了拓跋灵一下午,回到御林军宿营,累得倒头便睡。

他睡着了,便有一下颌蓄须的大司命,自他身上起来,去了桃花庵后面的九幽地狱。

孟婆在奈何桥边迎过来,在前面领路,带他去见冥王。

“冥王,大司马到访。”孟婆恭敬禀报。

“大司命?”冥王正背着身子在喝闷酒,听见大司命主动来找他,站起来道:“稀客呀!”

冥王转身,赫然就是儒雅英俊,满身书卷气的秦少卿。

孟婆识趣的退下。

“看看!”大司命瞪了冥王一眼,郁郁寡欢的埋怨道:“冥王这篡改命薄,牵一人而动全局,连我这清心寡欲的神仙,也要受情劫之苦,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困扰。”

大司命主动的拿过酒盏,欲自斟自饮。

“上谷公主可是很难缠吧?”冥王脸带苦笑,略为歉疚的给他斟了杯酒。

“拓跋濬说得对,最难消受美人恩!”大司命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又斟了一盏酒,正待举杯……

这时,外面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大司命一听到铃铛响,整个人为之一震,酒盏里的酒水泼了出来。

与冥王同时往外看出去。

只见一蒙面纱的女子,身穿域外紫裙,作公主打扮,铃铛声便发自她手上的戒指。

大司命看着来人戒指上的铃铛,脸色铁青。

放下酒盏,没好气的看着那蒙面女子。

那女子轻轻摇摇手上戒指上的铃铛,那铃铛陡然变大十几倍。

她手握铃铛,娇媚的笑道:“冥王,大司命,酒入愁肠愁更愁,只要霓裳再施这幻化铃,保管拓跋濬和顾倾城劳燕分飞,佳偶顿成怨偶!圣姑与白无瑕,生生世世不能终成眷属!”

冥王犹豫的看着那女子,显得不置可否。

大司命却恼怒的看着那女子手上的铃铛,怒道:

“若非霓裳公主当初偷盗天后的幻化铃,演了一出与白无瑕连神仙都难辨真假的婚礼。圣姑怎会伤心欲绝的跳下诛仙台,还自甘冰封三万年!

霓裳公主被神尊打下诛仙台,自天界贬落仙界,此乃你擅自偷盗上古神器私自滥用的报应。

霓裳上仙不知悔改,还在仙界逼得小蝶削骨还师,血肉还父。

你堕仙成魔,剔去神骨,脱去仙籍,不人不鬼!若非冥王帮忙,你甚至不能幻化人形,如今还不幡然醒悟。

别怪本司命不提醒你,若再擅自使用幻化铃,有违天道,恐怕就要灰飞湮灭了!”

那被称作霓裳的女子被大司命一见面便一通臭骂,脸上也挂不住了。

“……哼,大司命,你如此振振有词,恼羞成怒,恐怕不止是恼当初被幻化铃所惑,错写白无瑕与圣姑的宿命,而是骨子里早就深深的爱着圣姑吧?”那蒙面女子不甘示弱道。

大司命被霓裳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可是又似乎被霓裳说中心事。

冥王看看他们,伸手打圆场道:“两位既然来了我九幽冥都,自然是心情不佳,便一同喝杯酒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司命瞥了一眼那蒙面女子,冷冷的丢下一句,拂袖而去,离开九幽冥都。

大司命走后,冥王对霓裳道:“霓裳,你可以做任何事,可是,本王不准你伤害圣姑。”

“你呀,比霓裳更痴!”霓裳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也拂袖离开九幽冥都。

只剩下冥王一人,独自自斟自饮。

到了夜间,顾倾城和飞鸿飞雁再悄悄去了一趟冷宫。

与那一身伤痕的女人见面,听她说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些凄惨往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针锋相对

第211章:针锋相对

翌日,顾倾城一早起来,去看完老祖宗,陪老祖宗用过早膳,就想去一心堂。

正准备带着飞鸿飞雁离开皇宫,闾左昭仪派人来传话,让顾倾城去一趟钟粹宫。

昨日自己刚刚去了冷宫,闾左昭仪便迫不及待的传见。

莫非已打草惊蛇?

“好。”顾倾城觉得也应该再会会母亲那位好闺蜜了。

便带着飞鸿飞雁,跟着来人去钟粹宫。

当初她第一次进皇宫,便是来这钟粹宫,那时是闾左昭仪让她来退亲,她与闾左昭仪还好一番唇枪舌战呢。

后来闾左昭仪又在这里设下鸿门宴,给她准备了女儿红毒汤。

几番较量,闾左昭仪都输得一败涂地。

老祖宗寿宴上,本来她和南安王与父亲,力求让陛下承认自己是南安王未来王妃。

可是没想到自己却当众退亲,令闾左昭仪和南安王颜面扫地。

闾左昭仪该怎生的恨极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啊!

而昨天自己又去了冷宫,闾左昭仪此刻怕是又做贼心虚,心惊胆颤了吧?

钟粹宫虽然宫人无数,见到顾倾城只略为行礼,既不让坐,也不奉茶,便自行退出殿堂。

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顾倾城,以为自己晋升安平郡主,就不把她们娘娘和南安王殿下放在眼里。

居然敢当众退亲,钟粹宫的宫人自然与闾左昭仪同仇敌忾。

闾左昭仪在殿中央正襟危坐。

“见过左昭仪娘娘。”顾倾城向闾左昭仪行礼。

“奴婢拜见闾左昭仪娘娘……”飞鸿飞雁也异口同声跪拜闾左昭仪。

闾左昭仪提手让顾倾城起来。

看着面前那一模一样的飞鸿飞雁,显得疑惑道:“你们是——?”

“奴婢飞鸿。”

“奴婢飞雁。”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回答。

顾倾城也解释道:“她们是老祖宗赐给倾城的侍女。”

“……你们倒是长得一模一样,本宫怎么从来不知道,老祖宗有这么一对妙人?”闾左昭仪看了飞鸿飞雁一瞬,略为疑惑道。

稍顿,又漫声对她们道:“都起来吧。”

飞鸿飞雁一左一右,站在顾倾城身边。

见闾左昭仪请她们郡主过来,既不让人奉茶,也不赐座,飞鸿飞雁互看一眼,心生不满。

闾左昭仪看着脸露不满的飞鸿飞雁,又道:“你们俩暂且出去,本宫要跟安平郡主叙话!”

“娘娘,老祖宗嘱咐,要我们寸步不离的保护好郡主。”飞雁嘴里喊娘娘,眼睛却看着前方。

并未把什么娘娘放在眼里。

“对,我们不能离开郡主半步,否则被老祖宗知道,会怪责奴婢。”飞鸿也道。

安平郡主昨日在闾左昭仪曾经住过的紫宸宫发现床底埋尸。

虽然顾倾城说是死者报梦,她们俩后来想想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安平郡主肯定知道闾左昭仪某些事情。

飞鸿飞雁便对闾左昭仪心存芥蒂,不相信闾左昭仪,怕她会暗害郡主。

闾左昭仪一拍椅子扶手,怒声道:

“放肆!本宫不但是左昭仪,与顾倾城的母亲毕竟有姐妹之宜,你们以为本宫会害她不成?”

飞鸿飞雁不为所动。

顾倾城遂吩咐她们出去:“你们先出去候着吧,闾左昭仪只是和我闲话家常罢了。”

飞鸿飞雁才勉为其难的出去种粹宫外候着。

宫外的宫人们对飞鸿飞雁没有好脸色,飞鸿飞雁也针锋相对,竟然是毫不畏惧。

“好啊,顾倾城,连你的丫头都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你带给本宫的震撼,可谓层出不穷。”闾左昭仪毫不客气的看着顾倾城道,“本宫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王碧君的女儿,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妖魔鬼怪?”顾倾城淡然反问。

虽然闾左昭仪并未赐坐,顾倾城便负手悠闲的站着,眸色淡定的看着闾左昭仪。

顿了一下,徐徐道:“娘娘是否做什么亏心事,才害怕妖魔鬼怪?”

“放肆!”闾左昭仪又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本来想跳起来,想想她手上的把柄,又按捺住。

却仍然疾言厉色的喝道:“顾倾城,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本宫召你进来,是要和你好好说话,你敢接二连三的对本宫不敬?”

“好……”顾倾城声音慵懒,不卑不亢道,“闾左昭仪娘娘既然要和倾城好好说话,倾城就洗耳恭听。”

“好你个顾倾城,竟然出尔反尔,你不是答应两年后才退亲吗?如今只过去几个月,为何却主动巴巴的退亲?!”闾左昭仪狠狠道。

“娘娘不是一向觉得倾城一个乡下丫头,只会给娘娘丢面子,早就盼着倾城回来退亲吗?如今倾城主动退亲,正顺了娘娘之意。”顾倾城淡然道,“怎么?如今竟然舍不得倾城这个乡下丫头了?”

“放屁!”闾左昭仪气急败坏,也不管自己的仪态,连粗口都爆发,所有雍容风度都崩溃,“本宫还会舍不得你?”

“那不就结了,早点退亲,别碍娘娘的眼。”顾倾城撇撇嘴道。

“本宫当日,确是召你回来退亲,可本宫不是要你在老祖宗寿宴上,当着天下人面前退亲!你还质疑当初这桩亲事的真假,你是存心让本宫以及南安王颜面无存吗?”闾左昭仪咬牙切齿道。

所有的雍容华贵,早已经颓败。

眼神充满恨意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

“当时是你们在老祖宗寿宴提起,我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回复,并非有意令娘娘与南安王殿下没面子。”顾倾城解释。

稍顿,又道:“虽说是答应两年后退亲,可闾左昭仪早就迫不及待的想毒死倾城,那就没必要再拖下去了。”

顾倾城一边说,懒洋洋的擦擦鼻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乡下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退亲,才真正打本宫的脸!”闾左昭仪眼里充满怨毒。

“若倾城此举真的令娘娘觉得丢脸,那倾城在此说声抱歉。”顾倾城又慵懒的给闾左昭仪揖礼道。

“本宫看你迫不及待要退了这门亲事,其实,是勾搭上了陛下,想攀皇帝那棵高枝了吧?”闾左昭仪眸眼聚敛,阴测测的问。

“娘娘此话何意?”顾倾城收敛起慵懒,冷然道。

“顾倾城,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是早勾搭上陛下,才瞧不起南安王了吗?”闾左昭仪从牙缝拼字。

“勾搭陛下?”顾倾城怒极反笑,“娘娘眷恋后宫的荣华富贵,说不定却是哭着笑,你以为每个人都喜欢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吗?”

“……吃人不吐骨头?顾倾城,你这是污蔑皇宫,污蔑陛下啊。”闾左昭仪笑得瘆人。

“娘娘喜欢断章取义,倾城也没办法,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是傻子。”顾倾城又冷冷道。

闾左昭仪厉声道:“别怪本宫没劝你一句,爬得越快,攀得越高,摔得越快,死得越惨!”

顾倾城煞有其事的点头:“明白,谢谢娘娘教诲。”

“好了,废话莫说!你既已退亲,本宫也助你在皇宫捞得个郡主身份,你算是烧高香了。把那些信件都交还给本宫吧?”闾左昭仪道。

慵懒的伸出那双雪白绵软的柔荑。

“别说倾城没把信件随身携带,”顾倾城斜睨着闾左昭仪:“此刻倾城把信交还娘娘,恐怕就要横着走出这钟粹宫了吧?”

闾左昭仪最终目的,是想拿回自己手上的信。

“顾倾城,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闾左昭仪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一直努力维持的雍容华贵,变得扭曲丑恶。

“倾城从来没玩过什么花样,一直以来,娘娘出招,倾城只是接招罢了。”顾倾城不卑不亢道。

眸眼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清泉,波澜不惊的迎视闾左昭仪像怒豹的眼芒。

半晌的角力对峙。

闾左昭仪终于软了下来,毕竟受制于人。

而且她还要探她昨日到底去冷宫有何目的。

闾左昭仪的容色慢慢柔和,逐渐变得更加的温柔。

“倾城啊,你一天到晚在皇宫招花引蝶,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拈花惹草?”闾左昭仪温婉道,“你就算没有勾引陛下之心,不也是在引人犯罪吗?”

见顾倾城脸色漠然,顿了一瞬,她又显得苦口婆心道:

“你也知道后宫并非外人想像那般风光,华丽的背后却是哭着笑。

这万一陛下舍不得你,强留宫中。你这年纪轻轻的,一辈子就毁在这皇宫了。

你昨日也去了冷宫,当知皇宫的女人凄凉,若打入冷宫,更是生不如死。

你即便对本宫有什么误会,你若掉进这火坑,试问本宫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

闾左昭仪说到最后热泪上涌,提袖子印了印眼泪。

顾倾城心道那是鳄鱼之泪,并不为其所动。

“倾城没有招花引蝶,也不想勾引任何人。后宫佳丽三千,娘娘不去提防她人,倒是防备起倾城。娘娘太抬举倾城了?”顾倾城语气疏离道。

“不管本宫是否想多,本宫就怕陛下对你心怀不轨。

你自幼失怙,本宫与你母亲情同姐妹,本宫不代你母亲看护你,谁来保护你。”闾左昭仪声情并茂。

顾倾城简直要抱腹大笑!

保护自己?真难为她如此恬不知耻的说出那句话。

当初一心想让自己回来退亲,又想方设法置自己死地之人。

若是与母亲有半分姐妹情谊,会如此对好姐妹的遗孤吗?

闾左娘娘可真是会演戏!

顾倾城心里头像明镜似的。

“娘娘请倾城过来,除了想要回信件,就是想警告倾城,不要在皇宫出现,怕陛下会对倾城有非分之想吧?”顾倾城道。

闾左昭仪不置可否。

“娘娘放心,倾城断不会与娘娘争夺陛下的恩宠。”顾倾城一本正经道。

“不仅这样,本宫如今,倒是真心想成全你和余儿。”闾左昭仪又叹口气道。

脸色慢慢涌上愁容。

顾倾城略为蹙眉的看着她。

闾左昭仪由高高在上,到晓之以情,最后打起与母亲情谊的感情牌,演技可真是入木三分。

“成全我?娘娘不是一向认为,倾城配不起南安王吗?”顾倾城倒是有些意外。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本宫以为你在乡下长大,什么都不懂,才觉得你配不上余儿。”闾左昭仪已经换了另一副慈祥的面孔,“如今看来,你不但知书识礼,而且多才多艺,还心地善良,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女子。”

顾倾城嘴角冷笑。

闾左昭仪脸上带着母亲的忧戚,又道:

“余儿对倾城痴心一片,你退亲当晚,他就入宫,在本宫面前信誓旦旦,今生今世,非倾城你不娶,只有你,才能成为他南安王王妃。”

顾倾城听闾左昭仪如此一说,心里对拓跋余也就更多了一分愧疚。

她的脸色稍暖。

“天下的母亲,可以与任何人水火不容,可以斗赢天下人,在自己儿子面前,却永远是输家。”闾左昭仪又容色寂寂道。

“母亲?”顾倾城心里冷然嗤笑。

她心里又想:

是啊,天下女子可以赢尽任何人,在自己儿女面前,永远是输家,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

凝香苑床底那个女人,到底是自己为了儿子自愿投缳,还是被人生生吊死?

顾倾城看着闾左昭仪的眸眼,有寒芒掠过。

闾左昭仪继续道:

“倾城,若余儿真的用他的真心,打动了你,我当然要接纳你这个儿媳妇。

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定,也许咱们还会是一家人,本宫还会是你的婆婆。

所以那些信件,在你还未交还给本宫之前,一定要好好妥善保管。

切勿泄露出去,你心地善良,余儿无辜,你也不想伤害对你痴心一片的南安王,不是吗?”

闾左昭仪既怕自己得了陛下恩宠,又担心自己手上那些信。

软硬兼施,打出各种感情,想方设法把那些信要回去。

“可是,倾城由始至终,并不想高攀什么皇孙贵胄,也从未真正想过,成为南安王王妃。

亲事既退,便断不会再接受南安王殿下,请娘娘转告殿下,不要把心思放在倾城身上。

老祖宗身体无恙后,倾城也会尽快离开皇宫。”

“难道倾城就一点都不喜欢余儿?”闾左昭仪又颇为痛心的问,“在倾城眼里,南安王竟是如此不堪?”

“并非南安王不好,是倾城不敢高攀。”顾倾城淡然道。

“倾城呀,本宫知道我们多有误会,本宫好歹算是你的长辈,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就不要再搁在心里了。”闾左昭仪柔声道。

“只要娘娘不误会倾城就好。”顾倾城淡然道。

稍顿,闾左昭仪再颇为关心道:“听说你昨日去给冷宫那些女人诊病,那种肮脏而且闹鬼的地方,你即便是医者,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切勿被传染了什么恶疾。”

“倾城是医者,倒是不怕什么恶疾。”顾倾城道。

稍顿,却显得心有余悸道:“只是冷宫闹鬼,却着实令人恐惧。”

闾左昭仪见顾倾城犹自心惊的表情,不由得紧张的问:“莫非,冷宫真的有鬼,你也见过?”

“……倾城倒没见过,只是听那些女人说有几个白衣长发的女鬼,经常伸着长长的舌头,在冷宫里飘来荡去的,哀怨的嚎叫,尤其是雷雨天,叫得甚是凄凉。”

顾倾城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抱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那些厉鬼随时随地来袭。

“……真的有伸着长长舌头在飘荡的女鬼?尤其是雷雨天?”闾左昭仪雪白的柔荑不由得紧紧握起来,僵直身子,却故作镇定的问。

顾倾城看看四周,生怕女鬼就来到身边,咽了咽口水。

才点点头,蹙眉道:“确有其事,那里有好几个女人被那女鬼吓疯了,即便是清醒之人,也都快精神崩溃了。”

闾左昭仪也不由得心头颤抖:“一直听说冷宫闹鬼,只以为是传言罢了,没想到确有其事!”

顾倾城又呐呐道:“还好,这些年冷宫的鬼没出来为祸。可是,以后,以后就难说了。”

“……此话何解?”闾左昭仪紧握拳头,颤声问。

顾倾城不无惶恐道:“本来……冷宫大门都贴着镇鬼的符纸,可惜昨日倾城进去,不小心把那符纸撕破了,也不知道那些女鬼会不会跑出来,在皇宫里吓人。”

“区区女鬼罢了。”闾左昭仪强作镇定道:“本宫让陛下请太乙真人把冷宫重新封印,再厉害的恶鬼也不能为祸人间!”

“娘娘千万别强自出头。”顾倾城好心劝道,“别说此刻厉鬼可能已经逃离冷宫,若娘娘出面让陛下请太乙真人封印,只怕厉鬼怀恨在心,会对娘娘不利。”

闾左昭仪心中对那厉鬼不无恐惧,见顾倾城言之有理,也只得颔首。

她观察顾倾城的神情,应该不知道冷宫里的秘密,于是又伸手问她要信件。

“倾城既与余儿退亲,便如当初之约定,把信件退还给本宫吧。”

顾倾城不好意思道:“娘娘,那信,是母亲留给倾城唯一的信物。既是亡母的一番心意,倾城怎会随便带在身上,一早就藏在稳妥的地方。”

“顾倾城,”闾左昭仪脸色陡然下沉,“你要出尔反尔?”

顾倾城淡然笑道:“娘娘放心,倾城怎会是出尔反尔之人。”

闾左昭仪真气得恨不得撕碎顾倾城那张倾国倾城的笑靥!

“本宫当日成全你筹办老祖宗寿诞,让你出尽风头,还得到安平郡主的封赏。

人前人后,你顾倾城里子面子都赚足了。

你如今有了老祖宗和陛下倚仗,就想甩开余儿,还不想退还信件?”

顾倾城看着恼羞成怒的闾左昭仪,依然浅笑嫣然道:

“娘娘还是耐心稍等吧,当初倾城想着两年后再退亲,那些信件,都远在朋友之手。

如今既然提前退亲,通知他们把信送过来,路程遥远,也要一定时日,怕是得中秋过后,信件方能送到。”

她想着凝香苑的木樨花,应该中秋时节才是最馥郁的吧?

“你这样推辞的借口,看起来无懈可击。”闾左昭仪切齿道,“可是,本宫还敢相信你吗?”

顾倾城摊开双手叹道:“倾城留着信件没用,迟早要交还娘娘的。娘娘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闾左昭仪心内暗恼:你留着信件怎会没用,你不就是凭着信件要挟本宫,才捞得了这个安平郡主之位吗?

闾左昭仪见软硬兼施,顾倾城都不为所动,想拿回信件,恐怕已是无望。

再也无法隐忍,气急败坏道:“你是想本宫与你鱼死网破吗?”

“哦……鱼死网破?”顾倾城拖长声音,挑眉看着闾左昭仪,“娘娘想如何鱼死网破?”

闾左昭仪恼羞成怒,狠狠道:

“顾倾城,你私底下叫冯左昭仪做姑姑,你们到底是何交情,什么关系?

冯左昭仪一向自命清高,再怎样喜欢你,也不见得一见面就对你关爱有加,亲如己出。

敢称她为姑姑?你难不成就是她王兄辽西王冯朗的女儿,北燕小公主?

若本宫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说你根本不是王碧君的女儿,而是北燕辽西王的孽种,当初被诛灭五族的漏网之鱼。

冯左昭仪一直包庇,暗中养在乡下,如今才出来报仇雪恨,意图颠覆大魏。

陛下可以喜欢任何人,宠爱任何人,但陛下绝不会姑息任何危害江山社稷之人。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顾倾城,你说陛下,会放过你和冯左昭仪吗?”

顾倾城不无震惊的看着闾左昭仪。

半晌后,不得不佩服的点点头,闾左昭仪若真的如此做,也真是够她和姑姑受的。

“娘娘,你可真比倾城想象中还要阴毒啊!”顾倾城不由得喟叹:“你如此会编故事,为何不去编撰几本戏曲,兴许会博得听客茶余饭后的一笑!”

“顾倾城,你以为本宫不敢去跟陛下如此禀报吗?”闾左昭仪微微挑起下巴道。

“认识我母亲之人,包括娘娘你,都知道我长得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顾倾城淡定从容道,“辽西王的小公主?从何说起!”

“话在本宫嘴里,本宫说你像,你就像!本宫说你不像,你就不是王碧君的女儿!”闾左昭仪眸光阴鸷。

顾倾城淡定从容道:

“子虚乌有的事,倾城根本就不怕,陛下自会相信倾城。

闾左昭仪娘娘如此污蔑,陛下只会认为娘娘是为了那些信件,而做的狗急跳墙之事。

到头来陛下和所有人都会看到那些信件,娘娘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引火烧身。

你做的所有见不得人之事,就会一一曝露人前!”

闾左昭仪看着顾倾城淡定从容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态,又气又怕又怒。

再也坐不住,跳起来指着顾倾城,气急败坏的喝道:

“本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顾倾城,就凭你如此不敬本宫,本宫立刻就可以治你的罪,将你赐死钟粹宫!”

“娘娘你若是敢治倾城的罪,就不会只在此张牙舞爪了。”顾倾城睥睨的看着闾左昭仪道。

转身欲走。

闾左昭仪蹬蹬蹬的疾步走下殿来,伸手拦住顾倾城。

“你可是说好了,中秋过后,一定交还所有信件?”闾左昭仪眸眼聚敛,沉声问。

“中秋过后,定当奉还!”顾倾城伸出手,“绝不食言!”

两人互击了三掌。

击完掌,顾倾城头也不回的走出钟粹宫,与飞鸿飞雁离开。

气得身后的闾左昭仪,把殿里的东西都砸了,却是拿顾倾城无可奈何。

她的那些宫人,听见殿内又砸东西的声音,面面相觑,又暗暗喟叹:

怎么每次那个顾倾城一来钟粹宫,都气得娘娘砸东西?

娘娘心情不好,就会拿她们出气,只盼着那顾倾城不再来钟粹宫。

顾倾城离开钟粹宫,想着闾左昭仪最后那番要挟的话,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闾左昭仪真的在陛下面前如此污蔑自己和姑姑,陛下虽然一时器重自己,可皇帝是多疑之人,更不容任何对大魏不利之事。

到时候宁可信其有,自己死倒也就罢了,姑姑如此倾心对自己,反惹来无妄之灾的话,她不但愧疚一辈子,还万死难赎其罪。

这个闾左昭仪,手中有害死母亲的女儿红毒药,母亲的死,到底与她有没有干系?

怎样让她原形毕露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襄王无梦

第212章:襄王无梦

话说那日拓跋安排冯熙和花木兰等人押送善款去灾区,离开大营,便被一个头戴白纱笠之人引到郊外。 X

拓跋和侍卫以为又是杀手,或者是九幽地府来刺探之人,一直追了出去。

到了郊外,拓跋的剑已经拔出来,飞身递到那人背后。

他冷冽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引本王至此!”

那戴白纱笠之人背着拓跋,幽幽道:

“乱世之中,将帅难寻。高阳王大将军如雄鹰振翅翱翔,玉儿愿做一片云彩,追随雄鹰,恣意翱翔。此生唯愿永伴君侧,纵天崩地裂,此志不渝。”

拓跋心里微微喟叹:玉儿?

他的头开始涨大,难道又是哪个爱慕者?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拓跋架在她脖子上的剑下略为用力。

那人悠悠转过身,缓缓拿开白纱笠,幽幽的看着拓跋。

赫然就是刘宋山阴公主刘楚玉。

“……山阴公主?”拓跋错愕的看着眼前人,收起剑,淡然道:“公主找本王,就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之话?”

“无关紧要之话?红尘匆匆弹指间,不过半年时间,高阳王大将军,就将玉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刘楚玉泪盈于睫,带着失望道。

“……半年?”拓跋微微蹙眉,“公主言下之意,是本王曾经见过公主?”

“洛阳城中牡丹园,郊外十里望夫崖。”刘楚玉泪眼看着拓跋道。

“洛阳城中牡丹园?郊外十里望夫崖?”拓跋喃喃。

拓跋再回想着当日在洛阳城内牡丹园遇见锦绣和她的侍女,后来那被他故意打伤的马匹狂奔至郊外十里的望夫崖,锦绣和她的那个侍女坠下去……

“……噢,原来,你竟是锦绣那个丫头!”拓跋恍然大悟。

看着刘楚玉,拓跋遂又负手冷哼道:

“原来,并非锦绣主动来勾引本王,是堂堂山阴公主在背后策划!”

“殿下能对锦绣念念不忘,却把本公主忘记得一干二净。亏我还向殿下去信透露殷孝祖要追杀殿下的消息,没想到殿下的心里,竟然一点都没有玉儿。”刘楚玉眼泪泫然欲滴,黯然道。

“……信?什么信?”拓跋错愕的看着刘楚玉,一脸懵然。

“玉儿飞鸽向殿下传信,提醒殿下殷孝祖派了九幽地府的杀手,在殿下回平城的沿途路上追杀殿下。”刘楚玉惊愕的问,“难道,殿下竟没收到?”

“那一路上,本王确实是九死一生。可是,本王却没收到公主什么信。”拓跋坦言。

想了想,再向刘楚玉拱手道:“但山阴公主既有此心,不管那信为何没收到。本王都先行谢过公主。”

“原来,殿下竟没收到我的信!”刘楚玉几乎摇摇欲坠。

她容颜清秀,聪明伶俐,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此刻更显得我见犹怜。

“公主是我大魏贵客,这里地处荒郊,为了公主的安全,还是尽快回离歌别院吧。”拓跋礼节性道。

“高阳王大将军,不但骁勇善战,还绝顶聪明。”刘楚玉又羞赧的问,“难道,就不知道玉儿,此番来大魏之意?”

难得单独见拓跋,不尽诉衷情,刘楚玉怎么轻易就离开。

“嗯,太子和公主来大魏之意,本王自然知道,希望公主能在大魏觅得佳婿!”拓跋敷衍道。

“……本公主的佳婿,就是高阳王殿下您呀。自从洛阳一见,玉儿就对殿下念念不忘,午夜梦回,都是殿下的身影。”刘楚玉羞红着脸压低声音表白,“是以才偷偷跟着太子皇弟来大魏,千里迢迢,只为见殿下一面。”

拓跋想也不想,毫不犹豫道:“谢谢公主的抬爱,但本王绝不会成为宋的乘龙快婿!”

“……为何?只因宋魏两国势成水火,长年开战?”刘楚玉道,“我们联姻,自此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是两国之幸,万民之幸啊。”

拓跋略为苦恼的挠挠头,这刘楚玉和锦绣一样缠身。

他转了一下身子,叹口气,才又面对刘楚玉:“公主别幼稚了,宋魏是虎狼之争,水火不容,即便宋和魏联姻,最终,也改变不了要开战的命运。”

“两强之争,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历朝历代,国与国之间,靠联姻和平相处的例子层出不穷。宋魏之间,怎么就一定水火不容啦?”刘楚玉道。

“公主说这些话之前,先得问清你父皇的真实意图,看看他是否真的就不觊觎我大魏。”拓跋道,“历来靠联姻息刀兵,虽得一时半刻安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后还是兵戎相见,除非一方消灭了另一方。”

刘楚玉看着拓跋绝美的俊颜,良久,幽幽道:“殿下是否对我大宋耿耿于怀,嫉恨殷大将军对您的追杀,始终放不下,才不愿与玉儿联姻?”

拓跋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即便联姻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也只能是其他皇子与公主联姻,本王是绝不会与公主您联姻的。”

“高阳王殿下是不希望自己的婚约被政治绑架?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我爱你,就没有那种被政治联姻的枷锁了呀。”刘楚玉痴痴缠缠。

拓跋不容置喙道:“可是本王心里,根本没有公主!”

刘楚玉被拓跋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绝,仿若雷击,身子摇摇欲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紧紧握了握拳,尴尬的别过脸。

稍顿,转颐过来,容色寂寂的问:“是玉儿蒲柳之姿,配不上高阳王大将军吗?”

“公主温婉清秀,知书识礼,蕙质兰心。”拓跋直言不讳,“只是本王心里一早就有人,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

他不想隐瞒刘楚玉,免得他在大魏与自己纠缠不休。

“……殿下是敷衍玉儿吧?若殿下心里一早有人,为何至今不娶妃纳妾。”刘楚玉紧紧盯着拓跋追问。

“是否娶妃,那是本王的私事,好像不必告知公主。”拓跋冷然道,已经没有太多耐性。

拓跋对自己毫无情意的拒绝,刘楚玉储满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拓跋非但没有一点怜惜之情,反而郑重其事的对刘楚玉道:

“若公主真的把心放在本王身上,本王劝公主还是趁早打消此念头。

要么在大魏另择佳婿,要么打道回国。我拓跋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爱你,更不可能娶你。”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刘楚玉眸眼里充满幽怨,“殿下就那么狠心?”

“公主芳心错付,就当本王心如铁石吧。”拓跋硬起心肠道。

不再看她,却微微侧头,大声道:“战英,送山阴公主回离歌别院!”

战英和侍卫们走出林子。

拓跋再抱拳,对刘楚玉道:“本王还有军务处理,恕本王不能送公主回去了。”

拓跋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刘楚玉伤心欲绝的回到离歌别院,还在门口便气冲冲的问迎上来的侍女:“太子殿下呢?”

还未等侍女回答,她已经心急火燎的跑进堂内,见刘子业正在和随行而来的棋友对弈。

她气得完全没有了公主仪态,一把扫翻他们桌上的棋子。

太子的棋友见公主发怒,吓得赶紧溜了出去。

“皇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失心疯?谁欺负你了?”刘子业惊愕的看着怒容满面的刘楚玉。

刘楚玉怒视刘子业,眼眸里有泪光潋滟。

“你今天好像去见拓跋。”刘子业又恍然的跳起来,略为整理他漂亮的大红袍,紧张的问:“是拓跋欺负皇姐了?快告诉皇弟,他是如何欺负你了,本太子帮你去讨回公道!”

“欺负我的人”刘楚玉本来想说是拓跋欺负她,可一转念却气冲冲道:“可不就是你!”

“呵呵呵……怎么可能是你皇弟?”刘子业笑嘻嘻道。

刘楚玉却揪着刘子业的耳朵,仿佛要将自己的委屈伤心失望愤怒全部发泄在刘子业身上。

气冲冲的问:“是不是你干的?”

“哎呦,疼!皇姐,你皇弟我都已经是太子了,你还敢揪我耳朵!”

刘子业一边叫一边挣脱开来。

又错愕的问:“什么是我干的?”

“你装!继续装!”刘楚玉再挥拳来打刘子业。

刘子业一个漂亮飞旋,躲闪开去:“什么装?皇姐,你皇弟我一天到晚干那么多事,你指哪一件?”

“我当时写给拓跋,让他提防殷孝祖派去杀手的那封信,是不是你截下来的?!”刘楚玉恼怒的看着刘子业。

刘子业从来还没见过温婉的皇姐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咽咽口水,想着措辞。

嘻嘻笑道:“那个呀……确是我的侍女蔓儿,她们不小心射了那信鸽下来,又一不小心烤了吃,我让她们以后赔皇姐一只就是了。”

原来,果然是皇弟把那信截了下来,怪不得他知道自己向拓跋通风报信。

若非他把信截下来,拓跋收到自己的信,他知道自己对他的一片真心,即便是为了感恩,也不会如此薄情的拒绝自己了。

她不再责骂刘子业,却颓然跌坐椅子上。

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拓跋断然拒绝她的锥心之疼,各种心酸一起涌上心头,此刻爆发出来,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刘子业见皇姐哭得伤心,微微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

“皇姐,到底是拓跋拒绝了你,还是他羞辱了你。你告诉皇弟,我去找他算账!”

“找他算账?你嫌皇姐丢人还没丢够吗?”刘楚玉仍然趴着哭泣,一边哭一边道:“都怪你,就是你把我给他的信截下来,才导致我与他无缘!”

刘子业见刘楚玉还是那么伤心的怪责他当初截她的信,他又有理有据道:

“拓跋毕竟是咱们大宋的劲敌,他已经兵不血刃就夺取了我大宋盱眙,又害死了殷将军的宠妾。

殷将军要追杀他,于情于理,都是好事。你身为大宋堂堂长公主,怎能吃里扒外,和那个锦绣一样,出卖自己的家国。

父皇还不知道此事,是皇弟我偷偷瞒下来呢,否则父皇不知会如何的生气了。”

刘楚玉哭了一会,也就不哭了,抬起头,擦擦眼泪,茫然的看着离歌别院的庭院。

过了一瞬,她自嘲的笑道:“罢了,也许,我真的与他无缘吧。”

刘子业又开导他皇姐:“皇姐也不必灰心,本太子有个主意。”

“……”刘楚玉无语的看着他,无精打采的眸眼里问什么主意。

“你皇弟我,打算在大魏摆擂台对弈。”刘子业道。

“……摆擂台对弈?”刘楚玉扬眸问。

刘子业点点头,坐在刘楚玉对面,兴致勃勃道:

“若本太子赢了,便可以任意娶北魏一名女子;若你皇弟输了,皇姐就任意嫁北魏一位皇子。”

刘楚玉有些心动。

随即冷冷的问:“若是和局,没有输赢呢?”

“和局的几率不大,当然,你皇弟想令那盘棋,变成和局,只需你皇弟手下留情即可。”刘子业充满信心道。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是和局,条件依然不变,你皇弟我既可以任意娶北魏的女子,皇姐也可以任意嫁北魏任何男子。”

“北魏与本公主年龄相当,而且还未娶正妃的皇子皇孙,只有拓跋余和拓跋。”刘楚玉沉吟道。

刘子业点头道:“那时皇姐可以向魏帝提出与拓跋联姻,拓跋别说没有正妃,连侧妃都没有一个,魏帝不可能拒绝两国联姻,拓跋也不敢逆旨。

如此一来,咱们姐弟皆可以得偿所愿,和自己的爱人双宿双飞。”

刘子业想想就眉飞色舞,开心的哈哈笑起来。

刘楚玉蹙眉问:“顾倾城与拓跋在老祖宗寿宴当日的表现,你觉得,她会是拓跋的心上人吗?”

“城儿确实是任何男人心目中的心上人。”刘子业冷哼道:“可本太子不会给拓跋机会!”

刘楚玉又道:“顾倾城原本是拓跋余的娃娃亲,老祖宗寿宴当日,顾倾城虽然主动退了娃娃亲,但拓跋余却当着天下人的面,信誓旦旦的要以自己的真心,重新追求顾倾城,此生非顾倾城不娶。这两人皆是皇弟的劲敌,你自问有胜算吗?”

“拓跋余那是痴心妄想!”刘子业又不屑道。

顿了一下,他又问刘楚玉:“皇姐,你今天去见拓跋,到底怎样了?”

刘楚玉脸上顿时了无生趣,幽幽道:“他已另有所爱,已然斩钉截铁的告诉我,永生永世不会爱我,更不会娶我。”

刘子业也有一瞬的沉吟,想了想摇头道:

“拓跋那是气咱们大宋派人追杀他,他故意自命清高,气皇姐。

只要皇姐一口咬定,非拓跋不嫁,相信魏帝为了两国福祉,也不会拒绝联姻。

拓跋就算再自命不凡,圣旨一下,他也不得不从。

男人嘛,女人只要柔情似水,体贴入微,总能打动他的。”

刘楚玉听刘子业如此安慰自己,心里也就好过些。

过了一瞬,遂又问刘子业:“皇弟就志在必得,一定能赢?”

刘子业又自负的笑道:“皇弟我胸有成竹,北魏并无弈棋高手。”

刘楚玉嗤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弈棋神人,轻而易举就赢了你!”

“能赢鬼才之人,怕是还未出生吧?”刘子业小心翼翼的扶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稍顿,他又收敛的点头道:“当然,若棋圣风清流在,恐怕本太子就是手下败将了。不过还好,此人淡泊名利,从来不会参加比赛对弈。”

刘楚玉心道:皇弟在江南被称为棋坛鬼才,想在棋局赢他之人,除了棋圣风清流,恐怕还真的未出世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弈棋擂台

第213:弈棋擂台

刘宋太子刘子业自从被顾倾城所救,早就心生爱慕。 X

顾倾城在老祖宗寿宴上又有那么多出色的表现,更释奴止戈,慈悲济世,不但大魏举国对她赞颂,还成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他一辈子没见过像顾倾城那么完美的女子,仿佛几辈子以前,他的魂就被顾倾城拿捏住。

那样的女子,实在是天下难寻。

不娶到顾倾城,他誓不罢休。

他和刘楚玉在离歌别院说完话,真的就直奔大魏皇宫,与魏帝商讨,他要在大魏国子太学摆弈棋擂台。

若一月内有人能击败他,刘宋便将长公主许与大魏联姻。

若无人能胜他刘子业,他便要向大魏求娶任何女子。

至于求娶谁,他倒是没有言明。

若最后是和局,他既可以娶心上人,他皇姐也可以嫁意中人。

拓跋焘是个老狐狸,知道刘太子既有心摆擂挑战,肯定是自恃棋艺精湛,稳操胜券,才敢在大魏摆擂台。

于是在金銮殿上答应他摆弈棋擂台的请求,但他大魏也有条件。

拓跋焘道:

“首先,宋要撤走驻扎在太行山附近的十万兵马。

若宋太子输了,宋长公主与大魏联姻须附加一项,就是刘宋要以十座铜铁矿作为嫁妆。

若魏输了,宋太子要娶大魏任何人需得奉上十座城池为聘礼。

满足以上这几个条件,大魏才能答应刘太子摆擂台的请求。

若这些条件不满足的话,刘太子,你的请求便作罢,你还是乖乖回建康吧,省得你父皇母后惦记!”

“十座城池做聘礼,或者十座铜矿做嫁妆?”刘子业笑道,“陛下胃口好大啊!”

拓跋焘不置可否的看着刘子若,捋捋颌上微微翘起的胡须,点头道:

“朕近日心情好,胃口自然大好,不但能吃得下,还消化得好!

刘太子既然拿不出这区区聘礼和陪嫁,就不要摆什么弈棋擂台。

在大魏好好游游山,玩玩水,再打道回建康,也免得你母后对你牵肠挂肚,派十万兵马来保护你,劳民伤财!”

就连金銮殿上的群臣都觉得皇帝对刘宋太子的请求提出的条件苛刻。

没想到刘子业竟一口答应了。

刘子业微笑低喃:“也是,区区城池只是身外之物,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即便拿天下与她交换,也未尝不可!”

遂对拓跋焘道:“本太子答应了。”

群臣无不窃窃私语:这样的条件刘宋太子竟然应允?

“你答应了?”拓跋焘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子业,蹙眉问。

刘子业再肯定的点头:“区区十座城池的聘礼和十座铜铁矿的嫁妆,我大宋还是拿得出手的。”

拓跋焘又缓缓摇头,道:

“太子可别高兴太早啊,太子签约,恐怕您父皇不认账,单凭你太子的钤印恐怕不行,需得加盖你父皇的玉玺,此约定方算达成!”

“好,就依陛下所开的条件,本太子都允了。咱们先签约盖本太子的钤印,一边开擂台对弈,一边八百里加急送合约回建康,让我父皇加盖玉玺,如此就不会耽误开擂台了。”刘子业爽快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都觉得刘宋太子不但心急,还犯傻了。

“刘太子,你如此心急,到底想娶我大魏哪位美人?”拓跋焘也不无疑问,蹙眉问:“朕的掌上明珠,上谷公主?”

刘子业狐媚的眼睛微微一弯,却不正面回答。

微微一笑,道:“陛下,本太子与陛下有约定,不管本太子想娶大魏任何人,只要你们无人能赢得了本太子,陛下届时便要本太子得偿所愿。”

稍顿,又道:“当然,若本太子不慎输了棋赛,本太子的皇姐,也可以随意嫁给大魏任何人。嫁妆嘛,自然也不会少。”

拓跋焘陡然想到刘子业在老祖宗寿宴上见过倾城,听禀报他还资助一心堂十万担粮食。

莫非他竟然觊觎倾城?

“刘太子,你若想娶大魏的公主,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到底想娶谁?”拓跋焘冷冷道,“大魏的美人多不胜数,可不是随便哪位佳人,都能让你娶走的!”

“陛下,这棋局还未开始,泱泱大魏就怕输不敢接了吗?”刘子业带着轻蔑道。

“哼,你少给朕来什么激将法!”拓跋焘依然冷哼。

刘子业又微微摇头:

“这样的合约,横看竖看,都是我大宋吃亏。

本太子即便赢了,要娶走你大魏的一个美人,也得十座城池做聘礼。而且我们输了,你们不但得到我们大宋长公主,还有十座铜铁矿做陪嫁呢。

这么大的赢面,难道陛下都拒绝?

陛下想想,魏连年征战,得战死多少勇士,才得到十座城池。

而十座铜铁矿,又能打造多少甲胄?”

拓跋和拓跋余,都觉得这个刘子业可能是想打顾倾城的主意,但碍于在朝堂上,不能随便说这些猜疑之言罢了。

拓跋翰却和群臣一同赞成:

“父皇,刘太子若是输了,我们大魏得一个公主还有十座铜铁矿的嫁妆。

若是没人能赢他刘太子,刘太子也会备上十座城池给我们大魏做聘礼。

十座城池,需要牺牲我大魏多少好儿郎才能换取,如此唾手可得的买卖,我们大魏是占大便宜了!”

很多朝臣跟着拓跋翰附议:“对啊,这样的好事,是我们不能拒绝啊……”

拓跋却道:

“皇爷爷,所谓便宜莫贪,兵不厌诈。

说不定刘太子知道我们有意南伐,以此拖延时日,韬光养晦。

却厉兵秣马,一举攻我大魏措手不及。到时候,就不是丢失十座城池了!”

“高阳王殿下,赫赫威名的飞鹰大将军,不怕千军万马两军对垒的战场,竟怕本太子这小小擂台?”刘子业蔑视拓跋,“难道大魏,就真的没弈棋好手,不敢与本太子一决高下?”

“刘太子,不觉得自己太目中无人了吗?”拓跋冷冽道。

“哈哈哈……确实有那么一点。”刘子业嬉皮笑脸道,确实显得目中无人的微微昂首。

“通常目中无人的狂妄之徒,都会输得很惨!”拓跋气定神闲道,“刘太子小心浅水翻船!”

“好,大魏是否真的有能人,本太子就拭目以待!”刘子业又妩媚的笑道。

那样的媚笑,气得拓跋不愿意去看他。

刘子业见拓跋不愿意理自己,又对拓跋焘道:

“陛下,本太子还以自己性命作保,在擂台对弈期间,我大宋绝不会对大魏发一兵一卒,否则本太子任由大魏处置。”

拓跋焘还在沉吟,群臣又嚷开了:

“两国联姻,缔结盟好,休养生息,对两国的老百姓都是百利而无一弊啊……”

“就是,这刘太子开出的条件,我大魏横看竖看都没有吃亏!”

拓跋焘看看所有赞成的臣子,遂点头下道:“好,刘太子,不管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觊觎我大魏哪位美人,这擂台,大魏就接下了!”

“陛下果然英明!”刘子业拱手道。

拓跋焘再道:

“不过刘太子也不要得意太早,虽然刘太子在棋坛上素有鬼才之称,我大魏未必就没有能人异士。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刘太子铩羽而归,赔了公主又折了嫁妆!”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刘子业道,“立刻签约!”

刘子业未经刘宋皇帝答应,就用太子钤印签下约定,在大魏国子太学开设弈棋擂台,引来平城全城震撼,蜂拥围观。

一边八百里加急送回建康,让刘骏加盖玉玺。

没几日,刘宋皇帝刘骏一看太子签下如此约定,气得暴跳如雷:

“这败家玩意,竟未经老子同样,就把我长公主和大好铜铁矿拱手送人,真是气死老子也!

而且他即便赢尽大魏棋手,娶得美人归,我大宋还得拿出十座城池作聘礼。

这样蚀本的合约,老子不认账!”

刘骏气得有气出没气进,文穆皇后和殷贵妃在一旁小心翼翼伺候着。

“十座铜铁矿能打造多少兵器甲胄,这大宋若给太子当家,岂不两天就给他败光了?”殷贵妃却适时的在一旁煽风点火:“就算赢了人家,还要赔上十座城池,这都是什么笨脑袋才想得出来的馊主意!”

“气死老子了!”刘骏捶胸顿足,“这十座城池,得咱们大宋多少人拼死拼活才能挣来,这个败家子,竟轻轻松松就给签了!”

文穆皇后安慰皇帝刘骏:“业儿棋艺精绝,身边又有能人异士,他能向北魏挑战棋局,应该稳操胜算,兴许,给咱们大宋娶回个公主呢。”

“要十座城池,才能娶回来个公主。无论输赢,还要输掉十座铜铁矿,也是败家玩意!你身为他母后,竟还帮着他!”刘骏拍案而起。

“……那业儿合约已签,难道毁约吗?”文穆皇后忧心忡忡道,“他人在北魏,若是毁约,恐怕就回不来了呀。”

“他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即便他死在北魏,老子也不为他收尸!”刘骏随手打落桌上杯盏,咆哮道。

旋即又指着文穆皇后厉声骂:“就是你平日里纵得他无法无天,每日就知道玩物丧志!你看看,还未让他接手江山呢,就把十座城池十座铜铁矿给败出去了!”

文穆皇后没办法,又拿出刘子业写给刘骏的信,刘骏气哼哼的挥手不接信。

一顿后,又咬牙切齿的叫:“念!”

文穆皇后便拿信念道:

父皇,见字如唔,儿臣料想父皇肯定不赞成儿臣此举,以为儿臣失心疯了。

但儿臣欲娶之人,并非普通公主可比,得此女可得天下。

天下都唾手可得,区区十座城池作聘礼,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咱们可以将蛮荒之城给他大魏。

若父皇还是不首肯,就拿儿臣的封地抵作聘礼吧。

不管父皇是否答应,这擂台,儿臣已经摆下了,请恕儿臣先斩后奏。

不孝儿臣业儿顿首。”

“……荒谬!赘言连篇!什么得此女可得天下,他究竟被什么妖女迷惑了?”刘骏依然咆哮摇头,“这个逆子,气死老子了!”

殷贵妃见皇帝已经气得差不多,对刘子业也心灰意冷了。

才又展颜道:

“臣妾看太子也是被人迷惑,中了北魏的美人计,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如今即便强行将他带回来,他得不到美人,难免不会对陛下心生怨恨。

太子的封地也有二十座城池,又或者我们将太子的那些封地收回来,将那些蛮荒无人去的小城池当聘礼给他大魏,也未尝不可。”

殷贵妃是要皇帝心痛城池,心痛铁矿,对刘子业彻底绝望,废了他太子之位。

若能以十座铁矿或者城池,换取废黜太子,让她的儿子取而代之,她殷贵妃何乐不为。

刘骏看着文穆皇后,狠狠道:“那逆子是铁了心要摆那个擂台了?”

“……好像已经摆下了。”文穆皇后也叹道。

“败家玩意,看他回来,老子怎样收拾他!”刘骏咬牙切齿道。

“皇帝要收拾谁啊?”刘骏的母亲宋太后柱着龙头拐杖过来,森严的看着刘骏。

“母后,都是你们把那逆子,纵得无法无天!”刘骏不免埋怨他母后几句。

“业儿怎么了,他不就是想娶个心爱的女子吗?十座城池就十座城池,他既然把那女子说得那么好。兴许,那十座城池,还能换回二十座城池呢。”太后又微笑道。

刘子业这个长孙,其实是被这个太后宠坏了。

“好,到时候就给他大魏十座蛮荒城池!”刘骏勉为其难道。

最后,鬼使神差,刘骏竟然同意在合约上盖上玉玺。

殷贵妃见刘骏同意刘子业在北魏设下的棋艺擂台,刘子业肯定会暂时留在魏境。

赶紧招来他的兄长殷孝祖,密谋商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刘子业杀死在魏境。

到时候,便推说是北魏将其杀害。

殷孝祖当初在拓跋自洛阳回平城一路上的追杀,便是透过江南流星帮联系上九幽地府的鬼王。

已经有合作经验了,虽没有成功诛杀拓跋,也是将拓跋逼得九死一生,险象环生。

这次他又亲自与九幽地府的鬼王接洽,许他百万两黄金在魏境诛杀刘子业。

带来的定金,就是二十万两金灿灿的黄金。

九幽地府的鬼王看着黄金,诡异的声音道:“殷将军好大的手笔!”

“鬼王,希望咱们这次,能合作成功!”殷孝祖抱拳道。

“世事无绝对,即便本王,也不敢夸下海口。若是行动失败,我九幽地府的人也必将损伤惨重。这定金”鬼王沉吟道。

“想在九幽地府手底下逃生之人,实属硬骨头。”殷孝祖爽快道,“若刘子业能逃此劫,便是天意,这定金,就不用退了。”

鬼王再衡量了一下,最后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亲人相聚

第214章:亲人相聚

话说顾倾城去了冷宫又与闾左昭仪在钟粹宫一番针锋相对后,闾左昭仪听说冷宫的鬼可能走了出来。

心里便忐忑不安。

没想到,这几晚睡觉,隔三差五,竟真的就活见鬼了!

她晚上也让宫人将宫灯全部燃点起来,还贴了镇鬼符纸。

这样,即便有恶鬼,也不敢跑进她钟粹宫了。

到了夜间,闾左昭仪看着明晃晃的灯火和服侍左右的宫人,终于安心的睡去。

正睡得香甜,服侍她的近身宫人,好好的,一个个竟倒在原地睡着了。

“青萝姐姐……我是青烟妹妹啊……”哀怨绵长的声音在闾左昭仪耳畔响起。

她陡然惊跳起!

只见眼前烟雾缭绕,空中飘荡着一个白裙逶迤曳地,长发披垂,遮着半张脸,伸着长长红舌头的女鬼。

冷宫的鬼果然跑出来作祟了!

还闯进她的钟粹宫!

她吓得瑟瑟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方颤抖的指着那女鬼,壮着胆子,哆嗦道:“……你你你,你是青烟?”

“二十年不见,妹妹好想姐姐啊……”那女鬼幽幽哭道。

莫非,真的是青烟寻上门来了?

“你……你真的是青烟?”闾左昭仪又半信半疑的问。

“青萝姐姐,床底下那个洞又黑又闷,青烟挺着个大肚子在里面,很难受啊……”那名叫青烟的女鬼在空中飘飘荡荡幽怨啼哭。

闾左昭仪听得心惊肉跳,惊骇的瞪着烟雾缭绕的女鬼。

“……你快走吧,姐姐以后多烧些冥钱给你!”闾左昭仪匍匐着,颤抖道。

“青萝姐姐,这二十年,你风光无限,妹妹却无名无分,成了孤魂野鬼,不能投胎转世,好凄凉啊……”那女鬼如泣如诉,哀哀的抽泣。

闾青萝又惊又怕的哭道:“青烟,你不要来骚扰姐姐,姐姐马上给你做法事,为你超度,你就能投胎转世了。”

“青萝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吊死青烟,你好狠心啊……”那女鬼满腔怨气的呜咽着。

长长的身子飘荡过来,在闾左昭仪眼前晃来晃去,阴风阵阵。

还伸出长长的手臂,狠狠的抽了闾左昭仪几个耳光,将她打翻地上。

闾左昭仪连滚带爬倒在地上,吓得直抽搐,一边跪地磕头:“青烟啊,你原谅姐姐吧……”

一边忏悔,一边扯下床上被褥,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瑟瑟颤抖的不敢再看。

“青萝姐姐,你好好等着,青烟还会再来的……”女鬼凄凄惨惨戚戚的哭着,飘飘渺渺的向窗外飘走……

女鬼飘走,闾左昭仪也吓得晕了过去。

翌日,她的近身宫女梅子看见倒在地上裹着被褥脸色苍白的闾左昭仪,扶她起来后问她是否晚上做噩梦才会滚倒地上。

闾左昭仪一看铜镜里自己的脸色,竟像鬼一样惨白。

她赶紧往脸上扑胭脂,手却哆嗦着,脂粉一直掉落。

后来,还是梅子帮忙,才给她打好胭脂。

粉红的胭脂好不容易才盖住她死白死白的脸。

她浑身发冷,阴冷的问她们:“你们昨晚,可曾听到什么,看见什么?”

“没有啊,我们不知怎么的,竟然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像不省人事一般。”梅子有些疑惑道。

闾左昭仪看看她们,确定她们没有说谎。

就让梅子去准备了香烛,本来想去冷宫拜祭青烟。

后来想想冷宫都是些疯子,又怕被别人知道些什么,便在钟粹宫的庭院焚香拜祭。

“……娘娘这是拜祭哪位先人呢?”梅子问。

闾左昭仪没好气的看着她:“本宫的宫规,不该问的,务必三缄其口!”

梅子见闾左昭仪不高兴,也不敢再多嘴好奇。

闾左昭仪不敢禀报陛下,又命宫人对钟粹宫诸事不得向外宣泄,否则杖毙!

而后赶紧命梅子去召来兄长闾望,商量着请道士驱鬼。

闾望看着脸色像鬼的闾左昭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娘娘确定,那真的是青烟?”闾望不无疑惑问。

“真的是青烟啊,她什么都说得出来,应该不会假!”闾左昭仪颤抖道。

仿佛青烟随时随地会过来索命。

“二十年过去,好端端的,青烟怎么会跑出来?”闾望又狐疑的问。

闾青萝咬牙顿足道:“都是那个顾倾城,害人不浅!她要做好人,跑去冷宫给那些疯女人看病,却将封印冷宫的镇鬼符纸撕破,让冷宫的鬼都跑出来了!”

未了,她又狠狠道:“那死丫头天生就是本宫的克星!”

“她要做好人?”闾望阴冷道,“老夫就让她好心没好报!”

闾左昭仪见闾望仿佛胸有成竹,遂又紧张道:“当务之急,大哥得赶紧请道士给青烟做法事超度,免得她又来纠缠本宫啊!”

“娘娘放心。”闾望安慰闾左昭仪一番后离开钟粹宫。

回到府里,马上在祖宅请来道士驱鬼超度青烟。

第二晚平安无事,闾左昭仪以为是自己祭拜和大哥请道士超度青烟有效,也自安心睡觉。

没想到第三晚上,闾左昭仪刚刚睡下,又被幽怨的哭声叫醒。

“青萝姐姐……你以为烧点香烛,请大哥超度我,就能弥补你的罪过了吗?”那愤怒哀怨绵长的声音又在烟雾缭绕中飘荡。

闾左昭仪整个人弹起来。

感觉到骇然!

看着那空中裙子曳地足有一丈长的女鬼,吓得滚倒地上,双手合十跪拜。

瑟瑟颤抖道:“青烟妹妹,你就原谅姐姐吧……”

“唔……外面下着雷雨呢,姐姐如此吊死青烟,会吓坏余儿的。我是你的亲妹妹啊……姐姐怎能如此狠心啊……”

“青烟妹妹,姐姐错了……”闾左昭仪哭着跪地求饶,“你就原谅姐姐吧……”

“青萝姐姐,凝香院的桂花飘香了,我得去摘来给余儿做桂花糕,余儿最喜欢吃桂花糕了。”青烟女鬼又飘飘荡荡道,“姐姐也下来一起吃啊……如此,咱们姐妹亲人,就可以一家团结了……”

“好好好,做桂花糕好……”闾左昭仪跪在地上哭着,糊里糊涂道,“姐姐陪你一起吃,咱们姐妹团聚。”

青烟女鬼又哀怨的飘自窗口走了。

闾左昭仪清醒的时候想想,陪她一起吃,姐妹团聚,莫不是要下地府陪她?

越想越心惊胆战!

翌日那些宫人还是不知道晚上发生什么事。

她又在庭院以桂花糕拜祭。

这样平安的过了两晚,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青烟女鬼又来了,不但青烟来了,身边还飘荡着另外两个女鬼。

“青萝姐姐……青烟在地下好寂寞啊……”青烟哀怨道,“你比青烟在人间多快活了二十载,很快就到青烟的忌日了,姐姐那时便要下来陪青烟了,青烟等着你啊……”

“不不不,青烟妹妹,你原谅姐姐吧……”闾青萝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磕头哭道。

另外一个个女鬼幽怨的嗓音厉声道:

“闾青萝,我是王碧君,你还我命来!”

又一个女鬼飘至她身前,狠狠的甩了她几个耳光:“闾贵人,也是时候你要还香秀一个公道了!”

“你们……你们快走……”闾左昭仪又惶恐的叫道,“否则本宫请太乙真人收了你们!”

“闾青萝,恶有恶报,你欠下的孽债,终究要还!”几只女鬼在哀怨怒吼中飘然而去。

闾左昭仪这一吓,几乎就一病不起,惶惶不可终日,脸色惨白得像厉鬼一般。

后来这些,便都是后话先提。

而顾倾城在医庐,总会陡然间就和飞鸿飞雁三人开怀大笑。

旁人和医女不知怎么回事,灵犀她们问顾倾城。

顾倾城却神神秘秘的笑道:“好像有人活见鬼喽。”

“活见鬼了……”医女们莫名其妙。

那日顾倾城离开皇宫,与飞鸿飞雁又去一心堂。

一心堂十几口大锅正煮着粥,热气腾腾,烟雾氤氲。

有些已经吃过粥的老百姓,便在帮忙。

可是,一心堂几日前就混进来几个扮做新子民的奸细,却是顾倾城防不胜防。

“郡主姐姐回来了。”铁蛋带着泰山和暮雪,在垭口迎着顾倾城。

“铁蛋,在这里住得习惯吗?”顾倾城爱怜的抚摸着铁蛋的头。

“嗯!”铁蛋点点头。

顾倾城又悄悄在铁蛋耳畔道:“姐姐给你带了皇宫的糕点,等一下你跟飞鸿姐姐进去吃。人太多了,不够分,你别让大家伙都知道了。”

“谢谢姐姐。”铁蛋嘴角噙笑。

顾倾城又摸摸他的头道:“吃完就跟师傅去好好练功,知道吗?”

“嗯。”铁蛋抿唇点头。

飞鸿识趣的拉着铁蛋进去,悄悄让铁蛋吃着糕点。

飞鸿飞雁知道,这个铁蛋与郡主肯定有什么特殊关系,否则姐姐不会在那么多孤儿中带他回来。

还对他特别的关照。

这些灾民和新子民,一直以来,有病有患都无钱看诊。

如今顾倾城只要得空就会帮他们诊治。

她正在大棚专心给老百姓看诊……

“小……倾城……”身后一把嘶哑的声音,颤巍巍的呼唤,仿佛攀越了万水千山。

好耳熟的声音!

顾倾城倏然回身,果然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头发胡子花白,身体壮实,风尘仆仆的铁爷爷。

“……铁爷爷!”嘴里激动的低呼一声。

泪雾一下子涌上眼睑,她丢开手上所有物件,跑过来扑进铁爷爷的怀抱。

“小倾城!”铁爷爷激动的拥抱着顾倾城,颤声道,“你可想死铁爷爷了!”

“小倾城也好想铁爷爷啊!”趴在铁爷爷的肩膀,她又看到另张熟悉的脸。

那人纤瘦的身子被铁爷爷高大的身躯挡住。

顾倾城随即又惊喜的喊了声:“上官姑姑,您也来了?”

顾倾城离开铁爷爷怀抱,又像小鸟依人般扑向上官飞雪的怀里。

“倾城,姑姑好想你啊!”上官飞雪轻轻拍拍顾倾城的背心。

没想到,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一起来找自己了。

“来,咱们进屋说话。”顾倾城吸吸鼻子里的鼻涕,一手一个,拉着铁爷爷和上官姑姑进医庐里面。

“飞鸿飞雁,灵犀……”顾倾城招呼所有人,向她们介绍,“你们快来,见过我的铁爷爷和上官姑姑。”

一众医女彬彬有礼的给客人见礼:“见过铁爷爷,上官姑姑……”

“好好好,都起来……”铁爷爷和上官飞雪也友善的看着她们,示意大家不必拘礼。

医女们见顾倾城来了亲人,都热情的斟茶递水拿糕点招呼着。

“飞雁,赶紧去,把铁蛋找回来!”顾倾城忙打发飞雁去找铁蛋。

医女们又知情识趣的退开,让他们说话。

原来,铁保一收到蝴蝶儿带回去的消息,知道小倾城找到自己的孙儿,便迫不及待的赶来找顾倾城。

迫切想了解自己儿孙的状况,还想见见自己素未谋面的孙儿。

慕容复不放心铁保一人出来,便让上官飞雪一起,有个照应。

他们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没两日,就赶到了平城。

“小倾城,你在都城所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这孩子,可真是我们的骄傲啊!”铁爷爷看着顾倾城,激动道。

“是啊,倾城,我们来到都城,问起一心堂医庐,你都不知道,全城的老百姓是如何的夸赞你啊。”上官飞雪也抹着泪,“这要让你师傅和奶娘都来看见,可不把他们高兴坏了!”

“铁爷爷,上官姑姑,”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胸前的秀发,笑道,“倾城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分内事罢了。”

“孩子,这就已经是很好了呀!”铁爷爷满意的颔首。

“哎,老铁,你看看,几月不见,咱们的倾城,是不是又长大长高了。”上官姑姑一边酌茶,一边开心道。

“可不是,咱们的小倾城,是越大越漂亮喽!”铁爷爷捋须道。

这时候,铁蛋听飞雁说来了个铁爷爷和上官姑姑,立马飞奔回来。

从后山练武场一口气奔回来,进到内堂几乎一个趔趄栽倒地上。

幸亏他马上站稳。

见到郡主姐姐和一个老爷爷在说话,他看着那老者,喘着粗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铁蛋,来,”顾倾城拉着铁蛋,让铁蛋跪在铁爷爷面前,“这就是咱们爷爷,快,叫爷爷。”

“……爷爷。”铁蛋叫得很轻,又有些怯怯,仿佛大声一叫,会把爷爷吓跑了。

铁爷爷看着铁蛋酷似他儿子铁瑛的五官,看着他脖子上那半片铁片。

那是他亲自打造的圆铁,后来一分为二,与儿子一人一半……

“……孩子,我的孙儿……”铁爷爷一把搂住铁蛋。

“爷爷……”铁蛋又激动的喊道。

金蝶银蝶飞回蝴蝶谷,只简单几个字告诉铁爷爷找到孙儿,却未说铁爷爷的儿子已经不在人间。

铁爷爷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死去。

“铁蛋,阿爹阿娘呢?”铁爷爷抚摸着铁蛋的头问。

空气中仿佛一下子凝结了一层寒霜。

顾倾城极度不忍心的把铁蛋父母离逝的事告诉铁爷爷。

铁瑛想到自己分别那么多年的儿子,竟成永别。

紧紧抱着铁蛋,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悲声道:“没想到爷爷半截身子埋土的人,连你阿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天可怜见,却还能见着我的乖孙儿!”

“爷爷……”铁蛋第一次尽情的哭了起来。

如此悲戚的见面,不仅铁爷爷他们掉泪,顾倾城和上官飞雪,还有那些医女也伤感的落泪。

她们看见铁爷爷爷孙团聚,也想到自己的亲人,就更加的泪奔。

阿七他们见铁蛋匆匆忙忙赶回医庐,也随后赶回来。

见到铁蛋的爷爷来了,也自然替他高兴。

“你们就是铁蛋的师傅啊?”铁爷爷看着阿七和山猫他们,拱手感激道:“老朽在这里多谢诸位师傅对铁蛋的悉心教导了!”

阿七他们赶紧回礼:

“哪里哪里,铁老英雄客气了,我等能做铁蛋的师傅,都是沾了安平郡主的光……”

他们一番客气寒暄,喝茶吃点心。

铁爷爷知道铁蛋只是小名,大名他儿子一直等着爷爷给他起。

铁爷爷沉吟半晌,道:“凡铁要成器,需得千锤百炼,方可有所作为。就叫……就叫铁铖吧!”

铁蛋高兴的点点头。

“铁铖好!”顾倾城走近铁蛋,抚摸着他的头:“咱们的铁蛋,从此有大名喽!”

顾倾城又问了师傅和奶娘他们的近况,知道他们都好好的,她才放心。

“铁爷爷,上官姑姑,你们暂时,就住在一心堂吧。”顾倾城道,“正好,一心堂有很多老百姓要照顾,我一时之间,也照顾不过来。你们呀,就帮我管管。”

铁爷爷和上官飞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皆含笑点头。

“倾城这又要回皇宫照顾老祖宗,又要忙一心堂,两头奔波,确实忙不过来。”上官飞雪道,“那好,我们就暂时住这里,帮你照顾一心堂。”

幸好当初拓跋濬搭建一心堂的时候,建了很多房间,医女们给他们腾出房间,打点妥帖。

这样,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暂时就在一心堂住下了。

顾倾城安排好铁爷爷,又去给病人们看诊。

晚上,顾倾城也不回皇宫了,留下来同铁爷爷他们叙话。

第二百一十五章:半夜行凶

第215章:半夜行凶

闾望一早派来混进大棚的那几个奸细,果然见顾倾城有至亲来访, 更新最快

他们的主人,自然是闾左昭仪的兄长,兵部尚书闾望。

闾凌这日因为闾左昭仪活见鬼,闾望请道士为青烟超度,他也告假离开军营回府。

“顾倾城,这次看你还能不能嚣张!”闾望狠狠道,与一旁的闾凌互相看了一眼。

“踏破铁鞋无觅处!”闾凌也冷笑道:“当初翻转王家村却找不到顾倾城的亲人,没想到她的软肋,竟自动送上门来!”

“顾倾城受宠,红透半边天,娘娘又授之以柄,咱们轻易杀她不得。”闾望道,“她自己不怕死,但她的亲人,她却会顾忌。如今那些风尘仆仆的亲人,怕是已洗干净脖子等着咱们呢!”

闾左昭仪一直被顾倾城要挟,如今她提前退亲,又推托说中秋节后再归还信件。

闾左昭仪表面上答应等中秋之期,可是信件在顾倾城手上,她哪里还有这般耐心?

而闾望与妹妹闾青萝是休戚与共,早就派人到一心堂医庐,混进难民群中,密切注视顾倾城的动态,希望能找到她的软肋。

当初派人去她老家都找不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还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只要抓到她那些亲人,顾倾城就会乖乖把信件归还,到时候再将她灭了。

闾望一听禀报,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让闾凌暗中带人,连夜去一心堂抓顾倾城和她的亲人。

也得亏今晚顾倾城在医庐,若是铁爷爷他们独自在医庐,他们刚刚长途跋涉,睡得死,恐怕早就着了闾凌他们的道。

因了铁爷爷他们的到来,顾倾城倍加的想念师傅和奶娘他们,几乎阖不上眼。

半夜里听到远在一心堂百丈外有密密麻麻快步奔走的脚步声,顾倾城便知道不妥。

黑夜里如此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而且听脚步声有轻功,绝不会是老百姓,必然是自己的敌人。

细听之下,来人有二三十人之多。

与他们硬碰硬,即便自己加上铁爷爷和上官姑姑还有阿七几位师傅,他们武功了得,勉强能应付。

但大棚那边有那么多老百姓,有老有少,他们随便抓住些人,自己就得弃械投降。

心念电转,也不开灯,赶紧起来摸到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房间。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正睡得香甜呢。

顾倾城让他们悄悄起来,又让飞鸿飞雁悄悄叫醒医女们,大家自顾倾城房间躲进密道。

顾倾城是最后一个进入密道,临进去前,她自后窗外放了支响箭。

响箭在空中爆开一朵红色火焰。

那是拓跋留给她的紧急求救信号。

拓跋之前留下的那些侍卫由凌云带队,一直在竹林里暗中保护,自从砍伐竹林搭大棚,凌云便与侍卫退到更远一些的后山。

但只要一心堂有危险,顾倾城放响箭,他们便立刻飞来。

扮作黑衣人的闾凌带着一众杀手,本来想摸清地形再闯进一心堂抓人,没想到却看见里面射起响箭。

那显然是求救信号。

也就是说,他们暴露了!

是顾倾城警惕,还是一心堂里面有什么高人?

闾凌心道即便顾倾城求救,等救援之人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时机稍纵即逝,他要趁这短短时机,带人进去先抓走顾倾城和她的亲人再说。

他们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刀剑,强行劈开一心堂大门,闯了进去。

挨个房间找,却没见一个人影。

难不成,他们竟飞天遁地了?

这时候,强而有力的脚步声已经飞快的由远而近,包围一心堂。

闾凌知道救援人员转瞬即到,一跺脚,大喝一声:“撤!”

他领着那群人刚刚退出一心堂,在大院中,凌云已经带人拦截住他们。

而屋内的顾倾城也带着铁爷爷和上官飞雪铁蛋飞鸿飞雁他们杀出来,里应外合,反而将闾凌他们包围。

闾凌对拓跋的侍卫非常熟悉,方才凌云和侍卫们来得急,也不掩脸,闾凌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拓跋的侍卫。

他万万没想到拓跋竟然派人在附近日夜保护顾倾城。

顾倾城本就是凌云的救命恩人,他又知道顾倾城不仅仅是安平郡主,而是高阳王王妃。

侍卫们对顾倾城是发自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凌云是侍卫之首,武功最高,为了保护顾倾城,竟是不要命的杀着。

闾凌也是杀手之首,凌云自和他卯上。

闾凌武功毕竟比凌云稍胜几筹,凌云很快就渐显下风。

可是他不顾自己受伤,只紧紧缠住闾凌,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却不可小觑!

闾凌眼看凌云不仅难缠,其他来救援的侍卫也是个个武功高强,竟将他带来的死士杀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

他心里更加焦急!

说不定拓跋看见信号弹马上就到,他们一暴露,整个闾家肯定完蛋!

他见势不妙,更无心恋战,只想赶紧逃走。

于是厉啸一声,一招狂风扫落叶的狠着,如神龙摆尾又狠狠斩了凌云一刀,逼退凌云,带着杀手奋力在大棚方向杀开一道口子。

继而窜到大棚里一把抓住睡在地铺的十几个老百姓,一个个杀手把刀剑架在老百姓脖子上要挟。

闾凌压低嗓音喝道:“快退后,否则杀了他们!”

凌云胸前受伤,血流不止,却带着侍卫围追堵截。

此刻还不知该不该退后,正在犹豫间,闾凌快刀一挥,当即宰了一人算作警告后。

那老百姓身首分家,头颅像萝卜般滚地。

旋即,他的快刀又架在一名老百姓脖子上。

“救命啊!……”

老百姓看见明晃晃的刀剑,又看见已经杀了一个人,人头滚落,血流满地,当即吓得哭叫起来。

其他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的老百姓也吓得哭喊起来。

人们奔走逃命,大棚一片混乱。

双方厮杀的人,一时之间停了下来。

“半夜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的狗贼!”凌云忍痛怒道:“你们跑不掉的!”

其余的侍卫又将他们团团围住。

侍卫们正要举剑去捉拿那些黑衣蒙面杀手,闾凌的屠刀又再举起,眼看又一无辜之人命悬一线,被恶徒宰杀。

顾倾城猛然喝道“且慢!”

凌云低低道:“郡主,别放虎归山!”

顾倾城瞥了凌云人的伤口一眼,倏然出针为他止住血。

再看着那举刀为首者,凛然道:“放了老百姓,你们走吧!”

稍顿,再冷厉的警告:“你们若敢再伤他们丝毫,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凌云与侍卫们也不敢逼得凶徒太紧。

闾凌的刀依然架在那老百姓脖子上,其余杀手也抓着老百姓一直退后,直至他们认为顾倾城他们不敢追上来,才弃老百姓逃跑。

闾凌带着幸存的杀手逃出一心堂。

那些杀手本以为终于逃过一劫,没想到却全部中了闾凌出其不意飞射而来的毒镖。

“为什么?……”他们倒地时死不瞑目的瞪着闾凌。

“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闾凌冷厉道。

再飞快的将他们的脖子一个个抹了一次,确认杀手们彻底死了,他才放心。

说不定拓跋转眼就带兵杀到,到时候,他带着这些受伤的杀手,很难逃脱。

只有杀了他们,他一个人,才容易脱身。

他杀了闾望豢养的那些死士,立马脱掉夜行衣,擦干净剑上的血,正待离去。

陡然,便听到飓风般的马蹄声,是拓跋带着大批人马向一心堂赶来。

闾凌大惊失色,赶紧逃遁。

也暗自庆幸自己方才当机立断,否则带着这些受伤者,实在没把握逃走。

他身手敏捷,武功高强,在拓跋的人马将要展开对一心堂附近包围前,便逃离,悄悄潜回闾府。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错失,不但没抓到顾倾城的亲人,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那些辛辛苦苦培植起来的死士。

“是拓跋?”闾望只恨得咬牙切齿:“拓跋什么时候与顾倾城勾搭上了?!”

“在老祖宗寿宴,他们卿卿我我,我就看出来,他们有问题了。”闾凌恼恨道。

闾望又狠狠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难怪,顾倾城那么绝决要与余儿退亲,原来他们早就勾搭成奸!”

“大哥,要将此事告诉余儿吗?”闾凌蹙眉问。

闾望思忖半晌,微微摇首道:“不焦急。”

“……为何?”闾凌不解的问。

“余儿对那顾倾城痴心一片,如今告诉他,只会令余儿和拓跋鹬蚌相争,届时,倒是东平王渔翁得利。”闾望老谋深算道。

闾凌愤愤不平道:

“可是,拓跋如此紧张顾倾城,不光派侍卫在附近日夜守护,他自己一接到信号弹,也带人飞马赶来。

由此看来,他们的奸情并非一朝一夕!细想起来,怕是顾倾城还是余儿的娃娃亲,他们就勾搭成奸。

这极地狼根本就不把南安王这个八皇叔放在眼里!”

闾望再思忖良久,遂叹道:“罢了,顾倾城红颜祸水,不但与拓跋勾勾搭搭,还勾引陛下。这样的妖孽,不要也罢!不能让儿女情长连累了余儿的大好前程,余儿与她的娃娃亲,早退早好!”

这边顾倾城也只能让人埋葬了那被杀的老百姓,要给他们家人赔偿的时候,他们死活不肯要。

说这些都是意外,不能怪郡主。

顾倾城更加的难过,安抚了老百姓后,和铁爷爷他们离开大棚回到一心堂。

一边命医女为受伤的侍卫疗伤,见凌云带伤站在垭口外面等候拓跋的到来。

顾倾城劝道:“凌云,你已经受伤了,还是赶紧进去,我先给你缝合伤口。”

凌云摇摇头:“郡主已为属下止血,伤口已无大碍。属下失职,没能抓住行凶歹徒,卑职要等高阳王殿下到来处置。”

“你别一根筋,咱们可以到屋子里边疗伤边等殿下。”顾倾城道,“再说,你也没有失职,最起码,你赶走了凶徒。”

见凌云还是岿然不动,顾倾城又佯怒道:“难道本郡主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凌云这才恭恭敬敬道:“诺,郡主。”

他还是细心的留下没受伤的侍卫在外面等候高阳王,自己随顾倾城进内堂疗伤。

而拓跋果然是听到一心堂发出信号弹后,裹挟着滔天巨怒,领着战英他们飞驰而来。

还在路上,便看见闾凌杀人灭口的死士。

拓跋令人包围附近搜查,又让人检查那些死者到底是什么人,而后心急火燎的带人直奔一心堂。

拓跋飞马来到一心堂,还在马上看见侍卫便大声喝问:“郡主怎么样了?!”

“大将军放心,郡主没事!”侍卫马上禀报。

拓跋马不停蹄一直奔至一心堂大堂门口,才飞跃下来,直接扑进去。

顾倾城刚刚给躺在床上的凌云缝合伤口,手上满是血迹。

拓跋眼里根本看不见屋子里面的其他人,只看见满手血迹的顾倾城。

他扶着顾倾城,紧紧盯着她,脸色铁青的问:“不是说没事吗?怎么一手的血?!”

“我真的没事。”顾倾城浅笑道,抬眸看看躺在病床的凌云,示意手上的血是凌云的。

拓跋就着灯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见她确实安然无恙,手上的血也不是她的,才旁若无人的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重重叹道:“吓死我了!”

顾倾城见拓跋如此紧张,屋子里有那么多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轻轻将他推开。

拓跋这才看见屋子里除了凌云还有其他人。

顾倾城遂向拓跋引见:“你快来,见过我铁爷爷和上官姑姑。”

其实,早在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来到一心堂,拓跋就收到禀报,也知道顾倾城在蝴蝶谷的亲人出来了。

拓跋赶紧以晚辈的礼节见过前辈:“见过铁爷爷,见过上官姑姑。”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见顾倾城与来人如此亲昵,而且来人人中龙凤,器宇不凡,定非普通人物。

“小倾城,这位是……”铁爷爷心中似懂非懂。

“铁爷爷,上官姑姑,这就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顾倾城忙给他们介绍。

“……哦,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呀,久仰殿下威名,应该是咱们给殿下见礼啊!”铁爷爷略为惊愕后,赶紧见过拓跋,“见过高阳王殿下。”

“见过高阳王殿下。”上官飞雪也忙揖礼道。

“你们是倾城的长辈,不必跟本王见外。”拓跋赶紧伸手让他们起来。

这样,铁爷爷和上官飞雪都心知肚明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仿佛有些纠结,有些苦涩,竟是顾倾城看不懂的表情。

见顾倾城真的安然无恙,拓跋也放心。

刚刚缝合伤口的凌云翻身下床,跪在拓跋面前拱手道:“高阳王大将军,属下失职,却殿下责罚。”

拓跋看见凌云的伤口,便知凌云已经尽全力。

于是扶他起来,暖声道:“郡主安然无恙,你就没有失职,本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这时候战英来禀,路上那些被杀死的杀手,似乎是被同伴杀人灭口。

他们并非当初追杀拓跋的那路杀手,似乎都是被人豢养的死士。

却是死无对证,无迹可查。

他们一时之间陷入沉静。

“小倾城,你估计那些杀手,都是什么人?”铁爷爷脸色凝重的问顾倾城。

“老铁,”上官飞雪不等顾倾城回答,已经道:“那肯定是要将倾城置之死地的敌人!”

“铁爷爷,上官姑姑,你们甫一出来,就来了那么多杀手。”顾倾城沉吟道,“他们有备而来,估计是冲着你们而来,想抓住你们要挟我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岂是他们想抓就能抓到的!”上官飞雪恨恨道。

铁爷爷却不无担忧道:“小倾城,若我们成为你的掣肘,我们还是离开回蝴蝶谷吧,别负累了你。”

“老铁,我们也非泛泛之辈,”上官飞雪反而摇头道:“那么多坏人想害倾城,她一个人势孤力薄,我们更应留下来,起码有我们在,还能帮帮她呀!”

拓跋见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如此担忧倾城,遂安慰道:“铁爷爷,上官姑姑,你们放心,本王一定会再加派人手,确保倾城的安全的。”

顾倾城也莞尔笑道:“其实,上官姑姑说得不错,有你们在,倾城还多了帮手呢。”

上官飞雪方才说倾城势单力孤,如今想来,有高阳王殿下,倾城并非孤身作战。

看着高阳王,有些尴尬的干笑着。

铁爷爷却依然担心道:“敌暗我明,防不胜防。高阳王,小倾城,你们就想不到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想置倾城于死地之人太多。”顾倾城苦笑道,“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是谁。”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更加的担心倾城了。

拓跋一直蹙眉沉吟,这时却对凌云道:“凌云,你把你们打斗的过程,全部演说一遍。尤其是与你对阵的为首之人,把他的招式慢慢使出来。”

“诺!”凌云应诺。

便一五一十把他与为首者打斗的招式慢慢演练出来。

当凌云演练到那人最后那狂风扫落叶犹如神龙摆尾凌厉的招式伤他时,拓跋霍然道:“回龙斩!”

“回龙斩?”凌云也陡然恍然:“殿下的意思,是……”

凌云不敢说出那猜疑之人的名字。

“闾凌!”拓跋冷冽道。

“闾凌?”顾倾城虽然有些惊愕,却也意料之中,“车骑将军闾凌,闾左昭仪的弟弟?”

“回龙斩是闾凌的绝学。”拓跋微微颔首:“神龙见首不见尾,回眸一斩已毙命!”

“早听说闾左昭仪的弟弟闾凌武艺高强,连凌云都被他重创,果然名不虚传。”顾倾城也点头道。

“背后行事之人,通常会掩饰自己的武功,可在关键时刻,却不由自主的使出自己真正的武学。”拓跋分析道,“看来那时,闾凌是急于逃遁。”

顾倾城点头道:“闾凌他们原本不知你派人来保护,见我发射信号弹,又见凌云他们那么快就赶过来,可能是怕你也闻信赶来,才急急的撤退。”

凌云也回想着那黑衣蒙面人的身形,点头道:“如此想来,那为首者的身形和口音,确实像车骑将军闾凌。虽然,他当时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

“回龙斩一招毙命。”拓跋看着凌云胸前的伤,“你只是中他一刀,死不去,已然是幸运!”

凌云顿足惋惜道:“可是卑职无能,未能当场抓住车骑将军,也不能入他的罪啊!”

“狐狸的尾巴既已露出来,总有机会逮住他的!”拓跋冷冽道。

稍顿,又冷笑道:“闾凌这两日向本将军告假,称其姐姐闾左昭仪身体抱恙,要进宫看望。而铁爷爷与上官姑姑恰好此时出来,也正好给了他行凶的契机!”

顾倾城想着闾左昭仪迫不及待要拿回信件,也浅笑道:“闾左昭仪现在怕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要置倾城于死地啊!”

“不管如何,这里都不安全了。”拓跋对顾倾城道,“杀手防不胜防,你以后更加要小心,一有危险,就立刻给我发信号弹。”

顾倾城默然的点点头:“你放心,倾城是九命猫,不会轻易死去。”

拓跋让凌云增加人手,照旧安排人暗中守护在一心堂附近,最后,才一脸凝重的离去。

顾倾城送拓跋离去后回到内堂,铁爷爷便问:“高阳王走了?”

顾倾城点头,脸上情不自禁的漾起甜丝丝的笑。

上官飞雪和铁爷爷互相看了眼,脸色颇为凝重。

上官飞雪开门见山问:“……倾城,你和高阳王在一处了吧?”

顾倾城有些羞赧的点点头:“对,我们已经在一处了。”

铁爷爷和上官飞雪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怪异了。

“铁爷爷,上官姑姑,你们不喜欢高阳王吗?”顾倾城看着他们凝重复杂的脸色,浅声问。

“……哦,不,小倾城喜欢的人,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铁爷爷赶紧笑道。

“对呀,我们就是担心人家高阳王,以后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对倾城那么好。”上官飞雪也强撑起笑容道。

原来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是担心拓跋对自己不好。

“铁爷爷,上官姑姑,你们放心。拓跋对我,真的很好。”顾倾城忙安慰他们,“此生,倾城是跟定他的了。”

其实,他们的缘分,又岂止此生?

只是,也不能跟铁爷爷和上官姑姑解释太多了。

顾倾城遂让他们小心照顾自己和铁蛋。

大家便各自去安睡。

其实此时,也差不多天亮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下毒嫁祸

第216章:下毒嫁祸

翌日一早,铁爷爷上官姑姑他们便和老百姓一起烧火煮粥蒸馒头。

顾倾城起来后也想过来帮忙。

大家见顾倾城亲自帮忙做早饭,老百姓个个又都争着来帮忙,不让顾倾城沾手。

“郡主您快歇着,等一会吃了早饭,您还得为大家伙看诊呢。”

“对对对,这些粗重活咱们干就行了,郡主还得帮大家伙看诊呢。”

“好好好。”顾倾城无奈的笑着。

不多久,香滑的粥和香喷喷的馒头都好了。

老百姓又道:

“郡主一起吃粥吧,这粥真的很香呢。”

“来,试试这馒头,也很香。”

顾倾城心里有暖流滑过。

接过老百姓递过来的粥和馒头,温婉的笑道:“好,咱们一起吃。”

顾倾城和大家伙美滋滋的吃着,其乐融融……

人太多,要分批熬粥蒸馒头。

顾倾城和这些新子民是第一批吃粥的。

顾倾城吃完馒头,擦擦嘴道:“乡亲们,等你们的田地分下来,就可以耕种,以后就能每天吃到这样的粥和馒头,甚至更好的肉食。”

“好好好……”

“咱们的郡主,可真是活观音啊……”

老百姓的赞誉声又不绝于耳。

粥棚人来人往,人们又忙着继续煮粥蒸馒头。

顾倾城走到大棚,之前染病的人群就安排住在那里。

她温婉道:“来,大叔大婶,我再帮你们复诊,看看你们的身体可好了。”

“谢谢郡主……”灾民们看着漂亮的郡主一点都不嫌弃他们,个个都非常感激。

顾倾城看了好一会病人,忽然间,外面乱哄哄的人群哗然。

有些人大叫:

“不好了,有人中毒了……”

“安平郡主毒害灾民啊……”

“快来人啊……死人了……”

顾倾城一听,赶紧疾步往外走。

只见大批老百姓,他们刚刚吃过粥,却一个个舌硬、流涎、恶心、呕吐、抽搐、口吐白沫、四肢麻木、心跳减慢。

也有些肚痛如刀搅的抱腹打滚。

“小倾城,他们怎么都中毒了?”铁爷爷浓眉紧蹙,低沉着脸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看着中毒者,不禁骇然:“怎么回事,我方才还吃了粥和馒头,怎么没事?”

“莫非有人下毒?”上官飞雪也脸露隐忧道。

“铁爷爷,上官姑姑,肯定又有人想兴风作浪。”顾倾城低声对他们道,“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皆心道: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倾城自出都城,每日里都要经历什么刀光剑影,阴谋陷阱啊!

顾倾城见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不放心,又道:“你们放心,我会处理。”

土狗大牛和山猫他们吓到脸色煞白,跪在顾倾城面前。

“郡主,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只按照平日那样煮粥,怎么就中毒了呢?”土狗看着那么多倒在地上的人,嘴唇都吓得哆嗦道。

这时,悄悄在暗中保护的凌云,见一心堂发生大的骚乱,以为又是杀手作祟,赶紧带着侍卫赶来。

见那么多人中毒,他紧张的问顾倾城:“怎么了,郡主?他们都中毒了?”

顾倾城点点头,来不及多说多问,先探探中毒的人,又跑去搅动那些粥,嗅了嗅。

这粥被人下了断肠草!

她暂时还不敢把被人下了断肠草之毒告诉大家,以免引起更大恐慌。

自己的血,倒是可以解毒。

但那么多老百姓中毒,即便几个自己的血,也不够。

只能加上能解断肠草之毒的羊血鸭鹅血,才能解所有人之毒。

“灵犀!”顾倾城大叫一声,“你们都过来!”

“郡主!”灵犀等医女也迅速来到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看看凌云,道:“凌云,你派几个侍卫和水灵一起,去多买些活羊和鸭鹅回来。我要这些动物的血解毒,你们速去速回,千万不要耽搁了!”

随即又对水灵道:“水灵,你赶紧去取钱!”

“好,我这就去取钱!”水灵赶紧应道,跑回去拿钱。

凌云也赶紧拱手道:“好,属下立刻派人与水灵一起去,不会耽误郡主救人!”

水灵和几个侍卫到最近的农舍买羊和鸭鹅。

凌云带着其余侍卫守护在顾倾城身旁,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帮上忙。

“郡主,我们真的没有下毒啊?”老四可怜巴巴道。

“放心,我知道你们没下毒,没有中毒的,赶紧起来帮忙,把中毒者集合在一起!”顾倾城又肃然道。

老四他们赶紧爬起来,与没中毒的老百姓将中毒者集中起来救治。

“哎!……”那些帮忙煮粥的老百姓见郡主也不责骂他们,个个唉声叹气,愧疚的看着顾倾城。

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有那么多人中毒了。

安排人去买羊,顾倾城赶紧给那些中毒者先施针,阻止毒气攻心。

“灵犀,你们快带大伙儿一起,”顾倾城一边施针,一边对医女们道,“先帮忙催吐、洗胃,让他们把肠胃里的食物都吐出来!”

所有人一起动手,先将一个个中毒者灌清水,又或者抠喉咙,让他们吐出食物。

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断肠草的毒得以缓解,暂时无生命危险,再灌以羊血,就性命无虞了。

有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们没有中毒,却又开始叫嚷着:

“就是顾倾城下毒害人!”

“顾倾城骗了那么多善款,然后谋财害命,侵吞巨额善款。”

顾倾城一听这些话,不像普通灾民能说得出的,料想定有什么人又想害自己了。

她看了那几个叫嚷的人,一边帮中毒者催吐,一边对飞鸿飞雁低声道:

“看紧这些叫嚷的人,他们一定不是什么灾民,定是又有人想兴风作浪了!”

飞鸿飞雁赶紧过去,铁蛋也带着泰山和暮雪过去,暗暗盯着那些叫嚷的人。

闾望派来的那几个奸细,昨晚闾凌失手,他们隐藏在新子民里,总算没有暴露,继续监视顾倾城医庐的举动。

他们今天也正巧喝了有毒的粥,正没了半条命。

见有人嚷嚷,他们也哼哼唧唧,有气无力的和那些肇事者一起叫起来:

“顾倾城要毒死我们啊……”

“什么活观音,什么安平郡主,就是骗人善款啊……”

她刚好给那些人洗胃施针,却见那几个中毒却一直愤愤不平的怒骂者,他们脖子上,竟然没有黥过字的痕迹。

那些新子民,虽然洗去黥字,或多或少总有迹可循,而他们的脖子却是光溜溜的。

她心里掠过一丝疑团,冷然的问他们:“你们脖子上没有黥字,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凌云和侍卫一直跟在顾倾城身旁帮忙,也顺便保护,见顾倾城对那些人质疑,也陡然警觉。

凌云细看之下,他们虽然中毒,却一个个精悍,竟是练家子,心里更加起疑。

与顾倾城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混进来的奸细,互相看了几眼,眼神闪烁道:

“……我们,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灾民。”

“对……我们是逃难来的灾民,没想到却被你这个所谓的活观音害死啊……”

“所谓的安平郡主活观音,是招摇撞骗的……”

这几个奸细还想煽动人心。

“住口,再胡言乱语,小心我的剑下无情!”凌云“锃”的拔剑指着他们。

跟着凌云的侍卫也拔出剑来。

那些人看着凌云他们明晃晃的剑,终究害怕起来。

顾倾城眸眼如开刃的刀锋,自有股凌厉的震慑力:“你们几个都是平城口音,却竟然说自己是黄河逃难而来的灾民?”

“对!我看他们不是普通人,倒是身怀武功的练家子!”凌云也点头对顾倾城道。

旋即对那些人怒叱:“说!你们到底是何居心,竟然冒充灾民?你们不要命了?!”

凌云的眸眼开始聚敛,随时随地就要捉人。

“……没有天理啊!我们身中剧毒,生死攸关,难道我们想自己毒害自己不成?”一奸细不敢看凌云与顾倾城的眼睛,低头哭道。

“我们可是个个都中毒,就要死了呀……”

有些黄河逃难来的灾民,指着他们道:“安平郡主,他们说话的口音,根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是从黄河逃难过来的!”

凌云与侍卫将他们围起来,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来有什么目的!不说实话,立刻让你们没有机会再说!”

那几个奸细见凌云要抓他们,没办法,只得又道:

“……我们,我们确实不是灾民,只是平城附近的穷老百姓,只因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想来混碗粥喝罢了。没想到,却要了命啊……”

难道,这几个中毒者真是附近穷得揭不开锅的老百姓?

可是,他们分明是身怀武功之人!

“……你们真的是附近的穷老百姓?”顾倾城冷笑道。

“不敢欺瞒郡主,我们真是附近的穷老百姓啊……”

顾倾城对凌云道:“凌护卫,将他们带进一心堂,好生看住他们,待调查清楚,他们真的是附近的穷老百姓了,再放他们!”

“诺,郡主!”凌云拱手领命。

那几个人见势不妙,想逃跑,这一逃窜,却露出了武功,被凌云他们逮住,结结实实的绑起来。

“安平郡主绑老百姓啊……”那些被绑的奸细要哀嚎起来。

“还装!”凌云一脚踹倒那人。

那人又可怜兮兮的哭叫着:“没天理啊,我这中毒没了半条命,现在还被顾倾城打啊!”

凌云气得出掌如刀,在他后脑勺一劈,那人便晕过去。

余者吓得不敢再乱叫。

顾倾城略为思忖,向凌云打了个眼色,低声道:“先将他们绑起来,锁进我的房间,好生看管!等这事了啦,再慢慢审!”

顾倾城要引蛇出洞。

昨晚那些杀手,就被他们的同伙杀人灭口。

如果那幕后之人真的是闾凌,包括这些人也是他指使的话,知道这些混进来的人,落入她的手,他绝不会让他们活下去招出闾家来。

凌云自是明白顾倾城之意,更加明白她因何要将他们锁紧她的房间。

而其他那些没中毒却叫嚷的人,一直嚷嚷不停的骂。

没有中毒的老百姓却又大声维护顾倾城的清誉。

“你们住口,不准诋毁郡主!”

“你们不要含血喷人,郡主是活观音,那么好心肠的人,怎么会下毒害我们!”

“你们都被顾倾城骗了,她侵吞了你们的善款,连口肉都不给你们吃,只给你们吃稀粥啃馒头!”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声音带点稚嫩的叫道。

“就是啊,顾倾城故意毒杀大家,好私吞善款啊……”

“大家不要被顾倾城骗了啊……”

这些人说得有板有眼,绝不是普通的灾民或者新子民。

凌云本来又想带人去把那几个人抓起来。

却在这时,一心堂外,车马嘈嘈切切,尘土飞扬,赶来了众多衣冠楚楚的鲜卑贵族和达官显贵。

前面开路的是常山王贺兰九真、大司空独孤忠诚,户部尚书闾望包括车骑将军闾凌等等。

紧接着是东平王拓跋翰,刑部尚书陆丽,大司徒崔浩,大司马高允等朝廷重臣竟然统统来了。

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联袂而来!

还有一拨令顾倾城料想不到的人,竟是太医院的院判宋远道。

紧接着一前一后相继而来的两拨人马,竟是拓跋濬和拓跋余。

其他人来,是收到匿名信而来。

拓跋濬和拓跋余则是自己的侍卫见大批重臣赶往一心堂,便紧急向高阳王和南安王禀报。

见来了那么多人,顾倾城心下更加雪亮——又有人忍不住出招了!

柳如霜没那么大的煽动力,能出动那么多贵胄重臣。

是闾左昭仪急不可耐,还是东平王故技重施?

顾倾城看着大家,也不着痕迹的瞥了闾凌一眼。

凌云早就悄悄走到拓跋濬身边,低声的禀报方才抓住几名奸细之事并关闭在郡主房间。

闾凌一直暗暗注意拓跋濬和凌云,可是拓跋濬和闾凌仿佛根本没留意闾凌的存在,看也不向他看一眼。

顾倾城迎上去,这些重臣贵胄,来得倒是真快,而且还那么的齐人。

这些人里面,有些是释放奴隶利益受损的贵族,有些又是被人利用的旁观瞧热闹者。

顾倾城迎上去,拱手一揖,向他们见过礼。

她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动声色道:“诸位王爷,诸位大人,不知今日太阳,打哪边出来,竟引得那么多贵人联袂大驾光临。我这小小医庐,竟然蓬荜生辉了!”

拓跋余道:“倾城,本王方才在路上,见众大臣皆往你的一心堂赶,才听说这里有很多人中毒了?”

“对,我们也是收到禀报,说安平郡主的一心堂有成千上万老百姓中毒,才赶了过来。”崔浩也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看着他们,点点头:“确有其事。”

常山王贺兰九真一副义正辞严道:“安平郡主,听说这里的灾民不仅中毒,而且正正是你下毒,想毒杀灾民,谋取善款!”

“对,本司空也收到禀报,说你安平郡主企图毒杀灾民,谋夺善款。”独孤忠诚也疾言厉色道。

拓跋余却瞥着他们,冷冷道:“常山王,大司空,这些子虚乌有,没凭没据的话,你们身为朝廷重臣,可以信口胡说吗?”

常山王和大司空独孤忠诚被拓跋余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梗住。

顾倾城对拓跋余投去感激的眸光。

再转眸冷然看着常山王和独孤忠诚他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倾城淡定从容道,“倾城也是刚刚才知道灾民中毒,没想到,诸位大人就来了!”

拓跋濬和拓跋余来后,身穿大红绣袍的刘子业和刘楚玉,竟也坐着奢华马车急促而来。

刘子业本来就想来找顾倾城,告诉他自己在国子太学摆擂台,还打算约她明天去太行山游玩。

半道上竟听到一心堂的消息,情急之下亲自挥鞭赶马,风驰电掣而来。

卜天生自然是紧紧尾随。

一心堂大院早已经拥挤不堪,没地插脚。

他们只得坐在一心堂垭口外的马车上,撩起帘幔,默默看着一心堂大院,静观其变。

刘子业担心之情,溢于言表:但愿城儿逢凶化吉!

如此小小一心堂,竟然重臣贵胄汇集。

第二百一十七章:昭然若揭

第217章:昭然若揭

顾倾城看看一心堂,再对大家冷然道:

“如今还不知幕后下毒之人是谁,只是倾城已经抓起来几个冒充灾民的奸细,此刻正关在一心堂内,待倾城为这些中毒者解毒后,再慢慢审问,即便那些奸细与下毒之事没有干系,也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顾倾城的眼角余光,瞥见闾望闾凌脸色不由自主的骤变。 X

而拓跋也目光如炬的睃巡着大家,一个个看过去,也不着痕迹的看了闾望闾凌他们一眼。

这时,崔浩道:“既抓到可疑之人,届时慢慢审讯,不怕他们不招供。当务之急,是先救人要紧!”

拓跋翰看着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对大家道:“既然宋院判那么巧,也赶来了,就赶紧去看看,老百姓都中的是什么毒。”

“诺。”宋远道对拓跋翰揖礼应诺。

遂去检查那些中毒者。

而后对大家道:“诸位殿下,诸位大人,他们确实是中毒。”

“所中何毒?”崔浩问。

“他们呕吐、抽搐、口吐白沫,四肢麻木,看上去,应该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宋远道抱拳道。

“断肠草?……”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这可是剧毒啊!

刑部尚书陆丽抱拳道:

“安平郡主,本官是接到匿名信,说你这里的灾民都中毒了,说你企图毒杀大家,而后侵吞巨额善款。”

顾倾城淡定从容道:

“诸位大人,倾城这里刚刚有灾民中毒,我都还未反应过来。

诸位王爷大人便早收到匿名信,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倾城从来没毒害任何人,当日倾城劝陛下释放降民,这或多或少损害了很多贵族们的利益。

也许,就出现了我毒害灾民,想侵吞巨款的把戏吧!”

“郡主是说,有人想陷害你?”陆丽问。

“昨夜一心堂遭歹人袭击,如今这里的老百姓又被人下毒。”顾倾城凛然道,“这样要置倾城于死地的连环毒计,不过是小人伎俩罢了!”

这时候,方才嚷嚷的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又嚷嚷道:

“顾倾城收到千万善款,却只给我们喝这些清粥,这么多的善款,就算是顿顿吃肉,都绰绰有余了!”

“就是嘛,如今竟连粥都舍不得给咱们吃,要毒杀咱们,侵吞巨款,真是人面兽心啊!”

“顾倾城就是打着活观音之名,骗取大家的善款,其实却是中饱私囊,想将千万善款占为己有!”

铁蛋想让泰山和暮雪去咬他们,两只雪狼正作势欲扑,却被飞鸿飞雁阻止了。

如此情形,泰山和暮雪再咬伤人的话,安平郡主就更加百口难辩了。

方才那名衣衫褴褛者,一见泰山和暮雪呲牙裂齿,作势来咬他们,嘴里低叱一句:“畜生,想咬爷,等一会爷就宰了你炖来吃!”

紧接着他又捏着鼻子,憋着喉咙,放声大叫:“顾倾城还想放狼咬人啊……”

“是啊,顾倾城还要纵狼行凶啊……”又有人附和。

只气得铁蛋咬牙切齿。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方才若真的让雪狼扑去咬他们,郡主就百口难辩了。

又向铁蛋打眼色让他牵紧雪狼。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安平郡主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再有人胡言乱语,诋毁郡主名誉,本王立刻杀无赦!”拓跋余震怒道。

他的侍卫已经锃锃锃的拔剑出来。

那些嚷嚷之人,才暂时住口。

“将方才嚷嚷之人,统统拿下!”拓跋陡然大喝一声。

战英等侍卫即刻过去拿人。

那些叫嚣者一个个的低头缩脸,却不敢去看战英他们。

拓跋翰却阻止拓跋拿人:“儿,这灾民即便卑贱,他们中毒有怨气,叫冤的权力倒是有吧。儿一声令下就拿人,是否太过仗势欺人了?”

拓跋看着拓跋翰冷笑道:“三皇叔什么时候,如此关心这些新子民的疾苦了?”

“三皇叔是为了儿的声誉着想。”拓跋翰不阴不阳道,“别等一下,民间又传出高阳王是极地狼之恶名,惹陛下不痛快。”

拓跋也不理会拓跋翰的阻止,厉声道:“安平郡主下毒害人?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他们恩将仇报,在这里挑事,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又看着他们,对战英喝道:

“将一干人等围起来!一个都不准跑!等一下将他们一个个审问,将他们剥皮抽筋,看他们哪个敢不招!”

那几个原本就低头缩脸蓬头垢面的灾民,一听拓跋说要将他们剥皮抽筋,下意识就撒腿想逃。

可是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困,一个个吓得瘫软地上。

侍卫便跑过去,将他们围起来。

一个个低头伏地,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人命关天,这成千上万人都躺下了,得赶紧救治啊!”高允担心道。

宋远道看看顾倾城,嘴角微微冷笑,抱拳道:

“安平郡主不是神医吗?怎么看着那些多中毒之人,却束手无策,难道这中毒,真的与安平郡主有关?”

“放肆!”拓跋电射过去,一巴掌狠狠扇给宋远道。

他盛怒之下,竟将宋远道的牙齿打落两颗,和着血喷了出来。

众人无不骇然!

“宋远道,你当知安平郡主在老祖宗及陛下心中的地位!你身为太医院院判,在事情未明确之前,竟敢胡言乱语,污蔑安平郡主清誉,信不信本王一剑就将你结果在此!”拓跋再怒斥宋远道。

即便宋远道被打得牙齿脱落,也浑身颤抖的跪在拓跋面前恭谨的认错。

那可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极地狼!

“是卑职鲁莽失言,请高阳王大将军恕罪。”

“你要请求恕罪的是安平郡主,不是本王!”拓跋凛然道。

“诺,高阳王殿下。”宋远道拱手道。

继而向顾倾城揖礼抱拳,忍辱吞声道:“安平郡主,请恕卑职方才的冒犯失言。”

“宋院判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倾城也不会计较。”顾倾城伸手道,“大人快快请起吧。”

这时候,水灵和拓跋的侍卫们已经买了羊和鹅鸭回来。

顾倾城看看一个个恨不得将她撕碎的贵族,道:

“诸位大人心中可能还有疑问,所有的问题都请稍后,救人要紧!”

所有人见顾倾城如此说,当下也是救人要紧。

“快拿盘子,把这些羊和鸭鹅都杀了,接住所有的血!”顾倾城对飞鸿飞雁她们道。

灵犀她们飞快的拿盘子出来,让大牛他们赶紧宰羊杀鹅,将血放在盘子里。

羊血鹅血放出,顾倾城也暗暗刺破自己手指,混进动物的血里,便和医女们给中毒者灌血。

刚才已经给中毒者催吐,现在又给大家灌血,其中还混进顾倾城的血,中毒者瞬间便好起来。

所有人不得不暗暗佩服顾倾城的医术。

所有人在大棚忙成一团救人的时候,闾凌悄悄溜进一心堂内。

人们都忙于救人,嘈嘈切切,好像没有人有空留意闾凌的去向。

闾凌摸进一心堂,再确定身后没有任何人跟踪。

“快放了我们……我们真的是附近的老百姓……”一个房间内传出嚷嚷声。

他知道那是关押那些冒充灾民的奸细房间。

可惜,他不知道,那是顾倾城的房间。

自然不知道里面有暗道。

而且他很庆幸,人手不够,原本看守的人都去帮忙救人了。

他打开门,果然是他们派来的那几个人。

那些奸细一见闾凌,以为闾凌来救,喜出望外。

有人情不自禁的低低叫道:“车骑将军来得好,快救咱们走吧。等一下顾倾城腾出时间,就要审讯我们了!”

闾凌见房间里面确实只有那几个奸细,身后也无任何人。

遂点点头,作势拔刀割断他们身上的绳子,却立刻抽刀抹断一人的脖子。

“车骑将军为何要杀我们?”一人连滚带爬的躲避着。

“只怪你们愚笨,落进顾倾城的手里!”闾凌冷酷无情道。

当他第二刀正出手的时候,拓跋的赤霄剑架住了他的快刀。

闾凌陡然看见拓跋的赤霄,看见拓跋的脸,他像被雷劈一般,肝胆俱裂!

拓跋怎么凭空就出现在他面前,他明明已经检查,没看见房间还有其他人,更没听到任何人到来的声音!

他不知道拓跋已经躲在顾倾城房间的密道,等候他多时了。

“车骑将军要杀人灭口,也太心急了吧?!”拓跋冷冽的看着闾凌道。

闾凌知道事已败露!

拓跋嘴上说话,剑下绝不留情,两人打至医庐大堂。

拓跋凌厉无比的杀向闾凌,电光火石间逼得闾凌用了回龙斩。

拓跋一招返璞归真破了他的回龙斩,剑顺势架在闾凌脖子上。

“就是他!”站在那里观战的凌云叫道:“昨晚夜袭医庐,斩伤属下的正是这招回龙斩!”

“闾凌,你还有何话可说?!”拓跋看着闾凌冷笑。

“事已至此,末将无话可说!”闾凌见事情已昭然若揭,只得甩刀。

他飞快的想着保存闾家之策。

罢了,为今之计,只能自己一力扛了!

外面,崔浩是大司徒,除了那些王爷,在这些官员中职位是最高的。

他看着顾倾城问:“安平郡主,如今老百姓的毒已解,是时候将那些奸细带出来审问,看看到底是谁下毒了。”

“大司徒所言甚是。”顾倾城揖礼道。

闾望睥睨着顾倾城,冷笑道:“做贼喊贼,莫不是自己毒害老百姓不成,见事情败露,又假仁假义的救人?”

拓跋余冷漠的看着他舅舅,语气疏离道:“尚书大人,注意你的措辞!”

闾望见拓跋余偏帮顾倾城,也就暂时收声。

顾倾城不以为然的看看闾望。

再对众人道:“我早上也喝过粥,那时的粥,肯定是没问题的。下毒之人,应该就在这些后来接触过粮食和水之人。”

近百名煮粥派粥挑水帮忙之人,一个个跪下去,哭道:

“郡主,我们真的没下毒啊……”

“这人来人往,还真不知道谁在前面干活,谁在后面干活啊。”人们都面面相觑。

“你们放心,你们没做过的,不必害怕,我不会让你们受冤枉的。”顾倾城安慰他们。

陆丽看着他们,又对顾倾城道:“那么多的人帮忙,这下毒之人,郡主打算怎么查?”

“诸位大人莫急,这里是医庐,有药王坐镇。倾城相信,药王会帮忙查出真相。”顾倾城淡定从容道。

“哼!真相?只怕是毒杀未遂,又想让什么人做你的替死鬼吧?”常山王又冷厉道。

“常山王,请注意你的用词!安平郡主再怎么说,也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你对郡主不敬,就是藐视陛下!”拓跋余却冷冷的看着常山王道。

顾倾城对拓跋余又涌起一丝感激。

她淡定从容的笑笑:“南安王不必担心,清者自清,倾城不怕别人冤枉。”

顾倾城又转颐对飞鸿飞雁道:“去带那几个奸细出来!”

飞鸿飞雁正要领命进一心堂。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高允看着沉稳的顾倾城,颔首道,“安平郡主,果然是处变不惊啊。”

“谢谢大司马赞誉。”顾倾城浅笑着向高允福身道谢。

这时,拓跋的声音道:“安平郡主心地善良,光明磊落,自然是处变不惊!”

众人看过去,只见拓跋自一心堂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他的侍卫凌云押着五花大绑的车骑将军闾凌,和那几个瑟瑟颤抖的冒充灾民的奸细。

闾望一见,登时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几乎栽倒地上!

“诸位大人,昨晚车骑将军闾凌半夜就带着杀手袭击一心堂,企图杀害安平郡主。”拓跋凛然道,“如今又指使人下毒,企图嫁祸安平郡主,其心可诛!方才还杀人灭口,被本王逮了个正着!”

闾凌见事已败露,却无畏道:

“高阳王大将军,诸位王爷,诸位大人,我闾凌一人做事一人当!

末将一直暗恨顾倾城不识抬举,胆敢当众与南安王退亲,令南安王殿下颜面无存!

确实早就派人过来监视顾倾城,就是想杀之而后快,替南安王殿下出口憋气!

昨晚,末将确实是带人袭击一心堂,本想杀了顾倾城,可惜未能得手!

此事是末将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更与南安王殿下无关。

闾凌久经战场,从不怕死,敢作敢当!但指使人下毒之事,绝非末将所为,请高阳王大将军仔细调查!”

所有人无不哗然!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拓跋冷厉道:“本王自会将你交给陛下,你别妄图有人能保住你!”

“罪将自知死罪难逃,也不敢心存侥幸。”闾凌道,“但是罪将犯下之事,罪将不会逃避。不是罪将所为,即便是剥皮拆骨,也不会任由高阳王屈打成招!”

拓跋余走到闾凌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气得直跺脚:“舅舅,你竟敢伤害倾城?谁让你擅自为本王出头?!”

“余儿,舅舅就是不忍心你被顾倾城当众退亲,颜面无存。”闾凌看着拓跋余心疼道。

“糊涂!”拓跋余又气得甩开他,“幸好倾城安然无恙,否则本王也不会放过舅舅!”

顾倾城看见拓跋余对自己如此情深义重,又不由得对他涌起一丝愧疚。

闾望知道闾凌方才那一番言语,是想独自扛下一切罪过,以免连累整个闾氏家族。

只心疼得肝肠寸断。

此刻却也不得不装做毫不知情的样子。

痛心疾首的看着闾凌道:

“闾凌,你怎么如此糊涂!即便你心疼余儿,也不能擅自伤害安平郡主,那可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啊!

安平郡主的娘亲与左昭仪娘娘情同姐妹,幸亏郡主吉人天相,你说郡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娘如何对得起郡主死去的娘亲!你如此鲁莽行径,为兄也不会饶恕你!”

闾望此言,既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又怕顾倾城恼羞成怒,与闾左昭仪撕破脸,将那些信件交给陛下,故而出言稳住顾倾城。

拓跋和顾倾城见闾凌言之凿凿,对派来奸细监和昨晚夜袭顾倾城之事供认不讳,却矢口否认指使人下毒。

如此看来,指使人下毒,真的另有其人。

拓跋对刑部尚书陆丽道:“陆尚书,不管下毒之人是否闾凌指使,但闾凌方才对昨晚带人袭击安平郡主,还杀死老百姓之事供认不讳,请陆尚书将闾凌先关押天牢,听候陛下处置!”

“诺。”陆丽拱手领命,先行带人将闾凌带走。

闾望也紧接着离去,急急的去皇宫将此事和闾左昭仪商量。

看看还有没有挽救闾凌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八章:铩羽而归

第218章:铩羽而归

闾凌被押走后,崔浩看着顾倾城道:

“安平郡主,方才闾凌承认带人企图截杀郡主,却打死不承认指使人下毒之事。

咱们且不说能否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毒。

方才那些灾民嚷嚷,说你收到千万巨款,却只给灾民喝稀粥。说你筹到这么多的善款,就算顿顿给灾民吃肉,也绰绰有余。

莫非,你真有贪墨巨款之嫌?”

顾倾城微微嗤笑,迎视崔浩的质疑,她的眼眸澄澈干净,令人一看之下顿时自惭形秽!

当初拓跋濬的父王太子晃就是崔浩命手下去举报。

顾倾城淡然道:“大司徒,倾城确实筹到千万善款,但有一半的善款,此刻已得到陛下的恩准,正在去赈济黄河水患灾民的途中,还有部分,正去新子民多的地方设立安置点。”

“……哦,有这回事?”崔浩错愕道,继而恍然。

近日他忙着撰写国史,自然不知道善款的安排。

顾倾城微微点头。

大司空独孤忠诚却冷哼道:“已经去赈济黄河水患的灾民?怎么本司空不知此事,更未见朝廷派任何官员赈济?”

“对,本王也从未听说朝廷派人去赈济!”常山王也撇嘴哼道,旋即问身旁的大司马高允:“大司马,您可知道此事?”

大司马高允也显得茫然,却只是默默的摇摇头。

“诸位大人看看!”常山王咄咄逼人道,“朝廷赈灾,连三司都不知情。难道郡主在狡辩?”

顾倾城环视所有人一眼,再看着常山王。

恍然冷笑道:“原来陛下私底下要做什么事,都是要向诸位大人请示,诸位大人点头同意了,陛下方可执行?”

独孤忠诚和常山王恼羞成怒的瞪着顾倾城。

“倾城说得不无道理,司空大人和常山王是觉得,陛下有任何决定,都需要向您老人家请示吗?”拓跋余明显恼怒的问。

方才他舅舅闾凌闯下的祸,已令他恼羞成怒。

“殿下千万别误会本王。”常山王贺兰九真,陡然觉得拓跋余冷峻的脸很恐怖。

独孤忠诚也怯怯道:“南安王殿下误会老臣了。”

拓跋翰冷冷的瞥瞥拓跋余,再对顾倾城道:“安平郡主这是断章取义,即便本王,也不知朝廷派人赈灾,不怪任何人不相信!”

顾倾城斜睨着拓跋翰,冷冷道:

“非是倾城断章取义,只是诸位大人咄咄逼人。

赈灾带着巨款,难道你们要陛下敲锣打鼓,沿途告诉山贼强盗,朝廷有巨款前往灾区,让盗贼前来洗劫吗?”

拓跋翰又阴阳怪气的看着顾倾城道:

“即便真有其实,谁知你的那些善款,到底有多少能落到灾民手里?”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拓跋翰,语气冷锐入骨:

“东平王和诸位大人,若觉得倾城有贪墨之嫌,大可以去向陛下禀报。

又或者想查善款的用度,大可以去找冯左昭仪娘娘要账本查看。

有关善款的所有钱财和账目,倾城一概不经手。娘娘的帐,也会按时给陛下查阅。”

“安平郡主伶牙俐齿,能言善道,说不定陛下也被你蒙骗!”大司空独孤忠诚冷哼道。

“大司空言下之意,是说陛下昏庸无能,才会被我这个小女子所蒙骗了?”顾倾城冷笑道。

“你……”大司空独孤忠诚气得指着顾倾城的手指都发抖,“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

高允见大家纠缠在顾倾城是否贪墨上,应该毫无意义。

既然顾倾城说有一半的善款是她和陛下商量着送去灾区,那就是真的。

否则顾倾城绝不敢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胡说八道。

“好了,诸位大人。”高允肃然道:“善款之事,相信安平郡主不会信口开河。既是郡主和陛下对善款作出了妥善的安排,诸位也不必再揪着此事不放。否则,就真的等着挨陛下的板子了。”

高允之言,令崔浩也有愧色,方才就是他自己挑起这个话题的。

一直冷眼看着他们的拓跋濬,终于又凛然的开口道:

“陛下早命本王安排人护送善款去灾区,诸位大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来本王和陛下没征求你们的许可,你们不爽快,才一个个的来医庐闹事了?”

拓跋濬此言一出,吓得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高阳王殿下别误会,我们怎敢左右您和陛下的决定呢。”常山王赶紧道。

独孤忠诚也谄媚道:“就是啊,既是高阳王殿下亲自经手此事,必然不会有假。”

鲜卑那些贵族一时之间拿顾倾城没辙。

大司徒崔浩,也尴尬的微微垂眸。

稍顿,崔浩对顾倾城道:“安平郡主,善款之事,是老臣误会郡主了。可是安平郡主,你打算如何洗清自己没有下毒的罪名呢?”

顾倾城看了拓跋翰一眼,又看看被战英围起来那些叫嚣之人,淡然一笑。

走到那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乞丐的几个人面前,在他们跟前走了一圈。

所有人都看着顾倾城的一举一动。

顾倾城嘴角微微一笑,大声道:

“下毒之人,他的手沾过断肠草,无论如何,都会有残留物。

断肠草只需一点点,便能致死,将他们的手,泡在水里,让他们喝下自己碗里的水,下毒之人立刻便能原形毕露!”

她已经嗅到在这几个人的身上有断肠草的气味。

顾倾城说这话时宋远道却略为蹙眉,心道:

断肠草只沾手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残留啊?

而且那个人若是已经洗过手的话,就更加没有余毒了,又怎么会令那人中毒呢?

她这些话,唬唬不懂医术之人或者可以,想骗他,却是难!

但既然顾倾城在查下毒之人,用什么手段,那是她自己的事。

他刚刚才被高阳王打落几颗牙,若再有半句妄言,岂不连命都没有?

“端水来!”顾倾城又向医女们叫道,并指着被围起来那些没有中毒却起劲嚷嚷之人,“从他们开始!”

这时候,一盆盆的水,已端到那几个蓬头垢面的人面前。

刚才嚷嚷那些人,已一个个的颤抖哆嗦起来,有两个的手已经在暗暗在衣袖内擦拭。

顾倾城一把捉住那两个在衣袖内擦拭的手,看着那两双洁白的手,冷笑道:

“你们俩还真是做贼心虚,毒已沁入你的肌肤,即便你擦拭衣裳,也擦不去那毒素。

除非你的手泡浸在水里半个时辰,否则那断肠草之毒,是洗不去的!”

顾倾城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宋远道嘴角冷笑。

那俩人惊骇的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毫无中毒迹象啊?

他们低着头,大声嚷道:“你冤枉我!”

“我冤枉你?”顾倾城一把扯下他们蓬头垢面的假头发,又撕开他们又脏又破的外衣,竟露出小厮的打扮。

“福来,双喜?”战英瞪着那两个人,气得颤抖道:“怎么会是你们?!”

那两人见顾倾城识破自己的身份,吓得浑身像筛糠。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濬怒火中烧的看着那两个小厮大声喝道,一脚将他们踢翻。

“殿下饶命啊……”福来和双喜磕头如捣葱。

“饶命?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拓跋濬的眼神再搜索其他灾民,看看还有没有他意料中那熟悉的身影。

顾倾城这时,又倏然抓住其中一人。

那人蓬头垢面,肮脏的头发几乎全部遮住了脸。

“放手!”那人低叱。

他被顾倾城捉住双手,却用力一振,便把顾倾城抖开,几乎把顾倾城摔倒。

好大的力气!

侥是如此,还是那人隐藏自己的力气,怕被人发现身份,否则,顾倾城非被甩出去不可。

顾倾城被他甩开,顺手一把扯下那又脏又旧的外衣,露出里面的锦衣华服。

再飞快扯下他蓬乱的头发,露出梳理整齐的发髻和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老九,果然是你!”拓跋濬裹挟着滔天巨怒。

原来这些衣衫褴褛的灾民,都是拓跋丕和他的那几个小厮所扮。

拓跋濬见灾民中有拓跋丕身边的小厮福来和双喜,便预感到与拓跋丕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伪装成灾民的拓跋丕。

当然,那幕后之人却是故意显得震惊。

“……坏坯子?”顾倾城看着面前的男孩愤怒道,“竟然是你?”

拓跋濬已经怒不可遏的夺过一名侍卫的马鞭,走到拓跋丕身前,狠狠一鞭抽在他身上。

裹挟着雷霆之怒的一鞭下去,直透骨肉,殷红的血透过破裂衣裳涌出来。

“啊……”

只痛得拓跋丕眼冒金星,皮开肉绽,忍不住大声狂叫起来。

拓跋濬带着泰山压顶的震怒:“老九,你这混蛋!竟敢下毒害人,你不交代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看我不将你们剥皮拆骨!”

拓跋丕一阵剧痛后,看看拓跋濬暴怒的脸,显然是很害怕他的大王兄。

身子瑟瑟,眼神闪烁,有些愧疚道:“我,我不知道那,那是毒死人的药,我以为是,是泻药。”

“泄药?!”拓跋濬怒火中烧,再一鞭打下:“你这蠢货!千百条人命,几乎就丧命在你手上,你究竟被什么人利用?!”

拓跋濬的鞭子再度扬起来,狠狠的抽在拓跋丕的屁股上:“我今日就替父王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三鞭打得拓跋丕早已经栽倒在地上,皮开肉绽,眼冒金星,耳朵嗡嗡。

带着狂怒的拓跋濬,下手之狠,那可是非同小可!

“好了,殿下暂息雷霆大怒,先问清楚再说吧。”顾倾城低声喝阻,“打死九王爷,只会令幕后之人更加得意!”

赶紧拉着拓跋濬的手,拿开他的鞭子丢回给他的侍卫。

再这样打下去,真的会将拓跋丕打死。

“丑八怪,爷不用你求情,爷不会轻饶你的!”

拓跋丕见顾倾城拉着拓跋濬为他求情,他不敢对拓跋濬发脾气,却把气出在顾倾城身上,反倒恼羞成怒的对顾倾城大叫。

“你还敢嚣张跋扈?!”拓跋濬又回身拿过另一侍卫手里的马鞭,想来打拓跋丕。

见顾倾城眼神阻止,才收住雷霆大怒。

“丑八怪,别假惺惺的做好人!”拓跋丕又跋扈的叫嚣。

顾倾城微微弯腰,在拓跋丕耳畔低声道:

“好,那就让高阳王将你打死,看看一个失去丈夫又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会不会生不如死!”

拓跋丕紧握着拳头,却顿时住口了。

只是仰着头愤怒的瞪着她。

拓跋濬又将那几个小厮都拉出来,将他们一个个踢翻地。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濬拔出剑。

几个小厮吓得瑟瑟发抖。

拓跋濬环顾了附近一眼,见有张小桌子,喝道:“将桌子踢过来!”

他的侍卫便将桌子移了过来。

“将他俩的爪子放上桌子,本王要先剁了他们的狗爪,再剥了他们的狗皮!”拓跋濬狠戾道。

拓跋濬已经开始作势欲斩。

“高阳王殿下饶命啊!……”两个小厮吓得磕头如捣葱。

随即又向顾倾城哀求:“安平郡主饶命啊……”

他们的手,被侍卫摁在桌子上,随时就被高阳王剁去。

拓跋丕也看得心惊肉跳,脸色骤变。

而附近的铁蛋,竟然比拓跋丕他们还要恐惧!

只见他吓得瑟瑟颤抖,看着马上要受刑的那两个人,瞪着一双黑白分明恐惧的大眼睛,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抽搐。

顾倾城一见铁蛋吓成那样,她知道铁蛋肯定受过什么刺激吓坏了。

赶紧向拓跋濬打个眼色,让他先停止审问。

而后赶紧扶着铁蛋,轻拍着他安慰:“铁蛋别怕……”

铁蛋依然怕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顾倾城纵然有一丝疑惑,不知铁蛋为何会怕成那样,但想来铁蛋是父母惨死,自己是奴隶时又被凌辱的缘故。

而这时候,她也没过多的时间去想铁蛋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赶紧让飞鸿飞雁扶铁蛋回一心堂屋子里。

铁蛋进屋子,回到铁爷爷身边,才安稳些。

顾倾城没发现,拓跋余盯着瑟瑟颤抖的铁蛋,眸光变得异常冷锐。

铁蛋进屋,拓跋濬的一只脚踏上小桌子上,姿势娴雅的看着那几个小厮,风轻云淡道:

“福来,双喜,你整天跟在九王爷身边,不但没将主子带好,还让他学坏!你们是否早就想试试剥皮拆骨的滋味了?”

拓跋濬的剑,挑开了福来手上的一丝皮,殷红的血泌了出来……

“啊……高阳王殿下饶命啊!我们不知道那是毒药啊!”福来头磕在桌子上,大声求饶。

“高阳王殿下饶了小的吧,奴才真的以为那就是泻药啊。”双喜也哭着拼命磕头,磕得桌子啪啪作响。

拓跋濬冷冷的看着他们,再度举起手中剑。

福来赶紧大声道:

“我们陪九王爷在外面玩蟋蟀,有人给了我们一个大包袱,里面有那些破烂衣服和假头发,有一包药,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安平郡主以救济灾民之名募捐到巨款,其实是将巨款据为己有。

千万巨款,灾民们顿顿都可以吃肉了,安平郡主却只给灾民喝稀粥馒头。

让我们扮成灾民去捉弄安平郡主,给安平郡主的粥里下泻药,给她一个教训。

我们先扮做灾民来一看,安平郡主果然只煮粥给灾民,除了几个馒头,真的连块肉都没有。

觉得那送信之人说得没错,安平郡主可能真的把善款据为己有。

便以帮忙煮粥掩护,将那些所谓的泻药都放进粥里。”

“那信呢?!”拓跋濬放下脚冷厉的喝道。

双喜又哆哆嗦嗦道:“那人让我们看完信就烧掉,免得留下什么证据。”

“一个个怎么就蠢得如此厉害!”拓跋濬向他们挥起剑,眼看就要斩下他们的双手。

顾倾城又赶紧拉住他:

“高阳王殿下请息怒,九王爷他们已蠢到被人轻而易举就利用了,你若还将他们都杀了,更加死无证据,正中那恶人的圈套,那指使之人岂不开心到笑死?”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战英,将那几个蠢货拉下去,每人重打二十大板!”拓跋濬对战英喝道。

拓跋濬的侍卫将那些小厮拉下去打板子。

顾倾城看着所有人,淡然道:“我知道,那指使九王爷之人是谁!”

大司马高允喜道:“安平郡主知道?”

“是谁?”崔浩也问道。

“他就是当日指使上谷公主,在孔明灯撒磷粉来陷害我之人。”顾倾城冷笑道,“如今,他不过又故技重施罢了。”

“哼,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他究竟是谁?”常山王微微仰脸,冷冷问。

“对,倾城,你若知道那人是谁,本王定将他捉回给陛下,让陛下发落!”拓跋余痛恨道。

“他就在这里!”顾倾城深深的看了一眼拓跋翰,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顾倾城看着拓跋翰,大家心道:

难道当初指使拓跋灵陷害顾倾城和如今指使拓跋丕下毒陷害顾倾城的,都是东平王拓跋翰?

“安平郡主,你看着本王是何意?”拓跋翰冷笑,“难道你怀疑本王?”

“我可没说就是东平王所为。”顾倾城也带丝诡异的笑道,“难道东平王做贼心虚?”

“哼,安平郡主不要含沙射影,你要是有证据,不妨拿出来!”拓跋翰负手道:“本王不怕任何怀疑!”

“对,安平郡主别尽说些没影的事,你要是有证据,可以拿出来啊!”常山王冷冷道。

顾倾城不管常山王,如利刃的眼芒扫过拓跋翰,又停留在其他人脸色。

所有人此刻都不愿意顾倾城看着自己,怕自己被牵连。

顾倾城再掷地有声道:

“这幕后之人,背地里唆使小孩,下毒害人,又想嫁祸倾城。此人即便身份尊贵,却是狐鼠之徒!

俗话说事不过三。

你本就是丧尽天良之人,如今又作恶多端,草菅人命。今日,顾倾城就向你下战书了。

不管你多么的位高权重,倾城都与你势不两立!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尝尽所有恶果!”

拓跋翰牙关微微紧咬,看着顾倾城,半晌后赞誉道:“安平郡主方才轻而易举就让丕儿原形毕露,确实有些小聪明!”

“这都要托东平王之福,倾城才会变得头脑清醒,福至心灵,偶尔有些小聪明罢了。”顾倾城看着拓跋翰的眸光,有盈盈碎芒。

“安平郡主岂止是小聪明,您可是大智大勇啊!”高允呵呵笑道。

崔浩也看着顾倾城默默颔首,这女子确实不简单!

其他利益受损的鲜卑贵族则脸色铁青。

拓跋濬与他的倾城早就心有灵犀。

听倾城的语气,难道真的是三皇叔拓跋翰?

拓跋濬冷冽的看着拓跋翰,牙关紧咬!

高允说得对,他的倾城可不是简单的小聪明,她是有大智慧的女子!

她聪明睿智,心思缜密,拓跋濬打心里敬佩她。

他的倾城不会轻易怀疑人!

而一旦她怀怀疑了,那人便真的可疑!

顾倾城也不再看拓跋翰,又向大家一揖,冷然道:

“诸位大人兴致勃勃的收到幕后之人的信而来,如今应该很失望吧?

既然已经没什么热闹好瞧,我一心堂简陋,没什么好招呼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就请回吧!”

安平郡主已经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崔浩和高允他们也不禁讪讪然:自己何尝不也被人利用了一把?

崔浩客气道:“也罢,既然老百姓已痊愈,幕后之人,安平郡主心里有数,那我们就不打搅安平郡主了。”

说罢,领头离去,高允等人也相继而去。

那些以为能将顾倾城置之死地的鲜卑贵族,一个个无功而返,悻悻而去。

一心堂外,刘子业见顾倾城淡定从容的找出下毒之人后,他惊喜满意的笑了。

看着超凡绝伦的拓跋濬,却陷入了纠结。

拓跋濬如此维护城儿,他绝对是喜欢顾倾城!

拓跋濬这个人做朋友,无疑是忠诚可靠;但是他做仇敌,却是诡计多端而且冷血暴戾!

刘子业绝不想要这样的敌人!

但偏偏,自己与拓跋濬天生就是死敌!

可拓跋濬落在刘楚玉的眼里,无论是温润如玉,又或者狠厉暴戾,都是最有魅力的男子。

刘子业在离开前写了封信给顾倾城,而后在人们没离开前,便悄然离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长兄为父

第219章:长兄为父

顾倾城看着皮开肉绽的拓跋丕和那几个小厮,对拓跋的侍卫道:

“把他们带进去。 X”

拓跋和侍卫自是明白顾倾城要给他们疗伤。

拓跋亲自将拓跋丕拎进去,丢在一张手术床上。

这一砸下,又痛得拓跋丕龇牙咧嘴,手舞足蹈的叫。

顾倾城见拓跋丕张牙舞爪的乱动,如此即便想给他治疗也不行。

又对侍卫道:“把他摁倒!”

拓跋抬抬下巴,便有四个侍卫将拓跋丕的手脚摁住。

顾倾城心道,她只是需要摁住拓跋丕的手脚,一个小孩子罢了,需要出动几个人吗?

正思忖间,拓跋丕啊的大叫一声,那几个摁住拓跋丕的人,被拓跋丕甩了出去。

他也随即跳下床。

“一个黄口小儿,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居然摁不住,居然有那么大力气!”顾倾城这才知道这小小男孩,竟有如此神力。

那么方才拓跋丕甩开她时可是没有用全力了!

“丑八怪,你才是黄口小儿!”拓跋丕向顾倾城狠狠的张牙舞爪。

拓跋手里拿着马鞭,走到拓跋丕跟前。

却不用鞭子抽他,反而一挥手,扇了他一个耳光,竟用巧力将他打翻回床上。

若他下重手,拓跋丕又得像宋远道一般,掉落几颗牙齿。

侥是如此,也把拓跋丕半边脸打肿,痛得呼天抢地。

“……你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父王!”拓跋丕捂着脸,对拓跋又哭又骂:“父王死了,你们就一个个欺负我和母妃,我恨你们!”

拓跋丕其实意指拓跋和太子妃欺负他的母妃。

“凭什么,凭我长兄为父!”拓跋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

拓跋丕听了拓跋此言,倏然想到自己的父王。

对拓跋又敬又怕,顿时蔫了。

脸上却又出现一抹悲凉。

“老九,”拓跋拍拍手中的马鞭,再向拓跋丕冷冽道:“郡主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听什么,再敢有一丝不敬和撒泼,小心王兄鞭子无情!”

拓跋丕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拓跋,终究是暂时安静了。

那几个被拓跋丕甩飞的侍卫,爬起来重新摁住拓跋丕。

拓跋便退至一旁。

只冷冽的盯着拓跋丕。

拓跋丕不敢反驳他王兄,却对顾倾城怒目圆睁:“丑八怪,你到底想怎样?!”

顾倾城冷冷的看看拓跋丕,却对飞鸿飞雁道:“先剥了他的狗皮!”

“……剥,剥皮?”拓跋丕吓得怪叫,虽然不敢用他的神力,却还是挣扎道:“谁敢动爷试试!”

飞鸿飞雁也不管他怪叫,便脱开拓跋丕的衣裳,露出血淋淋的鞭痕。

白白胖胖的屁股上,殷红的鞭痕特别的耀眼。

拓跋丕虽然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可那毕竟是男子的屁股,拓跋不想让他的倾城去看。

不由自主的伸手想拉开她。

顾倾城抬眸去看拓跋,她的眸眼清湛流沔,澄澈干净得能倒影出拓跋的模样。

美人美目流沔,使人冥迷,所谓一顾倾城也!

拓跋看着如此纯洁心无杂念的眼眸,陡然觉得自己十分的污秽,不由得惭愧的放手。

“丑八怪,你敢动爷试试?”拓跋丕屁股外露,扭过头来看着顾倾城,带着羞涩和惧怕的骂。

顾倾城手里本来拿着膏药,见拓跋丕冥顽不灵,遂拍拍他的脸问:

“坏坯子,方才你大王兄打你三鞭,你服还是不服?”

顾倾城刚好拍的又是拓跋方才打拓跋丕那半边脸,痛得他登时从牙缝里吸气,以为顾倾城又整他。

拓跋丕本来是心中有愧,见顾倾城要对他用刑,他呲牙裂齿道:“爷不服!”

“不服?”顾倾城又在他受伤的屁股狠狠一拍:“我看你服不服!”

“啊……啊……”痛得拓跋丕大叫一声。

这个冥顽不灵的坏坯子,不教训他,他还真是嚣张跋扈了。

“你可知道你王兄打你之意?”顾倾城再问拓跋丕。

“丑八怪,你死开,不要你碰爷!”拓跋丕又羞又愤的厉声叫道。

顾倾城肃然道:“这第一鞭,打你罔顾那么多人命,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

“丑八怪,总有一天,爷抽死你!”拓跋丕痛得破口大骂。

将拓跋方才命他不能对郡主不敬的警告抛之脑后。

“还敢犟嘴!”顾倾城又重重的拍了他的屁股一下,拓跋丕又杀猪般的叫起来。

“这第二鞭,打你自小就知道锦衣肉食,不知人间疾苦,不知粮食的珍贵。

你这些毒药下去,白白糟蹋了多少粮食?那些都是农民一把汗水一把泪种出来的米粮,灾民连吃都没有,你竟然就糟践了!”

“爷就把它糟践了,你又能怎么样?”拓跋丕又撕心裂肺的叫。

顾倾城越想越恼火,又大力拍在他屁股的伤上:

“那第三鞭,是代替你父王打你这个愚蠢被人利用的儿子!

你父王一世英明,积德行善,却生了你这个被人利用去祸害人的儿子。

你丢尽了你皇爷爷的脸,丢尽了你父王的脸!”

拓跋丕的眼里逐渐有惭愧,可是仍然像怒豹的瞪着顾倾城。

“你居然还敢不服?!”顾倾城又大力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拓跋和侍卫在旁边看着,他们还没见过顾倾城如此的愤怒。

顾倾城再端起药膏,对拓跋丕道:“行刑!”

“……丑八怪,我是九王爷,你……你敢对本王用刑?!”拓跋丕端出王孙的身份,又惊又惧的叫。

“剥皮!”顾倾城狠狠道。

“你敢!”拓跋丕大声喝道。

顾倾城将膏药涂抹在他伤口上,药刚刚落到伤口上,碰触到伤口,肯定生疼。

“你坏坯子敢祸害那么多灾民,糟蹋那么多粮食,我怎么就不敢了?”顾倾城又揉了揉那些鞭痕,“看好了,姑奶奶抽你的筋!”

拓跋丕又痛得尖叫:“你再敢折磨爷,看爷不将你这破医庐一把火给烧了!”

气得顾倾城又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你这冥顽不灵的坏坯子,被人利用,蠢笨如猪,还一点都不知悔改,方才就该让你大王兄将你剥皮拆骨!”

“老九,你把王兄方才的话当耳边风了?”拓跋风轻云淡的看着拓跋丕道。

拓跋丕被摁在顾倾城平时为病人准备的手术床,倒真像动刑。

顾倾城那一巴掌下来,痛得拓跋丕冷汗直冒。

但拓跋丕看着似乎风轻云淡的拓跋,却生生的咬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药涂抹在鞭痕上一会儿,便开始觉得鞭痕上凉丝丝的,没那么疼了。

拓跋丕仍然满腔愤怒的瞪着顾倾城:

“丑八怪,别以为你方才替咱们求情,爷就感激你,总有一日,爷将你干掉!”

“呦……有志气!”顾倾城冷冷道,“小坏坯,有本事,就学聪明些,不再被人利用了,再来找我拼命,姑奶奶等着你!”

顾倾城重重的在他挨鞭子皮开肉绽的地方拍了几下。

拓跋丕痛得恨不得一口将顾倾城的头咬下来。

自从拓跋丕被揪出来下毒陷害顾倾城,就一直盯着拓跋丕的铁蛋,后来惧怕行刑回到内堂。

此刻已恢复正常,守在那里,紧握着拳头,恨不得将拓跋丕劈了。

见拓跋丕被顾倾城折磨得够呛,铁蛋才没那么咬牙切齿,最后紧握的拳头,才慢慢放开。

过了一会,拓跋丕被抽的鞭痕也就不那么痛了。

顾倾城也早开始给那些小厮上药。

拓跋丕也终于知道方才顾倾城是给他上药,并非剥皮拆骨。

心里的愤怒,也稍减,却依然把顾倾城恨得咬牙切齿。

“老九,你们能想起来,给你们送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吗?”拓跋忍着怒火问拓跋丕。

拓跋丕和小厮一个个看着拓跋,怯怯的摇头。

拓跋丕道:“那人就长得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封信呢,果真烧了?”拓跋又盯着拓跋丕问。

拓跋丕垂首点点头。

“其实,我大概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顾倾城道,“恐怕去给九王爷和其他大人送信之人,都被他灭口了。”

拓跋看着她,蹙眉道:“真是他?”

顾倾城点点头:“当初在老祖宗寿宴,九王爷拿蜂蜜水泼我,我也还击回去,让他瞧见。也许他知道九王爷对我耿耿于怀,便推了九王爷做枪头。”

拓跋脸色冷冽,痛苦的闭上眼睛。

“放心,他总会栽在我们手上的。”顾倾城道。

拓跋再睁开眼睛,冷冽道:

“他敢指使老九来一心堂捣乱,想害死你。本王就再不再念什么情分,有些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结喽!”

顾倾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如此痛快的事情,一定不能落下我!”

“那是自然。”拓跋颔首道。

顿了一下,他再问:“你方才怎知是老九他们所为,若查不出谁下毒,你可就很难洗脱这下毒谋财害命的罪名了。”

顾倾城指指自己的鼻子,浅笑道:

“你忘了我的鼻子,天生比狗都灵敏?

断肠草我太熟悉了,即便那人身上余下一点味道,也能引起我注意。

坏坯子他们骂得有板有眼,不像普通灾民,我锁定了他们身上的味道后,再看看他们的手,他们当时还拼命想擦去手上的痕迹。

那么干净整洁的手,哪会是奴隶的手,便料定他们是乔装打扮,连那蓬头垢面的头发都是假的了。”

“郡主真是太聪明了……”医女和侍卫们都向顾倾城竖起大拇指赞赏。

拓跋丕看着顾倾城,眼里也有了些异样的神采。

“对了,你说闾凌行刺,果真是他一人所为吗?”顾倾城又问拓跋。

拓跋冷哼道:“当然不是,闾凌所为,闾左昭仪和闾望一定参与其中。只是闾凌却一力承当,牺牲他一人,保住闾氏家族,还真是条硬汉!”

“陛下会如何处置闾凌呢?”顾倾城仿佛自言自语道。

拓跋分析:“闾氏家族盘根错节,这几十年来,势力越来越大,皇爷爷即便顾念八皇叔和闾左昭仪的面子,不杀闾凌,为了你,也会将他流放。”

拓跋丕被拓跋丢上马车带回去。

在回太子府的马车上,拓跋颇为认真的问趴着的拓跋丕:

“老九,你口口声声叫郡主姐姐做丑八怪,她真的很丑吗?”

“当然,她就是个丑八怪!”拓跋丕提起顾倾城,仍然骂骂咧咧,咬牙切齿。

“呵呵……丑八怪。”拓跋不禁呵呵失笑,缓缓点头:“丑八怪好,丑八怪好啊!”

若真是丑八怪就好啦,丑八怪就没人会觊觎,他就安心了。

可是他的娘子又怎会是丑八怪呢!

回到东宫太子府,他拎着拓跋丕直奔如意阁,把拓跋丕丢给如良娣。

如良娣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心疼的抚摸着那些鞭痕,泪水夺眶而出: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本王打的!”拓跋冷冷道,“今日没打死他,算这小畜生命大!”

如良娣素知拓跋疼爱这个弟弟,即便他再调皮,也从未出过如此狠手。

如今若不是自己的儿子惹出什么大祸,拓跋是不会打他,而且出手那么的狠。

“……丕儿,你说,你又闯什么祸了?”如良娣心疼的看着拓跋丕问。

拓跋丕畏畏缩缩不敢吭声。

拓跋却指着他怒骂:“你以为你不敢说,你几乎害了安平郡主,又几乎害了成千上万灾民的性命,你的良心就能安了吗?”

“……安平郡主?成千上万灾民的性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胆小怕事的如良娣吓得面无人色。

“我的好弟弟,拎着大包断肠草去安平郡主的医庐,将毒药下在粥里面,企图毒害那些老百姓。”拓跋咬牙切齿道。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若良娣吓得一头栽倒地上。

拓跋又对拓跋丕怒斥:“断肠草之毒,可谓无药可救!若不是安平郡主医术高明,那成千上万灾民被你毒死,皇爷爷还不将你碎尸万段?

你死也就罢了,还会连累你母妃跟着你一起死,你这个被人利用的蠢货,什么时候脑子能变得聪明些!”

“……断肠草?丕儿,你到哪里弄什么断肠草去毒杀灾民?”如良娣痛心疾首的对拓跋丕哭道。

“……我,我不知那是毒药,我以为是泻药,想,想去捉弄那个丑八怪。”拓跋丕低垂着头,不敢面对他的母妃。

“丕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不争气?是谁给你毒药,让你去害安平郡主啊?”如良娣哭泣道。

拓跋丕却默默摇头。

他真的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

“这也怪父王和你这个母妃太宠溺老九,才宠到他无法无天。”拓跋冷冷的看着如良娣和拓跋丕道,“男子汉不能溺爱,否则没出息!”

“确实是我管教不严,才令丕儿闯下弥天大祸。”如良娣擦着眼泪。

拓跋丕见拓跋责怪她母妃,又振振有词道:

“爷没冤枉那丑八怪,她口口声声说有爱心,却只是给灾民喝稀粥,啃馒头,连口肉都不给他们吃,算什么爱心?她分明就是存心骗善款!”

拓跋气得又掴了他一巴掌,扇得拓跋丕脸上又有几个指印。

如良娣爬起来又心疼的抱着儿子,却又不忘数落拓跋丕:

“你这逆子,还不知悔改,惹你大王兄生气?”

拓跋又指着拓跋丕厉声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可知几十万灾民,一人一口粥,就得多少银子?

还吃肉,将你的肉剁了给灾民吃就有肉吃了!

你一天到晚在太子府锦衣肉食,怎知外面的疾苦?

安平郡主把皇爷爷和老祖宗赏赐的金银全部都拿去赈济灾民,每天还为病人免费诊病,一心为民,心地善良。

你竟然还血口喷人,你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父王怎么生了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

你若不是本王的亲弟弟,就凭你如此污蔑安平郡主,本王立时就将你剥皮抽筋!再一剑将你结果了!”

如良娣从未见拓跋如此生气,吓得脸色惨白。

赶紧挡在拓跋丕面前,生怕拓跋盛怒之下,真的就拔剑杀了拓跋丕。

“丕儿,你怎会变成这样,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啊!”如良娣搂着儿子痛哭。

拓跋再看着拓跋丕道:“养好伤,好好反省!过些时日,跟王兄到军营,好好锻炼!”

“……去军营?那就是要上战场了?”如良娣更吓坏了,哀求道:“殿下,丕儿不到十岁,还没有战马高呀。”

“没有战马高?”拓跋冷哼,“本王五岁就上战场,十岁就领兵打仗了!”

拓跋头也不回,丢下话就走了。

身后的如良娣,倏然双腿一软,又一头栽倒地上。

她的身下,竟然是一滩殷红的血,裙裾也早被血染红了。

显然,她是一直强撑着。

拓跋丕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抱着他母妃,颤抖的喊:“母妃,你怎么了?丕儿给您请御医!”

“……丕儿别担心,母妃没事。”如良娣有气无力道,显得非常虚弱。

服侍如良娣的宫人也赶过来,扶住如良娣,脸上有些羞赧。

低声对拓跋丕道:“九王爷,你放心,良娣每个月都会这样子,好好躺着休息就好了。”

“丕儿,你要懂事,若母妃有个什么好歹,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生是好。”如良娣心疼的抚摸着拓跋丕的小脸,泪如雨下。

拓跋丕心里乱成一团,却更加的恼恨顾倾城了。

第二百二十章:相约出游

第220章:相约出游

拓跋等人离去后,飞鸿才得空拿刘宋太子给顾倾城的信出来。 X

顾倾城接过信看着:

城儿,方才来一心堂,本想约你明日去太恒山做我们的向导,却机缘巧合看了一出好戏,恭喜你又令想嫁祸你的人铩羽而归。

想来你昨夜被人偷袭,今日又被人下毒嫁祸,虽迎刃而解,心里终究是憋屈的吧?

那明日我们还是按计划去太恒山散心吧。

城儿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好了,不附赘言,明日本太子一早在皇宫外恭候城儿。

刘子业上。

顾倾城不禁失笑:“不反对就当我答应,你也没给机会我拒绝啊!”

但她原本就答应陪他姐弟出游,也只能履诺。

不一会拓跋焘便知道一心堂老百姓被人下毒,还有闾凌带人夜袭顾倾城之事,气得暴跳如雷。

闾左昭仪也知道他的弟弟危在旦夕,更加忧心如焚,不顾被陛下责骂的后果跑去向陛下求情。

拓跋焘怒不可遏的对跪在面前的闾左昭仪道:“你弟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死罪难饶,你还敢为他求情?!”

闾左昭仪一听陛下说死罪难饶,吓得珠泪涟涟,声泪俱下道:

“陛下,闾凌比余儿大不了几岁,余儿自幼与这个舅舅最贴心,闾凌一向更加是心疼余儿。

他是不忍心顾倾城当众退亲,令余儿堂堂南安王颜面无存。试问皇帝的儿子被当众退亲,他这个舅舅怎能不心焦啊!”

“……你还帮他砌词狡辩?!”拓跋焘迟疑一瞬,遂又冷厉道,“杀人偿命,朕也不能罔顾国法!”

“陛下掌管人间生杀大权,闾凌是生是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闾左昭仪又软软哀求:“闾凌这些年为陛下出生入死,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立下赫赫军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正正是朕执掌这生杀大权,才不能徇私枉法!”拓跋焘语气疏离道。

“顾倾城总算是安然无恙,不过就是杀了几个降奴罢了,闾凌在战场上立下的军功,又岂是几个贱奴可比啊!”闾左昭仪拼命磕头:“陛下就看在臣妾服侍陛下多年,还有余儿的份上,对闾凌从轻发落吧。”

闾左昭仪这几日撞鬼,脸色惨白,加之又为闾凌担忧,更显得我见犹怜。

拓跋焘也不禁涌起柔情来。

闾凌虽鲁莽,终究是为了要替余儿出气。

而且,侥幸倾城那丫头平安无事。

如此想着,心头便软了些。

但闾凌要杀倾城,等于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岂能不震怒!

“……闾凌这些年确实立下赫赫战功,就看在他立下那些军功份上,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皇帝终究没斩杀闾凌,只褫夺他的军功,将他流放边疆为奴。

闾凌被发配流放,总算没连累整个闾氏家族。

但侥是如此,闾左昭仪却恨不得撕碎顾倾城。

在钟粹宫一边砸打东西,一边狠狠的咒骂顾倾城。

谁也没有料到,闾凌后来在发配边疆的路上,遇到戴着面具的鬼王,那几个押解闾凌的衙役被鬼王所杀,而闾凌,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此乃后话。

拓跋焘又将所有去一心堂的大臣召来痛骂一顿:

“不要以为朕不知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你们觉得安平郡主请旨释放降民,损害了你们这些权贵们的利益,就欲置安平郡主于死地!

安平郡主善心可昭日月,此刻有一半的善款,如果路上不耽搁,应该已到了灾民的手里。

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国家栋梁呢,一个个都做了什么?

是呼吁所有人捐款?是有什么赈灾良策?又或者拿出自己的财产救济灾民了?

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却去构陷一个一心为民的弱女子!

这个幕后之人,当初就利用灵儿的侠义之心,要在老祖宗寿宴上陷害安平郡主。

如今又利用丕儿的年幼无知,去毒害灾民。

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只会利用孩子作恶,简直卑鄙无耻!

朕不管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朕一旦查出来,哪怕是朕的亲儿子,朕也绝不手软!”

殿下所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更知道安平郡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陛下的话,很快传到顾倾城那里。

当她知道皇帝如此痛骂群臣,就像被人欺负的孩子,父亲去为自己出头讨公道。

心里那股暖流,又融化成泪水,簌簌滚落。

刘子业在大魏的国子太学摆下弈棋擂台,短短几日,所向披靡,大魏的棋手似乎连他带来的棋友都敌不过。

根本还用不着他亲自出手。

拓跋丕在医庐下毒闹事后,刘子业留信给顾倾城,翌日便如信中所言,一早就来皇宫接顾倾城去太恒山。

等候在皇宫外的几驾马车,不但奢华,还侍女侍卫将军一大群,甚是招摇。

几乎全城轰动,围观。

顾倾城见刘子业如此阵势,不禁咋舌。

但料想人家太子出行,安全重要,带这么多人保护,也在情理之中。

刘楚玉向顾倾城点头强颜欢笑,整个人却掩不住明显的郁郁寡欢。

一袭五彩凤凰锦袍,比山阴公主还要华丽的刘子业则笑眯眯的请顾倾城上他奢华的马车

随后,刘子业姐弟一起上马车,与顾倾城同乘。

飞鸿飞雁则和其他侍女坐另外的马车。

三人上车坐好,刘子业姿势悠然的斜靠着背垫,捋着胸前一缕长发,妩媚的笑道:

“城儿昨日,几乎又被人冤枉,虽化险为夷,却步步惊心。看来北魏想取城儿性命之人,不计其数。”

“怎么,太子殿下幸灾乐祸了?”顾倾城笑道。

“嘻嘻嘻……确实有那么一点。这样,你对北魏就心灰意冷,心甘情愿跟本太子回江南了。”刘子业坏坏的笑道。

“跟你回江南?”顾倾城微笑问,“江南有什么好?”

“江南可漂亮了,”刘子业像哄孩子般笑眯眯道,“保证城儿流连忘返!”

“江南真有那么美吗?”顾倾城撇撇嘴。

一直郁郁寡欢的刘楚玉,这时却点头道:

“安平郡主,江南真的很美,说实在话,北魏都城,只有皇宫的建筑勉强还过得去,但北方的景致,却真的不如江南。”

“哦?”顾倾城略显讶异。

却也是意料之中。

江南景色秀丽,早已闻名遐迩,顾倾城又怎会不知。

但在她心里,世间再没有比一揽芳华更美的地方。

只是刘楚玉不知道罢了。

稍顿,她笑道:“江南再美,也不如自己的家乡。”

在顾倾城心里,一揽芳华仿佛千万年前就居住着,自然是她的家乡。

刘楚玉颔首道:“爱自己的家乡,人之常情。”

“家乡再美,也早有看腻之时。”刘子业却不以为然:“城儿真应该去江南走一趟,看看广陵的烟花三月,金秋浪涛,看看江南小桥流水,烟雨风情。”

顾倾城眼前便出现一幕幕江南的旖旎风光。

“好,若有机会去江南,我便去拜访你们,也让你们做向导。”顾倾城浅笑道。

“本太子在北魏设下弈棋擂台,北魏若输了,城儿便跟我回江南可好?”刘子业又看着顾倾城笑道。

顾倾城并未在意他话中深意,以为他是随口一说。

于是笑笑道:“太子殿下也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了吧?你以为大魏,就没有懂弈棋之人?”

“城儿训导得对,擂台刚刚开始,本太子便志在必得,也着实是太目中无人了。”

刘子业虽然说得谦虚,那表情却还是不把大魏放在眼里。

顾倾城看看刘楚玉,又对刘子业笑道:“太子殿下别太得意,小心赔了公主又损财。”

所谓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便是城儿了!

顾倾城的一颦一笑,对刘子业都是莫大的魔力。

他轻摇羽翎扇,又怜又爱的看着顾倾城。

如此神韵的刘子业,活脱脱就是梦中的彼岸花。

那姐姐也是如此的看着小蝶。

顾倾城一时之间走神,回过神来,遂又问他:

“太子殿下当初来我一心堂医庐,便是被人追杀。

为何太子殿下出行,不隐秘行踪,却是如此的招摇,就不怕再引来杀手追杀?”

“城儿是我的福星,有城儿在我身边,即便本太子被大卸八块,你不是还能将我缝补回来吗?”刘子业无所畏惧道。

“你这么招摇,不要连累我才好。”顾倾城嗔笑。

那轻颦浅笑,皆可爱至极。

刘子业的媚眼更添妩媚。

原本郁闷的刘楚玉,她的眸速闪过一丝狡黠。

看着顾倾城道:“安平郡主放心,有这么多的侍卫,还是在大魏都城附近,想来杀手不会那么猖狂。”

“就是,”刘子业又笃定的拍着胸口道,“有本太子在,哪怕我被剁成肉酱,都会保护城儿。”

顾倾城想到梦里那个叫彼岸花的姐姐,她对自己那么好,为自己剜眼抽筋,那份情,令她感动到心疼。

刘子业无论是表情还是言谈,或者对自己的关爱,都一如梦中那个彼岸花。

面对如此的刘子业,顾倾城也不由得满怀感动。

嘴里却轻嗔:“你呀,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行了。”

“放心……有本太子在,绝不会少了城儿一根汗毛。”刘子业笑嘻嘻道。

刘楚玉见刘子业与顾倾城谈笑风生,又勾起她的心事,落落寡合的撩起帘幔开外面的景色。

“……公主看上去,好像有些郁闷,是大魏的水土不服吗?”医者之心的顾倾城,关心的问刘楚玉。

“哦,谢谢安平郡主关心,不是水土不服,只是离国日久,颇为想念母后罢了。”刘楚玉强颜作笑道。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刘楚玉之言,也勾起她思念蝴蝶谷,和蝴蝶谷那些亲人。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虽在一心堂,可不知师傅和奶娘她们如今都怎么了?

离开蝴蝶谷已经几个月了,她真的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了。

“是啊,故土总是最难忘。”顾倾城喟叹道。

但自己既然做他们的向导,也不能跟着思乡令气氛沉闷。

顾倾城看看刘子业,又看看刘楚玉,打趣道:

“自古穿牡丹凤凰的,不是公主就是皇后,没想到太子殿下却乐此不彼,穿戴比你皇姐还要华丽,真可谓别开生面。”

“没办法,我这个皇弟,从小就跟我争衣裳穿。”刘楚玉终于展颜。

料来,她们姐弟感情肯定非常的深厚。

“……跟公主争衣裳?”顾倾城失笑道,“你们姐弟若是同一样打扮,还真是雌雄莫辩呢。”

说到雌雄莫辨,顾倾城遂又想到雌雄同体的彼岸花,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难道,他们姐弟俩就是曾经雌雄同体的彼岸花?

彼岸花的故事令人心碎,同心一株,却相见无期。

如今他们终究是分开,能见着对方的面了。

可是他们却是姐弟,不能相爱!

这时刘子业又笑嘻嘻的张开大袖,打断了顾倾城的思忖:“城儿难道不觉得,我比女子还美吗?”

“嘻嘻……美则美矣,就怕,别人对太子殿下误会,以为太子殿下有其他癖好。”顾倾城低低的掩嘴笑道。

“城儿真是会说笑,”刘子业拿扇子敲了顾倾城一下,“本太子的最大癖好,就是臭美!”

他顿了一下,又看着笑意盎然的顾倾城,不无委屈道:

“为何女子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男人打扮得漂亮些,就不容于世俗?”

“俗世陈规陋习多不胜数,比如男尊女卑,比如道德伦常,这些都是千万年传下来,有好有坏,很难改变。”顾倾城道。

“哼!什么破规矩,总有一日,本太子要独树一帜,令世人耳目一新!”刘子业哼哼唧唧的摇着羽翎扇。

如此的刘子业,倒更像桀骜不驯的魔尊彼岸花了。

顾倾城一时默然。

这时刘楚玉看着顾倾城,忽然道:

“安平郡主,听说高阳王殿下不但给你拉了很多募捐,你日前夜间遇刺,他还鼎力帮你抓到凶徒。

你被人下毒嫁祸,他还非常愤怒的鞭笞了那下毒陷害你之人。

他对你如此庇护,莫非你们……”

刘楚玉最后的表情,欲言又止。

有明显探听他们关系之意。

迄今为止,顾倾城觉得她与拓跋的关系还不适宜公开。

于是微微浅笑:

“……公主别误会,高阳王殿下帮我召集商家募捐,是奉陛下之命。

他之所以如此保护倾城,是奉了老祖宗之命。

而且,他怒然鞭笞之人,是他的弟弟,高阳王是恨铁不成钢。”

“……哦,是这样。我,我怎么会误会,高阳王殿下与我也不熟。”刘楚玉脸上微微泛红。

顾倾城半开玩笑问:“听说公主要与大魏联姻,公主看上大魏哪位皇子皇孙了?”

刘楚玉微讶,没想到顾倾城会问那么敏感的话题,有些羞赧的垂首。

刘子业却收起羽翎扇,脸带不屑道:“本太子的皇姐独具慧眼,当然是一早就倾心于拓跋那小子了!”

顾倾城轻轻的哦了一声,心下了然。

拓跋人中龙凤,俊美绝伦,哪个女子不爱慕?

这也是意料之中。

“安平郡主,高阳王乃人中龙凤,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安平郡主难道就不动心?”刘楚玉又直接问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刘楚玉,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问自己。

看刘楚玉的心思,确实是喜欢拓跋,也看出自己与拓跋的端倪,想试探口风罢了。

顾倾城淡然道:“高阳王目空一切,非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他瞧不上眼,倾城区区四品尚书郎中的女儿,怎敢高攀高阳王。”

刘楚玉半信半疑的默默颔首。

“他高阳王算什么东西!”刘子业却嗤之以鼻,“如今城儿是安平郡主,而且名动天下,是他拓跋高攀不上咱们的城儿!”

顾倾城微笑摇首。

说话间,他们浩浩荡荡的车驾已到了太恒山。

早前拓跋就带她来过太恒山,如今给他们做向导,也算熟门熟路。

他们一行在山脚下马车。

看着美如画卷的太恒山,又想起当日与拓跋来此的一幕幕。

太恒山背后的那些秘密军事基地,如今都怎样了?

他的父王还在那冰窟里,什么时候能给他昭雪,入土为安?

第二百二十一章:仙姬公主

第221章:仙姬公主

还未进入太恒山内,刘子业便拉着顾倾城飞跃上一处高峰,先大概浏览一下景致。

此刻初秋时节,山上花木金绿相间,犹如一幅多姿多彩的锦绣画卷。

刘子业摇着羽翎扇,悠然道:“果然是人天北柱,绝塞名山。叠嶂拨峰,气势雄伟,堪称北国万山之宗主!”

“危峰过雁来秋色,万里黄沙散夕阳。”顾倾城也喃喃道。

刘子业看着那山腰的栈道,问顾倾城:

“这些栈道,就是当年道武帝发兵数万,在这里劈山凿道,作为进退中原的门户吧?”

顾倾城颇为讶异的注视刘子业:“看似只知道玩乐的太子殿下,没想到对大魏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

今日的天气,并非阳光明媚,而是阴霾满布。

阵阵阴冷掠过面颊,令人心里头情不自禁的郁闷。

天峰岭与翠屏峰之间,其间石壁万仞,涧底流水,夺口而出。

刘子业又指着那边道:“那里青天一线,如今飞瀑濛濛,晴岚缥缈,烟雾纷飞,妙趣横生。咱们得去看看!”

“那是金龙峡,我们先下去,我再带你们过去吧。”顾倾城道。

顾倾城想下那小山峰。

“城儿,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刘子业脚步不动,拉着顾倾城的袖子问。

“……什么日子?”顾倾城问。

“今日是七夕。”刘子业情深款款的看着顾倾城道。

“……是吗?我平日里根本没记什么节日。”顾倾城微笑道。

“七夕虽为女子乞巧,却也是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所谓来复,是去而复活,七乃重生也,轮回循环。”刘子业道。

“……轮回循环?”顾倾城被他说得有些糊涂,错愕的看着媚眼带笑的刘子业。

“我曾数度梦见与城儿的前生。”刘子业情深款款道,“所以我选今日和你一起出游,若前生咱们有缘无份,今世再续前缘。”

顾倾城看着刘子业,本想跟他说自己也确实梦见过他,但又怕他误会。

“梦魇罢了。”顾倾城故作淡然道,“太子殿下想多了!”

转身飞下山峰。

“好城儿,等等我。”刘子业张开大袖,一如凤凰般追下来。

在空中又抓着顾倾城的手,两人轻飘飘的飞落下来。

落地后,顾倾城马上挣开他的手。

刘楚玉落落寡合,百无聊赖的站在马车旁心不在焉的看景,心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拓跋濬对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今日天气阴霾,不是最佳的出游日子。”顾倾城对刘楚玉道,“影响了公主游山的心情吧?”

“……没关系的。”刘楚玉回过神来,强颜欢笑,“反正在平城又没其他事,正闷得慌。”

这时候,道上又飞驰来一行人马,隔了十几丈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

为首鲜衣怒马之人,正是帅气逼人的拓跋濬。

刘楚玉一见拓跋濬,原本郁郁寡欢的脸,陡然阳光明媚。

刘子业看看拓跋濬,却瞟了一眼顾倾城。

顾倾城也有些错愕的看着拓跋濬。

莫非他知道自己陪刘宋太子和公主游太恒山,又吃醋了,才追了过来?

拓跋濬一个漂亮潇洒身姿飞落马,紧张的看看顾倾城,仿佛怕他的娘子真的被刘子业看蚀了。

而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刘子业,冷冷道:“刘太子,今日天气阴霾,你们怎么还有兴致来游山玩水?”

“高阳王大将军,您不也是有好雅致吗?”刘子业脸上淡然疏离,看着拓跋濬没有半分喜悦。

“太子殿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拓跋濬似笑非笑道。

“高阳王殿下,彼此彼此吧?”刘子业互不相让,与拓跋濬针尖对麦芒。

他们的气氛好不融洽。

顾倾城心道:这个醋坛子真的是追过来的?

拓跋濬就如此不信任自己?

他不是说怕幕后之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刘楚玉却看着拓跋濬展颜道:“难得高阳王殿下不约而同到来,人多热闹,玉儿正好可以请殿下给我们介绍一下太恒山风景。”

拓跋濬早前拒绝过刘楚玉,心里毕竟有些尴尬。

见刘楚玉倒像忘记那回事一般,也只得勉为其难客气道:“好,本王自当尽地主之宜。”

这时,跟着拓跋濬马后的两辆马车侍卫也到了,就停在拓跋濬身边。

马车上先下来几名身穿西域奇装异服的侍女,而后出来一位锦衣彩服,蒙着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虽蒙着面纱,却珠翠满头,公主装扮,衣裙逶迤,下马车有些累赘,几乎就摔下去,整个人栽进拓跋濬的怀里。

她顺势情意绵绵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将她扶住,也不看她,与她保持距离,语气淡然道:

“仙姬公主这身衣裙,看来不适宜游山,还是留在山脚观景算了!”

那仙姬公主离开拓跋濬的怀抱,粗略的看看太恒山,点头道:

“本公主没想到这太恒山竟如此陡峭,殿下稍等一会,本公主再换套衣裙。”

仙姬公主虽蒙着脸,说话却干净利落,有域外人的直爽豪迈。

刘楚玉看着仙姬公主与拓跋濬情意缱绻,莫非,拓跋濬爱上的人——是仙姬公主?

顾倾城刚刚也言道高阳王非是倾国倾城的公主瞧不上眼。

“几位请稍等,本公主还是换套方便的行装吧,不会耽误大家时间!”仙姬公主有些歉疚道。

转过身,她手脚灵敏的跳上马车,她的侍女也快速的跟她一起进入马车。

只一瞬间,仙姬便换了套浅紫色西域轻装出来。

整个人又清爽得如新绽的荷花。

仙姬公主的动作,也真是快得出人意料,就像变魔术一般。

顾倾城琢磨着,也许她这一身衣裳本来就是穿在方才的彩衣里面。

她的身法如此的轻灵,那方才跌倒在拓跋濬怀里,是故意的了。

顾倾城嘴角微微挂起笑意。

顾倾城凝视仙姬公主,她妩媚火辣的眸眼,她的身形和戴着面纱的样子,却颇为熟悉。

“仙姬公主怎么带着面纱?”顾倾城疑惑的问。

那仙姬公主,这时候也打量着顾倾城。

“哦,本公主之前刚来到平城,水土不服,脸上长豆子,所以一直带着面纱。”仙姬公主道。

“倾城略懂医术,若仙姬公主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瞧瞧?”顾倾城热心道。

“谢谢安平郡主了,本公主的脸,已经基本好了。就不劳烦安平郡主了。”仙姬公主语气疏离。

人家是公主,如此回绝了,顾倾城也不好就一定强迫着要去看人家的脸。

可是,还是不无疑惑的看着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身边的侍女对顾倾城道:“咱们公主是担心太阳会晒伤新长出来的肌肤,才一直戴着面纱。”

顾倾城浅笑,却仍然盯着那熟悉的眸眼:“今日天气阴霾,没有太阳,不会晒伤公主肌肤。”

“安平郡主既说无妨,那就取下面纱吧。”仙姬公主对侍女道。

“是,公主。”仙姬公主的侍女帮她取去面纱。

拓跋濬和顾倾城看着拿开面纱的仙姬公主,两个人都目瞪口呆了。

顾倾城的心里更加狠狠的咯噔一下!

原来,那仙姬公主不是别人,正是顾倾城在最早的梦魇里,那个毫不留情处罚玉小蝶的霓裳上仙。

后来与拓跋濬共同的梦里,霓裳上仙竟是九重天的霓裳公主,对白无瑕一见钟情,竟与白无瑕拜堂成亲。

她的这副面容,也正正是天上人间风十三娘的容颜!

难怪,顾倾城看她即便戴着面纱,但那眸眼,是那么的像风十三娘。

她到底是风十三娘,还是仙姬公主?

顾倾城看看霓裳上仙,又看了一眼刘子业。

这些人都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难道,自己真的跟他们有什么千万年的纠缠?

顾倾城震惊的看着仙姬公主,一时间竟似魂不守舍。

“倾城,你怎么了?”拓跋濬一个箭步过来扶住她,紧张的问。

拓跋濬知道她见到仙姬公主,就是九重天梦境里的霓裳公主,肯定吓了她一跳。

他低声在顾倾城耳畔道:“梦境里的人,都是飘渺虚幻,别去想就行。”

“嗯。”顾倾城轻轻嗯了声。

拓跋濬没有客气的称顾倾城为安平郡主,而是亲密的叫着。

而且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冷厉,目不斜视。

但一转眸看顾倾城,却温柔得能滴出水。

山阴公主和仙姬公主眸眼皆有异色!

“高阳王如此的担心安平郡主,是本公主吓着安平郡主了吗?”仙姬公主看着顾倾城和拓跋濬道。

“你真的是仙姬公主?”顾倾城惊愕的看着仙姬公主问。

仙姬公主微微张开大袖,笑盈盈道:“怎么,安平郡主,你觉得本公主不像公主,是冒牌货?”

她年纪比顾倾城大,生得大眼高鼻薄唇,雍容高贵,身形婀娜,抬腕扬眸,便有西域女子的烈烈风情。

“……风十三娘,你搞什么鬼?!”拓跋濬惊愕的看着仙姬公主道。

“……风,风十三娘?”仙姬公主一脸错愕,略略蹙眉道:“高阳王殿下,您说谁呢?”

“难道你要告诉本王,你不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拓跋濬不可思议道,语气陡重。

仙姬公主一副莫名其妙,不禁失笑:“本公主是如假包换的于阗仙姬公主,怎么会是高阳王殿下口中的,什么……什么风十三娘!”

仙姬公主的容颜虽像风十三娘,她的声音确实不是风十三娘。

拓跋濬看着仙姬公主的表情,就像仙姬公主当他是傻子!

顾倾城也不无疑惑的看着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不相信,她也颇为不满。

“来人!”仙姬公主叹口气,又将她的侍女和侍卫长叫上前,“你们告诉高阳王殿下,本公主是谁!”

那些侍女和侍卫长,分别恭恭敬敬的对拓跋濬道:

“高阳王殿下,这位就是我们如假包换的仙姬公主。奴婢自幼侍奉公主,怎会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模样?”

“对啊,我们公主,并不是高阳王说的什么风十三娘。”

“卑职身为于阗右将军,受大王所派,一路护送仙姬公主来大魏和亲,这就是咱们的仙姬公主啊!”

仙姬公主轻轻挥挥手,她的侍女侍卫遂退下。

“高阳王殿下,还有疑问吗?”风十三娘不无委屈的看着拓跋濬道。

拓跋濬看着娇嗔的仙姬公主,她虽和风十三娘长得一模一样,也一样的妩媚。

但风十三娘身上隐约有风月场上的风尘,而仙姬公主则有高贵的神韵。

她们最大的区别,还有声音!

拓跋濬半信半疑:“也许是本王看走眼了。”

“高阳王殿下独具慧眼,相信不可能看错。也就是说,确实是有个长得像本公主的什么风十三娘。”仙姬公主浅笑道。

“这世间上,或者确实是人有相似。”拓跋濬道。

顾倾城点头道:“别说是高阳王误会,连我几乎都以为公主就是风十三娘。”

“如此说来,改天,本公主真的要去会会那个风十三娘,看看她到底有多像本公主。”仙姬公主又笑道。

她比起刘楚玉江南女子的婉柔,更多了几分域外女子的凛冽风情。

“公主仪容高雅,又有西域女子的特有风情,倾城也是看错了。”顾倾城浅笑道。

仙姬公主的声音,却真的有别于风十三娘。

顾倾城见仙姬公主一开口就能叫自己。

又再深深的看着仙姬公主,带着深意问:“公主一早,就认识倾城吗?”

仙姬公主眸眼深邃的看着顾倾城,淡淡道:

“老祖宗的寿宴上,安平郡主舞惊天下。又开一心堂施医赠药,救济灾民。若有人不认识安平郡主,那她真是孤陋寡闻了。”

“仙姬公主过誉了。”顾倾城微浅笑道。

“原来高阳王殿下,是与仙姬公主相约而来。”刘楚玉脸上有些讪讪然的看着拓跋濬与仙姬公主。

拓跋濬还未说话,仙姬公主却自嘲道:“山阴公主可别误会了,仙姬哪里能请得动高阳王殿下相陪,咱们也是刚刚在路上遇上的。”

“……哦,本公主有何误会的。”刘楚玉嘴角微微翘起,浅笑道。

刘楚玉又看着顾倾城,心里又嘀咕着:

拓跋濬既然不是陪仙姬公主而来,那便是担心顾倾城而来了?

看他刚才看顾倾城的眼神,就应该确定了。

她不由自主多看了顾倾城几眼。

“这样说来,高阳王殿下是追着我们的步伐而来的喽?”刘子业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负手,表情疏淡道:

“来者是客,你宋太子来了我大魏,你的安危,虽与大魏无关。

可毕竟客人有什么闪失,主人家心里也难过。

陛下见安平郡主陪你们游山,怕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特让本将军来保护。”

拓跋濬如此一说,刘子业和刘楚玉心里便释然。

刘子业礼节性的拱手道:“好,谢谢魏帝和高阳王殿下的关照。既然和仙姬公主也遇上,那就一起去看看太恒山景色吧。”

这样,大家一起进入太恒山。

山道不宽敞,容不下那么多人护驾。

拓跋濬只带着战英和凌云几个精锐侍卫。

刘宋太子只带了卜天生和近身侍卫。

仙姬公主也带了为数不多的贴身随从。

余者因山道不便,大多留守在山脚下随时待命。

原来拓跋焘一听御林军穆铖禀报,刘子业去皇宫接顾倾城一起去太恒山。

他当下琢磨,刘宋太子怎么跟倾城也相熟?

莫非,他要摆什么弈棋擂台,真的是觊觎倾城?

但他此刻还没有时间去追究他们是如何的相熟,立马让御林军传令,让拓跋濬带些人跟着去,免得他宋太子在大魏有什么伤亡,刘宋把帐算到大魏的头上。

再者,倾城跟着他,也不安全。

若是为了保护刘子业的安危,拓跋濬才不愿意去保护他!

但他的倾城跟着他一起去,他就不能不去了。

拓跋濬带人赶到太恒山脚,却遇到了也来太恒山出游的仙姬公主。

太恒山树木繁茂,阴凉无比,加之没有太阳,秋高气爽,游山玩水,也相当舒适。

一行人感觉还挺惬意。

这惬意,并非景色,最主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同出游。

刘楚玉暗暗靠近拓跋濬,心里犹如脱兔,狂跳不停。

仙姬公主更加大胆的紧紧相随,仿佛与拓跋濬成双成对,竟把刘楚玉挤出后面。

刘子业自然粘着顾倾城。

拓跋濬自是很不爽的行至倾城身旁,将刘子业隔在左边。

第二百二十二章:危机四伏

第222章:危机四伏

感觉到空气中醋意泛滥的顾倾城,呵呵干笑道:“呵呵……山里的气候,果然更加凉快!”

刘子业收起原本摇曳的羽翎扇道:“对,哪怕外界七月流火,山里却清凉无甲子,寒暑不知年。 X”

拓跋冷然无语。

他们来到金龙峡,天气仿佛越来越阴霾,金龙峡的水雾如烟,在空中飘荡,迷迷蒙蒙。

附近的迷雾仿佛越来越浓。

顾倾城和拓跋相互看了一样,陡然一齐停止脚步。

顾倾城是感觉烟雾不对,一只手指横在鼻子下,顿住脚步,向拓跋打了个眼色。

拓跋立马屏住呼吸。

拓跋眸眼一闪,倏然一脚扫向右边的刘子业,将他扫倒地上。

刘子业前面的枯叶堆里,正有支箭矢对准刘子业!

拓跋的去势未断,继而又将身旁的顾倾城扑倒。

他动作急促,凶猛,快得令一行人还未反应过来。

当然,除了卜天生。

他在拓跋扫倒刘子业的同时,也警觉起来,拔剑守护在刘子业身前。

拓跋扑倒顾倾城的同时,嘴里大声喊道:“有刺客!”

顾倾城的头撞到地上的枯叶上,虽然有他的手托着,但枯叶里有枯木枝顶着背脊,仍是一阵剧烈的疼。

顾倾城顾不得疼痛,也叫道:“小心毒烟!”

顾倾城嗅到烟雾有异,而拓跋则嗅到附近的杀气。

所以刚才他们同时顿住脚步。

拓跋曾对顾倾城说,他非常的机敏,刺客想刺杀他,委实不容易。

哪里有杀气,他立马就知道。

果然,他们又遇到刺杀!

其他人才猛然醒悟过来。

附近枯叶底下,绿叶丛中,黑衣人和箭矢在拓跋将顾倾城扑倒的一瞬间,一起发动,向他们袭过来。

拓跋急速的扑倒顾倾城,躲过飞射而来的箭矢,随即厉啸一声,那是他向附近侍卫报警的信号。

拓跋扑倒顾倾城躲过箭矢,紧接着一个扫狼腿,又把仙姬公主和山阴公主同时推向不同的方向,躲过飞射而来的毒箭。

她们倒下的时候,箭矢从她们头上越过。

“……有,有刺客?”仙姬公主惊惶的叫,吓得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爬过来拽着拓跋的衣袖。

山阴公主刘楚玉一边捂着鼻子,她的剑已经出鞘。

刘子业也捂着鼻子,他的羽翎扇陡然露出一把把冷森森的钢刃。

原来他不离手的羽扇竟是锋利无比的兵器。

拓跋的侍卫已经用蒙脸布捂住了鼻子。

黑衣蒙面人一露头,顾倾城还躺在地上,银针已经疾射过去。

几声闷哼,有蒙面人中针,稍顿一下,却仍然向他们扑过来。

所有人都向杀手迎敌,仙姬公主却仿似六神无主,紧紧拽住拓跋不放。

顾倾城就在他们身旁,见仙姬公主装着一副害怕的样子,一边迎敌一边冷冷道:

“仙姬公主大漠儿女,什么场面没见过,有必要装吗?”

“本公主是真的害怕。”仙姬公主好像声音都颤抖。

拓跋却倏然在仙姬公主后脑勺一击,仙姬公主闷哼一声倒地,她没料到拓跋会将她打晕。

拓跋当机立断将她打晕,否则被她缠住,只会碍手碍脚,反而被刺客杀死。

“快把你们的公主抱出去!”拓跋向仙姬公主的侍卫喝了声。

将仙姬公主丢给她的侍女。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像蚂蚁一样,出其不意在地上的巢穴里冒出来。

顷刻间竟将拓跋他们重重包围。

杀手们除了全力截杀刘子业,便是拓跋。

卜天生已经最先挂彩,却仍然死死保护刘子业,却被杀手将他与刘子业分开。

“大家快退出树林!”拓跋一边与刺客搏击,一边大声道。

再奋力的一轮斩杀,面前的黑衣人倒下一片。

“快走!”拓跋猛然拉过顾倾城,一转身,将她抛出包围圈。

顾倾城顺势飞出树林,疾步往外走。

她确实不能死!

奶娘含辛茹苦将她养活,师傅自幼对她孜孜不倦的教导,几位姑姑多年来耳提面命,老祖宗对自己情同祖孙,所有的恩情,她还未报恩。

她母亲和外公他们的大仇还未报,她绝不能死!

拓跋看到她飞逃的瞬间,她飞逃起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万分欣慰:他的娘子已懂得逃生,这样就好!

她自知武功不高,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她在他身边,他会分心,这样反而害了他。

可是在他心里某个角落,却希望她和自己并肩作战。

就像那次在一揽芳华!

手拉着手,生死与共,也是一种幸福。

容不得拓跋多想,杀手已经将他和刘子业重重围住。

这些杀手是九幽地府的精锐,为殷孝祖所请,志在杀死刘子业。

没想到拓跋也同时出现在刘子业身边,这样,拓跋和刘子业便皆成为截杀目标。

九幽地府事先已经有了一套周密的刺杀计划,在崎岖隐蔽的山道行动,更将目标与他们的侍卫阻隔开来。

这样他们纵然有千军万马,也无用武之地。

即便刘子业或者拓跋再英勇,也是双拳难敌百手。

何况杀手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

杀手成功的分成几组,将拓跋和刘子业包围厮杀,与他们的侍卫分隔开。

拓跋和刘子业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

拓跋还可以应付自如,刘子业则左支右绌,身上开始挂彩,血染锦袍。

顾倾城跑出杀手包围圈,却猛然又顿住步伐回转身。

拓跋没有出来!

她原以为他将她跑出来后,自己也逃出包围圈。

身后刘楚玉在侍卫的保护下杀出了重围。

被拓跋击晕的仙姬公主也在侍卫的保护下将仙姬公主带了出来。

飞鸿飞雁虽然也不同程度的受伤,却总算也逃跑了出来。

顾倾城飞身上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往那决斗的地方看去。

刺客分成数拔,一重又一重困住拓跋和刘子业,把他俩逼往金龙峡。

她再看那金龙峡,她记得那峡谷,是相连拓跋父王被冰藏的那个峡谷。

那峡谷云雾缭绕,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顾倾城心中大震,脊背湿濡。

飞身下树,便想赶回去。

好不容易在刺客手底下逃生出来的飞鸿飞雁,拉过顾倾城。

飞雁紧张道:“郡主,咱们快走吧!”

“对,郡主,刺客太多了。咱们赶紧跑!”飞鸿也拉住顾倾城的手不放。

“你们先离开!”顾倾城冷静道。

顾倾城把身上的银针全部拿出来准备好,便往拓跋那个方向疾奔回去。

郡主要杀回去,飞鸿飞雁又怎能袖手旁观,也跟着顾倾城往回跑。

“你们快离开!”顾倾城神色冷凝的喝住她们,“这是命令,你们去了不但送死,还会碍手碍脚!”

飞鸿飞雁听顾倾城说那是命令,而且嫌她俩碍手碍脚。

她们有一瞬的迟疑。

但见顾倾城飞身跑进去,焦急得泪水滚下来,紧紧追随。

飞雁断然道:“郡主以身犯险,奴婢怎能置身事外!”

“无论生死,我们都与郡主不分开!”飞鸿也视死如归道。

顾倾城拿她们没辙。

与此同时,刘楚玉见她皇弟没杀出来,也和顾倾城她们一起杀回去。

埋伏在太恒山里的杀手太多,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位置,将想去救援的侍卫击倒。

即便此刻是大军来援,地理位置,也不利于大军展开。

拓跋既要自救,又要救刘子业,这样就渐渐吃力。

拓跋一边对敌,一边对身旁的刘子业冷冷道:

“刘子业,杀手是冲你而来!你故意大张旗鼓出游,还刻意让倾城做你的向导,引来杀手,知道大魏不会不顾安平郡主和你的安危,你想借大魏之手,帮你解决殷贵妃派来的杀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子业身上已中了几刀,血汩汩的流着,也不否认:“高阳王果然睿智!但看这势头,不仅本太子是刺客的目标,你这个高阳王大将军,也是他们的肥羊!”

顾倾城与刘楚玉等人又杀进去。

顾倾城的武功不敌杀手,却仗着她轻功和银针厉害,以树林掩映,往拓跋的方向疾奔过去。

顾倾城银针飞射,刺客中针却仍然一往无前的杀向顾倾城。

顾倾城手上的银针用完,她身上无任何兵器。

倏然一把朴刀自顾倾城身后左方拦腰劈来,眼看就要将顾倾城斩为两截。

电光火石间,顾倾城的手臂被人拉住,以风驰电掣之势往右拽了过去。

险险的躲过那一刀!

她抬眸去看时,竟看到拓跋余肃然的脸。

“快躲!”拓跋余稳稳挡在顾倾城面前,手中剑已经和几名刺客缠斗上。

顾倾城也没有时间想拓跋余因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及时的救了自己。

见拓跋余为他挡住了刺客,她一把夺过拓跋余身后侍卫身上的箭囊,又借助树林掩护,往拓跋和刘子业他们的方向腾飞。

“倾城快回来,别去送死!”搏斗中的拓跋余见顾倾城视死如归的往刺客截杀拓跋的方向跑,在身后大喝。

顾倾城哪里肯听!

这时,围堵拓跋和刘子业的刺客,又向他们打出几颗火磷弹。

“快躲!”刘子业吃过这火磷弹的亏,大叫一声。

此刻面前是瞬间就能将他们炸得灰飞烟灭的火磷弹。

身后是万丈峡谷!

不往后跳,无疑灰飞烟灭!

往后跳,也粉身碎骨!

百忙中拓跋瞧见峡谷下一丈处突兀出如半月状的一块山崖。

“跳!”拓跋毫不犹豫,拉着刘子业赶紧跳下去。

再往下,便是金龙峡的万丈深渊,无路可退!

“嘭!……”

火磷弹在他们跳下去的瞬间就爆炸,火光四起。

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泥土树叶被炸飞,地上深陷坑洼,旁边那些枯叶顿时燃烧起来。

杀手见拓跋他们跳下那半截悬崖,又紧追不舍的跳下来。

地形和人力,对拓跋和刘子业都非常不利。

稍有不慎,他们便粉身碎骨。

凡事有利有弊,也正正因为地形狭小,容不下太多人,也容不下那么多杀手。

这样拓跋便能将来人一一斩杀。

奋不顾身的顾倾城,和已经杀出一条血路的卜天生以及战英他们,向围困拓跋他们的刺客杀过来。

顾倾城徒手射箭矢,竟然百发百中,射倒十几名杀手。

她射出箭矢的力度远比不上当初拓跋射狼,却认穴奇准,每箭皆射中刺客要害。

撕开一条血口后,顾倾城便看见刺客向拓跋他们扔火磷弹,眼看着拓跋与刘子业被逼得跳崖,她顿时肝肠寸断,眼泪瞬间就涌上来。

拓跋方才将她抛出去时,她就不应该逃走!

即便是死,她都应该与拓跋生死与共!

也不知此刻拓跋是否已经坠下深渊,她不管前面熊熊烈焰,就向峡谷飞身跃下。

“危险,不要去!”紧追顾倾城而来的拓跋余大叫一声。

拓跋余一边喝止顾倾城不要去冒险,奋力两剑挡开杀手,在她身后一抓。

却只抓住她双臂间的披帛,披帛的材质是薄沙罗,软滑的披帛在他手中滑过。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倾城飞身下万丈深渊。

空中的顾倾城蓦然翻身回眸,感激的看了一眼拓跋余,对她浅浅而笑。

他怔愣望着,顾倾城的黑发在空中飘荡,幻化出繁花似锦,她的笑靥,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她凌空飞降的模样,美得如九天圣女,生生逼退世间所有繁华。

拓跋余的眼里,只剩下她的谲滟,和她一往无前的勇敢。

可惜,她马上就要香消玉殒!

他等待了那么多年的姑姑,美丽善良的倾城,将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倾城!”拓跋余心如刀割,凄厉的爆叫一声,想去追顾倾城时,可惜又被杀手缠上。

他毫不留情,对围向自己的刺客痛下杀手。

顾倾城飞身跃下,却猛然看见拓跋与刺客在突兀出来的山崖上决斗。

他没有死!

她喜极而泣,降落在拓跋面前。

拓跋难以置信,他娘子莹白如玉的容颜,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眼眶一瞬间通红:“你不要命了,蠢东西!”

这时杀手飞起一脚,将身上受伤的刘子业踢下峡谷。

刘子业若被踢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顾倾城倏然一抖手臂,她身上长约半丈的披帛一甩,迅速卷住刘子业的腰身。

她再大力一拽,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居然把刘子业拽起来甩到悬崖上面。

悬崖上面赶过来的卜天生稳稳把刘子业接住。

崖上面的杀手眼见拓跋勇猛无比,他们只怕又不能杀了刘子业和拓跋。

也不顾半月崖处还有他们的同伴,竟向拓跋掷下几颗火磷弹。

拓跋避无可避,跳下万丈深渊前想抓起顾倾城把她往上丢,送她上去。

顾倾城却紧紧抓住他的双臂不放,两个人一起飞坠峡谷。

似刀的风,在他们耳畔刮过。

“傻瓜,你为何又回来送死?”拓跋紧紧抱住她,心疼的骂。

“我们是夫妻,自当生死相随。”顾倾城依偎在他怀里嫣然浅笑。

虽说生死相随,但他怎能让他的倾城死!

拓跋在飞坠中快速的看峡谷可有什么落身处。

两峡终年雾气,尽长着苔藓,竟无任何可以依附之物!

难道他们夫妻竟然要葬身于此?

身边的风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接近下面那千年寒冰谷底了。

若一直坠下去,他们将粉身碎骨!

便在拓跋与顾倾城以为必死无疑时,峡谷上空陡然传来“咕咕咕”的大雕厉叫。

只见拓跋那金雕,夹紧双翅,俯冲而下,在拓跋与顾倾城眼看就要掉落万丈深渊之际,倏然张开双翅,接住他们。

拓跋与顾倾城落在老金背上,两人砸下来的冲击力自是非同小可。

而且两人的重量也不是一只金雕能同时负载的。

一下子压得老金往下急坠。

也亏得此金雕力大无穷,在急坠了一瞬后,随即振翅凌风飞翔。

金雕平日里载拓跋一人尚可,毕竟两人加起来的重量实在太重,非常的吃力。

便在他们暗暗庆幸有老金来救之时,杀手见拓跋跳崖,以为拓跋必死无疑,没想到看见金雕去救。

杀手又相继向金雕打出火磷弹,弹与弹在空中碰撞爆炸燃烧,拓跋用身体紧紧护着顾倾城,火焰落在拓跋和老金身上。

吓得金雕“咕咕咕”的厉叫,身子剧烈抖动躲避火焰,老金身上的羽毛滑溜,如此陡然倾斜,两人竟又自老金背上掉下冰河。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下坠速度得以缓减。

接近冰河上方有一株斜飘出来的树桠,他们落在枝丫上。

跌势又得以缓冲。

便听到枝丫“嘣”的一声,树丫断折,他们往谷底坠下去。

顾倾城眼看拓跋身上有伤,手臂又被方才的火磷弹炸伤,这一砸下去肯定又是重伤。

在他们落到冰河的瞬间,顾倾城倏然扭转身子在底下,让拓跋摔下来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重重的砸在冰河上。

顾倾城刚才砸在树丫上,背脊已经疼得钻心。

如今比她几乎重两倍的拓跋又砸在她的身上,顿时压得她缓不过气来。

“傻瓜,你是不要命了?”拓跋赶紧抱起顾倾城。

“拓跋,我疼……”顾倾城脸色惨白,在他怀里气若游丝。

拓跋的眼泪夺眶而出,滚烫辛涩的泪,落在她的脸上,烫伤她的心。

“娘子,你不可以死!”他悲恸的吻着她,更多大滴大滴的泪,落在她的脸上,浸湿顾倾城的脸。

拓跋的泪,不是懦弱的泪,而是心如刀割的泪。

顾倾城闭上眼睛,歇息了一瞬,方才的疼痛逐渐缓过去。

软声道:“傻瓜,我死不了。”

拓跋一听顾倾城此言,又喜极而泣,上上下下的摸着她的身子。

“快让我看看,伤哪里了?手脚筋骨可有断?”拓跋赶紧又摸索着她的身体。

见顾倾城没有外伤,又扶她起来,紧张的道:“快给自己把把脉,看看是否有内伤,这样摔下来,还被我压着,五脏六腑怕是都碎了吧?”

顾倾城抬手,温柔的抹去他的泪。

“傻瓜,看你紧张的,若没有老金在中途背着,减缓冲击力,咱俩肯定必死无疑。”顾倾城抬眸看着头上树丫,微笑道,“如今我们只在树丫上掉落下来,不过丈余,怎么就五脏六腑都摔碎呢。”

看着还能说笑的顾倾城,拓跋顿觉得连空气呼吸起来都是甜的。

老金一脸愧疚的站在他们身旁。

他们坠下万丈深渊,竟然有惊无险!

死里逃生的两夫妻,紧紧拥吻。

“娘子,我们果然命不该绝!”拓跋拥抱着顾倾城激动道。

“这都是老金的功劳。”顾倾城抚摸着老金道。

老金一副惭愧的耷拉着脑袋。

拓跋见状,又安慰道:“老金,别内疚了,你已经尽力,若没有你在中途来救我们,我们肯定就死翘翘了。”

他们对老金嘉许一番。

老金才又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七巧之夜

第223章:七巧之夜

这条千年冰河山脉,是贯通拓跋军事基地那边的冰河。 X

冰河很冻,拓跋先往空中发了颗绿色的安全信号弹。

那代表他们安全的信号。

拓跋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早就知道这是通往基地的冰河,背着顾倾城往军事基地方向走。

此刻悬崖上面的杀手逃的逃,没逃脱的也被拓跋的侍卫和拓跋余绞杀殆尽。

大家正紧张的看着峡谷下面。

无奈峡谷云雾缭绕,若隐若现,万丈深渊,他们看不见谷底的情况。

上面的拓跋余和战英见拓跋发射安全信号弹,总算长舒一口气。

战英也熟悉这里的地形,见高阳王安全,料想他会经过冰河回后山的军事基地。

便告诉拓跋余和刘子业他们,高阳王和安平郡主暂时安全,他们会自行下去接应,请拓跋余先行送刘宋太子公主和仙姬公主回都城。

拓跋余知道顾倾城安全后,为了刘宋太子公主和于阗公主的安全,也只得先护送他们回都城。

战英等侍卫见拓跋余他们离去,便悄悄回到军事基地,带人下去冰河接拓跋。

冰河是万年寒冰凝聚,冷入骨髓。

拓跋赶紧背着她离开,往军事基地走去。

拓跋身上不但挂彩,他的手臂被火磷弹炸伤,看上去血肉模糊,很是可怕。

“……拓跋,你又受伤了。”她眼泪滚落。在他背上,抚摸着他的伤,心疼道。

回到军事基地的谷底,她赶紧离开拓跋的背脊,撕开拓跋的衣袖,虽然是皮外伤,却是血肉模糊得人。

顾倾城又割破自己的手,就着手上的血,涂抹在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奇迹却发生了,拓跋的皮肉,居然很快愈合了。

顾倾城手上的一滴血,滴在那山间,血与土壤相融,立刻长出一嫩芽,嫩芽飞快的生长,顷刻间长成一株蟠桃树,并开出娇艳欲滴的蟠桃花。

拓跋和顾倾城都惊骇的瞪着那株蟠桃花。

顾倾城骇然的低声道:“我以前只知道我的血能解百毒,愈合伤口,却不知道落在土壤里,还能长出蟠桃花。”

“这确实太神奇!”拓跋又惊又喜的看着他的倾城。

这时,战英带着侍卫坐着吊箱下来,果然便看见高阳王以及安平郡主。

“大将军,安平郡主,你们还好吧?”战英他们紧张道。

“我们都没事,放心吧。”拓跋道,“刘宋太子他们呢,派人护送他们回去了吗?”

“南安王也来了,属下请南安王护送他们回都城了。”战英道。

“……南安王?”拓跋蹙眉:“他怎么也来了?”

“我也见到他,我几乎被杀手劈成两截的时候,就是南安王及时赶来救了我。”顾倾城道。

她这会倒是有时间琢磨拓跋余怎么就那么巧来救援了?

拓跋冷哼:“他倒是来得及时!”

“南安王见你们被火磷弹逼得跳下峡谷,他一怒之下,手刃了很多杀手呢。”凌云道。

而后众侍卫又跪下来,战英道:

“是我等无能,被杀手拖住,令殿下身处险境,几乎……”

战英没把不吉利的话说下去。

“好了,请罪的话不用说了,大家到现在还未吃午饭呢,肚子都饿瘪了。”拓跋道,“赶紧回去开饭!”

侍卫们马上起来,能来军事基地的侍卫,都是拓跋忠心耿耿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之人。

一行人回到那四合院的农舍。

吃过简单的午饭,拓跋对顾倾城道:“今日七夕,我们正好就在外面玩一宿。”

离开拓跋的军事基地,他们去了太恒山脚下的神武郡。

到神武郡的时候,还未到傍晚。

北岳太恒山脚下的神武郡,一个小小郡城,自然远不及大魏都城平城繁华。

可它底蕴深厚,依附太恒山,人文荟萃,游人如织。

走进古风醇厚的神武大地,有种古朴雅韵,青砖墨瓦,似走进一幅浓郁的泼墨山水画。

拓跋带顾倾城进城,找了处地道菜馆吃饭。

“那么早吃晚饭?”顾倾城笑道:“方才没吃饱吧?”

“确实没吃饱。”拓跋笑笑。

又握着她的手,暖声道:“别看小小神武郡,这里的七巧节晚上可热闹了,不亚于都城,所以要早些吃饭,带你去瞧瞧热闹。”

“……七巧节很热闹吗?”顾倾城好奇问。

拓跋错愕的看着她:“倾城,难道,你从来没过过七巧节吗?”

顾倾城挑着饭粒微微摇头,有些遗憾,眼神却又充满憧憬:

“乡下人过节也没什么讲究,蝴蝶谷外的村民们,人们吃饭都顾不上,哪有心思过什么七巧节。”

“娘子,”拓跋握着她的手,万顷柔情道:“你以前错过的,我都会陪你一起找回来。”

“有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顾倾城喟叹,“就像我与母亲,我都未曾与自己的母亲见过一面,便永远错过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欲言又止。

顿了一下,他叹口气,道:“已经不在的亲人,我们确实无法找回。但仍然在生的亲人,你总会与他团聚的。”

“……团聚?”顾倾城蹙眉,拓跋怎么用了个团聚的字眼:“在生的亲人,除了父亲,还有谁?”

旋即恍然道:“对啊,奶奶!这几日,奶奶也该到了。”

拓跋默默微笑,也不解释。

只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倾城乖,先吃饭。”

“瞧瞧你,又当我是孩子。”顾倾城失笑。

“在我眼里,我的娘子永远是可爱的孩子。”拓跋温柔的抚了扶顾倾城的鬓发。

这样温柔的抚摸,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千万年就深深的印在顾倾城的心里。

她的眼前,陡然又出现白无瑕的身影,他就是喜欢如此的抚摸小蝶的头。

顾倾城的眼眸又开始湿润。

吃过晚饭,他们出了饭馆,天还未黑,街上已经挂满喜气洋洋的灯笼。

夜景繁荣,人头攒动。

这里的人,不认识他们。

他拉着她的手,放嘴里亲了亲,无拘无束的走在大街上。

“在这偏僻的郡城,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拓跋开心的低声道,“如果在都城,就不能像如今这般自在了。”

“你就不怕有人跟踪咱们?”顾倾城笑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拓跋开心的拉着她往街上走,比顾倾城还显得兴奋。

大街商铺门前,都是卖巧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走动,观看别人巧手下的小玩意。

“没想到七巧节竟是这般的热闹?”顾倾城倒有些出乎意料,惊喜道。

“是啊,真的与都城不相伯仲。”拓跋点头道。

“对了,皇宫也过七巧节吗?”顾倾城笑问。

“宫里那些娘娘,难得有显露巧手的机会,自然也过七巧节。”拓跋道,“她们会极尽心思的做些新奇玩意,哄皇爷爷开心。”

“做皇帝真好,不但被那么多女人捧在手心,还有杀伐之权。”顾倾城嘻嘻笑,“难怪那么多人不择手段。”

“别把我算上。”拓跋悄悄在她耳畔道。

街上有姑娘们在结扎草人,给草人穿花衣裳,谓之巧姑。

有煮糖浆画糖人画的,画得惟妙惟肖。

他们也让那手艺人画了自己,他们拿起对方的糖人画,分别把对方吃了。

“娘子,如今你就在我肚子里,跑不了啦。”拓跋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

“彼此彼此。”顾倾城也笑嘻嘻道。

街上有拿彩线在结同心结,乞巧能找个永结同心的如意郎君。

又有用大碗盛清水,而后将豆苗,青葱等物放入水中,看月下投物之影来占卜巧拙之命。

有穿针走线,竞争高低;有剪窗花比巧手;有制作灯笼比手艺。

有叫卖磨喝乐小泥偶,磨喝乐这种小泥偶多为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

拓跋也买了一对做工精致的磨喝乐称作牛郎织女的小泥偶,两人一人一个玩耍着。

“拓跋,为什么这玩意叫磨喝乐?”顾倾城手拿织女问。

“磨喝乐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儿子,梵文译音传到中土,人们就把他们泥塑成七巧小泥偶。”拓跋道。

他们走到一专门制作灯笼的摊档,拓跋看看跟随在附近的战英一一眼。

战英心领神会,赶紧走去给了些钱那老板。

拓跋就自己画画,制作起灯笼。

他画的是顾倾城在海棠花下飞舞的画面。

顾倾城也拿来画纸,画了幅拓跋在海棠花下舞剑的画。

他们分别制作成灯笼。

人们见他们的灯笼画郎才女貌,栩栩如生,竞相索取。

男的不惜重金索买拓跋那画有绝世佳人的灯笼。

女人也不惜拿头上珠花相换,希望换到顾倾城手上那个绝世俊男的姿容。

拓跋对那些男人道:“这是我家娘子,别说你们只是出重金,就算是金山银山,我也不能相让。”

“这只是一个灯笼罢了,公子怎么就不近人情呢。你还可以再画嘛。”某男道。

“我娘子的灵气凝聚灯笼上,即便是一幅画,一抹影子,也不能随便送人。”拓跋喜滋滋的把灯笼提起来。

另一边的顾倾城,那些姑娘也是苦口婆心的想让顾倾城让出手上灯笼。

“这是我家相公,他可是醋坛子,即便是他的画像,你们恐怕也受不了他的醋味。”顾倾城非常珍惜手上灯笼。

“不让就算了,不过画像罢了,有什么稀罕的!”

“就是,不过是一破画像灯笼,有何稀罕的……”

女人们悻悻而去。

拓跋和顾倾城提着自己做的灯笼,挽着手,观看各种巧手比赛。

顾倾城织了一只会飞的纸鸢,别人看着她的纸鸢会飞,都好奇的来观看。

又有姑娘们央求顾倾城传授技艺。

顾倾城也大方告诉她们,那会飞的纸鸢,不过是用细丝线操控罢了。

而后,顾倾城将纸鸢挂在拓跋腰间,对拓跋道:“以后你南征北战,这只纸鸢,带着我的心,陪你一起出征。”

拓跋拿起纸鸢,深情的道:“我便带着纸鸢,不离不弃。”

拓跋看那些女子在编织手链,式样奇特漂亮。

别人告诉他那是同心手链,要有一对,是爱人互相给对方编织的。

拓跋便开始编织,顾倾城也编织。

别看拓跋一个男人,只会拿剑,他编织的同心手链看上去还不错。

顾倾城对他赞不绝口。

两人互相给对方戴上。

“娘子,我们虽然早已永结同心,但这同心手链,是我们七夕夜亲自编织,意义非凡。这同心手链,任何时候,都和我们一样,不离不弃。”拓跋一边给顾倾城戴上,一边道。

“这是我们亲自给对方编织的同心手链,我怎么舍得丢弃。”顾倾城也给他戴上同心手链。

稍顿,忽然又道:“拓跋,我们约定好了,只要发现这同心手链离开我们手上,便表示我们遇到危险了。”

“好,我明白了。”拓跋拥着她旁若无人的吻着,“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快到半夜,夜色乌云密布,眼看要下雨了,他们方余兴未尽的匆匆散去。

拓跋带顾倾城到一小别院,顾倾城知道那是拓跋隐藏在神武郡的住处,也没多问。

刚回到别院,果然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转眼,雨声渐渐大了,打得檐头的铜铃铮铮作响。

冷雨伴随着初秋的寒风,从微启的窗户中飞溅进来。

烛台上的烛火一弯腰,“嗖”地一声吹灭了。

屋子里陡然一片漆黑。

白日里阴霾密布,夜里大雨便至,气温像是骤然就下降了。

拓跋轻轻起身,把窗户关严实,重新点燃烛台,回到顾倾城身边躺下。

顾倾城笑道:“今日七巧节,莫不是牛郎织女相会场面太凄凉,连老天爷都哭起来了?”

“可不是,一年才准许见一次面,要是我,怕早就疯了,连天庭都拆了呢!”拓跋呵呵笑道。

顾倾城不禁想起同心一株却不能见面的彼岸花,难怪他要捅破天穹。

两人又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若是他们都死了,那他们相聚的日子却真是太少了。

“拓跋,你说,今日的杀手,是冲你而来,还是冲着刘子业?”顾倾城不无顾虑的问。

“我和刘子业都是杀手的目标。”拓跋道。

“难道他们又是刘宋派来的?刘宋殷将军要取你性命,却怎么敢取他们太子性命?”顾倾城沉吟道。

“殷大将军的妹妹是最得宠的殷贵妃,育有几个皇子,她才巴不得刘子业死在大魏,他的儿子好取而代之呢!”拓跋道。

“原来如此。权力的角力,实在是太可怕了。”顾倾城心有余悸道。

拓跋看着顾倾城,认真道:“你呀,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那刘子业也不是省油的灯!”

顾倾城撇撇嘴:“你呀,就是醋坛子。”

“哼,刘子业知道你在我和皇爷爷心目中的地位,他知道即便大魏不在乎他的生死,却不会置你的安危不顾。”拓跋冷哼道,“他故意大张旗鼓的和你出游,引来杀手,欲借大魏帮他剪除殷贵妃派来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顾倾城目瞪口呆,“刘子业也会利用我?”

拓跋捏捏顾倾城的鼻子:“所以呀,你别看他对你掏心挖肺,魔尊彼岸花,骨子里毕竟魔性难驯!”

顾倾城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刘子业真的会利用自己?

“娘子,若今日咱们都死了,我最遗憾的,就是还未能光明正大的娶你为王妃。”拓跋又吻着她。

“是啊,我当时以为你坠下万丈深渊,必死无疑,你都不知我有多伤心难过。”顾倾城脸上戚戚。

拓跋只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劫后余生的他们,更珍惜和对方相处的每一瞬间。

稍顿,顾倾城幽幽道:“拓跋,我们那个共同的梦,九重天上那个霓裳公主,就是如今的仙姬公主。”

“对,那个霓裳公主和仙姬公主简直一模一样,也像极了风十三娘。”拓跋点头道,“我到现在,还怀疑她们是同一个人!”

“我最早梦见她时,她是白无瑕的师妹霓裳上仙,是瑶台仙山的执法上仙。

就是她说小蝶是白无瑕的桃花劫,也是她逼得小蝶剥皮削骨。

后来的数次梦境,她都出现在小蝶与白无瑕的梦中。一直要将小蝶置之死地。”

“那,我们就不跟仙姬公主接触。”拓跋道。

顿了一瞬,又摇头道:“不,本王还是让皇爷爷将她遣回于阗,就说大魏没有适合她的皇子!”

“没有用的,她既然已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这就是命数,摆脱不了的。”顾倾城叹口气。

顿了一下,顾倾城又疑惑道:

“她堂堂于阗公主,即便没遇到过什么行刺,也见过大场面吧。

当时遇到刺客,却装得害怕的要你保护。这个仙姬公主,看上去一点都不简单!

只盼她不要像梦中对付小蝶一样,对付我就好了。”

“她敢!看我不把整个于阗给灭了!”拓跋咬牙道。

“嘻嘻……真是凶狠的极地狼。”顾倾城朦朦胧胧道。

顾倾城这一整天下来,已经很累,说话间已经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梦回千年

第224章:梦回千年

她又做着梦魇,仿佛回到了千万年前:

小蝶身穿白狐裘,一路往北极飞翔,天空的雪越来越大,漫天飞舞的雪花就象她飘飞的心。

不知道是天气加剧的寒冷,还是她的心冰冷,只感到寒意彻骨。

纵然有千年狐裘加身,也不禁冷得发抖。

她一边飞,却一边落泪,嘴里痛苦的喃喃:“师傅,别怪小蝶……”

往下看时,已是白雪皑皑,一望无垠的白色世界。

小蝶抬头四顾,寻找活物。

但见囤满脂肪肥嘟嘟的北极熊在冰海边嬉闹,还有冰雪上一只只扭动着可爱步伐的小企鹅。

小蝶俯身降下云层,放眼看去,渺无人烟。

传信鸢带着她,掠过那片彻骨冰凉的雪域,飞向一片雪域森林。

那一片雪域森林,一棵棵古树虬枝峥嵘,盘根错节。

那些树像挂着五颜六色的冰晶,仿佛花朵儿正旖旎盛绽的时候,骤然就被冰封住。

花枝树叶早与冰雪融为一体,在半透明的冰雪下隐隐透出原本的花形颜色,宛如姿态各异的水晶冰花,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加美轮美奂。

凛冽寒风吹过,水晶冰花发出叮叮当当像风铃般好听的声音。

森冷古老的雪域森林,不但不令人感觉可怕,反而像梦幻般美妙。

传信鸢在她身前扑闪双翅,寻找霓裳上仙的方向。

小蝶跟着传信鸢,向着积雪深处走去。

地上积雪过膝,她左顾右盼,希望霓裳上仙快点出现。

倏忽间,她看见远处白雪中的一抹紫色,那抹紫色如风卷残云般掠到她面前,激起雪花飞溅。

曾经雍容高雅的霓裳上仙,一头青丝竟变成了白发。

此刻她白发飞扬,面色晦暗,眉间一抹黑色,嘴唇紫黑,竟然不人不鬼!

顾倾城在一旁,骇然的看着满头青丝变白发的霓裳上仙,又看着面容焦急的小蝶……

“玉小蝶,你果然仁义,竟一人来赴约!”霓裳上仙冷眼看小蝶,虽然暗暗惊佩,语调却依然冰冷。

“霓裳师叔约小蝶来此,不过就是要小蝶的命罢了。”玉小蝶淡淡道,“小蝶已来,请上仙放了汤哥哥和朗哥哥吧!”

“别叫我师叔!”霓裳上仙拂袖怒叱。

顿了一瞬,又不无疑惑的问:“你果真没通知你师傅?”

“自然没有。”小蝶淡然的摇摇头。

“好!”霓裳上仙嘴里道好,陡然向小蝶爆射出一把冰魄**针。

小蝶没有躲避,生生咬牙领受。

霓裳上仙睥睨着顾倾城,不禁露出一丝胜利的冷笑:

“玉小蝶,这是万年寒冰加上神农鼎淬炼的冰魄**针。世人只知神农鼎能炼出旷世神药,却不知万物相生相克,神农鼎还可以淬炼出天下无药可解的奇毒。你就认命吧!”

冰魄针射进玉小蝶体内,小蝶瞬间脸色惨白,连肌肤也开始冒着雪花。

眼看自己就要死了,小蝶更加舍不得师傅。

师傅若知道自己死了,他得有多伤心啊!

霓裳上仙将冰魄**针射进玉小蝶体内,还是不放心,双掌又陡然发出一股紫色光芒,封印住小蝶的仙力,令她动弹不得。

小蝶也没任何反抗。

急得一旁的顾倾城直跺脚:那小蝶怎么那么傻,她到底要救什么人?!

小蝶见霓裳上仙不让她叫她师叔,也就叫她上仙。

“霓裳上仙,我既然一人前来赴约,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玉小蝶打颤道。

“果然是有情有义,难怪无瑕千万年,对你痴心不改!”霓裳上仙冷冷道。

“我的汤哥哥和朗哥哥呢?你把他们怎么了?”小蝶冷然看着霓裳上仙。

“玉小蝶,你竟然如此关心你那两位哥哥,一个人前来赴死。”霓裳上仙又冷哼,“却狠心抛下视你如心肝宝贝的师傅,我真替无瑕感到不值!”

“霓裳上仙,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小蝶想到师傅,又心疼得落泪。

“难为无瑕苦等你千万载,你却选择别的男人而离开他!”霓裳上仙指着玉小蝶怒斥,“由此可见,你根本不值得他爱,不值得他为你受尽千万年相思之苦,孤独寂寞的过了那么多年!”

玉小蝶不禁怒道:“霓裳上仙,你以汤哥哥和朗哥哥他们性命胁迫。到如今你还在说这些凉薄的风凉话?亏你曾经是世人敬仰的瑶台上仙!”

霓裳上仙狠狠扇了玉小蝶一个耳光,打得玉小蝶嘴角泌血,脸上的雪花顿是抖落。

玉小蝶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顾倾城想过去救小蝶,却触摸不到她的身体,她摸到的只是空气。

她想掴霓裳上仙几个耳光,却犹如打在空气中。

只见霓裳上仙扇了玉小蝶耳光后,再抚摸着自己的白发和状若巫婆的容颜,咬牙切齿道:

“玉小蝶,是你令我堕仙成魔,才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你不但是我的克星,还是无瑕的桃花劫!

你这个桃花劫,只会伤害无瑕,令他万劫不复!”

“什么克星,什么桃花劫?你堕仙成魔,是你咎由自取。”玉小蝶冷冷道。

“你就是无瑕的桃花劫,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执迷不悔的跟他在一起,只会害死他!”霓裳上仙又声色俱厉道。

“师叔,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小蝶何曾得罪于你,你竟三番五次要取我性命?”小蝶痛心疾首的看着段霓裳。

“你别叫我师叔!玉小蝶,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还占据了无瑕整个心,千年万载,纠缠不休!”

段霓裳怒不可遏,白发飞扬,面色晦暗,嘴唇紫黑,状若巫婆。

小蝶早已冷得颤抖,无可奈何的冷笑。

霓裳上仙悔不当初的瞪着她咒骂:

“我真恨当初选徒大赛,误以为夏娉婷才是无瑕的桃花劫,不惜一切拉下夏娉婷,助你到了无瑕身边。

没成想,我竟然为你做了嫁衣,亲自把你送到无瑕身边。

原来,你才是无瑕的桃花劫!你才是他苦等千万载念念不忘的女人!

无瑕既已是你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竟不知羞耻罔顾伦常勾引师尊,令他名节受损仙德有亏。

无瑕才华横溢,风华绝伦,天之骄子,苍生的擎天柱!

我岂容你这个桃花劫断送了他的性命,毁了他千万年的仙誉!”

小蝶带着疑惑的看着霓裳上仙:“霓裳上仙口口声声说我是师傅的桃花劫,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欲加之罪?”霓裳上仙冷厉道:“师尊羽化前遗命:琅琊谶语,桃花情劫,痴痴缠缠,至死方休。瑶台任何人等,遇到无瑕的桃花劫,必须杀……无……赦!”

“……琅琊谶语?桃花情劫?至死方休?”小蝶喃喃自语,悚然而惊。

又焦急的问:“我师傅……可否知道,我就是他的桃花劫?”

“他当然知道!自从在桃花坞与你重遇,他就知道!你的容颜刻在他心里千万年,他岂能不知?”霓裳上仙狠狠道。

“师傅……”玉小蝶的泪簌簌落下来。

霓裳上仙又疼心道:

“一直以来,无瑕的姻缘石都在藏玉阁存放,自从找到你,他便拿回去封印起来,目的,就是想保护你。

如果我估计没错,连你的姻缘石他都做了手脚,才能瞒过众位师兄弟,让你进了瑶台。

我几次三番想问他拿你们的姻缘石来看,他都拒绝。”

霓裳上仙紧接着又指着她厉声叫:“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要保护你这个魅惑了他千万年的妖魅!”

小蝶大为震撼,原来师傅早就知道自己是他的桃花劫,他本该遵师遗命杀了自己,而他竟然一直瞒着大家。

若小蝶真的会害死师傅,那小蝶真的百死难赎了。

师傅,你对小蝶的好,今生今世,怕是不能报答。

只盼来生来世,小蝶能不离不弃。

段霓裳见她神色悲凉,似是对无瑕充满内疚。

这样就好,让她心甘情愿的赴死,也就对得起无瑕了。

于是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玉小蝶,为了苍生,为了无瑕,我不得不将你处死,你也休怪我狠心,你就当是为了你的师傅牺牲自己吧。”

“师傅,小蝶再也见不到师傅了。”小蝶心里默默的念着师傅,一任泪水奔流成冰。

“如今,你可是心甘情愿的赴死?”霓裳上仙再问。

玉小蝶道:“如今小蝶肉在案上,是否心甘情愿,还有区别吗?”

“哼!算你识趣!”霓裳上仙冷哼。

玉小蝶道:“你既要挟我来这千里冰封的冰天雪域,想来,你把汤哥哥和朗哥哥藏在这里了?”

她听见自己便是师傅的桃花劫,已心如死灰,再没了之前仍抱一丝求活的希望。

“放心,我段霓裳并非滥杀无辜之辈。”霓裳上仙运功举掌封了雪域森林的结界。

当霓裳上仙正提着小蝶要迈开步伐,倏然,霓裳上仙警惕的扭头向远处大喝一声:

“谁!”

话音刚落,就出掌击打过去。

“师傅,是我!”一道身形飞闪而出。

顾倾城看过去,不正是一身锦服蛮横无脑的贺兰明月?

“……是你?”霓裳上仙冷厉道:“夏娉婷,为师只让你给玉小蝶送信,谁让你也跟来了?!”

看起来,她对夏娉婷这个徒儿也没有多大好感。

“……徒儿担心师傅,所以跟了过来。”夏娉婷看上去对霓裳上仙还真是一副紧张担心的模样。

霓裳上仙虽然不相信夏娉婷的话,但自己堕仙成魔,沦为魔道,不人不鬼,夏娉婷仍然对这个师傅不离不弃,倒是令她有几分感动。

当下不再出言责罚,疾步如飞,拎着玉小蝶往不远处的冰崖走去。

夏娉婷走在段霓裳身边,好言相劝道:

“师傅,小蝶师妹毕竟是瑶台弟子,神尊的徒弟。

您要是杀……杀了小蝶师妹,神尊怪罪起来怎么办?

徒儿看那什么桃花劫,什么琅琊谶语,也是琅琊阁主故弄玄虚,危言耸听罢了。”

“休得多言,否则立刻给我滚!”霓裳上仙狠狠横了夏娉婷一眼。

玉小蝶见夏娉婷口口声声为自己求情,不由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夏娉婷也向她默默点点头,意思好像在说会想办法救她。

顾倾城看着夏娉婷,心里却想:那小蝶可真单纯,那夏娉婷能安什么好心吗?

她们走至雪崖前,小蝶便看到汤哥哥和朗哥哥被冰封在雪崖里。

“汤哥哥,朗哥哥!”玉小蝶激动的喊了句。

他们被霓裳上仙封印在冰崖里,动弹不得。

可身体动弹不得,眼睛却看得见,耳朵听得见,还能讲话。

“小蝶,汤哥哥没事。”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道。

“丫头,朗哥哥也好好的,你放心!”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道。

顾倾城定睛去看那所谓的汤哥哥和朗哥哥时,那器宇轩昂的汤哥哥,不就是自己的大哥顾彧卿?

而那书生模样的朗哥哥,竟是那儒雅书生秦少卿?

顾倾城震惊得目瞪口呆:顾彧卿和秦少卿也出现在玉小蝶的生命里?!

“这两个人,你想换哪个的性命?”霓裳上仙显得冷酷无情的问玉小蝶。

“我两个都要换。”小蝶虚弱道。

“你一个人就想换他们两个?”霓裳上仙嗤笑。

玉小蝶心想,既然自己是师傅的桃花劫,琅琊阁谶语非虚,她已是视死而归。

“汤哥哥和朗哥哥当初与我桃园结义,福祸与共,我两个都不能放弃。

夏桀残暴不仁,汤哥哥好不容易灭夏建商,施仁政德化天下,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有这样的好皇帝,乃社稷苍之幸。

朗哥哥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安国兴邦,也是不可多得的国家栋梁。

他们俩皆是黎民百姓的磐石,我要他们都活着离开!”

玉小蝶说到夏桀残暴不仁,汤哥哥好不容易灭夏建商时,一旁的夏娉婷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怒视着玉小蝶还有那个汤哥哥和朗哥哥,眸眼里全是怨毒!

“武王成汤,军师诸葛明朗,你们可都听到了?你们这个义妹,对你们这两位义兄,可真是有情有义啊!”霓裳上仙对困在里面的两个男子道。

“霓裳师叔,你不要伤害小蝶妹妹!”成汤大声叫道。

“霓裳师叔,如今我们还尊你一声师叔,请你放了丫头,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诸葛明朗也凛然喝道。

“如今本仙要取你们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你们竟然还敢大言不惭?!”霓裳上仙对那两个怒吼的男子冷厉道。

她双手往前一爪,冰封着的成汤和诸葛明朗被吸出来,甩在地上。

即便出了寒冰窟,他们被霓裳上仙用仙法封住,还是动弹不得。

霓裳上仙又斜睨着玉小蝶,抚摸着她几乎已凝结成冰的脸,不无怜惜道:

“玉小蝶,即便杀了你,你一个冤死的未婚姑娘,来生,你还是会纠缠着无瑕不放。

唯有再杀你一个知己,以夫婿之名与你合葬,陪你上路。

黄泉路上你不再孤单寂寞,来生也就不会再缠着无瑕不放。

你们千万年的孽缘纠缠,便由此终结!”

“不!霓裳上仙,你不能杀他们任何一个,我要他们活着离开!”小蝶凛然道,“否则,我纵然化作厉鬼,也决不放过你!”

“霓裳师叔,你快放了小蝶……”

武王成汤和军师诸葛明朗一叠连声的叫。

霓裳上仙不理会他们的嚎叫,像听笑话般看着他们。

诸葛明朗看着玉小蝶,动容道:“丫头,你竟然为了救我们,只身前来赴死?”

“小蝶妹妹,你不能为了我们枉送了性命,你快离开,回去找神尊,不要管我们!”成汤悲痛道。

“朗哥哥,汤哥哥,小蝶能为你们做的,怕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小蝶虚弱的看着他们。

想到自此再也见不到师傅,她的泪水又如冰珠簌簌滚落。

诸葛明朗猛然抬眸,厉声对段霓裳吼叫:

“霓裳师叔,我们都是瑶台弟子,你纵然堕仙成魔,明朗还尊你一声师叔。

如果您一定要杀丫头,请您把我也杀了吧!

将我与丫头合葬,黄泉路上,让我陪着丫头,让我们魂魄相依!

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您!”

“师叔,你杀了本王,放了小蝶妹妹吧。她是无辜的,你如此妄动私刑,会遭天谴的!”成汤也怒不可遏的向霓裳上仙厉声叫。

“本上仙已然遭天遣,又何惧再添几条!”霓裳上仙抚摸着自己的满头白发,脸色阴翳道。

稍顿,她看着他们,不无恩赐道:“也罢,看在你们都是瑶台弟子帝王将相苍生社稷的份上,本上仙就饶过你们,只杀玉小蝶一人!”

玉小蝶终于放心,但想到自己马上要死了,却不能见师傅最后一面。

她泪流满面,肝肠寸断道:“朗哥哥,告诉我师父,小蝶对不起他,让他一定不要伤心难过。小蝶原是不该离她而去的,小蝶对不起他。若有来生,小蝶一定不离不弃,终生厮守。”

“死到临头,还敢对无瑕生此妄念!”霓裳上仙怒叱一声。

段霓裳微微弓身,霍然自胸中墟谷掏出乾坤鼎,施法双手一搓,乾坤鼎一直旋转,慢慢变大降落雪地上。

霓裳上仙再一掌,把玉小蝶打进鼎内,并催动乾坤鼎三味真火。

“不要烧小蝶,小蝶最怕火!”诸葛明朗对霓裳上仙吼道。

“段霓裳,你会不得好死的!”成汤也厉声吼叫,泪水滚落。

熊熊烈火在鼎内燃烧,小蝶眼前又看到她和娘亲在桃花坞被烈火焚身的惨烈场景,她吓得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烧我娘亲……”这种触目惊心的火焰,令她怔愣忘却逃生。

而且她根本也逃不了。

冰魄**针早已在他体内游走,她已然冷彻骨髓。

如今外烤内冰,冷热相煎,一时之间却死不去,那滋味竟是生不如死。

“丫头!不要怕!快醒醒!”诸葛明朗暴喝一声。

乾坤鼎内的玉小蝶听到外面的断喝声,猛的抖起精神。

求生的本能,令她拼力想挣开霓裳上仙的封印,无奈却力不从心。

此刻乾坤鼎三味真火,烈火焚身,身上肌肤被烧得血肉模糊。

而且冰魄**针令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在乾坤鼎内冰火烤着。

这时,诸葛明朗倏然自雪地上轻松弹起。

霓裳上仙惊悚的看着他:“你,你怎么能挣开本上仙的封印?”

诸葛明朗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神秘的笑,喃喃道:

“遥看碧影九重天,

剑雨刀霜碎华年。

若得玉蝶桃花宴,

俯首六界赛神仙。”

“……你到底是什么人?!”霓裳上仙惊愕的凝视诸葛明朗,想看清楚诸葛明朗的真实身份。

诸葛明朗哈哈哈的笑得疏狂:

“哈哈哈……段霓裳,小蝶乃千万年桃花仙胎,掌管九天圣泉的圣姑。

渡劫落在尘世间,更与女娲娘娘倾注了万年修为的补天彩玉融为一体。

乾坤鼎的三味真火,只会将她淬炼为不死不灭之身。

凭你段霓裳,怎能杀得了玉蝶桃花仙!”

“……玉蝶桃花仙?”霓裳上仙骇然的看着诸葛明朗,终于若有所悟:“你……你,你竟然是琅琊阁主?”

“……琅琊阁主?”成汤也骇然的看着诸葛明朗,颤声道:“就是能预知未来的琅琊阁?”

就在此时,段霓裳又大惊失色的看着森林外的结界,对乾坤鼎内的小蝶怒叱:

“玉小蝶,我还以为你真的视死而归,信守承诺,原来,你还是通知了无瑕!”

第二百二十五章:你舍我护

第225章:你舍我护

诸葛明朗一听白无瑕到来,嘴角翘了起来。

霓裳上仙一瞬间的震惊过后,立即向乾坤鼎内烈火焚烧的小蝶再拼命的摧动三味真火。

火势更加猛烈!

乾坤鼎三味真火与神农鼎淬炼的冰魄**针,一冷一热令毒气更快攻心,小蝶一下子僵死在乾坤鼎内。

乾坤鼎能炼化世间万物,进去便化为灰烬。

即便是诸葛明朗和成汤想冲进去,顷刻间也会化为灰烬。

自身难保,又怎能救出小蝶?!

他们正束手无策,只见白无瑕已箭一样电射进来,人还未到已远远一掌击飞霓裳上仙。

霓裳上仙象飞絮一样砸在一棵巨树上,震落树上冰雪,冰雪如彩色冰晶簌簌落下,几乎把她覆盖。

一大口鲜血自她嘴里喷薄而出,喷洒在雪地上,红白相间,像梅花一样妖艳谲滟。

白无瑕想也不想就直接飞进乾坤鼎。

身后的霓裳上仙在雪堆里拼命的哭喊着:“无瑕,不要!你不能去……”

白无瑕自然是置之不理。

看着体无完肤的玉小蝶,白无瑕只心疼得泪珠簌簌滚落。

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霎时已嘶哑:“小蝶,你怎么能忍心离我而去!”

小蝶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白无瑕滚烫的泪滴落在玉小蝶的冰冷脸上:

“姑姑,你不可以死!无瑕等了姑姑三万年,才等到你回到我身边。

你怎么那么傻,一个人来赴死,你怎能再次丢下无瑕!”

他抱着毫无知觉的她准备逃出乾坤鼎。

乾坤鼎三味真火能炼化世间万物,岂是能说逃便能逃的。

小蝶乃九重天桃花仙胎以及女娲娘娘万年补天灵玉护体,才不至于灰飞湮灭。

白无瑕虽是神尊,却也侥幸有六万年仙气护体,运起神功才逃出乾坤鼎。

小蝶虽然被白无瑕救了出来,却已昏死过去,全身更如冰般僵硬,体无完肤。

白无瑕伸手一吸,把冰雪堆里的段霓裳吸到面前。

白无瑕的眼眸,一刻也没有离开伤痕累累的玉小蝶,看也不看被摔得吐血没了半条命的霓裳上仙。

白无瑕脸色铁青,只冷然向段霓裳伸手道:“解药。”

“哈哈哈……无瑕,纵然你是神尊,六界战神,玉小蝶也回天乏术了。”段霓裳惨兮兮道。

她即便摔得半死,此刻看着被烧得不似人形,僵死的玉小蝶,也开心的哈哈大笑。

一旁的夏娉婷也开心的笑起来。

“解药!”白无瑕终于看着她怒道。

段霓裳又哭又笑的摇头:

“神农鼎能炼制旷世神药,霓裳也能淬炼出世间无药可救之毒!此中奥秘,无瑕怎会不知?

**针蚀骨**,如今已游走于她五脏六腑,加上乾坤鼎的三味真火。

这一冷一热,双管齐下,巨毒早已功心,任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我终于除掉你的桃花劫了。

哈哈哈……无瑕,你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救不了你的好徒儿!救不了玉小蝶了……”

“你疯了!”白无瑕冷冽道。

“是!我是疯了,千年以前,就为了无瑕你疯了!”霓裳上仙凄然的哭道。

白无瑕不再理她,便用仙力稳住僵硬的小蝶,坐在她背后,欲为她吸出**针。

霓裳上仙见状,震惊的挡在他面前阻止:“你要做什么?你想帮玉小蝶吸出毒针?”

“……”白无瑕一言不发,只一挥手,将拦在自己面前的霓裳上仙打翻出去。

这时,早已解了封印的诸葛明朗,看着奄奄一息的玉小蝶,焦急的对白无瑕道:

“神尊,丫头危在旦夕,再不赶紧吸出**针,她顷刻便如冰破碎,立时殒命,灰飞湮灭。

当务之急,只能以神尊万年修为,吸出冰魄**针,再以瑶台仙池圣水浸泡,治疗乾坤鼎三味真火之殇。”

段霓裳一听诸葛明朗之言,骤然失色,疯狂大叫:

“不!无瑕,你不能为她吸出**针,不可以!神农鼎淬炼的冰魄**针,如影附体,会跟着你的吸力进入你体内,此毒无药可救,即便你是神尊,也会死的!”

旋即,段霓裳又看着诸葛明朗,似乎醒悟出什么来,霍然指着他厉叫:

“是你!琅琊阁主,你故意让我知道神农鼎淬毒秘法,其实并非想要玉小蝶死!这一切,竟是你的阴谋,你处心积虑要害死的,竟是无瑕神尊!”

诸葛明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如此便算是默认了。

只紧张的看着白无瑕与玉小蝶,看看白无瑕是否置玉小蝶的生死于不顾。

白无瑕不理会霓裳上仙的疯狂呼叫喝阻。

只冷冽的瞥了诸葛明朗一眼。

即便知道这一切是诸葛明朗的处心积虑,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即便以自己的命换小蝶,他又何曾有丝毫犹豫!

白无瑕迅速自小蝶身后,双手画了一个圆弧,随着滑动,陡然霞光熠熠,他专心致志的为玉小蝶吸出毒针。

诸葛明朗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这时,紧跟着白无瑕身后的,还来了那个酷似李双儿的阿狸和一男子。

顾倾城认得那阿狸是李双儿,也认出她身旁的男子,就是李双儿的哥哥顿丘王李峻。

阿狸的眸眼依然狡黠,震惊的看着白无瑕面前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玉小蝶。

“小蝶姐姐……”阿狸掩脸哭道,接着问她身旁的男子:“不归哥哥,小蝶姐姐真的死了吗?”

“阿狸,别担心,有神尊在,小蝶不会有事的。”那眉宇带着煞气的狐不归低声道。

夏娉婷一见那两人,霍然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阿狸,狐不归?狐族的两只妖孽,竟然都来送死了?!”

狐不归和阿狸冷冷瞥了夏娉婷一眼,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阿狸嘴角冷笑:“夏娉婷,我们来了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夏娉婷便想向他们扑过去。

霓裳上仙却狠狠瞪了夏娉婷和阿狸她们一眼,低叱道:“你们吵吵,若是惊扰神尊,我一个都不饶!”

夏娉婷和阿狸登时住口。

这样,众人便紧张的看着玉小蝶和白无瑕。

人在全神贯注修炼闭关或者运功疗伤,都不能出其不意打搅,否则轻者走火入魔,重则当场丧命。

此时白无瑕毫无防备,众人也在全神贯注小蝶的伤势。

白无瑕双举掌紧紧贴在玉小蝶背上,将她体内细如游丝的**针一根根吸出来。

**针顺着他那股吸力,瞬间钻进他的手掌,游走于他体内。

他一边运功吸针,一边运气护体。

若非他有六万年的修为,早就和小蝶一般僵硬。

侥是如此,他身上也逐渐冒出雪花,脸色惨白。

看得霓裳上仙肝肠寸断,又不敢打搅。

神农鼎淬炼的冰魄**针无药可救,这毒转嫁到无瑕身上,即便他是六界战神,也将命不久矣!

谁也没料到看似事不关己冷冷看着的夏娉婷,慢慢向白无瑕靠近。

竟出其不意,陡然拔出幽冥剑,刺向专心致志为小蝶吸针的白无瑕。

幽冥剑十步内可伤人于无形,剑一出绿幽幽冷森森之光大炽。

守护在白无瑕身旁,一心系着白无瑕的段霓裳,见幽冥剑刺向白无瑕……

她想也不想,倏然飘身挡在白无瑕身后,幽冥剑刺中她,与此同时,她双掌也凌厉的击向夏娉婷。

如此变故,众人皆骇然震惊!

段霓裳大怒下双掌劈向夏娉婷,夏娉婷震飞出去,连连吐血。

若非段霓裳刚刚被白无瑕打得重伤,仙力折损大半,此刻夏娉婷焉有命在?

而霓裳上仙也跪倒在地上,身上汩汩流血,脸色更加乌黑。

她强撑一口气,五指成爪,就想再结果了夏娉婷:“畜生!你竟敢刺杀神尊?”

霓裳上仙堕仙成魔,眉心嘴唇指甲皆黑,此刻更像魔爪。

白无瑕虽没被幽冥剑刺中,也已然一身霜雪。

此时玉小蝶身上的冰魄**针已完全转嫁到他的身上。

他收气将小蝶抱在怀里,见状冷冷道:

“罢了,我曾答应过妹喜留她一命,她国破家亡,曾为堂堂夏朝公主,想为他父王夏桀报仇,也是人之常情,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就是霓裳你的报应!”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夏娉婷凄然的哭道,“娉婷国破家亡,身受凌辱,生死又何足惧!”

白无瑕没有看她,只是微微蹙眉,惨白的脸上有丝歉疚。

白无瑕本欲就此带小蝶离去,见一头青丝变了白发的段霓裳为他挡剑,血流不止。

原本修炼千年的她,本就已堕仙成魔,此刻身上残余的仙气更加消失殆尽。

终究念及霓裳是他师妹,便凌空向她射出仙气为她止血疗伤。

白无瑕身中奇毒,又再为段霓裳渡仙气疗伤,他的脸上开始冒着雪花。

而段霓裳的白发却逐渐变成了乌丝,也恢复了红润。

段霓裳看着自己的白发恢复青丝,抚摸着自己的脸,心酸的哭道:“无瑕,你为何还要耗损修为救我?”

白无瑕冷冷的看着段霓裳:“你本已堕仙成魔,若再不知悔改,只会加重你的罪孽,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段霓裳看着白无瑕泣不成声,不知是愧是怨。

夏娉婷见白无瑕方才脸露愧疚,又声嘶力竭的对白无瑕怒骂:

“神尊,为什么是你!是你将施妹喜送到我父王身边,是你要施妹喜颠覆我大夏王朝,我恨你!”

雪地上除了白无瑕和早已奄奄一息的玉小蝶,众人皆向她看过去。

顾倾城也看着她,心道原来这个酷似贺兰明月的女子,是夏桀的公主夏娉婷,她和玉小蝶又是怎样的恩恩怨怨?

难道一切皆因为白无瑕?

夏娉婷拍打着冰雪,又凄厉的哭道:

“我为什么要对你痴心如此,不顾堂堂公主之尊,为讨你欢心,赠城济民,纡尊降贵,只为留在瑶台做你的徒儿,长伴君侧!

可是无论我为你做得再多,不惜赔了祖宗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你都不屑一顾!

你心心念念的,只有玉小蝶那个贱人!她不过是桃花坞一个小小村姑,怎及我堂堂公主!

是我害死了我的父王,害得几百年的大夏朝覆灭!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神尊,你杀了我啊!……”

“……畜生!神尊已将玉小蝶身上的毒针吸进自己体内,怕也……命不久矣。”霓裳上仙痛心的怒斥夏娉婷,“你再胡搅蛮缠,小心为师一掌毙了你!”

可是夏娉婷的话,对于霓裳上仙而言,倒似有同病相怜之感,再者白无瑕也说过要饶了她。

段霓裳终究没狠下心来杀死夏娉婷。

夏娉婷一听白无瑕将命不久矣,又爱又恨的看着白无瑕。

至此,顾倾城大概差不多都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和恩怨情仇了。

此刻玉小蝶体内的毒针已被白无瑕完全吸出来。

白无瑕身体如寒冰,额头也开始冒着雪花。

而小蝶虽然吸出毒针,身体已不僵硬,却仍为乾坤鼎三味真火所伤,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奄奄一息。

白无瑕再也管不了他们,抱起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小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风驰电掣般飞往瑶台,降落在他专属的那个瑶池。

守池弟子见神尊一身霜雪,还抱着玉小蝶进入瑶池,皆掩嘴惊呼。

大有神尊此举委实是惊世骇俗。

白无瑕挥手拚退守池弟子,于池边轻轻褪去小蝶身上破碎的衣衫,只剩亵衣,小心翼翼抱起小蝶下瑶池。

冰魄**针吸出来,再经过仙池的浸淫洗涤,小蝶逐渐有了轻微的呼吸。

她原本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肌肤也逐渐脱落,像剥壳鸡蛋一样,露出一层更加白皙细嫩的肌肤,滑嫩得宛如凝脂,像水晶娃娃般嫩白可爱!

而她的额间,竟长出了一朵不大不小,粉嫩的蟠桃花!

白无瑕嘴角微笑,他的圣姑,终于真真正正的回来了!

他冰冷的泪滴落在玉小蝶的脸上。

像冰粒一样的泪砸得小蝶有了意识。

小蝶悠悠醒转,见自己衣不蔽体,和师傅浸泡在冒着热气的仙池里。

她原本烧得血肉模糊的肌肤也完全好转,更胜从前!

师傅虽穿着衣服,且浸泡着滚烫的仙池,却仍显得寒冷脸色发白,额头鬓发也冒着雪花。

白无瑕即便有六万年神功护体,还是难敌神农鼎淬炼之毒。

“……师傅,你一向是个小火炉,这是怎么了?”她骇然的问。

她从没见过师傅会发冷,更没见过师傅几成冰人。

她倏然想起自己中了霓裳上仙的冰魄**毒针,又被她打进乾坤鼎,受三味真火焚烧。

于是又大惊失色道:“师傅,莫非你……把我体内的毒针,吸进你的体内了?”

“小蝶,你……没事就好。”白无瑕强忍着寒冷,软语温言。

伸出冰冷的手,轻轻给她梳理了一下有些湿乱的鬓发。

“师傅,小蝶终究是害了你!”玉小蝶痛不欲生。

眼泪簌簌落下,握着师傅冰冷的手,抚摸他冰冷的脸。

一时之间,她还没留意自己的眼泪与别不同。

“傻孩子,别担心。”白无瑕柔声道。

声音温润得能摧肝断肠。

站在仙池旁的顾倾城,也忍不住落泪。

“原来霓裳师叔所言非虚,小蝶真的是师傅的桃花劫,真的会害了师傅。”玉小蝶失声痛哭。

“不是的……不要听她危言耸听,师傅不会有事的。”白无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整个人也越来越虚弱。

小蝶看着白无瑕强自支撑的笑容,心如刀割。

湛蓝澄澈如蓝宝石的眼珠微微一转,出其不意的就封了白无瑕的所有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而后于他身后发掌想再次将**针吸出来。

“……没用的,方才我用内力吸针,毒针早已炼化成气,融进我的血液里,已是吸不出来了。”白无瑕怜惜道。

“不……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要救师傅!”玉小蝶一听白无瑕此言,更加全力施为吸针。

吸出来的竟是师傅的精血,冰魄**针果然与师傅的血液融为一体了。

小蝶见状,立刻停止不敢再吸,却更加肝肠寸断,泪落如雨。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泪,竟变成了一朵朵蟠桃花,漂浮在仙池上。

她大惊失色,看着飘浮在池水上面一朵朵娇艳的蟠桃花,她赶紧摸摸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

落下来的眼泪,竟然就是蟠桃花。

而且她还摸到自己额间的蟠桃花!

她更加骇然道:“师傅,我的眼泪……”

小蝶一边道,手掌一弯,拨起一波水,水在空中幻变成一面澄澈的镜子。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额间真的长出了一朵粉嫩的蟠桃花,更趁得她美轮美奂。

“小蝶,你本乃桃花仙胎,九重天圣姑。”白无瑕脸色惨白道。

“桃花仙胎,九重天圣姑?”小蝶抚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

空中的镜子又恢复水珠,落入池中。

小蝶猛然又想起什么,自发髻后拿出一把扇状饰物。

那精美小扇在她手中轻摇,变成一把桃花扇。

扇上画着一株娇艳的蟠桃花,桃花树下是白无瑕和玉小蝶相依偎,上面还题了几个小字:来生再续桃花缘。

“这是师傅在桃花坞刚见小蝶时,亲自为小蝶做的桃花扇。”小蝶念着扇上的字:“来生再续桃花缘?难道,我们真的是缘定三生?”

白无瑕摇头微笑:“哪止是三生,我们是生生世世。”

小蝶又溢出了桃花泪。

稍顿,白无瑕欣慰道:“你如今经冰与火淬炼,瑶池万年仙泉洗涤,便是不老不衰,不死不灭之身了。”

玉小蝶一听师傅说自己是不死不灭之身,顿时燃起希望。

遂收起桃花扇将其缩小重新插回脑后发髻,立刻运仙力封住师傅穴道。

再举右手往左腕一挥。

腕上裂开一道口子,她捏着白无瑕的嘴,强行把血灌进他嘴里。

小蝶肝肠寸断的看着脸色惨白的白无瑕,若不是因为自己,师傅就不会中毒!

“没用的小蝶,你不要耗费自己的血了。你的血虽能解百毒,但神农鼎乃上古神器,霓裳本就是六界第一淬毒高手,神农鼎能炼制旷世神药,她也能淬炼绝世冰毒,天下再无解药,哪怕喝你的血,也是治标不治本。”

白无瑕欲阻止,却苦于被小蝶控制了穴位动弹不得。

虽治标不治本,喝了玉小蝶的血,白无瑕的脸色也暂时稍缓。

霜雪逐渐融化。

“即便是流光我的血,小蝶都要救师傅!”玉小蝶看着师傅略为转暖的身子,又惊又喜道。

“好了,小蝶快停下……”白无瑕无力的阻止。

“师傅,你生,小蝶陪你守护苍生。你死,小蝶与你灰飞湮灭。”小蝶万斛柔情的看着白无瑕。

直至白无瑕头发脸上的冰雪全部融化了,小蝶才停止给他灌血。

而她自己,已经脸色惨白,倒在白无瑕怀里。

白无瑕的泪,又落在她的脸上。

小蝶摸摸白无瑕,入手依然冰冷。

她焦急却虚弱道:

“师傅,此刻冰毒恐怕已侵入你五脏六腑。小蝶的血怕也只能是延缓冰毒扩散,并不能完全解毒。这可怎么办?”

“小蝶不要难过,生死有命,如果我们真的逃不过此劫,也是天意。”白无瑕淡淡的笑道。

玉小蝶坚定不移道:

“不会的,万物相生相克,小蝶坚信定有解毒之方。

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翻天覆地,哪怕把六界八荒都翻转,小蝶也一定要找到解冰毒之药。”

白无瑕怜惜的抚摸着玉小蝶的脸,辛涩的泪落在她的脸上。

“小蝶,当师傅知道你一个人去赴死,你可知为师是如何的伤心?”白无瑕一脸心疼。

“师傅,是小蝶对不起你,小蝶不该一个人去赴死,不该抛下师傅的。”玉小蝶内疚道。

稍顿,她又道:

“可是,汤哥哥是个好皇帝,他若有不测,社稷苍生又将陷入刀兵战乱,百姓又将流离失所。

所以小蝶……才不得不去救他们。

你不知道,做这个决定,小蝶的痛苦并不亚于师傅。想到将要与师傅天人永别,小蝶的心都碎了。”

玉小蝶的桃花泪,一串串滚落在热气氤氲的仙泉上。

白无瑕温柔的吻了吻她的脸,柔声道:“师傅理解你的无奈,只是,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师傅,不要独自去冒险。有任何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

玉小蝶哽咽的嗯声,默默点头。

白无瑕又道:

“姑姑,千年万载,我们为师徒之名所累,无瑕在瑶台等了你三万年,好不容易才与你相见。

与其再活在失去你,思念你的孤独痛苦里,我们不如快快活活的活一天,哪怕一天。

不再管什么苍生,也不管什么师徒名分,更不管什么桃花劫。生,我们同生,死,我们同死。”

“好,生,我们同生;死,我们同死。无论生死,我们都不分开了。”他们紧紧贴在一起。

直看得一旁的顾倾城呜呜呜的哭,抹着眼泪……

第二百二十六章:历劫归来

第226章:历劫归来

晚上雨水冲刷,翌日,天气果然开始转凉。 X

顾倾城一脸的泪,拓跋细心的拿热巾帛给她擦脸时,她才悠悠醒转。

拓跋不但常常细心的照顾她,而且从不嫌累。

他霸道狠戾爱吃醋,却从不觉得服侍顾倾城有损他世嫡皇长孙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尊严。

“我又做梦了?”顾倾城仍然沉浸在那个梦魇里。

“不,是我们又回到了从前。”拓跋拥着她道。

“……我们?”顾倾城知道他们又做着相同的梦了,“你也做梦了?”

拓跋点点头。

“这些,真的是我们的回忆吗?”顾倾城迷惘道。

“也许吧。”拓跋也不可思议的点头。

“拓跋,原来白无瑕将小蝶身上的冰魄**针,都吸到了他的身上。”顾倾城吻着拓跋,失声痛哭。

“可是,小蝶后来却挖了自己的五彩玲珑心给他。”拓跋抚摸着顾倾城没有心跳的胸口,他的泪,与她交融在一起。

他们泪眼相看,难道,白无瑕与小蝶当初跳下诛仙台,分隔三万年后,终于又再重聚?

“拓跋,若我真的是你的桃花劫,你还是不要娶我了,好不好?”顾倾城忽然道。

“我的傻娘子,又在说傻话。你已是我板上钉钉的娘子了,哪还能退货!”拓跋捏着她的下巴,“别说是子虚乌有的桃花劫,哪怕你是我的生死劫,永生永世,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顾倾城默默看着拓跋坚定不移的眸眼。

是啊,即便他们是对方的桃花劫,她又怎能再离他而去?

她又和拓跋探讨着一堆问题:

原来当初那个梦里,她见到的那状若五彩蝴蝶的灵玉,竟是女娲娘娘万年修为淬炼的补天灵玉,小蝶经过三万年,与那五彩灵玉融为一体。

她记得曾经在梦里天帝说过彼岸花捅破了天,要白无瑕寻女娲娘娘那块失落的灵玉补天。

若那五彩灵玉与小蝶融为一体,白无瑕难不成拿小蝶去补天?

他们后来怎么了?

霓裳上仙将神农鼎淬炼的冰魄**毒针射进小蝶身上。

后来白无瑕帮小蝶把毒针吸到他的身上。

神农鼎淬炼的毒,世间无药可救,连她能解百毒的血也解不了。

唯有她经过冰与火淬炼,以及瑶台仙泉洗涤出来的五彩玲珑心,方可解。

所以,后来小蝶才把自己的心,挖给了师傅。

可是,听霓裳上仙的语气,她是被诸葛明朗所骗,一切是诸葛明朗的阴谋,他处心积虑就是想要害死白无瑕。

那诸葛明朗是琅琊阁阁主,他真正的身份是谁,怎么和白无瑕有着如此深仇大恨呢?

小蝶和成汤以及诸葛明朗在桃园结义,他们三人是义兄妹?

汤哥哥是颠覆了夏朝的商武王成汤。

那朗哥哥是武王的军事诸葛明朗,他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是琅琊阁的阁主?

他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而琅琊阁的阁主,武王成汤,怎么会和小蝶一样,也曾是仙界瑶台的弟子?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着什么恩怨?

顾倾城想不通,拓跋自然更想不通。

顾倾城又思忖着:

那汤哥哥竟然是自己的大哥顾卿,朗哥哥竟是那儒生秦少卿。

对了,秦少卿说过,他有个妹妹,常常在桃花树下荡秋千,那个妹妹就是他苦苦相思之人。

她记得有些画面,小蝶就喜欢在瑶台一揽芳华那个偌大的蟠桃树下荡秋千……

如此说来,秦少卿所谓相思之人,莫非是自己?

不会吧?

顾倾城一时间,理不清头绪,仿佛头都要爆炸了。

“好了,别想了。咱们起来吃过早膳,便该回去了。”拓跋扶顾倾城起来,“否则皇爷爷又会派人来找我们了。”

天气微凉,他们换了衣裳,披上大氅,去吃道地的早膳。

他们锦衣华服,郎才女貌,走在大街上,自然引来万众瞩目的眼光。

拓跋不但不避嫌,还刻意要顾倾城挽住他的胳膊。

他们去了最有名的小馆吃了最地道的早膳,小馆还能听小曲。

战英早就包了整座小馆,不让任何人上去打搅他们。

他们坐在楼上临窗的雅座,看着日出而作的山民,他们生活清苦却其乐融融。

两人的心情也难得的悠闲惬意。

拓跋感慨道:“娘子,若天下能太平,永无刀兵,国泰民安,我带着你到处游山玩水,那该多好啊!”

顾倾城默然点头,幸福的微笑。

但他们都知道,如今只是飓风来临前的平静。

大魏早已悄悄向刘宋边境驻兵,未来不远,几十万大军就要开战。

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不知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父母望眼欲穿。

早膳后他们快马加鞭,中午前就回到了皇宫。

拓跋焘早命御林军等候在宫门,见到高阳王和安平郡主回来,便请他们到御书房。

“儿,倾城,你们两个,掉下万丈峡谷,可有受什么伤?”拓跋焘担心的看着拓跋和顾倾城问。

“皇爷爷放心,我们都好好的。”拓跋道。

“托陛下洪福,倾城和高阳王殿下都安然无恙。”顾倾城也浅笑道。

“朕一听说你们又遇刺了,是担心得寝食难安啊!”拓跋焘欣慰道,“你们大难不死,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真是神迹啊!”

拓跋道:“儿和倾城能平安回来,这都要多谢皇爷爷当初赏给儿那金雕,要不是它奋不顾身飞来救我们,儿和倾城此刻已然粉身碎骨了。”

“……没想到竟然是金雕救了你们一命。”拓跋焘又惊又喜道。

“虽然金雕来救,那些杀手还是打出火磷弹,惊吓了金雕,我们后来又摔了下去。”拓跋又道。

“……还是摔下去了?”拓跋焘又震惊的问。

拓跋不无夸张的点头:“倾城摔得一直昏迷,儿怕皇爷爷和老祖宗担心,才没禀报。好不容易等倾城醒了,儿才立刻送她回宫。”

“……昏迷了那么久,可有受内伤?”拓跋焘又担心的问顾倾城。

顾倾城知道拓跋故意夸大其词。

看着拓跋焘情真意切的关怀,感受到父亲般的爱护,心里又暖融融的。

“陛下,倾城如今没事了。”顾倾城安慰道。

“你们摔下万丈深渊,能捡回性命实属万幸,怎会没有受伤?你们两个,肯定是不敢告诉朕,怕朕担心?”拓跋焘道。

“不行,不行。”随即,拓跋焘又对宗爱道宗吩咐:“赶紧让御医给高阳王和安平郡主送补药补品,好好补补!”

“诺,陛下。”宗爱皮笑肉不笑的领命,让内侍去办。

“谢谢陛下。”

“谢谢皇爷爷。”

顾倾城和拓跋只得多谢陛下。

拓跋焘又询问了他们当日遇刺的情况。

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些刺客,是冲着刘宋太子和儿的了?”

“若儿估计不错,应该是殷孝祖的妹妹殷贵妃想将刘子业诛杀在魏境,既可将责任推给大魏,刘子业一死,她的儿子也可以上位。

而儿,本来就是殷孝祖一早就想追杀的目标。他们请来的杀手,如无意外也是九幽地府的组织。”

听了拓跋的分析,拓跋焘一拳捶在龙案上:“又是九幽地府的杀手!竟敢一而再的在大魏行凶,还真当大魏是纸老虎了?!”

顿了一下,他又略为蹙眉的问顾倾城:“倾城,你与刘宋太子一起出游,看来你们的交情非浅啊?”

顾倾城微微笑道:

“回陛下,刘宋太子来都城的路上就被追杀,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

后来到了我的医庐,我救了他。

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一心堂发动募捐,他又以报恩之名捐了十万担粮食。

太子和公主想去游览太恒山,请倾城去做向导,倾城也就不好意思推辞。”

原来刘子业还真是早就与倾城相熟。

如此说来,他摆擂台挑战大魏棋艺,果然是志在倾城了。

拓跋焘也不向顾倾城挑破刘子业对她的动机。

只对顾倾城道:“丫头,刘太子的身边危机四伏,你跟在他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殃及池鱼。还是少与他往来的好,就像这次,几乎就枉送了性命。”

陛下言下之意,很明显的不喜欢顾倾城与刘子业来往。

顾倾城心里思忖,刘子业本是来与大魏和亲的,莫非陛下怕自己与刘子业多接触,从而影响他与上谷公主的联姻?

“诺,陛下。”顾倾城垂首应诺。

离开御书房,刘子业刘楚玉和拓跋余已守候在御书房外面的回廊。

不但刘子业刘楚玉和拓跋余,就连李弈和顾卿拓跋灵,也是听到顾倾城回来,急急赶过来了。

见到能说能笑的顾倾城,他们一个个放心之余,又七嘴八舌的关心:

“倾城,儿,你们摔下万丈峡谷,怎么能安然无恙?真是奇迹啊!”拓跋灵摸摸顾倾城,又摸摸拓跋,又惊又喜道。

“高阳王殿下,安平郡主,你们能安然无恙的,真的是太好了。”刘楚玉微笑道。

看着拓跋,不免又按耐不住春心荡漾。

“倾城,你摔下万丈深渊,真的没受伤?”顾卿是顾倾城的大哥,自然更关心得名正言顺。

“倾城,你可有摔伤哪里?”拓跋余也是名正言顺的关爱。

他早就当着天下人的面扬言要用真心感动顾倾城。

“城儿,快,快让我看看,可断了几根肋骨?手脚是否刚刚接回来的?”刘子业也不管周围有那么多人,把顾倾城拉过一旁,那股紧张关怀表露无遗。

只有李弈,默默站在一旁,眼眸里全是默默守护。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顾倾城即便与南安王退了亲,可人家是郡主,是陛下和老祖宗的心肝宝贝,就像天上那株桂枝,他永远不能触及,只能默默欣赏和守护。

“城儿?……”拓跋余蹙眉看着刘子业,对刘子业与倾城如此亲昵,甚为不满,忍不住冷冷问:“刘太子跟倾城很熟吗?”

“本太子与城儿,又岂止是相熟那么简单。”刘子业不亢不卑的摇着羽翎扇。

而拓跋本来是醋缸,却早就知道刘子业一直对他的倾城如此称谓。

虽然也不爽,却知道倾城只当他是姐姐,也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顾倾城见拓跋余与刘子业气氛不佳,忙向大家福身道:

“倾城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和高阳王殿下是否受伤,幸好托了陛下洪福,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

“倾城,你摔下万丈峡谷,你不知本王当时是如何的担心”拓跋余一脸忧戚道,“你真的没受伤?”

一边说,还想伸手来扶顾倾城。

“殿下,倾城总算是有惊无险。”顾倾城微微退开福身,看似多谢拓跋余,实则是避开他伸出的双手。

顾倾城虽说得轻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当时肯定是险象环生。

拓跋却看着拓跋余,带着研究性道:“听说八皇叔那日也来了,还来得恰巧与刺客搏斗。”

“是啊,本王也是听说倾城与宋太子出游,担心之余,就赶去了。”拓跋余风轻云淡道。

“幸得南安王及时去救了倾城,倾城还未多谢殿下呢。”顾倾城再向拓跋余正式揖礼多谢。

刘子业却没给拓跋余与顾倾城聊天的机会。

又妩媚的看着顾倾城笑道:“城儿,你又救了我,本太子该如何感谢你呢?”

他一袭大红绣袍,那日受伤狼狈,如今已恢复国色天香。

陛下方才虽叮嘱顾倾城少与刘子业来往,但

顾倾城看着他,便如看着梦中那个对自己舍身舍命的姐姐。

她可以少与他来往,让她与他绝交,她却终究做不到。

“你呀,不要给大魏添麻烦,就是报答我了。”顾倾城笑道。

浅浅一笑,便是春暖花开。

刘子业看着顾倾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道:“看来,本太子即便为奴为婢,也难报答城儿几番救命之恩。唯有……”

刘子业还未说出以身相许,顾倾城赶紧伸手打住:“我可收不起你这个奴婢。”

顾倾城敢打包票,若刘子业说出以身相许,拓跋肯定当场翻脸。

她说他是奴婢,是取笑他是女子。

拓跋自然明白她只当他是姐姐。

刘子业也不介意的笑了。

果然,拓跋也是不以为意的笑笑。

而拓跋余的脸色反而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拓跋灵带着嫌弃的看看刘子业,遂拉开顾倾城细声在她耳畔道:“倾城,你怎么跟这样的妖孽去游山玩水?”

顾倾城心道刘太子是来求娶大魏公主,她原本就应该避嫌的。

她像是解释的低声道:“刘太子和公主盛情难却,我作为东道主,只得陪他们去了。”

“你看看他,不男不女,别说跟他游山玩水,看着就起鸡皮疙瘩!”拓跋灵又噘嘴低声嘀咕。

飞鸿飞雁也知道顾倾城回来,找到御书房来。

远远见到顾倾城,她们便快步疾奔过来。

“郡主,你还好吗?”飞鸿飞雁异口同声的问,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她们俩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顾倾城不想刘子业再胡搅蛮缠。

自然也怕再面对拓跋余。

于是显得一副弱不禁风的软声对他们道:

“其实,我摔下万丈峡谷,五脏六腑几乎全碎了,这一身的零件,也是刚刚才接上。

若不是我的医术还过得去,怕是回不来了。

现在,要去好好休息,诸位,倾城就先告辞了。”

赶紧向大家福福身,在飞鸿飞雁的搀扶下,离开他们。

飞鸿飞雁一听顾倾城的零件是刚刚接回来,早已急得落泪了。

飞雁停下脚步紧张道:“郡主,我背你吧。”

“还是我来背郡主吧。”飞鸿汲着鼻子道。

“我没事,快走。”顾倾城低声道,向她们递了个眼神。

“……真没事?”飞雁错愕的看着顾倾城低声问。

顾倾城默然点头。

“怎么可能没事,不粉身碎骨,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飞鸿却抹着眼泪道。

她先去万寿宫向老祖宗报平安,她知道老祖宗知道她遇险,怕是担心得望眼欲穿了。

果然老祖宗担心得一夜无眠,食不知味。

她让老祖宗见到自己平安,安慰她一番,又告诉老祖宗可能要回去看看奶奶了。

老祖宗放心去睡了,她再赶回毓秀宫,向姑姑报平安。

她知道姑姑的担心,不亚于老祖宗。

而顾倾城也是时候要回顾府,奶奶这两日就要到平城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黔驴技穷

第227章:黔驴技穷

话说老祖宗寿宴当日柳如霜被打得死去活来,几乎只剩半条命。

被人抬回家,宋弄玉等姨娘自是幸灾乐祸。

本来顾倾城离开顾府去皇宫时,顾仲年已经让二姨娘管家。

可顾倾城一走,柳如霜请顾仲年进房间一席谈话,又给他弄了个风情万种的五姨娘,顾仲年又乖乖把这个当家大权从二姨娘手上要回给柳如霜了。

柳如霜重掌顾家主母大权,故技重施,立刻对那些姨娘恶言相向,克扣家用,甚至责罚二姨娘。

见到之前欺负自己颐指气使的夫人柳如霜,落得如此下场,个个姨娘皆暗自偷笑:

“没想到她也有如此下场……”

柳如霜几近骨折,只剩半条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痛得死去活来。

柳如霜几个女儿,见自己母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顾府请大夫给她瞧过敷了药,大夫道这样重责能捡回条命就算不错了。

至于以后还能不能走路,就看天意,大夫最后蹙眉摇摇头走了。

顾初瑶几姐妹也不管她们母亲是否咎由自取,母女几个痛哭着搂在一起,咬牙切齿,誓言要顾倾城不得好死。

“女儿啊,都怪母亲,母亲真是悔不当初啊!”柳如霜肠子都悔青,银牙都咬碎了,“当初就该让李管家在太原就结果了她!”

顾初瑶惨受毒针酷刑,双脚也算残废,别说跳舞了,到如今双脚走路还隐隐作痛,像万针穿刺,空有一身舞技而无用舞之地。

顾初瑶悲愤的哭道:

“母亲,那贱人废了女儿双脚,断送了女儿的前程。本指望老祖宗寿诞献舞,可以备受瞩目,觅得一门好姻缘。可是女儿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那贱人毁了,女儿真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啊!”

顾乐瑶肩膀上的伤,一度被顾新瑶捉着顾倾城的手打了一拳,本来刚刚愈合又开裂,后来伤口反复感染,拖了三个月,也总算是重新愈合。

顾新瑶当日陷害顾倾城打受伤的顾乐瑶,被顾彧卿当场拆穿,被顾仲年扔到地牢里饿了三天,饥肠辘辘,恨不得将顾倾城整个人吞噬了。

但总算她是她们几个中没真正受伤的。

顾新瑶痛心道:“母亲,大姐,乐瑶,你们如今应该相信,当初是那个贱人拉着我的手,拿剪刀插进乐瑶的肩膀了吧?”

“新瑶啊,母亲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柳如霜哀哀道。

顾新瑶又指责顾乐瑶:

“乐瑶,我们一个个被那个贱人害得那么惨,你之前还跟她走得那么近。

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生姐妹,谁才是咱们的仇人?”

“三姐,乐瑶怎会不知。本来我们就是要去剪那贱人的头发,划破她的脸,三姐怎会无缘无故,反而拿剪刀插伤我。”顾乐瑶眼神怨毒,抓紧拳头,“都是顾倾城那个贱人!”

“那贱人小小年纪,竟然深藏不露!”柳如霜捶胸道。“我自诩精明,没想到我一把年纪竟被那小贱人蒙骗!”

顾乐瑶眸眼阴鸷,咬牙道:“可惜咱们一直与那贱人硬碰硬,她诡计多端,我们跟她斗了那么久,却一个个折在她手里!”

柳若霜与几个女儿一脸沮丧,一脸彷徨。

顾乐瑶年纪最小,却比起几个姐姐还狠厉老练。

她继续道:“只有我在她面前装乖巧,套近乎,让她没有戒备之心,才可以一举将她杀死!”

“那贱人之前深藏不露,咱们都低估她了!想对付那贱人,看来不容易啊!”顾初瑶觉得没什么胜算。

顾新瑶又狠狠道:“乐瑶被剪刀刺伤,她装得惊吓过度,一副楚楚可怜,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医术精湛,还能起死回生,却不给乐瑶治伤。那贱人城府如此之深,岂是乐瑶和她套近乎装乖巧就能摆平她的!”

柳如霜悲恸的看着她的女儿们,哼哼唧唧的呼痛一阵。

遂又咬牙切齿道:“可恨我们一次次都害她不死,她却走了狗屎大运,被陛下封她个安平郡主,还享受公主俸禄,以后更加有恃无恐了!”

顾初瑶哭道:“母亲,难道我们对那个安平郡主,真的要顶礼膜拜?”

“顶礼膜拜?”顾新瑶银牙顿挫,跺脚道,“她休想!”

“……那我们该怎么办?可还有什么法子,能将她置之死地!”顾初瑶又哭道:“难不成就任由那贱人骑在咱们头上,等着她来耀武扬威吗?”

可是,她们绞尽脑汁,想着还能有什么计策能将顾倾城置之死地。

却一个个束手无策。

“只可惜大哥被那个贱人迷惑,竟大逆不道,指证自己亲生母亲,害得母亲受刑。”顾初瑶又扼腕叹息:“否则我们几个亲兄姐妹,还斗不过那形单影只的贱人吗?”

她们现在已不再口口声声称顾倾城为乡下丫头,而是晋级为贱人。

“别提那个逆子了,他不是你们的大哥!若非那逆子指证,母亲怎会被毒打?说不定已将那贱人收拾了!”柳如霜捶了一下床,眸眼怨毒,从牙缝里拼出话:“终究不是十月怀胎,怎能跟自己同一条心!”

“……什么?大哥不是母亲所生?”头脑最敏锐的顾新瑶首先反应过来,惊愕道。

其他两个女儿也是一脸愕然。

柳如霜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愣。

旋即恨恨道:“对!那个逆子,自从他指证母亲那刻起,母亲就当他不是亲生,更当他死了!没有这个儿子了!”

几个女儿才意识到母亲是恨极了大哥,才口不择言了。

面面相觑。

柳如霜几母女正在商量如何对付顾倾城,李管家进来禀报外面万人空巷,人们都在传安平郡主的事迹。

柳如霜赶紧命那几个女儿出去探听,没想到却听到顾倾城和拓跋濬轰轰烈烈的事迹。

柳如霜被责打回来,只听说顾倾城受封安平郡主,享公主俸禄。

她还不知那顾倾城竟能撼动至高无上的皇帝,令皇帝解除降民为奴等一系列举动。

母女几个都惊呆了!震撼极了!

“天啊!难道她真是妖怪?”此刻的柳如霜,是真正觉得顾倾城可怕了。

顾家几个女儿也傻眼了。

稍顿,顾乐瑶冷静道:“妖怪倒是言过其实,只是那贱人诡计多端罢了。”

“不,她就是妖怪!”顾初瑶吓得面无人色颤抖道。

柳如霜看着一个个惊恐的女儿,不由得沮丧道:

“那贱人如今不但是安平郡主,竟然还敢当着天下人面前与南安王退亲。

她连南安王未来王妃都不稀罕,莫非是想当陛下的娘娘?若真是那样,我们岂非都没有活路了!”

顾新瑶聚敛起阴毒的眸眼,狠狠道:

“看那日陛下对他那般痴迷,肯定是被陛下瞧上了,那贱人才会连南安王妃都不稀罕!”

顾初瑶却摇头,沉吟道:“你们的担心虽然不错,但不仅陛下对那贱人青睐有加,连那高阳王,恐怕也与那贱人有奸情!”

顾乐瑶人最小,却最老于世故:“看来,我得找机会去看看那贱人是否与高阳王有勾搭,若她果真是为了高阳王而和南安王退亲,就有她好果子吃了!”

“若那贱人连高阳王都勾搭上,咱们岂非更玩完?”柳如霜害怕道,“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极地狼啊!”

柳如霜母女,更加的彷徨了。

“……母亲,”顾初瑶思忖半晌,忽然道:“那贱人的一切不合乎常理,她的身份说不定是假的!”

“对!”顾新瑶一听,总算有了兴奋点,“她连那个定亲的玉珏都没有,肯定是个冒牌货!”

“可是,”顾乐瑶却摇头道:“李管家言之凿凿,说之前见过那贱人戴过玉珏,只是在路上弄丢了啊?”

“哎……那贱人的身份,你们就不用去猜了。”柳如霜颓然道,“即便她没有玉珏,她也是你父亲的野种。”

“母亲,此话怎说?”几个女儿一起看着她们的母亲。

“那贱人长得酷似她死去的娘亲王碧君。别说是你父亲,任何一个见过王碧君的人,都看得出来。”柳如霜咬牙道。

稍为歇息,柳如霜继续道:“只是这贱人比那王碧君妖媚百倍,要是王碧君当年也这般妖媚,你那风流父亲,还把你母亲放在眼里吗?”

她女儿们刚才的兴奋点一下子又荡然无存。

正在她们一筹莫展之际,轻骑将军乙浑来探望柳如霜了。

李管家隆而重之将乙浑迎进府里,夫人不良于行,李管家只得请车骑将军进夫人房间。

柳如霜母女几个,一见乙浑,仿佛遇见救星,几个女儿倒地就哭拜。

柳如霜也哭泣着想从床上爬下来跪拜。

被乙浑伸手按住:“表妹,你重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表兄啊,你一定要为表妹做主啊!”柳如霜哭得天昏地暗。

几个女儿也匍匐在乙浑跟前呜咽。

乙浑也恨得咬牙切齿,拳头紧握。

“表妹啊,没想到咱们阴沟翻船,都栽在那个妖女手上。”乙浑沮丧道,“之前她不但躲过那些杀手,还将杀手一个个都杀死。光请杀手,咱们都花了一大笔的钱呐!”

“可不是,那贱人就是咱们的克星!”柳如霜哭道。

乙浑又叹口气道:

“原本东平王已请皇后娘娘出手,将初瑶写给上谷公主的信,送到公主手上。

本想公主看到初瑶声情并茂的书信,以她抱打不平,仗义出头的个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也顺利安排了磷粉给公主,上谷公主也按照咱们所推想,顺顺当当在孔明灯上撒了磷粉。

就差那么一点,那个妖女就会大祸临头了。

可本将军就百思不解,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子,怎么就察觉孔明灯上有磷粉,又怎知磷粉何用?

一般平常女子,根本不可能知道何为磷粉,更不知磷粉的厉害。

没想到她诡计多端,连上谷公主都被她诓诈揪出来。

若非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连她和皇后娘娘都会被株连。

如今终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累表妹遭受酷刑。

那个妖女更能妙手回春,把死了的老祖宗都能救活。

还给陛下出谋策划,令陛下刮目相看,不但煽动陛下废了由来已久,大魏立国之初便有的降民为奴。

还让陛下颁布均田令,将全国土地重新分配,让奴隶们全部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赢得了民心。

她此举令所有贵族都震惊,连东平王都束手无策,如今她安平郡主,早已名动天下。

街头巷尾的降奴老百姓,对她都像供奉神祇般顶礼膜拜啊!”

柳如霜见乙浑如临大敌,母女几个更加束手无策的看着乙浑。

柳如霜试探的问:“那妖女获封安平郡主也就罢了,更能享公主俸禄,如今竟连南安王未来王妃都不稀罕,怕是飞上更高的枝头,攀上陛下和高阳王那棵高枝了吧?”

“……更高的枝头?”乙浑看着柳如霜,沉吟一瞬,遂点头道:“陛下和高阳王确实对那妖女青睐有加。”

旋即,又对柳如霜警告道:“表妹当时在老祖宗寿宴,就不应该轻举妄动,否则怎会落得个被陛下毒打的下场。如今前车之鉴,就更不要妄言,否则又招来横祸!”

“……可是表兄,街上传得沸沸扬扬,都是说高阳王以及那贱人之事。”柳如霜不无疑惑道,“难道他们真的没什么瓜葛?”

“纵然有所怀疑,没凭没据,非议皇家之人,也是死罪!”乙浑语气稍重,略为蹙眉的看着柳如霜道。

心里暗暗责怪,这表妹怎么就不知教训呢!

“表兄训诫的是。”柳如霜才软软的点头道。

“那妖女手段之高,确实出乎本将军意料之外。回平城短短数月,便万众瞩目,惊天动地。”乙浑又道,“如今还在一心堂招募善款,赈济灾民呢!”

“她还想继续博取民心?!”柳如霜咬牙切齿的问。

乙浑点头,颓然道:“此妖女比本将军在战场遇到的所有劲敌,都难对付啊!”

柳如霜听乙浑说顾倾城在一心堂招募善款,赶紧让顾乐瑶去一趟一心堂,探听顾倾城虚实。

顾乐瑶便匆匆出门而去。

乙浑又问柳如霜:“表妹,你能确定那惊天动地的妖女,是那个粗使奶娘张秀莲,能培养出来的?”

“哎,莫非表兄怀疑那贱人的身份?”柳如霜问。

她仿佛斗败的斗鸡,整个人蔫了,完全提不起精神。

乙浑脸色阴晴不定。

柳如霜又道:“表兄又不是没见过王碧君,难道不觉得那贱人跟她死去的娘亲几乎一模一样吗?”

乙浑顿足道:“这个我倒没怀疑她不是王碧君的亲生女儿,只是想不通,大字不识的张秀莲,怎能培养出这么个妖女出来!”

“是啊,不合常理便是妖,只能当那贱人是妖女了。”柳如霜至此已经无计可施。

“为今之计,再派人去太原,想方设法也要把张秀莲抓来。”乙浑又沉吟道:“她是那妖女的奶娘,多少会有感情,也就是她的软肋,有那奶娘在手,我看她还能如何翻天!”

“对……”一语惊醒梦中人,柳如霜终于看见曙光。

嘴里哼哼唧唧的痛叫了一阵,遂又道:

“还是表兄深谋远虑,张秀莲确是那贱人唯一在乎之人。

只要把她的奶娘抓来,她再有能奈,也翻不出咱们手掌心。”

“好,表妹,近日你要安心养伤,更要韬光养晦,暂时别和她硬碰,表兄先告辞了。”

“表兄且慢走,表妹有两个丫头送给表兄。”柳如霜眼神阴鸷。

“丫头?”乙浑没想到表妹此刻还想送美人给他。

“那俩丫头就是之前伺候那贱人的婢女,若非她们出卖我们,将毒针绣鞋给初瑶穿,初瑶何以废了双脚,更不能御前献舞,断送一生。”柳如霜拽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顾初瑶更恨得七窍生烟:“那两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我早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了!”

柳如霜点点头,再看着乙浑道:

“表妹恨不得将她们剥皮拆骨,表兄若是喜欢,就留着把玩,要不喜欢,糟蹋完了便卖进窑子,总之,要她们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表妹放心,本将军会好好招呼她们,绝不会让她们那么快就死了!”乙浑一脸猥亵的笑。

柳如霜又自“哎呦哎呦”的痛叫了几声,才喊门外的李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恭恭敬敬的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地牢把那俩丫头提出来,让轻骑将军带走!”柳如霜阴沉着脸道。

李管家战战兢兢的看着乙浑和柳如霜,略为迟疑。

还是大着胆子道:“……轻骑将军,夫人,怕不怕安平郡主回来……追究?”

“本夫人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柳如霜柳眉倒竖,“当初在太原,你要是看出那贱人的端倪结果了她,何至于本夫人落得如此下场!”

李管家稍为犹豫了一下,看着满脸横肉的乙浑和冷厉的夫人,便领命带人去地牢,提芷若和云锦出来。

俩丫头这段日子不是被打,就是挨饿。

柳如霜受责打回来又拿她们出气,命人打了俩丫头一顿。

芷若和云锦一身伤痕,早已软弱无力,被带到乙浑面前。

乙浑看了一眼,淫笑道:“虽是普通货色,胜在妙龄娇嫩,还可以好好玩一阵。”

芷若和云锦一听,吓得面无人色。

想叫喊的时候,乙浑已命侍卫将芷若云锦她们的嘴巴堵上,捆绑起来,丢进轿子,扬长而去。

临走,芷若与云锦呜呜的叫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李管家,李管家眼眶也不由得冒起泪花。

偷看着一切的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也滚落了泪花。

柳如霜再传几位姨娘进来,警告她们:“你们今日所见,不得对任何人所言,特别是老爷和顾倾城那贱人,否则乱棍打死!”

几位姨娘当时也只得唯唯诺诺的应命退下。

顾乐瑶去了一心堂,又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同车离开。

后来顾乐瑶还去了安陵缇娜的颐园小坐。

回来后与母亲姐姐们一番密谋。

不无忧戚道:“我方才去那贱人的一心堂,那贱人不但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做善事,博取民心,高阳王还真的对她关爱有嘉!”

母女几人一听,更加彷徨,却束手无策。

过了数日,柳如霜稍为好转。

又传出顾倾城夜里被人行刺却也侥幸躲过,一心堂也被人在粥里下毒,皆一一被顾倾城破解。

人们对安平郡主的事迹更加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

柳如霜又对她的女儿们哭道:

“如今靠你父亲是扳不倒那贱人了,你们那个趋炎附势的父亲,此刻巴结她还来不及呢!

即便是你表舅和东平王加上皇后娘娘,怕是也治不了那贱人喽。

就连车骑将军闾凌,也栽在他手上!

刺杀,下毒,栽赃嫁祸,咱们各种手段用尽,皆奈何不了那贱人。

难道那个贱人,天生就是我们母女的煞星?!”

顾初瑶琢磨道:“那贱人不仅能起死回生,还会武功,连表舅轻骑将军请的杀手都奈何不了她,她到底是人是妖?!”

顾新瑶狠狠道:“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子,居然还会跳举世闻名的惊鸿舞。即便她是妖怪,也不会身兼这些绝学。除非她是一出世,就被训练。”

“三姐言之有理。”顾乐瑶也蹙眉道:“试问张嬷嬷一个粗使奶娘,怎能调教得出这样厉害的人物?”

“母亲,难道,她真是妖魅?”顾初瑶显得后怕道。

“妖魅?……”顾新瑶和顾乐瑶同时惊悚的叫。

“听说她是几乎养不活了,才被父亲撵回乡下的。”顾初瑶继续惶恐道:“也许她一早就死了,是哪个狐狸精上了她的身,如今回来报仇来了。”

“对……听说一心堂确实曾经传出顾倾城是小狐仙呢。”顾乐瑶也显得有些害怕。

连一向胆子最大最歹毒的顾新瑶也紧紧抱着双臂。

柳如霜赶紧喝止顾初瑶:“你莫要吓你那些妹妹,什么狐狸精,都是吓唬人的!”

大家一时之间又没了主意。

沉默半晌……

“那贱人无疑是回来报仇了,刚开始装得天真无邪,心思却如此缜密,深藏不露!”柳如霜沉吟道,“母亲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张嬷嬷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使奶娘,是如何调教出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厉害角色!”

“可不是!”顾初瑶哭道,“自那贱人一回来,我们几个便与她不断过招,却招招落败,损兵折将。”

柳如霜冷静道:“除了乐瑶,我们三个都是她的眼中钉。”

顾乐瑶眼眸阴鸷道:“所以,大家一定不能冲动,慢慢商量对策。”

柳如霜看着她的小女儿,点头道:

“暂时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为今之计,只能让乐瑶接近她,假以时日,再给她致命一击。”

几个女儿心有不甘的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借力打力

第228章:借力打力

莅阳郡主安陵缇娜自老祖宗寿宴后回到安国公府,便闷闷不乐。 X

隔日皇后娘娘的旨意下来,她又忍痛去一心堂,死要面子活受罪,捐了一万两银子。

那可是她以幸福换来的钱财,是要留着养老的!

她想起几年前的往事。

想到皇宫寿宴的一切。

想到拓跋对顾倾城关怀备至,为她悉心募捐,想到他自顾倾城的房间走出来。

却对自己依然不屑一顾!

又想到南安王日前判若两人的态度。

她恨海难平!

恨拓跋焘,恨他将她远嫁,断送她的幸福!

恨拓跋,恨他为什么不爱自己,即便他不爱自己,若是肯娶自己,自己就不至于远嫁!

恨拓跋余,恨他当初看似对自己有情,却不向拓跋焘请求,把自己抢过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远嫁,看着自己被虢国公那老色鬼蹂躏!

尤恨拓跋余的反复无常,恨自己刚回来他对自己大献殷勤。

待自己有了一丝希望时,他转眼见到顾倾城,又将自己抛诸脑后。

如今大魏的第一美人,……哦,不,应该是天下第一美人,是顾倾城而非她安陵缇娜了。

惊鸿仙子?

安平郡主?

她将要结拜的好姐妹?

她于颐园执酒,对月和泪痛饮。

她又恨又怨,顾影自怜,曾经,她身为大魏第一美人,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世间多少女子羡慕。

她本可以有个幸福美满姻缘,有个出色的爱人陪伴,可是如今的她,却是形单影只,极尽可怜。

这一切,都是拜拓跋皇族所赐!

想到这一切,她就头痛欲裂。

酒!回来后每一次头痛,她都是以酒麻醉,以酒止痛。

她把丫头们赶走,自斟自饮,畅快淋漓的痛哭,咬牙切齿的痛恨。

“……缇娜,怎么又喝酒了?”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一头白发的安国公安陵南松,出现在女儿身边。

安陵缇娜转眸,看到老父亲,哭着扑进老父怀里。

“酒入愁肠愁更愁。”安陵南松叹口气:“缇娜即便有心事,也不要借酒消愁啊。”

安陵缇娜离开父亲怀里,擦拭眼泪,惭愧道:“缇娜又让父亲担心了。”

“缇娜别整天心事重重,不必为将来担心。”安国公又安慰女儿,“有为父一天,就没人敢欺负女儿!”

“谢谢父亲。”安陵缇娜牵起浅笑:“父亲,可否帮女儿选个最近的吉日,女儿要与顾倾城以及李双儿,结拜为姐妹。”

安陵南松颇感意外,错愕的问:“缇娜是觉得家里兄嫂凉薄,才与那俩女子结拜为姐妹?”

想到自己的儿子儿媳薄待回娘家的女儿,心里甚为不满。

“父亲,此乃其一也。”安陵缇娜微微笑道。

安陵南松依然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安陵缇娜。

顿了一下,安陵缇娜看着蹙眉的父亲继续道:

“如今顾倾城名动天下,炙手可热。李双儿的大哥骠骑将军也新近封顿丘王。

女儿毕竟是新寡,只有依附他们,借力打力,借助她们的光热,才能再度辉煌。”

安陵南松沉吟半晌,沉稳的脸上微露笑意:

“好,缇娜既有此意,为父便帮你们安排。

为父记得,本月中旬应该有黄道吉日。

等为父确定日子了,给你们办一场隆重的结拜仪式。

尽邀城中权贵,不管未婚已婚,让他们来一睹我女儿风采。

相信我女儿缇娜,断不比那什么倾城,双儿逊色!”

“谢谢父亲大人。”安陵缇娜温柔的依靠在老父亲肩膀上。

没想到从小到现在,只有父亲的肩膀,才是自己最踏实的依靠。

继而她又倍觉悲哀,曾几何时,她这个大魏第一美人,需要依附其他女子,才能发光发热了。

晚上终究是挥不去高阳王的身影,几次去信,都如石沉大海。

也许是信件未曾落到他本人手上?

白日里在一心堂遇到高阳王,那么好的机会,本想与高阳王单独说话,却一直没有适合的契机。

她仍然舍不得放弃,再提笔给拓跋修书一封,信中缠绵悱恻,并约他见面。

这次,她一定让信件送到高阳王手中。

躺在床上,安陵缇娜又觉得头痛欲裂。

半夜里,那戴着鬼面具的鬼王又来抚慰她。而她竟在鬼王的雨露下,酣然入睡……

顿丘县主李双儿寿宴后回到骠骑将军府,既兴奋自己和大哥都获封受赏,却有更多的沮丧失落。

躺在床上,想到高阳王对自己不屑一顾,对那个顾倾城却眼神缱绻,非比寻常,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没多久皇后娘娘的懿旨又要大家支持安平郡主施粥赈灾之举募捐,她和哥哥李峻商量后拿了一万两,与安陵缇娜一起捐给一心堂。

顾倾城是越来越得民心了!

女人的直觉最敏感,她还感觉出顾倾城更加得到高阳王赏识了。

后来顾乐瑶去了颐园和安陵缇娜小聚,她心情郁闷,便离开回家了。

回家后她还是怏怏不乐,牵马上街溜溜,看看街上有什么能解闷的。

结果,却听见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都在说惊鸿仙子安平郡主顾倾城和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的事迹。

先是说他们释奴止戈,又说顾倾城开医庐免费为老百姓诊病,再说到顾倾城开设粥棚,到处施粥……

他们竟然将高阳王殿下和顾倾城一直扯在一起,那顾倾城曾经是南安王的娃娃亲。

顾倾城在老祖宗寿宴上退亲,众人皆知,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高阳王殿下的?

正在她心里暗自恼怒的时候,贺兰明月却骑马来到她身边。

贺兰明月原本满心欢喜,以为太子妃姨母去向陛下请旨,她和高阳王的婚事便十拿九稳。

谁知道高阳王却不答应,请旨封妃的事便不了了之。

她心里是何等的窝火恼怒。

听见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安平郡主和高阳王,她更加醋意大发。

见李双儿也仿佛为此事在大街上发愣,她不无讥讽的对李双儿道:

“李双儿,你那好姐妹顾倾城,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啊!竟然敢当众退了南安王的亲事。

你听听!如今街头巷尾,全都将她和我表哥殿下相提并论,你可真是交友不慎,引狐狸入室啊!”

李双儿心下虽然也担心顾倾城与高阳王走在一起。

但毕竟顾倾城是炙手可热之人,而且自己素来与贺兰明月有罅隙,与她的梁子早就结下。

即便是顾倾城与高阳王在一起,也比贺兰明月与高阳王在一起的强。

她不无睥睨的瞥了一眼贺兰明月,冷笑着翻身上马。

“……怎么,你这小狐狸的尾巴,也有灰溜溜之时?”贺兰明月冷笑道。

此刻李双儿还真不能在贺兰明月面前就损了颜面。

李双儿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冷笑道:

“上阳郡主,可知何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本县主与安平郡主同时被陛下封赏,如今到处传颂我倾城姐姐的妙手仁心,菩萨心肠,聪明睿智。

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倍感殊荣,这份荣誉,可是你上阳郡主得不到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与本郡主斗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不知真正得意的是谁呢!”贺兰明月讥讽道。

李双儿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反唇相讥:

“老祖宗寿宴上,我就看出高阳王殿下对倾城姐姐情意缱绻。

若倾城姐姐真与高阳王殿下在一起,也会和我这个妹妹和睦相处,咱们姐妹一同伺候高阳王殿下。

郡主说得不错,到时候,不知真正失意的会是谁呢?”

“你以为攀上顾倾城,就能借力打力了吗?”贺兰明月勃然大怒,倏然一鞭抽打在李双儿的马上。

那一鞭也捎带着抽在李双儿的大腿上。

李双儿猝不及防,腿上吃痛,马儿更加受惊受痛,几乎将她掀翻下来。

受惊马儿还一直狂奔,幸好她马术了得,才不至于被摔倒。

侥是如此,也惊吓了一大片街上行人。

待她勒好马儿咬牙切齿要回头找贺兰明月算账时,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贺兰明月,你等着,总有一天,本县主要将你收拾!”李双儿抚摸着自己的大腿,呲牙裂齿道。

她气得掉转马头赶回家里。

回到李府,府里管家正忙着指挥工人修缮。

她气哼哼的坐在花园锦鲤鱼池精致的水榭上,拿着鱼食,一股脑的倒下去,呆呆的看着争食的鱼儿。

看着鱼池,她又想起五年前,她掉下太子府的鱼池,被高阳王救起来的一幕幕……

自从被高阳王殿下在鱼池救起还亲了她,她回家也让哥哥修筑了个偌大的鱼池。

她常常喜欢坐在鱼池的水榭上,不知是欣赏鱼儿,还是缅怀过往。

仿佛鱼池里荡漾着高阳王的身影,还有他亲吻自己的那一幕。

她看着看着,整个人不由得痴了,眼泪簌簌滚落……

李双儿与李峻一母同胞,母亲严氏在李双儿生下不久便已身故。

父亲李忠曾是兵部侍郎,后于一次攻打胡夏战役失败,被拓跋焘不喜赋闲。

自此郁郁不得志,终日便只与姬妾寻欢作乐,不再过问李峻与李双儿,还给李峻生了很多异母弟妹。

而李峻对李双儿这个唯一的胞妹,亦兄亦父般照看她长大。

已过而立之年的李峻,对这个几乎能做自己女儿的妹妹,是毫无原则的溺爱。

李峻在军营回来,春风满面,本月十八便是吉日,这骠骑将军府,就要改做顿丘王府了。

他检视工人修缮花园的进度,蓦然看到妹妹坐在鱼池水榭上发呆,无精打采的看着下面的鱼池。

远处的屋檐,雕梁画栋,倒影在水波里,锦鲤争抢鱼饵,一跃而起,冷冷的水声不绝于耳。

李双儿却一副心不在焉,痴痴呆呆的看着鱼池。

李峻上前,伸手指在李双儿面前扫了扫,引起她的注意。

“双儿是在喂鱼,还是发呆?”

李双儿撇了大哥一眼,擦擦眼泪,又郁郁寡欢的看着鱼池。

“那一万两已送去一心堂了?”李峻又问。

李双儿百无聊赖的点点头。

李峻把李双儿扶过来,蹙眉问:“妹妹已贵为顿丘县主,怎么看上去,反而闷闷不乐,还哭了?”

李峻如此一问,李双儿方才的郁闷恼怒总算发泄出来,失声痛哭:

“大哥你知道吗,那个贺兰明月一直欺负我。

即便我封了顿丘县主,她还整日里将我踩在脚下,欺负你妹妹,羞辱你妹妹!”

“哦?那贺兰明月如此可恶?”李峻负手道,“跟大哥说说,她怎生欺负我妹妹了?”

李双儿嘟嘴抹泪道:

“之前在玲珑阁打妹妹,我都忍下来了。

如今陛下封了我顿丘县主,她又气不过,刚刚还在大街上抽了我一鞭,打惊我的马儿,害我几乎摔下马来!”

“……双儿可有受伤?”李峻又心疼的扶着她问。

“就是……腿上吃了她一鞭。”李双儿狠狠道,“总有一日,这一鞭姑奶奶要加倍奉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峻脸色沉了下来,顿时变得阴翳,“如今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双儿跺脚道:

“大哥,她是太子妃嫡亲外甥女,即便刘宋公主和于阗公主来和亲,太子妃还是会偏向贺兰明月,看样子高阳王妃位置,非她莫属。”

“听说太子妃向陛下请旨,欲封贺兰明月为高阳王妃,你为高阳王侧妃,但都被高阳王拒绝了。”李峻沉吟道。

李双儿又惊又喜,继而又大失所望。

既惊喜太子妃终究是考虑自己为高阳王侧妃,又失望高阳王拒绝。

“莫说如今高阳王殿下拒绝,”她眼泪泫然欲滴:“即便我侥幸能做高阳王的侧妃,这辈子还是要受贺兰明月欺辱!”

“贺兰明月确实刁蛮霸道,目中无人,与上谷公主不相伯仲。”李峻好言安慰,“妹妹暂时就不要去惹她,报仇也得慢慢来。”

他好不容易获封顿丘王,并不想去惹常山王。

徒添仇家!

李双儿又抓了一把鱼饵,发泄般掷下鱼池,引得锦鲤一阵争取。

“难道我一辈子就受她欺负了?!”李双儿扭腰跺脚哭道。

“常山王贺兰先祖,原是鲜卑一支部落,自鲜卑开国,就追随太祖打天下。

他们家的王位,世袭罔替,还有丹书铁券,咱们暂时最好不要去惹那个贺兰明月。

能绕过去,咱们就不要与她正面冲突。

咱们李家本就根据薄弱,如今好不容易封王封县主,没必要为自己树敌,知道吗?”

李峻说完这番话,眉宇不由得轻轻一蹙,眼神聚敛,仿似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漫上心头。

李双儿一脸的委屈,呜呜的哭道:

“如何能绕过去,我总不能永远不见高阳王殿下啊。

只要我与高阳王殿下在一起,就成了贺兰明月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来这辈子,是被那个贺兰明月吃定了。

而且即便我对贺兰明月忍气吞声,高阳王也不看我一眼了。”

李双儿哭得梨花带雨,又悲又苦,一脸倦容,显然几宿未眠。

“傻妹妹,高阳王贵人事忙,人家没时间看你,也是情理之中嘛。”李峻笑道。

伸手摸摸妹妹的头。

“可是他却眼睛都不眨,只盯着那个顾倾城。”李双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嘟嘴恨恨道,“而且如今街头巷尾,平城每一个角落都在议论安平郡主与高阳王。”

她一边哭一边说,又一把一把的将缸里鱼料掷下鱼池,底下的锦鲤跳跃着,争抢鱼食,哗哗水声骤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审时度势

第229章:审时度势

其实李峻当日在老祖宗寿宴,也早就留意到了拓跋看顾倾城的眼神。 X

从那眼神,他看出拓跋对顾倾城的情意非浅。

后来他才知道顾倾城竟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而最后顾倾城竟然又当众退亲。

难道拓跋与顾倾城早就认识,他们之间早就有情?

拓跋眼光极高,当年的第一美人莅阳郡主安陵缇娜,他都不屑一顾。

他身边从未传出与任何女子交好,在寿宴上他也当众说过,必须要倾国倾城的公主,才能配得起他高阳王。

如此说来,他对那个顾倾城,只是欣赏美人的眼神,像天下间所有男人一样?

连第一美人安陵缇娜和顾倾城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拓跋都不放在眼里的话,又怎么会瞧得上他妹妹李双儿。

虽然他妹妹也是花容月貌,虽然她妹妹也晋封为顿丘县主。

高阳王正妃没什么希望,做他侧妃,长年累月被贺兰明月欺负,他这个顿丘王也不甘心自己妹妹被人糟践。

既然他瞧不上,他也不希望他妹妹死皮赖脸的巴结他,那只会令拓跋更瞧不起双儿。

可是,他深知他妹妹双儿,在好多年前,就喜欢上拓跋。

可是拓跋整天被追杀,迟早步他父王后尘死于非命,他又何必让自己的妹妹跟着遭殃。

自从太子拓跋晃死后,李峻觉得皇家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哪一天,就连最尊贵的太子,都会死于非命。

他宁愿他妹妹找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他不需要那男人能帮助他青云直上。

他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打拼,直至打拼到如今的王。

他只需要那个男人好好爱他妹妹,让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快乐。

“双儿,那顾倾城虽然与南安王退了娃娃亲,可你怎么就将她与高阳王扯在一块了?”李峻道。

“凭女人的直觉,他看顾倾城的眼神,我敢断定,高阳王殿下一定深深爱着那顾倾城。”李双儿咬牙道。

李峻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无论任何女人,她们的直觉非常厉害。

他想着某些心事,眸眼深邃如古潭。

“直觉?没凭没据的话,你不要乱说。”李峻道,稍顿,又追问了一句:“难道你看出什么端倪,高阳王真的喜欢顾倾城?”

李双儿嘟嘴跺脚:“顾倾城一说要开粥棚施粥做善事,高阳王立马号召平城几百号商家去支持募捐,他还不是心疼顾倾城?”

李峻一时沉默,陷入他的心事,手指不由自主的攥在一起。

过了一瞬,李峻似乎恍然道:“哦,这个哥哥知道,高阳王号召商家支持顾倾城做善事,是陛下指派高阳王去的。”

“大哥!”李双儿又气哼哼道:“别说如今顾倾城退了与南安王的娃娃亲,即便顾倾城是南安王的王妃,以高阳王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他喜欢的女人,也会不择手段把她抢过来!”

“真的?”李峻眉宇一跳,眼神聚敛,“高阳王目空一切,难道真的喜欢顾倾城?”

李双儿狠狠的点点头,泪水又滚落。

李峻踱步蹙眉沉吟:“但大哥看陛下对顾倾城也非比寻常,说不定陛下对顾倾城也有意,顾倾城才与南安王退亲。”

“男人是否喜欢一个女人,女人的直觉非常准。就像哥哥一早喜欢缇娜姐姐一样,其实双儿很小就知道了。”李双儿语气带着笃定。

李峻脸上霎时骤变。

眸眼里闪过一些莫名的情愫,似欢喜又似痛苦。

李双儿并未留意她大哥脸上任何细节。

女人的直觉当真是非比寻常,李峻心里早有同感。

“哥哥以前一直沉闷,缇娜姐姐回来后,哥哥整个人变得比以前精神抖擞,看上去也幸福了。”李双儿又劝她哥哥,“可是缇娜姐姐心里真的没有哥哥,所以哥哥,也不要再痴痴的想着缇娜姐姐了。”

“嗨,”李峻脸上有些尴尬眼神有些飘忽闪烁,讪讪道:“哥哥都妻妾成群,过去的也过去了,怎么还对你缇娜姐姐念念不忘。”

李双儿认真的打量她哥哥,哥哥眼神深沉如古井看不见底。

他说已经忘掉缇娜姐姐,可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爱人,能说忘就能忘掉吗?

她心头郁结,也顾不得想哥哥与缇娜姐姐的事,又抛了一把鱼饵下去。

哭道:“可是高阳王殿下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哪里不如顾倾城了?!”

“双儿,那高阳王只是长得好看些罢了,没什么好惦记的。”李峻为她擦着泪,“他即便不看咱们双儿,自有大把青年才俊巴巴来看我妹妹!”

李双儿很不满意的看着她哥哥,一本正经道:

“大哥,高阳王何止是长得好看而已,他是世间上最英俊最勇猛最有魅力的男子。

自从双儿小时候跟着大哥见过高阳王,妹妹就喜欢他了。

而且妹妹那次掉下鱼池,他把妹妹救起来,还亲了妹妹,所谓一吻定终身,妹妹早已经是高阳王的人了。”

李双儿看着鱼池,又想起在太子府高阳王跳下鱼池救自己那一幕。

“双儿,五年前你掉下鱼池,那是你看他看得走神,自己就栽下去的吧?”李峻嘴角露出一丝诡异莫名的微笑。

“大哥……”李双儿也不否认,轻轻跺脚拖长声音嗔了声,竟有些羞赧起来。

“怎么,双儿居然还害羞了?”李峻又笑道。

李双儿仍然闷闷不乐道:

“双儿小时候,高阳王偶尔还会摸摸我的头,听我唱唱歌,后来越来越不理妹妹了。

那次在太子府,他甚至连正眼都不看我。我就顺势,一不小心,掉下鱼池。

结果不出我所料,他还是跳下去,把我捞上来,还亲了我。”

“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人家那是给你度气,是救你。而且,是你设计的陷阱。”

李峻有些无语,捏了一下妹妹鼻子。

“男女授受不亲,他高阳王既然亲了我,就要负责我一辈子,就要娶我!”李双儿说得有些强词夺理。

眉眼间露出狡黠之色。

“妹妹那是故意挖坑,让高阳王跳!”李峻摇头笑道,“我妹妹年纪那么小,就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接近高阳王,咱们李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那又有什么用,他如今对我简直不屑一顾,眼中只有那个顾倾城了。”李双儿抚摸着自己的脸,流泪道,“大哥,我是不是越长越丑,高阳王才不理我了。”

她只有在宠爱自己的大哥李峻面前,才会如此撒娇。

“没有啊,妹妹刚过及笄,二八年华,花容月貌,正是最漂亮的时候,怎会丑呢。”李峻给她擦泪哄道:“全平城就数我妹妹最漂亮最可爱了。”

“大哥,你骗我,即便在大哥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顾倾城才是大魏乃至第一美人吧!”李双儿擦擦眼泪。

又拿起八仙桌上的那罐子,将所有鱼料一股脑全倾下鱼池,又惹得鱼儿哄抢,欢蹦乱跳,水花四溅。

“……顾倾城,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女子。”李峻负手看着远处忙碌的工匠,语气变得缓慢,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所以大哥,我跟缇娜姐姐说好了,与顾倾城一起义结金兰。”李双儿将所有的眼泪收起。

“……你要与缇娜还有那个顾倾城结拜?”李峻收回眸光,有些错愕的看着妹妹。

“对啊。”李双儿眨着狡黠的眸眼道。

“你方才不是说高阳王,只盯着顾倾城吗?干嘛还自讨没趣?”李峻摇头道,“你看着高阳王一天到晚,只盯着顾倾城,不是更给自己添堵?”

若安陵缇娜真的与双儿结拜,就是自己的义妹,和自己也许真的就不可能了。

“大哥错了,高阳王不但没瞧一眼你妹妹,对贺兰明月也不屑一顾。”李双儿转瞬间又开心起来。

“……那又如何?”李峻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一下子高兴起来。

李双儿狡黠的眼中又出现希冀,冷笑道:

“正正是因为顾倾城能吸引高阳王,我才要与她亲近。

与她成为金兰姐妹,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高阳王,借力打力,把贺兰明月挤一边去,气死那个贺兰明月!”

李峻不禁对妹妹刮目相看。

原来他们李家,不止是自己才深谋远虑,她的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峻颔首道:

“顾倾城现在炙手可热,名动天下,更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缇娜也是莅阳郡主,安国公几代功勋,根基深厚。

审时度势,与她们结为金兰姐妹,不过是借水行舟,未尝不可。”

“大哥也觉得如此可行?”李双儿高兴的拉着李峻衣袖问。

女孩子的脸,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嗯。”李峻点点头。

环顾李府偌大的花园,又道:

“这骠骑将军府马上修缮一新,就要变顿丘王府了。

本月十八便是大吉日,大哥便在王府,为你们举办隆重结拜仪式。

广邀平城权贵,顺便也祝贺大哥封王,妹妹封县主。”

“谢谢大哥。”李双儿喜道。

顿了一下,又不无黯然道:“只盼着借着顾倾城,能引起高阳王垂怜。”

“我这妹妹的魂呀,可真被那高阳王给勾走喽!”李峻爱怜的摸摸李双儿的头。

站在不远处,李峻的心腹副将百里尘听到他们的谈话,走过来附在李峻耳边,说了几句后又退下去。

李双儿见他们说话神神秘秘,便道:“大哥,你们嘀咕什么呢?不能让我知道?”

李峻笑笑,也不想隐瞒他的妹妹,不紧不慢道:

“方才百里尘说,平城来了红遍大江南北的戏班子,如今正在天上人间开场。

知道妹妹喜欢听戏,到时候请来府上热闹热闹!”

“戏班子?那有什么用,一点都帮助不了高阳王喜欢我!”李双儿无精打采道。

想想高阳王对自己的冷淡,就什么都打不起兴趣,整个人又蔫蔫的。

李峻拍拍她道:

“妹妹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世间上又不止拓跋一个男子,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大哥到时广邀城中王孙贵胄,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妹妹也可以有更多选择!”

李双儿见大哥让她选择别的男人,又斩钉截铁道:

“大哥,你仔细听好了,妹妹此生,非高阳王不嫁。即便是死,我也要成为高阳王的鬼!”

“……若高阳王死了呢?”李峻眸眼聚敛,低声问。

李双儿极度不满的看着她哥哥,低低的喝道:“大哥你怎么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诅咒高阳王殿下?”

李双儿气嘟嘟的说完便扭身回她的闺房。

李峻看着妹妹的背影,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阴鸷,紧握着拳头。

李峻又叮嘱管家和工人好好修缮王府,预备十八王府喜宴,而后更衣,与心腹副将百里尘一起出门。

李峻封王后,衣履一新,整个人都精神抖擞,春风满面。

李峻去天上人间吃饭,遇到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安陵格仁。

其实不是偶遇,是百里尘告诉他安陵格仁去天上人间吃饭。

他是个戏迷,尤其喜欢名伶,妻妾成群,偏偏还有龙阳癖。

他们见面安陵格仁首先祝贺他封王之喜:

“恭喜骠骑将军又荣升顿丘王,格仁见过顿丘王。”

“哎,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李峻道,而后抱拳向空中敬敬,“这都有赖陛下隆恩厚爱啊!”

安陵格仁见李峻封王后,不但没有趾高气昂,还跟自己称兄道弟,颇有些受宠若惊。

坐下后李峻自然邀请他十八去府上做客。

并把安陵缇娜以及双儿和顾倾城要结拜之事说了,只是这几桩喜事凑在一起,总得有什么好节目热闹热闹。

安陵格仁一听妹妹与顿丘县主以及安平郡主结拜,自然是欢喜得紧。

原来这才是李峻对自己称兄道弟的原因。

安平郡主炙手可热,李峻封王,他妹妹也封县主,可谓都是风云人物。

审时度势,缇娜与她们结拜,于安国公府也是一喜。

“顿丘王府既是贺封王以及我们妹妹结拜之喜,那自然是要好好热闹一番。”安陵格仁道。

“对!所以,格仁兄可有什么好提议?”李峻笑道。

安陵格仁遂指着下面舞台,色眯眯道:

“顿丘王请看,那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你看看,是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请他去府上唱戏,是不是更热闹?”

舞台正演着霸王别姬,那装扮起来的虞姬,果然是眉目传情。

“……江南名伶花想容,果然是姿容出色,风情万种!”李峻颇有深意的指着安陵格仁笑道,“安陵兄可得努力加把劲喽。”

“讨厌!”安陵格仁微嗔道。

“既然安陵公子有这么好的推荐,那,戏班的事,就有劳安陵公子,代本王相请了。”李峻抱拳道。

“举手之劳,这事包在本公子手上。”安陵格仁心醉神迷的看着戏台上的花想容。

李峻看着花想容,又瞥了一眼痴痴的安陵格仁,嘴角牵却一丝无声冷笑。

第二百三十章:蛇蝎美人

第230章:蛇蝎美人

翌日, 更新最快

通知安陵缇娜,她大哥定了本月十八在顿丘王府,为她们三姐妹举办隆重的结拜仪式。

“……顿丘王定了十八?”安陵缇娜略为蹙眉道。

“怎么了?”李双儿亮起眸眼,“姐姐不喜欢那日子吗?”

本来安陵缇娜的父亲,已打算为她们择吉日举行结拜仪式。

安陵缇娜也想将此事告诉李双儿,没想到李峻也要为他们举行仪式。

可转念一想,李峻既是为妹妹举行结拜仪式,又顺便庆祝自己荣升顿丘王,还有妹妹荣升顿丘县主。

如此的话,这个仪式,顺理成章,好像在他们王府举行,更为妥帖。

自己更不好驳了顿丘王的面子。

于是把那些话咽回肚子里,连声赞好:“十八好……”

李双儿看着清雅幽静的颐园,又拉着安陵缇娜的手,狡黠的问:

“姐姐,你那些恶嫂,如今是不敢来打搅姐姐的清静了吧?”

“她们连房门都不敢出,哪还敢来骚扰姐姐。”安陵缇娜笑道。

稍顿,又拉着李双儿的手,盯着她低声笑问:“……二嫂三嫂她们被剃头毁脸,都是双儿的杰作吧?”

李双儿环顾一下颐园,见偌大颐园只有几个粗使丫头和安陵缇娜的贴身丫头香菱伺候。

粗使丫头在里面忙活,此刻香菱见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说悄悄话,也识趣的躲进屋子里干活了。

于是肆无忌惮的冷笑:“姑奶奶没取她们性命,只剃光她们头发,划破她们的脸,在她们伤口上涂抹蜂蜜,让蚂蚁来啃噬她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双儿的手段……”安陵缇娜看着李双儿轻轻摇头浅笑。

“……姐姐不敢苟同吗?”李双儿微微噘嘴,“我这还不是为了姐姐你。”

“双儿还不够高明。”安陵缇娜低低笑道。

“对。”李双儿略沉吟,眸光阴鸷:“我应该把她们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

安陵缇娜柔声道:“妹妹可听说过吕雉对付戚夫人的手段?”

“噢……”李双儿又恍然,嘻嘻笑道:“我应该将她们的五官毁了,再将她们的手脚都削了,让她们成为人彘,泡在酒坛子里。”

“挡我者死,以后有人对不起你我姐妹,咱们就该这般伺候她们!”安陵缇娜语气温婉道。

这样温婉的语气,却与说话的内容大相径庭。

听到安陵缇娜提到姐妹,李双儿又浅声问安陵缇娜:“……缇娜姐姐,你真当顾倾城是姐妹,真心与她结拜吗?”

“双儿自小是姐姐看着长大,你才是我真正的妹妹。咱们姐妹心有灵犀,姐姐的心思,妹妹难道会不知?”安陵缇娜幽幽的看着李双儿道。

李双儿看着安陵缇娜半晌,微微点头,眸眼阴鸷:“如今哪怕是再嫉恨顾倾城,无论是审时度势,还是借力打力,咱们都得与她虚与委蛇!”

安陵缇娜喟叹:“没想到我安陵缇娜,竟然要依附她顾倾城,才能发光发热!”

她们想去一心堂通知顾倾城,定好本月十八是她们结拜的日子。

可是,顾倾城却被陛下留在皇宫,暂时还没有时间出一心堂。

她们打算过两日再通知,反正为时尚早。

七夕那日,李双儿准备出府。

“双儿,你要去哪?”在花园监工的李峻喊道,向李双儿走来。

“去通知倾城姐姐,咱们定好十八举行结拜仪式。”李双儿道。

李峻看着她妹妹,半晌后道:“你的高阳王殿下和你的好姐妹顾倾城,今日陪刘宋太子和公主游太恒山遇刺,掉下万丈深渊的金龙峡……”

“……高阳王遇刺?”李双儿打断她大哥的话,焦急的拽着李峻的衣袖问,“大哥,殿下怎么了?”

李峻轻轻拉开李双儿的手,看着李双儿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李双儿焦急得掉泪,又对李峻低叱:“大哥,都是你那日诅咒高阳王殿下,否则他怎么会被打下万丈深渊!”

这个妹妹对拓跋的爱,真的是没救了。

“你放心,你的高阳王殿下吉人天相,听说和安平郡主都安然无恙。”李峻摇头道。

“高阳王武功高强,摔下去安然无恙,自是情理之中。”李双儿顿时一半高兴一半失望:“那顾倾城自那么高摔下去,即便没死,难道就没残废,甚至毁容?”

“只听说两个人都安然无恙。”李峻道,“具体还不知道。”

“不行,我得去看看高阳王殿下!”李双儿转身就走,想去看望高阳王。

“你去哪,他们还在太恒山,没回来呢!”李峻在后面喊道。

“……还没回来?”李双儿顿住身形琢磨道,“今天是七夕,他们俩孤男寡女在太恒山?”

李双儿越想脸色越阴翳,转身回房间,拿匕首一直划一幅画。

那画上画的,赫然是顾倾城的脸。

翌日,她一早就起来,骑马去安国公府找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一见李双儿,便紧张道:“听说倾城与刘宋太子等人去太恒山郊游,高阳王护驾,却居然和顾倾城一起被刺客打下万丈峡谷,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安国公府的消息确实没有顿丘王李峻的消息快。

只知道高阳王和刘宋太子他们遇刺,安平郡主和高阳王掉下万丈深渊。

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

“姐姐放心,我大哥说他们安然无恙。”李双儿也担心道,“但愿高阳王真的没事。”

“……他们被打下万丈峡谷,焉能活命?”安陵缇娜的忧心忡忡,溢于言表。

李双儿道:“说是安然无恙,具体如何却还未见到他们。”

“哦,安然无恙就好……”安陵缇娜掩饰不住放心和失望之情。

李双儿陡然察觉安陵缇娜对高阳王也是如此的紧张在乎。

难道,姐姐之前不是喜欢南安王?她们不是青梅竹马的吗?

难道,姐姐一直隐瞒对高阳王的感情,连她都瞒骗过去了?

若真是这样,姐姐憋屈了那么些年,也真是不容易。

可是高阳王殿下从来不为姐姐这个大魏第一美人所动,否则姐姐就不用下嫁虢国公了。

想到这些,她便觉得自己不但没醋可吃,与缇娜姐姐更同病相怜。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颇为失望,便低声笑道:“高阳王是大魏战神,掉下万丈深渊安然无恙倒是有可能,可顾倾城,倒是未必吧?”

“……你是说,倾城妹妹有可能受伤?”安陵缇娜微微浅笑,美得如牡丹盛绽。

李双儿扼腕叹息:“若倾城姐姐一不小心毁了花容月貌,或者断胳膊断腿,高阳王殿下可就不会再看那张脸喽。”

她们怀着顾倾城毁容的希冀,一起进宫找顾倾城。

莅阳郡主毕竟身份尊贵,来到宫门,又说去找安平郡主。

不一会,自有小黄门去毓秀宫通报,而后领到毓秀宫手谕,御林军放行。

顾倾城却还没回来。

冯左昭仪正在担心顾倾城,寝食难安。

虽见她们对倾城有心,却心不在焉。

也没心情招呼,只让她们在毓秀宫等倾城回来。

顾倾城在御书房门口摆脱了拓跋余与刘子业那些人的纠缠,先去万寿宫向老祖宗报了平安。

“小倾城,你可担心死老祖宗了!”老祖宗一见顾倾城,便张开双手,将顾倾城拥进怀里。

“老祖宗,您放心,小倾城有老祖宗庇护,怎么可能有事。”顾倾城亲昵的靠在老祖宗怀里,撒娇道。

“好……”老祖宗眸眼噙泪,轻轻抚摸倾城的脸,“哀家的小倾城,自然是吉人天相。”

顾倾城又好生安慰老祖宗一番。

再告诉老祖宗暂时回顾府几日,见见奶奶,等上谷公主的及笄礼,再回来。

老祖宗又像孩子般依依不舍了。

“小倾城也只是回去几日,很快就会回来陪老祖宗。”顾倾城看着对自己恋恋不舍的老祖宗道。

“……也罢,你就先安心回去,记住一定要小心你后娘那条毒蛇,别让她又害你。”老祖宗又叮嘱。

“老祖宗放心,她害不了我的。”顾倾城淡定的笑着安慰老祖宗。

离开万寿宫,她本打算着下午离开皇宫回顾府。

回到毓秀宫,便见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已经联袂在毓秀宫等自己多时。

她有些意外。

而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见到不但没毁容没断胳膊断腿的顾倾城,暗暗大失所望。

安陵缇娜一见面,就疾步过来扶着顾倾城的双臂。

上上下下的打量,火急火燎道:“妹妹,听说你掉下悬崖,快让姐姐看看,可有伤着哪里?”

李双儿也赶来抚摸着顾倾城的身体,急得眼泪泫然欲滴:“虽然听哥哥说倾城姐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但姐姐可有受什么内伤?”

“我真的没事,你们放心。”顾倾城浅笑着拍拍她俩的手。

越过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向姑姑透去放心的眸眼和微笑。

冯左昭仪也会心的微笑点头。

“没事就好,我这乍一听妹妹掉下悬崖,都吓得半死呢。”安陵缇娜拍着胸口道。

“可不是,我大哥昨日告诉我你和高阳王殿下一起掉下悬崖的时候,妹妹我吓得魂都没了呢。”李双儿嘴巴更像涂了蜜,“这两日简直是寝食难安,好在姐姐真的平安回来了。”

“缇娜姐姐,双儿妹妹,倾城让你们担心了。”顾倾城笑道,“现在雨过天晴,你们就放心吧。”

冯左昭仪本来忧心忡忡,见倾城那两个小姐妹比自己还焦急,又见倾城平安回来。

便在一旁淡然浅笑,让她们先说话。

倏然,安陵缇娜才像陡然想起冯左昭仪还一直担心顾倾城来着。

赶紧拉着李双儿让开一旁。

对冯左昭仪抱歉道:“娘娘莫怪,缇娜和双儿一时焦急,倒是挡住倾城妹妹和娘娘报平安了。”

冯左昭仪见莅阳郡主虽是新寡妇人,却美艳端庄,大方得体;李双儿青春活泼,英姿焕发更像个甜蜜儿。

漂亮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更难得是她们真正关心倾城,这点最重要。

只道她们因舞结缘,大家互相喜欢,惺惺相惜,才想结为好姐妹。

难得倾城有几个知心朋友,她也替倾城高兴。

她看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柔声对顾倾城道:“难得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对你有心,一听说你出事,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是啊,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对倾城真好。”顾倾城点头感激的看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遂上前拉着冯左昭仪的手,看着温婉浅笑的姑姑道:“姑姑肯定是担心坏了吧?”

冯左昭仪轻轻拍拍她的手,也不说过多担心的话:“平安回来就好。”

姑姑简单一句,顾倾城却知道姑姑有多么的担心自己,怕是这两日都寝食难安了吧。

冯左昭仪心头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也欢快起来。

顾倾城本来打算下午回去,见姑姑如此舍不得自己,况且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又难得来一趟皇宫看自己。

于是便告诉姑姑明日要回顾府一趟,去看看奶奶。

冯左昭仪更加不舍,却也只得点头。

见倾城两位小姐妹在,便热情招呼,留她们一起用膳:

“倾城明日要回顾府,咱们今日得好好聚聚。既然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那么巧,就一起留在毓秀宫,陪倾城吃个饭吧。”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也不客气。

“好,谢谢冯左昭仪娘娘款待,缇娜叨扰了。”安陵缇娜礼貌周全的多谢冯左昭仪。

“谢谢娘娘。”李双儿也不失礼数,乖巧道。

“娘娘,我们就快与倾城妹妹结为姐妹。”安陵缇娜又道:“娘娘如果不介意,还是直接叫我缇娜吧。”

李双儿也附和道:“是啊,娘娘还是叫我双儿吧,这样就不见外了。”

“好……”冯左昭仪噙笑道。

等待冯左昭仪和宫人安排膳食期间,李双儿把他哥哥顿丘王要在本月十八为她们举办结拜仪式的事,跟顾倾城说了。

其实当日莅阳郡主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说要跟顾倾城结拜为金兰姐妹,她只是盛情难却。

她们虽然早在玲珑阁认识,也一直以姐妹相称,却并没有深交。

而且当时她们身份尊贵,她也不想高攀。

所以也没有去颐园找安陵缇娜。

后来她们在寿宴相聚,她们那么热情,盛意拳拳,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不久前她们来一心堂捐献,也再度提起结拜之事,她也没有异语。

她以为即便是选个吉日,也只是普通仪式结拜。

如今要广邀城中贵胄名流,举行隆重的结拜仪式,她觉得未免太招摇高调了。

“缇娜姐姐,双儿妹妹,承蒙两位姐妹厚爱,看得起倾城,以姐妹相待。”顾倾城眼底有一抹迟疑。

看着有些错愕的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又带着商量的语气,道:

“倾城觉得,我们私底下结拜就行了,没必要办那么隆重的仪式,是否太高调招摇了?”

李双儿嘻嘻笑道:

“倾城姐姐此言差矣。刘关张当初桃园结义,还不是天下皆知。

如若当年他们不是虎落平阳,囊中羞涩,相信他们也会办最隆重的结拜仪式呢。

而且我大哥新晋为顿丘王,顺便一起热闹庆祝。

我们三个,只是沾沾我大哥的喜庆而已。”

李双儿杏眼精灵狡黠,看上去天真活泼,平日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还是挺讨人喜爱的。

与顾倾城同年,已经行了及笄礼,却偏偏比顾倾城小了几日,生生的变成了妹妹。

既然被称作妹妹,她在顾倾城她们面前,就更加的显得活泼天真,处处招人喜爱。

安陵缇娜也附和道:“倾城妹妹,双儿妹妹方才说得也是在理,我们三人,早就有缘相识,如今又因舞情投,惺惺相惜。

既是要成为真正的姐妹,便当隆而重之,让天下人为我们做个见证。

此后我们姐妹守望相助,一荣俱荣,福祸与共。”

安陵缇娜说话袅糯,婉约可人。

李双儿又亲热的拉着顾倾城的手,甜甜道:“是啊,倾城姐姐,你什么都不用管,结拜当日,你只要人到就行了,一切我大哥会命人办妥。”

顾倾城见她们如此热情,而且李峻也顺便庆祝自己封王,也难再推却,便勉强点头同意。

可心底里总觉得过于张扬了,她并不喜欢这点私事,却搞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

安陵缇娜又道:“不仅是倾城妹妹本人到,我们三家的亲人朋友也要全到。此后我们三家,也是亲如一家了。”

李双儿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大哥早就说了会邀我们几家的亲人朋友。”

这时,冯左昭仪去安排好膳食过来。

莅阳郡主毕竟年长她们几岁,又曾婚嫁,处事谨慎。

她又毕恭毕敬的对冯左昭仪道:“希望冯左昭仪娘娘,也能赏脸光临,一起参加我们的结拜仪式。”

“日子都定好了?”冯左昭仪微笑问。

“回娘娘,”李双儿恭谨道:“我大哥说本月十八就是大吉日,既为我们办结拜仪式,又祝贺哥哥封王。”

“……好,”冯左昭仪略为沉吟,微笑颔首,道:“本宫奏明陛下,若陛下恩准,本宫定会参加。”

顾倾城见姑姑肯去参加,自是高兴。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顿觉脸上有光,安陵缇娜道:“谢谢娘娘赏脸。”

说罢,又转颐对顾倾城道:“娘娘若能光临,都是看在倾城妹妹份上,姐姐与双儿妹妹,都是沾了倾城妹妹的光了。”

“是啊,冯左昭仪娘娘自是看在倾城姐姐的份上,我和缇娜姐姐,都是沾了倾城姐姐的光呢。”李双儿嘻嘻笑道。

“两位姐妹,都是自家姐妹了,还跟倾城客气?”顾倾城微笑道。

“好,不客气……以后咱们三姐妹,同气连枝,连衣裙饰物都一模一样。”李双儿搂着顾倾城嘻嘻笑道。

“看看你们,可真是大魏的三朵金花呢。”冯左昭仪乐呵呵的看着她们几个。

第二百三十一章:口蜜腹剑

第231章:口蜜腹剑

顾倾城忽然想起些什么,对她们道:“双儿妹妹这一说同穿衣裙,我才想起来早前做了润面膏,还专门给姐姐妹妹留着呢。 X”

而后喊飞鸿:“飞鸿,你快去将我为姐姐和妹妹准备的润面膏取来。”

“诺,郡主。”飞鸿转身去西殿取润面膏。

“润面膏?……”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不约而同道。

“倾城做的润面膏,那可是个好东西。”冯左昭仪看着她们道。

“是吗?”安陵缇娜轻轻抚了下自己的脸,笑道:“那姐姐这张老脸,就能与倾城妹妹一样,滑如凝脂了。”

“缇娜姐姐国色天香,是大魏第一美人,怎么说是老脸。姐姐如此说,叫天下女子还活不活,还敢不敢出门?”顾倾城笑道。

她真心的觉得安陵缇娜漂亮,不愧是大魏的第一美人。

“是啊,缇娜这若算老脸,本宫都不用出门见人了。”冯左昭仪也哈哈笑道。

安陵缇娜道:“如今别说是大魏的第一美人,即便是天下的第一美人,都非我倾城妹妹莫属。”

冯左昭仪微微颔首,虽没言语,这个却深有同感。

顾倾城轻轻嗅了嗅空气,不由自主的看着李双儿的腋下,心里暗道:

“怎么双儿妹妹用了那个偏方,还是一点都改善不了她的狐臭,还是那么大的味道?”

于是将她悄悄拉过一旁,细声的问她:“双儿妹妹,当初姐姐给你的那个偏方,你没用吗?”

李双儿有些尴尬,低声道:“不是没用,是用了很久,依然没效果。”

“……怎么这样呢,我之前给其他人用,所有人都根治了啊?”顾倾城轻轻的喃喃。

“是吗?”本来觉得希望渺茫的李双儿,又燃起了希望,攥着顾倾城的手,“那是否我用的方法不对,又,又或者我的体质有别于常人?”

“妹妹别焦急,你回去用干净的生姜切片,在腋窝底下擦约莫半盏茶功夫,每日早晚擦两次试试。”顾倾城道。

“好,谢谢姐姐。”李双儿点头道好。

不一会,飞鸿取来包装精美的润肤膏,恭敬的递给安陵缇娜与李双儿。

飞雁帮忙打开盖子,让她们闻闻。

笑道:“莅阳郡主,顿丘县主,这可是我们郡主花了好多功夫,才熬制出来的润肤膏呢。”

“太好了……”李双儿已迫不及待道:“来,我先试试!”

“我来帮你。”顾倾城挑了一点,在她脸上小心匀开,再轻轻揉了一会,道:“好嘞,缇娜姐姐,你也试试?”

安陵缇娜笑着嗯了声,微微递脸过来,顾倾城也给她涂抹了。

“果然是好润滑,谢谢妹妹啊。”安陵缇娜惊喜道,“双儿妹妹,我们今儿个可是得福了,有了倾城妹妹,我们以后不怕变黄脸婆了。”

“是啊,这下子高阳王殿下,怕也会多看我一眼了吧。”李双儿嘻嘻笑道。

顾倾城听到李双儿此言,心里不由得一颤。

她自从在玲珑阁认识她们,就知道双儿一直爱慕高阳王,而且非常痴心。

自己与拓跋的事,该如何拿上台面,让她们心里没芥蒂呢?

酒菜上来,她们就座,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开心的聊天。

“娘娘宫里的茶,真香。”安陵缇娜任何时候都端庄大方,举止优雅,细细的品着宫女奉上的茶,赞道。

“这是新贡的雨花茶,缇娜若是喜欢,等一会你们每人拿些回去。”冯左昭仪端庄沉稳,微微笑道。

再看一眼夏荷,示意她去备几份茶给贵女们。

“如此谢谢娘娘了。”安陵缇娜其实并非喜欢什么茶,只是和冯左昭仪攀着交情而已。

“你们呀,也别客气,倾城有你们这些姐妹常来往,本宫也放心。”冯左昭仪依依不舍道,“只可惜她明日回府,本宫又得几天才见到她。”

“倾城妹妹真的要回顾府啊?”安陵缇娜讶异道。

她和李双儿相视了一眼,寿宴上柳如霜对待顾倾城的事,几乎人尽皆知。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脸上,皆露出隐忧。

李双儿还是忍不住忧心道:“倾城姐姐,你那个后母,被陛下责打,肯定对你怀恨在心,你可一定要当心。”

安陵缇娜也是忧心忡忡:“妹妹与娘娘在毓秀宫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回去见那个刻薄歹毒的后母?”

“你们放心,她若再敢兴风作浪,倾城不会再放过她的。”顾倾城浅笑道。

“倾城妹妹,姐姐一个人居住颐园,虽属安国公府邸偏隅,可环境优雅,倒是不错的居所。”安陵缇娜道,“姐姐一个人住,正嫌寂寞冷清,妹妹若不嫌弃,或者搬来与姐姐同住?”

安陵缇娜细声软语,大有长姐的维护照拂。

顾倾城心里顿觉暖融融。

感激道:“谢谢姐姐相邀,暂时妹妹要回家见见奶奶。日后,妹妹得空,一定会去叨扰姐姐。”

“刚刚才说自家姐妹,倾城妹妹还跟姐姐那么客气。”安陵缇娜佯嗔道。

“好,不与姐姐客气。”顾倾城嫣然浅笑。

她笑容旖旎,像花儿盛绽,美得人间失色。

安陵缇娜看着顾倾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却是一紧。

心道:

南安王就是为了这张脸,才对自己前后判若两人吧?

肯定是之前不喜欢那个娃娃亲,及后见到顾倾城本人,又改变主意,才将自己置之脑后。

能成为南安王王妃,已经是三生有幸,顾倾城却为何执意退亲?

难道她真的和高阳王有什么苟且?

那天在一心堂,她好像是看见高阳王抱着她进房间的,自己不会看错啊!

而这样的绝世美人,高阳王怎么会不动心?!

只是自己心里喜欢高阳王拓跋,可惜高阳王一直却不知,至今都对自己不理不睬。

她不无感慨道:“倾城妹妹人如其名,长得倾国倾城,本以为南安王竟有如此好福气,与妹妹一早定下娃娃亲,谁知道妹妹却退亲。”

“是啊,倾城妹妹,我与缇娜姐姐,还在纳闷呢。”李双儿嘻嘻的笑着试探,“为何姐姐放着好好的南安王妃不要,却要退掉那么好的一门亲事?”

凭直觉,她觉得高阳王殿下不但喜欢顾倾城,还很爱顾倾城。

她这些年来,就从未见过高阳王如此看待一个女人。

当然,安陵缇娜也是如此心思,她可从来没见过高阳王如此专注的对一个女人。

心下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两人脸上俱是不动声色。

冯左昭仪微笑的垂眸酌茶。

顾倾城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跟她们解释。

最后淡然的摇头笑笑:“南安王妃确实很吸引人,只是倾城不愿意高攀罢了。”

“倾城妹妹似有难言之隐,难道妹妹有心上人,才不喜欢南安王?”心思缜密的安陵缇娜半开玩笑的微笑道。

“咱们姐妹之间,姐姐有什么心思,不妨对姐妹们直言。”李双儿也一副期待的想知道顾倾城为何要退掉那个南安王未来王妃。

顾倾城见她们都笑看着自己,于是模棱两可道:“十几年前的话,只是一句戏言罢了,做不得准。倾城是有自知之明,才不愿意高攀,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双儿妹妹,咱们不要逼问倾城妹妹了,倾城妹妹害羞呢。”安陵缇娜为顾倾城打圆场,也为自己打圆场。

“看看,咱们的倾城姐姐多有气节,连南安王都不放在眼里。”李双儿嘻嘻嘻的掩嘴笑道。

稍顿,又天真无邪的微笑道:“可难为了缇娜姐姐,当初与南安王青梅竹马,却不得不委身嫁给那虢国公。”

她以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来,就像闺阁姐妹间的悄悄密语,令人无从生气,也无从猜忌。

若安陵缇娜为此话生气,或者表现出罅隙,便是安陵缇娜小气。

安陵缇娜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当初很多人都以为她与南安王青梅竹马,只道她下嫁给虢国公委屈了。

她当下也不介意,只轻嗔道:“你这口没遮拦的小狐狸,说话不经脑子。你如此说姐姐与南安王,让倾城妹妹误会了姐姐怎么办?”

李双儿一愣,继而张口结舌,一副闯祸的表情。

“……这也没什么啊,姐姐与南安王自小认识,青梅竹马,是人尽皆知之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咱们姐妹之间,没有秘密,无所不谈嘛。”

安陵缇娜看着她苦笑着摇头。

李双儿继续道:

“姐姐当初不能嫁南安王殿下,妹妹我着实替姐姐好一番难过呢。

只是命运弄人,姐姐竟然被赐婚。

如今倾城姐姐已主动与南安王殿下退亲,想来也不会在意南安王殿下与缇娜姐姐的过去。”

顾倾城笑道:“是啊,倾城别说与南安王再无瓜葛,即便那亲事还未退,倾城也不会介意姐姐与南安王的过往。”

李双儿又笑道:“缇娜姐姐也许还有机会,和南安王殿下再续前缘呢。”

顾倾城心里微动。

缇娜姐姐若真爱着拓跋余,若能促成拓跋余与安陵缇娜,她心里对拓跋余倒是好过些。

她眼底有细微的涟漪,脸上浅笑嫣然:“双儿妹妹心直口快,说的倒是在理。缇娜姐姐若能与南安王再续前缘,我们姐妹也能安心。”

安陵缇娜含羞带怯,佯嗔着她们:“看看你们,怎么净把姐姐和南安王凑在一起了。”

李双儿对顾倾城和安陵缇娜撒娇:“两位姐姐别介意,双儿说话一向不经大脑,连我大哥都说我头脑简单,将来没人要这样的傻媳妇。”

也许,李双儿真是那样的天真。

即便她眼里流露那么一点狡黠,人无完人,没有人能尽善尽美,连圣人都难。

十指有长短,姐妹间,即便是一时失言,也没什么恶意。

何况双儿说的是实话。

而自己根本不在乎拓跋余,即便缇娜姐姐当年与拓跋余是青梅竹马又如何,她反而更高兴。

“自家姐妹,当然是畅所欲言,不用藏着掖着。要是有那么多顾忌的话,就不是姐妹了。”顾倾城开心的笑道。

冯左昭仪见她们开开心心的说说笑笑,好像被感染了,也就跟着微笑。

但她实在舍不得倾城回顾府,怕她有什么不测。

又有一肚子话憋在心里,未能一吐而快。

见倾城马上就要离开了,笑着笑着,竟又有些伤感起来。

眸眼里涌起泪雾。

顾倾城看着姑姑的表情,便知姑姑舍不得自己。

“姑姑,倾城又不是远行,顾府与皇宫,同在平城,就隔着几条街,倾城随时会回来看姑姑的啊。”

“姑姑是担心你啊。”冯左昭仪提袖印了印眼泪,也不怕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笑话。

顾倾城尽量让她高兴起来,笑道:“姑姑切莫担心,倾城在家里若住得不开心,立即就回来找姑姑,不再离开姑姑了。”

“好,你可记住了。”冯左昭仪爱怜道。

而后又举起琉璃杯对她们道:“今天你们难得在毓秀宫用膳,咱们就喝点冰镇葡萄酒吧。”

“好啊……”几个女孩子高兴的举杯喝下葡萄酒。

大家有说有笑,李双儿说起几年前于太子府掉下鱼池,还是高阳王把自己捞起,还吻了自己好久。

当时自己还囔着说他既亲了自己,就要对自己负责。

结果大哥告诉她,人家那是给她度气,救她一命,她才不闹。

她还说搞得自己有好一阵,都不敢见高阳王呢。

李双儿说得眉飞色舞,却显得一副没心没肺,不经大脑,惹得她们阵阵失笑……

“双儿妹妹自幼对高阳王殿下爱慕,真可谓痴心一片啊!”安陵缇娜借着酒意看着李双儿吃吃笑道。

她从未把李双儿当情敌,他高阳王连自己这第一美人都不屑一顾,怎会喜欢双儿那样的丫头片子。

冯左昭仪听说李双儿那么痴心高阳王,不由得深深的看了李双儿一眼,又看了眼顾倾城。

心里头为拓跋惆怅:那么多女子喜欢他,高阳王可怎么办?

“可不是嘛,高阳王算是把我的魂魄都给勾走了。”李双儿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哈哈笑道。

顾倾城心里又有些纠结:双儿到时知道自己与拓跋的事,会如何对待这个一直瞒着她的姐姐呢?

安陵缇娜也大大方方的说起与拓跋余青梅竹马的往事。

“两位妹妹不知道,咱们的南安王殿下,是个非常洁癖之人,洗手要洗好多遍,总怕自己不干净,所以南安王府,几乎是一尘不染。

王府里养的花儿,普通人不得乱碰,花儿吸引来的那些蝴蝶,任何人都不得捕捉,可宝贝着呢。

他不但喜欢狩猎,还喜欢说鬼怪吓人。

记得我……才五岁左右的时候,跟他去北巅鬼见愁那一带狩猎,看见溪流飘流着的树叶,似乎刺着些字。

我捡起来看,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却抢了过去,看过后便道那是山上的巫师们在做法事,谁要是看过那些有字的树叶,或者把那些树叶泄露出去,就会被无头鬼吃了,把自己的头装在鬼身上。

害得我自此后便做噩梦,以为真的有无头鬼吃人换脑袋,甚至后来再也不敢跟他上山狩猎。

长大后才知道,哪有什么无头鬼会吃人,把自己的脑袋换到鬼身上,分明就是吓唬我的。

你们别看他平时一副冷傲的样子,说起恐怖的鬼怪来,可是一愣一愣的吓死人呢。”

安陵缇娜回想起那些往事,竟不禁一番心酸。

曾几何时,拓跋余对她心存爱慕,情意缱绻。

如今,竟被这个顾倾城迷惑了眼睛,与拓跋一样,几乎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了。

“还真看不出,少言寡语的南安王殿下,竟会说鬼怪吓唬人。”李双儿又吃吃笑道。

“是啊,看南安王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也会有幽默的时候。”冯左昭仪也笑道。

“这也不足为奇,有些人外热心冷,有些人外冷心热。南安王就是外冷心热,不善于表达之人。”顾倾城对安陵缇娜笑道,“缇娜姐姐,莫要以为南安王冷漠,就错过了破镜重圆的机会。”

“倾城妹妹,姐姐已是新寡之人,南安王怎么还会在意姐姐呢。”安陵缇娜羞赧的垂眸道。

顾倾城忽然想到安陵缇娜方才说那些树叶竟然有字,顿时好奇。

便问道:“姐姐说鬼见愁附近溪流的树叶有字,都是什么字啊?”

安陵缇娜略为回忆。

半晌后摇头笑道:“时隔那么久,我的印象都模糊了。不知道那究竟是长上前的字,还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的字。只记得那是红色枫叶,每片树叶上的字都不同。那时年幼,也根本记不得是什么字了。”

“……哦,竟然有这些奇怪的枫叶。”顾倾城不无奇怪道。

“就是,有机会我也看看,那是什么样的枫叶,竟然有字。”李双儿也笑嘻嘻道。

“世间上无奇不有,连树叶也长字,本宫也是头一回听见呢。”冯左昭仪也笑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美酒佳人

第232章:美酒佳人

她们正谈笑甚欢,没想到皇帝却突然驾到,事前也没有小黄门来通报。 X

拓跋焘这个不速之客,令毓秀宫所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众人自是要跪迎皇帝。

拓跋焘让大家免礼。

冯左昭仪迎上前,微微笑道:“陛下怎么突然来毓秀宫,臣妾都没准备呢。”

“哦,朕听说倾城要离开皇宫,过来送送倾城。”拓跋焘说得轻描淡写,眼睛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刚刚喝着小酒,又与她们说笑,脸颊酡红,娇艳欲滴,美得艳压世间繁华。

拓跋焘不由得心神一荡,更显得精神抖擞,坚毅挺拔,豪情万丈。

几个女人心下一听拓跋焘之言,皆各怀心事。

冯左昭仪自然是担心心中隐忧之事,怕陛下对倾城心怀不轨。

顾倾城与拓跋焘不但是知音,自己还视他如慈父。

只是他对她的爱,她不能接受,只能以天意赌约搪塞他。

除了不能接受他的爱,他对自己另外那份慈父疼惜之情,也着实令她感动。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自是惊讶,虽然知道顾倾城炙手可热,可没想到在拓跋焘心中分量是如此之重。

都觉得自己走顾倾城这步棋,审时度势是走对了。

拓跋焘看着她们的膳食,微微搓搓手,又高兴道:

“朕还没到毓秀宫,远远就闻到饭菜酒香,还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原来是几位绝世美人在用膳谈笑。都吃什么好吃的呢?朕也饿了。”

冯左昭仪赶紧命人重新备膳。

陛下驾到,膳食自然飞快上来。

拓跋焘向她们扬扬手,道:“你们别拘谨啊,刚刚还说得那么开心,别等朕一来,就扫了你们的兴了。”

“没有,陛下,”冯左昭仪笑道:“缇娜和双儿,要与倾城结拜为金兰姐妹。”

“好啊!倾城家里那些姐妹,一个个心眼那么坏。认几个姐妹,未尝不可。”拓跋焘颔首道。

“这月十八,就是吉日,顿丘王打算为他们举行结拜仪式,顺便也祝贺自己封王之喜。”冯左昭仪又道。

拓跋焘吃了口菜,抿了口酒:“哦,要举行结拜仪式啊?”

“我们三姐妹效仿刘关张桃园结义,希望亲朋戚友给我们做个见证。”安陵缇娜大方得体道。

“好……”拓跋焘点头道,多看了风华正茂的安陵缇娜一眼。

略为沉吟,又对安陵缇娜及李双儿道:

“缇娜,双儿,你们俩金枝玉叶,自小就万千宠爱。

不像倾城,自小失去亲娘,亲爹又把她扔回乡下,不闻不问。所吃的苦,受的累,你们感受不到。

你们既有心和她结拜为姐妹,就要真诚相待。你们既是姐姐,又是妹妹,一定要好好疼爱倾城这个姐妹,知道吗?”

“臣女一定会真心待倾城妹妹,请陛下放心。”安陵缇娜恭敬道。

“双儿和两位姐姐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陛下放心。”李双儿也恭敬道。

“有你们对倾城这番心意,朕也放心了。”

拓跋焘才颔首满意道。

陛下这一番话,胜过任何礼物。

顾倾城心中更加感受到慈父般的关爱。

她又想起拓跋焘自己有腿疾,却仍然要背她上摘星楼,眼泪瞬间涌上来。

喉咙几乎哽咽道:“谢谢陛下的厚爱,倾城即便曾经缺少父爱,有陛下这一番关爱之情,足已弥补。倾城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顾倾城没有说缺少母爱而是说缺少父爱,言下之意,也把拓跋焘刚才的关爱,当做父爱的关怀了。

她是再次让陛下知道,她对他只有父女之情,而无半点男女之情。

拓跋焘心里明白顾倾城在刻意当自己是父亲。

他也不介意。

他们说好,那个天意赌约的。

他相信事在人为,区区大雁自是手到擒来,而且养活仨月也非什么难事。

“丫头,你暂时回去看看奶奶也行,但顾府终究不是你久待的地方,也不要委屈自己。”拓跋焘又道,“他们若对你不好,自有朕给你做主。别害怕,知道吗?”

“知道了,陛下。”顾倾城颔首道。

冯左昭仪也似是顺着陛下之意道:

“是啊,倾城,你虽与南安王退了亲,看起来好像与皇家没什么关系。

但老祖宗视你如亲孙女,本宫和陛下也视你如亲女儿。

任何事情都有陛下和老祖宗为你做主,谅顾府诸人,也会有所顾忌,不敢难为你。”

冯左昭仪此番语言说得不着痕迹,表明了顾倾城虽然不是南安王未来王妃的身份,老祖宗却将倾城当作亲孙女,皇帝顺理成章,也该当她是女儿一样爱护,这样断了陛下非分之想。

拓跋焘也不能对她这番话诟病。

“陛下,姑姑,倾城回去也不会耽搁太久,过几日就回来了。”顾倾城道。

“过几日就回来?”冯左昭仪脸上又开颜。

“对……过几日是灵儿的及笄礼,倾城还要回来办曲水流觞宴呢。”拓跋焘朗声笑道。

拓跋焘又转颐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道:

“缇娜,双儿,你们两个与倾城是好姐妹,灵儿的及笄宴,你们也一起来参加吧。”

“好,谢谢陛下。”安陵缇娜与李双儿异口同声道。

拓跋焘略为沉吟,向宗爱道:

“宗爱,安平郡主回顾府的时候,你让穆铖派人送送,明白告诉顾仲年及那个毒妇,就说安平郡主回到顾府,若有丝毫损伤,朕唯他们是问!”

“诺,陛下。”宗爱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顾倾城眼中蕴泪,感激道:

“陛下,娘娘,倾城在皇宫这段时日,倍受你们的爱宠,尤胜父母。即便倾城曾经孤苦,现在也暖融融了。

陛下和娘娘再如此骄纵倾城,倾城可能会止不住,幸福得哭起来呢。”

“好……咱们就说些开开心心的。”冯左昭仪点头道。

拓跋焘也举杯道:“好,今日美酒佳人,咱们开开心心饮酒吃饭!”

众人跟着举杯饮酒。

喝完酒,冯左昭仪看着拓跋焘道:“陛下,刚刚缇娜和双儿,还邀请臣妾一起参加她们的结拜仪式。陛下您看”

“好啊!”拓跋焘爽快道:“你既受倾城一句姑姑,便是长辈,出席她们的结拜仪式,无可厚非。去吧,但,可不能空着手去啊。”

拓跋焘最后大笑,众人也跟着笑。

拓跋焘又对宗爱道:“你马上去司宝局,选三套一样的金步摇,朕要赐给倾城她们。记住,要挑最好的啊!”

“是,陛下。”宗爱即便很不乐意,也只得赶紧亲自去办。

拓跋焘说是要赐给倾城她们,言下之意,安陵缇娜以及李双儿是沾顾倾城的光了。

皇帝如此厚赐,顾倾城三人赶紧跪下谢恩。

顾倾城回座,安陵缇娜及李双儿拿起酒杯,示意顾倾城,她们应该一起敬谢陛下。

于是她们一起敬谢陛下。

三姐妹一轮敬酒,拓跋焘又举杯道:“丫头,咱们再喝一杯!”

顾倾城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看着杯盏中的葡萄美酒,倏然想起拓跋说的话,不能与其男人喝酒。

但如今有那么多人,而且那个男人是他的皇爷爷,也就是他们的长辈,向长辈敬酒,也是理所应当。

遂不把他的醋话放在心上,举起杯盏,道:

“陛下,娘娘,倾城承蒙陛下和娘娘一再疼爱。这杯酒,倾城应该敬陛下和娘娘。愿陛下身壮力健,松柏常青。愿娘娘容颜永驻,幸福快乐。愿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虽然顾倾城将拓跋焘与冯左昭仪并在一起敬酒,拉远了拓跋焘与她的距离。

拓跋焘心里略感一丝别扭,见顾倾城情真意切,也不放在心上,便开心的和倾城干杯。

“好!”拓跋焘开心的举杯,与顾倾城干杯,一饮而尽。

“好。”冯左昭仪心道倾城这孩子还真会说话,于是举杯一饮而尽。

顾倾城也一饮而尽。

满杯酒下肚,加上之前的几杯小酒,顾倾城的脸色更加酡红缬晕,似桃花娇丽无比,艳压群芳。

拓跋焘只感到心潮澎湃,绵绵情意涌上心头。

拓跋焘又抿了一口酒,颇为好奇的问道:

“倾城,有一事朕一直没想明白,你一个小姑娘,怎能认识那么多百岁老叟?

而那些老叟,居然会写出那么多不同字体的福字和寿字。不简单!”

“……回陛下,其实,倾城并非都认识那些老人家。”顾倾城淡淡的笑道。

“哦,你并非都认识他们?”拓跋焘捋须道。

顾倾城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娓娓说道:

“倾城跟师傅四出行医期间,每遇长寿者,便向他们了解他们平日的饮食,作息,一一记录,以做养生参考。

而老人家谦虚之余,又推举某地某人如何比他们长寿,光蓬莱岛附近的一个小渔村,就有三十多位长寿者。

还有些小夷族的村落,隐居山野,就叫长寿村,山里住着几十位长寿老人。

有些倾城和师傅亲自去拜访过,有些是日常中他人介绍,倾城都一一记录,从中参考。

所以就都知道了他们的住所。”

“原来如此。”拓跋焘恍然。

稍顿,又道:“但古语云,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九十不留坐。倾城难道不担心老人家长途跋涉,为老祖宗贺寿,身体出状况?”

“所以倾城才一早便让李副统领派人把他们好生请来,旅途也不能怠慢啊。”顾倾城道,“老人家就当是外出云游,自然满心欢喜。”

“倾城姐姐,你好厉害哦!”李双儿一脸仰慕的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妹妹,难道那些老人,都是学识渊博的智者?”安陵缇娜也问道。

顾倾城微微摇头:

“其实,渔村和山里,大多数老人家并不识字,更何谈书写不同的福字和寿字。

倾城就让李副统领,请他哥哥李敷博士,只教他们如何写福字和寿字,每人学一不同字体,半天功夫就会。”

“你们看看,”拓跋焘恍然大悟,大喜笑道:“倾城果然是秀外慧中,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就连冯左昭仪,也是现在才知道倾城是如何请来那些老叟的,也不禁心内欣慰。

冯左昭仪微笑道:“倾城与那些老叟耳濡目染,对养生应该很有心得,以后多提点提点陛下。”

顾倾城点点头:“姑姑放心,倾城会将养生歌诀写给陛下。也希望这养生歌广为传颂,让所有人都建康长寿。”

“看看,还是丫头贴心啊。”拓跋焘呵呵朗笑。

“可不是,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冯左昭仪顺嘴道。

言下之意,他们当倾城是女儿了。

拓跋焘未去深究冯左昭仪言下之意,只一门心思系在顾倾城身上。

又感兴趣的问顾倾城:“那,你当初如何懂得磷粉会自燃,又如何知道自己身陷危机?”

顾倾城又微微笑道:

“倾城外出时,见有些祭司,手能伸进热油,手上还能凭空燃起火焰。

民众都对祭司奉若天神,尽向其倾献财物。

倾城一向好奇心重,又觉得他们是诓人钱财的骗子,便想法子知晓其中奥秘。

因而得知,祭司手上燃起的火焰,其实只是遇热能自燃的磷粉。

锅里的热油,其实是白醋,只是表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而已。”

“哈哈哈……你这鬼丫头,把人家吃饭的把戏都拆穿了,叫人家如何再行骗。”拓跋焘开怀大笑。

众人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连宫人都跟着嬉笑。

“他们骗人,把老百姓仅有的一点家当,一点粮食都骗走了,倾城着实看不过眼嘛。”顾倾城微微嘟着小嘴,非常的娇憨可爱。

“……丫头,你说祭司都是骗人的?”拓跋焘心里一动。

不由得想到大祭司和太乙真人怀疑倾城是颠覆大魏的紫薇星那番话。

“其实,很多祭司的伎俩,都是骗人的掩眼法。他们或为名,或为利而行骗,所谓神佛,都是骗人的。”顾倾城道。

“骗人的?”拓跋焘又蹙眉问。

“是啊,有一种医术,叫祝由术,外人看起来挺神乎其神,其实不过就是一种心理疾病,俗语说医病先医心,就是此解。”顾倾城道。

“原来,那些祭司是骗人的,那倾城妹妹,是为民除害了。”安陵缇娜掩嘴笑道。

“倾城姐姐,”李双儿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嘻嘻笑道:“你再说来听听,你是如何想法子,知道他们骗人的把戏的?”

顾倾城颇为尴尬的笑着,撒着娇:“双儿妹妹,姐姐不说出来,可以吗?”

“哈哈哈……”拓跋焘也笑道:“丫头快说说,朕也想听听!”

顾倾城无可奈何的噘着嘴,而后略显尴尬道:

“……倾城令他们脸上发黑,让他们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倾城说能医治他们,他们不相信我这年纪小小的丫头能治病。

就和倾城打赌,结果,他们赌输,也觉得捡回条性命,就心甘情愿,一五一十,对倾城毫无隐瞒了。”

“哈哈哈……那些个坑蒙拐骗之徒啊,活该!”拓跋焘一口酒刚入嘴里,几乎笑喷,擦擦嘴后笑道:“你这古灵精怪的鬼丫头,灵儿栽在你手上,一点都不冤!”

稍顿,拓跋焘似乎又想起什么,指着顾倾城恍然道:“难怪丫头与朕打那个天意赌约,原来你还是个赌徒!”

顾倾城尴尬的呵呵干笑。

在座诸位不知顾倾城与陛下到底有何天意赌约。

侥是李双儿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敢追问陛下的事。

她们只是在心底里非常的好奇。

冯左昭仪见陛下高兴,便随口道:

“陛下,坑蒙拐骗之徒,多不胜数,大魏律法再森严,有时候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可是陛下,如果是被朝廷下旨诛灭其族,却又侥幸有被逃脱的呢,时隔多年,朝廷还会追究吗?”

“圣旨一下,便是天命难违,当然不可放过。”拓跋焘捋须道,“那是漏网之鱼,抓回来再诛!”

他的心思却还放在刚才顾倾城的笑话里。

冯左昭仪唇间的笑容,仿佛一下子被冻结了。

却难掩怜悯的看了顾倾城一眼。

心思缜密的安陵缇娜,看出冯左昭仪那一瞬的魂不守舍。

于是向冯左昭仪举杯道:“娘娘,缇娜敬您。”

“好……”冯左昭仪回过神来。

安陵缇娜把冯左昭仪所有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毓秀宫欢声笑语,拓跋焘酒兴大作,开怀畅饮。

“大山大叔,今日您的酒已差不多,不可以再喝,您忘记丫头跟你说的话吗?”顾倾城微带醉意的阻止拓跋焘喝酒。

众人正震惊顾倾城如此称呼陛下,还敢如此阻止陛下喝酒,以为陛下必会不高兴时。

拓跋焘却乖乖的放下杯盏:“好好好,大叔听丫头的,不喝了……”

殿内所有人听到顾倾城与拓跋焘的对话,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顾倾城与皇帝竟然以大叔和丫头相称,他们的交情,远非她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冯左昭仪却带着丝愁绪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焘最后,带着从未有过的心醉,意犹未尽的离开毓秀宫。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怀着相同的心思离去顾倾城,是她们的劲敌!

第二百三十三章:衣锦荣归

第233章:衣锦荣归

顾倾城自太恒山回来,拓跋灵在御书房门外见过她,倾城为了躲避刘子业和拓跋余的纠缠,便要回去休息。 X

拓跋灵见顾倾城安然无恙,就拉着顾卿去给她抓兔子,错过了毓秀宫的离别宴席。

回来后知道顾倾城明日离开皇宫,晚上拓跋灵又拉着顾倾城来碧霞宫住一晚,两人秉烛夜谈……

拓跋灵的寝殿有个金丝笼,笼子里是个可爱的小白兔。

那是白天顾卿为她捉的兔子。

当时顾卿并不情愿,但拓跋灵说她过几日就是及笄礼了,要顾卿捉个白兔回来送给她。

拓跋灵要的白兔当然不能有任何损伤,必须活蹦乱跳。

顾卿只得带上铁球和渔网,与拓跋灵去了郊外。

他将铁球系在渔网的几个边角,见到兔子就抛撒渔网,终于完好无损的活捉了可爱的白兔。

拓跋灵见到可爱的白兔自然欢天喜地。

顾卿想再捉多一个回去给顾倾城的时候,兔子却早已受惊,逃进林子里去了。

他只得怏怏而回。

拓跋灵与顾倾城一进寝殿,就拉着顾倾城看她的兔子。

拓跋灵笑逐颜开道:“倾城,快看看,这是顾卿给我捉的兔子,可爱不?”

“嗯!好可爱,像灵儿一样可爱。”顾倾城逗弄着金丝笼里的白兔子。

拓跋灵小心翼翼的喂养那小白兔,递根胡萝卜给兔子吃。

那便是爱屋及乌了。

顾倾城看着对小白兔呵护备至的拓跋灵,笑道:“看灵儿春风满面,看起来我大哥这几日,保护得公主挺好啊。”

“嘻嘻嘻……还算称职吧。”拓跋灵开心的点点头。

“不仅是称职那么简单吧?”顾倾城摸着小白兔道,“公主的侍卫为你抓兔子,那可不是职责所在。”

拓跋灵脸带羞赧,却还是乐颠颠的笑。

喂完兔子,与顾倾城上床。

“倾城,听说你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结拜为姐妹,顿丘王还为你们举行结拜仪式?”

“是的。”顾倾城轻轻点头道。

拓跋灵不无遗憾的嘟起小嘴道:

“我真羡慕她们,可以与你结拜,可惜我是公主,不能随便与人结拜,否则我一定与倾城你义结金兰。”

“公主,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尚虚华。结拜只是一种仪式,真正的友情,是心有灵犀,心照不宣。”顾倾城道。

她一直觉得真正的友情,是不必张扬,是互相信任,当危难来临时,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可是,我还是想与倾城结拜。”拓跋灵靠在顾倾城身畔,嘟嘴软软道。

顾倾城想起梦中那个小凤凰,软声道:“不管我与灵儿是否结拜,咱们都是好朋友好姐妹。”

“对,倾城,我们即便不结拜,咱们也是姐妹情谊。”拓跋灵开心的搂着她脖子道。

“公主,到时候倾城与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的结拜仪式,您可一定要去参加哦。”顾倾城道。

“倾城放心,本公子这么喜欢乐子,如此热闹的场合,怎少得了本公主。你们的结拜仪式,本公主肯定驾到。”拓跋灵爽快道。

稍顿,拓跋灵又道:“你们的结拜仪式还早,在我的及笄礼后面呢。倾城可得赶回来帮灵儿主持及笄宴啊!”

“灵儿放心,倾城不会忘记。”顾倾城拍拍她的脸。

翌日,顾倾城要和顾卿一起回顾府了。

穆铖奉旨派了李弈带了二十名御林军相送。

老祖宗担心倾城回到顾府不够体面,还命宫人内侍带着大包小包各种礼物随安平郡主一起回去。

拓跋灵自是也送到宫门。

除了顾倾城,她还舍不得顾卿呢。

看着喜笑颜开的顾卿,拓跋灵噘嘴道:“顾卿,你平日里板起张脸,像本公主上辈子欠了你情债一样。如今离开本公主,倒像煮熟的狗头般,有那么开心吗?!”

“可以脱离你的魔爪,当然是天高海阔了。”顾卿毫不否认自己脱离拓跋灵高兴之情。

拓跋灵气得一把抓着他的胸口低叱:“顾卿,你别不识抬举!”

顾卿低眸冷冷看着拓跋灵:“公主若觉得卑职不称心如意,大可以辞了卑职。”

拓跋灵咬牙切齿的的看了顾卿半晌。

最后笑容可掬的放开他。

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少来激将法,你永远逃不出本公主的掌心。”

“没见过像你这般厚脸皮的。”顾卿低低嘟囔。

看着嬉皮笑脸的拓跋灵,也真的奈何不了。

“好了,你们俩打情骂俏,也要看看场合吧。”顾倾城走过来,低低道。

拓跋灵依然嬉皮笑脸。

顾卿则面红耳赤,又低低嘟囔:“谁与她打情骂俏了!”

“倾城,有些人,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弈在顾倾城身边道,“你操心不了。”

拓跋灵的笑显得有些尴尬害羞起来。

顾倾城也低低笑道:“李大哥的兄长李敷博士,学识渊博,李大哥耳濡目染,亦文亦武,你的见解,自是金玉良言。”

顾卿与顾倾城一起,带着外人都以为是老祖宗赏赐的飞鸿飞雁,还有皇宫大大小小的礼物,李弈和御林军的相送下,浩浩荡荡离开皇宫。

拓跋翰与乙浑,早已收到顾倾城何时出宫,聚集了大批杀手等候在顾倾城回顾府的必经之路……

蒙着脸的巴图,带着杀手,埋伏在路上,本想在中途伏击,却没料顾倾城出宫竟有李弈带着二十名御林军护送。

权衡利弊,担心不能一举歼灭御林军,还暴露了东平王。

只得临时取消行动,暂时撤退,以免东平王被牵连。

顾倾城虽只是个郡主,可是享公主俸禄,在老祖宗眼里犹胜任何公主,比那些荣归故里的贵人命妇尤甚。

如此隆重送顾倾城回府,顾仲年自然带着阖府出迎。

当然,有伤在床的柳如霜除外。

街坊邻里见御林军和皇宫里头的车马浩浩荡荡相送,也争相出来观看。

顾仲年一脸荣光,几位姨娘笑逐颜开,顾初瑶和顾新瑶冷着脸,顾乐瑶天真无邪的微笑。

一下马车,顾倾城不禁万分感慨,刚刚回顾府和如今回顾府,可是天渊之别。

可见权力地位的重要。

宫人内侍陆陆续续将礼物抬进府里。

顾仲年和李弈等御林军客气的寒暄:“辛苦李副统领及诸位将军了。”

因了顾仲年和他夫人对顾倾城的虐待,李弈便不喜欢顾仲年。

李弈看着顾仲年,虽然拱手,却不冷不热道:“在下奉旨送安平郡主回府,怎会辛苦。”

“李副统领快快请进,到寒舍喝杯茶水。”顾仲年又客气道。

“顾大人不必客气,末将送安平郡主回来,便要回宫复命。”李弈再拱手道。

“哦,这样啊。一杯茶的功夫,也不耽搁李副统领多少时间啊。”顾仲年还是客气的邀请。

李弈伸手打住,又拱手往空中举了举,以示对陛下敬意,道:“陛下口谕,安平郡主回顾府,若有任何损伤,唯顾府阖府是问。”

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的李弈,把陛下的口谕传给顾仲年。

顾仲年吓得连连点头,保证好好爱护女儿倾城。

“请李副统领回禀陛下,安平郡主是微臣的女儿,微臣一向视如掌上明珠,断不会让安平郡主受任何损伤,请陛下及老祖宗放心。”

李弈表情疏离,心道:若真的视若掌上明珠,就不会将倾城一直丢在乡下不闻不问了!

隧冷然道:“但愿顾大人说到做到!”

又与顾倾城告辞,带着御林军和宫人内侍离去。

顾仲年小心翼翼的送别宫中御林军,顾仲年又领着家人迎顾倾城回府。

顾倾城抬眸去看府里那些迎接自己的丫头仆人,怎么不见芷若和云锦她们?

难道这几个不见,那俩丫头就不与自己亲近了?

她踏上顾府台阶,飞鸿飞雁在一旁搀扶。

“我能走。”顾倾城低低道。

“郡主,这是奴婢分内事。”飞鸿笑道。

顾倾城知道她们越显得尊重自己,越令自己身份尊崇,顾府的人越不敢小看。

可她才不管她们对自己是否高看或者小看。

勉为其难迎接顾倾城的顾初瑶以及两位妹妹,一进府里,自是不想看见顾倾城,赶紧回柳如霜的房间报告。

顾乐瑶故意矫情的看着顾倾城不舍得离去,被怒气冲冲的顾新瑶强行拉走。

进入府里,顾仲年赶紧让仆人小厮向安平郡主磕头。

方才在府门口,不见芷若和云锦去迎,顾倾城便觉得奇怪。

顾倾城抬眸去找,这些丫头小厮中还是没有芷若和云锦的身影。

顾倾城暗暗嘀咕,所有仆人都出来了,她们去哪里了?

陡然有不祥预感。

正想问父亲时,顾仲年却又命姨娘们向安平郡主行礼。

顾仲年想找他的另外那几个女儿时,却见顾初瑶她们没了影子,心里暗暗恼着。

“倾城是晚辈,自当是倾城见过几位姨娘,怎能让姨娘们对倾城行礼……”顾倾城福身给其几位姨娘行礼。

“哎呦……不敢当……”

几位姨娘吓得赶紧拦住顾倾城。

二姨娘诚惶诚恐道:“郡主身份尊贵,我们只是老爷的妾室,这礼数,是必不可免的。”

顾仲年大有一家之主之风道:“妾室的地位本就低微,倾城如今贵为安平郡主,自然更应该是她们给安平郡主行礼。”

顾倾城看着顾仲年微笑:父亲真的好会见风使舵。

“对……是我们要给安平郡主见礼……”姨娘们赶紧道,给顾倾城行礼:“见过安平郡主……”

顾倾城方才在府门口,早就看见姨娘中多了位年约二十,衣饰艳丽,容貌妖娆,身段丰腴的女子。

顾卿已经见过那位五姨娘,只有顾倾城一直未见。

顾仲年见顾倾城看着那女人,讪笑了一下。

遂介绍:“倾城,这是你们的五姨娘。五姨娘闺名萧红玉,曾经是戏班红极一时的旦角。”

五姨娘萧红玉再敛礼道:“安平郡主,红玉这厢有礼了。”

五姨娘美目流盼,说话行动间,无不流露出花旦念白、做功的神采。

顾倾城有些愕然,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大哥。

回礼道:“五姨娘方才已行过礼,就不必再客气了。”

五姨娘眼疾手快,立马扶住顾倾城:“这是妾身应该的。”

这时,顾仲年看着顾倾城,与有荣焉道:“倾城啊,你不但请陛下释放奴隶,还施医赠药,又救济难民,施粥赠药。如今整个大魏都在传颂你的事迹,为父的脸上都有光啊!”

二姨娘也垂眸喜道:“就是啊,老百姓到处在夸赞咱们的安平郡主,我们这些姨娘,也是跟着沾光呢。”

“对对,我们顾府的人出门,别人都非常尊重呢。”三姨娘也沾沾自喜道。

“我们府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庆荣光了。”四姨娘也乐津津道。

五姨娘萧红玉也仔细的观察顾倾城,脸上肃然起敬:

“没想到安平郡主年纪轻轻,不但美丽聪慧,还心地善良,真是我们顾府之幸。”

“好了,几位姨娘就别夸倾城了,这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没什么。”顾倾城笑道。

寒暄几句,顾仲年就丢下顾倾城,离开正堂,往柳如霜房间急急走去。

堂内堆放着宫中带回来的衣饰绸缎金银珠宝等礼物。

顾倾城略为沉吟,亲自挑了一些首饰珠宝出来,分别装在几个首饰盒里。

再让飞鸿飞雁拿那些绸缎金银,分别做了几份礼物,送给父亲及几位姨娘。

几位姨娘收到顾倾城的厚礼,自然非常感谢。

更觉得顾倾城面面俱到,并不以自己荣升安平郡主而瞧不起她们。

几位姨娘都打心里喜欢顾倾城。

二姨娘和那位新入门的五姨娘萧红玉更是喜欢顾倾城。

府里的下人也各有赏赐。

顾倾城本来并不想给柳如霜几母女送礼物,知道送给她们也讨不了好,只会惹来怒骂和怨恨。

但想想既然府里所有人都有礼物,也让府里仆人给柳如霜和她的几个女儿送。

二姨娘与顾倾城说话,一直垂眸,眼睛不敢看顾倾城。

她自是心中有愧,当初答应好好照顾芷若和云锦的。

无奈没过几天,柳如霜帮老爷娶了五姨娘,又把当家大权夺了回去。

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夫人将那俩丫头暴打了一顿,再关进地牢。

是以她知道乙浑绑走那俩丫头后,心里又怕又愧疚,无奈人微言轻,徒叹奈何。

顾倾城分派完礼物,还是不见芷若和云锦。

府里所有仆人小厮丫头都见过礼了,怎么还不见那俩丫头,她更觉不妥,心生疑窦。

先带着飞鸿飞雁回西厢。

李管家早命人帮她把行李拿回西厢,还命人赶紧重新收拾房间。

顾倾城回到房间的时候,仆人丫头还未收拾完毕,有很多地方还布满尘埃。

偌大的尚书郎中府,仆人丫头不计其数,她的房间,竟然没人收拾。

她走到芷若和云锦的房间,轻轻擦擦桌子,那桌面的尘埃更厚。

难道,芷若和云锦真的出事了?

她找来李管家,询问下才知道她离开顾府进皇宫,不久便又是夫人柳氏当家。

可想而知,柳如霜有多恨自己,才不让丫头帮忙收拾她的房间。

她紧紧盯着李管家,又问:“李管家,芷若和云锦呢?”

李管家方才回话,一直弯着腰,眸光下垂,不敢直视安平郡主。

芷若云锦俩丫头在车骑将军手上,此刻怕早已凶多吉少。

若安平郡主知道他与夫人狼狈为奸,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管家方才那一丝慌乱的眸光,早已抚平。

再抬眸时,已经非常镇定。

微笑着对顾倾城道:“那俩丫头,被夫人派去秦州接老太太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回来。”

“……是吗?”顾倾城不无疑惑的盯着李管家。

李管家点点头。

继而又呵呵笑道:“安平郡主,您若是没其他吩咐,小的先去忙了。老爷吩咐,晚上要好好备晚宴,为郡主接风洗尘呢。”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李管家便出去了。

李管家比以前更谨慎细微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已是安平郡主之故?

第二百三四十章:小惩大诫

第234章:小惩大诫

她找来李管家,询问下才知道她离开顾府进皇宫,不久便又是夫人柳氏当家。 X

可想而知,柳如霜有多恨自己,才不让丫头收拾她的房间。

她紧紧盯着李管家,又问:“李管家,芷若和云锦呢?”

李管家方才回话,一直弯着腰,眸光下垂,不敢直视安平郡主。

芷若云锦俩丫头在车骑将军手上,此刻怕早已凶多吉少。

若安平郡主知道他与夫人狼狈为奸,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管家方才那一丝慌乱的眸光,早已抚平。

再抬眸时,已经非常镇定。

微笑着对顾倾城道:“那俩丫头,被夫人派去秦州接老太太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是吗?”顾倾城不无疑惑的盯着李管家。

李管家平静的点点头。

继而又呵呵笑道:“安平郡主,您若是没其他吩咐,小的先去忙了。

老爷吩咐,晚上要好好备晚宴,为郡主接风洗尘呢。”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李管家便出去了。

李管家比以前更谨慎细微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已是安平郡主之故?

顾倾城给姨娘仆人派礼物期间,顾仲年便赶到柳如霜房间。

顾仲年跑进柳如霜房间,劈头盖脸便训斥柳如霜一顿:

“你这毒妇,早叫你安分守己,你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祖宗寿宴闹事,当初若不是倾城求情,当时我们就非死不可!

如今陛下口谕,若倾城有一丝损伤,就唯顾府阖府是问!

你这个丧门星,可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顾府几十口跟着你陪葬!”

柳如霜正在房间痛得龇牙咧嘴,几个女儿伺候左右,猛然被顾仲年一顿训斥,吓得目瞪口呆。

顾初瑶不阴不阳道:“父亲,那贱人不过荣升郡主罢了,也不至于她一回来,父亲就来欺负母亲啊!”

“……你还有脸说!你有本事,给我捞个郡主回来啊!”顾仲年指着顾初瑶责骂:“你这个做大姐的,郡主妹妹回府,你竟然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不向郡主妹妹行礼?!”

若不是看在这大女儿双脚被废,他还不会就此罢休了呢。

柳如霜方才被老爷一通责骂,心中有气。

见老爷要责骂她几个女儿不向顾倾城行礼,心中就更恨。

冷冷道:“郡主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女儿,说不定还能给老爷挣个皇后回来呢。”

顾新瑶也嗤之以鼻:“就是啊,不过一个郡主罢了,就把父亲欢喜得忘记自己的身份。看父亲的样子,怕是要把那贱人当皇后娘娘供起来呢!”

顾仲年勃然大怒,一巴掌甩给顾新瑶。

再指着她怒斥:“姐妹之中,最惹事就是你!倾城以后在家里,你们可得恭恭敬敬,否则别怪为父无情!”

顾新瑶惊愕的看着父亲,捂着**辣作痛的脸,一时之间被噎住。

柳如霜虽然心疼极了,却为了顾全大局,而敢怒不敢言。

他几个女儿见到如此趋炎附势的父亲,一时之间,也噤若寒蝉。

顾仲年刚想转身出房间,忽然蹙眉,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

看着柳如霜蹙眉问:“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呢,我好几天不见她们了。这倾城当初进宫时交代,不能虐待她的丫头。现在怎不见她们了?”

“……老爷您忘了?前几日妾身跟老爷说,派人去秦州请老太太出来,那俩丫头也被妾身派去了。”柳如霜眼睛滴溜溜一转,淡定道。

顾仲年半信半疑,眯缝着眼睛看柳如霜,道:“那么巧,府里那么多丫头你不派,偏偏把倾城的丫头都派去了?”

“老爷,您可得相信妾身。倾城不在府里,那俩丫头闲着也是白闲着,所以就派她们出去了。”柳如霜面不改色道。

“老太太估摸着这两也到了,到时候不见那俩丫头,你再闹什么幺蛾子,看我能轻饶你!”顾仲年冷厉道。

柳如霜艰难地支撑着上半截身子起来,语带双关道:

“老爷要知道,老爷与妾身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哼!”顾仲年一甩手,欲再教训几句。

想到柳如霜说的一荣俱荣,再看看那几个女儿又怨又恨的眼光。

又忍住,气哼哼的离开房间。

顾仲年前脚离开柳如霜房间,仆人丫头便将顾倾城赏赐的礼物送进来。

柳如霜母女收到礼物自然是狠狠摔在地上。

柳如霜捶着床道:“那贱人还真是我们母女的克星,她一回来,我们不是挨骂就是被打!”

顾新瑶被父亲掌掴,更狠狠跳在绸缎上踩了几脚。

待她想拿过剪刀,剪碎那些绸缎布匹时,却被顾乐瑶摁住。

顾乐瑶方才并未帮忙甩打礼物,此刻还将礼物都捡起来,摆放得整整齐齐。

“没骨气的东西,还稀罕那贱人的破礼物了?!”顾新瑶狠狠道。

顾乐瑶看着她们,摇头叹息。

一副诡诈老辣道:“郡主赏赐的礼物,都是宫里头带回来的宝贝,咱们怎能不要,你们再这么冲动,迟早还要吃亏。”

柳如霜几母女面面相觑。

顾仲年训诫完柳如霜和女儿,又出来嘱咐那些姨娘,有关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的事,只说她们俩去秦州接老太太了,其他只字不能在倾城面前乱说。

顾仲年一一嘱咐过几位姨娘,再让李管家安排顾倾城的两个侍女住宿。

那可是老祖宗赐给倾城的随侍丫头,不能怠慢。

否则她们回到老祖宗跟前搬弄是非,老祖宗一句话,他顾仲年就完蛋了。

顾倾城心里疑云密布,再也在西厢坐不住,想去找柳如霜。

出至厅堂便看见顾仲年。

她直截了当的问顾仲年:“父亲,芷若和云锦呢?”

“你母……夫人前几日派她们去秦州,接你奶奶了。”

顾仲年本来顺口想说你母亲的,知道顾倾城与柳如霜势不两立,随即马上改口。

其实他对柳如霜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哦?府里那么多丫头,夫人为何偏偏把倾城的丫头派出去了?”顾倾城凝视着顾仲年,想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

“倾城,你不相信夫人,还不相信你父亲吗?”顾仲年陪着笑脸。

“可是,倾城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顾倾城挑眉道。

“之前夫人不也是派那俩丫头,去太原接你吗?那俩丫头乖巧伶俐,夫人才喜欢派她们出门办事。”顾仲年又解释道。

顾倾城也只得姑且相信顾仲年的话,转眸去看几位姨娘。

却见她们一个个低眉垂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却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姨娘看着顾倾城的眼神更加闪烁,脸上流露出忧虑。

顾倾城心里透亮,更加的担忧芷若和云锦了。

柳如霜是否把她们都杀了?!

“夫人在老祖宗寿宴上受责打,肯定伤得厉害,倾城也应该去看看夫人。”顾倾城不动声色,对顾仲年道。

“好,好,你去吧。”顾仲年见顾倾城不再追问那俩丫头的事,还懂事的去问候夫人。

便点头道好,把顾卿叫进书房,问起他在皇宫当御林军之事。

还跟他聊起为官之道,如何晋升,如何能讨得陛下欢心……

顾卿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顾倾城带着飞鸿飞雁,进柳如霜的房间。

她第一次进柳如霜的房间,宽大,奢华。

显而易见,是这府邸里最豪华的主人套房。

她当下心道:“这应该是我母亲从前居住的房间吧,如今竟被那毒妇一住就是十几年。”

柳如霜的女儿,除了顾乐瑶看见顾倾城故作惊喜状,其余两个和柳如霜一样,皆如临大敌。

“郡主姐姐。”顾乐瑶

一边向顾倾城福身行礼,一边乖巧道。

“乐瑶妹妹不必多礼。”顾倾城扶住顾乐瑶。

看看恼恨得涨红了脸的顾初瑶和顾新瑶一眼。

遂看着趴在床上的柳如霜,柔声道:“夫人,倾城看您来了。”

飞鸿飞雁也揖礼,见过夫人和小姐们:“奴婢飞鸿、飞雁,见过夫人,见过几位小姐。”

柳如霜正眼也不瞧一下顾倾城,却对飞鸿飞雁倒是客气。

那毕竟是老祖宗的人。

她撑起笑脸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客气:“免礼……你们是老祖宗的侍女,就不用跟夫人客气了。”

言下之意,好像老祖宗的侍女都比顾倾城这个安平郡主地位尊崇。

“夫人,安平郡主是我们的主人。夫人您是顾府夫人,奴婢们这礼数自然不能少。”飞雁道。

她说完,却看着顾初瑶和顾新瑶,冷冷道:

“两位顾小姐,府里所有人和四小姐都向安平郡主见礼了。你们见到安平郡主,怎么不懂得规矩?难道,需要奴婢教教两位小姐吗?”

顾初瑶和顾新瑶相互看了一眼,顾初瑶本是坐在椅子上,她的脚走路总是隐隐觉得有针扎般不自在,平日里多是静坐,算是有后遗症。

听飞雁此言,也只得勉强站起来,勉为其难的和顾新瑶一起向顾倾城行礼,嘴里敷衍着:

“见过安平郡主……”

“罢了。”顾倾城淡然道。

也不想作威作福难为她们,毕竟她们是自己的亲姐妹,便随意的摆摆手。

顾初瑶与顾新瑶一脸的愠怒。

只有顾乐瑶目光潋滟,一脸委屈的看着顾倾城,仿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细说。

顾新瑶见妹妹与顾倾城如此亲近,又狠狠瞪了顾乐瑶一眼,顾乐瑶才吓得赶紧低下头。

顾倾城来到柳如霜床边,微微笑道:

“夫人被陛下责打,虽说咎由自取,毕竟已受惩戒,希望夫人好自为之。”

柳如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气得咬牙切齿。

此刻才看着顾倾城,冷冷道:“顾倾城,你别太得意了!”

“得意?”顾倾城走近柳如霜,向她伸出手,摁在她被打的屁股上。

顾倾城还未出力,柳如霜已惊叫起来:“顾倾城,你想怎样?!”

顾初瑶她们也吓得尖叫起来。

顾新瑶指着顾倾城,狠狠道:“顾倾城,你敢伤害我母亲?!”

“伤害?”顾倾城笑道,一副无辜的表情:“三妹妹误会了,倾城略懂医术,只是想帮忙看看,夫人伤势如何了。”

“猫哭老鼠假慈悲!”顾初瑶也厉声喝道:“不过就是乡下丫头,以为一朝被封郡主,就得意忘形,回来作威作福,不知道自己原是贱种了吗?”

顾乐瑶一听顾初瑶和顾新瑶对顾倾城出言不逊,便暗自摇头。

这厢顾乐瑶刚刚摇头暗叹,倏然房间人影晃动,便听到“啪啪啪!”几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顾倾城一看,原来是飞鸿飞雁,已快速的闪身过去,分别掴了顾新瑶和顾初瑶两扇耳光。

飞鸿飞雁出手不留情,卯足了劲掴那两记耳光。

顾初瑶和顾新瑶的脸上登时又红又肿起来。

顾新瑶方才就被父亲掌掴,如今又被飞鸿扇了几个耳光,更加的红肿。

捂着双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责打她的丫头。

飞雁伶牙俐齿,怒叱顾初瑶:“大小姐辱骂郡主,如今两记耳光小惩大诫,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何谓尊卑!”

飞鸿也口齿伶俐道:

“三小姐直呼安平郡主名讳,是为不敬;冤枉安平郡主是为不尊。奴婢赏三小姐两扇耳光,让三小姐也长长记性,懂懂规矩!”

没想到看似柔弱的飞鸿,竟比一脸英气的飞雁更厉害。

顾倾城大跌眼镜,简直想抱腹大笑。

她以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飞鸿和飞雁,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道:

“老祖宗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懂规矩。”

柳如霜以及顾初瑶、顾新瑶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顾初瑶抚着脸,恨不得将飞雁生吞活剥:“你一个小小贱婢,居然敢掌掴堂堂四品尚书郎中的小姐?!”

“老祖宗吩咐,不管是谁,有胆敢侮辱伤害安平郡主者,别说打了,”飞雁手握剑柄,冷厉道,“还格杀勿论!”

顾初瑶吓得颤颤巍巍的倒退几步。

扶住身后的椅子才不至于跌倒。

看着飞鸿飞雁的眸眼,有深深的怨毒。

心道总有一日,要百倍奉还!

顾新瑶更恨不得将顾倾城她们千刀万剐!

柳如霜母女几个面面相觑,虽然恨不得将顾倾城撕碎,却一下子噤若寒蝉。

顾倾城弯下腰,伸手按按柳如霜的屁股,柳如霜便杀猪般叫了起来。

“顾倾城,你不要太过分了!”柳如霜狠狠道,“你敢弑母?”

“弑母?”顾倾城不禁失笑,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失笑后睥睨着柳如霜:“夫人是太抬举自己,还是病糊涂了?倾城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于非命了!”

“……你以为你母亲是我害死的,存心回来报仇吧?”柳如霜眼神咄咄逼人。

“夫人是不打自招吗?”顾倾城手上不由得用力。

柳如霜又“哎呦、哎呦”的惨叫。

她几个女儿怒目圆睁,恨不得扑过去杀了顾倾城。

连顾乐瑶几乎都演不下去了,急得直搓手。

顾倾城的语气恬淡闲适:

“夫人这伤,也过去那么多天了,这伤在隐秘部位,老这样捂着不行!

虽是初秋,但天气还不够凉快,您这伤口会发炎,感染,很难愈合的。

一不小心,还会烂至骨髓。别说日后会不良于行,说不定会终生瘫痪!”

她下手又重了几分,在她屁股周围揉捏:“所以需要活动活动,透透气。”

“哎呦……顾倾城,你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柳如霜疼得撕心裂肺,“哎呦!……”

顾倾城一边揉捏,又一边风轻云淡道:

“夫人,你这不算疼的,有些得痈疮的病人,也是怕被扎穿痈疮。

宁愿暗自发痛,也不肯医治,就害怕那一针下去,痛得受不了。

结果,虽然下针会痛得她叫爹喊娘,可痈疮穿了,也就快好了。

您这样老躺着,一点都不活动,于你伤口真的不利。”

“我是好是坏,无需你关心!”柳如霜呲牙裂齿的怒斥。

“那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顾倾城嘴上虽如此说,还是继续揉捏。

过了一会,她又温柔道:“对了,芷若和云锦,细心谨慎,最会照顾人了。若她们在,倾城一定让她们好好照顾夫人。”

柳如霜听到顾倾城开始提到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知道顾倾城果然是为了那俩丫头来找茬了。

母女几个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顾倾城又问道:“夫人,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真的被夫人派去秦州了?”

“……那是当然!”柳如霜疼的拽着拳头。

“那么巧,夫人居然把我的丫头派出去了?”顾倾城语气一点都不相信。

柳如霜咬牙切齿道:

“那俩丫头,本来就是我买回来的奴隶,她们的性命都是我的,我有她们的生杀大权。

当日只是派她们暂时服侍你罢了,你以为她们真的就是你的人了?

本夫人有权委派她们做任何事,即便要她们死,也是她们的命贱。

你就算是贵为安平郡主,也无权干涉我如何处置奴婢。”

“是吗?奴婢的命,在夫人的眼中,就那么贱,夫人可以随便要她们性命?”顾倾城出手更重。

柳如霜疼得柳眉倒竖:“顾倾城,亲姐妹你视她们为仇人,却把贱婢当亲人,你这是自甘堕落!”

“我是否视自己的姐妹为仇人,你们心知肚明。”顾倾城凛然道,“即便是奴婢,也是条生命,我绝不容忍任何人随意糟蹋!”

顾倾城的眸光掠过柳如霜和她几个女儿,宛如开锋的刀刃,令人陡然生寒。

顾初瑶摸摸红肿的脸,咬咬牙,却忍气吞声对顾倾城道:“……安平郡主,那俩丫头,真的被母亲派去秦州请奶奶了。”

“郡主姐姐……”顾乐瑶也乞求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终于收住了手。

语气却冷锐道:“但愿她们真是去了秦州,若她们有什么不测,夫人可要给倾城记住了,我定会为她们讨回公道!”

她冷锐的语气掷地有声,令人寒芒在背,更有股无形的威慑力。

顾倾城站起来,又道:

“夫人,别以为倾城方才给您揉捏,是报复您,倾城是帮您检查。

其实您这伤,已伤及骨髓,真的要适当活动,或者透透气,不能一味的躺着,否则您日后,会不良于行。”

顾倾城说完,也不管柳如霜母女如何的怨恨,带着飞鸿飞雁,径自离开。

第二百三十五章:忧戚奴仆

第235章:忧戚奴仆

见顾倾城她们离开,柳如霜母女终于长吁口气。

柳如霜颤声问顾初瑶:“若过两日你奶奶回来,不见那俩丫头,可怎么办?”

顾初瑶安慰她母亲:

“母亲,这只是权宜之计,表舅和乐瑶说的不错,暂时还不能跟她硬碰。

否则母亲在她手下折磨,还不被活活疼死。那贱人要是追查,就说路上发生劫匪,把她们给杀了。

那贱人刚来平城,不也是路遇劫匪吗?”

柳如霜默默点头。

顾新瑶托着牙齿松动,半边红肿的脸,眼里带着蚀骨的恨,咬牙切齿道:

“挨千刀的贱人,每次都因为她,我才挨父亲的打。如今竟然一回来就纵容丫头打我,这番羞辱,有朝一日,我顾新瑶定要十倍讨回来。”

“妹妹放心,我们一定会百倍偿还给她们!”顾初瑶眼底也是蚀骨的怨毒。

顾乐瑶却看着她的母亲和姐姐,扼腕摇头道:“母亲,姐姐,你们总是隐忍不住,与她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你这臭丫头,竟然长那贱人志气,灭我们自己威风?”顾新瑶冷厉道。

举手想打顾乐瑶,手一松开,又痛得叫起来,只得狠狠作罢。

顾乐瑶看她们的眼光,显得无可救药。

她年纪轻轻,却是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目光阴鸷道:

“母亲,姐姐,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要忍!亏你们比我年长,却一而再的冲动。

这一次次下来,我们吃的亏,还不够吗?难道不懂得何谓审时度势,何谓韬光养晦,何谓笑里藏刀?你们这样子,难道还想母亲被折磨而死吗?”

“哪怕与她同归于尽,我也不能让她耀武扬威!”一向冲动狠辣的顾新瑶咬牙道。

柳如霜见女儿一个个为自己担心,心下倒有些安慰。

见丫头们都在门外,模棱两可的安慰道:

“其实,那贱人方才应该是给我检查伤口。痛,是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活活痛死。

是母亲故意大声叫喊,装做疼得死去活来,好让外面的人以为那贱人在欺负你们受伤的母亲。”

“真的……”她的女儿们紧张问。

柳如霜点点头,她如此一说,她那些女儿才稍为放心。

其实顾倾城一半是给她检查伤口,一半确实是给她教训,小惩大诫,真真假假。

柳如霜为了不想她们的女儿过于担心,又怕她们一时按耐不住冲动,会吃了眼前亏,也就忍疼安慰。

柳如霜又道:“乐瑶说得对,我们是不该与她硬碰。如今她回来了,现在唯有让乐瑶,蛰伏在那贱人身边,伺机而动,才能将她置之死地。”

顾初瑶、顾新瑶这才收敛了怒火。

顾倾城出了柳如霜房间,经过偌大花园,来到正厅,想找顾彧卿。

一问丫头,才知道正跟老爷在书房说话。

之前芷若和云锦同住一房,紧挨着倾城的房间。

现在李管家还是安排飞鸿飞雁住回芷若她们的房间。

此刻即便是飞鸿飞雁的房间,李管家也安排丫头们收拾妥帖。

这房间,之前那么多尘埃,肯定是久无人居住。

柳如霜派人去秦州接老太太,也是最近几天的事。

难道,自己当日一进皇宫,柳如霜就为难她们。

即便不杀了她们,也将她们关了起来。

或者关进地牢,拷打?又或者一早就杖毙?

她思量着,噙满泪水,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郡主,您是担心芷若和云锦,已经被夫人所害?”飞鸿问道。

“嗯。”顾倾城的泪水滴落桌面,捶了一下胸口,万分愧疚,哽咽道:“若她们真的遭遇不测,就是我害了她们了。”

“郡主,也许真如他们所言,她们是被夫人派去秦州了?”飞雁安慰道。

飞鸿飞雁扶顾倾城坐下,并给她擦拭眼泪。

顾倾城激动得手都开始颤抖。

“你们不知夫人为人,她连我这个小姐,都敢三番四次买杀手刺杀,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芷若和云锦的。”

“夫人如此歹毒,若她再敢毒害郡主,我即便是奴婢,也绝对不放过她!”飞雁咬牙冷厉道。

飞鸿不无忧戚道:“看那几位小姐,也不是善男信女,说不定那芷若和云锦,还真的……”

飞鸿的话,不敢说下去。

顾倾城又忧心忡忡道:“即便派她们去秦州,路上也可以出意外。买凶将她们杀死,谎称路上不太平,乃劫匪所为,即便是我追究,也死无证据。”

顾倾城一时也查不出什么,这两日老太太就要到平城了,且看看芷若云锦是否跟着一起回来再做打算。

可是如此坐等,即便她们有危险,顾倾城也失去了最好的解救时机。

她回到自己房间,飞鸿飞雁手脚勤快,很快就整理好带回来的东西。

顾倾城左思右想,想着芷若和云锦的最大可能下场会怎么样,慢慢酌着茶,顾彧卿便过来了。

飞鸿飞雁见大少爷找安平郡主,奉好茶后便识趣离开房间,守在门外。

“倾城,听丫头说你方才找我?”顾彧卿道。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顾倾城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点头。

顾彧卿也百无聊赖的坐下来。

顾倾城看着无精打采的顾彧卿,又振作精神,道:“怎么了,看你的表情,挨柳如霜骂了?”

“……她因为我的指证,被陛下责打,一直恨我,方才我和父亲说完话去看她,被她骂了出来。”顾彧卿神色黯然。

“自作孽不可活,她还敢怨恨谁?”顾倾城冷哼。

顾彧卿不免纠葛,叹道:“看她被打得那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她养育我这么多年。”

“不管怎么说,你们即便感情不亲厚,还是有那么多年的母子情分,”顾倾城理解的点点头。

“可是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心软的。”顾彧卿又吐了口气,硬起心肠。

“大哥,你知道自己不是顾府孩子后,再面对父亲,心里……可有难受?”顾倾城又浅声问。

顾彧卿长叹一声,半晌后道:

“父亲虽然待你刻薄寡恩,趋炎附势,待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是真心的好。

这些年,一直为我筹谋,到如今也是为我的前程担心。方才还问长问短,就怕我在皇宫吃亏了。

若他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知心里会有多难过。”

“……大哥真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顾倾城看着顾彧卿,赞赏的点点头。

顿了一瞬,她又叹道:“是啊,父亲一直就宝贝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倘若知道柳如霜骗了他,他自己连一个儿子都没有,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遂想到最近那个梦,大哥是小蝶的汤哥哥商武王成汤,而秦少卿则是成汤的军事诸葛明朗。

若那些梦都是回忆,那上辈子,他们就是结拜兄妹了。

难怪他们缘分那么深厚,这辈子又相聚一起。

她不由得噙笑看着大哥。

顾彧卿看见倾城如此看着自己,心里不禁沉醉,脸上骤然就红了。

顾倾城看见大哥面红耳赤,便笑道:“大哥,你说咱们能成为兄妹,需要几生几世的缘分?”

顾彧卿顺口就答:“自然是千万年的缘分。”

顿了一下,他又道:“可是倾城,你别忘了,咱俩不是亲兄妹……”

有些感情,亲兄妹是障碍,可不是亲兄妹,就有很多可能了。

“不,大哥,你在倾城心里,永远是亲哥哥!”顾倾城笃定道。

一句亲哥哥,把他拉得好近,却又推得好远。

顾彧卿又想到当初冯左昭仪与他一席谈话,看着倾城,心里不由得又怜又爱:“是的,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

顾倾城又笑逐颜开。

稍顿,顾彧卿道:“倾城,你回来了,自己有两个一等一的侍女,那芷若和云锦她们就不用服侍你了吧?她们也算是伶俐,让她们照顾我吧。”

顾倾城听大哥提起那俩丫头,顿时心又下沉:“大哥,倾城还正在为此事烦恼。”

“怎么了?”顾彧卿错愕的看着她。

顾倾城一脸忧色:“我担心芷若和云锦,她们已经被柳如霜害死了。”

“什么?”顾彧卿惊愕道:“她们被害死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大哥有多久没见她们了?”顾倾城问道。

“自你进宫,我便让柔然骠骑将军阿使那教我武功,直到老祖宗寿宴才回府与父亲他们一起进宫,也没怎么留意丫头们。

这几日在皇宫当值,留宿兵营。我也是今日,才跟你一起回来啊。”

“原来大哥这些时日,是跟骠骑将军学武,那应该大有长进了。难怪我看大哥是更加的精神奕奕呢。”顾倾城轻轻捶了大哥肩膀一下。

顾彧卿看着顾倾城,眼里有别样的光芒。

顾倾城继而又蹙眉道:“如此说来,芷若和云锦,也许真的凶多吉少了。”

“难道母亲,”顾彧卿情一急,还是顺口就叫柳如霜做母亲,看看倾城,又立即改口道:“难道那女人真的杀了她们?”

“府里众口一词,一个个都说芷若和云锦去秦州接奶奶了。”顾倾城慢慢摇首,“但我觉得这事,绝对不简单。”

“你怀疑是那女人故意派那俩丫头出去,而后杀了她们?”顾彧卿沉吟道。

“大哥,如果她们真的遭遇不测,我将一辈子于心难安。若非因为我,她们不会遭柳如霜嫉恨。”顾倾城眼里又噙满泪水。

“好了,你也不要过于担心,现在不是只是猜测吗。”顾彧卿安慰道,“也许她们真的去了秦州,过两日就回来了呢。”

“但愿吧。”顾倾城叹口气点点头。

顿了一下,顾倾城想起来大哥的身份,又问:

“对了大哥,那些柔然使者回去,不打算带你回去吗?”

顾彧卿点点头,苦笑道:“他们才巴不得早就带我回去呢。”

“……那大哥为何不跟他们回去见你的亲生父母,难道,大哥不想见他们吗?”顾倾城略为蹙眉问。

顾彧卿又怎能说出自己是舍不得她呢。

有些话说出来,只会令大家尴尬,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大哥……放心不下你。”顾彧卿眼里有隐忧。

“大哥,你妹妹我聪明伶俐,别人害不死,有什么好担心。”顾倾城嗔怪道,“你应该尽快回去见见你的父汗和可墩。”

“即便要回去,也要等柳如霜亲口承认掉包之事,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亲生父母身边。”顾彧卿道。

正在她们说话间,有人敲门,飞鸿的声音道:“郡主,四小姐求见。”

“乐瑶?”顾倾城低唤一声,和顾彧卿相互看了一眼,顾倾城道:“请她进来。”

飞鸿便开门,让顾乐瑶进来,引她坐到顾倾城以及顾彧卿的桌子,给她斟茶后,再离开,并关好房间门。

“四妹妹快喝茶。”顾倾城招呼道。

而后又问:“妹妹找我,可有什么事?”

“乐瑶是来谢谢郡主姐姐送的礼物。”顾乐瑶嘴里道。

却显得心事重重的坐下,慢慢酌了口茶。

顾倾城有些惭愧的问:“四妹妹当初受伤,可有怪姐姐不出手相救?”

她当时虽然是以牙还牙,可是乐瑶受伤,自己袖手旁观,却委实是有违师傅平日训导。

“郡主姐姐,过去是乐瑶年幼不懂事,妹妹怎么敢怪姐姐。”顾乐瑶道。

不管当初谁对谁错,即便乐瑶在她面前装乖巧,难得她们是亲姐妹,若她真的有心改过,她又怎么会跟她再计较。

“乐瑶,我们终究是姐妹,以前的事,孰对孰错,都翻篇了吧。”顾倾城拉着顾乐瑶的手柔声道。

顾乐瑶心道:那是你插了我一刀,若那一刀是我结结实实插在你身上,你还会不会让它翻篇!

“乐瑶都听郡主姐姐的。”顾乐瑶挂在脸上的满腹心事,逐渐放开,乖巧天真道。

顾倾城往她面前推了些果脯:“妹妹尝尝,这些果脯,都是姐姐在皇宫带回来的。”

“嗯。”顾乐瑶也不客气的,拿起就吃。

吃着吃着,她便放下果脯,好像吃郡主姐姐这些果脯,实在于心难安。

她看了眼顾彧卿,又看着顾倾城,带着愧疚道:

“郡主姐姐方才在检查母亲的伤,我还以为郡主姐姐真的在报复母亲,令母亲疼得死去活来呢。

我当时也很生气,可郡主姐姐走后,母亲告诉我们,你其实是在给她检查伤口。

她故意叫那么大声,是想让府里的人误会郡主姐姐,以为郡主姐姐在为难母亲。”

顾倾城没想到柳如霜是如此跟自己的女儿说,为自己开脱。

那说明什么?怕女儿们吃眼前亏?难道她的战略改变了?

顾倾城笑容柔婉,道:“我确实也为难你母亲了,我虽然是给她检查,看看伤得如何,可毕竟她的伤口还没愈合,会比较疼。”

顾彧卿伸手戳了顾乐瑶额头一下,不无疑惑道:“乐瑶,看不出你还是个叛徒啊。你过来告诉倾城这些,不怕母亲责怪你啊。”

顾乐瑶一愣。

似乎没想到母亲会责怪。

然而,她这个发愣,多少有些刻意而不自然。

顾倾城再对她笑了笑,笑容更加柔婉妩媚。

“我倒没想那么多。”顾乐瑶挠挠头,胸无城府道,“可是我不来,又好像于心难安。”

“没事,你又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夫人那么疼你,不会怪你的。”顾倾城伸手轻轻拨理一下顾乐瑶额上的一丝乱发。

想想当初她第一晚回家,顾乐瑶那恶毒的语气,那可不是胸无城府之人。

顾乐瑶再也忍不住了,放下茶盏,忽然跪在顾倾城面前,软声道:

“郡主姐姐,乐瑶求郡主姐姐原谅母亲。”她说罢又转眸看着顾彧卿,道:“大哥,你也求求安平郡主,求她原谅母亲。”

“乐瑶,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顾倾城扶起顾乐瑶,道:“你母亲若罪不至死,我也不会难为她的。”

乐瑶重新坐好,担惊受怕的看看四下,一脸的为难。

最后怯怯道:“我……我说的,是芷若和云锦的事。”

顾倾城心里一紧,不由得紧张的扶住顾乐瑶的肩膀,道:

“你知道芷若她们的事?她们到底怎么了?”

顾乐瑶低着头,咬了一会嘴唇,搓着手中帕子,显是内心交战。

最后甩甩手,咬咬牙,毅然道:“大哥,二姐,其实芷若和云锦,不是被母亲派去秦州接奶奶,是——”

“……被夫人杀了?”顾倾城瞪大眼睛。

“那倒不是。”顾乐瑶轻轻道:“轻骑将军乙浑,也就是我们的表舅舅,他来看望母亲,在言谈中还想再娶侍妾。

母亲气芷若和云锦曾背叛她,说她们在跟前碍眼,就送给表舅舅做妾。

还说能做轻骑将军的妾室,是丫头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母亲就当自己积德,省得在眼前看见来气。”

“……送给乙浑做妾?”顾倾城疑惑道。

顾乐瑶点点头,又嘟嘴道:

“可是郡主姐姐,做妾很可怜的,动辄被大夫人打骂,像我们府里的姨娘,在母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顾乐瑶显得天真无邪,一副未经世事,将做妾说得如此凄惨。

可是,若芷若她们,真的能做轻骑将军的妾,说真的,也是丫头们的造化。

可是,柳如霜会那么好心,她怎会以德报怨?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她们落在乙浑手上,只怕会生不如死。

但总算有她们的下落了。

顾倾城眉头紧蹙。

第二百三十六章:无怨无悔

第236章:无怨无悔

顾乐瑶再含泪,握着顾倾城的手,软声道:

“其实,郡主姐姐与母亲的一切恩怨,皆是乐瑶年幼不懂事。

若非郡主姐姐回来当天,乐瑶调皮,妒忌郡主姐姐有那么漂亮的头发,要剪了郡主姐姐的头发,也不至于三姐刺伤了我,继而引发这一连串的恩怨。”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年纪小,有时顽皮,情有可原,二姐怎会还怪你呢。”顾倾城道。

顾乐瑶又握着顾倾城的手道:

“郡主姐姐要怪,就怪乐瑶,甚至责打乐瑶吧。都说家和万事兴,是乐瑶引发家里不安宁。

看见你们争斗,看见父亲对母亲责骂,看见母亲在老祖宗寿宴闯祸被打,乐瑶心里真的很难过。乐瑶愿受郡主姐姐任何惩罚。”

乐瑶新瑶当初,岂止是调皮,她们溜进来说要毁了顾倾城的脸的那番话,简直是恶毒之极。

可是她毕竟比顾倾城年纪幼小,现在又显得后怕惶恐,乖巧懂事。受伤后性情大变,显得更加柔弱。

“姐姐不会怪你。”顾倾城道。

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拍了一下顾乐瑶的手,又微笑道:

“谢谢四妹妹将那俩丫头的下落,告诉二姐,二姐会记住妹妹的好。”

顾倾城说罢,转身去妆台前拿出一首饰盒,从盒子里挑了几款精美珠钗,装在另外一精致小木匣里,拿过来放在顾乐瑶手上。

再柔声道:“四妹妹,这是二姐的一点小心意,请妹妹笑纳。”

“给我的?姐姐刚刚不是已经给我们送了礼物吗?”顾乐瑶惊喜道。

顾倾城微微颔首:“方才的礼物,人人有份,这是二姐的另外心意。”

顾乐瑶的看着那些珠钗,迫不及待的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又欢喜道:“这珠钗手工好精细,好美啊。妹妹从没拥有如此漂亮的珠钗,皇宫的首饰,比民间的物件,真是精美多了。”

“你喜欢就好。”顾倾城浅笑道。

顾乐瑶挑了朵珠花递给顾倾城,开心的笑道:“郡主姐姐,可以帮乐瑶戴上吗?”

“当然可以。”顾倾城笑道。

为她戴上,轻轻拍拍乐瑶的脸,笑道: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妹妹本来就娇美,这珠花一戴上去,就更加俏丽了。”

顾乐瑶看着顾彧卿,笑道:“大哥快看看,我是不是更漂亮了。”

顾彧卿点头,随口道:“嗯,确实是漂亮了。”

在顾彧卿心里,再无人能及倾城,所以他也不必用心看了。

“好了,”顾乐瑶将首饰盒捧在怀里,开心的低声笑道:“妹妹不打扰郡主姐姐和大哥聊天了。”

她本来要走,又小声叮嘱:

“大哥,郡主姐姐,你们可不能让母亲知道,是我把芷若她们的下落告诉郡主姐姐啊。

否则,这些漂亮的首饰,怕又要被母亲扔掉了。”

她最后紧紧把首饰盒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母亲知道后,这些首饰就化为乌有了。

“妹妹放心,我和倾城,自然是不会说的。”顾彧卿走到顾乐瑶身边,摸摸她的头,疼爱的笑道。

其实顾彧卿内心也很纠葛,虽然柳如霜把自己偷回来,可毕竟他们相处那么多年,特别是对于几个妹妹,他一直付出真挚感情。

顾乐瑶这才放心,又开心的抱着首饰而去。

顾彧卿啜着茶,叹道:“没想到乐瑶能迷途知返,比起初瑶新瑶她们乖巧懂事。”

顾倾城微笑,她的微笑显得不置可否。

乐瑶的演技,也是越来越精进了。

顾彧卿并未留意顾倾城细微的笑意,又摇头笑道:

“你看她得了些首饰,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女儿家就是爱美,有了漂亮的首饰,连亲娘都可以出卖。”

“嗯,她也没算是出卖亲娘。”顾倾城随意的点头说了句,就再没做太多评价。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即便那晚插伤顾乐瑶的是顾新瑶,难道她事后不会相信顾新瑶的说辞,知道是自己插伤她吗?

她被自己插伤,她姐姐被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毁了双腿,失去攀上南安王的机会,母亲也因为自己几乎被陛下打死。

她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怨恨,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亲生母亲。

任何人想在她面前演戏,她都会给她搭个台子,陪她演几段,直到对方的戏演不下去,从台上栽下去,坠下深渊。

“是啊,那也不算是出卖。”顾彧卿顺着嘴,再说了句。

“大哥,你说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像我们乡下人一样,大家真心相待,不要防备任何人,那该有多好。”顾倾城叹道。

“所以这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要擦亮眼睛看人。”顾彧卿显得有些沉重道,“咱们去庭院透透气吧,外面说话更舒服。”

“也好。”顾倾城见大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点头道好,放下手中杯盏。

顾彧卿起身,领头开小门,她们走到庭院。

庭院那株海棠花,只剩零星花朵,一年最秾艳的时光已过,努力挣扎着最后绽放,终究是没了之前那般风华茂盛。

她又想到一揽芳华上漫山遍野的海棠花,竟然能奇迹般终年花开不败。

曾经,她以为那是失落人间的仙境。

直至那些海棠花,最后在她手上痴情花戒指下全部变成蟠桃花,她才确定,那真真正正是失落人间的天堂。

她眼前又浮现那片海棠花海,拓跋濬在花间把酒吟诗。

他们一起于花丛间与刺客搏斗。

他拿着锅铲一丝不苟的洗手作羹汤……

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谁又能想到他会下厨房?

而最终,自己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顾倾城看着枝头上已经开始发新芽的海棠,发了一阵呆。

飞鸿飞雁把茶点自房间移出外面的亭台,再离开,关门发出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她走进亭子,看着早已坐下的顾彧卿,边坐边笑眯眯问:

“怎么了?大哥,想和妹妹谈什么心事?你与上谷公主的好事吗?”

顾彧卿见顾倾城坐下,一本正经等待他说话的样子,反而又显得呐呐起来。

迟疑了一瞬,方道:“倾城,方才你烦心芷若她们的事,有些话,我就没开口问。”

“大哥有事尽管问。”顾倾城道。

顾彧卿看着顾倾城纯净的笑靥和澄澈清湛的眸眼,有些话琢磨着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开门见山问:“倾城,当初在奴隶格斗场,你是否就知道,那所谓的魔鬼,其实就是高阳王拓跋濬?”

顾倾城没承想大哥问她与拓跋濬之事,轻轻摇摇头,脸上霎时间漫上红晕。

“……你不知道?”顾彧卿错愕。

顾倾城道:“我也是老祖宗寿宴前不久,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你爱上他了?”顾彧卿呼吸明显急促。

“嗯。”顾倾城轻轻的点头嗯了声。

她岂止是爱上他了,想到拓跋濬,她不由自主露出甜甜的笑。

顾彧卿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口口水:“你就是因为他,才与南安王解除婚约的?”

“即便没有拓跋濬,我也会与拓跋余解除婚约的。”顾倾城道。

“这是为何?”顾彧卿问。

“大哥应该知道,我当初就是回来退亲的。”顾倾城道,“闾左昭仪根本不会让我成为南安王的王妃。”

“当初是闾左昭仪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好。”顾彧卿道,“后来她见识你,应该不会认为你还配不上她的儿子吧?”

顾倾城摇头道:“我与闾左昭仪之间的恩怨,你是不明白的。”

顾彧卿不无担心道:“你不是说拓跋濬是魔鬼吗?他当初把你吓坏了,还一睡三日不醒。”

“那是以前,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并非真正的魔鬼。”提起拓跋濬,顾倾城心里就荡过一抹温柔,连声音都非常柔和,“而且,我说不定早在千万年以前,就已爱上他了。”

她还不敢告诉大哥,她已经是高阳王铁板钉钉的女人了呢。

“……早在千万年就爱上他了?”顾彧卿喃喃。

倾城说出这样的话,对那魔鬼该是怎样的感情?

顾彧卿的眼神有痛色一闪而过,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顾倾城看着那株绽放新芽的海棠。

遂想到拓跋濬泡的海棠花茶,煮的海鲜粥,做的和梦中玉小蝶一模一样的菜肴。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就是高阳王拓跋濬,以为他只是奠大将军。

当时已然觉得,他一个赫赫将军,为他洗手作羹汤,已属纡尊降贵。

没想到他竟是高阳王,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皇孙,是大魏最威武的一品飞鹰大将军。

十年前为她种的海棠花,在海棠花下埋的相思酒。

后来她手上的痴情花戒指,将所有海棠花幻变成蟠桃花。也不知那些海棠,是否原本就是蟠桃花。

她眼前又漂浮起他绝美的容颜,于花间把酒吟诗,于寿宴驾驭金雕奏笛,于舞榭演绎汉武帝绝世的风流倜傥。

他于战场骁勇善战,对敌凶悍狠戾,片刻间可以剥人皮。

如此狠戾剽悍的铁汉子,却于猎美场救女奴。

被自己刺了一剑还不顾性命追下悬崖救自己,还教她《潇湘水云》以琴音为武器。

他中了情毒,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而后带她去见他藏在冰室的父王。

见识了他的秘密军事基地,知道他的所有秘密。

她们还能共同入梦,那些梦有些片段她早就梦过,可见他们之间真的是有宿世姻缘。

她打他耳光,他很是生气,却仅是生气,气得无可奈何。

她对他拳打脚踢,他也只是等她打累了,才心疼的问她的手,痛不痛。

他对她的霸道无以复加,放着最狠绝的话,做着最柔情的事。

最后,她竟连他的霸道,都喜欢上了。

就连他当初活剥人皮,她也慢慢体谅,没那么憎恶了。

而且透过那些梦境,她终于知道,他会对敌人剥皮拆骨,其实与当初玉小蝶剥皮削骨有关。

他亲自为自己筹建医庐,所有医药皆由他出钱资助。

哪怕全世界都质疑她,可他却无条件的相信她。

他本来可以要求陛下更好的赏赐,也许会是储君。

可是他放弃了任何赏赐,只要求废除降民为奴,虽不能完全解救奴隶,毕竟已释放了降民。

那么多的降民,终于有了自由,成为大魏的一员。

虽然,那也有她的功劳,但是他最先提出。

她当初以为他只是随意一说,会在陛下面前帮那些降奴获得自由,原来他竟是一诺千金。

他既是帮她,也是为那些降奴费尽心力争取,不惜得罪鲜卑权贵。

虽然最后是自己帮他一起争取,但他由始至终,不遗余力。

那一刻,她对他肃然起敬,他确实是她心中最恐惧的魔鬼,被他吓得连做了三日的梦魇。

可是,她却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魔鬼。

这一幕幕涌上心头,教她怎能不决然追随?

顾彧卿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倾城,不无忧虑道:

“你确定自己爱上他了?倾城,我怕南安王知道你们的事,不会善罢甘休。

倘若拓跋余和拓跋濬为了你闹得不可开交,陛下知道后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你们……只怕是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顾倾城笃定的点点头,义无反顾道:“大哥,我真的爱上他了,哪怕飞蛾扑火,哪怕万劫不复,我也无怨无悔。”

“世间的路有千万条,你不选择康庄大道,却走进一条荆棘满布的崎岖小路。”顾彧卿显得痛苦道,“世上的好男儿那么多,你不屑一顾,却偏偏爱上一个魔鬼?”

顾倾城起身走到海棠树前,悄悄折了枝海棠,用袖子挡住一截,只露出枝稍几片新绿。

“大哥看看这枝海棠,觉得怎么样?”顾倾城问。

顾彧卿靠上前,看看那露出的几片新叶子,蹙眉道:“不就是枝已凋谢,重新长绿芽的海棠吗?”

顾倾城又稍稍露出一朵半干的花朵:“大哥再看看?”

“哦,原来有朵还能开半日的海棠花。”顾彧卿又淡然道。

顾倾城将整枝海棠花露出袖子,笑道:“大哥再看看?”

只见紧挨着那半枯萎的花朵后面,有朵海棠花正风神凛冽的绽放,花开得妩媚入骨。

而且附近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正准备做最后的压轴登场。

“原来这花还未枯萎,还有未开的花骨朵呢。”顾彧卿欣然道。

“这就对了,”顾倾城微微笑道,“人和事物,有时都要慢慢了解,并非一眼就能看到底。”

“……”顾彧卿默默看着顾倾城,把其他想说的话咽下肚子,为自己悲哀。

他多想告诉倾城,他已经不是他亲大哥,他也可以爱她。

可是他害怕被拒绝,那么他连留在她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

“大哥,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会站在倾城身边,支持倾城的,对吗?”顾倾城充满期待的问。

顾彧卿点点头,心道你既爱得他无怨无悔,我何曾不也是爱你无怨无悔。

“是的,大哥一辈子,都会站在倾城身边,无论你的选择是对是错。”顾彧卿伸手握着她的手,眸眼情深意切,“你要是引火烧身,大哥就帮你灭火。你要是万劫不复,大哥就为你挡灾挡劫!”

“……大哥真好。”顾倾城感动道。

莞尔一笑,笑得百花绽放。

顾彧卿痴痴然忘记放手。

“顾彧卿,放开你的爪子!”

一把狠戾的声音自围墙响起,拓跋濬披挂着魔鬼的羽翼从天而降。

第二百三十七章:隔墙有耳

第237章: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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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还在半空,便把顾倾城的手自顾卿的手中拽了出来,并带进自己怀里。

顾卿见拓跋屡次如此粗暴无礼,怒极拔剑,毫不犹豫的直刺拓跋。

他将将才答应倾城,无论她是何选择,都无怨无悔的支持她。

可这个魔鬼,不知好歹,每次一上来都咄咄逼人。

“好啊!武功见长了!”拓跋赤手空拳与顾卿在庭院里过招。

“……好,你们喜欢打,就打过够!”顾倾城没好气的嗔道。

坐到秋千上,悠然摇荡着,看似漠不关心的欣赏庭院的花卉。

实则却是非常的紧张,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他们。

她知道拓跋不会伤害她大哥,却也怕刀剑无眼,不免紧张。

在房间的飞鸿飞雁一听外面有吆喝之声,立刻奔出来。

见庭院不仅来了高阳王殿下,他竟还与顾公子打起来,而安平郡主却坐在一旁漠不关心的荡着秋千。

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去劝架。

而顾倾城也暗暗关注拓跋和大哥的打斗,竟忘记让飞鸿飞雁去守住西厢入口,防止有人进来。

离开西厢又在附近磨磨蹭蹭的顾乐瑶,很想偷听顾倾城与顾卿到底在谈什么,便折返回来在西厢外的院墙侧耳倾听。

却苦于相隔甚远,听不清楚。

她悄悄搬来把梯子,爬上那堵墙垣上,偷窥西厢的情况。

那墙垣上有丛茂盛的夕颜花,完全遮挡住她的头,即便西厢里面看出来,若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有人躲在那里偷窥。

她瞧见顾倾城与顾卿在庭院相谈甚欢,态度亲热。

具体说什么,他们声音小,她还是没听到。

正想下梯子溜走,免得被西厢的人发现。

刚下了一半,便听到西厢传出隐隐的喝骂和刀剑碰撞打斗声。

西厢似乎不止大哥一把男子音,还有其他男人说话。

她愈发的觉得不妥,又赶紧爬上墙垣瞧过去。

直把她吓得目瞪口呆。

竟是高阳王闯进西厢庭院!

难道,高阳王果真与那贱人有什么见不到人之事?!

顾乐瑶又惊又喜,竖起耳朵,虽然他们的说话隐隐约约,听得不算完全清楚。

但那男人是高阳王殿下,他搂着顾倾城卿卿我我,却清清楚楚的看了个分明。

而且她大哥顾卿,竟敢拔剑刺杀高阳王。

她更加震惊,瞪大眼睛一丝不漏的看起来。

顾卿对拓跋恼极,招招致命,他近日武功精进,再也不是拓跋第一次见到的顾卿了。

十几招下来,也逼得拓跋拔剑迎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了御林军,果然不是当初那小白脸了。”拓跋语气带着戏谑。

他们自庭院打上海棠花树,又自海棠花树打上亭顶。

只可惜了庭院那株零星花朵的海棠,连残花新叶都悉数被摧残。

拓跋并未出全力,几乎是和顾卿试招,目的想看看他的武功到底进步到何等程度。

“你这个魔鬼,你凭什么来纠缠我妹妹!”顾卿怒不可遏,“我要杀了你!”

他虽然震怒,潜意识里还是生怕被府里人知道拓跋在西厢,刻意压低声音。

“不自量力!”拓跋道,回了一剑,依然屹立不倒的处于优势,“想杀本王?那你可得勤加练功了!”

飞鸿飞雁见顾公子与大将军打斗,已属不敬,还扬言要杀了他。

可安平郡主却一副气定神闲的荡着秋千,不管不顾。

顾卿是安平郡主的大哥,可是大将军不但是高阳王,还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也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虽然没有安平郡主命令,她们互相递了个眼色,还是拔出剑,在一旁准备着,想随时劝架。

拓跋一边与顾卿过招,耳听到剑声,头也不回道:

“飞鸿、飞雁,还不收起你们的剑。你们还以为本王连这小白脸都打不过吗?”

“是,大将军。”飞鸿飞雁回剑入鞘。

顾卿一听拓跋又叫他小白脸,气得脸色通红,更加卯足劲。

顾倾城略带不满的瞥了飞鸿飞雁一眼。

高阳王大将军不但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她们还被老祖宗洗脑,容嬷嬷好一番培训。

终究是向着皇族子弟,而将其他人的安危放在其次。

她心中有气。

既气拓跋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咄咄逼人。

大哥刚刚还说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会支持自己呢。

又恼飞鸿飞雁,虽然被老祖宗洗脑要好好服侍自己,却帮着拓跋欺负自己的哥哥。

她倏然起身,自飞雁身上拔出剑,身子斜飞,刺向拓跋。

飞鸿飞雁掩嘴大惊没料到安平郡主会向大将军出剑。

那可是郡主的夫君啊!

躲在墙垣上的顾乐瑶也没料到顾倾城的身手如此之快,难怪当初她一回到府里,自己和新瑶就栽在她手上!

拓跋也没料顾倾城会提剑刺向自己,急急躲开,嘴里囔道:“娘子,你要谋杀亲夫啊?”

顾倾城却只刺不答。

顾卿听到拓跋的话,气得面红耳赤,攻势更不歇息。

远处爬墙的顾乐瑶竖起耳朵,其他话她听不清楚,却是把这句话听了个真切。

“……谋杀亲夫?”躲在外面偷瞧的顾乐瑶一听,又惊又喜。

暗暗咬牙,暗道:“这贱人果然是勾搭上高阳王了,这下看你怎样死!”

拓跋以一敌二,顾卿是拼尽全力的真打真斗,顾倾城却是乱刺乱砍。

一番乱砍过后,拓跋夺了顾倾城的剑,扔回给飞雁,顺势将顾倾城搂在怀里。

他搂着顾倾城,优美的一转身,躲过顾卿的一招蛟龙出海,嘴却顺势在顾倾城唇上啄了一下。

顾卿眼看他们如此亲热,拓跋如此肆无忌惮,他心内悲苦,也怕伤着拓跋怀里的倾城,再无力刺杀,便停了下来。

“拓跋,”顾倾城挥肘撞击一下拓跋胸口,骂道:“你这混蛋,要是敢伤了我大哥,我跟你没完!”

“倾城,是他这个大舅子,要杀我这个妹夫啊。”拓跋嬉笑道,还剑入鞘。

“……什么大舅子,什么妹夫,我让你胡说八道!”顾卿气不打一处出,又挥剑怒指拓跋,“我不管你是高阳王还是大将军,你要是敢欺负我家倾城,我跟你没完!”

拓跋可不爱听了,一脸狠戾霸气道:“什么你家倾城,倾城早就是本王的女人,再也不是你顾家的了。”

“……你的女人?”顾卿怒发冲冠:“你不要信口雌黄,污了倾城的名节!”

“倾城是本王的王妃,任何人也无法改变!”拓跋笃定的笑道:“本王早与倾城拜天地,只是还未知会你这个大舅子罢了。”

顾卿仿若雷击,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顾乐瑶听得断断续续,却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又惊又喜又恼。

他们两人搂抱着打情骂俏,顾倾城虽骂得狠,脸上却没半分恨意。

顾卿一听拓跋之言,说他们早就拜天地,而顾倾城却没有反驳。

难道竟是真的?

他心里一酸,惊诧的瞪着他们:“倾城,他说的,可是真的?”

“……嗯”顾倾城轻轻颔首,脸上顿时漫上红霞,“大哥,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

如此说来,他们拜天地,竟是真的了。

飞鸿飞雁也看得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

高阳王与安平郡主交拜天地之事,不是要隐瞒吗?

如今高阳王是毫无顾忌了吗?

顾卿虽然收剑,却已经气红了眼,剑指拓跋低声喝道:“即便你是高阳王,也不能侮辱我妹妹!”

“侮辱?”拓跋笑道:“大舅子,我爱倾城还来不及呢。”

“不害臊!”顾倾城低低嗔了拓跋一句。

又转颐对顾卿陪着笑道:“大哥别跟他计较,你知道他这人,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顾卿见顾倾城如此一说,明显就是跟拓跋亲密无间,而跟自己这个大哥客气。

顾卿又瞪直双眼:难道,他们不但交拜了天地,倾城还真的**给那混蛋了?

“哼,你的王妃?大言不惭!”顾卿对拓跋冷哼,“南安王对我妹妹念念不忘,焉知倾城不会是南安王妃!”

拓跋放开顾倾城,走过来拍拍顾卿的肩,带着匪气霸气道:

“本王与倾城交拜天地,只差昭告天下举行大婚仪式,她是我铁板钉钉的女人,这是事实,没有人能改变。

别把我的倾城,跟其他任何男人扯在一起,老子不爱听!”

拓跋的话霸道狠戾,烙在庭院里每个人的心里。

外面墙垣上的顾乐瑶,

前面那段交拜天地的话她听不清楚,后面说顾倾城是他的女人那些话,倒是全落进她的耳朵里。

顾卿身子一侧,闪开拓跋,怒容满面的瞪着他。

恨不得将拓跋打趴,只可恨自己的武功远不及他,怒不打一处出:

“高阳王,你不要倚仗自己是高阳王又是什么飞鹰大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与倾城终究是无名无分,却如此纠缠我妹妹,还恬不知耻说与她交拜天地,说他是你的女人。

你将倾城置于何地,你是要我妹妹无脸见人,万劫不复吗?”

“好,顾卿,看在你爱护我娘子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拓跋颇为欣赏的看着顾卿道。

顾卿却怒火中烧,愤懑的瞪着拓跋,嘴里骂道:

“拓跋,你若给不了倾城名分,就不要来纠缠不休!”

顾卿倏然仗剑刺向拓跋。

拓跋陡见寒芒闪过,猛然一掠,惊险的躲过顾卿的剑。

顾卿经过阿史那的悉心教导,武功已今非昔比,刚才那出其不意的一剑,几乎便刺中拓跋。

也吓了顾倾城一跳。

拓跋动了真气,一出手就夺了顾卿的剑,扭着他一条手臂,将他摁倒。

怒道:“顾卿,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你一日来纠缠我妹妹,我就跟你没完!”顾卿宁死不屈道。

“我看你服不服!”拓跋又将顾卿按倒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你若真心爱倾城,便应立马向陛下请旨娶她!”顾卿被压得脸都瘪了,却义愤填膺道,“你既无心娶倾城,却如此偷偷摸摸的行径,至她于何地?你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什么飞鹰大将军?大魏的战神!”

“什么偷偷摸摸,顾卿,本王自有安排,你少担心!”拓跋道,手上力度放缓,“我告诉你,本王一定再备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倾城,你少操心!”

“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顾倾城对拓跋喝道,“快放开我大哥!”

拓跋见顾倾城脸色不悦,遂放开顾卿。

顾卿从获自由,搓搓方才被压痛的脸,只气得干瞪眼。

拓跋过来拉起顾倾城就欲走。

“你干嘛?”她错愕道。

“跟我走!”拓跋语气不容置喙。

“倾城,不要跟他去!”顾卿恼怒的看着拓跋,对顾倾城道。

“高阳王殿下……您别让郡主为难。”飞鸿飞雁又异口同声道。

她们俩不知是该阻止高阳王大将军带安平郡主走,还是不要管主子夫妻间的闲事。

但毕竟,她们是安平郡主的侍女。

顾倾城其实也想找拓跋调查芷若她们的下落。

但见大哥担心她,便对顾卿道:“大哥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顾卿见顾倾城一门心思跟着拓跋,也气得别过脸去。

“顾卿,你也别生气。”拓跋看看一脸震怒的顾卿,“你跟我进房间,本王有事要跟你们说。”

顾倾城见拓跋脸色凝重,才想起让飞鸿飞雁去西厢外把风,别让人进来发现高阳王了。

飞鸿飞雁也猛然想起方才她们疏忽,光知道担心高阳王与顾公子打架,却忘记会不会有人进西厢了。

于是赶紧出去。

顾卿见拓跋态度严肃,略为迟疑了一下,也随后跟进房间。

顾乐瑶看见西厢庭院那一幕,便如发现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一样。

见他们走进房间,也看不见和听不到什么了,而且飞鸿飞雁走出西厢。

她激动得手脚打颤,下了梯子,一溜烟的跑回柳如霜房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顾乐瑶搬梯子爬上墙垣偷看西厢情况之时,顾府便有一身手灵敏之人,见顾初瑶偷偷摸摸的搬梯爬墙观看,她也爬上离顾乐瑶不远处的一座绣楼的最高处往西厢窥探。

及至顾乐瑶兴高采烈的离开西厢墙垣,她才嘴角噙笑的离开那绣楼。

第二百三十八章:各怀心事

第238章:各怀心事

他们进了房间,顾倾城见拓跋濬脸色凝重,便紧张的问他:“你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拓跋濬告诉顾倾城,她们一出皇宫,便有批杀手埋伏在回顾府的路上等着截杀她们。

只是杀手没料到会有皇宫御林军护送她回顾府,才临时取消了行动。

当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手的行踪,也落入拓跋濬保护顾倾城的侍卫眼里。

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想查出他们的老巢还有引出幕后主脑,拓跋濬的侍卫才没有去截杀那些杀手。

可是一整天,那些杀手只在城中的小客栈落脚,并未发现他们的窝点。

拓跋濬说完,顾倾城还没有反应,顾彧卿已经震惊的叫起来:“什么,又有人想刺杀倾城?”

刺杀陷害这些事,顾倾城已历经多次,顾而不惊不咋,只沉稳的问:“可知是何方神圣?”

“据保护你的凌云禀报,看杀手的兵器和衣着打扮,应该像一揽芳华和太恒山那些杀手,估计又是九幽地府之人。”拓跋濬道。

“……九幽地府也盯上我了?”顾倾城有些愕然。

顿了一下,她再冷笑道:“到底是谁对我如此感兴趣,居然请了九幽地府的人来收拾我?”

顾彧卿一头雾水,看着拓跋濬与顾倾城惊愕的问:“九幽地府是什么地方?”

“九幽地府是个庞大的杀手组织。”拓跋濬对顾彧卿道。

顾彧卿一时之间瞪目结舌。

拓跋濬又神情凝重的对顾倾城道:“后来凌云与侍卫反跟踪,发现是东平王府的巴图,让刺客临时改变行动撤走。”

“……又是东平王?”顾倾城冷然道,“他与九幽地府的杀手竟然有牵连,莫非之前谋害你父王和刺杀你的那些杀手,他就是幕后之人?”

“……不能确定。”拓跋濬沉吟道,“按照常理,敢谋害太子和刺杀本王,是何等滔天大罪,他不会那么不小心,让巴图露出马脚。”

“我也觉得巴图暴露得太轻易了。”顾倾城道,略为沉吟,又问:“上次太恒山遇刺,可有捉到活口?”

拓跋濬默默摇头:“太恒山遇刺,我们掉下金龙峡谷,八皇叔带人救下刘子业,后来刺客逃的逃,死的死,重伤落单的也咬毒自尽,竟然没捉住一个活口。”

顾彧卿大为不满的斜睨着拓跋濬,插口道:“那什么九幽地府的杀手,居然敢行刺你高阳王,还牵连倾城?我早就说你只会带给她伤害!”

“大哥!”顾倾城低低叫了声,阻止大哥再对拓跋濬纠缠。

顾彧卿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也不与顾彧卿计较,对他们道:

“之前我们抓到几个杀手,用了极刑,才招供九幽地府底下分别有往生、极乐、涅槃、重生四大殿。

他们却不知九幽地府真正所在,只道九幽地府扬言众生皆苦,杀手是超度芸芸众生,令俗世人早登极乐,刀下亡魂涅槃重生。”

“哼!”顾彧卿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后气哼哼道:“早登极乐,他们自己为何不灭了自己的父母亲人!”

拓跋濬道:“杀手大多是没有家人,又或者自幼就被人贩子拐卖,根本不知道家人在哪里,被九幽地府用药物控制住的。”

“如此庞大的杀手组织,居然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所在,也太恐怖了!”顾彧卿听罢也不禁毛骨悚然。

“幕后之人一直操纵九幽地府刺杀本王,”拓跋濬又对顾彧卿道:“这就是我至今没敢公开与倾城关系的其中原因。若他们知道倾城是我心爱之人,倾城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你如今即便没有公开,倾城已然成为他们的目标了!”顾彧卿不禁又恼怒道。

他本不想再跟拓跋濬抬杠,但此刻关乎顾倾城的安稳,他又紧张起来。

拓跋濬道:

“之前追杀倾城的杀手,是顾柳氏让乙浑请奴隶杀手所为。

背后指使老九来一心堂捣乱之人,应该是我的三皇兄东平王。

如今与九幽地府杀手接洽的,居然也有东平王府之人。

表面看来,东平王确实与九幽地府有关联。”

“你能确定当初请奴隶杀手的主谋,是……我母亲?”顾彧卿还未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不是柳如霜的儿子。

拓跋濬微微颔首道:

“代乙浑去秘密买凶的是乙浑的弟弟乙吉,本王已经光明正大的宰了他。”拓跋濬道。

“我不是听说,乙吉是犯了军纪,才被大将军当着所有将士们所杀吗?”顾彧卿疑惑道。

“本将军会给他机会犯军纪嘛。”拓跋濬笑道。

“原来,你是为了倾城才杀了那乙吉。”顾彧卿恍然道。

顾倾城也是此刻方知道拓跋濬是为了她才杀了乙吉。

“他买兄杀人,又延误练兵,死有余辜!”拓跋濬冷笑道。

“……好,”顾彧卿脸色讪讪然,“算你还有点情义!”

见拓跋濬为顾倾城报了仇,看着拓跋濬讪讪的一笑,便与他暂时一笑泯恩仇。

“乙浑与东平王沆瀣一气,可谓狼狈为奸,而东平王是皇后娘娘的养子。

九姑姑被人误导,以磷粉嫁祸倾城,便是皇后娘娘所为,只是那两个御林军早被东平王灭了口。

如今皇后娘娘见皇爷爷疼爱倾城,更怕威胁到她皇后娘娘的地位,欲除倾城而后快。

他们请九幽地府的杀手,而不请当地的奴隶杀手,不但因为九幽地府的杀手够狠够绝,还是有所顾忌,怕事情败露引火烧身。”拓跋濬又分析道。

最后,拓跋濬又对顾倾城道:“杀手白天没机会下手,他们又来顾府附近踩点,估计不会再等,晚上必然还会有所行动。

你现在先悄然跟我离开顾府,等他们晚上行动,本王要瓮中捉鳖。”

“……他们晚上真会再来?”顾倾城惊愕问。

拓跋濬点头道:

“杀手受人钱财,必须要完成任务。他们潜伏在平城,还来顾府踩点,防不胜防。

他们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即使想剿灭,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容易。”

顾倾城喊飞鸿飞雁进来,她们一听说郡主离开皇宫便有杀手准备刺杀郡主,俱大吃一惊。

飞雁道:“那我们跟着郡主,保护郡主,郡主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对,我们要誓死守护在郡主身边。”飞鸿也道。

“不,你们留在顾府,不要打草惊蛇。”拓跋濬对飞鸿飞雁道,“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飞鸿飞雁见高阳王已经安排,她们只好点点头遵命。

“顾彧卿,你在你母亲她们面前也不能表露出任何风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可。”拓跋濬又对顾彧卿嘱咐道。

“好,属下明白。”顾彧卿这才恭敬的拱手道。

拓跋濬交代了飞鸿飞雁和顾彧卿,便想与顾倾城离开西厢。

顾倾城却脸色沉重,想着另外心事。

顾乐瑶回到她母亲房间,赶紧一五一十把西厢的一切,禀报了她母亲和两位姐姐。

柳如霜以及几个女儿都震惊起来,难怪他们在老祖宗寿诞上如此卿卿我我,原来他们早就有奸情!

柳如霜咬牙切齿道:“原来这贱人是为了高阳王才与南安王退亲,我还想着她为何肯舍弃南安王妃之尊不要呢,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头,早勾搭上了高阳王!”

“那贱人是活腻了!”顾新瑶欢喜得眉飞色舞。

顾初瑶当初一心期盼闾左昭仪退了顾倾城那娃娃亲,自己顶上南安王妃,没成想自己双脚被废,一切皆成泡影。

如今顾倾城竟然是为了高阳王才与南安王退亲,不禁又抱一丝希望:

“南安王还为了她死心不息,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要以自己的真心重新追求那贱人呢!

若南安王知道那贱人早就勾搭上他的侄儿,才甩了他,你说他还会对那贱人念念不忘吗?”

柳如霜咬牙切齿道:“若陛下知道顾倾城令皇室祸起萧墙,即便再宠爱她,怕是也容不下那贱人吧?”

“顾倾城这次是死定了,她勾搭高阳王时,明明还挂着南安王娃娃亲的头衔,她如此不顾廉耻,让南安王颜面无存,成为皇室笑话,陛下也饶不了她!”顾初瑶又狠狠道。

顾新瑶激动道:“趁高阳王此刻就在西厢,咱们赶紧去捉奸,让顾倾城那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顾新瑶一边兴奋的说,就想往外走,连重伤在床的柳如霜和不良于行的顾初瑶也蠢蠢欲动。

顾乐瑶却马上摁住她们,缓缓摇头道:

“高阳王此刻虽然在西厢,但大白天的,大哥和那俩侍女也在那里。

高阳王不但与那贱人一起请旨释奴止戈,帮她募捐善款,还与他一起陪刘宋太子他们去太恒山出游。

他现在与那贱人在一起做任何事,好像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前日他们在太恒山遇险,还孤男寡女的在外面一宿,陛下和南安王也没追究。

他可以说是找那贱人有事相商,而且有大哥给他们作证,我们奈何不了他们,反而会打草惊蛇,偷鸡不成又蚀把米。”

柳如霜听后,沉吟半晌,也慎重的点头道:

“是啊,他是高阳王世嫡皇长孙一品飞鹰大将军,身份非同小可。咱们千万要沉住气,切不能冲动。

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所谓捉奸要在床,这万一有任何差池,污蔑了高阳王,咱们可是灭族之罪啊!”

顾初瑶和顾新瑶皆一脸懊恼失望。

“母亲,得找表舅舅商议,高阳王是飞鹰大将军,武功高强,如何才能捉奸成双,此事必须表舅舅出马。”顾乐瑶沉着道。

“对……得赶紧找你表舅舅,一刻也不能耽搁。”柳如霜也点头道。

“可是母亲身上有伤,如何能出门去找表舅舅?”顾新瑶道。

“或者,请表舅舅过来?”顾初瑶道。

“不能让表舅舅来我们这里,让顾倾城知道我们发现她的秘密,又功亏一篑。”顾乐瑶摇头道。

“赶紧去找李管家,找轿子抬,哪怕是爬,也要尽快找你表舅舅商量。”柳如霜激动道,“不除掉顾倾城,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顾新瑶看着她母亲艰难的要下床,便摁住她阻止:“母亲,还是我去找表舅吧。你这样带伤出门,更会引起那贱人的注意。”

顾乐瑶也点头赞同:“母亲重伤未愈,若此时出门,还真的引起那贱人警惕!”

于是顾新瑶急急出门,找到她的表舅舅乙浑。

乙浑见顾新瑶行色匆匆的来找自己,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循例先关心表妹柳如霜的身子几句,而后单刀直入的问:“新瑶来找表舅,可是有什么紧要事吧?”

顾新瑶便迫不及待将拓跋濬与顾倾城有染,拓跋濬翻墙来顾府与顾倾城幽会的事告诉乙浑。

乙浑又惊又喜,没想到他们终于找到拓跋濬的软肋了。

顾新瑶又略显担心的说起顾倾城回来找丫头的事。

乙浑道:“新瑶,你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不必担心,她是顾府主母,即便杀了那些贱奴,也是她们的命贱。哪怕是官府,也拿你母亲没办法。”

他让顾新瑶回去,自己也同时出门,分头行动。

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便急匆匆去找东平王拓跋翰,将发现顾倾城与拓跋濬苟且之事禀报拓跋翰。

拓跋翰一听拓跋濬与顾倾城竟然早有暧昧,再联想到那个火烧**殿,打他之人和猎美场那个黑衣蒙面人,应该都是拓跋濬所为。

此刻再想起那贼人的说话和行径,还真就是拓跋濬平素的所作所为。

气得他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手上的杯盏也被他摔得粉碎。

“好你拓跋濬个狼崽子!竟敢毒打你三皇叔,就不怕天打雷劈?”拓跋翰凶相毕露,“待本王今晚灭了那小贱人,再宰了你这匹极地狼!”

“殿下,难怪末将几次三番未能除掉顾倾城,连闾凌也栽倒在拓跋濬之手,原来一直是拓跋濬暗中保护着那贱人。”乙浑道。

“本来今日就能灭了那顾倾城,没想到父皇派了御林军保护!”拓跋翰又狠狠的将拳头砸在桌子上,“如此看来,晚上的行动,也未必得逞了!”

巴图对拓跋翰拱手道:“属下这就派人先悄悄去盯着,看看晚上事情进展如何。”

东平王的军师欧阳朔却拦住巴图,对拓跋翰道:“殿下,您不该派东平王府任何人去跟九幽地府的杀手接洽。”

当初去找九幽地府确实不是东平王府的人,只是白日的行动情急之下,拓跋翰才临时让巴图去传递撤销行动。

拓跋翰看着欧阳朔犀利的眸光,也后悔白天派巴图去与杀手打交道。

但那时他知道父皇派御林军护卫顾倾城出宫,已经来不及。

若杀手当时失手,追根溯源,怕会查到东平王府,才临时派巴图飞赶去通知。

当时料想既没有刺杀行动,也就不会暴露东平王府。

拓跋翰也慢慢点头:“东平王府任何人,还是不适宜出面。”

拓跋翰说完,用眼睛看着乙浑,看看他的表示。

果然,乙浑拱手道:“东平王府确实不宜有任何人出现现场,还是末将派心腹去察看行动结果吧?”

欧阳朔这才转愁为安,阴测测的笑道:“即便晚上行动失败,我们可以让拓跋濬与拓跋余互相撕咬,殿下坐收渔翁之利!”

拓跋翰默默点头,摩挲着下巴,阴险的笑道:“若八皇弟知道,是濬儿抢了他心爱的娃娃亲顾倾城,你说他会怎样对付拓跋濬?”

于是,乙浑派出密探,随即往顾府附近,进入附近的民宅监视顾府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三十九章:你侬我侬

第239章:你侬我侬

拓跋本来要拉着顾倾城走,见她心事重重,又问道:“怎么了?”

顾倾城脸色沉重,对拓跋道:

“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 更新最快我之前那两个丫头芷若和云锦,被柳如霜送给了乙浑,此事一定不简单。我想让你派人去乙浑那里查查,看看她们究竟怎样了。”

“……送给乙浑了?”拓跋蹙眉问。

“柳如霜和父亲都跟我说派那俩丫头回秦州接我奶奶,但顾乐瑶后来跟我说,她母亲将她们送给乙浑做妾了。”顾倾城幽幽道。

“送给乙浑做妾?”拓跋失笑摇头。

“她们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柳如霜怎么会那么好心,送那背叛她的丫头给乙浑做妾。”顾倾城的心,仿佛压着千斤大石,“我就怕柳如霜拿她们报复我。”

“若真能做轻骑将军的侍妾,倒是她们的造化。”拓跋眼神聚敛。

他嗤笑两声,顿了一下,微微摇头,喟然道:“你那歹毒的后母,不会如此便宜那俩丫头。”

顾倾城点点头,忧心忡忡:“我当然知道,不会那么简单。我就怕她们被那乙浑蹂躏,若她们遭遇不测,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寝食难安!”

顾倾城泪盈于睫。

顾卿也心情沉重:那女人真的如此蛇蝎心肠吗?

拓跋看见顾倾城郁郁寡欢,一脸忧戚,大为恼火,眸光冷锐:

“那个毒妇,连番害我的女人,当初若早把她收拾了,也不至于害得你如此忧戚。”

“不,暂时还得留着她,我还有事要她亲口承认。”顾倾城摇头道。

“她还未尝过刑讯逼供的滋味吧,皮一剥,还怕她不承认?”拓跋冷冽道。

他说完看看顾卿的反应,毕竟那是他的母亲。

却见顾卿不置可否,一脸沉重,根本不在意他母亲是否会被严刑逼供。

拓跋眉宇一拧。

顾倾城道:“酷刑之下,难免有冤枉之嫌。拓跋,这世间上除了严刑逼供,还有让人心甘情愿招认的法子。”

“迂腐!”拓跋不置可否道。

再拉起顾倾城:“好了,咱们先离开吧。”

顾倾城跟着拓跋,跳下顾府西厢后院的高墙,与他一起上了马车。

外面有拓跋的几个近身护卫,当然,附近也一早就布满便衣护卫。

西厢后面是条小巷子,远离顾府正门。

一般人都以为顾府的人出入必须走正门,或者侧门。

没想到顾倾城是翻墙跳出来,在顾府外监视的杀手,自然以为顾倾城还在顾府内。

他们先悄悄离开顾府,走往一揽芳华的路上。

马车停了下来,拓跋撩起帘幔,问马车旁的战英:“战英,九幽地府的杀手不容小觑,你们可都安排妥当了?”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守城将军那里也秘密通知了,绝不会让一个杀手成为漏网之鱼。”战英拱手道。

拓跋问完战英,又示意凌云过来,道:

“凌云,安平郡主当初有两个服侍她的丫头,名唤芷若和云锦,她那个后母为了报复安平郡主,把那俩丫头送给乙浑了。你马上带人去查她们的下落,一定将她们救出来。”

“明白了大将军。”凌云恭敬的回答。

顾倾城对凌云道:“凌护卫,我生要见人”

顾倾城本来冲口而出,想说死要见尸,猛然想到不吉利,倏然顿止,改口道: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她们安全回来,拜托你们了。”

“安平郡主千万别对属下客气,您叫属下凌云即可。您的事,属下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您放心,我们马上去办!”凌云毕恭毕敬道。

“谢谢。”顾倾城觉得他每次对自己都太恭敬了。

凌云转身带着几名侍卫而去。

拓跋见顾倾城看着凌云的背影,道:“你是否觉得凌云对你分外尊重?”

顾倾城轻轻点头,笑道:“那是你的贴身护卫,对你忠心耿耿。我是你的女人,也沾了高阳王殿下的光。”

“我的娘子才不用沾我的光呢。”拓跋一脸溺爱的看着顾倾城,“那次一揽芳华遇刺,他当时腹背都穿了个大洞,若非你妙手回春,他命都丢了,你说,他能不对你这个救命恩人敬重吗?”

“其实,我不过是尽一个医者的本能罢了。”顾倾城浅笑道。

凌云带着侍卫去救芷若和云锦,战英也想亲自去督查晚上之事,顾倾城却把他叫住了。

拓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但知道她叫住战英,肯定有什么事。

顾倾城看看附近,都有拓跋的侍卫在把守,低声对拓跋道:

“拓跋,老鬼留给你那首诗,第一句百万财神状元郎,可能指状元坊的秦霸天;第二句徐娘半老玲珑心,可能是玲珑阁的薛五娘;第三句娇人翩跹从天降,可能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第四句金戈铁马口衔金,可能是做军火生意满嘴金牙的金老爷。”

“……金戈铁马口衔金,那满嘴金牙的金老爷,确实是做军火买卖。”拓跋听顾倾城如此一说,一边琢磨,拍着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是他!”

“如此说来,起码知道九幽地府其中几名殿主了!”战英也惊喜道,“安平郡主,你太厉害了!”

顾倾城略为不好意思的笑笑,浅声道:

“我也是在老祖宗寿宴后,看见宗爱头上戴的貂蝉金铛,那貂蝉金铛是之前我和大哥在天上人间,看见那满嘴金牙的金老爷以两千金拍下来的,他当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嘴金光。

想起金老爷那满嘴金牙,又联想到那句金戈铁马口衔金,料想就是指他。没想到那貂蝉金铛,竟是他拍下来贿赂给宗爱。”

“刺客曾招供,九幽地府有四大殿,分别为涅、重生、往生、极乐。”拓跋脸色非常凝重,“莫非大魏这四大土豪,就是九幽地府的四大殿主?”

稍顿,拓跋又冷哼:“若你的猜测不错,九幽地府就在都城!”

“前面四句倒是找到人了。”战英沉吟道,“那下面那两句,郡主可有眉目了?”

顾倾城微微摇头:“后面两句所指什么,那绢帛又隐藏了什么秘密,我还未得出结果。”

她说完,脑海里却倏然闪过拓跋余的孤儿院。

“郡主别焦急,慢慢想吧。”战英虽然也失望,却宽慰道。

拓跋沉吟道:

“这四大殿主,秦霸天是死了。按照时间上推断,也许秦霸天当初在一揽芳华刺杀我失败,损兵折将,九幽地府便对他处罚,令其尸骨无存。

但一个赫赫有名的土豪死了,无论如何也得给他大办丧葬,公告其死亡,否则这个洪门门主人间蒸发,也说不过去。

只是他们没料到本王会去吊唁,故而才有他坐船被炸得尸骨无存那一番说辞。”

顾倾城点点头。

拓跋想到秦少卿曾经出现在他们共同的梦来,又盯着顾倾城道:“你说那看似羸弱的书生秦少卿,会不会接替他的父亲,成为其中的殿主?”

顾倾城刚想说拓跋对他是否有偏见的时候,拓跋仿佛心有灵犀般伸手打住:“哎!不能感情用事啊!”

“好……”顾倾城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摇头,“不管是好人坏人,时间都能让一个人露出本来面目。”

拓跋这才满意的对战英嘱咐:“今晚除了活捉那些杀手,也要密切注视风十三娘和薛五娘,金老爷这几个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洪门门主秦少卿也不能放过。如有任何发现,捉他们回来严刑拷问!”

“诺!”战英领命,就想带人离去。

“拓跋,我一向不赞成严刑逼供,很多严刑逼供得出来的结果都是冤假错案。”顾倾城摇头道。

“你是担心捉了你那个梦中义兄,伤害他了?”拓跋斜睨着她冷哼。

“你别胡搅蛮缠!”顾倾城真想狠狠咬他一口,转颐对战英道:“还是先勿打草惊蛇,小心监视他们的行踪,将九幽地府以及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拓跋暗叹口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对战英道:“那就按郡主的意思去办吧!”

战英再拱手领命,赶紧带人去布控。

龙飞带着侍卫护送他们回一揽芳华。

在马车上,两人相依相偎。

顾倾城又苦笑道:“没想到我区区顾倾城,还让东平王如此大费周章,大动干戈,竟找来九幽地府的杀手出马,真是难为东平王如此费煞心思了。”

“我的娘子早已经名动天下,还是当初籍籍无名区区的顾倾城吗?”拓跋亲了口顾倾城道。

“对了,拓跋,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杀乙吉,是为了我。”顾倾城带着感激的语气对拓跋道,“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

“傻瓜,杀人并非什么喜事,告诉你干嘛。”拓跋淡然道。

“但是拓跋,你每次出现,都是一番惊心动魄。一上来就咄咄逼人,难怪大哥要跟你拼命。”顾倾城又微微嘟嘴道。

“他握着我女人的手,本王还能不吃醋?”拓跋冷哼。

“你呀,就是个醋坛子!”顾倾城轻轻戳他的脸,“好在大哥见你为了我杀了乙吉,又见你时刻保护我,才与你一笑泯恩仇,当场对你释怀。”

见拓跋煞有介事,她又温婉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喜欢我,就杯弓蛇影,以为天下男人都看上我。”

“可不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想觊觎我的娘子。”拓跋容色隐忧。

顾倾城捏捏他的脸:“拓跋,其他男人没你那么好眼光,你的女人丢不了。”

“他们不需要好眼光,连瞎子都知道我娘子如何的倾国倾城。”拓跋说这话时有些得意洋洋。

“有谁会这样夸自己的娘子,你呀,真是一点都不害羞。”顾倾城笑嗔,“好啦,那可是我大哥,你就不要尽吃那些干醋了!”

“大哥?”拓跋嗤笑,语气霸道冷厉,醋味熏染着车厢:“老子看他不是你亲大哥,他喜欢你!”

“……你你居然知道他不是我亲大哥?”顾倾城惊愕的看着拓跋。

“果然不是你亲大哥!”拓跋大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眸眼冷锐。

顾倾城不无震惊的看着拓跋道:

“拓跋,你当初能把我的底细查个底朝天,这不奇怪。

却居然连我大哥都查得一清二楚,竟然知道大哥不是我父亲和柳如霜的孩子。

这样的秘密,你是如何查出来的?”

“你泄秘啊!”拓跋眼眸深邃,目光凝聚。

“……我,我何时告诉你的?”顾倾城错愕道。

她好像记得自己没跟拓跋说过关于大哥身世之事呀?

她眯眼回想着,难道是大哥与姑姑他们在毓秀宫谈话,仍然还是被人偷听到了?

“小东西,你刚刚泄的密!”拓跋眼神更冷,扬起脸眯眼看她。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不是亲兄妹,却不避嫌,举止还那么的亲热。

“……你!”顾倾城恍然大悟,嘻笑着打他一下:“哈!原来是你诳我!”

“顾倾城,你老实交代,你们明知不是亲兄妹,还那么亲热。”拓跋气得捏起她的下巴,“你这小妖精,你要害顾卿丢了小命吗?”

“拓跋,我们怎么亲热了?”顾倾城吃痛,气得打开他,离开他的怀抱。

“你们刚刚才手握手,我都捉奸在亭!”拓跋脸上能拧出水。

“拓跋,”顾倾城气得失笑,“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握过你母妃和你妹妹的手!”

“她们是我的至亲,自然是另当别论。你刚刚才说你们不是亲兄妹,他别有居心,你也不避嫌!”拓跋还是气哼哼道。

“不管我们是否亲骨肉,他永远是我的大哥。你不要想歪了!”顾倾城认真道。

顿了一下,她又不放心的认真警告他:

“拓跋,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敢伤害我大哥,我会恨你一辈子!”

“好好好,只要他不觊觎我的娘子,我便当他是大舅子供着。”面对顾倾城的坚毅,拓跋只能陪着笑脸。

“什么……大舅子,谁答应嫁给你了。”顾倾城羞赧道。

“咱们已经成亲拜天地,你还敢反悔?!”拓跋捧起她的脸强吻。

吻得顾倾城几乎喘不过气了,他才放开。

“好了好了,方才算我失言了。”顾倾城靠在他怀里软声道。

“以后再敢说不是我娘子,”拓跋装腔作势,顶着她的额头,“看为夫怎样家法伺候!”

“看看你,”顾倾城嘻笑着推开那张凶巴巴的脸:“你怎么就没有白无瑕的温润醇厚啊?”

“好,为夫就温柔些。”拓跋一边道,一边温柔的抚摸着顾倾城,极尽所能的撩拨她。

摸得她不由得轻颤,赶紧推开他。

“敌暗我明,杀手神出鬼没。”顾倾城又摇头喟叹,“难道为了躲避杀手,我就不出门了?那我的医庐怎么办?”

拓跋拍拍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一心堂有灵犀她们坐堂,也算是能应付得来。况且有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帮忙照顾那些新子民,你大可放心。”

说起铁爷爷和上官姑姑,顾倾城不由得又叹口气,软软道: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在医庐,可是不知师傅和奶娘他们现在怎样了,过得好不好?”

拓跋宽慰她:“你放心,你师傅和奶娘都很安全。”

“你知道?”顾倾城抬眸看他。

拓跋点点头:

“早前王家村那么热闹,不但闾凌派人去,连乙浑也派人去,可是哪怕他们将王家村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你奶娘和那些师傅,根本不知道还有个隐秘的蝴蝶谷。”

“可是蝴蝶谷再隐秘,还是被你发现了。”顾倾城软软道。

“当然,你是我娘子,还有什么能瞒得了我的。”拓跋抱着她,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顾倾城看着拓跋,微微嘟嘴道:“夫君,你知道我自认识你到现在,最不满意你的是什么事吗?”

“……嗯,”拓跋略为沉吟,“带你去看剥人皮?”

拓跋又带着内疚亲了她一口。

顾倾城软软的摇摇头。

“……你误会我要娶倾国倾城的公主?”拓跋见她摇头,又笑问。

顾倾城还是摇摇头,认真道:

“我最恨你说要杀了我的奶娘和师傅,他们是我这生最重要的人,没有他们任何一位,就没有如今的我。

他们每个人对我都恩重如山,为了他们,我可以去死一百次。

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对他们有任何不敬之处,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当时就是怕你不肯理我,真的要做拓跋余的未来王妃,才口不择言,只是吓唬你。”拓跋自己掌嘴。

再看着顾倾城绷着的脸:“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冒犯你那些亲人。”

马车一路奔驰,顾倾城又沉吟道:“闾凌当初想去王家村抓我的亲人,肯定是闾左昭仪所派。他后来夜里行刺,肯定与闾左昭仪也脱不了干系。你说他被流放,闾左昭仪是否更加恨我入骨呢?”

“闾凌是闾左昭仪最疼爱的弟弟,他虽然死罪可免,终究是活罪难饶。闾左昭仪当然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拓跋道。

顾倾城嘴角噙笑,闾左昭仪如今厉鬼缠身,她才不怕被闾左昭仪千刀万剐呢。

“拓跋,如今我不但怀疑我母亲之死与柳如霜有关,更加怀疑与闾左昭仪有关。

当年我外祖父富甲四海,可我父亲看上去除了顾府大宅,还有些许田产收租,并无其他产业。

那我外祖父的钱财去了哪里?这一切,我都得弄明白。”

“你如此说来,你外祖父之死,看起来不仅仅是柳如霜害死你母亲那么简单。”拓跋也点头道。

说话间,拓跋道:“好了,什么都别想了,到家了!”

第二百四十章:家的味道

第240章:家的味道

他掀开帘幔,顾倾城便看见了漫山遍野的蟠桃花。

多日不回一揽芳华,她可想念这里的蟠桃花了!

他们穿越花林,饱览一揽芳华的美景。

邀月亭后面,远山波澜壮阔的瀑布长盛不衰,雾气氤氲,如梦如幻。

依山而建的一揽芳华,满墙的凌霄花依然葱茏,晚霞洒落在金黄色的凌霄花上,更显得金灿灿一片。

他们下了马车,进入一揽芳华的时候,只见几名护卫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别院。

有两个白色的小东西向他们走来,一看,竟是泰山和暮雪迎接他们来了。

“哇,泰山,暮雪,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顾倾城抱着它们,摸摸它们的头,而泰山和暮雪更是像见到娘亲一样和顾倾城亲热。

毕竟是顾倾城捡它们回来,并最先开始喂养它们的。

“是我让侍卫先接泰山暮雪过来陪你。”拓跋濬道。

顾倾城抱着泰山暮雪蹭了一下拓跋濬,笑道:“你真乖,跟泰山暮雪一样。”

“你当我是狼啊?”拓跋濬捉住她的手轻吻一下。

“泰山暮雪是狼崽子,你可不就是老狼吗?”顾倾城逗弄着泰山暮雪。

拓跋濬温柔的看着她笑。

和两只小狼崽玩了一会,顾倾城又兴高采烈的跑去那棵巨大的蟠桃树,紧紧抱着那树,便恍然抱着蟠桃姥姥。

顾倾城的脸贴在大树上,心神迷离,像梦呓:“蟠桃姥姥,你知道吗,小蝶可想你了。”

虬枝峥嵘的蟠桃树,那些老纹便像裂开嘴巴在笑,枝丫摇动,弯下来轻拍着顾倾城的被,像个老人家在轻抚自己的孩子。

拓跋濬在一旁嘴角微翘,静静的看着,便如同看着蟠桃姥姥在爱抚他的倾城。

与蟠桃姥姥小聚后,拓跋濬又与她欣赏着漫山遍野的蟠桃花,蟠桃花依然多情热烈,次第绽放。

远处的湖光山色,村庄屋舍的袅袅吹烟,皇宫琉璃瓦顶的金碧辉煌,全部尽收眼底。

顾倾城于桃花树上采集桃花泪,拓跋濬眼前又浮现顾倾城飞舞起来杀人的绝美画面。

拓跋濬拥着着顾倾城,那股清冽馨香萦绕着。

“娘子,”他在她耳畔呢喃:“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美吗?”

“……跳舞?”

顾倾城想到他们的天作之合,想到自己跳惊鸿舞,他驾驭金雕吹笛的画面,心里微醉。

“不,你飞起来杀人的那一瞬。”拓跋濬看着前面,“就在这里,你于花间飞舞,落英缤纷,你飞身夺箭,将那杀手,一箭射杀。”

“嘻嘻嘻……”顾倾城不禁失笑,“变态!也就是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才认为女人杀人最美。”

“不是女人杀人最美,而是我的娘子,飞起来杀人最美。”拓跋濬轻咬她的耳垂,柔情似水,“小东西,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总之,我会杀人,也是被你逼的。我讨厌杀人,讨厌一切杀戮。”顾倾城埋怨道。

因为他,她第一次看残忍的刑讯逼供。

她并非胆小,只是她的大胆是光明磊落,不怕任何阴谋诡计。

可是自从他在她面前剥了一个人皮,她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被逼着接受残酷,逼着壮起胆子。

因为他,她第一次杀人。

她一直只希望救人,没想过自己亲手杀人。

虽然那杀手死不足惜,可那人死不瞑目,多次走进她的噩梦。

因为他,她第一次全身**,毫无羞耻落在这个男人面前,最后成了他的女人。

“倾城,”他把她转过来,面容肃然看着她,认真道:“你讨厌杀人,其实,我比任何人都讨厌杀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吧?”

“我确实没见过真正的战争。”顾倾城微微颔首。

拓跋濬看着远空,回想着那一场场战役,也不由得喟叹:

“我五岁上战场,身经百战,看尽太多杀戮。你觉得这些刺杀中,杀一两个人是残忍?倾城,你若上战场,见到尸骨成山,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顾倾城哑口无言。

“皇爷爷多年御驾亲征,横扫北边各国,北方终于一统,百姓暂时安居。

可大魏依然夹在中间,北有柔然虎视眈眈,南有刘宋死心不息,滋扰边疆,欲吞并大魏。

现在唯有以杀止杀,以暴止暴。天下一统,才能停止几百年来的战乱屠杀,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拓跋濬说的是事实,几百年来,战争不断,就是天下没有一统。

“可是,战争真正的受害者,依然是老百姓。”顾倾城喟叹,“即便一统,像秦始皇统一六国,屠戮了那么多人,又能维持多少年的安宁。最终,还是战祸四起。”

“倾城,我们生逢乱世,我带着你见识了杀戮,见识了丑陋,你也许会恨我。

可是我们躲不开战争,躲不开杀戮,就像那些要取你性命的杀手,你能乖乖受死吗?

现在,也只能让我们的手,沾满鲜血,平定乱世,让后世子孙,后世百姓,安享太平盛世。”

顾倾城的心又肃然起敬,拓跋濬的身影在她心里更加英武高大,恍如神祇。

“倾城,要想天下一统,谈何容易。不但战场上刀剑无眼,权力更是**的沟壑。

哪怕是皇族,也会尔虞我诈,波谲云诡。不知哪一天,我就会身首异处。

我希望你能在残酷中成长,在杀戮中坚强。即便哪一天我死了,你真正无畏,真正强大,才能在这乱世好好生存。而我,才能含笑九泉!”

拓跋濬缓缓说罢,转眸看顾倾城。

才发觉,那张脸,早已泪流满面。

“拓跋濬,我不准你说死!”顾倾城紧紧抱着他,“我不准你离开我!”

顾倾城内心震撼,早已柔肠百结,任由拓跋濬的唇齿,辗转缠绵。

他们于落英缤纷中热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岁月如此静好,此刻他们淡笑安然。

“倾城,待到你我暮年,就这般静坐庭前,赏花落,观瀑布,笑谈浮生流年。”拓跋濬的的容色温润如玉。

一如梦境中淡定从容的白无瑕。

顾倾城做桃花姬,桃花羹,而拓跋濬又亲自下厨做饭,两人夫唱妇随,恩爱溢满整个一揽芳华。

顾倾城做了大量的桃花姬和桃花羹,除了这些,她的厨艺别无所长。

做了那么多,自然也是请侍卫们品尝。

还交代侍卫送泰山和暮雪回一心堂的时候,带那些桃花姬回去请一心堂所有人吃。

顾倾城一边品尝拓跋濬做得色香味美的菜肴,又啧啧称赞:

“拓跋濬,你真厉害,做的菜比御厨做的更好,有家的味道和温馨。”

“你做这桃花姬和桃花羹,也是令我回味无穷。这味道,仿佛吃了千万年。”

拓跋濬津津有味的吃着顾倾城做的桃花姬和桃花羹。

“可是,还是你的厨艺好啊。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的本领?”顾倾城又夸赞道。

“我这人天生聪明,很多事情不用教,一看就会!”拓跋濬一点都不谦虚。

“唔!一点都不谦虚!”顾倾城做了一个嫌弃他的表情,“夸你一句就得意忘形!”

“我怎么得意忘形了?”拓跋濬哈哈笑道,“战场上有时伙食难以下咽,我就会做几顿犒劳将士们。他们一个个都夸我厨艺了得呢!”

“拓跋濬,打仗真的很艰苦吧?”顾倾城看着他,又柔声道,“你跟我说说?”

“当然了,在战场上,死伤受累自不必说,将士们甚至十天半月不洗澡,还坐在死人堆里啃馒头。”拓跋濬道。

顾倾城默默看着他,眼里是无尽的心疼。

拓跋濬继续道:“有一年我们被困阴山,粮尽水枯,将士们又渴又饿,都喝起自己的尿了,饿得厉害的时候,都恨不得吃死人肉!”

顾倾城的脑海里出现拓跋濬他们当时如何艰苦,嘴唇干裂得出现血逢的画面……

那些画面,她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她眼里噙着泪,胸口发堵,顿时就吃不下饭了。

顾倾城脸上的表情没逃过拓跋濬的眸光,他伸手摸摸顾倾城的头,知道她对他的体谅。

“……你们后来,吃了吗?”顾倾城夹一个虾仁到拓跋濬嘴里。

“你说死人肉?”拓跋濬看着她,摇头笑道:“没有,援军在我们饿了五天后就到了。”

也就是说,那些一餐能啃几个大馒头的铁汉子,足足饿了五天,连一滴水都没有。

所以说,若有可能,她一定要阻止战争!

她眼眸潋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忍住,喉咙有些哽咽:

“拓跋濬,如果你答应,到我八十岁,还给我煮这么美味的菜肴,我就一辈子,好好爱你。”

“好!”拓跋濬颔首。

明白她的深意,只有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活到八十岁,才能给她做菜。

他伸手拥着她:“岂止八十岁,哪怕一百岁,生生世世,我都会给你做这么美味的饭菜。”

“不可食言!”顾倾城伸出小指。

拓跋濬伸指勾上她的小指,笃定道:“绝不食言!”

“知道吗娘子,”拓跋濬又握着顾倾城的手道:“老祖宗寿宴后,还是这顿饭最香。”

“你这几日是忙着军务,还是因为刺客之事,才食不知味?”顾倾城温柔的抚摸他的脸,稍顿又道,“又或者是因为这餐是你自己亲自下厨?”

“都不是。”拓跋濬摇头道。

“……都不是,还食之无味?”顾倾城摸摸他的额头,又赶紧给他把把脉,“难道生病了?”

可是,拓跋濬身体健康得很呢!

“我没病,只是一想到你常和皇爷爷单独吃饭,陪他饮酒弹琴谈心,皇爷爷还许你后位,要纳你进宫,就食之无味。”拓跋濬表情苦涩语气略带撒娇。

把顾倾城紧紧搂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头。

“你这醋坛子,你知道我对陛下只有父女之情。”顾倾城摇头笑嗔。

“可是皇爷爷却对我的娘子心怀不轨!”拓跋濬冷哼。

“拓跋濬,我与陛下第一天认识,我们就成了忘年之交。

陛下待我如慈父般,我好感动,这份父爱,是我在父亲身上从来没感受到的。

陛下虽对我有心思,我却跟他打下天意赌约,我一定不会输的。所以,你不要再吃你皇爷爷的干醋了。”

“他首先是皇帝,才是我皇爷爷!”拓跋濬眸光冷冽,“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守信用!”

拓跋濬抚摸着顾倾城的脸,神情沉重纠结,仿佛一放手,他的倾城就被人抢走。

顾倾城能感觉他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皇爷爷是我一生最敬重的人,我可以对任何觊觎我女人的男人痛下杀手,却不能对皇爷爷忤逆。”拓跋濬重重喟叹。

顾倾城眉宇轻颦:“拓跋濬,若陛下真的不守信誉,你会怎样?”

“我断然带你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永远离开大魏。”拓跋濬紧紧拥她入怀。

几番试探,拓跋濬依然会带她远走高飞。

如此的话,拓跋濬会放弃大魏所有的一切,他用一身的伤换来的战功,他的爵位,甚至是皇位。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顾倾城的笑容淡定沉稳。

他是大魏的擎天柱,天下的老百姓也需要一位好皇帝。

饭后,顾倾城拉拓跋濬到书房,要他画一幅拓跋翰的画像。

“……你居然要我给你画三皇叔的画像?”拓跋濬一脸错愕。

“你的画工比我好,否则我就自己画了。”顾倾城淡淡笑道,眸眼别有深意。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淡定从容的脸,觉得她有什么谋划。

“告诉我,你是否有什么打算?”拓跋濬蹙眉问。

“……唔,你只管画就是。”顾倾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的笑,催促他。

于是拓跋濬也不再多问,他知道顾倾城要他画三皇叔的画像,肯定有她的用处。

他的画工也真的很好,把拓跋翰画得惟妙惟肖,连见过他的小孩子都能一眼就看出那是拓跋翰。

顾倾城拿起拓跋翰的画像,看了看,点头赞许:“高阳王殿下的琴棋书画,外加厨艺,还真是名不虚传!”

而后仔细收起来。

乘着夜色,拓跋濬与顾倾城回顾府。

路上顾倾城在他的怀里酣然入睡,拓跋濬看着甜然入睡的倾城,心里头非常满足。

这代表她的娘子在他怀里非常有安全感,非常信赖他。

就这样小憩一会,她便精神抖擞。

午夜时分,平城大部分人进入梦乡,街上静悄悄,只有偶尔的更夫打更和一些流浪汉浪荡闲溜。

他们悄悄回到顾府附近,找到一高塔,躲在暗处看着顾府的动静。

第二百四十一章:风十三娘

第241章:风十三娘

九幽地府往生殿派出的十几名刺客一色黑衣蒙面,提刀杀气腾腾的赶来顾府门前大街。

他们正想跃上顾府西厢的屋顶,陡然夜空中发出一枚红色信号弹。

“撤销行动?”那领队低叫一声。

猛然止住脚步,惊愕的看着空中焰火,又回望着他们的同伴,面面相觑。

“对,这是殿主撤销行动的信号,难道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一名刺客低声道。

那领队也不再说什么,一打手势,就领着众人往回撤。

他们正要离去,陡然夜空中又爆发出一枚更加明艳有九色幽光的信号弹。

几乎把整个平城的夜空照亮,让人一下子不知是从哪个方位发出。

那杀手队长又愣住了,惊骇的看着不远处的顾府。

“这是九幽保护令,不但不能刺杀目标,还要保护目标。”队长压低声音对队友道:“此紧急令多年来只是听说过,还从未见识过。”

有杀手不无疑惑的低声道:“那顾倾城,到底是什么人,竟会得到九幽地府的保护?”

“她就是安平郡主,是她向陛下提出释奴止戈,还行医济世,街头巷尾,到处传颂她的事迹,也许有人出大价钱保护她呢!”一名杀手低声道。

“快撤!”那领队冷厉的命令。

正当那些杀手要撤离的时候,却没料到战英早带着大批精卫在顾府附近的房舍设伏,请君入瓮。

战英见他们要撤,立刻跳下来拦截刺客,双方一触即发,一番激烈械斗在所难免。

便在此时,夜幕下又出现两名戴鬼面具的黑衣人,隐藏在远方高处的黑暗处,有如鬼魅,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府前大街的恶斗。

“九色幽光……”顾倾城看着天空中的火焰,喃喃自语,思忖道:“九色幽光,九幽地府……难道,九幽地府,就在平城?”

拓跋濬也沉吟道:

“那颗红色信号弹,好像来自朱雀大街附近。但后来那九色幽光,竟未能分辨来自何方。

天上人间、玲珑阁和状元坊甚至金老爷的商行,都在朱雀大街。风十三娘是九幽地府中人的可能性最大,难道他们,真的都是九幽地府之人?”

顾倾城自锦囊中拿出一包药粉,递给拓跋濬:“这是情花粉。”

拓跋濬接过来,心领神会:“如今最有可疑的,便是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本王待会就去让她尝尝情毒的滋味。”

“……风十三娘曾经出现在咱们共同的梦里,若她真是当年的霓裳公主和霓裳上仙,和我们也是情缘纠葛。若她作恶不深,能轻饶,还是从轻发落吧。”顾倾城迟疑了一瞬,对拓跋濬道。

拓跋濬却凛然不语。

待顾倾城看到那么多举着弯刀凶狠的杀手,她的心又变得冷凝:

“拓跋濬,若非你派人在暗处保护我,知道有人买凶杀我,此刻我怕已被剁成肉酱了。”

“你放心,只要有为夫在,我便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汗毛。”拓跋濬在她耳边轻喃。

“你不能每时每刻守护在我身边,我还是要好好练《潇湘水云》,才能自保。”顾倾城道。

顿了一下,她又遗憾的摇头道:“但是整天带着琴在身边作为武器,也着实不方便。”

“背着那么一大把琴,确实是个累赘。”拓跋濬也点头道。

顾倾城摸摸自己的痴情花戒指,笑道:“这枚戒指,若能像圣姑那枚一样,是威力无比的法器就好了!”

“这枚戒指确实与梦中圣姑的一模一样,也许真的法力无边!”拓跋濬点头道。

“只可惜,我还不知如何启用它。”顾倾城遗憾的抚摸痴情戒。

稍顿,又感慨道:

“从前,我只想学好医术救人,再帮母亲和外祖父他们报仇,便与师傅悬壶济世。

如此看来,若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又何以悬壶济世。”

“所以说,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拓跋濬道。

战英等侍卫与刺客搏击,各有伤亡,但区区刺客,又怎敌得过拓跋濬一番部署精挑细选的精卫,刺客不是丧命在精卫剑下,就是败下阵来。

刺客眼看被擒,想咬破牙缝的毒药自尽的时候,已被战英他们飞快点住麻穴,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战英等人再捏开杀手的嘴,把藏在他们牙缝里的毒药抠了出来。

隐藏在暗处的鬼面黑衣人,有如黄雀在后,见有部分杀手被擒,相互看了一眼。

鬼王冷笑道:“如今看来,东平王怕是难脱干系了。”

另一鬼面人只是嗤笑几声,两人悄然消失于夜空。

与此同时,四大城门关闭,守城将军带着大批人马,将大街上每个可疑之人都抓起来。

其中,就有乙浑派出打探消息的心腹。

而战英派出去监视薛五娘和风十三娘,还有金老爷的侍卫,竟然一无所获。

金老爷在天上人间与人赌钱,风十三娘在轻歌曼舞,玲珑阁的薛五娘带着绣娘在玲珑阁做完女红后,径自熄灯睡觉,也没见任何人出来。

街上打斗完全结束,杀手被杀被擒,一切消停了,拓跋濬自然要去处理那些被擒的杀手和被抓的可疑之人。

先送倾城回去,顾倾城也自后巷翻墙回顾府西厢。

飞鸿飞雁顾彧卿趴在屋檐上观看外面的战况,刺客被侍卫剿灭后,顾倾城也回来了,大家自是心照不宣。

顾彧卿见顾倾城完好无损,也才安心的回去睡觉。

飞鸿惊心动魄道:

“郡主,入夜开始,我们就听到街上的打斗声,便爬上屋顶去看,一个个都是抗着大长弯刀的刺客,太吓人了!”

“如今外面的刺客,都处理了,亏得有高阳王大将军,否则郡主和我们都难逃一劫。”飞雁也心有余悸道。

“好了,你们也不要担心了。”顾倾城点点头,又轻声问,“晚上府里有人找吗?”

“晚饭老爷亲自过来请郡主吃饭,说备了盛宴为郡主接风洗尘。我们按照郡主所说回了老爷,老爷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疑心。”飞雁道。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父亲真是趋炎附势,如今竟那么的巴结自己!

她倒宁愿父亲还是像从前那般冷落她这个郡主。

“郡主饿吗?需要给您准备宵夜吗?”飞雁问。

顾倾城摇摇头,打着哈欠,倒在床上。

好多天没吃过拓跋濬做的饭菜了,她吃得饱饱的。

躺在床上,她睡不着,想着拓跋濬去天牢审犯人,会不会又剥皮削骨。

她不由自主的拽锦被裹紧自己。

战英及侍卫将抓到的活口和可疑人押解回天牢。

拓跋濬直奔天牢。

“大将军,杀手死了大半。”战英兴奋道,“总算抓了几个活口!”

拓跋濬看着押解到面前的杀手,脸上寒霜覆盖,冷冽道:

“说!九幽地府在哪?谁在幕后请你们行动,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本王便饶你们不死。否则,定要你们尝尽剥皮削骨的滋味!”

杀手自杀未遂,只倔强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们只是最底层的杀手,听命于殿主,只知道杀目标,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杀手一个个闭上眼睛等待酷刑。

“想死,没那么容易!”龙飞一鞭抽在他们身上。

拓跋濬冷厉的问:“你们刚来的时候,空中发射出红色信号弹,而后又有九色幽光信号弹,你们总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

杀手还是三缄其口。

战英对他们喝道:“高阳王大将军对敌人剥皮削骨,酷刑不亚于你们九幽地府,你们不要以为那只是危言耸听!”

杀手还是置若罔闻。

拓跋濬一转身坐在椅子上,风轻云淡的挥手:“上刑。”

便见侍卫搬来一应刑具,薄薄的小弯刀闪烁着寒芒,准备对他们剥皮削骨。

杀手见那些刑具,终于有个害怕起来,略为颤抖道:“红色信号弹,是殿主发出来让我们撤退。而九色幽光,则是保护目标的信号。”

拓跋濬与战英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拓跋濬有些费解的问:“撤退信号弹倒是情理之中,但保护目标的信号,又怎么说?”

一名杀手也疑惑道:“我们也不明白,撤退令我们已经难能看见,九幽地府的九幽保护令,大家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不知为何要杀安平郡主却又突然要保护她。”

他们的回答不似有假。

“你们殿主是谁?”拓跋濬又问:“可知是谁出钱让你们杀安平郡主?”

“殿主怎么会让我们见到他的真容。”一名杀手道。

另外一位也苦瓜着脸道:“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接洽生意都是殿主去接,到底是谁出钱请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知道什么,都说出来!”龙飞又一鞭抽在他们身上。

拓跋濬又问:“白天你们本来潜伏在安平郡主回府的途中,但突然撤销行动,是否接到谁的指令?”

“……确实有人让队长撤销行动,可是队长已死,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杀手本想抵赖,看看刑具,还是说了出来。

龙飞拿起薄刃,就想剥他们的皮,冷厉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杀手看见寒芒闪烁的薄刃,有个急忙道:“来人虽然蒙着脸,但那人生就一对与别不同的浓眉和大眼,那眉毛像两把扫帚,而且眼似铜铃,非常的好认!”

拓跋濬与战英对望一眼,战英惊喜道:“巴图?”

“果然是他!”拓跋濬冷哼。

巴图就有一双像扫帚的大浓密,而且眼似铜铃。

他迅速勾勒出巴图的容貌,并在他的脸上画上蒙脸巾,让他们看:“是这个人吗?”

几个杀手略为辨认,皆点头道:“就是这个人。”

拓跋濬再问他们九幽地府的所在,他们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暂时停止对他们的审讯,让侍卫好酒好肉招待,并严加看管。

而后又审路上抓到的可疑人,将他们一番拷打,他们却一直死咬自己只是出来游荡的路人。

再打下去,便紧闭嘴巴,什么也不说。

“你们也想尝尝被剥皮削骨的滋味吗?”战英喝道。

那些可疑之人哭道:“高阳王殿下,你纵然能主宰我们生死,可是也不能滥杀无辜,屈打成招啊!”

“不招是吧?”拓跋濬对他们道,又吩咐侍卫:“先查出他们的真正身份,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再慢慢审问!”

“诺!”侍卫拱手领命。

拓跋濬知道白天果然是巴图让杀手停止行动,已经有些收获。

于是离开天牢。

临出天牢大门,又问战英:“派去跟踪风十三娘的侍卫,可有什么收获?另外其他几名土豪,可有什么发现?”

“据他们回禀,风十三娘,每日依然在天上人间跳舞,主持珍宝拍卖。”战英道,“薛五娘晚上和平常一样与绣娘在做女红,金老爷在天上人间与人赌钱。”

“我们在太恒山遇刺的时候,风十三娘,就没离开过天上人间?”拓跋濬又蹙眉问。

“跟踪风十三娘的侍卫在天上人间四周布控,我们的便衣也混进客人里面,确实没见风十三娘走出天上人间。”战英又道。

“难道——她们真不是同一人?”拓跋濬道,“走,去天上人间!”

他们漏夜直奔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是不夜天,通宵达旦歌舞升平,嫖客买醉,赌局不断。

风十三娘一般主持完珍品拍卖,就回到楼上休息或者在幕后操控赌场。

如今已经是大半夜,她应该已经睡下。

拓跋濬带人将天上人间重重包围。

“将所有人带过来,集中在大堂!”战英让侍卫将所有客人都集中出大堂。

拓跋濬带人直奔三楼风十三娘的闺房。

龙飞等侍卫上前,毫不犹豫,一脚把门踹开。

十三娘躺在床上,看上去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被惊醒。

看到门口英俊潇洒的拓跋濬,风十三娘睡意全消。

略为整理寝衣,起来震惊的看着拓跋濬,带着暧昧风骚的笑道:

“高阳王殿下,大半夜来找十三,可是想念十三了?”

拓跋濬嘴角挂笑,跨进她的闺房,来到风十三娘的面前。

看着一脸风情的风十三娘,而后笑道:“是啊,本王睡不着,半夜里给风老板送花来了?”

“给我送花?”风十三娘侧头看看被粗暴踹开的房门,嘴角微微冷笑。

稍顿,又不无幽怨道:“殿下便是如此给十三送花?”

“侍卫们粗鲁,不好意思!”拓跋濬笑道,眸眼微弯。

任何女子看见如此深邃多情的眸眼,又有谁能按捺得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

只可惜这样的眸眼却没有她的影子,他的心更加容不下她。

他毕生的情爱,生生世世只系在一人身上。

风十三娘从拓跋濬的眸光走出来,看着他的手,却未见什么花。

她又笑道:“殿下给十三送什么花啊?”

“情花!”

拓跋濬说话间陡然在风十三娘面前一挥手,一股情花粉洒向风十三娘。

风十三娘察觉有异时,情花已吸入她的鼻腔。

她迅速想屏住呼吸转身逃逸,却被拓跋濬仗剑截住。

风十三娘见势不妙,也不装客气风骚了。

倏然从腰间拔出软剑,一瞬间挽起无数剑花,从拓跋濬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向拓跋濬。

两人在房间激战起来,拓跋濬的侍卫个个拔剑严阵以待。

风十三娘的内力修为和武功招式,虽然超群绝伦,却远不如拓跋濬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更何况,她吸入情花,当初埋在她体内的绕指柔情花蛊开始发作。

她脸色潮红,嘴唇发紫,一边运功压制,一边险象环生的努力招架。

“风十三娘,你就是九幽地府其中的殿主,你还跑得了吗?”拓跋濬一边气定神闲的出招,一边冷冷。

“什么……九幽地府,殿下半夜三更闯十三的闺房,难道就可以随便栽十三一个罪名吗?”风十三娘此刻嘴角已泌血,说话带着喘息。

“方才就是你发射的信号弹,命令杀手撤退,你手上还沾有红色药粉,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拓跋濬喝道。

风十三娘虽觉得不可能,听拓跋濬之言,百忙中还是惊愕的看看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哪里有什么红色粉末,才知道是拓跋濬诓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拓跋濬的剑,早已一剑刺向她的胸部。

第二百四十二章:轻薄仙姬

第242章:轻薄仙姬

饶是他手下留情,剑才没往下直刺中心脏,只刺在她锁骨下面,否则风十三娘非当场毙命不可。

拓跋濬的剑拔出,剑口的血喷涌而出,风十三娘捂着伤口软倒在地上。

拓跋濬的侍卫也早已封了她所有退路,把她的闺房围得水泄不通。

风十三娘哀哀的看着拓跋濬,知道自己已无法逃命,淡然道:

“殿下是来报我给您下情蛊之仇吧?”风十三娘泫然欲滴,悲凄的看着拓跋濬道。

“不打自招!十三娘,你倒承认得爽快!”拓跋濬冷冽道,“说!你为何想置本王于死地?”

“……十三若真的想毒杀殿下,殿下岂能活命到现在。”风十三娘哀怨的看着他,滚下悲凉的眼泪,“十三只想与殿下长相厮守罢了。”

拓跋濬心道若她当时要置自己于死地,大可以下见血封喉的剧毒,也不必费尽心思下什么情花蛊毒。

只是自己当时身中情花蛊,心里念念不忘的终究只有倾城,才至毒发。

若非倾城帮自己解毒,他岂能活命至今!

只是这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

他回想起日前与倾城那几次相同的梦,梦里与白无瑕有爱恨纠葛的霓裳公主和霓裳上仙,还有那个仙姬公主,长得就像风十三娘。

难道这就是自己跟十三娘的恩恩怨怨?

拓跋濬不无惋惜道:“十三娘,你就是如假包换的仙姬公主吧?告诉我九幽地府的一切,本王不追究你所犯之罪,还可以让人救你。”

“什么仙姬公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十三娘讽刺的笑道,“十三若是什么公主,还会沦落风尘,看你们这些男人的脸色吗?”

拓跋濬见她不承认自己就是仙姬公主,想来若真是于阗公主,又何至于沦落风尘,自甘堕落呢。

也许她真的只是与仙姬公主长得像罢了?

但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一模一样的的人?

拓跋濬睥睨着风十三娘,冷冷道:“为什么好好的老板娘你不当,却要做一名杀手头领?”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十三轮回终不悔,从此神尊是故人。”风十三娘看着他的眸眼依然哀怨,脸上梨花带雨。

拓跋濬猛听风十三娘说什么神尊,一时之间竟惊呆了。

难道,她真的就是曾经九重天霓裳公主,仙界瑶台的霓裳上仙?

“……你到底是谁?!”拓跋濬喝道,眸眼聚敛的看着她。

风十三娘没去回答拓跋濬的喝问,只看看自己仍然涌血的伤口和有些尴尬的寝衣,对拓跋濬道:

“殿下,如今十三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更跑不掉。你们可否出去,让十三去换件衣裙,加件披风,再跟你走?”

风十三娘要换衣裳的话,他们就得退出她的闺房了。

如此的话,她可以出很多花招。

拓跋濬看着她哀怨的眸色,略为沉吟,还是点了她的穴道,为她止血。

否则流血不止,风十三娘也很快丧命,很多谜团就解不开了。

“换衣裙就不必了,加件披风,倒是可以的。”拓跋濬道。

“十三重伤在身,”风十三娘咬咬牙,站了起来,哂笑道:“殿下还怕十三跑了不成?”

拓跋濬不置可否的看着风十三娘。

风十三娘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的回到她的床榻边。

拓跋濬恐防有诈,也跟她到床榻。

这时候,拓跋濬的侍卫在风十三娘的衣橱搜出一套黑色夜行衣。

拓跋濬看着龙飞捧在手上的黑色夜行衣,眸色骤然冷锐,冷厉道:

“十三娘,你果然是九幽地府的殿主,如今,你无话可说了吧?”

风十三娘对拓跋濬的质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含笑道,“殿下虽不耻十三,没想到最后,你我竟是殊途同归,共赴黄泉。”

风十三娘说完,带着幽怨的最后看了拓跋濬,伸手去拿床头的披风。

拓跋濬正在想她那句殊途同归,共赴黄泉是什么意思。

陡见风十三娘拿披风的手,却飞快的按下披风后面的一道暗钮。

拓跋濬未料披风后面是暗钮,见她手一动,不是正常拿披风的样子。

顿觉不对!

“锃”的拔剑。

还是慢了半步,她已按下那个暗钮。

风十三娘摁下暗钮,她脚下的楼板倏然裂开个窟窿,她直直掉了下去。

拓跋濬本想追向掉下窟窿的风十三娘,但那窟窿狭小,他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情急之下,倏然自腰间拔出个猛火油瓶砸向窟窿,油瓶“呯”的破碎,他同时飞身踢下烛台,一起砸向风十三娘落下去的身影。

“嘭”的一声,窟窿燃起烈烈大火。

“啊……”只听得风十三娘凄厉的尖叫声自窟窿传了上来。

这一切,只是电光火石间。

天上人间整栋房子在风十三娘摁下暗钮的同时,所有的机关已启动,埋藏在天上人间的炸药点燃,爆炸声轰隆隆响,紧接着火光冲天,整个天上人间顷刻间就要毁灭。

“快跑!”拓跋濬大声喝道,“让所有人都离开!”

“快跑!……”所有侍卫大声叫道,跳离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入口大堂的客人和侍卫听到轰隆隆爆炸巨响,继而听到侍卫的大叫声,再看见房子摇晃,俱惊骇的争先恐后往外逃命。

侍卫身手敏捷,倒是一个个逃了出来。

但那些客人却争先恐后,你推我拽,你踩我踏,混乱之下,能逃出不过半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奢华富丽堂皇的天上人间,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炸药又烧着帘幔,火势更加猛烈,冲天焰火一发不可收,倒塌下来的天上人间顿时又陷入熊熊火海。

那些来不及跑的客人或者杂役,便早被倒塌下来的屋宇压住或者被熊熊烈焰困住。

已经逃出天上人间的拓跋濬,一边命侍卫追查风十三娘是否逃生。

眼看里面还埋困着那么多人,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他又带着侍卫去救人。

“殿下,您不能去啊,火势太大了!”战英和龙飞一左一右抱住拓跋濬。

“快去救人!”拓跋濬大力一抖,想将他俩抖开,可是战英和凌云就像螃蟹一样,把他死死的箍住。

其余侍卫欲往火势小的入口闯进去,火势终究是势不可挡,他们只抢得部分人,余者皆葬身火海。

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防营刚刚在城中执行任务,见朱雀大街响声震天,又冒出熊熊烈火,守城将军司马淮赶紧带官兵去打水救火。

天上人间如此猛烈的大火,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啦。

他们的水,也只能是浇灭周边的地方,以防殃及池鱼,连累周边的店铺。

拓跋濬一拳砸在烧毁的断梁上,不由得后悔不迭。

如果当时不心软,立即将风十三娘擒走,她便无法按动那摧毁天上人间的暗钮。

天上人间不会毁去,这些人也不会死。

当然,若非她说什么神尊,他绝不会心软!

风十三娘掉下去时是否趁乱就逃命了呢?

她想方设法毁了天上人间,是想与他殊途同归,同归于尽,又或者趁乱逃走?

又或者毁了天上人间,是怕自己发现什么证据?

他看着那座废墟,被水浇灭冒着黑烟的那些木梁,如今即便有什么线索,也全部烧毁了吧?

他本想以天上人间为切入口,彻查九幽地府,没想到却被风十三娘毁灭了一切。

也幸好今晚安排城防营彻查出入人员,有那么多官兵,天上人间的火势,才没有殃及池鱼,连累其他店铺。

拓跋濬倏然想到仙姬公主,喝道:“去驿馆!”

他必须要看看,那个仙姬公主是否就是风十三娘。

驿馆离朱雀大街几街之遥,拓跋濬带着侍卫,迅速将仙姬公主下榻的驿馆重重包围。

大半夜的,仙姬公主当然早就睡下。

看守的侍卫本来不想去吵醒仙姬公主,拦着拓跋濬他们不让他进。

“……高阳王殿下,我们公主早已睡下,半夜三更的,这孤男寡女,高阳王也要顾及我们公主的名节啊?”侍卫一脸为难道。

“什么半夜三更的,这眼看就天亮了!”拓跋濬不由分说,将侍卫长推开,“本王有紧要事情,必须要立刻见到仙姬公主!”

侍卫长眼看他们哪里敌得过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只能放拓跋濬进去。

仙姬公主房门口的侍女又拦住,跪在地上,伸开双手拼命阻止,不让拓跋濬进去:

“高阳王殿下,我们公主好歹是于阗公主,这半夜三更的,高阳王殿下也要给我们公主留些颜面啊!”

“让开!”战英他们已经拉开阻拦的侍女。

拓跋濬踢开仙姬公主的房门,他一个人跨步进去。

这半夜三更的,那么多男人闯仙姬公主的闺房,也着实不妥。

侍卫们只能守在门口,往里面观看。

拓跋濬当时虽扔下猛火油弹,风十三娘虽然惨叫,但不知她是否烧伤或者烧死。

若她真是仙姬公主,即便没有烧伤,胸前那剑伤,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仙姬公主仿佛被惊醒,听见门被人打开,已起身坐在床上。

却不撩开帐幔,隔着帐幔,不满道:“谁人色胆包天,半夜三更闯本公主的闺房?”

“在下拓跋濬,半夜打扰仙姬公主了。”拓跋濬抱拳道。

“……哦,是高阳王殿下?”仙姬公主错愕的问了句。

稍顿,又不无遗憾道:“没想到殿下如此挂念仙姬。可惜仙姬早已宽衣就寝,高阳王殿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明日不行,本王现在就要见到仙姬公主。”

拓跋濬疾步上前,不由分说,扯开帐幔。

仙姬公主头发披垂,惊声尖叫,赶紧拉被褥裹住自己。

仙姬公主看上去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烧伤的痕迹。

可是,她身上的伤口呢?

“风十三娘,别在本王面前装了!”拓跋濬一把扯开仙姬公主的被褥。

仙姬公主又大声叫着:“人来!快护驾!高阳王要对本公主无礼!”

仙姬公主的侍卫和侍女强闯进来,被战英他们拦住,双方已经拔剑厮打起来。

拓跋濬凝视看似惊呆的仙姬公主。

心道风十三娘即便没被烧伤,她左胸口锁骨下面下方,被自己刺伤,伤口是断然假不了的。

只要撕开她的寝衣,便知这仙姬公主是否就是那风十三娘。

仙姬公主双手环胸,紧紧捂住自己胸脯,缩在床里面,不肯出来,嘴里嚷嚷着让拓跋濬走。

“高阳王殿下,你不能对仙姬如此的无礼!”仙姬公主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不肯下床,拓跋濬只能跳上床了。

仙姬公主好像吓得就势躺倒在拓跋濬面前,形成拓跋濬倚强凌弱的状态。

“仙姬公主,请打开衣裳,让本王看看你的胸部。”拓跋濬道。

男女授受不亲,拓跋濬却明目张胆的要看仙姬公主胸脯。

屋子里厮打的两拨人都惊骇得停了下来,瞪目结舌的看着床上的拓跋濬。

这话,放在任何人听起来,拓跋濬都是轻薄之徒了。

“……不可以!”仙姬公主哀哀的哭道。

“殿下不可以轻薄我们公主……”仙姬公主的几个侍女也哭叫着。

就连拓跋濬的侍卫也略略皱眉。

“仙姬公主是做贼心虚,不敢让本王看吗?”拓跋濬冷冽的问。

“高阳王殿下请回吧,你要是敢侮辱本公主,本公主不会善罢甘休的!”仙姬公主怒声喝道。

“本王若是一定要看呢?”拓跋濬的手已经向她伸去。

仙姬公主眼看着拓跋濬触及自己寝衣的手,眸眼带着笑意。

却含羞带怯道:“殿下可要想好了,你若看了本公主的身体,你可就得娶仙姬为妃了。”

事到如今,拓跋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要看到她胸前那个伤口,他亲自刺下的剑伤。

他一把扯下仙姬公主的寝衣,露出她的肩膀。

仙姬公主紧捂着鼓起的胸部,可她的胸前,白皙平滑,哪里有任何伤口?

拓跋濬又不相信的伸手去摸他刚刚刺剑的位置,完好无损,真的一点伤口都没有!

屋子里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拓跋濬不但撕开仙姬公主的衣裳,还伸手去摸她的胸脯。

他们都捂住了自己要大声尖叫的嘴巴。

当然,拓跋濬的身子,挡着他们,他们也只看见拓跋濬骑在仙姬公主的身上,伸手去摸仙姬公主的胸,至于摸到哪个部位,却是没那么仔细。

一个男子如此的轻薄一个女子,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拓跋濬想不了那么多,只想证实那个与九幽地府有关的风十三娘,是否就是仙姬公主。

难道,这个仙姬公主,真的与风十三娘,是不同的两个人?

拓跋濬一时之间,竟呆住了!

仙姬公主赶紧掩上衣裳,看着拓跋濬,羞赧道:“殿下,看来仙姬和殿下的姻缘,便在今晚注定了。”

拓跋濬回过神来,才醒悟这样轻薄一个公主,是如何的不妥。

他讪讪的抱拳道:“打扰仙姬公主安睡,实在抱歉。本王只是查案,并无冒犯公主之意。本王这就告退!”

拓跋濬说完,立刻跳下床,往外走。

“不管殿下有心或者无意,殿下既上了仙姬的床,与仙姬有了肌肤之亲,仙姬这辈子,便只能是殿下的人了!”后面仙姬公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拓跋濬拼命的逃出驿馆,这次真是糗大了!

而最头疼的,是落人口实,恐怕被她名正言顺的缠上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真假公主

第243章:真假公主

拓跋濬窘迫的带人撤离,过不多时,便有一个穿披着黑色披风连带着帽兜的夜行人,披风被烧得千疮百孔,显是将将才扑灭身上的火。

那人胸口湿濡,因披风是黑色,若不仔细辨认,一下子还看不见就是血迹。

那人虽然受伤,身手却仍然轻盈,轻松的越过驿馆那些侍卫,像幽灵般悄悄溜进了仙姬公主的闺房。

房间只剩仙姬公主一人,侍女早被仙姬公主遣了出去。

仙姬公主坐立不安,似乎专门等着来人。

仙姬公主一见来人,便迎了上去,低声道:“您可回来了!”

黑衣人看上去似乎受了重伤,强撑着一口气,捂着胸口,跌坐在凳子上。

“天啊!您果真是受伤了?”仙姬公主扶着那人,看着她被烧灼的披风,震惊的低呼。

旋即又看着她的胸口,再担心的问:“拓跋濬方才来查我的伤口,我就知道公主受伤了!严重吗?”

那人略为喘息,轻轻摇摇头:“还能撑得住,拓跋濬当时并未想要我的命。只可惜,终究又被他的火油弹烧伤了!”

那人毕竟受重伤,说话显得有气无力。

“快,先让我给你疗伤!”仙姬公主不由分说在那人背后给她输了些真气。

那人的身子似乎恢复了几成,蔫蔫的身子挺直了些。

而后,颤抖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边从牙缝里吸气。

她抬头,宽大的帽兜往脑后滑落,赫然便是风十三娘。

只是,风十三娘不但胸前受了剑伤,脸上也被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此刻更痛得她面部几乎扭曲。

她发动三楼的毁灭机关,掉落那窟窿。

便在电光火石间,拓跋濬向她打出火油弹并踢出蜡烛。

她困在狭窄的窟窿里,避无可避,脸上身上溅满火油,而烛火瞬间将她烧着。

她顺着那窟窿一直坠下天上人间深邃的地底下。

天上人间炸毁,也把那地底入口堵住,外人轻易也发觉不了九幽地府的秘密了。

在地下隧道她甫也落地,随即翻滚着身子扑灭身上的火焰。

此刻才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痛!

她惊骇得想伸手去摸,又不敢碰触脸上。

心里一个劲的担心:会不会毁容了?!

她刚摇摇欲坠的站起来,便看见面前浑身煞气的鬼王。

“疯娘子,这次行动并非由你极乐殿执行,可你却暴露了自己,显见是你平日里对拓跋濬藕断丝连,才被他察觉你的身份!”鬼王诡异的声音裹挟着滔天巨怒,“你被他发现就罢了,还毁了本王的天上人间?你最清楚天上人间每日会给九幽地府带来多少利润!”

一股凌厉掌风随着他的话击向风十三娘,风十三娘虽然重伤,却侥幸躲了过去。

她似有所恃,竟然毫不相让,眼见鬼王盛怒下要杀自己,也拼尽全力击出一股妖焰。

两股威力对峙,风十三娘明显处于下风。

“疯娘子,你还敢还手?!”鬼王更加震怒。

风十三娘也不示弱:“鬼王,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可别忘了,你我皆听命于他,咱们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

“你阳奉阴违,一直不真心去诛杀拓跋濬,才会暴露自己!”鬼王再向风十三娘击出狠狠一掌,一股凌厉飓风席卷风十三娘。

风十三娘武功本就不如鬼王,重伤下更加抵挡不住,被扫倒在地。

一口鲜血自她嘴里喷薄而出,胸口泌出更多殷红的血。

风十三娘迅速点住穴道止血,虽然重创,却不屈不挠。

“鬼王,我答应与九幽地府合作,却没应允必须要杀拓跋濬。”风十三娘有气无力,却冷冷道,“你九幽地府人才济济,却依然杀不了拓跋濬,此乃天命,你还敢赖我不成?”

“疯娘子,你该知道,九幽地府暴露身份的下场!”鬼王又对风十三娘凛冽道。

五指成抓,抓上一股幽光流光溢彩,眼看风十三娘就要丧命在鬼王之手。

“鬼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从今之后,世上再没有风十三娘,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风十三娘强撑着一口真气道,“再说,你真的以为自己杀得了我吗?”

“杀不了你?”鬼王笑声诡异,“别忘了,你吃了本王的神仙丹,若没有本王的解药,你随时随地,就会像秦霸天那般化成血水!”

“哈哈哈……”风十三娘厉笑,“鬼王太小看十三娘了,你那神仙丹,以为十三会乖乖吞下去吗?”

“本王现在就杀了你!”鬼王怒不可遏。

这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像幽灵般来到他们面前。

来人眸光冷得像来自寒冰地狱,冷锐的看着鬼王,冷冷道:“罢了。”

鬼王随即收起对风十三娘的施压。

鬼王不无心疼道:“可是天上人间毁在她手上了!”

“……那也不过是身外之物。”那人仿佛微微叹口气,再淡然对鬼王道:“你先去吧。”

鬼王看看风十三娘,跺跺脚,甩袖走向一个黑黝黝的岔道离去。

鬼王离开,风十三娘牵起一抹凄然的笑,站了起来。

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

那人举掌,掌上倏然涌出一团白光。

他给风十三娘输了些真气,再止住她身上的血。

风十三娘精神霍然振作,身子好些了。

那人给风十三娘略为疗伤,却对她冷厉道:“霓裳,你早已堕仙成魔,仙力消失殆尽,如今不过是半人半魔。你对拓跋濬做什么我都不管,可是我早就说过,不许你伤害倾城!”

“冥王,霓裳感激你助我来到人间,重新给了我一个身份。可是我们都那么固执,我要得到拓跋濬,你要得到顾倾城。”风十三娘容色寂寂道,“偏偏顾倾城是我的心头刺,就像拓跋濬是你的心头刺一样。我也不许你伤害拓跋濬,你能做到吗?”

“看看你自己,拓跋濬都如此狠心对你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那人看着风十三娘的脸,嘴里虽然骂得厉害,却掩饰不住怜惜心疼。

风十三娘扯起一抹悲凉的笑,凄然道:“顾倾城对你的伤害少吗?可是你不也是痴心不改?”

这一笑,牵动伤口,又痛得她倒吸冷气!

“霓裳,你给本王记住,不管是谁,若敢伤害倾城,本王绝对不客气!”冥王冷冽道。

风十三娘痛得心烦意乱,怕自己真的就毁容了,陡然发飙,狂怒道:

“你又何曾对我客气,顾念过骨肉之情,若非你,我会堕仙成魔,变得不人不鬼吗?”

那人一时梗住。

看着风十三娘脸上的伤,想发火,终究还是忍住。

风十三娘说完,不再理会那人,强撑着最后真气,飞出了密道,悄悄返回驿馆。

驿馆内那个完好无损的仙姬公主先给风十三娘背后输气,而后在风十三娘的剑伤和脸上的烧伤涂药。

可怜风十三娘原本美艳若桃李的脸,却被烧得惨不忍睹。

“扶我到妆台去。”风十三娘道。

仙姬公主默默垂眸,却不忍心扶她过去。

风十三娘只得自己走到妆台前,看着面前的镜子,骇然的看着面前那个几乎是面目全非的人!

她原本漂亮的眸眼瞪得像夜明珠那般大。

她知道脸上被烧,却不知伤得怎样。

如今看着镜子里像鬼一样的自己,几乎是发疯般的嚎叫:“啊……”

随即,眼泪簌簌落下来,气得一掌劈过去,打碎了镜子。

她的手上又被破碎的镜子割破。

仙姬公主忙不迭的拿布帛给她包裹,一边低低的心疼的道:“公主,您这又何况呢。”

外面的侍女听到仙姬公主房间的惨叫,立刻拍门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仙姬公主看看风十三娘,愁眉苦脸的摇摇头。

随即对外面的侍女愠怒道:“本公主没事,只是可恨那高阳王半夜三更来轻薄于我,我一定要向魏帝讨回个公道!”

侍女听她此言,只道她心里伤心,并不知里面有人受伤。

“仙姬公主,恐怕你脸上的伤——”仙姬公主看着风十三娘道。

“哈哈哈……”风十三娘心疼过度,竟然疼极而笑,笑得又似哭泣,“本公主这花容月貌,竟然毁在他的手上!”

风十三娘悲痛欲绝的抚摸着自己的脸,最后紧紧攥着拳头,跌坐在凳子上,悲愤的捶打着桌子。

仙姬公主也万般心疼。

倏然,她又笑着对风十三娘道:“仙姬公主,拓跋濬方才扑上了我的床,扯开了我的衣裳查看我胸脯的伤口。恐怕,他不想娶仙姬公主,也脱不开身了。”

好半晌,风十三娘终于脸色变暖。

“……真的?”风十三娘喜道。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真的,您的侍女侍卫包括拓跋濬的那些侍卫,都亲眼所见,拓跋濬扑上床,扯开我裹在身上的被褥,再撕开我的寝衣,伸手摸我的胸脯。”仙姬公主说得眉飞色舞。

“花老板,谢谢你了。”风十三娘终于露出胜利的笑,带着丝悲凉道,“即便是受这些重伤,也是值得了。”

风十三娘的声音,竟变成了仙姬公主的声音。

风十三娘再抚摸着仙姬公主的脸庞,啧啧赞叹:“手工真精致,简直跟本公主一模一样。花老板这一绝活,已经做得出神入化了。”

“仙姬公主的变声之术,也是炉火纯青。”仙姬公主也对风十三娘道。

“若非花老板悉心传授,本公主也学不会这变声之术啊。”风十三娘道。

“若非十年前公主相救,在下早就没命,传授此技,不过略报答公主万一罢了。”仙姬公主感激道。

话毕,他往脸上一掀,掀开自己的脸皮,脸皮下竟是红遍大江南北,最近一直在天上人间唱戏反串青衣的花想容。

花想容变回自己的男音,双手往自己的胸部一探,竟然抓出两个苹果来。

他笑嘻嘻的看着两个苹果,心有余悸道:

“方才也真是险,得亏拓跋濬不是刺中你的心口,而是往上刺。

否则他再要往下一点检查,在下也只有这两个苹果给他看了?”

风十三娘脸上虽被毁容,却也“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一笑,脸上又开始撕心裂肺的痛。

她轻抚着自己涂抹着烫伤药的脸,一想到自己这张脸毁掉,又伤心欲绝的痛哭起来。

花想容把自己掀下来的那张脸,小心翼翼的贴回到仙姬公主的脸上,看着她依然美艳动人的脸,安慰道:

“公主放心,我把这易容之术再传授给您,您的容颜,永远都不会毁的。”

仙姬公主摸着那张人皮面具,哀怨道:“要我永远戴着人皮面具,本公主如何甘心!”

“那公主您……”花想容看着仙姬公主被毁的容颜,心道不戴人皮面具,岂不更加不能见人。

仙姬公主咬牙切齿的哭道:“拓跋濬,你毁了我这张脸不打紧,总有一日,本公主要你送上你最心爱的容颜,给本公主做聘礼!”

“公主,拓跋濬爬上了公主的床。”花想容手拈兰花作青衣唱起来,“这回,看他往哪里逃!”

“等天一亮,我便去向魏帝讨说法!”仙姬公主拳头紧握,哀怨道,“只可惜,即便我能得到他的人,却终究是得不到他的心。”

花想容一瞬无语,顿了一下又道:“公主的脸,一时半刻虽然可以瞒得过去,可公主有伤在身,还是在下代公主前去吧。”

风十三娘摸摸自己的胸口,默默点点头。

稍顿,如泣如诉:“身上的伤能治,这心上的伤,却生生世世难治愈。”

花想容心疼的抚摸着仙姬公主的伤口,摇摇头撇撇嘴,愁眉苦脸道:“即便伤口能痊愈,却还是会留下疤痕,若有朝一日,高阳王殿下与公主成亲,看到这伤口,总会知道一切,那时可怎生是好?”

“你放心,本公主会有办法的。”仙姬公主冷笑道,“顾倾城有起死回生之能,区区伤疤对她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花想容大喜:“那就好……”

稍顿,随即又蹙眉:“可是,若你让她医治疤痕,她岂不就知道你曾经是风十三娘了吗?”

仙姬公主想想也是,叹口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仙姬公主最后又嘱咐花想容:“如今天上人间被毁,你是回不去那里了。但你还答应了安陵格仁,去顿丘王李峻府上唱堂会,你到时可得小心应付。”

“公主请放心。”花想容躬身道,“那日的戏,肯定热闹!”

两人最后心照不宣的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阴中有谋

第244章:阴中有谋

戴着鬼面具的鬼王,带着几个黑衣人躲在远空暗处,眼看着朱雀大街熊熊烈火,将天上人间烧得化为灰烬,恨得直跺脚。

鬼王气哼哼的回到九幽地府,四名殿主除了风十三娘,余人皆在,还有黑衣蒙面人和九幽地府几位主事。

鬼王拿出铁鞭狠狠抽着金蝉子:

“金蝉子,你个贪财的家伙,未经本王同意,竟敢私自接下刺杀安平郡主的买卖?还被拓跋濬生擒活捉,折损了那么多人手,谁给你的狗胆?!”

金蝉子忍着剧痛,磕头如捣葱:

“鬼王饶命啊,客人出价百万黄金取安平郡主的性命,光定金就付了二十万。属下想安平郡主区区小女子,手到擒来,这笔钱稳赚不赔。

小人是想给九幽地府赚笔大买卖,给鬼王您一个意外惊喜,让您高兴高兴呀!”

“稳赚不赔?”鬼王又怒抽金蝉子:“你个废物,如今一下子折了二十多人倒是小事,折了疯娘子和天上人间,还不叫赔?!”

金蝉子满脸冤枉,忐忑道:

“这次行动本是我往生殿所为,与极乐殿无关。

疯娘子一早就被拓跋濬怀疑,是她咎由自取。

她对拓跋濬有情有义,当初没狠下心一举毒毙拓跋濬,却反而令拓跋濬对她起疑。

拓跋濬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她和天上人间的一举一动,连属下和毒蝎子都受牵连被怀疑跟踪。

如今有一丝风吹草动,拓跋濬第一个便拿她开刀,疯娘子才祸及自身,还连累九幽地府损失惨重。”

“你还敢狡辩?!”鬼王怒道。

重生殿主毒蝎子见鬼王怒不可遏,于是赶紧跪下帮忙求情:

“鬼王,金蝉子说得不错,疯娘子暴露自己,连我们都被拓跋濬的人盯上,不敢妄动。九幽地府如今折了疯娘子和天上人间,确是损失惨重。

总算疯娘子临死前炸毁了天上人间,拓跋濬查不到暗道口,追查不到九幽地府,此乃不幸中之万幸。

若让拓跋濬透过天上人间的入口暗道,查出九幽地府的所在,那才是更大的后患。”

鬼王见毒蝎子帮忙求情,怒气稍减,收回鞭子。

毒蝎子又道:“百万财神和疯娘子已相继没了,如今九幽地府正是用人之际,就请鬼王看在金蝉子为九幽地府,赚到这二十万两黄金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鬼王看看殿中那一箱箱的黄金,又狠狠道:“二十万两黄金,怎及得上天上人间的细水长流!”

毒蝎子又道:“可是,即便没有金蝉子这次所接买卖,疯娘子也一早就暴露,拓跋濬迟早会对疯娘子出手,说不定那时便通过天上人间,查到九幽地府了呀。”

鬼王还待沉吟,这时涅槃殿主招财童子也拱手道:

“鬼王,毒蝎子说得不错,如今九幽地府正是用人之际,这极乐殿主和天上人间都没有了,咱们更要好好珍惜人才,防备拓跋濬。”

鬼王这才消气,让金蝉子起来。

“谢鬼王不杀之恩!”金蝉子拱手道,感激鬼王手下留情。

暗暗擦擦冷汗,又感激的看了一眼毒蝎子和招财童子。

鬼王招招手,示意一个黑衣人过来,肃然的看着他,对他道:“你来九幽地府已有几日,当已熟悉九幽地府的一切。你被流放,是戴罪之身,从此便当誓死效忠九幽地府!”

那人跪下拱手道:“鬼王救命之恩,在下万死莫辞!”

鬼王给了他一颗神仙丹,那人毫不犹豫的丢进嘴里咽了下去。

“将军本有凌云壮志,却折翅陨落,不得不在这黑暗地狱苟且偷生。”鬼王道,“你原来的名字不可以用,此后,你就叫凌志吧!”

凌志拱手恭敬道:“凌志谢鬼王赐名!”

“好。”鬼王点点头,扶他起来,“以后你就接替疯娘子,成为极乐殿的殿主了!”

“谢鬼王提携!”凌志又恭恭敬敬道。

殿下诸人恭喜极乐殿主一番。

毒蝎子又道:“鬼王,如今属下似乎能找到拓跋濬的软肋了。”

“……拓跋濬的软肋?”鬼王诡异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

“他的软肋,就是安平郡主。”毒蝎子道。

“安平郡主?”鬼王仿佛不经意的看了招财童子一眼。

毒蝎子微微冷笑道:

“早在百万财神那次行动中,拓跋濬的一揽芳华就出现一名女子,那女子应该就是顾倾城。

后来在清查行动中,拓跋濬不着痕迹的买下了玲珑阁的一条衣裙,后来那衣裙,穿在顾倾城的身上。

而这次刺杀顾倾城的行动中,拓跋濬不但大动干戈,还等不及的对疯娘子出手了。”

新晋极乐殿主凌志也拱手道:“对,属下前翻对顾倾城出手,便是拓跋濬在暗中保护。”

“安平郡主是否就是拓跋濬的软肋,再试试。若安平郡主果真是拓跋濬的软肋,自可以好好利用安平郡主。”鬼王沉吟道,“但你们切记,不可以伤害安平郡主一根头发。否则,杀无赦!”

毒蝎子金蝉子凌志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对鬼王不能动顾倾城虽有些疑惑,迟疑了一瞬,还是拱手道:

“属下遵命……”

众人离开九幽地府大殿,鬼王和招财童子进入内殿。

招财童子还是居中而坐,鬼王坐在下首。

招财童子嘴角牵却一抹冷笑,道:“这次,还真是委屈了金蝉子了。”

“不管如何,拓跋翰被拓跋濬以及皇帝怀疑,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鬼王诡异的声音道。

“只是,好好的天上人间,终究是毁了。”招财童子闭目长叹。

鬼王冷冷的看着招财童子,过了半晌,冷哼道:“也怪您,一直太纵容疯娘子了!”

“本王做事,自有本王道理,您只需管理好九幽地府即可!”招财童子冷冷的瞥了鬼王一眼。

“管理九幽地府?!”鬼王也不相让:“您以为本王喜欢像沟渠老鼠一样,二十年如一日,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吗?”

“……本王知道您报仇心切,您放心,”招财童子站起来,道:“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招财童子说完,便自一个暗道离开。

而拓跋濬怕顾倾城知道天上人间爆炸起火会担心自己的安稳。

而且自己夜闯驿馆,在仙姬公主那里不但没查到什么端倪,还惹了一身骚,怕倾城误会。

离开驿馆,又直接赶到顾府,翻墙进顾府西厢。

果然,顾倾城后半夜听到朱雀大街的方向爆炸而且火光冲天,便担心起拓跋濬,起来和飞鸿飞雁在庭院踱步。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却见拓跋濬飞越围墙而来。

看见安然无恙的拓跋濬,她才定下心神。

“娘子,我就知道你在担心我。”拓跋濬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天上人间又是爆炸又是火焰,整个都城的人都吓醒,我就怕你在里面也有意外!”顾倾城心有余悸道。

“我就是知道你会担心我,才赶过来向你报个平安。”拓跋濬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好了,我知道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顾倾城柔声道。

飞雁见高阳王与安平郡主如此恩爱,不由得羡慕的小声对飞鸿道:“高阳王殿下与咱们郡主,可真是心有灵犀。”

“嘘。”飞鸿轻轻嘘了一下,拉拉飞雁的衣袖,识趣的离开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拓跋濬与倾城进入房间,将天上人间发生的事告诉她。

“风十三娘居然死了,还是她发动机关摧毁了天上人间?”顾倾城不可思议道。

拓跋濬点点头,不无后悔:

“我当时虽刺她胸前一剑,却终究是手下留情,没一剑穿心,让令她当场毙命。

让她有机会发动机关掉下那窟窿,我虽再扔出了火油弹,至于她到底有没有死,我倒是不能确定!”

顾倾城沉吟半晌,细心的分析道:

“按你方才所说,她启动机关,既是为了逃跑,又是为了炸毁天上人间。

她是最早掉下去的,你们都能逃出来,相信她也早就逃出来。

除非,是被你那个火油弹炸死。

但你那小小火油弹只能将其烧伤,不一定轻易就烧死。”

“难道,她真的没死,逃了出去?”拓跋濬也沉吟着。

而后跺脚道:“都怪我,若非听到她说什么神尊,我也不会心软让她去拿披风,才令她按动摧毁天上人间的暗钮,毁灭了一切证据。”

“……她当时竟然说什么神尊?”顾倾城疑惑的问。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十三轮回终不悔,从此神尊是故人。”拓跋濬道,“这是她发动机关前念的诗。”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顾倾城默默念道。

顿了一瞬,又沉吟道:“当年九重天的霓裳公主爱上神尊白无瑕,仙界瑶台的霓裳上仙又对白无瑕痴情一片。如此看来,她竟然化作风十三娘出现了。”

“可惜她逃逸了,还毁了天上人间,这下九幽地府的线索却没了。”拓跋濬气恼道。

顾倾城也蹙眉低喃:“难道她真的逃逸而不是死了?”

看着拓跋濬依然闷闷不乐蹙眉的样子,她又担心的问:“还有更糟糕的事吗?”

“风十三娘掉下窟窿前胸前中了我一剑,我当时就估计她没有死。”拓跋濬神色凝重,“还怀疑她便是仙姬公主,离开天上人间后立刻赶去驿馆。”

“……难道仙姬公主,真的就是风十三娘?”顾倾城也惊愕的问。

拓跋濬缓缓摇头,叹口气,眉宇紧锁:“我看了她的胸脯,她根本没有什么剑伤,如此看来,她,她应该不是什么风十三娘。”

“哦,她们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人啊。”顾倾城恍然。

她此刻并未想到拓跋濬心中苦恼的事。

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模样,这可不像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

“……风十三娘与九幽地府有关,即便她生死未卜,别说对咱们构成不了大威胁,哪怕九幽地府,你也从不放在心上。何以如今却愁眉不展?”顾倾城疑惑的问。

顿了一瞬,她又调侃道:“高阳王历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便那个风十三娘没死,又有何足惧。咱们大魏的战神,难道还怕她一个区区风十三娘不成?”

“……倾城。”拓跋濬熠熠的眸眼,纠结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胸腔里咯噔一跳:“怎么了?”

拓跋濬一脸懊恼,竟然显得有些忸怩起来,缓缓道:

“问题是我堂堂高阳王,半夜三更爬上仙姬公主的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开仙姬公主的寝衣,看,看她的胸脯,这样……算是轻薄人家了。”

拓跋濬如此一说,顾倾城也觉得事态严重。

拓跋濬如此的描述,她终于想到那是个什么画面了。

普通人家的闺女,被人如此的轻薄,都必须要娶人家了,何况原本就是来和亲的公主?

怪不得拓跋濬眉头紧锁,她还从未见他如此惆怅呢。

“仙姬公主肯定会闹到皇爷爷那里。”拓跋濬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里,亲亲她的额头道,“我只是担心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会胡思乱想。”

“……傻瓜,我不担心。”顾倾城紧紧与他相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

“你放心,我可以给她任何赔偿,却绝对不会娶她的。”拓跋濬坚定不移道,“若皇爷爷逼我,我只能说出我们的关系!”

顾倾城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不管如何,你千万不能冲动。”顾倾城脸色凝重道,“如今我与陛下尚有那天意赌约,若让陛下知道我们的事,他对你必然有所猜忌。我不能让你步你父王的后尘!”

若非为了自己的夫君不被陛下嫉恨,护住心里的那个他,她何尝不想马上公开他们的关系!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一时之间默默无语。

顾倾城眸眼流光溢彩,比庭院外的晨曦还灿烂。

拉着他的手莞尔一笑:“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

顾倾城想转移话题,又沉吟道:

“老鬼当时留下的那幅绢帛,若证实娇人翩跹从天降那句就是指风十三娘,那其余的猜测,也就有些根据了。”

“你是说,薛五娘和金老爷?”拓跋濬沉吟道。

顾倾城点头:“监视他们的侍卫,可有什么发现?”

拓跋濬轻轻摇头:“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异动。若他们真的是九幽地府的殿主,也就不是善男信女,也许我派去的侍卫早被他们察觉了!”

“哦?”顾倾城微哼:“得空,我亲自去拜会那位精明能干的薛五娘。”

“我不许你去涉险!”拓跋濬语气不容置喙。

“好了,你忙了一个晚上,这天都已经亮了,快回去眯一会吧。”顾倾城推他走。

拓跋濬通宵达旦没睡,确实是又困又累。

可是他怎能回去安睡,天上人间发生这么大的爆炸案件,他还得赶紧进宫禀报皇爷爷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兔死狗烹

第245章:兔死狗烹

拓跋翰和乙浑连夜候在东平王府等消息,拓跋翰的亲卫巴图和军师欧阳朔随侍左右。

乙浑派出的心腹探子,有两个被守城将军所抓,有几个见势不妙迅速躲进民宅,逃过了守城将军的搜捕跑了回来。

落进拓跋濬的手里,剥皮削骨,任你平日里把自己吹得连阎王都不怕的硬汉,也不由得胆颤心惊!

他们像劫后余生般回禀,杀手被拓跋濬派去的侍卫杀死或者活捉,他们的一些同伴也被捕。

东平王府在座无不骇然。

乙浑狠狠道:“殿下,您看到了吧,拓跋濬居然那么快就收到有人刺杀顾倾城的消息,还光明正大的派人去剿灭。

如此说来,当初闯进猎美场救女奴火烧**殿和殴打殿下之人,铁板钉钉就是拓跋濬了!”

“果然是那狼崽子!”拓跋翰爆喝一声。

一扬手,狠狠将桌面上的杯盏全部扫落,茶渍碎瓷片洒了一地。

他气得捶胸顿足!

欧阳朔看着拓跋翰道:“殿下,忍。越是此时,殿下越忌心浮气躁。”

“忍?别给本王又来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一套!”拓跋翰对欧阳朔吼叫。

他气得七窍生烟,正在没地方出气,巴图便扎起马步,半墩着身子背对着他。

那样子便是给王爷当出气筒了。

拓跋翰顺手就一拳击打在巴图的厚实的脊背上,拿巴图练拳出气。

看样子这样的活动是习以为常之事。

打了巴图背上几拳,拓跋翰的气略消了些。

拓跋翰重重吐了口浊气,才逐渐让自己平复心情。

欧阳朔看着拓跋濬,他的眸光又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背着身子的巴图,不无担心的对拓跋翰道:

“九幽地府的杀手有他们的规矩,完不成任务便当自尽,如今竟然自杀不成,被拓跋濬抓住。极地狼逼供的手段无人不晓,万一他们招了些什么出来……”

拓跋翰也心照不宣的瞟了一眼五大三粗的巴图,阴鸷的眼神聚敛。

巴图平日里虽然心狠手辣,只知道听命于他的主人东平王,心思却远没有军师欧阳朔那般细致阴险。

此刻巴图转过身来,裂开大嘴笑道:“没事,那些杀手根本不知道请他们的人是东平王府,而且我白天去通知他们取消行动,也是蒙着脸的!”

拓跋翰与欧阳朔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展颜道:“巴图所言极是,杀手未必知道是东平王府所请,而且巴图去通知他们时也是蒙着脸,杀手如何得知他是我东平王府之人。”

这时候,巴图却又显得紧张起来:“不过,咱们东平王府虽然不会暴露,可是轻骑将军的心腹被拓跋濬抓走,万一他们把轻骑将军供出来,可怎生是好?”

乙浑当然有所顾虑,但他也准备了万全之策。

他沉吟道:“他们的父母妻儿家人都在本将军手上,他们知道,如泄露出什么,他们的家人便会陪葬。他们只是值得怀疑的路人罢了,拓跋濬再心狠手辣也不敢胡乱逼供。他今晚不放人,只要挨过今晚,明日一早,他们的家人便会去击鼓鸣冤,拓跋濬到时应该有所顾忌。”

拓跋翰这才稍为放心的点点头。

拓跋翰并督促乙浑明日若不见拓跋濬放人便赶紧让他们家人去击鼓喊冤。

乙浑狠狠道:“那妖女几次三番都害不死她,末将之前请奴隶杀手让她侥幸逃脱,上谷公主嫁祸失败,连拓跋丕带人去他医庐闹事下毒也难入其罪,莫不成,她还真是妖魅不成?!”

“什么妖魅,她不过就是比别人聪明睿智罢了。”拓跋翰又恨又爱道。

这时候,欧阳朔却又心疼道:“可是殿下,二十万两定金,杀手说好了,他们正常行动,但若遇到什么阻碍,令他们杀手本身死亡,那些钱是不会退的。”

“二十万两黄金,就这样打了水漂,你以为本王就不心疼啊!”拓跋翰也心疼的闭闭眼睛,重重的叹口气。

稍顿,拓跋翰又咬牙切齿道:“好,既然杀她不死,不管他与拓跋濬何时勾搭在一起,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紧接着,他的侍卫又回禀,天上人间爆炸起火,而且居然还是拓跋濬带人去天上人间捉拿九幽地府的刺客引起的爆炸。

拓跋翰和乙浑又震惊起来。

“那狼崽子去查风十三娘的天上人间,”拓跋翰疑惑道,“难道风十三娘与九幽地府有牵连?”

拓跋翰当下不无惶恐,心里又暗道:“完了,这下可麻烦了!刺杀顾倾城的九幽地府杀手,是东平王府出重金所请,若被拓跋濬和父皇查出是自己所为,父皇肯定不会饶恕自己!”

来人随即又回禀:“好像听说是风十三娘摧毁爆炸机关,她自己也葬身火海了。”

“哼!”拓跋翰冷哼道:“没用的东西,若风十三娘果真是接了咱们生意的九幽地府,死了倒好,就不会与我东平王府有任何牵连了!”

欧阳朔安慰道:“殿下放心,东平王府只有巴图与杀手有过短暂接触,而且巴图当时是蒙着脸。拓跋濬即便抓住杀手,无凭无据,也查不到幕后之人便是东平王府。”

“不管如何,咱们……还是静观其变。”拓跋翰点头道。

乙浑离去,欧阳朔心照不宣的看了拓跋翰一眼,也告退离开。

拓跋翰对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巴图道:“去地窖拿瓶好酒来,本王要压压惊!”

“诺!”巴图自领命去取酒。

拓跋翰看着巴图虎背熊腰的背影,竟有些恻隐起来。

但他一咬牙,还是迅速自秘柜中取出个子母酒壶,并在秘柜取出一小包药粉。

将药粉倒在其中的酒格里,而后将酒瓶与房间酒柜那看似一模一样的酒瓶换过来。

做好这一切,巴图也拎着酒回来了。

拓跋翰接过酒,巴图在酒柜里拿出酒壶酒盏,想为拓跋翰斟酒,拓跋濬却亲自斟了一盏酒。

想想,遂对巴图道:“再拿个杯盏,咱们都一起压压惊!”

巴图见东平王为杀手之事烦恼,不敢逆他意,更不疑有他,拿来杯盏。

拓跋翰亲自给他也斟了杯酒。

拓跋翰举杯道:“咱们今晚痛快的喝几杯,明日便好好看拓跋濬与拓跋余斗个你死我活!”

“好!”巴图一向大大咧咧,爽快的一饮而尽。

酒入肠胃,未几巴图便吐血倒地,带着一脸不相信和惊愕,颤抖的指着拓跋翰道:“殿……下,为……什……么?”

“为了本王的安危。”拓跋翰心如寒铁,只无可奈何的看着他道,“你便当是忠心护主吧!”

“好,好,忠心……护主。”巴图含笑而去,一点痛苦都没有。

巴图完全阖眼,拓跋翰才心疼得打落酒壶酒盏。

气得咬牙切齿道:“你个狼崽子,又断了本王的一条臂膀,本王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年幼时随父皇狩猎,却不慎被猛虎扑倒,后来被身为奴隶却力大无穷的巴图所救。

而后他将巴图带回王府,自此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保护,这一保护就是将近三十年……

这时,欧阳朔进来,默默看着悲恸的拓跋翰好一会,才道:

“殿下勿伤心,属下已为殿下物色到一个武艺更加高强之人,可以接替巴图保护殿下。”

“……哦,可靠吗?”拓跋翰抬眸,方才流露的一丝悲恸已经消失殆尽。

“可靠,那人名叫煞魔,原本就是东平王府训练的奴隶杀手,武功比巴图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主要是更加的心狠手辣。”欧阳朔道,“只是殿下一直未怎么留意他罢了。”

“好,明日带他来见本王!”拓跋翰道。

“那殿下,”欧阳朔看了看巴图的尸首,又问拓跋翰:“该怎么处理巴图的尸首,是厚葬吗?”

拓跋翰想也不想,面无表情道:“拉去火化了吧,一了百了。”

欧阳朔便将巴图的尸首悄悄烧了。

天一破晓,拓跋翰便赶往皇宫。

皇帝五更起来早朝,穆铖便禀报天上人间发生的爆炸案,火海中死去的无辜者。

还禀报了有刺客欲去行刺安平郡主,被高阳王或诛或擒。

他匆匆散朝后回到御书房,拓跋濬便来了,相继而来的还有拓跋翰和拓跋余,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到来。

拓跋焘嘉许拓跋濬道:“濬儿,若非你机智,杀手夜里行刺,防不胜防,倾城这次还真的难逃一劫啊!”

拓跋濬道:“自从濬儿遭九幽地府杀手追杀,便一直留意他们的行踪,没想到九幽地府也盯上了倾城。”

稍顿,他又道:“之前濬儿就怀疑天上人间的风十三娘与九幽地府有关,没想到风十三娘果然就是九幽地府的头领之一,她为了销毁证据,才不惜摧毁了天上人间!”

“可恶,那看似风情万种的风十三娘,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头领?!”拓跋焘怒声道。

这时候,拓跋翰可不闲着了。

“濬儿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居然知道什么九幽地府的杀手去行刺顾倾城?”拓跋翰不阴不阳道,“看起来,濬儿是非常关心那个顾倾城嘛!难道,濬儿对安平郡主有什么心思?”

拓跋翰冷锐眸光睥睨着拓跋翰,淡定从容道:

“幕后之人对濬儿死心不息,一心欲置濬儿于死地,重金请九幽地府的杀手对付濬儿,濬儿自当高度关注。”

拓跋濬冷锐的眸光像刀锋狠狠的剜了拓跋翰一眼,又对皇爷爷道:

“况且安平郡主不但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她善心仁德,泽被苍生,濬儿保护她也是理所应当!”

拓跋翰几乎就冲口而出,要说出拓跋濬与顾倾城在顾府幽会被顾乐瑶窥探到之事。

但想想捉奸在床,他必须有凭有据,当面抓住那狼崽子与顾倾城在一起的证据,才有说服力!

如今只能暂时隐忍等待。

拓跋余的脸上一直阴霾密布,静静的看着拓跋濬与拓跋翰唇枪舌战。

“杀手只是收钱办事,可有查到幕后之人?”拓跋焘紧张的问。

“据抓到的杀手交代……”拓跋濬容色严肃凛冽,紧盯着拓跋翰,却犹豫着未往下再说。

拓跋焘和拓跋余也随着拓跋濬的目光盯着拓跋翰,眼里不无疑惑。

“……濬儿,你,你这样盯着三皇叔,是什么意思?!”拓跋翰心虚的跳起来指着拓跋濬问。

“三皇叔,你害怕什么?难道这幕后之人,真的是你?”拓跋濬似笑非笑的反问拓跋翰。

“本王怎么害怕了,濬儿,你不要胡说八道!”拓跋翰强作镇定的喝道。

拓跋焘恼怒的瞪了拓跋翰一眼。

而后对拓跋濬道:“濬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管那幕后之人是谁,朕绝不手软!”

“是,皇爷爷。”拓跋濬道,“据杀手交代,应该是皇族中人,出重金要买安平郡主的命。”

话毕,眸光又斜睨着拓跋翰。

拓跋濬说话模棱两可。

其实这些话是他推敲出来,故意吓唬拓跋翰的。

反正杀手说话真真假假,他们也无从考证。

“皇族之人?”拓跋焘也顺着拓跋濬的目光,看着拓跋翰。

拓跋翰觉得自己可能表露得过于心虚了?

“濬儿,你这样的表情看着你三皇叔,是什么意思,难道皇族之人,就是本王吗?”拓跋翰故作镇定,先声夺人道。

“三皇叔,您好像很害怕啊!”拓跋濬语气里不无揶揄。

“本王有何害怕的?!”拓跋翰怒斥。

拓跋焘对拓跋濬道:“濬儿,模棱两可的话就不要多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皇爷爷。”拓跋濬认真道:“据抓到的活口招供,本来他们是要在倾城离开皇宫的道上截杀,却未料倾城有李弈带着御林军护送,幕后之人怕未能一举得手,于是派人来通知,临时取消行动,等晚上再静悄悄行刺。”

拓跋焘紧张道:“派人来通知,可知道来人是谁?”

拓跋翰和拓跋余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但两人的紧张各有不同。

拓跋翰是不由自主害怕的紧张。

而拓跋余则是幕后之人即将水落石出的紧张。

拓跋濬瞥了拓跋翰一眼,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第二百四十六章:仙姬逼婚

第246章:仙姬逼婚

“濬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拓跋余愤然道:“到底是谁要置倾城于死地?!”

“八皇叔稍安勿躁。”拓跋濬道,“据杀手招供,来人虽然蒙着脸,但那人生就一对与别不同的浓眉大眼,而且眼似铜铃,非常的好认。”

此刻拓跋翰一听拓跋濬说杀手形容巴图的容貌,他的心不由得咯噔的狠狠抖动一下。

侥幸他已当机立断处置了巴图,死无对证,倒是更加的镇定起来。

拓跋濬又看了看拓跋翰,才慢条斯理道:

“濬儿想起三皇叔府里的巴图,便是生就一副大粗眉,像两把扫帚一样,眼睛也像铜铃,于是画了巴图的画像,让杀手辨认,杀手都异口同声道就是那人。”

拓跋焘一听勃然大怒,腾的跳起来随手拿起龙案上的一卷竹卷就狠狠砸向拓跋翰。

一边怒不可遏道:“你这畜生!巴图是你的亲侍,一向听命于你,你作何解释?!”

“父皇,翰儿冤枉啊!”

拓跋翰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嘴里喊冤。

“翰儿根本不知道什么九幽地府,翰儿与安平郡主无冤无仇,她慈悲为怀,翰儿对她敬若天神,若说仰慕倒还有些靠谱,怎么可能请杀手去杀害她啊!

只是日前翰儿命巴图去大司马那里看看催缴军粮之事,却至今未返,翰儿还一直纳闷呢。

焉知他不是被什么有心之人收买,嫁祸给翰儿,从而离间我们父子叔侄啊!

若父皇能把巴图抓到,翰儿还要好好审问他,为何至今迟迟未归,还敢与杀手有什么苟且呢!”

拓跋余的眸光不禁聚敛:好一直利嘴!

于是冷冷道:“三皇兄口舌生花,焉知巴图不是被你灭了口!”

拓跋濬也冷冽道:“八皇叔言之有理,焉知不是兔死狗烹!三皇叔眼见杀手被擒,弃卒保帅,巴图这个可怜的狗奴才,就这样被三皇叔处置了?”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拓跋翰一边喊冤一边又悲声道:“父皇,您看看,看看呀!那幕后之人的离间计,已经立竿见影了啊!”

拓跋焘见拓跋翰哭得声情并茂,说得也并未完全没有道理,翰儿确实没有谋杀倾城的动机啊。

遂想莫非真是幕后之人在搞什么离间计,怒气稍减些。

却依然阴沉着脸喝道:

“翰儿,若捉回巴图,让朕知道此事与你有关,朕绝不轻饶!”

“当然……翰儿与顾倾城无冤无仇,怎么会买凶取她性命。”拓跋翰狡辩道,“翰儿即便对奴隶刻薄,但辣手摧花之事,翰儿是从来舍不得的呀!”

拓跋濬心里冷厉道:舍不得辣手摧花?那乱葬岗上的女奴是怎么死的?!

拓跋余见父皇虽然怀疑,却终究要抓住巴图,有证有据,才能处置拓跋翰。

也拱手对拓跋焘道:“父皇,余儿也会努力去抓九幽地府的杀手,到底是不是三皇兄所为,相信用不了多久,自会见分晓!”

拓跋焘默默颔首,凌厉的对拓跋翰道:“若证据确凿,真是你谋害倾城,别怪父皇将你生吞活剥!”

“好好好,父皇把那巴图抓回来,若真是翰儿所为,任凭父皇千刀万剐。”拓跋翰如释重负。

拓跋余斜睨着拓跋翰,三皇兄如此淡定,莫非他真的已杀巴图灭口?巴图忠心耿耿跟了他近三十载,没想到他也狠得下心!如此一来,死无证据,就这样让他推卸罪责,还真的便宜了他!

但如今,一切也只得找到巴图才能入拓跋翰之罪。

“皇爷爷。”拓跋濬对拓跋焘拱手道。

又斜睨拓跋翰一眼,再继续道:

“倾城自老祖宗寿宴便有人设计唆使九姑姑嫁祸,幕后之人,皇爷爷心里怕是早就有数。

没过几天,丕儿又被幕后之人唆使,在倾城的粥棚下毒嫁祸。

看来是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势要置倾城于死地。

幕后之人昭然若揭,倾城到底妨碍了什么人,什么人怕她危及自己的地位,皇爷爷心里早就有数吧?

三皇叔是否就与这幕后之人完全无关,还有待商榷。

巴图几十年来对三皇兄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被人收买?

若他被杀之灭口,难道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拓跋翰垂首跪着,听到拓跋濬之言,不禁暗暗冒冷汗。

拓跋濬一边说,拓跋焘一边沉吟:

老祖宗寿宴上唆使灵儿之人,皇后自然是脱不了干系!

濬儿这是提醒自己,翰儿是皇后的养子,一切是皇后指使翰儿所为?

即便翰儿自己没有谋害倾城的动静,也可以受皇后指派?

“朕说过,若事情水落石出,不管任何人,朕绝不会手软!”拓跋焘看着拓跋翰咬牙切齿道,“若任何人抱着侥幸,以为杀人灭口,便可置身事外,那是他痴心妄想!”

拓跋余也看着拓跋翰冷冷道:“别说父皇不会手软,任何人伤害倾城,我第一个便不会放过她!”

拓跋余如此关心顾倾城的话,虽然发自肺腑之言。

但拓跋焘听起来却觉得特别的刺耳,于是对拓跋翰的怒火也减弱了些。

转而对拓跋余沉吟道:“余儿,别说杀手看见的只是蒙面人,即便真是巴图所为,也要有证有据,证实是你三皇兄指使。否则幕后之人来个离间计,我堂堂大魏皇族就贻笑大方了!”

“对对对,父皇真是明察秋毫。”拓跋翰喜道。

这时候,他才敢站起来。

转颐冷冷对拓跋余道:“八皇弟,你不要被濬儿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就胡乱揣度你三皇兄,小心你的倾城,一早就被人拐跑,与人早有奸情,才那么决然的要与你退亲!”

拓跋翰说罢,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余眉宇紧蹙,三皇兄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吗?

他也冷然的看向拓跋濬。

拓跋翰话里所指,倾城与什么人有奸情,这些模棱两可毁谤倾城的话,也令拓跋焘心里不痛快!

看着儿孙们勾心斗角,还拿倾城做文章,拓跋焘不由得恼怒起来。

“好了,都给朕闭嘴!”拓跋焘喝道,“总之,任何人在背后捣鬼,让朕知道,定不轻饶!”

这时,仙姬公主却带着侍女侍卫,衣衫简朴的来找魏帝哭诉昨晚拓跋濬半夜三更轻薄之事。

拓跋焘传仙姬公主进书房。

拓跋翰拓跋余拓跋濬几人还在书房。

仙姬公主的到来,倒是给拓跋翰解围了。

最起码父皇不会再揪着巴图的事质问他。

一个死人,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仙姬公主在外人面前依然蒙着面纱,进入御书房见到皇帝陛下才解开脸上面纱。

御书房众人除了拓跋濬外,一见仙姬公主,皆大吃一惊。

此人果真与风十三娘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风十三娘神韵眉宇风骚泼辣,而仙姬公主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高雅。

之前在老祖宗宴席上,仙姬公主说自己脸上水土不服长了豆子,才蒙着脸。

如今拓跋焘等人一见仙姬公主容颜,果然和风十三娘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禁疑惑起来。

“……你果真是仙姬公主,不是风十三娘?”拓跋焘惊愕的问。

“陛下,我就是如假包换的仙姬。”仙姬公主不亢不卑道,“陛下若不相信,可传我的侍女及护卫长他们进殿。”

她言谈举止端庄大方,绵言细语,确实不是风十三娘那泼辣风骚的声音。

于是拓跋焘又传于阗来的一众人等,确定了面前长得像风十三娘的女子就是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遂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拓跋濬如何半夜强爬她的床,强撕她的衣裳,轻薄她之事活灵活现的描述一遍。

说到委屈处,竟掩面啜泣起来。

拓跋翰听到仙姬公主的哭诉,自然喜笑颜开,几乎就想大笑,觉得又有好戏看了!

“荒唐!”拓跋焘一拍龙案,瞪着拓跋濬怒斥。

皇帝虽然知道拓跋濬不是好色之徒,也知道他是为了追查风十三娘的下落才半夜三更去惊扰公主。

但人家毕竟是于阗国的公主,这样半夜三更去轻薄人家,终究是轻浮孟浪了。

拓跋焘故意瞪了拓跋濬一眼,又放缓脸色对仙姬公主道:

“朕明白,是高阳王鲁莽了些。可是高阳王夜闯仙姬公主闺阁,也是情有可原,仙姬公主确实长得与风十三娘一模一样,高阳王也只是去捉刺客罢了,并无轻薄冒犯公主之心。”

仙姬公主娓娓道来:

“陛下,不管高阳王殿下出发点如何,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仙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轻薄是事实,实在是无脸见人了。

本来仙姬自当一死,以证清白,可是仙姬一死,势必引起父王与大魏的罅隙。

恐……恐怕父王一怒之下,会带兵投靠柔然。

于阗再弱小,也算是个小国,若如此,于大魏和于阗,皆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仙姬即便想死,也不敢随便就死啊。”

仙姬公主的脸上不仅有委屈,还有一脸的纠葛。

“仙姬公主果然深明大义。”拓跋焘点头赞赏道,“朕知濬儿半夜骚扰公主,虽然只为查刺客,并非有意冒犯公主,但终究是对不住公主你了。”

“可是陛下,仙姬此行本就是为了与大魏和亲,如今已算是高阳王殿下的人了。陛下总得……给仙姬和于阗一个交代吧?”仙姬公主含羞带怯,又擦拭着眼泪道。

拓跋濬再也忍不住了。

“喂……仙姬公主,什么叫你已经成本王的人了?”拓跋濬音量提高,眸眼聚敛,又惊又怒:“本王只是查看你是否受伤罢了,那么多侍卫侍女皆在场作证,本王何曾轻薄羞辱你了?!”

仙姬公主声泪俱下:“男女授受不亲,民间女子,被人撕衣摸体,早就该自尽了。高阳王当着所有侍卫侍女面前,触摸仙姬的身体,难道,难道还要更进一步,才算越轨吗?”

说罢,仙姬公主又难为情的掩脸嘤嘤哭泣。

“本王确实只是查案,若令仙姬公主误会,本王在这里给公主道歉!”拓跋濬抱拳,语气疏离道:“若公主乘机敲诈本王,却也休想!”

“呜……”仙姬公主闻言呜呜呜的又掩脸失声痛哭。

拓跋焘恼怒的用眼神喝止拓跋濬。

“父皇,”拓跋余这时却看似义正辞严的推波助澜:“我大魏男儿是有担当之人,堂堂于阗公主,被濬儿如此轻薄,若不负起责任,还真的让世人耻笑!”

“对啊,父皇,八皇弟说得没错,濬儿既轻薄了人家公主,自然就该娶仙姬公主。这才是泱泱大国的风范,也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拓跋翰也道貌岸然道,“再说于阗虽小,毕竟是公主,也不丢濬儿和咱们大魏的脸啊!”

拓跋焘沉吟着。

“皇爷爷,濬儿是不会娶仙姬公主的!”拓跋濬向皇爷爷抱拳,斩钉截铁道。

“住口!”拓跋焘见拓跋濬态度决绝,不由得向拓跋濬怒斥。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如此的决然,一脸的羞愤。

泪眼看看御膳房,离拓跋余不远处的百宝架上有一柄剑。

便起身跑过去,一把夺过那柄剑,拔剑要抹脖子。

拓跋余离得近,早已一个箭步疾奔过去,夺下仙姬公主手中剑。

仙姬公主寻死不成,这才又伤心的掩脸呜呜哭泣。

闹得拓跋焘手足无措。

拓跋翰则毫不掩饰,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拓跋余脸上阴晴不定,他心底里到底想些什么,不像拓跋翰一样挂在脸上。

拓跋濬冷冷的看着仙姬公主,冷冽道:“仙姬公主不要来这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算再以死相逼,本王也绝对不会娶你的!”

仙姬公主垂首掩脸,又悲又愤的哭泣:“陛下,本公主名节尽失,无颜活在世上,即便寻死也不成,高阳王如此铁石心肠,教仙姬该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拓跋焘被闹得心烦意乱,再狠狠瞪了拓跋濬一眼。

却不得不挽起笑脸安抚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不必伤心,如今濬儿还需为他父王守制。即便要濬儿娶你,也得他守制期满不是?”

仙姬公主擦擦眼泪,抬眸看着陛下:“陛下这算是给仙姬一个交代吗?”

“对!朕会为你做主,让高阳王对你负责,到时候让濬儿与你和亲!”拓跋焘颔首道。

“皇爷爷!濬儿……”

“你住口!”拓跋濬的不服的抗议还未说出口,拓跋焘便伸手命令他打住。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坚决拒绝,又容色幽幽道:“可是陛下,高阳王殿下即便要守制,这名分,也该先定下吧?”

拓跋焘又点头道:

“这个自然,朕自会给你和你父王一个交代。

你且回驿馆好生住着,日常所需,朕自会为你安排妥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朕。朕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好,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陛下如此安排,仙姬就相信陛下,在驿馆静候陛下佳音。”仙姬公主总算是满意的告辞。

拓跋翰知道拓跋濬喜欢顾倾城,这回便看看拓跋濬如何的为情所困了。

而拓跋余眼底,更深不可测……

拓跋焘只留下拓跋濬,拓跋翰与拓跋余两人各怀鬼胎,先行离开御书房。

被仙姬公主如此一闹,此刻陛下暂时是没心思追究东平王府是否与九幽地府有牵连之事。

他们走后,御书房只剩下拓跋濬与拓跋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心如磐石

第246章:仙姬逼婚

“濬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拓跋余愤然道:“到底是谁要置倾城于死地?!”

“八皇叔稍安勿躁。”拓跋濬道,“据杀手招供,来人虽然蒙着脸,但那人生就一对与别不同的浓眉大眼,而且眼似铜铃,非常的好认。”

此刻拓跋翰一听拓跋濬说杀手形容巴图的容貌,他的心不由得咯噔的狠狠抖动一下。

侥幸他已当机立断处置了巴图,死无对证,倒是更加的镇定起来。

拓跋濬又看了看拓跋翰,才慢条斯理道:

“濬儿想起三皇叔府里的巴图,便是生就一副大粗眉,像两把扫帚一样,眼睛也像铜铃,于是画了巴图的画像,让杀手辨认,杀手都异口同声道就是那人。”

拓跋焘一听勃然大怒,腾的跳起来随手拿起龙案上的一卷竹卷就狠狠砸向拓跋翰。

一边怒不可遏道:“你这畜生!巴图是你的亲侍,一向听命于你,你作何解释?!”

“父皇,翰儿冤枉啊!”

拓跋翰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嘴里喊冤。

“翰儿根本不知道什么九幽地府,翰儿与安平郡主无冤无仇,她慈悲为怀,翰儿对她敬若天神,若说仰慕倒还有些靠谱,怎么可能请杀手去杀害她啊!

只是日前翰儿命巴图去大司马那里看看催缴军粮之事,却至今未返,翰儿还一直纳闷呢。

焉知他不是被什么有心之人收买,嫁祸给翰儿,从而离间我们父子叔侄啊!

若父皇能把巴图抓到,翰儿还要好好审问他,为何至今迟迟未归,还敢与杀手有什么苟且呢!”

拓跋余的眸光不禁聚敛:好一直利嘴!

于是冷冷道:“三皇兄口舌生花,焉知巴图不是被你灭了口!”

拓跋濬也冷冽道:“八皇叔言之有理,焉知不是兔死狗烹!三皇叔眼见杀手被擒,弃卒保帅,巴图这个可怜的狗奴才,就这样被三皇叔处置了?”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拓跋翰一边喊冤一边又悲声道:“父皇,您看看,看看呀!那幕后之人的离间计,已经立竿见影了啊!”

拓跋焘见拓跋翰哭得声情并茂,说得也并未完全没有道理,翰儿确实没有谋杀倾城的动机啊。

遂想莫非真是幕后之人在搞什么离间计,怒气稍减些。

却依然阴沉着脸喝道:

“翰儿,若捉回巴图,让朕知道此事与你有关,朕绝不轻饶!”

“当然……翰儿与顾倾城无冤无仇,怎么会买凶取她性命。”拓跋翰狡辩道,“翰儿即便对奴隶刻薄,但辣手摧花之事,翰儿是从来舍不得的呀!”

拓跋濬心里冷厉道:舍不得辣手摧花?那乱葬岗上的女奴是怎么死的?!

拓跋余见父皇虽然怀疑,却终究要抓住巴图,有证有据,才能处置拓跋翰。

也拱手对拓跋焘道:“父皇,余儿也会努力去抓九幽地府的杀手,到底是不是三皇兄所为,相信用不了多久,自会见分晓!”

拓跋焘默默颔首,凌厉的对拓跋翰道:“若证据确凿,真是你谋害倾城,别怪父皇将你生吞活剥!”

“好好好,父皇把那巴图抓回来,若真是翰儿所为,任凭父皇千刀万剐。”拓跋翰如释重负。

拓跋余斜睨着拓跋翰,三皇兄如此淡定,莫非他真的已杀巴图灭口?巴图忠心耿耿跟了他近三十载,没想到他也狠得下心!如此一来,死无证据,就这样让他推卸罪责,还真的便宜了他!

但如今,一切也只得找到巴图才能入拓跋翰之罪。

“皇爷爷。”拓跋濬对拓跋焘拱手道。

又斜睨拓跋翰一眼,再继续道:

“倾城自老祖宗寿宴便有人设计唆使九姑姑嫁祸,幕后之人,皇爷爷心里怕是早就有数。

没过几天,丕儿又被幕后之人唆使,在倾城的粥棚下毒嫁祸。

看来是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势要置倾城于死地。

幕后之人昭然若揭,倾城到底妨碍了什么人,什么人怕她危及自己的地位,皇爷爷心里早就有数吧?

三皇叔是否就与这幕后之人完全无关,还有待商榷。

巴图几十年来对三皇兄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被人收买?

若他被杀之灭口,难道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拓跋翰垂首跪着,听到拓跋濬之言,不禁暗暗冒冷汗。

拓跋濬一边说,拓跋焘一边沉吟:

老祖宗寿宴上唆使灵儿之人,皇后自然是脱不了干系!

濬儿这是提醒自己,翰儿是皇后的养子,一切是皇后指使翰儿所为?

即便翰儿自己没有谋害倾城的动静,也可以受皇后指派?

“朕说过,若事情水落石出,不管任何人,朕绝不会手软!”拓跋焘看着拓跋翰咬牙切齿道,“若任何人抱着侥幸,以为杀人灭口,便可置身事外,那是他痴心妄想!”

拓跋余也看着拓跋翰冷冷道:“别说父皇不会手软,任何人伤害倾城,我第一个便不会放过她!”

拓跋余如此关心顾倾城的话,虽然发自肺腑之言。

但拓跋焘听起来却觉得特别的刺耳,于是对拓跋翰的怒火也减弱了些。

转而对拓跋余沉吟道:“余儿,别说杀手看见的只是蒙面人,即便真是巴图所为,也要有证有据,证实是你三皇兄指使。否则幕后之人来个离间计,我堂堂大魏皇族就贻笑大方了!”

“对对对,父皇真是明察秋毫。”拓跋翰喜道。

这时候,他才敢站起来。

转颐冷冷对拓跋余道:“八皇弟,你不要被濬儿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就胡乱揣度你三皇兄,小心你的倾城,一早就被人拐跑,与人早有奸情,才那么决然的要与你退亲!”

拓跋翰说罢,又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余眉宇紧蹙,三皇兄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吗?

他也冷然的看向拓跋濬。

拓跋翰话里所指,倾城与什么人有奸情,这些模棱两可毁谤倾城的话,也令拓跋焘心里不痛快!

看着儿孙们勾心斗角,还拿倾城做文章,拓跋焘不由得恼怒起来。

“好了,都给朕闭嘴!”拓跋焘喝道,“总之,任何人在背后捣鬼,让朕知道,定不轻饶!”

这时,仙姬公主却带着侍女侍卫,衣衫简朴的来找魏帝哭诉昨晚拓跋濬半夜三更轻薄之事。

拓跋焘传仙姬公主进书房。

拓跋翰拓跋余拓跋濬几人还在书房。

仙姬公主的到来,倒是给拓跋翰解围了。

最起码父皇不会再揪着巴图的事质问他。

一个死人,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仙姬公主在外人面前依然蒙着面纱,进入御书房见到皇帝陛下才解开脸上面纱。

御书房众人除了拓跋濬外,一见仙姬公主,皆大吃一惊。

此人果真与风十三娘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风十三娘神韵眉宇风骚泼辣,而仙姬公主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高雅。

之前在老祖宗宴席上,仙姬公主说自己脸上水土不服长了豆子,才蒙着脸。

如今拓跋焘等人一见仙姬公主容颜,果然和风十三娘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禁疑惑起来。

“……你果真是仙姬公主,不是风十三娘?”拓跋焘惊愕的问。

“陛下,我就是如假包换的仙姬。”仙姬公主不亢不卑道,“陛下若不相信,可传我的侍女及护卫长他们进殿。”

她言谈举止端庄大方,绵言细语,确实不是风十三娘那泼辣风骚的声音。

于是拓跋焘又传于阗来的一众人等,确定了面前长得像风十三娘的女子就是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遂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拓跋濬如何半夜强爬她的床,强撕她的衣裳,轻薄她之事活灵活现的描述一遍。

说到委屈处,竟掩面啜泣起来。

拓跋翰听到仙姬公主的哭诉,自然喜笑颜开,几乎就想大笑,觉得又有好戏看了!

“荒唐!”拓跋焘一拍龙案,瞪着拓跋濬怒斥。

皇帝虽然知道拓跋濬不是好色之徒,也知道他是为了追查风十三娘的下落才半夜三更去惊扰公主。

但人家毕竟是于阗国的公主,这样半夜三更去轻薄人家,终究是轻浮孟浪了。

拓跋焘故意瞪了拓跋濬一眼,又放缓脸色对仙姬公主道:

“朕明白,是高阳王鲁莽了些。可是高阳王夜闯仙姬公主闺阁,也是情有可原,仙姬公主确实长得与风十三娘一模一样,高阳王也只是去捉刺客罢了,并无轻薄冒犯公主之心。”

仙姬公主娓娓道来:

“陛下,不管高阳王殿下出发点如何,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仙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轻薄是事实,实在是无脸见人了。

本来仙姬自当一死,以证清白,可是仙姬一死,势必引起父王与大魏的罅隙。

恐……恐怕父王一怒之下,会带兵投靠柔然。

于阗再弱小,也算是个小国,若如此,于大魏和于阗,皆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仙姬即便想死,也不敢随便就死啊。”

仙姬公主的脸上不仅有委屈,还有一脸的纠葛。

“仙姬公主果然深明大义。”拓跋焘点头赞赏道,“朕知濬儿半夜骚扰公主,虽然只为查刺客,并非有意冒犯公主,但终究是对不住公主你了。”

“可是陛下,仙姬此行本就是为了与大魏和亲,如今已算是高阳王殿下的人了。陛下总得……给仙姬和于阗一个交代吧?”仙姬公主含羞带怯,又擦拭着眼泪道。

拓跋濬再也忍不住了。

“喂……仙姬公主,什么叫你已经成本王的人了?”拓跋濬音量提高,眸眼聚敛,又惊又怒:“本王只是查看你是否受伤罢了,那么多侍卫侍女皆在场作证,本王何曾轻薄羞辱你了?!”

仙姬公主声泪俱下:“男女授受不亲,民间女子,被人撕衣摸体,早就该自尽了。高阳王当着所有侍卫侍女面前,触摸仙姬的身体,难道,难道还要更进一步,才算越轨吗?”

说罢,仙姬公主又难为情的掩脸嘤嘤哭泣。

“本王确实只是查案,若令仙姬公主误会,本王在这里给公主道歉!”拓跋濬抱拳,语气疏离道:“若公主乘机敲诈本王,却也休想!”

“呜……”仙姬公主闻言呜呜呜的又掩脸失声痛哭。

拓跋焘恼怒的用眼神喝止拓跋濬。

“父皇,”拓跋余这时却看似义正辞严的推波助澜:“我大魏男儿是有担当之人,堂堂于阗公主,被濬儿如此轻薄,若不负起责任,还真的让世人耻笑!”

“对啊,父皇,八皇弟说得没错,濬儿既轻薄了人家公主,自然就该娶仙姬公主。这才是泱泱大国的风范,也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拓跋翰也道貌岸然道,“再说于阗虽小,毕竟是公主,也不丢濬儿和咱们大魏的脸啊!”

拓跋焘沉吟着。

“皇爷爷,濬儿是不会娶仙姬公主的!”拓跋濬向皇爷爷抱拳,斩钉截铁道。

“住口!”拓跋焘见拓跋濬态度决绝,不由得向拓跋濬怒斥。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如此的决然,一脸的羞愤。

泪眼看看御膳房,离拓跋余不远处的百宝架上有一柄剑。

便起身跑过去,一把夺过那柄剑,拔剑要抹脖子。

拓跋余离得近,早已一个箭步疾奔过去,夺下仙姬公主手中剑。

仙姬公主寻死不成,这才又伤心的掩脸呜呜哭泣。

闹得拓跋焘手足无措。

拓跋翰则毫不掩饰,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拓跋余脸上阴晴不定,他心底里到底想些什么,不像拓跋翰一样挂在脸上。

拓跋濬冷冷的看着仙姬公主,冷冽道:“仙姬公主不要来这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算再以死相逼,本王也绝对不会娶你的!”

仙姬公主垂首掩脸,又悲又愤的哭泣:“陛下,本公主名节尽失,无颜活在世上,即便寻死也不成,高阳王如此铁石心肠,教仙姬该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拓跋焘被闹得心烦意乱,再狠狠瞪了拓跋濬一眼。

却不得不挽起笑脸安抚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不必伤心,如今濬儿还需为他父王守制。即便要濬儿娶你,也得他守制期满不是?”

仙姬公主擦擦眼泪,抬眸看着陛下:“陛下这算是给仙姬一个交代吗?”

“对!朕会为你做主,让高阳王对你负责,到时候让濬儿与你和亲!”拓跋焘颔首道。

“皇爷爷!濬儿……”

“你住口!”拓跋濬的不服的抗议还未说出口,拓跋焘便伸手命令他打住。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坚决拒绝,又容色幽幽道:“可是陛下,高阳王殿下即便要守制,这名分,也该先定下吧?”

拓跋焘又点头道:

“这个自然,朕自会给你和你父王一个交代。

你且回驿馆好生住着,日常所需,朕自会为你安排妥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朕。朕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好,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陛下如此安排,仙姬就相信陛下,在驿馆静候陛下佳音。”仙姬公主总算是满意的告辞。

拓跋翰知道拓跋濬喜欢顾倾城,这回便看看拓跋濬如何的为情所困了。

而拓跋余眼底,更深不可测……

拓跋焘只留下拓跋濬,拓跋翰与拓跋余两人各怀鬼胎,先行离开御书房。

被仙姬公主如此一闹,此刻陛下暂时是没心思追究东平王府是否与九幽地府有牵连之事。

他们走后,御书房只剩下拓跋濬与拓跋焘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登门拜访

第248章:登门拜访

且说顾仲年一大早就接报南安王登门拜访。 X

自是高兴得手忙脚乱,衣衫扣子几乎扣错,鞋也几乎穿反,就要匆匆出房门。

“老爷!”五姨娘追过来轻嗔道,“你如此衣冠不整,如何去见南安王殿下?”

幸得萧红玉拉住他,手脚麻利的帮他弄整齐了,才让他出去。

顾仲年出了五姨娘的房门,匆匆对伺候在门外的李管家道:“管家,让姨娘们都起来,迎接南安王殿下!”

他没有吩咐管家叫阖府起来相迎,自然有他的道理。

夫人柳如霜被陛下责打,昨日又被顾倾城那番按揉,当时确实很痛,可过后竟像是轻松多了。

虽然能下地,走路的姿势却委实难看。

即便有客人来,顾仲年也不敢让她出来献丑。

更何况是南安王这样的贵客。

“是,老爷!”李管家自命人赶紧通传。

南安王不但是人到,还带了整箱整箱的礼物,马云把礼单交给李管家。

“下官顾仲年,见过南安王殿下。”顾仲年恭恭敬敬的迎南安王进府。

顾仲年出迎前已吩咐所有姨娘起来,帮忙招呼贵人。

此刻姨娘们也恭候在顾仲年身后。

“贱妾见过南安王殿下……”姨娘们也恭恭敬敬道。

顾仲年带着侍妾一起,见过南安王。

“免礼……”拓跋余淡淡道。

“南安王殿下光临寒舍,敝府已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怎可再劳殿下,送来这么多礼物。”顾仲年打躬作揖,恨不得把南安王供起来。

拓跋余打量顾府金碧辉煌的厅堂,再放眼亭台楼阁的花园,虽比不上王府气派,在民间也是相当难得了。

于是微微颔首,道:“顾府曾是富甲四海的孝廉公府邸,怎会是寒舍?”

“殿下还是太客气了。”顾仲年又拱手道。

“本王初次登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岳父大人不必客气。”拓跋余道。

“……岳父大人?”顾仲年沉吟道。

瞪大了双惊愕的眼睛看拓跋余。

心下暗道:倾城不是与南安王殿下退亲了吗?

拓跋余仿似知道他的疑惑,解释道:

“倾城虽然退了那个娃娃亲,但本王对倾城此志不渝,一直当她是自己的未来王妃,此生非她不娶。而且她也答应本王,许本王以真心追求。本王相信,定能与倾城开花结果!”

“南安王殿下对倾城,真的非她不娶?”顾仲年大喜,腰杆不由得挺直。

“是的。”拓跋余颔首道。

“哎呦,殿下此番深情厚意,真是我家倾城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顾仲年激动得热泪盈眶。

拓跋余脸上有些落寞:“只可惜倾城与本王退亲,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顾仲年一副长者模样道:“殿下千万不要气馁,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殿下对倾城的包容可谓感天动地。若她再不识好歹,我这个做父亲的,定不饶她!”

见南安王脸上还是捉摸不透,顾仲年又满脸堆欢道:

“倾城那孩子,只是不喜欢父母给她定什么娃娃亲罢了。殿下乃人中龙凤,倾城她心里,到底是喜欢殿下的。再加上殿下的真情实意,肯定能打动倾城的。”

拓跋余脸上仍然深不可测。

顾仲年又忙忙引拓跋余坐在上位:“殿下快快请坐。”

随即又低声对李管家道:“管家,快上昨日郡主带回来老祖宗赐的新芽尖。”

李管家颔首赶紧亲自去操持。

拓跋余高贵雍容的落座。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顾仲年。

他第一次正眼看顾仲年,发觉他虽至不惑之年,却也保养得当,身形颀长白皙,不胖不瘦,年轻必定是个美男子。

拓跋余一向说话不急不躁,面无表情,冷峻持重,深藏不露。

顾仲年虽认识南安王,但平日根本没机会深入接触。

老祖宗寿宴上虽有见面,却只是隔得远远的瞧着,也不敢盯着南安王仔细的看。

现在拓跋余就离自己近在咫尺,仔细瞧南安王,丰神俊朗,风度雍容,高冷尊贵。

心道天家龙凤,自是不同凡响。

“殿下一早过来看倾城,可否用过早膳了?”顾仲年关心道。

他越看越欢喜,一边接过李管家递来的茶,亲自奉给南安王。

拓跋余看顾仲年的样子,并非知道昨晚又有刺客行刺倾城。

他们既然不知,自己又何必说出来。

“……本王心系倾城,也没来得及吃早膳,刚刚在宫里见过父皇,就直接过来,打扰岳父大人了。”

拓跋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一向像戴着隐形面具的脸,嘴角微牵。

顾仲年心道南安王一大早连早膳都没吃,就屁颠屁颠过来看他的倾城,还一再称自己做岳父。

可见是万分的喜欢他的女儿,只要倾城答应嫁给南安王,他这个王爷老丈人,是铁板钉钉了。

拓跋余早就知道,顾仲年是老于世故,趋炎附势之人。

他虽然不喜欢这种人,但这种人有这种人的好处。

气节不高,适当的时候,可以有钱能使鬼推磨。

“殿下若不嫌弃,就留在敝府用早膳?”顾仲年看着南安王道。

拓跋余略蹙眉,他一向不惯在别处用膳。

顾仲年又道:“倾城这孩子,昨日身子不适,连晚饭都没吃,想来也饿了。让她起来陪南安王殿下,一起用早膳?”

“倾城昨日回来就身子不适?”拓跋余知道昨晚的刺客并未得逞,但他还是紧张道:“难道在太恒山还真的受了内伤?”

“太恒山受了内伤?”顾仲年也吃了一惊,“她怎么去了太恒山?”

“倾城是陪刘宋太子和公主,还有于阗公主一起去太恒山。

结果遇刺掉下金龙峡谷,幸亏没受重伤,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拓跋余错愕道。

“……什么?倾城竟然陪刘宋的太子和公主去太恒山?”顾仲年又惊又喜道。

他不关心倾城是否受伤,却关心她与刘宋太子和公主的关系。

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还和刘宋太子和公主是朋友啊!

他的几位姨娘也震惊不矣。

拓跋余眉宇轻轻一颤,若有所思,眼神陡然变得阴翳:

“倾城是昨日回来就身子不适,还是回来后又出了什么意外?”

顾仲年震惊后,又回过神来。

“殿下请放宽心,昨晚下官亲自去请倾城吃饭的时候,丫头们说她身子不适,不想吃饭。”顾仲年赶紧解释。

“身子不适,可能还是内伤严重?”拓跋余喃喃自语,还是一脸的忧色。

“……其实并无大碍,只是没胃口吃饭罢了。”

顾仲年又赶紧再宽慰南安王。

见拓跋余没有拒绝在府里用早膳,他向李管家递了个眼色,李管家便立马转身去准备早膳。

又让人去请郡主起来陪南安王用早膳。

拓跋余离开御书房,拓跋翰的一番话令他如芒刺背,心下踌躇,赶紧让马云准备了礼物,直接就过来找倾城。

此刻知她身子不适,拓跋翰那些不阴不阳的话,他又暂时抛之脑后。

他慢慢酌着茶,心内琢磨:倾城身子不适竟连饭都吃不下?

老祖宗寿宴后,户部突然多了几百万新子民,工部既要加紧修筑迁移皇陵,如今又要在北疆修筑城墙工事。

他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而倾城这些时日也一直忙着安置那些新子民。

那日知道拓跋带人去太恒山保护倾城和太子他们,他立马丢开手头的事务,不放心的带人去了,结果还真的就遇到刺客。

倾城几乎丧生在刺客手中,还掉下万丈峡谷,令他心里非常的担心愧疚。

幸好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如今她回家了,昨晚又遇刺。

那日见她还神采飞扬,怎么一回来就病得吃不下饭了?

难道又被柳如霜那毒妇所害?

顾仲年有所隐瞒?

他脸色陡然一凛,本来就冷峻的脸色显得寒气逼人,更加的阴翳。

冷冷的放下茶盏,道:“本王与倾城日前才见面,她可是容光焕发。怎地一回来就生病?而且倾城医术精湛,怎至于病得连饭都吃不下?”

“嘻嘻嘻……”顾仲年打着哈哈。

南安王如此关心倾城,他自是万分欢喜。

但南安王不至于以为,他今时今日还会虐待自己的郡主女儿吧。

他此刻把她捧在手心还怕烫着她呢。

“这可能就是,能医不自医吧。”顾仲年干笑道。

陪在顾仲年身侧的几位女眷里,五姨娘袅糯的声音响起:

“南安王殿下,老爷,你们不用担心安平郡主。女孩家一餐半餐不吃饭很正常,别说身子有些许不适,就是身子健康,也想少吃一两餐,保持曼妙身姿呢。”

五姨娘如此一解释,拓跋余脸上的阴霾才逐渐散去。

五姨娘声音好听,一袭浅绿软罗外衣,裹着里面紧身衣裙,尽显曼妙身姿,说话间别有风情。

“就是如此……”顾仲年见五姨娘说话得体,自是欢喜,笑着附和。

拓跋余这才微微颔首。

正在寒暄间,顾倾城在飞鸿飞雁的簇拥下来到厅堂。

她穿了件月白底色纱裙,衣领襟摆处绣缀樱花瓣,臂弯缠着雪白软烟罗披帛,俨然是一朵云中樱花。

拓跋余又看得心神荡漾。

“倾城见过南安王殿下。”顾倾城声若天籁,微微福身行礼。

“免礼,免礼。”拓跋余赶紧伸手扶顾倾城,见她美貌如昔,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病容。

拓跋余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喜道:

“方才听岳父说你昨晚生病,本王还好一番担心来着。没想到你好得这么快,不愧是女神医。”

“……岳父?”顾倾城错愕,脸上不禁尴尬。

稍顿,又微微向拓跋余倾身,低声道:“殿下,咱们的婚约,不是已经退了吗?”

“那个娃娃亲之约虽退了,可本王心里,倾城一直是本王的未来王妃。”拓跋余一往情深道,“况且你不是已经应允,让本王重新追求你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南安王如此表白,顾倾城简直无语了!

也哭笑不得!

艰难的咽了口苦水,尴尬的看着一往情深的拓跋余。

心道:我即便应允你重新追求,却没应允嫁给你啊!

这时候,顾卿换好御林军铠甲自西厢出来,要回皇宫当值。

说白了,就是陪伴上谷公主。

经过厅堂外间,刚好听到拓跋余这一番说话。

“……岳父?”顾卿不由得嗤笑,心里暗自嘟囔:“倾城不是与他退亲了吗?还真不要脸!”

撇撇嘴,没好气的想转身离去。

顾仲年却叫住了他。

“卿儿,南安王殿下来了,你快过来见过南安王殿下。”

顾卿没法,只得折回身子,来到厅堂。

看看拓跋余,又看看一脸尴尬的顾倾城。

便在拓跋余跟前揖礼,客气道:“卿见过南安王殿下。”

“卿不必多礼。”拓跋余坐着往前伸伸手,一向冷漠令人捉摸不透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

顾卿对拓跋那头恶狼,他固然不喜;拓跋余这只深藏不露的狐狸,他也瞧着不顺眼。

“父亲,殿下,你们慢慢聊,卿要去皇宫当值了。”顾卿客气的向他们道别,欲转身离去。

他以前在顾仲年面前还自称儿子,如今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父亲俩字也叫得别扭。

而那儿子俩字更难以出口,便用自己的名字或者我代替。

拓跋余难得的看着顾卿微笑道:“听说,你如今专门护卫九皇妹,每日陪九皇妹骑马射箭。本王这个九皇妹任性顽劣,怕是令卿头疼了吧?”

除了顾倾城,他对任何人的笑容都是奢侈的。

但是爱屋及乌,既然顾倾城与她大哥亲近,他也不妨多些表示。

“上谷公主之前确实有些刁蛮任性,最近和倾城走得近,性情也变得柔顺,好相处了,并未令属下头疼。”顾卿依然客气道。

“如此甚好。”拓跋余颔首道。

“卿啊,时辰尚早,你吃了早饭再去?”顾仲年最关心他这根独苗。

“不了,时候不早了。”顾卿说完抬腿往外走,那个刁蛮公主见他迟迟未出现在碧霞宫,恐怕又有他受的。

“……我去送送大哥。”顾倾城边说边走,亦步亦趋和顾卿走出厅堂。

顾仲年本想喝止倾城:怎么如此不识大体,怎能丢下南安王殿下,冷落殿下出去送大哥呢!

可是顾倾城已经转身就随顾卿出去了。

他也只得干瞪眼,讪讪的和南安王搭讪,打着哈哈:“呵呵……殿下莫怪,倾城那孩子,就是和他大哥最亲……”

“没事的。”拓跋余嘴角噙笑的看着顾倾城的背影,一脸的包容。

第二百四十九章:祸从口出

第249章:祸从口出

顾倾城与顾彧卿离开厅堂,到了府门口。

看看四下无人,顾倾城浅声问:“大哥,你看见拓跋濬不高兴,怎么看见拓跋余也一副他欠你八辈子债的样子?”

顾彧卿摇头叹气,蹙起眉头低声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你明明已和他退亲,还恬不知耻的叫父亲什么岳父,真不知他那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顾倾城“噗嗤”的笑了:“那——相比之下,大哥如今更喜欢高阳王多些了吧?”

顾彧卿摸摸顾倾城的头,默然的看着她一瞬,而后又怜又爱道:

“我之前是怕那极地狼欺负你,怕他对你始乱终弃。看他把你保护得那么好,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他吧。”

顾彧卿说这话时胸口莫名的就疼痛起来。

“大哥最疼倾城了。”顾倾城笑得宛如桃花绽放。

顾彧卿心里荡漾着激流。

“大哥还是那句话,永远站在你身边。不过,”顾彧卿眼神一凛,“前提是任何人都不许欺负你。”

“大哥如今不像学子,倒像个小武将了。”顾倾城笑道,又别有深意的吩咐:“大哥去吧,记住和公主好好相处,别辜负了人家一番情意。”

顾彧卿顿时面红耳赤:“看看你,又把我和那刁蛮公主扯在一起。那刁蛮公主和她八皇兄一样厚脸皮,我迟早把这差事给辞了!”

拓跋灵每日要他手把手的教她射箭,还跟他一起骑一匹马,有次两人摔下来抱在一起,连嘴都亲上了。

“大哥,你喜欢上人家了?”顾倾城悄悄道,“那是好事,大哥加把劲啊。”

顾彧卿打着寒颤道:“那个刁蛮公主,除了独孤西风和贺兰敏都那两只做梦都想攀龙附凤的苍蝇,谁会喜欢她?”

“大哥,你别口是心非!”顾倾城摇头撇嘴。

“好了,好了。”顾彧卿将她推回去,“你快回去吧,小心应付那只狐狸。”

“什么恶狼狐狸的,大哥把皇子皇孙当畜生了呢。”顾倾城低声笑道。

“可不就是一群人面兽心的畜生?”顾彧卿低低冷哼。

顾倾城微笑摇首,目送大哥离去,才转身回府。

哪怕不愿面对,还是要面对啊!

“你大哥走了。”顾仲年问走进来的顾倾城。

“嗯。”顾倾城微微颔首。

想着若拓跋濬知道拓跋余专门来看望自己,怕是又得吃干醋,和她好一番闹腾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走神起来。

“倾城与大哥的感情真好。”拓跋余微笑道。

看着神不守舍的顾倾城,竟有些妒忌顾倾城对顾彧卿的亲近。

顾倾城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微笑代替回答。

看着拓跋余狭长眼尾微翘的眼睛,想起顾彧卿方才的话。

她忽然就觉得拓跋余的眼睛,竟真的有点像狐狸的眼睛。

与刘子业的眼睛颇像。

刘子业的是妖魅外泄的狐狸眼,微微闭目时笑眯眯的,却不令人讨厌。

而拓跋余的狐狸眼,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而且,颇有些阴鸷!

拓跋余浑身上下,有点诡异的冰凉,似乎能把人凝固。

可他这种阴冷,与拓跋濬的冷傲霸气又截然不同。

他给顾倾城的感觉是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而拓跋濬却是坦坦荡荡,豪气干云的傲视浮生。

尽管拓跋余对她是真心实意,在她面前,也会露出真挚的笑容。

他与她之间,还是隔着冰山,融化不到一块。

可是他也生得魅俊,不动声色也仪表堂堂。

顾府的姨娘及丫头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而令柳如霜那几个女儿羡慕妒忌恨的是顾倾城明明与南安王退亲,他却不计前嫌,依然苦苦追随。

南安王登门拜访,顾仲年没让人去通知柳如霜,李管家早就暗暗去通禀。

顾仲年与南安王寒暄一会,李管家早已招呼所有仆人小厮,备好丰盛早膳。

顾仲年觉得柳如霜在皇宫里闹了那么一出,她和那几个女儿都给他丢了大脸。

而且初瑶不良于行,南安王也不会再看上她,连个侧妃都没机会,也就不必出来献丑了。

至于新瑶那个惹事精,还是不要出来招摇的好,免得又惹出什么不愉快。

而乐瑶嘛,最近倒好像是精乖伶俐了,懂得进退,也和倾城走得近。但那到底是柳如霜的亲生女儿,怎会不与她母亲和姐姐们同气连枝。

所以,他也就觉得没必要叫那几个女儿出来,在南安王面前出丑了。

贵客面前,姨娘们也只有伺候在一旁的份,是没资格坐上桌陪客人同吃的。

顾仲年正要带着倾城陪南安王吃早膳的时候,顾初瑶和两个妹妹,竟联袂出来了。

顾倾城看见她们,心道这几位美人出来,不闹点什么动静,弄个什么幺蛾子,怕是不会消停吧?

几位姨娘看见那几个小姐,又看看顾倾城与南安王,她们面面相觑,脸上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姨娘们都知道当初柳如霜一心想让顾倾城与南安王退亲,好让她的大女儿初瑶顶替。

而顾仲年看见那几个女儿,也是颇为意外。

但既然女儿已经出来了,他也不好撵她们回去,便赶紧的让她们与南安王见礼。

“见过南安王殿下……”顾初瑶三姐妹向拓跋余福身行礼。

拓跋余就坐在顾倾城旁边,正眼也不瞧她们,只看着顾倾城,淡然摆摆手道:“免礼。”

顾初瑶姐妹几个有些尴尬,觉得南安王简直瞧不起她们。

顾府的小姐们倒是可以陪着用膳的。

大家坐下,各怀鬼胎的吃早饭。

拓跋余反客为主,无微不至的照顾顾倾城的饮食,亲自为她夹糕点膳食。

顾倾城见拓跋余如此细心照顾自己,也是浑身不自在,呵呵呵的干笑。

顾仲年自然是眉开眼笑,恨不得南安王马上就成为自己的东床快婿。

顾初瑶和顾新瑶气恼南安王对顾倾城那贱人痴心一片,几乎冲口而出,就想说出顾倾城与拓跋濬在顾府幽会的事。

却被顾乐瑶用眼神生生阻止了。

方才出来前她已经叮嘱过两位姐姐了,如今没凭没据,这样说出来,便是诋毁高阳王,一个弄不好,就是杀头灭族大罪!

可是即便不告发顾倾城与拓跋濬的丑事,让她们如此隐忍,顾新瑶与顾初瑶如何心甘!

顾新瑶看着无微不至的南安王,不无羡慕道:

“都说最是无情帝皇家,没想到南安王殿下已被我二姐退了亲,还是那么包容。

不但不计前嫌,还对咱们二姐痴心一片。看看,把二姐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真是羡煞旁人呢!”

拓跋余正往倾城碗里夹糕点,闻言脸色铁青,筷子停在半空,另一只手,拳头攥紧。

他身侧伺候的马云留意到南安王的手,脸色冷厉的瞧着顾新瑶。

顾仲年一听顾新瑶之言,这可吓坏了,这个女儿,还真是惹祸精啊!

再看看南安王铁青的脸,他方才就应该将她们锁进地窖!

他瞪着顾新瑶低低的呵斥:“新瑶,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父亲,我有说错话吗?我这是在夸南安王殿下,是羡慕二姐呢。”顾新瑶一脸委屈的嘟嘴。

拓跋余的糕点徐徐落进倾城的碗里。

看着顾新瑶,气定神闲道:“三小姐确实没说错,确实是在夸本王。”

顾仲年才松了口气。

顾乐瑶听罢新瑶之言,也不禁向南安王多看了几眼。

南安王丰神俊朗,还如此的有情有义,还真是世上少有的好男人。

她的春心也不禁怦然心动,脸上陡然升起一抹红霞。

顾新瑶见南安王真的如此大度,又开始找不着北了,继续道:

“二姐也真是的,南安王人中龙凤,如此天下无双的好男人,多少人都恨不得嫁与他。就像咱们大姐,对殿下也仰慕多年。”

“新瑶,你,你不要乱说。”顾初瑶故作羞赧的嗔了句顾新瑶。

又含羞带怯的看了南安王一眼。

拓跋余却恍若未闻,只用心的给顾倾城夹糕点。

“大姐爱慕南安王是事实,有什么好害羞的。”顾新瑶回了顾初瑶一句。

稍顿,又带着埋怨的口吻对顾倾城道:“二姐也真是的,殿下对你一往情深,你即便有了心上人,也不该与殿下退亲啊,那多伤南安王殿下的心哪!”

拓跋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道:难道她和三皇兄说的都是真的,倾城真是有心上人才与自己退亲?

顾倾城脸色也不禁骤变:难道顾新瑶她们知道什么?

拓跋濬昨日翻墙进来,难道被她们察觉了?

顾仲年是更加的诚惶诚恐。

顾乐瑶见顾新瑶冒冒失失的说出来,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便打草惊蛇,到时候想捉奸在床就难了。

于是顾乐瑶赶紧对南安王道:

“殿下莫要听我三姐胡言乱语,她就喜欢胡乱猜度,以为世间女子,高攀殿下尤恐不及,郡主姐姐能与殿下退亲,是否有了心上人。

可是郡主姐姐一直住在乡下,回来又为老祖宗办寿宴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什么心上人。”

顾乐瑶此番解释,倒是大方得体,既全了南安王的面子,又帮顾倾城解围。

拓跋余不由得对她多看一眼。

正迎上顾乐瑶含情脉脉的眸光,顾乐瑶赶紧羞赧的垂首。

拓跋余看着顾新瑶,嘴角噙着冷笑,忽然想起倾城一回到顾府,那两个妹妹半夜里就心肠歹毒的来剪她头发毁她容貌。

他的脖子略为往后转了转,他身后伺候的马云立刻心领神会。

他看着顾新瑶,难能可贵的微笑道:“三小姐这一头秀发,漂亮得宛如锦缎,还真是世间罕有。”

“谢谢殿下夸赞。”顾新瑶还以为南安王感激她透露顾倾城有心上人的消息,真的夸她呢。

她当初就因为自己有头美丽的秀发而引以为傲。

没想到顾倾城的秀发比她还要漂亮,所以她才妒忌得和乐瑶要去剪了顾倾城的头发。

她抚摸着胸前的一缕秀发,不由得洋洋自得起来,斜睨着顾倾城:原来自己的秀发也不比那贱人的差!

只听南安王又淡然道:“我那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什么都好,只是美中不足,就是略嫌它的马鬃毛和尾巴上的毛稀疏了,一直想寻些好看的毛发为它接上,却苦于找不到好的秀发。”

他再头也不回的喊了马云一句:“马云!”

马云自然知道殿下的汗血宝马根本没有毛发稀疏一事,更知道他说那些话的意图。

“是。”马云在身后恭谨的应了一句。

倏然就闪身至顾新瑶身后,手起剑落,就把顾新瑶脑后的一把长发削了下来。

所有人只看见马云身形一动,走至顾新瑶身后,根本什么都未反应过来,顾新瑶的那把长发已在马云手上。

“啊!……”顾新瑶呼天抢地的惨叫着。

她脑后的长发被削,发髻便散落,只心疼的捂着及耳际的短发,痛哭流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个女子都为有一头长长的秀发而自傲,有些甚至看得像贞洁一样重要。

哪个女子敢削发,除非她看破红尘生无可恋又或者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削发几乎是一种侮辱,别说是女子了,连男子都不肯轻易剪去头发!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的眸眼里有惊诧,还带着感激,知道他是帮她报当日之仇。

她没想到拓跋余谈笑间就削了一个女子的头发。

就像当初在医庐,他一下子杀了那个想轻薄她的男子。

拓跋濬也够狠,他会对敌人剥皮削骨,但那只是对狠毒的对手,他轻易不会对弱者出手。

而在她潜意识里,拓跋余虽然有爱心,养了那么多孤儿,但她总觉得他不但有狠的一面,而且又冷又绝,那是骨子里就潜在的。

但不管如何,如今,她又欠他一份情了!

拓跋余也看着她,心照不宣的微微浅笑。

但一个女儿家没了头发,以后如何见人?

即便嫁人,也遭夫家的嫌弃和诟病!

顾倾城又不禁喟然的看着顾新瑶。

迎接到的自然是顾新瑶看着她目眦尽裂怨毒的眸光。

事到如今,顾倾城也无能为力,总不能让马云再将那头发给她接回去吧。

罢了!顾新瑶一直就心术不正,就当是给她个教训吧!

马云见顾新瑶怨毒地瞪着安平郡主,随即又向顾新瑶拱手道:“三小姐为殿下的汗血宝马献出秀发,属下先斩后奏,三小姐不会怪属下吧?”

顾新瑶自是伤心欲绝,又哑口无言,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得罪南安王。

顾仲年明知道是自己的女儿祸从口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怪新瑶不识时务!

他还要若无其事,违心道:“小女能为南安王殿下效劳,是咱们顾府的荣幸,不会怪责……”

“那属下就代宝马多谢顾大人和三小姐了。”马云又拱手道。

马云这些说话,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想发火又不成。

拓跋余也不说什么,只淡然微笑。

顾倾城见父亲趋炎附势至此,看着谄媚的父亲,也是无语了。

再看看那三个敢怒不敢言的姐妹,也不禁为身为顾仲年的女儿感到悲哀。

姨娘们和仆人小厮见顾新瑶被南安王一下子剪了头发,个个掩嘴惊呼。

一个个又不由得加深对皇权的畏惧。

南安王殿下别说是剪了顾新瑶区区头发了,即便是取了她项上人头,也不过是一时之喜恶罢了。

姨娘们惊惧后,却又不由得偷笑:那一向狠辣的三小姐,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当初就是带着乐瑶去剪倾城的头发啊。

如今竟然恶有恶报了。

顾仲年更加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他自然是知道南安王惩罚新瑶,只怪她自己不自量力,搅风搅雨,才会祸从口出!

他对顾初瑶低低喝道:“还不快拉你妹妹进去,还要在此丢人现眼吗?!”

顾初瑶也是满腹委屈,她步履蹒跚,要扶顾新瑶进去,也有心无力。

顾乐瑶只得赶紧起来帮忙着扶顾新瑶进去。

第二百五十章:貌合神离

第250章:貌合神离

顾初瑶三姐妹灰溜溜的走回内室,柳如霜一见新瑶被削了发,知道原委后,直恨得攥紧的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泌出了血。

母女几个商量有何法子能让顾倾城那贱人现出狐狸尾巴,到时候看南安王还会不会对她痴心一片!

这一顿早膳,也就吃得如鲠在喉。

顾仲年见南安王方才不动声色就惩罚了新瑶,皇家天威,还真的不敢随意冒犯。

他赶紧陪着笑脸让顾倾城陪南安王去花园走走,增加感情。

顾倾城推辞不了,只得勉为其难的陪拓跋余游花园。

顾仲年又寻思着柳如霜被陛下和老祖宗嫌弃,名声已臭,她也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势未愈,管家已无能为力。

而且倾城与她不对付,势成水火,也不宜再让她当家。

于是把几个姨娘及府里下人叫过来,重新让二姨娘宋弄玉当家。

二姨娘再次当家,却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顾仲年安排好管家之事,又进柳如霜的房间。

看着悲痛欲绝的顾新瑶,顾仲年不但没有半分心疼怜惜,反而数落顾新瑶一顿:

“你如今倒是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吧!敢挑拨倾城的是非,在南安王面前耍小聪明,你那是自作自受!”

柳如霜心疼的看看顾新瑶,又悲愤的转颐对顾仲年道:

“老爷!如今新瑶被削发,你不但不安慰一言半语,不为女儿讨回公道,怎么还来指责数落女儿啊!”

“讨公道?”顾仲年瞪起大大的眼睛,“人家是南安王,这不长眼的东西言语冲撞殿下,不削了她脑袋已经是烧高香了,还想讨公道?!”

从前,柳如霜还觉得老爷英俊迷死人,此刻怎么觉得他的嘴脸如此的令人作呕。

她痛心疾首道:“老爷,你怎么能如此待新瑶,你要知道,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哼!”顾仲年愤然拂袖,“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顾新瑶看着父亲的眸光,也充满怨毒。

柳如霜又悲切的哭道:“老爷是见顾倾城傍上了陛下和老祖宗,晋封了郡主,如今怕是巴结郡主也来不及,才瞧不上这几个女儿了啊!”

“想让人瞧得上?”顾仲年也不否认,“你也让这几个女儿去捞个郡主回来,再不济,什么县主乡君也行啊!”

他的眸眼睃巡着几个女儿,口水直喷溅到女儿们的脸上:“到时候,为父也会像巴结安平郡主一样,巴结你们!”

顾仲年再次警告柳如霜母女不能生事,否则便死无葬身之地后。

最后拂袖而去。

柳让霜母女便有天大的委屈,人家是南安王,她们也只得打碎牙齿连苦水一起咽下肚子里。

他处理好家务事,而后自去户部府衙里办差去了。

并非他撂下南安王不理,而是他知情识趣。

人家一早屁颠颠的过来,就是想见倾城的,自己在旁边杵着,多别扭。

老祖宗寿宴,倾城不知好歹的当着皇帝及所有人的面宣布与南安王解除娃娃亲。

眼看稳稳的未来南安王老丈人之位,与皇家结亲的大好事,就这样没了。

顾仲年当时恼怒得恨不得的一掌拍死顾倾城。

可是南安王却并无半点生气,陛下看上去也万分的喜爱他的女儿,难道他当不上南安王的老丈人,却要当国丈大人?

如此一想,他当时的怒火也就平息了。

而且倾城后来的表现,街头巷尾都在传颂,令他顾仲年又大大的挽回面子。

南安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倾城死心塌地。

如今他回到尚书府衙,同僚们个个都是对他巴结奉承,只乐得顾仲年春风满面,笑口常开。

既然南安王登门拜访探望,来者是客,顾倾城即便没有了娃娃亲的头衔,也不能逐客。

出于礼节,她还是得应酬他,陪他参观顾府的花园。

更何况他方才还帮她出了口恶气。

飞鸿飞雁以及拓跋余的贴身侍卫马云远远跟着。

花园里那株石榴树,硕果累累,沉甸甸压弯了枝头。

顾倾城和拓跋余坐在石榴树不远处的石凳上,马云和飞鸿飞雁摘了几个石榴,小心翼翼的剥着里面红宝石般的果实,给他们的主子吃。

方才南安王削了顾新瑶的头发,飞鸿飞雁俩人自是欢喜无限。

她们一直恼恨郡主当初回来她们就心存歹念呢。

此刻对南安王也殷勤起来,勤快的剥了石榴送给南安王。

顾倾城想起方才顾新瑶被马云削了头发的情景,不由得一阵感慨。

此刻顾新瑶怕是伤心欲绝了吧?

可她当初就没想过别人没了头发,会是怎生难过?

拓跋余一边细致的嚼着石榴,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你回家当日,她们如此待你,本王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此刻心里,可舒畅些了?”

顾倾城微笑摇首:“其实殿下不必出手,免得别人说殿下欺负她一个女儿家,坏了殿下名声。”

“为了倾城,别说区区名声了,哪怕要了本王的命,本王也在所不辞。”拓跋余情深意切道。

顾倾城一时之间真的不知该如何接茬了。

默默的吃着石榴,想着该怎样打发他离去。

随口吃了一点石榴,大家信步行走。

穿过花园,走上雕花的金丝楠木月牙桥,观赏着桥下面的荷花池。

初秋时节,空气清淡微凉。

满池荷叶亭亭,一陂碧水绕荷身,艳波涟涟。

远处的雕梁画栋,倒影在水波里,隐隐约约,摇摇曳曳。

天边漂浮着一片乌云,当乌云与阳光接吻,便化出满地繁花,洒落在他们身上。

顾倾城除了西厢那株海棠,便最喜欢这里的荷池月桥。

这道横跨近亩荷花池的月牙木桥,金丝楠用料金贵,雕工精细。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宛如金桥。

当年外祖父的富有,由此可窥一斑。

可是,外祖父富甲四海的财产,到底去哪里了呢?

顾倾城不由得又陷入思忖。

此刻莲叶翠绿,红白相间的荷花,有些展颜,有些含苞,次第待放。朵朵荷花,争红斗艳,脱颖而出,迎风摇曳。

繁花中的顾倾城,落在拓跋余眼里,又成了河池里千娇百媚的莲花。

“张秀莲,莲儿。”拓跋余负手喃喃。

看着莲花,想到最初顾倾城给自己的假名字,秀气清逸的莲花,他倏然就笑了。

他天性冷傲,难得微笑,这一笑,竟有春华般绚丽,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对不起。”顾倾城尴尬的笑道:“那是我奶娘的名字,我当时不知你们是好人或者歹人,脱口而出,就报了奶娘的名字。”

拓跋余的目光,落在顾倾城的唇齿间。

她洁白细糯的贝齿,笑起来好看极了。

她的唇饱满柔软,颜色粉润,似一瓣桃蕊。

拓跋余的喉间微动。

“倾城,其实你并不善于撒谎,是本王反应迟钝。”拓跋余道。

“……哦,是吗?”顾倾城眉眼带笑。

拓跋余笑意盎然:“你其实在说出那个名字后,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吧?只是本王到后来,才猛然想起。”

他平素不爱笑,更不轻易笑。

他一向面无表情,不让别人窥探他内心的喜怒哀乐。

却独独在顾倾城面前能露出愉悦,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顾倾城却在想,拓跋濬那个魔鬼,却居然由始至终,不相信那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本王当时想,张秀莲的名字虽然普通了点,但是秀气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这个名字,也勉强配得起你。”

他半依在金色的月牙桥,身姿潇洒,看着顾倾城,眼底情愫更浓。

“殿下过誉了。”顾倾城客气的浅笑。

拓跋余又道:“后来又以为你叫慕容飞雪,又觉得雪儿与你般配,像冰雪一样聪明,一样圣洁。”

稍顿,又摇头微笑道:“直至知道你是顾倾城,本王才深知,一顾倾城,这个名字,才真正配得起你。”

“张秀莲的名字,是脱口而出。但慕容飞雪的名字,并非刻意骗你,你也知道,那是我行医的名字。”顾倾城道。

她依靠着月牙桥的栏杆,看着莲池。

波光潋滟,她眼波流转,水中却浮现起凝香苑那具尸骨。

她思量着,南安王有日知道皇宫凝香苑里那具尸骨,会是怎样?

她很想马上就告诉他,便当是还他个人情。

但她也知道,暂时还未到最佳的时候。

“本王却终究为你的假名字所误,才耽搁了好久,最终寻到你。”拓跋余摇头喟叹道。

他觉得当初被顾倾城摆了一道,又微笑道:

“被你骗一次,是本王愚钝,连续被你骗两次,还不知道面前人竟是自己的娃娃亲,便是本王无能了。”

顾倾城转眸看着他:“不是殿下无能,是殿下言而有信,答应倾城不去调查。否则以殿下之能,如何不知我就是顾倾城。”

拓跋余微微点头。

他确实答应顾倾城不去调查她,否则他怎会不知她就是顾倾城。

“倾城,你是在试探我不愿意娶那个娃娃亲后,伤了你的心,才一心要退了那娃娃亲吧?”拓跋余问。

拓跋余是个自视极高的男人,这点和拓跋濬如出一辙,女人向来难入他的眼。

美貌的女子何其多,顾倾城救了他,既有倾国倾城之貌,又有诸葛之才、华佗之能。

更有种特殊的气质,清纯与妩媚糅合,婉柔与英气共存。

这种独树一帜的美,让人一见钟情,能勾人魂魄。

他以前也觉得安陵缇娜是大魏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可是安陵缇娜即便比顾倾城更美艳,她永远没有顾倾城这股能令人俯首称臣的气魄,能把人的心紧紧收服的魅力。

他终于找到多年梦寐以求的姑姑——原来姑姑就是顾倾城。

他即便夺得天下,也只有顾倾城,能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女人。

顾倾城耸耸肩,坦言:“殿下没伤到我的心,我当时知道殿下不愿意娶那个娃娃亲,心里顿时就轻松了。”

“……不是因为本王伤了你的心?”拓跋余有些落寞。

倾城从来都未将他放过在心上!

“十几年前的一句戏言,殿下当时不当一回事,如今早已翻篇,殿下就更不必记在心上。”顾倾城又道。

拓跋余眸色痛苦,认真道:“本王确实未把什么娃娃亲放在心上,本王所在乎深爱的,自始至终,只是倾城你这个人罢了。”

“……”顾倾城默然,不知该如何婉拒拓跋余的情深一片。

她既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也不能恶语相向。

毕竟他是南安王,毕竟她答应给他机会重新追求自己,毕竟他刚刚又帮自己报仇。

“没了那个娃娃亲束缚也好,本王一定以自己的真心打动倾城。”拓跋余摊摊双手,给自己一个台阶,又深情道。

顿了一瞬,他又情真意切道:“你知道吗倾城,在一心堂医庐,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是本王这生最快乐的时光。”

“……殿下,”顾倾城找着措辞:“倾城早就跟你说过,我这次回平城,是闾左昭仪让我回来退亲的。”

“……是啊,本王怎会不知。”拓跋余懊恼的点点头。

顾倾城又道:

“当初我跟闾左昭仪娘娘承诺,暂时承认我的身份,等过两年,你们的孝制一过,可以婚娶的时候,我就主动退亲,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娃娃亲,一开始就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拓跋余心里像被利器划过,痛得他脸色惨白。

她如此决绝,是否真的有了心上人?

他纠结的看着她道:

“那是我母妃对你的一点小误会。

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你才会还在娘胎就成了本王的娃娃亲。

本王之所以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掉那个娃娃亲,是本王尊重你,只想让你心甘情愿的答应嫁给我。”

拓跋余想伸手去握顾倾城的手,却被她巧妙的躲开了。

他心里不禁又顿感失落,却也百折不挠。

于是缩回手,继续道:“倾城,本王对你一见钟情,你当日为本王疗伤,那时本王就爱上你了。即便没有十几年前的婚约,今生今世,本王非你不娶!”

“……殿下那是感激倾城当日相救,您也许误会了自己的想法,千万别把感激,当成情爱。”顾倾城委婉的拒绝。

顾倾城很想告诉他,自己已是拓跋濬的人。

可是如今幕后之人不但要杀拓跋濬,还对自己追杀不休。

若现在让人知道自己与拓跋濬的关系,自己势必会成为拓跋濬的软肋,成为他的掣肘,拓跋濬就更加的不安全。

更何况自己和陛下也有那天意赌约。

若此时公开他们的关系,皇帝也会对他猜忌,圣意难测,即便他是世嫡皇长孙,也只会将他推下深渊。

第二百五十一章:其情可悯

第251章:其情可悯

“没有人比本王更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要什么。”拓跋余笃定道。

面对拓跋余的纠缠,顾倾城的头真是一个有十个大!

稍顿,拓跋余又问道:“倾城,你是怪母妃,当初要你回来退亲?还有母妃对你的态度不好吗?”

“哦,没有的事,倾城怎会怪娘娘。”顾倾城敷衍的笑道,“只是倾城闲云野鹤怪了,不喜欢皇家那些约束罢了。”

顾倾城看着他,再苦口婆心道:“其实,南安王殿下既已纳了多位侧妃,就应该好好爱她们,不必对倾城用心。”

当然,她对他的侧妃,并无半分醋意,就像普通朋友拉家常。

她眼波滢滢潋滟,洁白细糯的贝齿,在阳光下如珠光璀璨耀眼。

“本王早跟你说过,那都是母妃的意思。”

拓跋余笑容略显尴尬,看着笑靥如花的顾倾城,心跳加速,一如第一次受伤与她身体的接触。

顾倾城看着远空,想到拓跋濬,心里一阵甜蜜。

又想到仙姬公主可能对他的胡搅蛮缠,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难道要自己与她共侍一夫?

她微微叹气,缓缓道:“倾城自小就有个愿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回望拓跋余,委婉道:“我是不会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的。所以,倾城真的不适合南安王殿下。”

这既是她的心里话,又想以此委婉拒绝南安王,让他知难而退,毕竟南安王不能随便得罪。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南安王看着顾倾城低喃。

她讪笑:“我其实不适合这个妻妾成群的世道。或者,我只适合做个游走乡野的走方郎中。”

拓跋余笑意缠绵:“本王也只希望,今生今世能有一相爱之人足以。”

“……”顾倾城张口结舌,很无语的看着他。

这人油盐不进,如何才能打发他,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自己已经是他的侄媳妇吗?

“其实你那次来王府后,本王就已经传话将那些侧妃遣送出王府。只是她们一直不肯接受被休的现实,赖在府里不肯走。”拓跋余深情的看着她,“本王回去就休了她们,这辈子,本王只愿与倾城厮守,不离不弃!”

顾倾城瞳孔几乎放大!

拓跋余还真的要休了那些侧妃?

她暗暗埋怨自己:

怎么就错了呢,这世上男子,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女人越多越好吗?

父亲前不久才又娶了五姨娘呢!

“不……不可以休了她们的。”顾倾城吓得手足无措,慌乱的摇手制止。

“……为什么?”拓跋余蹙眉问。

顾倾城紧张道:

“殿下既娶了她们,就要一辈子负责到底。否则,你让她们背着被夫婿休弃的污名,如何在世上自处。

还有……闾左昭仪娘娘与陛下,若是知道殿下,因为倾城而休侧妃,倾城,怕也会小命不保。”

拓跋余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倾城此刻愁眉苦脸的表情,特别娇憨可爱。

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的马云,见南安王居然如此开怀大笑,竟是前所未有。

他自小跟着南安王,见他一向面无表情,深藏不露。

难得他对顾倾城如此倾心,如此畅怀,他也自欣慰。

只可惜,安平郡主与南安王殿下退了亲。

南安王殿下,还能得到安平郡主的芳心吗?

而飞鸿飞雁见安平郡主与南安王有说有笑,还真的以为郡主和南安王情投意合。

她们面面相觑,又开始替高阳王抱屈起来。

姐妹俩微微嘟嘴,暗暗跺脚,方才她们还对南安王感激来呢!

如今她们倒希望南安王赶紧离开了。

顾倾城莲步轻移,往月牙桥对面行走,两人边说话边欣赏园景。

拓跋余在身旁亦步亦趋,此刻竟是幸福极了。

他沉吟半晌,颔首道:“那我就当她们是摆设,既不休她们,也绝不会宠幸她们!”

此刻顾倾城觉得医治病人倒不是什么难事,而要医治一个痴心的人,却是最艰巨的工程。

“那……也不可以冷落她们,她们被夫婿嫌弃,终日神伤,以泪洗脸,殿下如此,等同于杀了她们。”顾倾城轻轻摇头,苦着脸道。

“……杀了她们?”拓跋余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喃喃道:“少了烦恼,那也未尝不可。”

拓跋余认真的表情,更把顾倾城吓坏了!

那她可真是造孽了!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倾城急速摇手,欲哭无泪,“殿下千万别误会倾城,你要是把她们杀了,就是倾城在作孽,那更加是万万不可的!”

拓跋余还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她浅笑。

拓跋余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她看着情深款款的拓跋余,想起那个梦,拓跋余是九重天天帝的三皇子云螭,云螭不但和圣姑有婚约,还痴痴守候了圣姑十万年。

十万年啊!那是怎样的漫长岁月!

可是最后圣姑还是为了白无瑕和他解除了婚约。

就像这一生,她本来是她的娃娃亲,她还是义无反顾的与他退亲了。

难道,圣姑即便轮回了几生,他还是穷追不舍,痴心不死的追了过来?

这天地间怎么会有如此痴情之人?

若他对圣姑的痴情,与生俱来,受着千万年相思之苦的煎熬,也真是其情可悯!

她自问能医百病,怎么就不会医治拓跋余的痴心呢。

无论在言语上,她真的不忍心再次伤害他,也只能是呵呵呵的干笑了。

跨过月牙桥,荷花池对面是一片高耸几丈的假山泉水,怪石嶙峋的山岩层叠,泉水自岩石逢中,潺潺涌出最后汇入荷花池。

他们踱步至于假山附近。

“倾城,你嫁给我吧。”拓跋余盯着顾倾城,不动声色道,“如今连濬儿都要纳妃了,我这个八皇叔,也不能落后于侄儿啊。”

侥是顾倾城事前知道仙姬公主会籍此和拓跋濬纠缠不休,胸腔也不禁咯噔一下。

可是她的脸上却波澜不惊。

她想起下半夜拓跋濬来找自己,告诉他夜闯仙姬公主闺阁之事。

难道,仙姬公主真的闹到陛下那里了?

“哦,”她也不动声色的笑问:“高阳王殿下要纳妃了?”

“是啊,濬儿半夜三更去轻薄了仙姬公主,他们既有了肌肤之亲,无论如何,大魏要对人家公主有个交代。父皇已经答应仙姬公主,让濬儿娶她了。”拓跋余道。

静静的观察捕捉顾倾城脸上的反应。

顾倾城恍然颔首,气定神闲,沉吟道:“若事情真的如此,高阳王轻薄了人家仙姬公主。于情于理,高阳王确实要娶仙姬公主。”

倾城的脸上怎么一副事不关己,还一点醋意都没有?

拓跋余又道:“所以,濬儿都要娶妃,我这个八皇叔又岂能再落后。”

“……可是你们,不是要为已故太子守制吗?”顾倾城强自镇定道。

“哦,礼制不能废,如今只是把名分定下罢了。”拓跋余道。

虽然顾倾城知道拓跋濬无意于仙姬公主,也知道拓跋濬不是去轻薄仙姬公主。

但若陛下要给仙姬公主一个交代,那么拓跋濬岂能逆旨,怕是真的要娶仙姬公主了。

她本来空空如也的胸腔,却沉甸甸的往下坠。

可是她嘴上却不得不说:“仙姬公主本来就是来和亲的,高阳王能与仙姬公主和亲,也算是一段佳话。”

拓跋余的眸眼纠结,难道他估计错了?

三皇兄和顾三小姐在造谣生事?

要么,就是倾城真的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

“郡主姐姐!”

蓦然,一把婉柔的声音自假山上空传来。

顾倾城与拓跋余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

只见顾乐瑶站在假山岩层上,手里扬着个风筝。

顾乐瑶这一打岔,倒是让顾倾城解脱出刚才的困窘。

“乐瑶妹妹,你爬那么高干嘛?”顾倾城叫,“快下来!”

那假山岩石,凹凸不平,被泉水长年累月洗涤,更是滑不溜秋,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我的风筝卡在这山顶上了,我来捡风筝。”顾乐瑶歪着脑袋扬着手中的风筝道。

蓦然,她又看着顾倾城身旁的南安王,仿佛挪不开眼睛,道:“郡主姐姐等着乐瑶,我下去和你们一起放风……啊……”

顾乐瑶口中的筝字还未说出口,却变成惊天动地长长的啊叫。

她脚下一滑,便自高高的假山上掉下来。

花园内众人皆惊叫。马云与飞鸿飞雁离得相对远些。

拓跋余和顾倾城却是就在顾乐瑶下面。

拓跋余自然本能的反应,一跃而起,一只脚踏上一块岩石,借力身子往上一拨,接住了坠下来的顾乐瑶。

顾乐瑶落在拓跋余的怀抱,又惊又喜的看着抱着她的拓跋余。

他们落在一块岩石上,拓跋余又一蹬岩石,跃下地面。

顾乐瑶还惊魂未定,紧紧搂着拓跋余,傻傻的看着他,惊得目瞪口呆。

拓跋余知道顾乐瑶是顾倾城的那些恶毒的姐妹,虽然吃早饭时她表现得颇为大方得体,心里却对她没有半分好感。

只是当时他刚好就处在最佳的救人位置,那个顾乐瑶就落在他头上,而且在倾城面前,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一弯腰,将顾乐瑶放在地上。

马云和顾倾城的侍女赶了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马云紧张的问。

拓跋余只轻轻摇摇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深不可测。

“……谢谢殿下救命之恩。”顾乐瑶这时才回过神来,忙忙福身行礼。

方才一起用早膳,与南安王近在咫尺,看着倜傥雍容的南安王,顾乐瑶便春心荡漾。

及至看见拓跋余不但不计前嫌包容顾倾城对他退亲的侮辱,还痴心一片的对顾倾城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心里就妒忌得要命,若今生今世,有这么一个痴情的男子待自己,此生足矣!

更何况,那是对顾倾城痴心一片的男人。

大姐与南安王是没有希望了,若自己能夺了南安王这份爱,便能替姐姐们出口气了。

她扶顾新瑶回房间,急匆匆的换了套平日里顾倾城爱穿的衣裙,便来到这假山上守候。

她居高临下,看着拓跋余与顾倾城在花园谈心,估摸着他们肯定经过这假山。

也料定南安王武艺高强,绝不会不救往他怀里掉的女孩。

她这是拿自己的性命赌上了!

“举手之劳罢了,四小姐不必客气。”拓跋余淡然道。

“殿下救命之恩,乐瑶结草衔环,此生为奴为婢也要报答殿下的。”顾乐瑶又满怀感激之情,诚恳道。

拓跋余听她说得情真意切,方才早膳说话又大方得体,难道她真的与其他姐妹不同,于是再抬眸看着她。

见她穿着和倾城平日里喜欢穿的月白海棠衣裙,眉宇神韵间竟有丝倾城的影子。

心神不由一荡,语气转暖:“说什么为奴为婢的,四小姐言重了!”

“这……”顾乐瑶一副娇怯的样子,还是感激的看着拓跋余。

顾倾城早留意到顾乐瑶穿了和自己同款的月白纱裙,显得楚楚动人。

她看着顾乐瑶注视拓跋余情窦初开的眼神,心里便豁然开朗。

若乐瑶为了接近南安王,不惜以命相搏,爬上那么高的假山,只为博取南安王的怜爱,虽然有些不择手段,却也其情可悯。

顾倾城暗暗叹口气。

看着顾乐瑶道:“乐瑶,你怎么爬那么高去捡风筝,若南安王接不住你,你岂非摔得粉身碎骨?”

顾乐瑶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受伤,又“哎呦”的叫了声。

微侧着腰,身体重心落在一只脚上,痛苦的看着另一只脚。

“怎么了?”顾倾城扶着她问。

“……郡主姐姐,可能方才滑下来,我这只脚崴了。”顾乐瑶脸上表情痛苦,可怜兮兮。

这时服侍乐瑶的丫头也跑过来:“四小姐,您怎么了,伤在哪里?”

顾倾城对她们道:“你们快帮忙扶四小姐回房间,我转头去给她瞧瞧。”

顾乐瑶看着南安王与顾倾城,眸眼有依依不舍,脸上一脸的歉疚:

“不好意思啊南安王殿下,郡主姐姐,乐瑶打扰你们游园的雅兴了。”

“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何出打扰之言。”顾倾城心下却对她及时而来的打扰非常高兴。

尽管乐瑶在拓跋余面前楚楚可怜,拓跋余倒真是觉得顾乐瑶打扰了,脸色恢复深藏不露。

顾乐瑶吸了口冷气,乖巧道:“郡主姐姐不用管乐瑶,你陪殿下说话吧。乐瑶能忍,又或者,还可以请外面的大夫来瞧瞧。”

顾乐瑶五官细致,是那种看上去娇柔的女子,穿着和顾倾城同款的月白纱裙,更显得我见犹怜。

第二百五十二章:煞费心机

第252章:煞费心机

顾倾城看见顾乐瑶那一身穿着,还有摔落拓跋余怀抱,便知她对拓跋余存的什么心思。

她正愁无法摆脱南安王呢。

于是浅声道:“四妹妹说哪里话,这姐姐就在旁边都不管,难道还要等外面的大夫来给妹妹瞧伤?”

顾乐瑶心下大怒,心道当晚我不是被剪刀刺伤吗?

你怎么就装着吓坏而不管不顾,却让我生生痛那么久,才等到郎中到来?!

心里纵然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嘴里吸着凉气,低低的痛叫起来。

又想移步尽快的离开。

“郡主姐姐,乐瑶打搅你们雅兴了。”顾乐瑶嘴里还懂事乖巧的拒绝:“您不用管乐瑶,好好陪南安王殿下吧。我没事的,哎呦……”

这强撑着走了几步,竟摔了下来。

又恰巧倒在拓跋余身旁,拓跋余本能的伸手去扶住。

顾乐瑶脚下无力站立,软软的靠在拓跋余怀里,显得又娇又怯,如小鸟依人般。

“哎呦……”顾乐瑶嘴里倒吸着冷气,又愧疚的看着拓跋余,“殿下,不好意思,我这脚……”

“你还能走吗?”拓跋余淡淡的问。

顾乐瑶还未回答,马云走到拓跋余身旁,伸手扶住顾乐瑶:“四小姐,属下扶你吧。”

“还是我们扶四小姐吧。”飞鸿飞雁过来帮忙搀扶。

顾倾城对飞鸿飞雁道:“你们先扶四小姐回房间,我稍后便去。”

顾倾城吩咐完飞鸿飞雁,转颐看着拓跋余,苦笑道:“……殿下,您看——”

“哦,没事,你先去照顾妹妹,瞧瞧她的脚伤吧,本王改日再来看你。”拓跋余向顾倾城微笑,眼神情意缱绻。

“真是不好意思。”顾倾城带着一丝歉疚,道:“那倾城先送送殿下。”

“也好。”拓跋余也不推辞,点头道好。

他毕竟难得与倾城见面,哪舍得那么快就离开倾城,能多待一刻就是一刻。

拓跋余转身离开,余光瞥了眼顾乐瑶,拳头轻拽,脸上笑容就全部收敛了。

心下大恼这女子,居然不合时宜的打扰了自己与顾倾城相聚。

顾倾城带着解脱的心情,送拓跋余出顾府。

身后的顾乐瑶目送顾倾城与南安王而去,既有对南安王的依依不舍,更多的是对顾倾城的憎恨。

心下暗道:本想搅和他们的相处,免得那贱女人脚踏两条船,没想到那贱女人竟然顺势就送走殿下,她还真是攀上高阳王才对南安王不屑一顾!

厅堂里几位姨娘都在,见南安王要告辞,便与顾倾城一起,客客气气与南安王道别。

顾倾城一直送拓跋余到府门外。

“倾城,本王一得空,便会来看你的。”拓跋余临走时捉住顾倾城的手,情意缱绻道。

他的手快得顾倾城想躲都来不及。

顾倾城讪讪的抽回手,赶紧探头四顾。

街上人来人往,拓跋濬的侍卫一向装扮成平民百姓暗中保护,一时之间也没看到是否有那些侍卫的身影,刚才那一幕,要被他和他的侍卫看见就完了。

把拓跋余送走,顾倾城总算是大舒了一口气。

顾倾城再去顾乐瑶房间,脱了顾乐瑶的鞋袜,一瞧她的脚,只是微微的红肿,根本不至于她如此叫痛。

顾倾城嘴角微翘,再看一眼她的衣裙,心里更加雪亮。

“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有些扭伤罢了。”

顾倾城给她开了红花、泽兰、金毛狗、桂枝、**、没药、桃仁、制川乌、制草乌等中药。

并嘱咐照顾乐瑶的丫头:“你们抓这些中药,全部捣碎成粉,用酒蒸半炷香即可,再取布帛包裹,敷小姐的伤患处,早晚敷两次,四小姐的脚就完全好了。”

“谢谢郡主姐姐。”顾乐瑶嘴里感激道。

心里却想着:

顾倾城想脚踏两条船,看看最后拓跋濬和拓跋余谁能执掌大魏船舵,她就依附谁?

没门!

她心下又暗自欢喜,自己终于可以接近南安王,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若他们有朝一日将顾倾城与高阳王捉奸在床,南安王知道被顾倾城那贱人愚弄,他感情失意受挫,自己便有很大机会成为南安王王妃了。

而顾倾城却暗暗庆幸,顾乐瑶想破坏自己与南安王,反而是帮了自己呢。

“没事,姐姐还要谢谢妹妹呢。”顾倾城笑道。

“谢谢我?”顾乐瑶苦笑。

随即想起她与高阳王苟且,她当然恨不得甩掉南安王了!

可恼自己歪打正着,居然还帮她摆脱了南安王!

顾乐瑶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仿佛才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道:

“对了郡主姐姐,乐瑶之前觉得姐姐在乡下长大,衣着应该没有品位。

后来见郡主姐姐穿的这些衣裙,着实好看。

也就命人做了些相同款式,今儿一试穿,立即就喜欢。

还是郡主姐姐品位独特,郡主姐姐不会怪乐瑶东施效颦吧?”

“怎么会呢。”顾倾城道:“妹妹欣赏姐姐的衣裙,说明姐姐的眼光,还有一点可取。哪怕我们姐妹穿同一样的衣裙,又有何妨。”

顾乐瑶身旁的丫头插口笑道:“四小姐和安平郡主,这一穿上同款衣裙,真像对姐妹花了。”

“好,妹妹好好休息,你的脚没有大碍,明天就会活蹦乱跳了。”顾倾城揉揉顾乐瑶的头,“姐姐先出去了。”

“谢谢郡主姐姐。”顾乐瑶再次多谢顾倾城。

看着顾倾城离开她房间的背影,却恨得咬牙切齿,低声暗骂:

顾倾城啊顾倾城,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明明是南安王娃娃亲,多少人盼都盼不来,你竟敢和高阳王苟且,居然还退了南安王的亲事!

你等着,我一定要寻到机会将你与高阳王捉奸在床,让南安王看清你这贱人的真面目,让你不得好死!

她对顾倾城大骂一通,又想到自己掉落难安王怀中那一幕,竟然痴痴醉了……

顾倾城离开顾乐瑶房间,来到厅堂,几位姨娘还在,仿佛在窃窃私语,谈论南安王。

厅堂外头,有客人来访,李管家正与来人在说话。

“请您转告顿丘王爷,我们阖府一定会去叨扰王爷。”李管家的声音传过来。

“好好好,那在下告辞了。”来人给了样东西李管家后便告辞离开。

几位姨娘见顾倾城出来,围了过来,和顾倾城闲话家常。

顾倾城本来就是嫡女,如今又是安平郡主,作为妾室的姨娘,自然要恭恭敬敬。

“郡主不是和南安王退亲了吗,”二姨娘错愕地道,“没想到殿下还对你痴心一片。”

“对啊,怎么南安王还叫咱们老爷做岳父大人?”三姨娘也急不可耐的问。

“安平郡主,看样子,我们很快又要改口,称郡主做王妃娘娘了。”四姨娘也满脸堆欢道。

“就是啊……”二姨娘、三姨娘也附和。

“……”顾倾城浅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五姨娘却没有附和着顾倾城成为南安王王妃之事。

她看着顾倾城的眸眼,有些顾倾城看不懂的异彩,甜声道:“不管郡主心里究竟有没有南安王,殿下还对郡主如此的一往情深,真是太难得了!”

顾倾城向她微微浅笑。

她颇有深意的看着顾倾城,仿佛想从顾倾城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时候,三姨娘又道:“我们现在就要给安平郡主筹备嫁妆了。南安王不但地位显赫,还长得玉树临风,安平郡主真是有福气之人。”

“是啊,我看咱们府里,马上就要喜事临门了。”二姨娘过来,握着顾倾城的手。

顾倾城的手里,赫然多了点东西。

她看了二姨娘一眼,嘴角微笑,不着痕迹的把东西藏进衣袖里。

“几位姨娘不要乱说,”顾倾城落落大方,道:“从前的婚约,只是大人们随口一说,做不得数的。倾城已经退亲,是不会嫁给南安王的。”

四姨娘嘻嘻笑道:“虽然郡主您主动和殿下退亲,可是南安王信誓旦旦,此生非郡主您不娶,要你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王妃呢。”

“对啊,南安王锲而不舍,一定能打动郡主的芳心,他发出还口口声声称老爷做岳父大人呢。”三姨娘也笑嘻嘻道。

“对了,我还没多谢郡主昨日送的礼物呢。”五姨娘又道。

“是啊,没想到郡主还那么有心,如此惦念我们这些姨娘,给我们送了那么多好礼物。”二姨娘感激道。

“皇宫的首饰就是比民间的精细,我这一辈子还未见过那么好的首饰呢。”三姨娘摸摸头上的珠花,喜笑颜开道。

“只是倾城的一点小心意罢了,几位姨娘不必客气。”顾倾城客套道。

五姨娘拔下头上的一枝名贵珠花,细细观赏道:“皇宫的珠宝确实精致。”

“你们看看我这枝缠枝花金簪,式样是不是更加好看?”四姨娘也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开心的与她们比较着。

几位姨娘对顾倾城送的东西赞不绝口,嘴里纷纷道谢。

三个女人一条街,这几个姨娘犹如众星捧月的奉承着倾城,虽然显得闹哄哄,毕竟身为妾室不容易,没有人愿意舔着脸来巴结谁。

顾倾城尽量挽起笑颜。

昨日她给所有姨娘送礼物,最后也给夫人柳如霜和几位小姐送东西。

并非想恶心柳如霜,只想让她知道今时今日自己的地位,希望她适可而止,不要再作死了。

结果当然是柳如霜她们不领情,把她送过去的礼物践踏了。

顾倾城与几位姨娘客套了几句,便欲转身回西厢。

“安平郡主……”李管家追了上来,手里拿着烫金请柬。

顾倾城斜睨着他。

李管家刚去乡下接她时,说的那些凉薄的话,她已经对他没好感。

但当时她知道李管家毕竟要听命于夫人,也理解他的难处。

可是自从他受柳如霜之命,在鸡汤给她下毒,她便讨厌此人了。

“安平郡主。”李管家把烫金的请柬双手恭敬捧给顾倾城。

顾倾城却没伸手去接,只淡然看着。

李管家再恭谨道:

“这是顿丘王府送来的请柬,是邀请顾府阖府去参加安平郡主与莅阳郡主、顿丘县主的结拜仪式,顺便贺顿丘王封王之喜。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十八。”

“哦,我知道了。”顾倾城也不拿请柬,语气疏离道:“如今二姨娘当家,你把请柬交给二姨娘和老爷他们就行了。”

“好。”李管家见郡主如此吩咐,便恭声道。

随即恭敬的把请柬捧给二姨娘,而后下去。

二姨娘接过来打开开,其他几位姨娘也过来凑热闹。

阖府统请,如此盛宴,姨娘们都可以参加,个个自是喜不自胜。

“安平郡主,原来您要与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及顿丘王府的顿丘县主结拜为金兰姐妹啊?”二姨娘惊喜道。

“是的。”顾倾城嘴角微翘,轻轻点头。

“顿丘王还如此隆重,可见非常重视你们的金兰之宜。”五姨娘羡慕道。

几位姨娘都一脸兴奋,眼神热切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并未像她们意料中那般激动,反而一脸淡然。

“怎么?安平郡主,您不愿意和她们结拜?”二姨娘察言观色,又问。

顾倾城轻轻摇头,叹口气,苦笑道:

“我并非不愿意和她们结拜,缇娜和双儿真心待我为姐妹,倾城自是万分高兴。

只是不愿意如此高调,弄得全城皆知。结拜是我们姐妹自己的情意,如此大张旗鼓,好像……”

“好像做给天下人看?”五姨娘轻笑,笑意耐人寻味:“王孙贵胄的心思,我们永远猜之不透。”

“算了,既然她们想如此热办,那就按照她们的意思好了。”顾倾城最后笑道:“几位姨娘到时去捧场就是。”

“那夫人和另外几位小姐?——”二姨娘是想问顾倾城的意思,是否请柳如霜母女们去。

“既然阖府统请,应该一起去吧。这个家,既是二姨娘当家,自然由您和父亲定夺。”顾倾城道。

二姨娘微微颔首。

顾倾城回到西厢,马上拿出二姨娘递给她的白绢布条,绢条卷得很细,写的字却不少。

二姨娘简明扼要的说了顾倾城进宫后,柳如霜为老爷娶了五姨娘,重夺当家之权后,芷若和云锦就被锁进地牢虐打。

柳如霜被陛下责打回来,俩丫头又被绑住让乙浑带走,看乙浑带她们走的架势,那俩丫头肯定凶多吉少。

顾倾城像被雷击一样,跌坐在椅子上,攥着拳头,眼泪滚落。

她就知道,顾乐瑶说什么柳如霜把丫头送给乙浑做妾,哪有那么简单!

原来自己走后不久,她们就被锁进地牢,连饭都没得吃,还被捆绑着带走。

顾倾城啊顾倾城,若非你当日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怎么会害了那俩丫头。

你若忍气吞声,她们也不会受你所累了。

她捂着嘴巴痛哭……

“郡主……”飞鸿飞雁围过来,劝道:“您不用太担心,现在还只是猜测,也许乙浑将军,真的让她们做妾呢。”

她们为顾倾城擦拭眼泪,顾倾城也知道如今不是哭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坚强,才能救她们出来。

“把这个烧了。”顾倾城让侍女把二姨娘写给自己的信烧了,免得被人知道是她给自己传信,又害了二姨娘。

随后又对她们吩咐:“走,我们去乙浑府上,看看她们!”

第二百五十三章:妾室之殇

第253章:妾室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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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离开顾府的路上,拓跋余问:“你看那顾四小姐,是故意打扰本王和倾城相聚吗?”

当时他正跟倾城说拓跋与仙姬公主的事,还未看透倾城是什么反应。

“……殿下,”马云沉吟道:“说她不是故意吧,殿下与安平郡主,正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她明明就是打扰了。”

拓跋余一言不发,鼻子冷哼。

马云又叹口气道:“但她从那么高坠下来,自己又不会武功。若是殿下出手稍慢一些,她不被摔死也会摔残废。如此一说,她,她好像又不是存心的。”

“本王不是说她从假山上摔下来,而是她的脚伤。”拓跋面无表情道。

马云恍然:“殿下是说四小姐根本没扭伤脚,而是故意插上一脚,支开安平郡主,目的是不让您和安平郡主相处?”

“哼,难说!”拓跋余只轻哼一句,便不再说话,脸色阴翳。

拓跋余那两个侧妃,本来是互相献媚争宠,希望获得南安王的青睐。

无奈南安王就是一块寒冰,她们无论如何,也捂不热。

自那次顾倾城来南安王府,她们冲撞了南安王的客人,令南安王震怒,要遣送她们回娘家。

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赖在南安王府,若被南安王休掉,她们即便回娘家也无活路,定必遭娘家唾弃。

那些毕竟是闾左昭仪代拓跋余娶进王府的侧妃,孟盈和阮媚家族的背后和闾望有着千丝万缕的交易,拓跋余后来也不想和闾左昭仪撕破脸。

而且他当时一门心思在雪儿身上,心心念念的是雪儿,根本就顾不上那两个侧妃之事。

两个侧妃被遣散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向勾心斗角的孟盈和阮媚,倒开始同病相怜起来。

两人暗暗跟踪南安王,才知道来王府那个美人竟然是女神医。

后来在老祖宗寿宴那日,她们作为南安王的侧妃,总算是可以参加。

更惊觉那个令南安王神魂颠倒的女子,就是他的娃娃亲。

而且看上去,拓跋余一直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娃娃亲呢。

而更令她们震惊的,是那个娃娃亲竟然不在乎南安王,公然与他退亲。

她们想趁拓跋余伤心之际,安抚他的心,如此或者可以得到殿下的宠幸。

孟盈和阮媚每日精心打扮,希望能吸引拓跋余的注意,结果拓跋余还是对她们不屑一顾。

阮媚实在没辙了,决定孤注一掷,给南安王下媚药。

这日早早炖了汤,见拓跋余自外面回来,闷闷不乐的直接回了寝殿。

阮媚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汤里加了媚药,亲自送去南安王的寝殿。

马云见阮媚毕竟是南安王的侧妃,见她好意送来补汤,也不好拦阻。

孟盈当然知道阮媚的心思,如今她们同病相怜,若阮媚这一招可行,她也可以仿效。

于是也尾随阮媚而去,看看南安王是否连媚药都能抵受得住。

打扮得性感妖艳的阮媚将汤送到南安王面前,跪下来千娇百媚道:

“殿下,这是媚儿亲自为殿下炖的补身汤,是妾妃的的一番心意,请殿下喝了这汤吧。”

“放下就出去吧。”拓跋余不冷不热道。

“殿下,这是鹿鞭汤,要趁热喝才好,凉了就有腥味不好喝了。”阮媚柔情似水道。

“本王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拓跋余冷冷问。

微微蹙眉,瞥了妖冶的阮媚一眼。

“……殿下,您告诉媚儿,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了,您如此的讨厌媚儿?”阮媚泪水汪汪的看着拓跋余。

“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在本王面前出现,本王也可以不赶你走。”拓跋余又冷漠道。

“……好,即便殿下永远不愿意见到媚儿,就让媚儿服侍殿下最后一次喝汤吧。”阮媚忍泪端起补汤。

将汤水送到南安王嘴边。

拓跋余冷冷的看着阮媚那盅冒着丝丝热气的鹿鞭汤。

却未张嘴。

“……殿下是担心这汤里有毒?”阮媚怯怯的问。

拓跋余不置可否的冷冷扯了一下嘴角。

阮媚见南安王不肯喝,又一脸的疑惑,于是赶紧自己喝了一大口。

阮媚喝了一大口汤,又将汤递给拓跋余,娇滴滴道:“殿下就算再不喜欢媚儿,也不要怀疑媚儿对殿下的一番深情。媚儿别说不敢,也舍不得给殿下的汤里下毒啊。”

“你是不敢给本王下毒,”拓跋余冷冷道,声音像来自地狱,“可是你敢给本王下媚药。”

“……殿下说什么呢?”阮媚脸色逐渐酡红。

媚药在阮媚身上逐渐初见成效。

“知道给本王下药,会是怎样的下场吗?”拓跋余眸眼像刀,又冷冷问。

“殿下,可是妾妃真的没有啊。”阮媚强忍心里的骚动,强自镇定的辩解,“是否真的有媚药,殿下一试便知。”

若殿下肯喝汤,即便事后知道她下药,但他们已经成其好事,料想殿下也不会追究。

“事情已经败露,你还敢执迷不悟?”拓跋余的声音更加的冷。

阮媚见殿下自始至终不肯喝汤,万一殿下要查验汤水,她的下场可就惨了。

于是一仰头,一口气把剩下的汤都喝了。

阮媚也是第一次喝这种媚药,不知道此药劲竟如此之烈。

药进胃里,少顷,她欲火焚身,看着南安王就挪不开腿了。

阮媚跪在南安王面前,抱着他的双腿,眼神迷离,腻声道:“殿下,就让媚儿服侍您一回吧。”

拓跋余定定的看了她一瞬,当阮媚以为南安王终于心软正暗自欢喜的时候。

拓跋余叫了一声:“马云!”

“殿下。”马云自殿外走进来,拱手道。

“送阮妃回娘家,永远不准再回南安王府!”拓跋余冷漠道。

阮媚虽然媚药发作,春心荡漾,却是清醒的。

一听之下,骇然的大哭,接着抱紧拓跋余的腿:“殿下,您饶了媚儿吧,媚儿再也不敢了!”

拓跋余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也着实可怜。

叹口气,语气疏离道:“阮媚,娶你回来,是母妃的意思,本王并不爱你。你还是回娘家,另外寻个好人家再嫁了吧!”

“不,媚儿不走,媚儿是闾左昭仪娘娘娶进王府的人,殿下怎能休了媚儿呢!

媚儿生是南安王殿下的人,死是南安王殿下的鬼。

媚儿是绝对不能回娘家的,媚儿回娘家,就没有活路了啊!”

阮媚撕心裂肺的哭。

拓跋余本来就心情欠佳,方才已经大发善心。

一听阮媚搬出他的母妃,心里更恼!

“阮媚,送你离开王府再嫁,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你年纪轻轻,留在王府孤独终老,生不如死,这对你没有好处!”拓跋余道。

“殿下能对那些孤儿仁慈,为什么就不能对媚儿仁慈些啊?”阮媚悲切的哭闹。

拓跋余眸光聚敛:她居然知道自己办孤儿院?

“媚儿,你竟敢跟踪本王?”拓跋余的声音更冷,“你最好识相点,别惹恼本王,否则连命都丢了,岂不可惜?”

阮媚倏然就愣住,哭声也戛然而止。

她泪眼迷蒙中,看着拓跋余冷漠寡情的脸,偏那张脸,却装出一幅仁慈,别人不知道,还真的以为他是好心收留孤儿的慈善家。

此刻阮媚娇喘吁吁,浑身欲火难奈,双手忍不住抓扯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她妖冶的容颜,被乱发遮住半张脸。

她悲极失笑。

一开始是低低的惨笑,逐渐是狰狞的狂笑。

“殿下,您即便对那个顾倾城再痴情,可是人家根本不爱您,才不顾一切的和您退亲,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阮媚狂笑狂叫。

“住口!”拓跋余的声音像利刃。

三皇兄早上说他自欺欺人,连区区侧妃也敢对他如此咆哮!

阮媚依然控制不住的狂笑,心神一半清醒一半紊乱,住不了口:

“即便您装得如何仁慈,收养了那么多孤儿,顾倾城还是对您不屑一顾。

也许人家一早就看穿您的假仁假义,知道您到底是个怎样的冷血动物!”

拓跋余的拳头,猛然攥了起来。

阮媚的这些话,一句都不能泄露出去!

一个侧妃敢对他如此的猖狂,也是死定了!

“处理掉。”拓跋余冷冷道,阔步往寝殿外走。

他这话自然是对伺候一旁的马云命令。

马云一愣。

片刻之前,南安王殿下还叫他进来送阮侧妃离开王府回娘家。

这一眨眼的功夫,又要处理掉。

“殿下,她毕竟是闾左昭仪娶进王府的。”马云在身后提醒拓跋余一句。

拓跋余顿住脚步,语气冷厉道:“你说得对,那是母妃要娶的人,不是本王要娶的人!”

拓跋余说完,马云的手,捏在阮媚的脖子上,生生把阮媚掐死了。

孟盈开始一直躲在南安王的寝殿外听墙根,看看阮媚是否得逞。

若是得逞,她也可以仿效。

后来隐隐听见里面的哭闹觉得不对劲,看起来阮媚不但没得手,还惹殿下不高兴,传唤马云进去。

她怕被马云发现她偷听墙根,赶紧远远躲在花园里。

后来见拓跋余脸色冷得能掐出水的走出了寝殿,她又躲起来。

过了大半天,却不见阮媚的人影。

孟盈给了些金子拓跋余的侍卫,打听阮侧妃是不是被马云送走了。

“确实是送走了。”那侍卫低声道。

她当时心想,送便送了,阮媚回娘家虽然会遭娘家白眼,总算是少一个人与自己争宠。

她一人独大,日后,她总有机会,慢慢打动南安王的心。

她一开心,再给那侍卫一锭金铢。

南安王身边的人,无论如何得好好收买。

“娘娘,”那侍卫掂掂手里的金锭,再讨好的低声道:“……阮侧妃是装在棺材里送走的。”

孟盈开心的笑靥,霎时间吓得面无人色,愣怔了好一瞬,才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回到房间。

自此,便传出孟侧妃疯了。

顾倾城看完二姨娘的信,再也坐不住,想去乙浑府一趟,就以看望从顾府出去的姨娘为名。

但她心里明镜一样,乙浑怎么会让那俩丫头好好当什么姨娘!

“郡主,需要吃过午膳再去吗?”飞鸿细心的问。

“不,立刻出门。柳如霜没那么好心,送云锦和芷若给乙浑做妾,我一刻也等不及了!”顾倾城道,“即便不让我进轻骑将军府,我也要硬闯。今日看不见她们俩,我绝不罢休!”

顾倾城一边说一边把该带的飞针藏好。

如今拓跋给她定做的飞针,比起以前她那细如发丝的飞针,杀伤力可不小。

带着两位侍女出门。

李管家殷勤的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派家仆跟随,老爷早有交代,安平郡主不能有任何闪失。

顾倾城不想让府里人知道自己的去向,便让侍女回绝了,只道她们有事出门,兴许还会回宫。

顾倾城一出顾府,便看到转角停着驾奢华马车。

顾倾城认得那是拓跋的车驾。

她回眸看看顾府无人跟随,带着飞鸿飞雁向马车走过去。

拓跋掀开帘幔:“上车。”

顾倾城还没上车,看着车内拓跋的脸色,就已嗅到浓浓的醋意自车上往外蔓延。

她霍然醒悟,今日一早南安王登门拜访,他肯定是知道了。

她知道危险,当然要先避风头,却不免有些心虚:“拓跋,我如今没空,我得去乙浑府里一趟。”

“上车!”拓跋一弯腰,伸手一掠,就把顾倾城掳进车厢。

他的护卫不用交代,就过去带飞鸿飞雁两个,上了另一驾马车。

顾倾城这才发觉护卫不是一直跟随拓跋左右的战英。

马车飞驰而去。

拓跋这个人就是个醋坛子!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真的有正经事。”顾倾城嘟嘴道,“柳如霜果然没那么好心送芷若和云锦给乙浑做妾,她们是被乙浑绑走的。”

拓跋虽然醋意泛滥,听她如此说,仿佛重重叹口气,还是搂紧她。

过了好一瞬,才放开她。

看着她温柔道:“傻瓜,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没错。他毕竟是南安王,他要登门拜访,我阻止不了,这怎能就是我的错。”顾倾城心情郁闷道。

“他来你是阻止不了,”拓跋将她横抱怀里,亲了她一口:“你错在与他亲密的逛园子,还依依不舍的送他出门,与他手拉手。”

“夸大其词!”顾倾城失笑:“拓跋,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吃干醋的男人!你皇爷爷要防,你皇叔要防,赶明儿所有雄性动物,我看你都不放心!”

“知道就好!”拓跋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顿了一瞬,他又冷笑道:“看来八皇叔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你的未婚夫婿,竟以女婿的身份登门造访!”

“你以为我就不烦恼吗?今日若不是乐瑶促意破坏我与南安王聚会,我还不知如何打发他走呢。”顾倾城叹道。

“他在门口敢拉着你的手,在花园可有对你动手动脚?”拓跋脸上水雾氤氲。

“没……有!”顾倾城撇撇嘴,对拓跋翻白眼。

“既然不知如何拒绝,为何还要出门相送?”拓跋捏着她的下巴,“你是存心让他对你念念不忘啊!”

“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好不好,难道你要我跟他撕破脸吗?”顾倾城不满意的撇着嘴,“我还没问你和仙姬公主的事呢,你却找我的茬!”

第二百五十四章:命如蝼蚁

第254章:命如蝼蚁

拓跋濬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不知该如何把仙姬公主逼婚的事告诉她。

仙姬公主逼婚他倒是不担心,他知道自己是铁定不会娶她。

但自己本来答应暂时隐瞒他们的关系,如今迫于无奈告诉皇爷爷,还不知皇爷爷会怎样对倾城呢。

“听说仙姬公主逼婚,陛下要你娶她?”顾倾城随意问道。

拓跋濬沉重的点点头,而后道:“你知道我不会娶她的,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担心。”

顾倾城莞尔一笑,抚摸着他的脸,笃定道:“傻瓜,看你紧张的,我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我的情,千万年已刻进骨髓里,融不掉化不开。”

拓跋濬喉咙哽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深深的吻住了她。

而后看着她,沉重道:“我担心的是,早上被逼无奈,我告诉了皇爷爷我们的关系。”

“……陛下,都知道了?”顾倾城略为惊讶。

拓跋濬遂把自己告诉皇爷爷的那些善意的谎言,一五一十告诉顾倾城。

这样说还好,陛下不至于怪自己隐瞒欺骗。

日后再知道他们相爱,又当别论。

“确实是善意的谎言。”顾倾城微笑道:“你既然如此跟皇爷爷说,那我也只得顺着你的话圆下去,否则陛下就怪责我们欺骗他了。”

拓跋濬点点头。

顾倾城轻轻推开他,道:“好了拓跋濬,你耽搁我做正事了。我还要去找乙浑呢。”

拓跋濬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凝重。

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轻轻道:“不用去了,她们不在乙浑府里。”

“不在乙浑府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顾倾城,心情更加沉重,“那,她们在哪里?”

“……娘子,答应我,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坚强。”拓跋濬拿她的手在唇边摩挲,真不忍告诉她真相,“我带你去见她们。”

拓跋濬如此郑重其事,肯定是知道她们的消息。

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也不问她们怎么了,只隐约觉得,她们凶多吉少。

马车拉着他们往西郊走,车厢内连空气都变得凝重,他们沉默不语。

顾倾城紧紧握着拓跋濬的手,仿佛要籍他的手借来勇气。

最后马车停了下来,顾倾城忐忑的握着拓跋濬的手下车。

她们来到西郊外的乱葬岗,那里堆着数不胜数的尸首。

乱葬岗的尸体并非完全没人清理,到一定程度,便会有人来焚烧。

否则尸体发臭惹瘟疫,会连累整个平城。

她们的马车来到乱葬岗附近的小山岗上,拓跋濬扶着她下车。

乱葬岗不远处的山丘,便是种满桃花的桃花坞,里面有间破旧的茅草屋。

竟是桃花庵!

原来桃花庵的附近果真是乱葬岗!

她之前去桃花坞都是晚上,看着不太清楚,更不知这里就是乱葬岗。

怪不得那天在桃花庵她看见那么多脖子上黥字的漂亮女奴。

原来她们都是被蹂躏后抛弃在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或者将死之人。

顾倾城想起自己竟然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吓得直咽口水。

可是此刻,她也没时间害怕了!

拓跋濬紧紧扶住她,他有力的臂膀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顾倾城定了定神,再随着拓跋濬的眼眸看向一处人群。

只见战英和十几名护卫在附近守卫着,山地挖了两个坑,坑边放着两副黑色棺材,棺材边用布帛盖着两具尸体。

她一看到盖着布帛的两具尸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不会的!拓跋濬,你告诉我,那不是她们!”顾倾城虚弱的道。

软软倒在拓跋濬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她胸口发堵,双腿像注满铅一样沉重,想抬,却几乎抬不起来。

眼泪瞬间就像断线珍珠哇哇直流。

拓跋濬再不忍心,还是不得不心疼道:

“倾城,我知道要你接受事实,很残忍,可她们真的遇害了。

侍卫从乱葬岗的死人堆里将她们刨出来,刨出来的时候已经惨不忍睹。”

顾倾城浑身软弱无力,软得只能依靠拓跋濬才不至于跌倒。

她的手没有力气,几乎很用力,才将十指攥成拳。

而后,越攥越紧……

仿佛所有的愤怒都握在拳头里。

拓跋濬半搀扶半抱着顾倾城,来到尸体旁边,裹挟着愤怒道:

“乙浑先将她们蹂躏,而后将芷若丢给他那些亲卫,每日……让他们一起糟蹋。芷若……几乎是体无完肤的走了。”

顾倾城的呼吸几乎停顿!

稍顿,他接着又道:“而云锦被他们蹂躏完后,丢进窑子,还嘱咐老鸨,让男人免费享用。那些混蛋便像苍蝇叮蛆,云锦不堪忍受,最后撞墙死了。”

“不!……不要!……”

顾倾城捂着耳朵,却还是听得真切。

她撕心裂肺的叫着,气得全身颤抖,咬着嘴唇,拓跋濬每一字,都像一枚利箭穿透她的心。

怒火排山倒海的汹涌上来……

顾倾城觉得,最下贱肮脏的人,都比柳如霜和有人性!

最卑鄙无耻之人,都比乙浑有血性!

顾倾城一边空空的胸腔沉甸甸的下坠,又怒又悲,甚至想一刀就捅死柳如霜和乙浑。

不,他们应该接受拓跋濬的剥皮削骨酷刑!

顾倾城怒火填膺,嘴唇被她咬得泌血,扑倒在芷若和云锦的尸体旁。

双手颤抖的掀开布帛,检查着她们血淋淋的伤。

拓跋濬见顾倾城检查她们的伤,便往后退几步。

顾倾城看着芷若撕裂流血惨不忍睹的下体,看着云锦头破血流的脸。

她的胸口越发堵得慌,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如霜和乙浑虽然泯灭人性,可是终究是自己,连累了两条鲜嫩的生命!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憋屈了好一会,才伤心欲绝的失声痛哭:

“呜……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芷若,云锦,你们起来,起来打我,骂我啊!若不是我要报复,你们就不会受连累,是我害了你们啊!……”

飞鸿飞雁她们的马车也来到了,疾步走过来陪在顾倾城身旁。

见两名丫头死得如此悲惨,也伤心得流泪。

“郡主,您要节哀啊……”她们跪在顾倾城身边,见郡主如此悲恸,流泪劝道。

拓跋濬知道,倾城此刻不哭出来,憋在心里会把她憋坏。

于是也不劝阻,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只心疼的蹙眉看着她。

战英和侍卫走过去,把布帛重新盖回尸体上。

飞鸿飞雁见郡主哭得如此伤心,转眸看看拓跋濬。

拓跋濬示意她们将郡主扶起来。

顾倾城被飞鸿飞雁扶起来,飞鸿飞雁自去帮忙战英他们料理云锦和芷若的身后事。

顾倾城的喉间,陡然泛出一股腥甜。

她无法原谅自己,是自己的好强,将芷若云锦推向深渊,打入地狱。

她脑海中出现她们如何被蹂躏,被那么多男人糟蹋……

顾倾城只觉得眼冒金星。

一口鲜血,倏然自她喉间涌出,“噗”的一声喷到盖着尸体的布帛上,宛如一抹妖冶的梅花,红白相映,分外的触目惊心。

而后,她直直栽了下去。

“倾城!”拓跋濬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栽倒的顾倾城接进怀里。

“郡主……”飞鸿飞雁和战英等护卫皆大惊失色的惊叫。

拓跋濬摁着顾倾城的人中,昏迷中的顾倾城才慢慢醒了过来。

“倾城,你不要吓我,你知道,你是我的命,你要有什么意外,就等于要了我的命!”拓跋濬眼里噙满热泪。

顾倾城眼神呆滞。

滚滚泪水无声滑落。

拓跋濬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道:“倾城乖,你要听话,不要过分责怪自己,好吗?那不是你的错。”

顾倾城捶打着自己,伤心痛哭:“拓跋濬,我怎能原谅自己,这么鲜活的两个人,正值青春妙龄,是我害了她们……”

拓跋濬温柔的给她擦着泪,把她的头拢进自己胸口,沉重道:

“倾城,人生就是这么残忍,我们要学会面对。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就像我父王薨殁,我也不能接受。

可死者已去,生者只能活得更好,更强大,才能让死者瞑目于九泉。”

顾倾城又悲又愤,痛苦道:

“拓跋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那般狠心!奴婢虽然命贱,也不能像蝼蚁一样任人蹂躏啊!

他们要报复,尽可以向我下手,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柳如霜,乙浑,你们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会为芷若和云锦讨回公道!”

“娘子,你放心。”拓跋濬轻吻着她的额头,“本王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顾倾城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拓跋濬,这个仇,我要亲自报!”

拓跋濬默然点头。

“安平郡主,”战英走过来,躬身轻轻道:“天气炎热,我们还是先让誓者,入土为安吧。”

“……”顾倾城咬着牙,沉痛的点点头。

此刻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活着,更强大的活着。

才能为丫头们报仇,才能让她们告慰九泉。

“大将军,郡主,你们快看!”战英和侍卫倏然惊骇道。

大家看去,原来方才顾倾城吐血的地方,竟长出数株蟠桃花。

“你们所见到这些,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去,知道吗?”拓跋濬郑重对所有人嘱咐。

“遵命!……”

所有人都跪下来回答。

这些都是拓跋濬的心腹,飞鸿飞雁更加不会说出去。

大家虽觉得好奇,却也不敢细问。

飞鸿飞雁帮忙着,为死去的芷若和云锦清洗干净,穿上战英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准备给那俩丫头下葬。

“等一下!”

顾倾城忽然想起什么,于飞鸿的药囊里找了一瓶药水,在芷若和云锦脖子上黥的字上涂抹。

那是她专门给奴隶们配的药水,可以洗去那些黥字。

“芷若,云锦,你们再不是奴婢了,是大魏的子民。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顾倾城一边给她们洗去黥字,一边流泪道。

带着血泪,顾倾城和大家一起,将芷若和云锦下葬。

那些蟠桃花,就守护在她们的墓地旁。

“郡主,有这些蟠桃花陪着她们,还有你对她们的一番心意,芷若和云锦泉下有知,也瞑目了。”飞鸿安慰顾倾城道。

“就是啊郡主,你切勿悲伤了。”飞雁见顾倾城刚才吐血,也心疼道。

顾倾城拍拍她们的手,默默点点头。

“战英,”顾倾城一边烧着纸钱,道:“你帮我查查,她们可还有什么家人。虽然金钱挽不回生命,但我如今唯一能做的,除了给她们报仇,就是找到她们家人,尽最大能力的补偿。”

拓跋濬看了一眼战英,战英自然知道拓跋濬之意,是拓跋濬出钱,给芷若云锦的家人送去。

“好,属下会去办的,郡主放心。”战英道。

“去菡萏小筑!”拓跋濬对战英道。

抱着顾倾城上马车,顾倾城没留心他说什么,只呆呆的躺在他的怀里,随着马车而行。

“拓跋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坏,多恶毒。”顾倾城眼泪簌簌的滚落。

“傻瓜,你怎么这样说自己,你是这世间上最善良的人。”拓跋濬亲亲她的脸。

顾倾城摇摇头:

“我恐吓芷若,我逼她说出幕后之人,否则就将她送去剥皮。

还威胁她,要她帮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其实好害怕的,可是我还是逼她们帮我去对付柳氏。

我根本没曾体谅她们心里的害怕,我怎能那么自私!”

“你别自责,乖,倾城,这不是你的错。”拓跋濬亲吻她的泪,把她的头靠近,脸贴着她的脸。

“这都是我的错,我告诉她们,后果我会负责,让她们不用担心。

结果我却食言了,我进了宫,却抛下她们独自面对,让她们承担了那么悲惨的下场。”

顾倾城在他怀里呜呜的哭,像孩子般无助。

“她们临死肯定都盼着我去救她们,可是我却令她们失望了。拓跋濬,她们肯定恨死我了。”顾倾城又哭道。

“她们不会恨你的,她们只希望你坚强,同时希望你为她们报仇。”拓跋濬柔声道。

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婴儿。

“倾城,你此刻不但不能消沉,你还必须坚强起来,才能为她们报仇雪耻。否则她们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拓跋濬再给她打气。

这世间上怎么有那么多丑恶的面孔,那么多卑鄙无耻之人!

顾倾城阖上眼睛,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世道。

拓跋濬这些话顾倾城是听进心里去了,可是一时之间她还是不能摆脱愧疚之情。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一处郊野。

战英带着侍卫与飞鸿飞雁去忙他们该忙的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田野风光

第255章:田野风光

拓跋濬背着顾倾城,阔步走在阡陌交错的田野上。

这一番折腾,就到了午后,下午的太阳比早上强烈,晒得顾倾城脸上发烫。

顾倾城早上陪拓跋余吃早膳,因了顾新瑶,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午膳也没吃,如今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却没有胃口,一任拓跋濬背着自己行走。

“拓跋濬,你要背我去哪里?”顾倾城一直阖上眼眸,脸贴在他背上,软软问。

“背着你,随便走走,就当散散心!”拓跋濬略为回转脖子。

拓跋濬背着她,一点都不显得吃力。

而顾倾城,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觉得无比的安稳,像依靠着一座大山。

顾倾城想到陛下的背脊,他也是用自己宽大厚实的背脊,不管自己腿关节疼痛,背着自己爬上像九重天的摘星楼。

若说陛下色迷心窍吧,那可真是冤枉了他。

那时候,陛下连自己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他对自己,可谓情真意切。

而自己,却和拓跋濬欺骗他。

即使那是善意的谎言!

她心里又涌起感动和愧疚的热浪。

有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倾城嗅到稻香。

“倾城,你知道吗?我父王走后,我足足三日,粒米未进。母妃吓坏了,将军们也担心坏了。”拓跋濬稳步前行。

顿了一瞬,他继续道:

“后来我才觉得,自己如此,简直愚蠢极了。

我那不是孝顺父王,是令他九泉之下,更加的失望。

我的绝食,我的懦弱,我的消沉,既不能让父王起死回生,又不能为他报仇,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人生中最艰难的事,反而能锻造出最坚强的自己。

我必须强大,再强大!才能令仇人闻风丧胆,才能手刃仇人!”

“……艰难中茁壮成长,才能锻造出最坚强的自己?”顾倾城低低呢喃。

“对。所以,此时此刻,你一定要更加坚强,不能自己折磨自己!”拓跋濬道,“养精促锐,随时随地为那俩丫头报仇!”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是啊,有时候,我们总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却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

她豁然开朗,擦干眼泪,终于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眸。

只觉得眼前天高云阔,豁然开朗。

影入眼帘是一片青绿夹杂着金黄的稻田,饱满的稻穗弯腰摇曳,尽管稻穗还没到最成熟收割的时候,已有阵阵稻香,沁人心田。

顾倾城闻到了熟悉的稻香,田野的清草香,泥土的芬芳,倍感亲切,心情略为好转。

拓跋濬微微弯腰,将顾倾城身子往上腾了腾,让她趴在他背上能觉得更舒服些。

而后继续前行。

他们的身边,是绿中泛黄,快要成熟,稻香四溢的稻田;往前是绿油油的青菜地;再往前是一片黄澄澄,骀荡秾艳的油菜花田;再再往前是翠绿的一片,天水连碧……

田野阡陌纵横,拓跋濬坚实的步伐,踏在中央的田埂上,往前行走。

初秋的平城,碧穹万里,阳光温暖而明媚。

田埂边,长满黄的、紫的、白的小野菊,次第绽放,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更加的秾艳。

“真美!”顾倾城脱口赞道。

看着广阔的田野,心情豁然开朗,心中的千斤大石,好似轻松多了。

顾倾城看着迷人的景色,再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我的庄子。”拓跋濬道。

“你的庄子?”顾倾城错愕道。

看着沃野,又不禁咋舌:

“果然是世嫡皇长孙,光这片沃野,就够人一辈子享用不尽。

我得好好巴结巴结高阳王殿下,等哪天揭不开锅了,来高阳王的庄子,带上奶娘和师傅他们,种上几亩良田,也可以安然度日。”

“傻瓜,那么容易就满足啊!这些都是你的,整个大魏都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

我说过,我一定会为你打一片锦绣江山。我拓跋濬言必信行必果。”

拓跋濬的脚步坚实,平稳。

不管是否空话,这些话放在哪里,都令女孩子陶醉。

“拓跋濬,你真会哄女孩子。”顾倾城靠着他的后脊背,方才悲恸的脸上,又情不自禁露出甜蜜的笑意。

“本王从来不哄女人。”拓跋濬骄傲的笑道:“都是女人哄我。”

顾倾城想想也对,他高阳王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轰动,又怎会需要哄女孩子。

走过黄澄澄的稻田,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地,种满各种时蔬和玉米。

菜地里,尚老庄头正带人在地里施肥浇水。

众人见拓跋濬背着顾倾城,先是惊愕,继而惊喜,向他们鞠躬弯腰。

“快放我下来。”顾倾城见有人,轻轻道。

挣扎着溜下拓跋濬的背,有些不好意思。

拓跋濬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尚老庄头看着拓跋濬眉开眼笑:“殿下,您来了?”

“嗯,尚老伯。”拓跋濬点点头,笑容可掬:“大家都在忙哪!”

“呵呵呵,就是瞎忙。”尚老庄头道,“大家伙估摸着殿下这几日会来,正盼着呢!”

拓跋濬指着那片即将能收割的稻田,对尚老庄头道:“尚老伯,这菜长得这么好,还有这稻子,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了。”

“对啊……”田地里的尚老庄头又点头笑道。

顾倾城对拓跋濬不禁又另眼相看:这个世间上最尊贵的世嫡皇长孙,居然还知道何时能收割!

很多皇孙贵胄甚至连五谷都不分呢!

拓跋濬向老庄头笑道:“看样子,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这都是托殿下的洪福啊。”尚老庄头呵呵大笑,又看着顾倾城,笑问:“殿下,这是您的王妃吧?”

“对!”拓跋濬自豪的点点头,“尚老伯好眼光!”

虽然没听说高阳王大婚,但殿下说是他王妃,那就肯定是他的王妃了。

随即,尚老庄头又带着佃农们向顾倾城恭恭敬敬的打招呼:“王妃好!……”

顾倾城听他们说自己是拓跋濬的王妃,竟羞红了脸,红霞满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脸上羞赧,再向尚老伯点头致谢:“老伯好,大家好。”

尚老庄头又看着顾倾城,笑呵呵的对拓跋濬道:“殿下的王妃,真漂亮!”

“就是……像仙女一般……”佃农们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漂亮吗?”拓跋濬回眸,颇为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顾倾城,再开心的笑道:“这样的丑丫头,也只有你们,才夸她漂亮。”

“拓跋濬!”顾倾城嘴唇微动,声若蚊蝇,脸上依然浅笑,指甲却在他的手掐了一下。

“殿下过谦了,殿下是真的好眼光,王妃貌若天仙,你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尚老庄头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愿殿下与王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顾倾城一脸缬晕,羞赧的低垂着脸。

“……哈哈哈!这话说得好,本王爱听!”拓跋濬爽朗的哈哈大笑,“这未来三年的田租,就免了吧!”

尚老庄头和佃农们大喜,齐齐躬身道:“谢谢殿下……谢谢王妃……”

拓跋濬略为颔首:“好,你们忙,不用管我们了!”

“好好好,殿下自便……”尚老伯等人又恭谨道。

众佃农却又忍不住看着远去的拓跋濬和顾倾城开心的微笑。

本来还未干完农活,尚老庄头却怕打搅高阳王与王妃郊游,招呼着大家伙拿起家伙什悄然离去。

拓跋濬再背起顾倾城,继续慢慢往前走,前面是黄澄澄的油菜花田。

“倾城,你听到尚老伯的话了?祝我们早生贵子呢!”拓跋濬乐坏了。

“谁和你早生贵子?不害臊!”顾倾城趴在他的背上,轻轻打了一下拓跋濬的肩膀。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拓跋濬语气霸道:“你不给本王生五六七八个贵子,你看我能饶过你?”

“你想得美!”顾倾城嗔道。

拓跋濬却厚脸皮道:“你可别惹本王,否则本王马上就要和你早生贵……”

拓跋濬还未说完,就被顾倾城自身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稍顿,顾倾城夸赞道:“没想到高阳王殿下如此平易近人,对那些佃农,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赦免了他们三年的田租。”

“他们又不敢觊觎我的娘子,只是租我庄子的佃农罢了,本王没必要端什么架子。”拓跋濬道。

顾倾城听他如此说话,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你这醋坛子,一天到晚就担心别人觊觎你娘子!”

“那是自然!”拓跋濬也不否认。

顾倾城想起他方才的话,问道:“拓跋濬,听你之前的语气,你有问鼎皇位之心吧?”

“嗯……怎么说呢?”拓跋濬迟疑了一瞬。

稍顿便道:“小时候不在乎什么皇位,就想好好帮皇爷爷开疆拓土,令大魏强盛。

如今长大了,才知道权力的重要。权力就像一把双刃剑,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释奴止戈,就能取缔奴隶格斗场,就能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没有权力,就只能像芷若和云锦那些奴隶一样任人蹂躏。

我这人不喜欢虚伪,不喜欢假惺惺,不像某些人,明明想得到皇权,想吞并天下,却极尽掩饰!”

拓跋濬边道,边继续前行。

经过黄澄澄的油菜花田,逐渐看到了一抹浓稠的绿色和娇艳的花卉。

“拓跋濬,有时想想,你其实真是个好人。”顾倾城软软道。

拓跋濬身子一转,把背上的顾倾城扭转到怀里,抱着她前行。

又腾出一只手轻敲一下她的脑壳,佯怒道:“没良心的丑丫头,原来为夫在你心目中,还是个大恶人啊?!”

“是啊,原先,你在我心中,就是个魔鬼!”顾倾城嘴角噙笑。

“好……魔鬼就魔鬼。”拓跋濬不以为意,亲了她一口,宽慰道:“能笑就好,能骂就行。倾城,我就怕你太过自责,会伤了身子!”

“拓跋濬。”顾倾城软软的低唤,如小鸟依人般偎进他怀里,此刻更加感受到拓跋濬的爱:“有你,原来是那么好。”

“呵呵呵……真是容易哄骗的女人。”拓跋濬开心的笑着,亲了她一口。

重新背起她,继续阔步往前。

“倾城,看到这么开阔,这么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心里能舒服点吧?”拓跋濬问。

顾倾城抬眸四顾,蓝天白云,阡陌交错,绿野繁花,广袤无垠。

于是点头,轻声道:“顿觉海阔天空,心情舒畅。心里头的阴霾与石头,越来越轻了。”

“好,拎得起,放得下,比我意料中进步。”拓跋濬亲一下她挎在他颈脖的手,以示表扬。

田埂高高低低,并不算很平坦,拓跋濬却走得如履平地。

他再语重心长道:

“倾城,我们都要学会成长,在成长的路上,会有很多沟沟坎坎。

就像我们脚下的路,也不是一直平坦。遇到任何难事,就跟自己说一声:‘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就是人生!’”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就是人生!”顾倾城喃喃。

重重吐了口浊气。

“每经一事,要学会令自己更强大。然后把昨天放下,继续走当下的路。就像这无垠的大自然,包容万物,再也没什么可以难倒自己。”拓跋濬又道。

“拓跋濬,你真是一位好夫子。”顾倾城把他的头扭过来,主动亲了一下。

拓跋濬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下令活剥人皮的魔鬼。

“倾城,你好像很少主动亲我吧?我这是要感激芷若她们吗?”

拓跋濬言下之意,若不是因为那俩丫头的死,顾倾城也不会因为感激他而主动亲他。

“不许拿逝者开玩笑!”顾倾城肃然道。

“好好好,我错了。”拓跋濬笑得有点匪气。

顾倾城看着辽阔的天空,心绪随着白云漂浮。

滑下他的背,牵着拓跋濬的手往前走。

田野里蹦出几只青蛙,顾倾城漫不经心道:“拓跋濬,你说若将乙浑的皮剥了,他像不像剥了皮的青蛙?”

拓跋濬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他满脸横肉,又肥又圆,不太像青蛙,青蛙瘦,他应该像——蟾蜍。”

“嗯,你如此一说,我也觉得,还是像蟾蜍多点。”顾倾城点头赞同。

“倾城,你放心,所有蹂躏那俩丫头的畜生,我会先断了他们的子孙根。”拓跋濬风轻云淡道,“如果你高兴,再剥了他们的皮!”

“削了他们的子孙根,下半生已经食不知味。他们毕竟不是主犯,这剥皮,就算了。”顾倾城看着广阔的云海,悠然道。

“那太便宜他们了。”拓跋濬微微摇首。

“乙浑那混蛋留给我,我要亲自动手,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顾倾城淡然道。

“那可不行!”拓跋濬霸道的本性又毕露,“除了我,你不能看更不能碰任何男人的身体!”

“你这醋坛子!谁说我要碰他的身体?”顾倾城冷笑,“那头猪,他也配?”

拓跋濬见顾倾城如此的表情,狭戏的笑了,露出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这时候,映入他们眼帘的绿色,更青翠。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荷花,中央有条约丈宽的小河道,河道水清草长,鱼肥虾鲜。

荷塘绿色葱茏,种满了半人高的荷花。

红白争艳的花朵从绿海中脱颖而出,微风拂过,摇曳生姿。

荷香四溢,连绵一片,缠绵逶迤。染绿了水波,与长天一色,浩瀚似一望无垠。

比顾府那小小莲池,可要壮观旖旎多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秀色可餐

第256章:秀色可餐

翠绿的荷叶中,白莲红莲次第绽放,莲蓬饱满,河水清澈。

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觉透心的清凉。

“在世如莲,净心素雅,不污不垢,淡看浮华。”顾倾城看着一望无垠的荷塘,情不自禁道。

拓跋濬浅笑:在他心目中,任何美景,在他的倾城面前都黯然神伤!

河道有一小渔筏,拓跋濬拉着她走上船筏,两人在船筏摇曳中坐稳,拓跋濬划着船。

河道两旁的荷花,在她们身旁摇曳着缓缓后退。

“倾城,一定要振作起来,让自己更强大,知道吗?否则,芷若她们就白丢性命了。”拓跋濬道。

他手法娴熟的划桨,淡蓝的瞳仁能倒影出顾倾城的影子。

顾倾城张开嘴巴大声“啊”的吼叫一声,将身体内的浊气憋气全部发泄出来。

拓跋濬溺爱的看着可爱的她。

“好!只有将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将仇人踩在脚下!”顾倾城在拓跋濬的熏陶下,学会成长,学会无畏。

拓跋濬看着他的倾城,又怜又爱的笑了。

顾倾城叹口气,缓缓道:

“有个丈夫干活回家,看见妻子揍儿子,没理他们。径直走到厨房,看见小矮桌上煮好一锅馄饨,于是盛了一碗吃。

吃完看见妻子还在那里揍儿子,他看不过去了,就道:‘管教孩子不能老用暴力,要多讲道理嘛。’

妻子气恼道:‘好好的一锅馄饨,他居然撒了一泡尿进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丈夫听后眼睛瞪直,马上道:‘媳妇你歇会儿,让我来揍!’。”

“哈哈哈……”拓跋濬开怀大笑,“哎呦,我的好娘子,居然那么快就会讲笑话了,看来心情已经恢复了。”

顾倾城拿桨轻拍了一下拓跋濬,而后认真道:

“当初你父王被冤死,你又被杀手一路追杀。你把杀手抓起来剥皮的时候,我真恨过你,觉得你那么凶狠,简直就是魔鬼。

如今芷若和云锦惨死,我也恨不得活剥了柳如霜和乙浑。

我才知道,原来置身事外,谁都可以心平气和,若身处其中,谁还可以淡定从容。

所以轻易不要评价任何人,因为你不在其中。拓跋濬,我现在是真正理解当初的你了。”

而且,她知道他为何会对敌人剥皮削骨——都是上辈子的誓言。

“好,理解就好,理解万岁!”拓跋濬非常快慰。

顿了半晌,他又道:

“其实,我对杀手也真正狠了些,因为他们不是我的真正敌人,他们只是杀人的工具。

幕后之人,才是我的敌人,我该剥皮的,是幕后之人!”

拓跋濬看着恢复如常的倾城,开心道:“好了,如今看你能振作,为夫真的放心了!”

“看看你,口口声声为夫为夫的,说得咱们是老夫老妻了。”顾倾城笑道。

掬起河水,泼向拓跋濬。

“千万年前,你我就缘定生生世世,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老夫老妻!”

拓跋濬看着美艳如花的顾倾城,忍不住抱过来就吻。

两人在船上热吻缠绵,一不小心,就翻船掉下河里。

在水中,拓跋濬还吻着顾倾城,直至两人都快要窒息了,拓跋濬才拥着她浮起水面。

河水深及脖子,两人仅露出头颅。

“拓跋濬,都是你!”顾倾城嗔道:“这是在郊野,不在一揽芳华。咱们衣服都湿了,怎么回去?”

拓跋濬亲了她一口,暧昧的低声笑道:“那就不回去,这荷花那么茂密,把衣服脱光了,也没人看见。”

“你能不能有个正经!”顾倾城嗔道,“尚老伯他们就在不远处干活呢。”

“你放心,尚老伯他们见本王带着王妃郊游,此刻怕是早识趣的避开了。”拓跋濬笑道,“这阳光明媚,凉风习习,把衣服脱下来,晾晒一下,很快就干!”

顾倾城的头发早已凌乱,干脆把发髻都解了,拓跋濬为她细心洗了头,一头浓稠的长发披垂着。

顾倾城头发湿漉漉的样子,落在拓跋濬的眼里,又是别样的风情万种。

他的心里热情涌动。

河道上有一半月竹桥,拓跋濬和顾倾城都脱了外衣,只穿了里衬衣,把衣裳挂在竹桥上晾晒。

他抱起顾倾城,让她坐在竹桥上,再采了几朵莲蓬,让她剥莲子吃。

顾倾城倒是没剥过莲蓬,剥得有些笨手笨脚。

“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拓跋濬带着心疼的佯骂。

拿过她手上的莲子,用指甲在外壳轻轻划了一道裂口,教她剥了几颗。

又亲了她一口,再仰天长叹:“这么又丑又笨的女人,也只有我拓跋濬才有福消受!”

顾倾城光着白皙的脚丫,坐在竹桥上摇晃着双脚,拿着莲蓬敲打了一下站在河道小船筏上的拓跋濬。

半认真半玩笑道:“确实是个笨丫头,当初连奠大将军的真正身份都懵然不知,你赶紧退货啊,反正咱们也没大婚!”

顾倾城哭过的眼眸,有如洗涤过的蓝宝石,一袭雪白里衬裙,清纯如新绽的白莲花,长发飘飘,光着脚丫,越发的娇憨可爱。

拓跋濬喉咙发紧,身体燥热。

“大婚只是仪式罢了,这里景色优美。娘子,”拓跋濬暧昧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洞房?”

他轻捏着顾倾城那双白皙柔嫩的小脚,在按揉撩拨着。

“你想得美!”顾倾城踹他一脚,船筏激烈晃动,拓跋濬翻船又掉下河道里。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水花四溅,一脸的狼狈,她嘴里吃着莲子,幸灾乐祸的笑着。

拓跋濬爬起来,翻身站上鱼筏,看着笑靥如花的顾倾城,没想到他的娘子,幸灾乐祸的样子更别有风情!

他一伸手勾下顾倾城的头就热吻,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娘子,我饿了。”拓跋濬在她耳畔呢喃,炽热的吻越来越狂热。

“饿了……就吃颗莲子吧!”顾倾城轻轻推开他,塞了粒莲子堵住拓跋濬的嘴。

“娘子,你别装糊涂!”拓跋濬细细嚼着莲子,眸眼含情。

顾倾城见他炽热的眸光,吓得赶紧起来顺着河道逃跑。

她身如蝴蝶翩飞,拓跋濬在后面追逐。

顾倾城这一逃,竟跑到荷塘旁边的那片油菜花田。

拓跋濬一发力,腾身跳起来将顾倾城扑倒在油菜田,滚倒了一大片油菜花。

“色鬼!”顾倾城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嗓子里,被他的热吻堵住。

拓跋濬将顾倾城压在花田上,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暧昧的低喃:“一个男人不色他的女人,那这个女人就完喽!”

顾倾城想推开身上的他,却陡然觉得自己在他的轻抚下软弱无力……

天为屋宇,花海为床,

确实浪漫缱绻……

“可是,拓跋濬,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刚走,我们怎能就寻欢作乐。”顾倾城虽然无力推他,却在他耳畔软声道。

拓跋濬终究是拓跋濬,虽然欲火焚身,却也生生忍住。

他理解顾倾城此刻的心境,他确实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

只是热烈的吻了一回,便心满意足的抱着含羞嗒嗒的她回到竹桥。

顾倾城在他怀里略带愧疚的看着他,对他更加的敬重。

这时候河道有几缕银光忽闪而过,顾倾城惊喜的叫道:“拓跋濬,你不是饿了吗,我看见有鱼了!”

“我的娘子秀色可餐,如今已经不觉得饿了。”拓跋濬暖暖道。

顾倾城不再言语,只轻咬红唇,娇羞的看着他。

拓跋濬轻吻一下她的额头:“你等着,我去给你钓鱼!”

他离开顾倾城,去附近的茅屋取来钓鱼竿和鱼饵,卷起裤腿,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站在水里钓鱼。

顾倾城坐在竹桥上,幸福的看着聚精会神垂钓的拓跋濬。

可惜不到半盏茶功夫,拓跋濬就不耐烦了。

“如此钓鱼,钓到什么时候去?我可真佩服姜太公了!”

拓跋濬一下子把鱼竿扔了出去,鱼竿在水波中荡漾,而后,缓缓沉没。

他再回到竹桥,拿起他方才放在竹桥上的随身宝剑。

刚才拓跋濬掉下河道,手上沾了污泥,不小心擦在脸上,经太阳一晒,脸像挂着两条黑猫须。

顾倾城看着他可爱的样子,笑道:“看看你这既想偷腥又要偷懒的小懒猫,鱼还没钓上,就已经变成小黑猫了!”

顾倾城又伸手帮他擦污泥,道:“钓鱼就是那样,愿者上钩,你该好好学学姜太公的耐性。”

“我可没姜太公那样的耐性,还愿者上钩呢。”拓跋濬拔剑,充满自信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鱼儿,就是好猫!”

他跳下水里,手中举剑,盯着河水,严阵以待。

顾倾城吃着莲子,看着威风凛凛的高阳王,竟举剑在河里抓鱼,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拓跋濬还真有能奈,不消半炷香功夫,便抓到几尾手掌宽的河鲜。

拓跋濬熟门熟路,走到荷塘边那间小茅屋,里面油盐酱醋调料和火折子一应俱全。

仿佛这些东西是一早就为他备好。

拓跋濬开始架火,撒调料,一丝不苟的烤鱼。

而后又探身下水挖莲藕,挖出的莲藕像手臂一样粗大。

拓跋濬将那根莲藕洗干净递给顾倾城,顾倾城看着那莲藕,眼前竟像看见手臂一样。

而且再看拓跋濬时,他的两个袖子还真是空空如也,竟像没了手臂一般。

她不禁骇然,惊得目瞪口呆!

赶紧伸手去抓那空空如也的袖子,却又结结实实的拿捏到拓跋濬的手臂。

她晃晃脑袋,难道又是自己的幻觉?错觉?

拓跋濬怎么会双臂尽失?!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但一时之间还是吓得不敢伸手去接。

“……怎么了?”拓跋濬看着顾倾城古怪的表情,笑着将莲藕从中掰断,一人一截。

“不要!”顾倾城惊呼,又恍若看见拓跋濬掰断的是他的手臂,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然而一转瞬,却看见拓跋濬安然无恙!

顾倾城心下忐忑!

又为自己解释:难道是自己方才伤心过度,才出现什么幻觉了?

拓跋濬一边烤鱼一边大口的吃着生脆清甜的莲藕。

顾倾城再认真的看看手上的莲藕,确认不是手臂后才放心。

顾倾城坐在桥上,还是不敢吃莲藕。

心理上仍然觉得那是拓跋濬的手臂,只剥莲子吃,一边欣赏他在做伟大的庖厨。

偶尔剥了几颗莲子,过去塞到他嘴里,再回到桥上坐着。

鱼就快烤熟了,嗅着冒出香味的鱼,顾倾城顿觉饥肠辘辘。

拓跋濬听到她肚子唱空城计,体贴道:“你稍等,这鱼马上就好!”

“……拓跋濬,这莲藕,不是要煮熟才能吃吗?”顾倾城看着手上的莲藕,呐呐的问道。

“傻瓜,原来你不知道莲藕也能生吃呀。”拓跋濬抬眸溺爱的看着她,“还真是不会下厨的女人。”

顾倾城见他损自己不会下厨房,于是撇嘴道:“看你吃得那么惬意,活脱脱一个农夫模样,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高阳王。”

“高阳王就不是人,不用吃五谷杂粮啊?久经沙场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拓跋濬豪迈道。

几尾活蹦乱跳的鱼,在拓跋濬的熏烤下,变得鲜味焦香。

拓跋濬手里提着叉鱼的树枝,把两串烤好的鱼拿过来,两人坐在桥上吃鱼。

“嗯!太鲜美了!这么好的庖厨,御膳房都找不到呢。”顾倾城美美的吃着鱼。

“被你这么一夸,为夫都飘起来了!”拓跋濬开心得嘎嘎嘎的大笑。

“夫君,”顾倾城略为蹙眉,神色忧郁的看着拓跋濬,软声撒娇道:“你可是说好了,八十岁,还给我做好吃的,可不能反悔啊。”

只要他安好,手脚健全,才能给自己做吃的。

拓跋濬收却嬉笑,认真的看着她,宠溺道:“我拓跋濬一言九鼎,任何时候,对我的倾城,都言信行果。”

顾倾城的眸眼溢满泪水。

赶紧拿起鱼吃,掩饰内心的忧虑。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馋猫的吃相,又柔声道:

“小心点,慢慢吃,这种河鱼,虽然鲜美,却是有很多小鱼刺,你小心别卡到喉咙了。”

他不霸道的时候,真是温柔得顾倾城有想哭的冲动。

顾倾城晃着一对光脚丫,问道:

“拓跋濬,古人云,君子远庖厨,既劝诫人不可杀生,又觉得厨房是女人的天地,男人只能在外开疆拓土。

您一个堂堂世嫡皇长孙,打个喷嚏,勾勾手指,就会有千军万马伺候您。您怎会纡尊降贵,亲自烹饪?”

拓跋濬豪气干云道:

“古人所谓的君子远庖厨,劝人莫杀生,在本王看来,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虚假之词。

何谓杀生?牛羊鸡鸭有生命,青菜萝卜难道就没有生命吗?

再说,不杀生,不吃不喝,人类何以生存?

这世间上,就是弱肉强食。饥荒时饿殍遍野,甚至还易子而食。”

顾倾城一时哑口无言。

天公不作美,才导致易子而食!

拓跋濬又道:“我最欣赏老子之言:‘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大国,若烹小鲜?”顾倾城欣赏拓跋濬的豪迈。

“烹饪时,本王非烹饪,而是在运筹帷幄,如何将敌人决胜于千里。战场上作战,本将军非杀敌,而是若烹小鲜也!”

拓跋濬豪气干云,字字铿锵。

“……夫君,没想到,你于锅碗瓢盆中,也能悟出治国之道,果真是大才!”顾倾城向他竖起大拇指。

拓跋濬这一席话,她是打心眼里佩服。

钦佩之余,也豪迈道:“夫君,可惜此时无酒,若是有酒,咱们夫妻痛饮,不醉无归!”

第二百五十七章:浪漫萤火

第257章:浪漫萤火

“这个容易。”拓跋濬道。

跳下河,将荷叶卷成杯子状,盛了两杯水上来,给了一杯顾倾城。

“何谓水,何谓酒,所谓水酒,只不过是个人的领悟罢了。酒在心中,即便是清水,也是美酒。来,”他举着荷叶杯,道:“咱们干杯!”

顾倾城看着水酒,又想起那俩丫头的惨死。

她依然愧疚万分,若不是因为自己,云锦和芷若不会被柳如霜送给乙浑蹂躏至死!

两颗大大的晶莹澄澈的泪珠滴落荷池。

“等一下。”顾倾城擦擦眼泪,站起来举杯,“咱们以水代酒,先敬芷若和云锦,敬完她们,咱们再干杯。”

顾倾城又当天肃然而虔诚道:“芷若、云锦,你们且安心去吧,你们的仇,我一定会帮你们报!”

他们没有留意,在顾倾城的泪珠滴落荷塘,原本就清澈的荷水,更加水碧如镜,连那污泥都消失殆尽,变得无污无垢,玉藕清晰可见。

顾倾城喝得醉意盎然,只是让她醉的并非是酒,而是满眼色彩娇艳的荷花。

拓跋濬也醉了,是娇艳欲滴的眼前人秀色可餐,令他沉醉。

他们依偎着坐在月桥上,享受大自然的宁静和来自彼此的爱。

夕阳这般的美好,傍晚时分的风有些凌厉,驱散了七月最后的流火。

晚霞似谲艳的纱幔,覆盖着稻田和油菜花田,到处红艳璀璨。

顾倾城下午悲恸吐血,哭得那么悲切,又泡了水,再吃饱鱼,依靠在拓跋濬怀里便酣然入睡。

她乌黑浓稠的长发,落在他的臂膀,再铺陈在竹桥上,衬托着一张白净如玉的瓜子脸,黑白分明,清纯洁净。

她在他怀里睡得很安详,脸上也是恬柔。

晚霞铺满了顾倾城的脸,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红红的光芒,如此的柔和美丽,叫拓跋濬移不开眸光。

拓跋濬嘴角微翘,静静的看着她熟睡,动也不动,生怕稍微一动就把睡得香甜的顾倾城弄醒了。

直至田野里黢黑油亮的蛐蛐儿,得儿得儿叫个不停,顾倾城才一个激灵惊醒。

惊觉夕阳已沉没,夜色开始降临。

清湛月华笼罩下,只有她和他在这方天地。

顾倾城离开拓跋濬臂弯,发现拓跋濬的臂膀几乎麻痹不能动了。

“你干嘛不叫醒我?”顾倾城看着他麻痹的手,给他揉捏。

“你难得睡得那么香甜,怎忍心把你吵醒。”拓跋濬亲她一口,两人搀扶着站起来。

给她穿回衣裳,他再背着她,阔步往来时的路返回。

阡陌路上,高阳王的护卫早已沿途掌起灯笼,灯笼散发出橘黄暖融的光芒,照亮旷野。

夜幕漂浮着缕缕薄雾,轻烟缥缈,一望无垠的田野上竟飞舞着万千萤火虫,像闪烁璀璨的小星星。

苍穹变得如梦如幻,美得如诗如画。

偶尔田地里蛐蛐儿欢叫,更显得静谧恬静。

“好美啊!拓跋濬,我都不舍得走了。”

顾倾城娇呼,溜下他的背,与他十指紧扣,看着如此美丽的夜景,竟流连忘返。

“我本来就打算带你来看这里的萤火。”拓跋濬说罢往一处灯影绰绰,炊烟袅袅的别院看过去,脸带笑意。

夜风徐徐,扬拂着顾倾城的云鬟,一缕青丝垂落在她嫩白的颈项。

拓跋濬牵着她的手,顺着灯光,越过稻田,走到一片竹林。

竹林前有间竹搭的两层小楼,竹楼古朴精致,橘黄灯影下,依稀可见竹匾上写着菡萏小筑。

“菡萏小筑,好雅致的名字,好梦幻的地方。”顾倾城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如繁星的荧光。

“看看你,就像孩子一样。”拓跋濬笑道,脸上是挡不住的宠溺。

“这里真的好漂亮,虽然比不上一揽芳华,却有另一番田野之美。白天可以观赏荷花和田野的自然风光,晚上又可观看萤火虫的流光溢彩。真是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顾倾城置身在萤火虫的萦绕中,美得如梦如幻,看得拓跋濬醉醺醺。

“你喜欢,咱们以后每逢这个季节,就来一趟。”拓跋濬道。

拓跋濬往站在竹楼前的金雕走去,摸摸它的头问:“老金,今日收获怎么样,有抓到猎物吗?”

战英却过来代老金回答,直夸赞老金:

“殿下,老金今日可厉害了,几乎把这山上的野兔山鸡山鼠都捕获了!”

“那么厉害?”拓跋濬道:“拿肉来,本将军可得好好犒赏老金!”

战英便笑着忙去切兔子肉。

顾倾城也走近金雕,想去抚摸,金雕却对她警惕的瞪起闪闪发亮的眼珠。

拓跋濬拉着顾倾城的手去抚摸金雕,对金雕训诫道:

“老金,你可看清记住了,这就是你唯一的女主人,你不但不能伤害她,还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

老金仗着自己今日功劳卓著,桀骜的振翅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轻轻拍了几下老金的头:

“呦呵!你个臭老金,竟然居功自傲?不听本将军的话了是不是?信不信本将军又饿你几个月!”

老金怯怯的看着拓跋濬,这才软哒哒的垂下自己的大翅膀,乖乖的看着顾倾城。

“好可爱的老金哦!”顾倾城搂着老金的颈脖亲吻着,抚摸着它滑亮的羽毛。

“哎,哎,哎!”拓跋濬把顾倾城拉开,“可爱便可爱,有你这样搂搂抱抱的吗?还亲上嘴了。咱们老金,可是位不折不扣的纯爷们!”

“拓跋濬,你就是小气鬼!”顾倾城微微噘嘴,抚摸着金雕的羽毛,道“老金,咱们别管你的主人,他就是个醋坛子。”

这时战英已经切了一盘生兔肉,端给拓跋濬。

拓跋濬接过来开始一片片的丢进老金嘴里。

老金吃得津津有味。

“咱们的泰山和暮雪,不知道今日可吃了没有?”顾倾城看着老金吃肉,想起她的小狼崽,“要是我的泰山和暮雪在,老金会不会欺负我的小狼崽呢?”

说话间,竹楼外有人影晃动,向他们走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两只小狼崽,欢快的朝顾倾城跑来,身后跟着拓跋濬的侍卫凌云。

顾倾城一见,惊喜的蹲下身子,把两只狼崽揽入怀中。

“泰山、暮雪,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也来了?”顾倾城与小狼崽亲昵着。

她的两只小狼崽早已今非昔比,已不是当日那病怏怏的小狼崽,而是像狼狗那般大的狼崽了。

后面的凌云道:“安平郡主,大将军怕您心情不好,一早吩咐属下去一心堂接这狼崽来陪您。方才属下带它们去训练,这泰山和暮雪的警惕性,是越来越高,也更通人性了。”

顾倾城朝拓跋濬笑笑,感谢他的体贴。

老金一见泰山和暮雪,就振翅张爪,作势欲扑。

顾倾城赶紧维护泰山和暮雪,把它们护在身侧。

拓跋濬对老金训道:“老金,其他猎物你都可以去抓,唯独这泰山和暮雪,是你女主人的宠物,你就当它们是个臭屁,将他们放了哦!”

在拓跋濬的训诫下,老金才收敛起咄咄逼人的气势。

“拓跋濬,你就会欺负我的泰山和暮雪,什么当它们是臭屁,人家可是乖巧的小宝贝呢。”

顾倾城爱怜的抚摸着泰山和暮雪。

“……乖巧?”拓跋濬哈哈笑道,“本王这辈子还未听过狼会乖巧的!”

顾倾城不与他斗嘴,想去拿拓跋濬盘子里的肉喂泰山和暮雪。

却被拓跋濬握着她的手拿开。

顾倾城嘟嘴瞪着他。

拓跋濬见他的娘子很不满,笑道:“咱们老金呀,不灭了这两只狼崽子,已经很给你这女主人的面子了。它盘子里的肉,却是任何人不许觊觎的。”

拓跋濬对顾倾城说完,又扬声喊了句:“再来一盘羊肉!”

“小气鬼,吝啬鬼,咱们泰山和暮雪不过就是想吃老金两块肉罢了,这样都舍不得。”顾倾城嘟囔道。

“傻丫头,你不懂。”拓跋濬溺爱的看着他的倾城,“动物之间即便可以和平相处,但你只要想打它盘里肉的主意,它就会跟你没完,我这是保护泰山和暮雪,懂不懂?”

拓跋濬说话间已经喂完盘中肉。

凌云给顾倾城送来山羊肉,顾倾城也喂了泰山和暮雪。

吃饱后的老金和两只小狼崽,大家竟相安无事的在竹楼前玩耍。

拓跋濬拉着顾倾城的手,往楼上走。

坐在二楼亭子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能将萤火虫飞舞、薄雾缥缈的美景,尽收眼底。

飞鸿飞雁与战英等护卫早已在竹楼前准备好饭菜。

炊烟袅袅,顷刻间饭菜香,早已溢满田野。

拓跋濬和顾倾城在楼上观赏了一会萤火虫,嗅到饭菜香,牵着她的手下楼。

饭菜有鲜香的骨头莲藕汤,肥美的清蒸河鱼,田野里的红焖野鸭,菜地里的水煮青菜,竹林里的嫩笋炒腊肉、林子里的烤野兔,山地里的炖野鸡、红烧山鼠,河道里的油焖河虾。

酒是尚老庄头他们酿的乡下稻糠米酒。

竹楼到处挂着红灯笼,恍如白昼,橘黄色的光芒格外温馨,在萤火缭绕中越发的浪漫。

拓跋濬走至饭桌前,拎起酒壶打开盖子,嗅了一下,道声:“真香!”

又再看一下饭菜,对倾城道:“倾城,你可别小看这农家饭菜,不比御膳房的差。”

顾倾城笑道:“我是吃农家饭菜长大的,岂会不知农家饭菜的美味。”

“今晚谁掌勺?”拓跋濬又扬声道:“可别丢了师傅的脸哦。”

“回殿下,是属下与孙杰一起烹煮的。”拓跋濬一名叫张扬的护卫拿着铲子过来道。

“好,张扬,你的手艺,本将军还是信得过。”拓跋濬看着张扬点头道。

再向其他护卫招手,“来,把这几张桌子拼起来,大家一起吃饭!”

护卫遵命,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摆上酒菜。

“殿下,我们是奴婢,怎能与高阳王殿下一起用膳?”飞鸿惴惴不安道。

“是啊,和主人一起用膳,是折煞奴婢呢。”飞雁也诚惶诚恐道。

“现在既不在皇宫,又不在太子府里,没那么多规矩。”拓跋濬叉腰道:“我们出门在外,很多时候都是和将士们一起吃喝拉撒睡!”

战英等人微笑,仿佛习以为常。

顾倾城也向两名丫头点点头,飞鸿她们这才受宠若惊般,走过来一起吃饭。

大家一起开怀畅饮,观赏美景。

吃饭的时候,战英热情的给飞鸿夹菜,而凌云也客气的给飞雁递水。

拓跋濬对紧挨着坐在身边的顾倾城,道:

“以前若不用出征打仗,每逢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抽空来这里住上一两晚,看看这里的荧光。”

他看着顾倾城一丝疑惑的眼光,又道:

“因为这个季节,是萤火虫最多的时候。我就地取材,命人搭了这竹楼,这里是观赏萤火虫的最佳位置。当然,楼上是更好的。”

顾倾城细看,竹林地势偏高,坐于竹楼前,已能很好观赏萤火虫,更别说楼上了。

顾倾城甜蜜的观赏萤火星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家看到他们如此幸福,也心照不宣的笑了。

拓跋濬喝了些酒,吃了些饭菜,道:

“将士们,大魏和刘宋,如今看上去好像风平浪静,其实是风云暗涌,飓风来临的前夕,战事一触即发。

只要粮草筹备好,大军很快开拔,我们马上又要去和刘宋开战了。”

顾倾城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拓跋濬再举起酒杯,向侍卫们道:“诸位,都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吗?”

护卫们雄赳赳站起来,道:“准备好了,大将军!”

自太子拓跋晃死后,拓跋濬这几年在外打仗,又以狩猎为名,麾下精心培育了五百虎贲,安置在太恒山隐秘处,每一个都是精英。

但那些精英,是不轻易出动。

而他身边的侍卫,更是可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的患难兄弟。

“好,准备好了,咱们就干杯!”拓跋濬豪气干云。

“干杯!……”

“刘宋之战,真的在所难免?”顾倾城略为蹙眉,浅声问,“刘子业不是要在大魏摆擂台对弈,要和大魏联姻吗?”

“刘子业那小子一厢情愿,只是瞎折腾。别说大魏和刘宋很难联姻,即便联姻,不用一年半载,也会起战事。”拓跋濬道。

“此话怎么说?”顾倾城问。

拓跋濬又道:

“刘骏自篡夺帝位以来,就想给自己立威,一直筹谋着要给咱大魏迎头一击。

刘子业这边在大魏摆擂台,他老子在背后,早已开始调兵遣将。

他以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他儿子在大魏摆擂台蒙蔽本将军的眼睛,可真是不自量力!”

“难道,即便联姻,也不会带来和平吗?”顾倾城心情沉重。

拓跋濬风雪中被五马分尸,双臂尽失的画面又涌现眼前。

“大魏与柔然也曾订盟约,三年友好,互熄刀兵。结果呢,这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年,不就兵犯我六镇啦。”拓跋濬道,抿了杯盏的酒。

“依你之言,战事怕也在刘子业打完擂台不远喽。”顾倾城喟叹。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眼下先筹备好粮草再说。”拓跋濬点头道。

稍顿,他又歉疚的看着顾倾城,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好了,都怪我,说什么打仗,大煞风景。我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欣赏美景,就不要错过如此良辰!”

拓跋濬又举杯与侍卫们畅怀痛饮。

大家吃完饭,侍女和护卫居住楼下,拓跋濬与顾倾城住楼上。

两人走上二楼亭子,依偎着观赏荧光璀璨的星夜。

拓跋濬随手一抓,便捉了空中几只飞过来的萤火虫,放在顾倾城的手上。

看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顾倾城好奇道:

“蜡烛也有燃尽的时候,这萤火虫那么细小,这整夜下来,还不一下子耗尽它的光芒?”

“傻瓜,你以为萤火虫会整夜发光吗?它也就这几个时辰光亮而已。”拓跋濬抚抚顾倾城的头,笑道。

“是吗?我还以为它们整夜都发亮呢。”顾倾城讪笑。

“萤火虫的寿命也短,也就五天左右,通常过了这几日再来,就看不到萤火虫了。”拓跋濬看着萤火虫,语气里带着遗憾。

第二百五十八章:爱入骨髓

第258章:爱入骨髓

“拓跋濬,你真是观察入微,还知道萤火虫能活多久。”顾倾城嘉许道。

“我几乎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来,自然知道多些。”拓跋濬笑道。

虽说如此,顾倾城还是非常欣赏拓跋濬的洞察力。

拓跋濬又道:“终年蛰伏,五日光阴。萤火虫的寿命虽短暂,却能用短暂的一生发光发热,留给人们最美好的回忆,这就足够了。”

拓跋濬陷入沉思,想起他父王短暂的一生。

“拓跋濬,你不凶狠霸道的时候,其实真的好可爱。”顾倾城笑着亲他一口。

拓跋濬幸福的拥着她:“娘子,如今我才知道,从前我发掘美景,都是为了日后和你相厮相守。”

顾倾城也靠在他怀里,眉梢眼底带着甜蜜的笑。

看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它们光彩夺目,生命却如此短暂。

她倏然又想起芷若和云锦,两个青春少艾的生命,年纪轻轻的,就这样消逝。

泪水又溢满眼眶,忽然就感慨生命的短暂和脆弱。

“今夕月华如水,安知明夕不黑云叆叇。人生短暂,若能似这萤火虫般流光溢彩,也是不枉来人世一回。”

拓跋濬点头:“是啊,红尘弹指一挥间,生命何其短暂,又何其脆弱。倾城,我们的岁月,便要似这萤火虫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拓跋濬吻着顾倾城,心情既开心却又带着一丝隐忧。

顾倾城看着那熠熠生辉的萤火虫,又想起她的蝴蝶谷。

“拓跋濬,此刻看着这些萤火虫,我好想我的蝴蝶谷,好想奶娘师傅他们。”

顾倾城的心绪又飘回了蝴蝶谷。

“有机会我与你一起回去,去看看你的蝴蝶谷。”拓跋濬拍拍她的手道。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亲娘,可是奶娘虽然严厉,却像我的亲娘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我自小不知道什么是亲爹,可是师傅却亦师亦父的疼我,教育我。

我没有亲爷爷,但铁爷爷风爷爷却像亲爷爷般宠溺我。

我没有亲姑姑,可是上官姑姑和秦姑姑就像我的亲姑姑。

如今冯左昭仪娘娘又像亲姑姑和慈母般待我,他们一个个对我,都是恩重如山。

倾城此生有这些亲人,已经好幸福好幸福了。每当想起这些亲人,我就感动得想哭。”

顾倾城看着梦幻般的夜空,想却蝴蝶谷翩翩飞舞的蝴蝶儿,想着那些疼爱她的人,热泪涌上她的眼帘。

“以后还有我,你的夫君和孩子宠你疼你,我的娘子会更加幸福的!”拓跋濬道。

眉间那股隐忧更重——皇爷爷既已知道他们的事,他会不会不遵守什么天意赌约,迫不及待的出手,要占有倾城呢?

再看他的娘子时,顾倾城却像孩子般欣赏着梦幻的萤火虫。

“倾城,你记得我曾经让你看见两个人就远远躲开吗?”拓跋濬看着沉醉的顾倾城问。

顾倾城醉心萤火虫之美,心不在焉的反问:“哪两个人?”

“就是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拓跋濬再次叮嘱,“你一定要远离他们。”

顾倾城点头道:“我虽然还没见过什么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听你对他们如此的防范,那我以后遇到他们小心便是。”

顿了一下,她又仿佛才醒起该问问拓跋濬,为什么要对他们如此的防范。

“他们是大恶人吗?”顾倾城回眸看着他疑惑的问。

“对,他们就是大恶人!”拓跋濬点头道。

“你告诉我,他们怎样作恶了,比拓跋翰和乙浑他们还恶毒吗?”顾倾城眸光熠熠。

拓跋濬道:

“太乙真人是太虚真人的师弟,两人源自全真教。太虚真人刚正不阿,而太乙真人却六根未净。

太虚真人一直不问世事,隐居太虚幻境离恨天。后来更看不惯太乙真人与皇家过从甚密,几乎不离开太虚幻境。后来全真教,便一直由太乙真人主事。

太乙真人不诚心修道,却与大祭司狼狈为奸。总之,就是专门干些阿谀奉承,讨皇爷爷开心之事。”

太虚真人顾倾城倒是在桃花坞见过,难得他还会为了自己出太虚幻境。

“他们干的都是什么害人的勾当?”顾倾城眸光聚敛,“难道太虚真人就不管管他的师弟吗?”

“太乙真人行为偏颇,急功近利,就是他撺掇着皇爷爷灭佛。”拓跋濬道,“这些年来,大魏的佛教,就是在大司徒崔浩和太乙真人的煽动下,几乎被皇爷爷毁灭殆尽。”

拓跋濬眸眼里的忧戚,显而易见。

顾倾城不知拓跋濬为何如此的担忧。

“你放心,我并非佛教中人,与他道家不相冲,他们撺掇不了陛下灭了我。”顾倾城嘻嘻笑道。

拓跋濬暗暗叹口气,再三叮嘱:“总之,你以后见着那个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能躲,一定要远远躲开他们,知道吗?”

顾倾城默默颔首,又舒展着他的眉宇,柔声道:

“好了好了,看你眉头深锁的,不就是一个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吗?他们不过是个道人和大祭司罢了。

他们又不是杀手,不会来刺杀我的,你就别为我的安全担忧了。”

“你的安危固然是最主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我还担心皇爷爷不守承诺,对你心怀不轨。”拓跋濬将她紧紧拥住,生怕被人抢了去。

“傻瓜!”顾倾城轻嗔,“怎么如此想自己的皇爷爷!”

拓跋濬轻抚她的脸,他的倾城,多少人想占为己有:“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醋坛子。”顾倾城温婉道:“你放心,我已烙上高阳王的大印,没人敢再接收的。”

“但愿吧!”拓跋濬眼中那一抹阴鸷一闪而过。

顾倾城又想到白天那些幻觉,拓跋濬双臂尽失。

继而又想到那个风雪中他被五马分尸的场景,心里就更加惆怅。

“拓跋濬,大魏真的要和刘宋开战吗?”顾倾城软软的问。

拓跋濬看着愁眉苦脸的顾倾城,还是不想欺瞒她。

略为点头,道:“虽说刘子业要摆什么弈棋擂台,会耽搁些时日,但他父皇已调兵遣将,大魏与刘宋开战,势所难免。”

拓跋濬相拥着顾倾城,在她耳畔低喃:“我们能多待一分是一分,多待一刻是一刻。战场上的事,没人可以保障——”

顾倾城摁住他的嘴,认真道:“拓跋濬,你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你都要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

“……好。”拓跋濬的声音有些嘶哑。

而后,顾倾城又叹气蹙眉道:

“拓跋濬,战争最大的受害者,从来都是无辜的老百姓。

战争所到之处,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父母等来的是儿子的死讯,妻子盼来的是丈夫的亡魂。

难道,必须要以战止战吗?”

拓跋濬喟叹:“倾城,很多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我知道你善良,不想看到老百姓伤亡。”

看着容色忧戚的顾倾城,稍顿又道:“好吧,我尽力而为,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攻击我们,我们就不出击。”

顾倾城见他答应,便主动吻了上去。

“娘子真乖!”拓跋濬开心的哈哈大笑。

抱着她回房间,滚倒在床上,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他知道她为那俩丫头悼念,他也不再有任何欲念,两人相拥而眠。

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随时随地顾及她的身心感受。

他们白天在菡萏小筑赏荷捕鱼抓虾做菜,这样的日子悠然自得,恍若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

晚上还能观赏到梦幻般萤火虫美景,竟是流连忘返……

拓跋濬心满意足的酣然入睡。

顾倾城躺在床上,脑海里又浮现出芷若和云锦的惨死,又是一番自责——她们毕竟是因她而死。

晚上,拓跋濬做了个梦,梦见顾倾城戴着最华贵的皇后凤冠,身上是逶迤迤华美的皇后凤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整个人美得倾国倾城,手里牵着孩子,站在巍峨皇宫大殿的白玉台阶上,俯瞰天下。

风吹动她的长发,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墨色光晕。

她笑容恬静,高贵端庄,风情万种。

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子,粉雕玉琢,头带皇冠,身着深红太子衮服,长长的眼睫毛,大大的眼睛水灵漂亮,像极顾倾城。

拓跋濬踏着玉阶往她们走上去,却见那孩子放开了顾倾城的手,大喊:“父皇!”顺着台阶向他飞扑过来。

他欢天喜地的张开双臂去接,那孩子却绕过拓跋濬,扑到他身后另一男人怀里。

拓跋濬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头戴皇冠春风得意的拓跋余。

孩子竟然扑进拓跋余的怀里!

拓跋濬陡然惊醒。

醒过来,发现怀里空空如也,拓跋濬不知是梦是真,一时间脸色苍白。

他的倾城呢?

他只感到浑身的血液凝固,恐惧沿着他的心脏,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的娘子呢?

难道圣姑已返回了九重天?

又或者她的存在,一直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世间上根本没有顾倾城?

拓跋濬迷迷惘惘,昏昏沉沉,整个人陷入诡异的境地里。

而后,他听到房间外传来响动。

是洗手的水淅淅沥沥声。

顾倾城半夜里睡得不安稳,起来如厕洗干净手回来,见拓跋濬眼神瞪直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

见她回来,他也呆呆的盯着她。

顾倾城吓了一跳!

“怎么了?”顾倾城疾步过去扶住他浅声问。

拓跋濬猛然跳起来,将她搂在怀里。

他搂得很紧,让顾倾城透不过气。

她轻咳着:“拓跋濬,你要闷死我了?”

拓跋濬就忍不住笑了。

她还是他的!

他实实在在抱住了温热的她,是他的倾城,他的女人,他的娘子,从来都不是梦!

世间上真的有顾倾城!

圣姑也没有回九重天!

拓跋濬想过失去顾倾城会痛不欲生的感觉,却还未意识到,她早已布满了他的整个生命,渗入他的骨髓,与他融为一体。

若是将她移走,就会连根拔起,他的命也就没有了。

“娘子,我得好好看紧你。”拓跋濬劫后余生般叹口气,“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傻瓜,是做噩梦了吧?”顾倾城温柔的躺进他怀里喃喃,“噩梦都是相反的。”

后半夜,躺在拓跋濬的怀里,顾倾城渐渐没有心理负担,安然入睡。

听到她柔软均匀的呼吸,拓跋濬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一整夜未动。

他很为自己骄傲,心爱的美人在怀,他也能做到坐怀不乱。

翌日一早,晨曦熹微,似织金点翠,透过窗棂,溜进他们的房间。

浮华敛去,只剩这山野的静谧。

拓跋濬心情极好,早已起来备了早饭,将慵懒的顾倾城自一堆被褥里捞出来。

顾倾城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昨晚真做噩梦了?”

“确实做噩梦了。”拓跋濬表情凝重的颔首。

“大魏的战神,见惯刀光剑影,尸骨成山,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铮铮铁汉,也会有做噩梦的时候?”顾倾城撇嘴浅笑揶揄他。

见他神色不对,忧心忡忡,莫非又是千万年前什么启示?

但他们为何不同时入梦?

“是怎样的噩梦?”她又惊愕的问:“竟然会令大将军如此害怕?”

“真的好害怕!”拓跋濬眸光慎重看着她,难得的严肃。

“快告诉我,是怎样可怕的噩梦?”顾倾城见他肃然,握着他的手柔声问。

昨晚自己并没有与他一同入梦,难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梦见,你与拓跋余有了个儿子。”拓跋濬闷闷不乐道。

顾倾城几乎笑喷:“傻瓜,那怎么可能!梦都是虚幻飘渺的。”

顾倾城摇头叹气,觉得拓跋濬一下子傻乎乎孩子气。

“不对,并非所有的梦都是虚幻飘渺,咱们之前做的梦,还有你那些梦,都曾经是真实存在的。”拓跋濬沉重道。

“……对,我们之前所有的梦或者都是曾经真实的。”顾倾城撇嘴道,“但你做这个梦,我敢断定,是你终日杯弓蛇影,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真的?”拓跋濬非常认真的追着顾倾城后面问。

“真的!”顾倾城一脸笃定。

拓跋濬又高兴的跳起来,捧起她就吻,而后高高兴兴的去给她端鲜虾馄饨。

云吞皮薄虾嫩,汤头鲜美,拓跋濬的厨艺水准一直飙升。

顾倾城一边吃云吞,一边缓缓道:“拓跋濬,我有时觉得,你真的不是人。”

拓跋濬有一丝的失落,加上昨晚的噩梦一直缠绕着他。

他懊恼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抬眸看着沮丧的他,再甜滋滋的笑道:

“你简直是神,能文能武,还能烧得一手好饭菜,像你这样的绝版好男人,只怕真是天上的神仙才会有。”

“娘子……”拓跋濬拖长音发嗲,握着顾倾城的手,眉眼都笑弯了。

再舍不得拓跋濬,菡萏小筑再令人流连忘返,暂时也要先离开了。

听说奶奶这日该到了,她得先回去看看奶奶。

而且过几日就是拓跋灵的及笄礼,她说好要为她办曲水流觞及笄宴。

她还得回宫看看那些工匠把御花园布置得怎样了。

还有老祖宗和姑姑,她离宫几日,她们也担心她回顾府会怎么样吧?

小住一晚,虽意犹未尽,他们也只能离开。

离开前,拓跋濬看着顾倾城,她的眼眸,因曾经的流泪洗涤而愈益明亮,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

当然,更不乏刚毅。

“倾城,我之前真怕你为了芷若和云锦的死一蹶不振。”拓跋濬吻了她一下,道:“如今看你一切恢复如常,我也放心了。”

“你放心,为了芷若和云锦,我也会坚强的。”顾倾城点头道。

他们每次出行,都会换几次车驾转乘,即便是皇帝陛下,也未必就知道他们的行踪。

世外桃源再令人流连忘返,他们还是要回到尘俗里去。

离开菡萏小筑后,顾倾城怀着想见奶奶的兴奋心情,也带着对柳如霜的满腔悲愤,心潮澎湃的回到顾府。

她倒要看看,柳如霜还有何面目撒谎,说芷若和云锦她们去了秦州。

她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怕自己一时激愤,把柳如霜给杀了。

那样的报仇,就没有意义了。

柳如霜双手沾满鲜血,她要她慢慢偿还。

让她死得那么快,只会便宜了她。

第二百五十九章:亲似陌路

第259章:亲似陌路

却见顾府气氛不同往常,像积压着一层乌云,让人透不过气。

几位姨娘小姐端坐厅堂,顾彧卿早已回皇宫当值,顾仲年回尚书府衙公干,自是不在家。

也不见柳如霜的身影,兴许还在自己房间养伤。

居中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皮肤黝黑偏小精瘦,眼神犀利精悍,脑后盘髻插簪。

身形虽不似顾仲年高大,但五官轮廓和顾仲年倒有几分相似,嘴唇一样的单薄,就给人与顾仲年一样有刻薄寡恩的感觉。

一看便不是个善茬!

与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老祖宗更有天渊之别。

顾仲年虽然刻薄寡恩,却是个孝子。

十几年前顾仲年成为王孝廉的东床快婿发家致富后,荣归故里,兴建大宅,购置田产。

还给了一大笔银子乡下的兄弟,让他的老母亲与弟兄好好过日子。

只是清明时节,顾仲年才回家扫墓,顺便看望他的母亲。

自从柳如霜扶正后,每年回乡扫墓省亲,都大包小包的拉回乡下,孝敬老太太和顾仲年的兄弟族人。

对乡下的老太太更表现得毕恭毕敬的孝顺,落在老太太的眼里,也就成了贤惠的好儿媳。

而且,还会适时的为老爷纳妾,就更加的难得贤惠了。

昨日顾倾城前脚离开顾府,老太太便自秦州过来了。

老太太一进顾府,看到柳如霜皮开肉绽和几个孙女各自不同的伤,新瑶好端端被削去的一头秀发,还听新瑶哭诉那是顾倾城勾引煽动南安王殿下所为,她们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柳如霜和孙女们一夜哭诉,还说顾倾城不守妇道,夜不归宿,而顾倾城也果然是整宿未归。

老太太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顾倾城整夜未归,顾仲年还以为她又回皇宫了,自不去管倾城的私事,让妻妾们照顾好母亲,当晚为母亲接风洗尘后,翌日便如常去尚书府衙处理公务。

老太太吃完早膳,便等候在厅堂,看看顾倾城到底回不回来。

此刻老太太旁边的丫头手上托着家法,要等顾倾城进门便赏她个下马威。

气氛肃穆,仿似严阵以待,专等顾倾城送上门来。

顾倾城一进门,顾初瑶顾新瑶嘴上挂着冷笑;顾乐瑶微微低脸垂眸,不敢去看顾倾城。

二姨娘一见顾倾城,就给她使眼色,示意顾倾城小心谨慎。

“安平郡主,这是老太太。”李管家殷勤道,“快叫奶奶。”

李管家是个有眼力见,而且是趋炎附势之人,自从顾倾城荣封安平郡主,对顾倾城是毕恭毕敬,表面上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倾城带着飞鸿飞雁,主动跪下去磕头行礼,看着老太太高兴的叫道:“倾城见过奶奶。”

不管什么原因,父亲把自己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可顾倾城还是一直渴望着有爷爷奶奶的疼爱。

虽然芷若云锦她们的死,令顾倾城痛恨柳如霜,连带着这个家都不想踏足。

可是,奶奶这个名字毕竟是慈祥温暖的,顾倾城渴望能得到那丝温存。

老太太眸光聚敛审视顾倾城好一瞬,才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个狐媚子,你就是那个死不去的丫头?”

她一把年纪却中气甚足,一张嘴不但没有好话,周围还扩散着她的怒气。

顾倾城心里一梗,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掩饰不住失望的看着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瞪着她厉声道:

“好你个刁滑的死丫头,刺伤妹妹毒伤大姐,毁了你大姐一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勾引唆使南安王剪了妹妹的头发。还造谣生事,令你母亲受如此重刑。

你怎么就像你那死去的娘亲一样,心如蛇蝎,我顾府怎容得下你这般歹毒之人!”

老太太拍打着身前桌子咬牙痛骂,恨不得就马上跳起来,亲自打发了顾倾城。

顾倾城心中陡然生寒,从未谋面的奶奶,一见面不是嘘寒问暖,问问她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反而是劈头一顿责骂。

而且骂她和死去的母亲一样的歹毒。

骂她也就罢了,但自己的母亲枉死那么多年,一直未沉冤得雪,她岂容别人再诅咒死去的娘亲。

失望、委屈、愤怒顿时涌上心头,形成一股浓浓的泪雾,直涌眼睑。

顾倾城微微咽了口口水,还是把失望、怒气和委屈的眼泪压下。

那毕竟是她的奶奶,她初来乍到,不明就里,中了柳如霜的挑拨,她不与老人家计较。

“奶奶,您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清楚,事情并不像奶奶听说的那样。日后倾城,自会慢慢跟奶奶解释。”顾倾城忍耐着软声道,脸上再挽起惨淡的笑容。

“还真是伶牙俐齿,刁滑狡诈!”老太太又刻薄的怒斥。

老太太素来不重视孙女,只心疼顾彧卿这个男孙。

见顾倾城竟敢驳嘴,更触犯了她的威严。

她又伸手指着顾倾城,看着厅堂众人,声色俱厉道:

“你们看看,看看!像她这样目无尊长,心肠歹毒,不知廉耻,夜不归宿的小贱人,有辱家门,就该活活打死,免得给咱们姓顾的丢人!”

几位姨娘面面相觑。

其他姨娘皆看着二姨娘,想让二姨娘劝阻老太太,毕竟如今是二姨娘当家。

“老太太息怒,倾城是陛下所封的安平郡主,老太太……您还是注意分寸好。”二姨娘提醒老太太,不可过分责骂倾城。

几位姨娘也跟着二姨娘点头,示意老太太不要苛责安平郡主。

“你个狐媚子,竟敢帮那小贱人说话?!”老太太怒视二姨娘,又横扫了几位姨娘一眼。

如此一来,几个姨娘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了。

顾新瑶哭丧着脸,一副被欺负的可怜巴巴样:

“是啊,奶奶,二姨娘说得不错,人家可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

可怜母亲不但被她害得受重刑,至今行动不便。

大姐和四妹也是饱受创伤,还被造谣抹黑,以后想嫁个好人家都成泡影。”

顾新瑶顿了一下,又抹了一把眼泪,摸摸自己的短发,继续可怜兮兮的哭道:

“至于我,南安王受她迷惑,以致削了我的头发,我这辈子的幸福,也算是被她毁了,嫁好人家,是更加没有指望了。

天下女子挣破脑袋都想要成为南安王妃,这么梦寐以求的亲事,她也敢随随便便就退了。

人家进宫一趟,便把皇帝迷得言听计从,毕竟有陛下撑腰,踩死咱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郡主要我们跪,我们不敢起来,郡主要我们死,我们就没有活路。

奶奶,人家已经贵为安平郡主,咱们招惹不起啊!

您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您快消消气,别到时候连奶奶都连累了。”

二姨娘原意是劝老太太住手,不要对顾倾城过分。

顾新瑶这一番看似顺着二姨娘的意思,却是火上浇油,让人觉得顾倾城仗着安平郡主的身份欺压她们,让她们敢怒不敢言,甚至逼得她们没有活路。

“当真是家门不幸啊!”老太太捶胸顿足,气得老泪纵横:“自己父母给定的亲事,她都敢轻轻松松就退了,当真是个忤逆之女!”

“……奶奶,你不要听新瑶歪曲事实。”顾倾城不无委屈的浅声道,冷然的看看顾新瑶,想站起来。

“给我好好跪着!”老太太指着顾倾城大喝,“我没发话,你就不能起来!”

顾倾城又无可奈何的跪下来,委屈道:“奶奶,您不要一回来就听她们搬弄是非。”

“你住口,还敢说妹妹搬弄是非?你如此歹毒,还有什么恶毒之事做不出来!”老太太勃然大怒,蹭的就跳起来,唾沫星喷得半天高:“以为晋封郡主就只手遮天吗?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这小贱人耀武扬威!”

老太太再看看她身边的嬷嬷,指挥着她的奴仆,厉声道:

“去!把这仗势欺人,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的小贱人,给我活活打死,死了也不能葬入顾氏祖坟!”

那两名奴仆是随老太太自乡下出来,身体健硕,一向只知听命于老太太,不知顾倾城底细,早已随时准备听候命令。

老太太一声令下,两名奴仆便走到顾倾城身边。

有个想摁住顾倾城,有个就想举起家法,欲痛打顾倾城。

“谁敢伤我们郡主!”飞雁怒喝一声。

飞鸿飞雁看着她们的郡主受气,早已忍受不住,眼见顾倾城就要挨打,飞雁腾身跳起来,一个扫狼腿,把那两个奴仆踹倒在地。

“反了,反了,还真的反了!连丫头都那么猖狂!”老太太指着飞鸿飞雁呵斥,气得手指都颤抖,“她们不敢治你,我这个老太婆敢治你!”

她裹挟着滔天巨怒,霍地走出来,捋起衣袖,她在乡下生活惯了,身子骨硬朗,一把夺过奴仆手上的家法,就打向顾倾城。

老太太虽已六旬,手底下有劲,一鞭落下来,也是虎虎生风。

飞鸿飞雁立马扑向顾倾城,抓住老太太的鞭子,以她们的身子护着顾倾城。

飞鸿义正辞严道:“老太太,您虽然是郡主的奶奶,可郡主是陛下亲封,有诰命在身。打郡主便如同打陛下的脸,顾府可能一家子都要被问罪。老太太您可要仔细想好了!”

老太太一时目瞪口呆,被飞鸿的话唬住。

过了半晌,回过神来,觉得她一个丫头竟敢如此对自己说话,又气得瞪眼龇牙。

老太太大力拉回家法,老太太用大力,飞鸿飞雁又不敢出大力了,怕摔着老太太。

这样,鞭子回到老太太手上。

“你个死丫头,敢拿皇帝威胁老婆子?”老太太拿鞭子指着飞鸿飞雁,“我先打死你这两个贱婢!”

气得拿鞭子狠狠抽打飞鸿飞雁。

飞鸿飞雁不敢反抗,两人都挨了一顿鞭子。

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刚刚被柳如霜害死,顾倾城还未为她们讨回公道呢。

如今飞鸿飞雁这俩丫头又为了她而挨鞭子,叫顾倾城怎么不心疼,不愤怒!

“奶奶,您住手!”顾倾城见奶奶还想继续打她们,一把抓着老太太再挥下来的鞭子,不卑不亢道:“奶奶您要是真想打倾城,那就打吧,不要拿倾城的丫头撒气。”

“好,你以为我不敢了吗?这个家没人敢惹你,就由我这个老太婆整治你!

老太婆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我看那皇帝老子能拿我这个老太婆怎么样!”

老太太举鞭抽在顾倾城身上。

鞭子自然是又落在飞鸿飞雁那两个护主的丫头身上。

“奶奶,你别太过分了!”顾倾城凛然道。

霍然站起来,一把夺过老太太的鞭子扔在一旁,扶起飞鸿飞雁,怒视着奶奶,眼里噙满泪水。

别人的奶奶都是慈祥的,宽厚的,自己从未谋面的奶奶怎么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一见面不问青红皂白,不是骂就是打!

顾倾城失望伤心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呦呵!你这样瞪着我,难不成,你还想把老婆子我杀了?”老太太与顾倾城的眼眸针锋相对。

“什么?!”顾倾城还未辩解,顾新瑶便大叫着疾奔过来。

“顾倾城,你真是大逆不道,竟然还想杀了奶奶?”顾新瑶疾奔过来,张开双臂护在老太太身前。

见顾倾城冷厉的看着她,她又乖巧的给老太太扫着背:“奶奶别生气,千万别气坏身子啊。”

顾倾城愤怒的看着在奶奶面前虚情假意的顾新瑶,冷然道:

“顾新瑶,你就挑拨离间吧。我倒是看你还能掐出什么花招!”

“顾倾城,我的头发已被你们剪了,要杀要刮,还有什么阴毒手段,你尽可以对我下手。我不怕!”顾新瑶大有为了保护她奶奶死都不怕之势,“奶奶一把年纪,却绝不能受你凌辱!你要是敢伤害奶奶,我跟你拼命!”

“新瑶,我的乖孙女啊。”老太太心疼的看着顾新瑶,哭道,“你可不能为了奶奶再被那小贱人谋害啊!”

“奶奶……有奶奶在,新瑶不怕。”顾新瑶搂着奶奶哭成一团。

顾倾城看着她们,不由得冷哼:“顾新瑶,我还真的低估你的演技啊!”

“你这小贱人,得势不饶人!新瑶已被你害得连头发都没有了,你如今还如此的目中无人?!”老太太怒火中烧,又向顾倾城举鞭。

这时柳如霜在丫头的搀扶下拖着步伐,艰难的走出来,一副病容憔悴,可怜兮兮的跪在老太太面前,哭泣道:

“母亲,媳妇知道母亲是心疼儿媳心疼你那些可怜的孙女。

可是倾城确是皇帝亲封的安平郡主,我们真的得罪不起啊。

您这一鞭下去,媳妇和您的那几个孙女,可就要生不如死,说不定人头落地了呀。”

顾倾城一见柳如霜,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想到那俩丫头被蹂躏惨死,恨不得立刻将她的皮给剥了!

老太太见顾倾城对柳如霜怒目而视,她的媳妇如此凄惨,孙女们如此可怜,也着实心疼的老泪纵横。

老太太被迫无奈扔了鞭子,一边拍着大腿放声大哭,一边指着顾倾城,痛心疾首的大骂:

“顾家真是造孽啊,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小贱人!你当初咋不跟你那死鬼娘亲一同去了,倒省得这会儿,在这里祸害我的子孙啊!”

老太太的话,就像锥子扎进顾倾城的心,又痛又冷。

这就是她迫切想见见的亲奶奶?

这样的亲人,却比路人更陌生,比仇人更令人痛心疾首!

老太太看着顾倾城,继续咬牙大骂:

“我老太婆打你这个小贱人不得,可我还能罚你到顾氏祠堂,向列祖列宗磕头认罪!”

失望和伤心还有对柳如霜的愤怒滚滚而来,顾倾城不卑不亢的看着老太太:“倾城没有罪!”

老太太指着顾倾城,怒火三丈的跳起来:“你个不知悔改的孽障,倚仗着封号,就以为老太婆奈何你不得?”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看看厅堂的石柱子:“老婆子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我看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还有没有人敢维护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孽障!”

老太太说罢,就想一头撞向厅堂的大柱子。

却被服侍她的那俩嬷嬷拉住。

顾倾城此刻可真是领教到奶奶的厉害了。

顾倾城无奈道:“奶奶不要以死相逼,倾城担不起逼死奶奶的罪名。你要罚倾城,倾城就去后面祠堂,跪着闭门思过就是。”

柳如霜的几个女儿嘴角终于翘起笑意。

稍顿,顾倾城再对老太太道:

“奶奶,不管您对我有什么误会,倾城再一次跟您说,我没害您的儿媳和孙女,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第二百六十章:捉奸未遂

第260章:捉奸未遂

顾倾城对老太太说完,再来到柳如霜跟前,眸光如开风刀刃,冷锐的看着她:“柳如霜,奶奶已经来了,你说芷若云锦去接奶奶,那她们人呢?在哪?!”

“……我,我这一直卧病在床,足不出户的。”柳如霜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看着李管家:“管家……”

顾倾城冷锐如刀刃的眸眼,又掠向李管家。

李管家垂首敛眼,不敢去看顾倾城凌厉的眼光,故作镇定道:

“安平郡主,芷若和云锦那俩丫头,去接老太太的路上,跑了!我们……也不知她们跑哪里去了。”

“柳如霜,李管家,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吗?!”顾倾城声色俱厉的对柳如霜和李管家喝道。

“反了,都已经直呼母亲其名了,还敢为自己叫屈?”老太太又颤巍巍的指着顾倾城怒骂。

顾倾城不理会老太太,却冷厉的看着李管家和柳如霜,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你们不知她们去了哪里,我却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我昨天才从乱葬岗将她们刨出来,葬了她们!”

柳如霜和李管家顿时神色惶恐。

顾倾城想到那俩丫头惨死之状,愤怒排山倒海的汹涌上来。

一把揪住柳如霜的衣领口,扬手就给了她左脸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是代芷若向夫人讨取的利息!”

随即又给她右脸掴了个耳光:“这是代云锦向夫人索取的命债!很快,你们都要下去给她们陪葬!”

顾倾城最后那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别人都以为她对老太太也嫉恨在心,连老太太也不放过。

顾倾城出手又快又狠,打完柳如霜,众人才回过神来,俱大声尖叫。

柳如霜更是双手捧着红肿的脸失声痛哭:“没天理啊!你再怎样地位显赫,好歹也得管我叫声母亲呀,竟然毒打母亲来啦!”

她的几个女儿也忙忙的奔向她的母亲,扶着她们的母亲哭成一片。

“孽障!孽障啊!”老太太见状,捶胸顿足,也指着顾倾城嚎啕大哭:“你们看看,大家都看看啊!她是如何的目中无人,如何的嚣张!竟为了两个贱婢,敢这么毒打自己的母亲!”

“母亲?倾城的母亲,早被柳如霜害死了,柳如霜算是哪门子的母亲?”顾倾城凛然道。

柳如霜在老太太面前,又可怜兮兮的哭道:

“倾城,你的母亲碧君姐姐是为了生你,而难产死的。你却一直将我当作是杀母仇人,你要回来报仇,要杀要刮就冲我来吧。可千万别难为奶奶,更不要记恨你这些姐妹,放过她们啊!”

老太太捡起地上的鞭子,颤抖的指着顾倾城怒骂:“她敢!我先把她给收拾了。我打死自己的孙女,皇帝老子也奈何不了我这个老婆子!”

柳若霜又假意过去拉拽老太太,嘴里嚷道:“老太太,您可打不得呀,您这一鞭下去,我和您这几个孙女,就得遭殃了呀!”

“造孽啊……”老太太直气得全身颤抖,嘴唇发紫。

顾倾城对家人早已心灰意冷。

冷然转身,也不管老太太在她身后如何的戳脊梁骨骂,带着飞鸿飞雁,自去顾府后花园的小祠堂,闭门思过。

天上风起云涌,眼看又一场暴风雨来临。

看着裹挟着寒气离去的顾倾城,柳如霜与李管家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几个姨娘都看得心惊胆颤,又不敢多言半句。

毕竟姨娘的身份低微,稍有一言半语不遂夫人婆婆心意,便随意就发落了。

顾府所有人等,却都知道顾倾城与老太太和夫人起冲突,顾倾城还说不会放过她们呢。

二姨娘让奴仆小厮都散了,各自忙活去。

老太太刚才听得一愣一愣的,见顾倾城去闭门思过,她就问柳如霜。

“如霜,那小贱人方才说那俩丫头惨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有所不知,那两个逃跑的丫头,原是媳妇安排照顾倾城生活起居的。

没承想被倾城威逼利诱,竟给咱们初瑶穿毒针鞋。

害得初瑶不但不能在御前献舞,还几乎残废,如今已经不良于行了,以后莫说能嫁王孙公子,就是想嫁个普通人家都难了。

媳妇一时心疼愤怒,将那俩丫头关押在地牢饿了她们几日。

后来她们自己害怕,寻了个去接您老人家的机会,竟在路上偷偷跑了。

也不知那俩丫头逃跑期间,遇到什么歹人,是否有什么意外。

又或者跟什么野男人跑了?

如今倾城倒是怪罪起媳妇来了,要我们给那丫头偿命呢。”

柳如霜战战兢兢,说得委屈万分,仿佛说起顾倾城就像见鬼一样害怕。

“就是那俩丫头给咱初瑶穿毒鞋的?”老太太义愤填膺的问。

“可不就是她们俩。”顾初瑶泪水涟涟,凄然的抹着眼泪,“孙女如今连出门都怕丢人呢!”

“真是家门不幸,出了那么歹毒的小贱人!不但指使丫头毒害自己的亲姐姐,还如此恐吓母亲。”老太太又捶胸顿足的大哭。

“奶奶,您千万别生气,有您的保护,我们几个才有活路。您万一气出个好歹,我们该怎么办啊。”顾新瑶又给老太太扫扫背,顺顺气。

老太太再跺脚道:

“不过就是两个贱婢罢了,你一个做主母的,就算是打发了,也是她们的命薄,怎么就要给她们抵命了。真真是个孽障啊!”

老太太这气更不打一处出,命人去锁了小祠堂的门,连饭和水也不准给顾倾城她们送。

“就饿她几天,把她饿服帖了,看那小贱人还敢不敢目中无人!”老太太最后发话道。

其他人散去,柳如霜留住五姨娘,让她晚上好好哄哄老爷,免得他为今天的事情偏袒顾倾城。

柳如霜虽然暂时不当家,但她毕竟还是夫人。

五姨娘虽然也喜欢顾倾城,但她自己毕竟只是个妾室,还是柳如霜买回来的,夫人的话就是命令。

而且哪个做妾的,不想天天得到老爷的恩宠。

顾倾城被罚去小祠堂认错后,顾府总算是暂时消停了。

柳如霜这边厢撺掇着老祖宗关押了顾倾城,那边厢立刻让李管家通知乙浑,有意无意添油加醋的传话到拓跋濬的耳里,让拓跋濬的侍卫知道顾倾城一回府即被她的奶奶虐打,锁在佛堂忏悔。

他们料定拓跋濬肯定会出手救顾倾城。

而后乙浑即可与拓跋翰一起,守候在顾府附近捉奸。

拓跋濬原本也是担心这事来着,怕倾城回府遭到她奶奶虐待,派侍卫严加留意。

一听侍卫禀报,便飞奔顾府,捉了个小厮,顺利的打探到小佛堂之处。

即刻赶去小佛堂,想将顾倾城救走。

守在顾府隔壁的乙浑和拓跋翰,见顾府李管家来报,一切顺利进行中,可以马上去捉奸了。

“你真的看清楚了,高阳王真的进入了关闭顾倾城的小佛堂?”乙浑再确认。

“千真万确,四小姐看得清清楚楚,高阳王翻进西厢,不见安平郡主,抓了一个小厮,带他去了关闭安平郡主之处,高阳王还怒劈小佛堂的门,进去与郡主幽会了。”

乙浑和拓跋濬这才万般高兴起来。

“是否按照计划,在外面悄悄反锁住他们?”乙浑再兴奋的问。

“那小厮带高阳王进去,出来后已经悄悄锁上了。”李管家又道。

“走,去捉奸!”拓跋翰道,又吩咐欧阳朔:“赶紧去请南安王来,看看八皇弟看见一早就有奸情的奸夫**,会怎生的愤怒!”

欧阳朔略为迟疑,还是对拓跋翰道:“殿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等捉到顾倾城与高阳王在一起的铁证,再将他们带到陛下和南安王面前吧。否则,万一,万一有什么失手……”

“好了好了,瞻前顾后的!”拓跋翰不耐烦的挥挥手,“就依你吧!”

李管家带着乙浑和拓跋翰进了顾府,拓跋翰新晋的贴身侍卫煞魔早已拔剑,严阵以待,随时随地擒拿高阳王。

毕竟高阳王武功高强,说不好就让他逃脱了。

柳如霜领着他们直奔小佛堂,打开小佛堂的门。

顾府姨娘小厮丫头们见来了那么多的大人物,几乎一个个都惊骇极了。

只有那五姨娘气定神闲的在磕瓜子,看着这群行色匆匆的人,嘴角翘起冷然的笑。

柳如霜打开小佛堂的门,领着乙浑和拓跋翰他们进去,却只见顾倾城与飞鸿飞雁俩侍女跪在佛堂前静心参拜。

而且这小佛堂不大,一眼便可以看到底,哪里有什么高阳王拓跋濬。

“人呢?!”拓跋翰咬牙切齿的向乙浑和李管家低低的喝道。

柳如霜、李管家和乙浑面面相觑,不甘心的再翻找佛堂帷幔,希望能揪出拓跋濬。

最终却一无所获。

乙浑瞪着后面赶过来的侍卫,低低喝道:“让你们围住顾府周围,可有发现任何人逃出顾府?”

“没,没有啊将军。”侍卫禀报乙浑。

“再搜整个顾府,看看他是否躲在顾府其他地方。”乙浑不甘心道。

侍卫又忙忙出去搜寻。

顾倾城自他们闯进来,便冷然的看着他们,心里暗笑。

顾倾城想到芷若云锦她们的死,瞪着乙浑的眼里又射出怒焰。

此刻见他们一无所获,凛然的看着面前所有人道:

“东平王殿下,车骑将军,倾城身在顾府,你们闯进关闭倾城的小佛堂,又要抓人又要搜捕的,是倾城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你们奉陛下旨意要来抓倾城吗?”

拓跋翰和乙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顾倾城再愤怒的对拓跋翰道:“看你们杀气腾腾,是想来杀倾城,又或者想对倾城行什么不轨之事?那咱们就去见见陛下和老祖宗吧!”

拓跋翰走近顾倾城,探身在她耳畔低声道:“顾倾城,你和拓跋濬少得意,本王知道你们一早就有奸情!”

顾倾城斜睨着拓跋翰,脸上神情,根本没把拓跋翰放在眼里,悠然道:

“看东平王这架势,是对倾城和高阳王有刻骨仇恨呀?怪不得倾城和高阳王屡遭九幽地府的杀手追杀。

说不定前日的杀手,便与东平王脱不了干系!

那倾城更得去禀明陛下,让陛下好好彻查,也让高阳王殿下小心东平王。

否则东平王再来个买凶杀人,别说倾城抵挡不了连番杀手,就连高阳王也要丧命东平王手上!”

拓跋翰一听顾倾城此番话语,又暗暗害怕起来。

心里纵然气得恨不得捏死顾倾城,却还是顾忌父皇和老祖宗。

“……误会误会,安平郡主,顾夫人说她们府里进贼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淫贼,想请车骑将军抓贼。

恰逢本王也在,便一起来瞧瞧,到底是何方淫贼,怕安平郡主受辱。没想到是顾夫人一场虚惊!”

拓跋翰说罢,恼怒的瞪了乙浑和柳如霜一眼,便灰溜溜带着煞魔和他的侍卫率先离开小佛堂。

乙浑咬牙切齿,暗暗瞪了一眼顾倾城,也想跟着东平王离开。

顾倾城却伸手拦住乙浑,冷锐的眸光如开锋利刃,令人遍体生寒。

看着错愕的乙浑,顾倾城冷然道:“车骑将军,听说夫人将我的两个丫头送给将军做妾,如今那俩丫头可安好?”

乙浑先不回答,转眼去看柳如霜,柳如霜还未来得及告诉乙浑顾倾城已知道那俩丫头惨死,这时便向他打起眼色。

乙浑心领神会。

他虽是车骑将军,但连东平王都对这个女人忌惮三分,他也知道顾倾城在陛下和老祖宗心里的分量,他表面上还是不敢造次。

于是道:“那俩丫头不听话,本将军已将她休掉了。”

“是休掉还是蹂躏至死,车骑将军心里有数!”顾倾城凛然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丧尽天良之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安平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乙浑恼羞成怒,却还不敢直呼顾倾城其名。

“什么意思,车骑将军心里最清楚!”顾倾城冷然道,“本郡主只是好心提醒将军,小心那俩丫头的冤魂回来索命!”

“本将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惧怕那俩贱婢?”乙浑拂袖而去。

一众人灰溜溜的走了。

柳如霜和李管家也想趁机溜走。

顾倾城又拦住他们。

怒视着柳如霜,却不说话,她想看看柳如霜此刻还有何话可说。

“倾城,”柳如霜不知顾倾城葫芦里卖什么药,尴尬的笑着为自己找台阶:“我听家里小厮说进了淫贼,还闯进了小佛堂,我担心你的安危,陛下可是下了口谕,若你有任何损伤,唯顾府是问呢。便想请我表兄车骑将军来抓贼,没想到是那小厮看花眼了。”

“啧啧啧……柳如霜,你还真是上蹿下跳,没一刻消停!”顾倾城睥睨着柳如霜,“你这么作,不怕又把自己作得生不如死吗?”

柳如霜的脸色顿时僵硬!

半晌后,才讪讪道:“倾城,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你就好好在佛堂忏悔吧。”

柳如霜说罢转身出去。

再命李管家重新在外面锁上门。

出到厅堂,她那几个女儿和那小厮还有李管家才聚在一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明明看见高阳王进了小佛堂吗?怎么鬼影都没有?!”柳如霜恼羞成怒,狠狠一巴掌掴向那小厮。

“……夫人,小人明明是带高阳王进小佛堂,还在外面反锁上门了呀。”小厮一脸委屈道。

“对呀母亲,我也是远远瞧见高阳王进去的。”顾乐瑶道,“难道被高阳王察觉,他才逃走了?”

柳如霜恨得直跺脚:“如今不但让那小贱人和那奸夫躲过一劫,还打草惊蛇,错失良机,再想捉奸就不容易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戏里戏外

第261章:戏里戏外

而在顾府门外,高阳王拓跋施施然扛着他的赤霄宝剑,好整以暇的站在外面等着拓跋翰和乙浑出来。

看着灰溜溜从顾府走出来的拓跋翰,拓跋嘴角噙着促狭的笑。

拓跋翰见他似乎等着自己,既不甘心又尴尬的走过去。

“儿,你终究还是来了。”拓跋翰眸光聚敛,看着拓跋冷笑。

“当然,有好戏看,哪里少得了儿。”拓跋悠然自得的笑道。

本来是拓跋翰要看他的好戏,结果变成了拓跋看他的好戏。

拓跋翰如何不恼:“儿的本事真的神通广大,竟然早就闻风而逃!”

“闻风而逃?这话形容得不恰当吧!”拓跋冷然道,“三皇叔,你在皇宫骚扰倾城还不够,还想来顾府骚扰,对安平郡主行不轨之事,你就不怕皇爷爷和老祖宗重重罚你?”

“拓跋,你个狼崽子,你少得意!”拓跋翰靠近拓跋,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一早就与顾倾城勾搭上了,当初去本王猎美场捣乱,火烧本王**殿,殴打本王的也是你,是不是?!”

拓跋将肩膀上的宝剑杵在身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也带着无赖般的嬉笑。

漫不经心道:“三皇叔,殴打长辈这样的缺德事,怎么会是儿干得出来的。”

“拓跋,你个孬种,敢做不敢当?”拓跋翰恼羞成怒。

他连番受挫,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拓跋看着拓跋翰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脸,敛去嬉笑,肃然道:

“三皇叔,这老天爷是长眼睛的,三皇叔若是尽做些丧尽天良之事,即便儿不去收拾三皇叔,老天爷也会收拾三皇叔的!”

“拓跋!”

拓跋翰怒吼一声,抡起拳头便想扑过来打向拓跋,却被拓跋一个转身,轻松闪过去。

拓跋的剑鞘在转身之际便已压在拓跋翰的肩膀上。

他的剑柄犹如泰山压顶,压得拓跋翰不由自主的弯下腰。

拓跋翰身旁的煞魔见东平王受制,不管三七二十一,仗剑就刺向拓跋。

他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刺堂堂高阳王世嫡皇长孙兼飞鹰大将军,如此鲁莽行径,岂不是找死!

“煞魔,混账东西,快住手!”拓跋翰为保住煞魔性命,赶紧呵斥。

拓跋的剑鞘仍然压在拓跋翰肩膀上,见煞魔仗剑刺来,另一只手已经拔剑出来迎战。

煞魔武功虽已属一流高手,又哪里是拓跋的对手,被东平王这一呵斥,又是胆怯,不过十招拓跋的剑就架在煞魔脖子上。

拓跋的剑鞘一边压在拓跋翰的肩膀上,隐隐透着红光的赤霄剑眼看就要抹了煞魔的脖子。

军师欧阳朔见状赶紧怒斥煞魔:“没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眼前的是谁,凭你这样的贱奴,也敢对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动武?还不跪下认错!”

煞魔知道军师这是保他性命。

于是咚的一声跪下来,抱拳道:“高阳王大将军,小的方才见东平王殿下受制于大将军剑下,一时情急,才对高阳王大将军动剑。是小人僭越了,请高阳王大将军恕罪!”

“……煞魔?”拓跋认真的看了煞魔一眼,又对拓跋翰冷笑道:“难怪三皇叔让巴图永远消失,原来三皇叔又寻到另一条恶犬!”

遂收剑入鞘,放了煞魔。

“儿无凭无据,怎么就说三皇叔让巴图永远消失?!”拓跋翰仍然被剑鞘所压,却争辩着。

“三皇叔,别以为杀了巴图就死无对证,皇爷爷心里明镜似的,到底是不是三皇叔买凶刺杀安平郡主,皇爷爷还要儿好好彻查呢。

你如今又兴风作浪,来顾府骚扰安平郡主,那咱们就一起回宫,见见皇爷爷和老祖宗吧!”

拓跋翰一听拓跋之言,又蔫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儿,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真是误会?”拓跋斜睨着他,冷冷问道。

“确实是误会。”拓跋翰向拓跋拱拱手。

拓跋的剑鞘才移开。

拓跋翰伸直腰,狠狠瞪了拓跋一眼,带着侍卫悻悻然而去。

拓跋翰的军师欧阳朔暗道好险,幸好还没去通知南安王,否则扑了个空,陛下又要责罚东平王无风起浪了。

拓跋扛着宝剑,看着尾随其后出来的乙浑,只冷锐的看着他,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

乙浑见高阳王那样的眸光和笑意,心里没底,脸上有些发僵。

但见到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乙浑虽然尴尬,自然是要行礼的。

于是来到拓跋面前,躬身拱手道:“见过高阳王大将军!”

拓跋一言不发,便挥手狠狠赏了他两个耳光。

而后在他耳畔低声道:“这两个耳光,是代安平郡主那两个丫头索取的利息,余下的,本王慢慢跟你算帐!”

拓跋说完,跃上他的雪驹,和侍卫扬长而去。

拓跋的动作又快又狠,容不得乙浑反应,便被掌掴。

乙浑嘴里臌胀,僵立当场。

拓跋走后,他才吐出嘴里的东西左右两颗大牙和满嘴的血污。

他看着远去的拓跋紧捏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可纵然他再恨不得将拓跋千刀万剐,人家是高阳王大将军,他又能怎么样?!

而拓跋虽然看似潇洒的离开,心里却仍然担心他的娘子。

若不是倾城当时一再劝他离开,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要冲动,他已经救走倾城并将顾府闹个鸡犬不宁!

当日顾乐瑶在爬墙偷看西厢,黄雀在后站在高处看着顾乐瑶之人,正是身手灵敏的五姨娘萧红玉。

她冷眼看着柳如霜先让老太太将顾倾城锁在小佛堂,又行色匆匆的去搬人马。

便写了张小纸条丢进小佛堂给顾倾城。

小佛堂里的顾倾城接到包裹着小石子的纸条,打开一看:“柳氏已知晓郡主与高阳王之事,正请君入瓮,带人捉奸。是非之地,让高阳王速离开!”

所以拓跋一进来小佛堂,顾倾城便让他撬开锁悄然溜走。

这些锁对于拓跋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打开,他出去后再重新锁上。

顾府周围有乙浑的亲卫,就连西厢的围墙也布满侍卫,本以为拓跋插翅难飞,但那区区侍卫又怎能捉住拓跋?

他随便打出几颗石子,便将侍卫打晕,而后翻墙飞走。

他翻出顾府后,拓跋翰才带人闯进来。

拓跋翰和乙浑他们终究扑了个空。

老太太本来在里间休憩,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便又出来。

问柳如霜是怎么回事,柳如霜便道以为府里进贼了,想让她表兄来抓贼,结果可能恶贼闻风早就跑了。

“那也太可惜喽,府里的仆人都是吃什么的,你就不会让他们去抓贼啊?”老太太不高兴道,“没听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吗,等你把车骑将军搬来,得多久,那贼能那么笨,等你们来抓吗?”

“是是是,是媳妇失算了。”柳如霜后悔不迭。

若自己不是惧怕高阳王之名,不等东平王他们到来,便先堵住小佛堂,那高阳王也跑不了。

柳如霜做贼心虚,怕老爷回来知道发生那么多的事。

便一副委曲求全的对老太太道:“母亲,今日倾城忤逆母亲之事,还是别告诉老爷的好,免得给老爷添堵,府里的家务事,我们女人处理就好了,老爷官场那么多事务,就不要让老爷烦心了。”

“好好好。”老太太频频颔首,对柳如霜嘉许道:“还是霜儿贤惠识大体啊!”

老太太又转眸看着那几个姨娘,训诫道:“你们都听到了,好好向夫人学习持家之道!”

老太太紧接着又看着当家的二姨娘:“尤其是你!”

姨娘们只好领命。

为了讨好老太太,柳如霜又带病安排五姨娘在庭院唱戏给老太太听,给老太太消消气。

五姨娘见柳氏抓奸不成,自然欢喜之至。

既然她要自己哄哄老太太,又何乐不为呢。

她本乃秦州人氏,擅唱秦腔,穿着青衣戏服,细细装扮起青衣行头。

她随身有一跟随多年的丫头怜儿,擅击扇面琴,通常萧红玉唱戏,她就轻击扇面琴。

扇面琴敲击起来,音色鲜明,音量宏大,刚柔并济。

慢奏时,音色如叮咚的山泉,快奏时音色又如潺潺流水,音色明亮,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盆般清脆。

在怜儿两手拿琴竹敲击扇面琴伴奏下,五姨娘咿咿呀呀,婉转悠扬的唱了段。

她身段婀娜,声音袅糯,唱腔流转,却是非常的好听。

孟姜女是贤妻烈女的形象,老太太越听越欢喜,被哄得非常开心。

想来想去,还是柳如霜这个媳妇孝顺,对顾倾城那个逆孙愈发的憎恶。

老太太听得很投入,脸上露着难得的笑。

其他姨娘小姐仆人,也在花院陪着老太太,围绕着听五姨娘唱戏,一大家人看上去其乐融融。

天边的云霞红彤彤一片,像火烧云。

而且空气夹着闷热,有经验的老人,就会知道要有一场大雨了。

顾仲年回到家,听到传自庭院的欢声笑语和五姨娘的唱腔。

走进去,一抬眸看到老太太的笑容,更看到一大家子和乐的气氛,自是心生欢喜。

他心地再坏,却是个孝子。

自小父亲早逝,是母亲拉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他一向对母亲是又敬又畏。

见柳如霜虽然不管家,带伤还安排的那么仔细,照顾老太太那么贴心。

而且自己有把柄在其手上,之前对她的一些怨言,也就顿时消弭了。

瞧着五姨娘青衣亮丽又妩媚入骨的孟姜女扮相,水袖轻抛,凤目流转,就有勾魂夺魄的潋滟。

正巧这一段唱完,五姨娘停了下来,众人和老太太皆拍掌叫好。

顾仲年心头顿时一热,便有股子冲动:“难得老太太喜欢听戏,把老太太哄得那么开心,老五辛苦了。”

“老爷……”五姨娘拿着青衣的腔调,俯身给顾仲年行礼,顾仲年身上一酥,念头就更炙热了。

“唱得不错,五姨娘这一曲,比咱们庄子里唱的秦腔,还要好听!”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夸赞道。

五姨娘见老太太真心夸赞自己,又糯软的唱了句“谢母亲”,声调极其靡丽优美,顾仲年听得心神荡漾。

老爷回来,管家就要着手开饭了。

五姨娘要回房卸妆的时候,顾仲年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孟姜娘子,你既来寻夫,如今为夫就在身伴,可否与为夫共赴巫山?”

顾仲年拉着五姨娘的长袖,也学着小生的唱腔,眼睛直勾勾盯着五姨娘,眼神里冒着炙热的火焰。

五姨娘会意,宽衣解带,妆容和行头也不卸了,便与顾仲年唱了一首,服侍得顾仲年心满意足,晚饭都不出来吃。

后来仆人还是把饭菜送到五姨娘房间,顾仲年一边吃饭,还要将软糯的五姨娘搂进怀里,亲自喂她。

五姨娘看着饭菜,却停止嘴,思前想后,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老爷,毕竟安平郡主还在小祠堂里面壁思过,连水都没人敢送去呢。

顾仲年吻了一下萧红玉,随口问道:“红玉,不吃饭,在想什么呢?”

“在想着给老爷生个儿子呢。”萧红玉嘻嘻笑道。

“好啊,那老爷再使把劲,一定要再整出个儿子来。”顾仲年把五姨娘扑倒在床上。

“好了,老爷。”五姨娘嘻嘻的笑着投降。

最后,还是把今天老太太惩罚顾倾城的事说出来。

把顾仲年吓了一大跳:

“柳如霜那个贱人,肯定是她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老太太才一回来就找倾城的茬。

这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若安平郡主有任何损伤,唯顾府是问。

这要让陛下知道顾府虐待倾城,别说陛下会兴师问罪,连南安王都不会放过我。

母亲这是误了儿子的前程,毁了顾家啊!”

这时候,外面已经噼噼啪啪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敲打着屋上的瓦顶。

顾仲年边说边穿衣,衣衫不整,匆匆忙忙的冒雨跑去小祠堂。

把顾倾城放了出来,代奶奶赔礼道歉,又命人煮了好饭好菜,送去西厢,好生安慰顾倾城一番。

为了他的前程,对这个炙手可热的女儿,他可以卑躬屈膝。

可是,顾倾城的心已经捂不热了。

父亲若有父亲的威严公正,顾倾城倒会心生敬重。

但父亲如今这般趋炎附势,卑躬屈膝,顾倾城倒是愈发的瞧不起他了。

老太太知道儿子不但把顾倾城放了,还赔礼道歉,觉得儿子不中用,自己在这个家更没了尊严,又开始哭闹,家里真的难消停了。

“母亲,你为了儿子的前程,就忍忍吧。陛下可是说过,倾城有任何损失,拿我顾府阖府是问,这一大家子的,您儿子……也是没有办法啊。”顾仲年委曲求全道。

“真是冤孽啊,曾几何时,这做父亲的,竟要向一个女儿委曲求全起来了。”老太太捶胸顿足,直恨不得把顾倾城扫地出门。

这个家里,人人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欢顾倾城了。

越到深夜,雨势越来越大,夹杂着闪电。

顾倾城味同嚼蜡的吃过饭,躺在床上,想着拓跋,若今日柳若霜他们将自己和拓跋堵住,后果会如何?

若拓跋强行将自己带走,闹得人尽皆知,陛下又将如何处置他们?

想着想着,听着外面的雨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夜倾盆大雨,车骑将军乙浑府里,乙浑被打掉两颗大牙,心里恼火,一直想着如何对付拓跋与顾倾城。

无计可施之后,正想好好睡一觉,他派去太原的副将回来,冒雨来禀报。

下人给他泡了盏温水,让他一边润喉咙一边听禀。

“将军,太原王家屯,不但找不到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就连整个王家屯,所有村民几乎都不知他们的去向。”

“怎会这样,难道顾倾城的奶娘和师傅,竟不翼而飞了?”乙浑咬牙切齿道。

那一脸横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略为沉吟,遂又道:

“又或者,我们有内鬼,泄露了消息,顾倾城知道本将军要去抓她的奶娘,赶在我们去之前,就把她奶娘和师傅转移了?”

那副将躬身道:

“属下也觉得奇怪,将军是最近才决定去抓顾倾城的奶娘。

但我们去王家屯查看,顾倾城那茅草屋,那家具早已沾满尘埃。好像早在我们要去抓人之前,他们已经离开村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乙浑寻思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她的奶娘和师傅不会凭空消失。

“将军,那属下还需要去查吗?”那人又问。

“既然抓不到人,也查不出他们的行踪,罢了!你且先下去吧!”乙浑心情懊恼的向他挥挥手。

他苦思冥想不得究竟,听着外面的雨声,毫无睡意,来回踱步,思忖着有什么法子能整治顾倾城和拓跋。

罢了,既然想不到办法,还是睡觉吧。

正要去睡觉,后半夜,又有亲信冒着大雨,脸色惨白,像见了鬼般,跌跌撞撞的跑来禀报:

“将军,所有沾染过顾倾城那俩丫头的男人,竟一夜间,全被削了,削了子孙根,变成……太监了!”

本来坐着酌茶听禀的乙浑,登时跳起来,杯盏脱手,“咣当”的碎了一地。

“……”他骇然的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所有沾染那俩丫头的男人,都,都被阉割了?!”

“是的,就在刚才,一个不少。别说是将军那些个近卫,就连去过那窑子轻薄那俩丫头的男人,也全被人找出来,阉割了!”

那属下心有余悸道,暗自侥幸自己当时怕惹不起安平郡主没有沾染那俩丫头。

乙浑一拳砸在桌上,竭嘶底里的咆哮:“拓跋!肯定是他干的!”

“……高阳王大,大将军?”那亲信吓得瑟瑟颤抖,舌头打结。

别说将人阉割了,高阳王大将军比那更残忍的都做得出来!

乙浑跌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也是又惊又惧:“军营重地,能轻而易举就潜入军营,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阉割了那么多男人的,除了高阳王大将军,有谁能办到!”

那些被阉割的,都是他这些年来暗暗培植的亲信!

想起他弟弟乙吉的枉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将军,顾倾城聪明睿智,大将军手段狠戾,他们勾搭成奸,大将军为了她什么都能干出来。”那属下又带着颤抖的声音道,“如今阉割那些人,是杀鸡儆猴,只怕他们心里头更恨的,要对付的,是将军您啊!”

“难道本将军就坐以待毙,终日担心不知何时他们就来收拾本将军,让他们活活给吓死?!”乙浑对他吼道。

那亲信一时之间不敢作声。

稍顿,乙浑像是安慰自己地道:“哼,拓跋也只能拿糟蹋那俩丫头的男人出出气。本将军毕竟是堂堂大魏车骑将军,为大魏出生入死,功在朝堂,他即便对本将军有恨,又能奈本将军如何?”

乙浑目露凶光,仿佛看人一眼,就能将其千刀万剐。

“……将军,您要是跟高阳王大将军卯上了,可,可是讨不了好处啊!”那亲信苦巴着脸,不无担心道。

乙浑紧握双拳,只气得咬牙切齿。

那亲信又谨慎道:

“高阳王大将军地位尊崇,固然不敢得罪。安平郡主如今也是陛下眼前红人,炙手可热。

将军可得小心谨慎,不可硬碰硬,万一安平郡主和高阳王在陛下面前告状,陛下追究下来,对将军会大大不利。”

“哼,拓跋阉割了那么多男人,无非是敲山震虎,恐吓本将军而已。我堂堂车骑将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还真的在他们面前做缩头乌龟不成!”

乙浑手一挥,桌面上的杯盏全被他扫落地。

而顾府里的柳如霜,虽然挑拨了老太太与顾倾城的关系,可是却捉奸未遂,反而惊动了顾倾城与拓跋。

而且顾倾城知道了芷若和云锦被乙浑等人蹂躏至死,她摸摸自己的脸,想起顾倾城赏给她的耳光,恨得咬牙切齿,她知道顾倾城还会再报复。

一夜转辗难眠,临近天亮,却又传来乙浑的报信,那些蹂躏那俩丫头的男人全被阉割。

她真正的害怕了,惶惶不可终日,她知道顾倾城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她的几个女儿了。

她不能束手待毙,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养好伤,进宫一趟,去找闾左昭仪。

她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娘娘应该不会对自己和表兄乙浑将军,撒手不顾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再赴合欢

第262章:再赴合欢

大雨临近天亮方停息。

雨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她深深呼吸,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决定把老太太引起的不快忘掉。

老人家是受了柳如霜先入为主的挑拨,才对自己有那样的憎恶。

但话说回来,她当初被扔到乡下,但凡老太太有一点慈悲恻隐之心,为何不拦着儿子,不要将那么可怜的小孙女丢到乡下,任其自生自灭?

而且,她还诅咒一个死去的人,可见这么多年,柳如霜究竟在老太太面前搬弄了多少母亲的是非口舌。

罢了,一切都是柳如霜几母女搞的小把戏!

推开小门走出庭院,呼吸新鲜空气,雨后的园景,还有泥土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顾彧卿昨晚回来得晚,并未知道芷若云锦的事,只听伺候他的小厮说起了老太太一来就处罚顾倾城之事。

顾彧卿起来便看见庭院沐浴在晨曦的顾倾城,轻轻伸伸懒腰,是那般的千娇百媚。

他心旌摇动。

走出庭院,见顾倾城竟似没事人一样,也自宽慰。

毕竟老太太这些年,对他这个男孙是千万般的宠爱。

便劝顾倾城看开点,别跟老太太计较。

顾倾城也是一笑置之。

为免老太太看见自己闹心,而且顾倾城也要赶回皇宫为拓跋灵举办及笄宴。

顾倾城便与顾彧卿一起,带着飞鸿飞雁离开顾府,打算回皇宫。

现在顾倾城无论去到哪里,飞鸿飞雁都会随时随地帮她带着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顾倾城她们出门时,顾仲年还抱着五姨娘,一头栽进温柔乡。

她本来还想着去跟老太太道个别,却又怕给她添堵,更惹得大家一大早就不痛快。

看着老太太住的东暖阁,踌躇了一瞬,还是转身走了。

顾彧卿平日去皇宫当值,来回是骑马,而顾倾城则是坐自己的马车。

顾彧卿即便是骑马,也可与她一起出发。

出门正想上自己的马车,却见门前早已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她认得是拓跋余的马车。

而且此刻马云见她们出门,也掀起帘幔,露出里面一脸苍白憔悴的拓跋余。

顾倾城才猛然想起昨晚倾盆大雨,雷电交加,拓跋余肯定是又惊吓了。

顾彧卿见状,草草的和拓跋余打了个招呼,再心照不宣的回看一眼顾倾城,便径自骑马而去。

“殿下何时过来的?”顾倾城问。

“雨刚停就过来了。”拓跋余显得有气无力道,“只有看见倾城,本王才稍觉安心。”

“殿下既然来了,怎么就在外面坐等,也不进府?”顾倾城微微错愕。

“怕倾城还未醒,打扰你睡觉。”拓跋余贴心道。

顾倾城颇为烦恼:拓跋余这一大早带病来找自己,应该是病情又困扰他了。

但拓跋濬是个醋坛子,若见拓跋余又来找自己,该会又吃醋了。

“殿下你找倾城——”顾倾城浅声问。

“昨晚雷雨,本王旧疾未愈,自然是找倾城看病。”拓跋余道,“倾城上车吧,我们再去那合欢花林,希望那合欢花和倾城,能稍解本王之郁结。”

顾倾城本来想尽快打发他便回宫,但想到师傅的谆谆教导:若有治厄求救,不问富贵贫贱,怨亲善友,一视同仁。

看他的脸色,果真是又病得不轻了。

他这个病症,还是要标本根治,才能康复。

“好,我跟你们去吧。”顾倾城点头道,想上自己的马车,跟着他们。

“安平郡主,您是神医,咱们殿下病成这样,我们也不会照顾。您还是与殿下一起,方便照顾殿下吧。”马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倾城下意识的看看大街,果然有拓跋濬的便衣护卫在溜达,似不经意的往这边看着。

顾倾城心知不消片刻,拓跋濬肯定又会知道拓跋余来找她的事了。

但自己是医者,病人找她看病,她无法拒绝。

他再吃醋,也不能吃干醋。

顾倾城有一瞬间的迟疑,还是点点头,上了拓跋余的马车。

她自己昨晚没胃口吃饭,一早起来,也没吃早膳,而她知道拓跋余肯定也没吃,见他萎靡不振,一脸憔悴,怕是昨晚连饭都没吃吧。

“殿下昨晚,可是一夜未眠,而且连晚饭也没吃?”顾倾城细心的问。

拓跋余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上车前顾倾城便吩咐马云他们去备了早点过去,免得拓跋余有气无力。

自己对拓跋余虽没有男女之情,毕竟拓跋余在她心目中,又办孤儿院,又救济灾民,还算个好人。

而且爽快答应退亲,免自己处在尴尬境地。

虽然那娃娃亲当初不是自己答应的,但自己与拓跋濬在一起的时候,终究是挂着他南安王娃娃亲的头衔。

再如何的问心无愧,她内心深处,对拓跋余,终究是有丝愧疚。

马云随即命几个护卫立刻去准备,而后和其他护卫骑马,飞鸿飞雁则坐上她们自己的马车。

顾倾城这才上了马车,马车平稳的走在街道上。

拓跋余见顾倾城对他关怀备至,大为欣慰。

阴暗的脸上,雾霾逐渐散去:“倾城,你真细心。”

顾倾城莞尔一笑:“你天没亮就过来,脸色又那么差,应该没吃早饭。我正好也没吃,大夫和病人都需要吃饭,才有力气治病不是?”

“倾城,本王……”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欲言又止。

顾倾城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拓跋余握着双拳的大拇指,摩挲着,显得内心复杂纠结。

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冷道:“本王这病,连你这个神医都束手无策,本王觉得这病,怕是治不好了。”

顾倾城见他郁郁寡欢,倒是觉得有丝恻隐,而且自己也有负于他。

“殿下,你不要心灰意冷。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对任何病人,向来都非常温柔,“你这个症状,不是不治之症,而是得找准时机,还要放松心情,按时吃药,急不得。”

拓跋余苦恼的揉捏着头,微微阖眼:“倾城每对病人出手,都是药到病除,为何本王却无甚起色?”

显而易见,南安王昨晚又经历了怎样的恐惧。

她又道:“殿下这样,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看来,不能再耽搁了。”

“……不能再耽搁了?”拓跋余略为蹙眉。

顾倾城只轻轻颔首,也没给他解释什么,遂道:“殿下可否伸手,再让倾城把把脉?”

那是拓跋余求之不得的事,怎会推辞。

顾倾城拿过车厢上一个软枕,把他的手放在软枕上。

刚想开始为他把脉,马车一个颠婆,顾倾城几乎落在拓跋余怀里。

顾倾城跌进拓跋余怀里那一瞬,拓跋余充满了惊喜。

顾倾城脸颊绯红,赶紧起来整衣坐好。

“车上把脉,还是不大方便。”顾倾城有些尴尬道。

“倾城,你总是将本王拒之门外,难道,本王真的令你如此生厌?”拓跋余郁郁寡欢的问。

“殿下,你想多了。”顾倾城淡然道。

“倾城,未来之事,瞬息万变,你我虽退了那娃娃亲,但本王可是说过,定以真心,让你心甘情愿做本王的王妃。”拓跋余又锲而不舍道。

顾倾城想着与拓跋濬那个相同的梦,九重天宫阙那个痴情十万载的云螭三皇子。

若真的有前生,一切的梦,都是曾经的记忆,面前这个南安王殿下,就是九重天那个痴情的云螭三太子。

她又想到前晚拓跋濬那个荒唐的梦,他竟梦见自己和拓跋余有了个孩子。

虽然,那是个虚无飘渺的噩梦。

但自己还是尽量和拓跋余保持距离的好。

顾倾城委婉道:“殿下,倾城并非殿下想象中那么好,这世间上好女子有很多,只要殿下多看看,肯定能找到适合殿下的意中人。”

“本王情有所归,倾城是世间上独一无二的。这世间上,除了倾城,再无人可替代。”拓跋余笃定道。

“世上不只有倾城一人,比如缇娜姐姐,她就与殿下有青梅竹马之情。姐姐难得回来,殿下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或者可以再续前缘。”顾倾城耐心道。

“倾城,你想将本王推给别人,摆脱本王?”拓跋余有浓浓的失落。

“殿下莫要误会,我是不想你们错过了。”顾倾城道。

拓跋余叹口气,默然半晌,道:“倾城,本王跟你说过,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做着个相同的梦。梦见一大片美丽的蟠桃林,蟠桃树上缀满明珠,那景色漂亮极了。”

“是,我听你说过。”顾倾城垂眸点头道。

“你之前一直蒙着脸,白衣飘飘,在翩翩起舞。偶尔又是只美丽的银白蝴蝶,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拓跋余又回忆道。

顾倾城想到和拓跋濬那个九重天宫阙相同的梦……

也许,这些真的是他们的记忆,才会如此的真实相同?

回想着梦境,拓跋余脸上陶醉,终于有了一缕阳光。

拓跋余继续道:

“我一直唤你为姑姑,每天晚上给你画像,你那个面纱都不脱落。

终于,在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晚上的梦,是个蟠桃宴,九重天各路仙人齐聚,不知什么原因,你的面纱,竟然脱落了,露出你人面桃花的容颜。”

顾倾城心道:他们的梦境一模一样,如此说来,拓跋余就是九重天的云螭三皇子。

他们所做的都不是梦,而是脑海里曾经的回忆?

自己与他,也有宿世纠缠?

今世,才又会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倾城,你说,本王还未见到你之前,怎么就会做那样奇怪却又旖旎的梦呢?”拓跋余奇怪的看着顾倾城问。

顾倾城看着他那一袭蓝袍,想着那条会喷蓝色焰火的蓝龙,还有那条黑色巨龙,霍然若有所悟。

若蓝龙是拓跋余,黑龙是当今陛下,九重天上,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圣姑跳下诛仙台,后面不但跟着白无瑕和霓裳公主,还有天帝和云螭?

又或者,是后来天帝和云螭都渡劫落到凡间?

经过多少轮回,他们终究,还是纠缠在一起?

可是顾倾城不能告诉拓跋余自己也曾梦到九重天上的蟠桃园圣姑和白蝴蝶,还曾梦见他。

否则拓跋余就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殿下,梦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未有何特别之玄妙。”顾倾城淡然道。

“……真的吗?”拓跋余的嘴角,似有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就像他深邃不见底的眸眼。

说话间,他们很快来到了合欢花林。

曾经漂亮得惊心动魄的合欢花林,已过了花期最旺盛的季节,被昨夜狂风骤雨的摧残,连枝头的点点残红,都零落转辗成泥。

看着地上湿漉漉夹杂着泥沙沉甸甸的合欢花,拓跋余顿时伤春悲秋。

阴霾重新漫上脸颊。

这片美丽的合欢花,有他与顾倾城最美好的回忆。

他捡起几朵已经不再轻盈,再也飘飞不起来的合欢花,脸上有浓浓的哀愁。

“才几日不见?昨夜疾风骤雨,这里竟成了这般模样。”拓跋余语气落寂。

“殿下,这大雨把合欢花都浇湿了,如此情景,对你这病症也无助益,咱们还是回去吧。”顾倾城道。

见拓跋余痴痴的看着残败的合欢花,一动不动。

顾倾城又道:“我可以去医庐先给你扎针,暂时舒缓你的病情。你放心,不消多久,我便会治好你这病症的。”

“不,这里是属于本王与倾城的地方,有我们美好的回忆,还是在这里诊治吧。”拓跋余一脸固执。

拓跋余丢了手中的合欢花,马云早带人在一处干爽之处摆好桌椅茶水点心。

飞鸿飞雁又给他们送来药箱。

拓跋余道:“幸好本王当初命人将这里的合欢花收了大部分回去,做了香囊。”

拓跋余说完,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绣缀着合欢花的香囊,递给顾倾城。

这个香囊其实他早就做好,只是想在这合欢林里亲自送给她,才有特别意义。

“这是本王亲自做的香囊,里面有合欢花,还添加了龙涎香,味道非常的好闻,你试试?”

“殿下亲自做的?”顾倾城迟疑的接过来。

不用嗅,空气中便有龙涎香的清冽馨香还有合欢花的暗香盈动。

拓跋余默默点点头。

“确实是怡神益裨。”顾倾城略为嗅嗅,把香囊递回给拓跋余。

拓跋余却将香囊系在顾倾城腰间的穗绦上。

“殿下——”顾倾城惊叫一声,伸手欲拒绝。

而且此刻她也看见拓跋余腰际上也挂着个一模一样绣着合欢花的香囊。

“倾城,这香囊是一对,是本王亲自为你做的礼物。”拓跋余说道,已经将香囊系在顾倾城的穗绦上。

顾倾城心想,他既已系上,就先系上吧,等一下离开再解下来。

他如今正重病缠身,郁结难舒,又何必令他心里难受,加重病情。

顾倾城打开药箱,拿出软垫给拓跋余把脉,又看看拓跋余的舌苔,他情志郁结不减反增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吃药和针灸都无效?

常人若照她的方法调理,病症应该已好一大半了呀?

其实她哪里知道,拓跋余既盼着缠绕了他二十年的恶疾痊愈,如今又怕痊愈。

他每次发病,倾城都会万般温柔的照顾他,那温柔是平日里享受不到的。

于是在吃了倾城开给他的几服药,病情有所好转后,他又断了药。

他宁可恶病缠身,也要得到倾城那点温情。

顾倾城略为沉吟,道:“殿下,这里施针不便,或者你跟我回医庐,我先帮你做做针灸,舒缓一下郁结吧。”

“又要扎针?”拓跋余略为蹙眉。

顾倾城想到冷宫凝香苑那具骷髅骨。

她已经知道拓跋余的郁结所在,如今只能寻找机会治根。

“不扎针也行。”顾倾城思忖一瞬,道:“殿下,你这情志郁结症状,必须标本同治。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你的病根所在,我一定尽快找到根治之方,你且耐心再等等。”

“好,我相信倾城。”拓跋余亲自给她斟了杯茶递给她。

顾倾城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酌了口。

心道,还是赶紧吃两口就告辞回宫吧,免得再多纠缠。

正打算吃点东西……

倏忽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奔到他们面前。

拓跋余和顾倾城同时看过去——只见一身白素锦外披绛色大氅手执皮鞭俊朗如天神的拓跋濬勒马在他们面前。

雪驹前蹄高高扬起……

虽是意料之中,拓跋濬会闻信而至,却没料来得那么快。

顾倾城不禁心惊肉跳!

这番相同画面,曾在他自六镇归来时就出现过,那时醋海翻波,闹腾了好一阵才偃旗息鼓。

前晚在菡萏小筑他才梦见自己和拓跋余有了个孩子,把他担心得失魂落魄的。

如今再次被他看见自己和拓跋余在合欢林见面,不知又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香囊风波

第263章:香囊风波

“八皇叔,安平郡主,你们好雅兴啊!”拓跋濬脸上带着邪魅的笑,“一大早,又看见你们来这里合欢了?”

拓跋濬越是吃醋,他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濬儿?”拓跋余错愕的喃喃。

曾经的一幕又再重现!

顾倾城嘴里的茶水几乎要喷出来!

想到他话里珠玑,他压抑的醋意和震怒,她心里既害怕又想笑,茶水噎进气管,开始咳嗽起来,脸更涨得通红。

“倾城,你还好吧?”拓跋余看着顾倾城伸手扶着她紧张的问,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哦,咳咳……没事……咳咳……”顾倾城赶紧避开并摇手道。

拓跋濬看着拓跋余伸过去的手,眸光简直冒出火!

拓跋余转眸去看拓跋濬,缓缓站起来,心里并不爽拓跋濬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他和倾城。

难道濬儿跟踪自己?!

“濬儿,你怎会那么早就来骑马?是巧合,还是别有用意?!”拓跋余语气疏离。

“本王可没那个闲情逸致,一大早就来骑马!”拓跋濬摇头撇嘴。

拓跋余眸光聚敛,看着他,不知他弄什么玄虚。

“那濬儿为何会出现在此!”拓跋余冷冷的斜睨着拓跋濬。

“我的老金,不知半夜被哪个淫贼勾了魂去!我这天一擦亮就开始寻它了!”拓跋濬脸色冷冽道。

顾倾城一听,猛咽了口口水。

他的金雕分明是纯爷们,怎么就被淫贼勾引去了!

拓跋濬在指桑骂槐!

“……老金?”拓跋余充满疑惑的冷视着拓跋濬。

上次他就来合欢林搅了他和雪儿的局,这次会那么凑巧吗?

“老金就是皇爷爷赐给濬儿的金雕。”拓跋濬看着合欢花林道,“听侍卫禀报老金好像往这个方向跑来了,它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顾倾城脸色微沉。

拓跋濬含沙射影呢!

“毕竟是畜生,不是那么好驯服。”拓跋余半信半疑。

便在此时,真的听到合欢林里几声金雕的鸣叫。

众人看过去,果见拓跋濬的金雕,像犯了错的耷拉着翅膀自合欢花林走出,还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拓跋濬对拓跋余笑道:“看看,这家伙还真是被淫贼勾来合欢了!”

顾倾城心里一紧:

这堂堂高阳王世嫡皇长孙一品飞鹰大将军,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拓跋濬说话间,霍然看见顾倾城腰际挂着和拓跋余一模一样的合欢香囊,他的妒火瞬间变成了滔天巨怒。

猛地抽出鞭子,恨恨的往金雕旁边的地上抽去,又酸又腐道:

“到处撒欢的小东西!竟敢一早跑出来偷情?害得本王好一顿找,看本王不打断你的腿!”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指向顾倾城和拓跋余。

顾倾城暗叹:真真是个醋坛子!

拓跋濬的鞭子抽在地上,当然没有打中金雕。

地上的泥水却激溅而起,泥花溅向拓跋余和顾倾城。

拓跋余是个洁癖,立刻挥袖击落射过来的泥花。

侥是如此,他的衣袖也沾染了些泥浆。

他顿时蹙起了眉头。

顾倾城知道拓跋濬怀着滔天巨怒,指桑骂槐,赶紧收拾药箱,逃离眼前险地。

“两位殿下,你们慢慢聊。”顾倾城对他们道。

又转头低声对拓跋余道:“我其实一大早起来,是要回皇宫看看上谷公主的及笄礼准备得怎样了,就不陪你们啦!”

顾倾城将锦垫收拾回药箱,想脚底抹油,赶快逃跑。

拓跋濬见顾倾城如此亲密的跟拓跋余说话,醋意汹涌澎湃。

笑得更灿烂了。

阳光洒在他月白锦服上的钻石上和他那洁白的皓齿上,散发出璀璨耀眼光芒。

他半趴在马背上,显得吊儿郎当道:

“安平郡主,记得你上次也在这里和八皇叔合欢,当时你叫什么……雪儿来着?

那次被本将军惊扰了你们幽会,如今本将军又不巧破坏你们的好事,可真不好意思啊!”

顾倾城听到拓跋濬这番含沙射影捻酸带醋的话,真是哭笑不得。

看着他咧嘴一笑,再骤然收起笑脸。

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高阳王殿下,倾城是位大夫,所谓望闻问切,我看殿下好像也病得不浅,得好好治治,否则会变神经病。若不嫌弃,倾城愿效其劳!”

拓跋濬强装的笑脸顿时僵住。

“倾城,你说濬儿也得病了?”拓跋余不无惊愕道,“还会变神经病?”

顾倾城忍不住想笑。

却又咬紧牙关强忍着,对拓跋余点点头。

再颇为认真的看看拓跋濬,揶揄道:“高阳王殿下的暗病,还真的病得不轻呢。”

顾倾城不敢再惹拓跋濬那醋坛子,转身想离去。

“倾城,你怎么说走就走呢。”拓跋余拉着顾倾城,一脸的依依不舍,“你方才还答应帮本王……”

拓跋余下面答应帮他扎针的话没说下去,他不想让拓跋濬知道他有病。

拓跋濬一见他们拉拉扯扯,瞬间又怒火三丈。

“对啊,安平郡主怎么走得那么急?”拓跋濬又邪魅的笑道,“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八皇叔还意犹未尽呢,郡主怎么就舍得丢下我八皇叔了?”

顾倾城瞪了那疯子一眼。

又回眸温婉纠结的看着拓跋余:“殿下,我得回皇宫了。”

任何时候的顾倾城落在拓跋余的眼里都美不胜收。

拓跋余又道:“九皇妹的及笄礼还早呢,不用那么紧张的。你就忍心丢下本王?”

拓跋余的话,在拓跋濬听来更加的暧昧,不忍心丢下他?!

他们已经退亲了,还如此纠缠!

他气得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顾倾城却知道拓跋余是说忍心丢下他一个病人。

只是他的病一直对外界隐瞒,才没把病人俩字说出来。

她靠近拓跋余耳畔,低声道:“殿下,倾城答应为上谷公主办及笄宴,是不能马虎的,我还是先告辞了。你的病暂无大碍,你放心,我会尽快寻到时机给你根治。”

顾倾城低眉垂眸,知道不能多待下去,话毕微微一福身,拎起药箱交给走过来的飞鸿飞雁,快步上了马车急驰而去。

拓跋余对拓跋濬很不满:“濬儿,你看你,每次都口没遮拦,倾城一个姑娘家,都被你说得害羞了,每次都被你吓跑!”

拓跋濬僵着脸,拱手冷冷道:“八皇叔,那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顾倾城离开,他也挥鞭指着老金骂:“老金,都是你这不安分的家伙,看看,为了来寻你,把八皇叔的好事又搅黄了!”

老金乖乖飞到拓跋濬肩膀上,拓跋濬转身打马而去,却是朝着顾倾城相反的方向疾驰。

拓跋余看着拓跋濬离去的背影,脸上阴霾满布,眼神阴鸷。

再看着顾倾城已经消失的马车,不禁怅然若失。

但想到倾城戴着与他一样的合欢花香囊,又情不自禁的,涌起一股淡淡暖意。

顾倾城的车驾,没走多远,就被拓跋濬拦截下来。

拓跋濬二话不说像恶魔一样将她从车厢内揪出来骑马就跑。

拓跋濬前晚才梦见自己和拓跋余有了个孩子,如今见自己一早就与拓跋余在合欢花林,还系上一模一样的的合欢香囊,不醋海翻波才怪呢!

“……拓跋濬,你听我说。”顾倾城被他像货物一样横放在马背上,跑得想吐。

拓跋濬默不作声,依然怒气腾腾的继续策马往郊外的一揽芳华跑去。

高阳王如此毫无顾忌的抱着安平郡主就跑,战英那些侍卫吓得赶紧策马护在周围挡住,免得被人瞧见了。

马颠得顾倾城实在难受,骨头都要快散架了。

她拍打着他的腿大叫:“拓跋濬,我难受!你再发疯,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跳了!”

顾倾城扭动着身子,想跳,却被拓跋濬摁着,哪里跳得下。

但是拓跋濬虽然不让她跳,见她难受,还是赶紧把她提起来坐在前面,他自身后紧紧拥着她。

这样,顾倾城也就不难受了。

一路上,拓跋濬依然是一言不发,一口气跑到山上的一揽芳华。

满山粉艳的蟠桃花和桃花树下紫色的勿忘我,姹紫嫣红,妖娆多姿,却挡不住拓跋濬的滔天怒焰。

像拎包袱一样把顾倾城扛在肩上,再把她丢在床上。

拓跋濬再一把扯下她腰间合欢香囊,狠狠的扔在地上。

这时候他才吼道:“看看,一大早就与他戴上一模一样的合欢香囊幽会!顾倾城,你最好别挑战本王的慈悲,不要以为他是我的八皇叔,我就不会宰了他!”

顾倾城捂着耳朵,眯着眼睛,嘴里倒吸着冷气的龇牙咧嘴。

直到那炸雷般的吼声过去,余音消散,顾倾城才慢慢的一个一个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怒发冲冠的拓跋濬,顾倾城咽了口口水,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动,软软道:

“……夫君,你别尽吃干醋好不好?”

再看了一眼地上的香囊,又无奈道:“他当时一下子就把这香囊系上了,我一时之间也不好就解下呀。”

拓跋濬一见她软哒哒的样子,更来气:“他随时随地见你,你都来者不拒,他要给你系香囊你也不会拒绝,赶明儿他要与你上床,你还真的就跟他生儿子了?!”

顾倾城鼓起腮帮子,很是生气,一转念却生生的把火气瘪回去。

“夫……君。”顾倾城俏生生的叫,耐心道:“你不要被那个梦魇弄得疑心生暗鬼,你明知道我除了你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知道拓跋濬本来就爱吃醋,最近更受那晚的噩梦影响情绪。

拓跋濬本来满腔妒火,被顾倾城软语轻言,倒发不出火气,心情平静了些。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跟他接触,就不知道拒绝他吗?”拓跋濬的语气明显软了。

“昨晚雷雨,他的病情又加重了。”顾倾城委屈道,“面对病人求诊,你知道我是不会拒绝的。”

顾倾城本来答应拓跋余帮他隐瞒病情,可是拓跋濬总是吃醋,她不得不说出来了。

拓跋濬倏然想起顾倾城临走时收拾药箱,妒火逐渐减弱。

但他觉得顾倾城在为他们的幽会找借口。

他捏着她的下巴,冷冽道:“小东西,你的撒谎技术是越来越高明,还是越来越笨拙了?拓跋余好好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生病?!”

“他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顾倾城软软道。

“别以为我不懂医理,就被你蒙混过关。拓跋余那么健康的人,还会有病?”拓跋余觉得顾倾城在敷衍他,“你倒是说说,他得了什么顽疾,还需要一次次的去合欢林治疗?”

顾倾城哭笑不得,打开拓跋濬的手,认真道:

“我答应拓跋余,不会把他的病情泄露出去。作为医者,我必须要信守承诺,尊重病人的**。

我只能告诉你,拓跋余病得不轻,他必须要好好医治。”

“……真的?拓跋余真的有病?”拓跋濬不可思议问。

顾倾城点点头:

“总之,你放心,我真的是给他治病。

合欢花的环境对他的病情有好处,我便让他找了那个地方,并非你想的那么龌龊。”

“什么龌龊!看你这一脸陶醉的,还想着再跟他去合欢不成?”拓跋濬冷哼。

怒气虽然逐渐消失,却还像个怨妇般嘟囔:

“居然敢跟他卿卿我我,接受他的香囊。

顾倾城,我警告你,别再让我看见你们手拉手,脸贴脸。

否则,我不但把他的爪子剁下来,还宰了他。”

“拓跋濬,就没见过你这样爱吃干醋的男人!”顾倾城用力捏他的鼻子。

“你方才也说本王病得不轻。”拓跋濬语气带着暧昧,“那你打算如何给本王诊治呢?”

顾倾城“噗嗤”一声笑了,推开他的手,再肃然道:“不理你,你自始至终就不相信自己的娘子!”

“好好好,他有病,我的娘子是活观音,不忍心拒绝病人!”拓跋濬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他就是知道你不会拒绝病人这弱点,故意借自己的病接近你,慢慢打动你,要你回心转意!”

顾倾城扁着嘴,一副无辜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深深的吻了她一下,再咬牙切齿道:“还一而再的去合欢林,就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吗?”

“拓跋濬,你别把人想歪了。”顾倾城嘟嘴。

“哼,想歪了?”拓跋濬不依不饶,“再多去几趟合欢,就真的孩子都生出来了!”

“啧啧啧……”顾倾城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无可救药的病人,“拓跋濬,你比拓跋余还无药可救!”

“你不去见其他男人,为夫自然就不会吃醋!”拓跋濬大力的捏了下她的鼻子。

“这是为医者的职责嘛……”顾倾城主动拥抱着他,靠在他的怀里撒娇,“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你那么好人,怎么能令娘子做有违医德之事呢?”

“哈……我居然成好人了?”拓跋濬看不惯她的小狗腿样儿,斜睨着用话戳她,“我不是最坏的坏蛋,你口中的魔鬼吗?”

“打是亲骂是爱,我当初骂你是魔鬼,那是……太爱你了嘛。”顾倾城又故作谄媚状。

拓跋濬陡然哈哈大笑。

开心的拥着她亲吻起来。

两个人闹腾到这会儿,拓跋濬的醋味也全部消停了。

顾倾城奇怪的问:“拓跋濬,你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老金怎么又会在合欢林里?”

“你开始摸他的手,亲他的脸,我就到了。”拓跋濬道,“老金嘛,当然是配合我了。”

拓跋濬想像那些画面就浑身冒烟。

“拜托你好不好,我承认是摸他的手了。给别人把脉,哪有不摸他手的。但我什么时候亲他的脸了?”顾倾城欲哭无泪。

“怎么没有,你摸完他的手,随后就立刻亲他的脸了。”

虽只是臆测,但真让他想象到了,她真的摸他的手了!

拓跋濬想想不解气,又摁着顾倾城猛啃起来,好像要把亏损的全部索赔回来。

“我那是让他张嘴,看他的舌苔。”顾倾城呵呵呵的笑,美靥如花:“你要是板上钉钉的看着我亲他,你还不立马提刀把他的皮剥了?可见你自己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模棱两可的臆测。”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摸了他,也被他摸了。”

拓跋濬沮丧的长叹一口气,像家里价值连城的宝贝被别人偷窃了。

又带着命令的口吻道:“你以后可以给任何人看病,就是不准给拓跋余看病了!”

顾倾城有自己的原则:

“不,师傅训导,若有治厄求救,不问富贵贫贱,怨亲善友,一视同仁。

我不会拒绝给任何人看病,哪怕是我的仇人。”

拓跋濬挑眉瞪眼,捏着她的下巴,却拿她无可奈何。

“我是一名医者,我说过会为他治病,就不会食言。

即便没向他承诺过,见人病入膏肓,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否则就有违医道,我也白学了那么多年的医。”

拓跋濬狠狠亲着她:“你个小东西!连夫君的命令都不听了。”

“有道理的话,不管谁说我都会听。”顾倾城坚持道,“胡搅蛮缠的话,哪怕是圣旨,我也有我做人做事的原则。”

拓跋濬泄气,着实是拿她没办法了,却想振振夫钢。

“倾城,你是吃定了本将军,知道本将军舍不得对你下手,才敢如此猖狂,当着本将军的面,还敢跟他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什么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你净想些什么龌龊事呢?”顾倾城喘着粗重的气。

长发往后一甩。

一扭身赌气坐在那儿,眸光低垂,修长羽睫覆盖住清湛的眼眸,眼泪泫然欲滴,身上泛出丝丝的冷气。

她不高兴了,甚至有浓浓的委屈。

当拓跋濬看见他的倾城与拓跋余在合欢林卿卿我我,还戴着相同的合欢香囊,他气得几乎要发疯。

他当时就疯狂的想与拓跋余痛打一场。

而对于倾城,他狠下心,真想揍她一顿屁股,让她尝尝苦头,不敢起一丝异心。

但拓跋濬的狠戾,在他的倾城身上总无用武之力,转念他就舍不得。

顾倾城的矜贵,也算是拓跋濬惯的。

当然,他的夫钢也就振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我彻底输了。”拓跋濬抱着她,炽热的吻落下,“本将军平生不认识输字,在我的娘子面前,却是手下败将!”

顾倾城的嘴角才微微翘起来,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儿。

两人言归于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乱点鸳鸯

第264章:乱点鸳鸯

“那个柳氏和她几个女儿,也算他们神通广大,居然发现本王去了西厢!”拓跋濬冷哼。

接着又问顾倾城:“昨日他们捉奸未遂,三皇叔灰溜溜的走了,乙浑被我扇了两巴掌,恐怕大牙都打掉了。而那个柳氏,估计也很失望吧?”

顾倾城嘴角微微冷笑:“她就是个跳梁小丑,如此上蹿下跳,只会摔死自己!”

“那,你奶奶昨日罚你跪佛堂,后来怎样了?”拓跋濬又心疼的问。

“你放心。”顾倾城叹口气:“我父亲趋炎附势,见我晋升郡主,巴结我还来不及,一听奶奶关住我,赶紧的去把我放了呢。”

想到趋炎附势的父亲,又不禁黯然。

拓跋濬又冷冽道:“你奶奶一把年纪还不明事理,不识好歹,倚老卖老,听柳氏挑拨离间,居然敢惩罚我的娘子,若不是看她年纪老迈,还真该教训她一顿!”

“罢了,你也说她年纪老迈。”顾倾城笑道,“毕竟她是被柳如霜母女挑拨,就不与她计较了。”

“我的娘子,总是以德报怨。”拓跋濬搂着她亲了口。

稍顿,拓跋濬看着顾倾城,脸上露出邪魅的笑:“你猜昨夜发生大事了?”

顾倾城瞪着水灵灵的眼眸看着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拓跋濬也不卖关子了,道:“昨晚蹂躏过那俩丫头的男人,除了乙浑,其他的都被人阉割了。”

倾城当时曾说过,乙浑要留给她亲自收拾。

顾倾城紧抿着嘴笑得身子颤抖,她知道那肯定是拓跋濬的杰作。

笑罢,遂又想到那俩丫头的惨死,叹口气道:“阉割之刑,虽然作孽,可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恕!”

方才小吵小闹,拓跋濬觉得还是要好好补偿他的娘子,遂拉着顾倾城到衣橱,要顾倾城给他换衣袍。

“倾城,来,给我换衣袍。”

他知道顾倾城喜欢儒雅之人,每次哄她,便穿戴她欢喜的衣裳。

他一向跨马提枪,惯穿窄袖衣裳,只在上朝时或者重要日子才偶尔穿大袖衣袍。

战英他们在背后,都已经觉得曾经对一切不屑一顾的高阳王殿下,已经不知不觉中失去自我了。

顾倾城给他脱了衣裳,抚摸着拓跋濬身上纵横交错的伤,万般心疼之余,又故作嫌弃道:

“拓跋濬,你记住可不能再添伤疤了。那么难看,小心娘子我休了你!”

“你敢?!”

拓跋濬虽然故作狠戾,但他明白顾倾城的心意,是要他好好保重自己。

“你放心,我即便受伤,也会很快就好。从小,我的伤口比别人恢复得快,这是老天爷的恩宠,别人羡慕不来。所以我从小就敢上战场,敢与敌人拼命。”

怪不得他还敢命人剥人皮!

他的胆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而顾倾城自己,何尝不是得天独厚,她的伤不但愈合得奇快,而她的血液不但能解毒,还能治愈伤口,落在泥土里,还能长出蟠桃花。

顾倾城还是不依不饶:

“拓跋濬,你出身尊贵,又天赋异禀,虽然占尽了天时地利。老天爷可以厚待你一时,却不会永远那么幸运,你还是要小心,不要弄得断胳膊缺腿的,否则,我可是会嫌弃你的哦!”

“若你乖乖在家等我,为夫就一定不会有意外。”拓跋濬抱着她笑道,“有你,老天爷会更厚待本王。因为他知道,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

顾倾城紧紧依靠在拓跋濬怀里,想到过不了多久,大魏与刘宋必有一战,他可能又要出征,心情竟像灌注了铅一样沉重。

如何才能停息战火,让老百姓能免受战火涂炭呢。

刚才在马上拉拉扯扯,顾倾城的衣裙虽然没被拓跋濬弄破,却弄得皱皱巴巴,鬓发还微乱。

他的衣橱挂满了她的衣裙,顾倾城给他换好衣袍,他也为她挑了一套浅紫雪纱裙,外加云丝披风。

再给她梳了盘云髻,缀以花钿簪钗。

本来拓跋濬还想添置胭脂水粉,可转念一想,这世间上还有什么脂粉,能与他倾城的体香媲美?

也就不需要那些俗物了。

“看我们如此郑重其事的穿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夫妻去赴宴呢。”顾倾城看着他们的衣饰道。

拓跋濬只是含笑。

焕然一新的顾倾城,脸颊红润,唇色饱满粉润,像两瓣桃花瓣,雪白的肌肤犹胜雪绸,黑发映衬在雪肤上,就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粉的更粉。玲珑浮突的身段,更勾挠得拓跋濬心旌摇动。

“我的倾城,真是天上地下,六界的第一美人。”拓跋濬拥着她,一边赞誉,却又爱又恨:“难怪天下的男人,都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

他忍不住就一番热吻。

顾倾城娇喘着推开他:“拓跋濬,我真得回皇宫了,明天是你九姑姑及笄礼,我得为她办曲水流觞宴。”

拓跋濬容色忧戚:“皇爷爷已知道你是我十年前就爱上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他会如何对你,你还是小心应付。”

“好了,你放心吧。”顾倾城点点头。

他们走出房间,来到巨鹰岩,岩上的琴案本来放着拓跋濬送给她的绿绮长相思,后来被顾倾城拿回了皇宫。

他们回想着他当日教她《潇湘水云》,他拥着她坐在琴案前,手把手的教她弹琴,弦出如电光火石,疾射向云水瀑布间,激起阵阵浪花,冲天而起,雾霭迷蒙,氤氲缭绕。

袅袅余音,如凤笛鸾管,一幕幕犹在眼前,于山水间荡气回肠。

他们紧挨着,一时之间竟是如痴如醉,难舍难分。

这时战英在远处站着,像是有什么事,看见他们如此恩爱缠绵,又不好意思打扰。

待他们留意到身后的自己时,战英才走过来。

他走向拓跋濬,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是安国公府的莅阳郡主,转辗托了他,交给拓跋濬的。

“……安陵缇娜写给本王的?”拓跋濬看着战英手上的信,摩挲着下巴,蹙眉道,“所有信件,不是一向由你处理的吗?”

战英面有难抉之色。

拓跋濬遂向顾倾城扬扬下巴,对战英道:

“本王早已名花有主,已有妻室,不适宜看其他任何女人的信物,你还是交给王妃处置吧!”

他们虽已成亲,毕竟还未对外公开。

顾倾城不好意思起来,干笑道:

“别人写给你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的信,我有什么权力处置。

再说,既是缇娜姐姐写给你的,我们就快要结拜为金兰姐妹,我就更应该避嫌。”

“王妃若不看,你就把信烧了吧。”拓跋濬对战英道。

战英看看顾倾城,见她没伸手接,便打算拿信去烧掉。

“……嗯,还是给我吧。”顾倾城忽然在身后把战英叫住。

战英折回来,微笑着把信交给顾倾城。

拓跋濬却看着顾倾城开怀大笑,狠狠的亲了她一口:“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很想知道其他女人为何给我写信,写的又是什么内容,却装得毫不在乎!”

战英见他的殿下与王妃打情骂俏,也就偷偷笑着退到一边去。

“缇娜姐姐给你写什么信,你自己总该知道吧?”顾倾城扬着信。

“娘子可别冤枉为夫啊!通常女人给我写信,都是战英他们看完就自己处理掉的。”拓跋濬一脸无辜。

“自己惹出的情债,却要属下给你善后。”顾倾城撇撇嘴。

拓跋濬忽然又自言自语起来:“对啊,平时他都是自己就处理了,今日怎么拿给我了?”

“大概——是因为缇娜姐姐要与我结拜,他不敢擅作主张?”顾倾城打开信,取出来看。

看完信,顾倾城愣住了。

拓跋濬见顾倾城的表情有异,带着疑惑的把信拿过来看了一眼。

高阳王殿下见信如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昔日世人只道缇娜与南安王青梅竹马,却未知缇娜早就心有所属,芳心暗许殿下。

与殿下初见,殿下便驻扎在缇娜心里,再也容不下所谓青梅竹马。

可惜此情,君心未悟。

然缇娜命薄,陛下赐婚远嫁,缇娜身在曹营心在汉,有如行尸走肉。

适蒙上苍垂怜缇娜痴心之苦,如今孤雁还巢,未知殿下,能否做那护雁之人?

不管殿下心意如何,即便嫌弃缇娜,也请殿下屈尊一见。

缇娜顿首。

安陵缇娜的信写得委婉旖旎,并无隐晦。

信中表明多年前她就仰慕高阳王,只是无缘表白,高阳王一直不知。

后来陛下一道圣旨,她被逼嫁作他人妇,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所幸虢国公已死,她孤雁回来,只希望与高阳王成为眷属,得到拓跋濬的爱护。

“……拓跋濬,缇娜姐姐喜欢的人,不是拓跋余,竟然是你?”顾倾城恍然道。

她初回平城,在大街上路遇安陵缇娜与李双儿,李双儿告诉安陵缇娜高阳王遇刺,难怪安陵缇娜的手狠狠的抖动。

原来,她心里装着的,是拓跋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拓跋濬淡然道。

“我之前听传闻,还以为她与拓跋余青梅竹马,听说她嫁给虢国公后,拓跋余还好一阵伤心呢。”顾倾城摇头喟叹。

“这世间上的感情,谁能说得清呢。”拓跋濬道。

“看看你,祸害了殷孝祖的小妾和宋公主刘楚玉,祸害了风十三娘和仙姬公主,又祸害你的表妹贺兰明月和李双儿,如今又祸害缇娜姐姐。”顾倾城掰数着十个手指头,“你就是专干横刀夺爱之事!”

拓跋濬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天地良心,我承认安陵缇娜当时对我确实有那个意思,所以我一直疏远她,免得她想入非非。”

顿了一瞬,拓跋濬又道:

“当初八皇叔真的喜欢安陵缇娜,只是缇娜被皇爷爷赐婚远嫁,八皇叔也就放弃了。

她回来后,其实八皇叔也想与她再续前缘,听说几次约见。大后来概是因为你的出现,令八皇叔改变了注意。”

拓跋濬再抱着顾倾城,轻轻啃着她的唇。

“所以说,真正横刀夺爱之人,是你。”

“拓跋濬,你不讲道理。明明是缇娜姐姐写信向你示爱,怎么就成了我横刀夺爱呢。”

“其实,若我们的那些梦,都是曾经的回忆。那云螭三皇子就是八皇叔的话,他对你的爱,还真是至死不渝啊!”拓跋濬感慨道。

顾倾城想到拓跋余对自己的痴情,又想到安陵缇娜对拓跋濬的苦苦思恋,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好了,好了。”拓跋濬柔声道,“把信毁了,不管她就得了。”

拓跋濬将那封信,用力一搓,信成了碎片,在空中飘荡,如飘絮般随着溪流而逝。

顾倾城看着眼前云雾,若有所思。

“怎么?你们马上就要义结金兰了,你还吃你缇娜姐姐的醋了?”拓跋濬将脸凑上顾倾城。

顾倾城推开他凑上来的脸:“拓跋濬,我才不像你一样,喜欢吃干醋。缇娜姐姐又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她喜欢你,也是早年前就开始的事,我才不会吃醋呢。”

“那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拓跋濬咬她耳朵,“难道不想与缇娜结拜?”

“……我怎会不想与她们结拜,只是觉得姐妹相交,真情相待,又或者三人当天结拜即可。

总觉得这样大张旗鼓的举行仪式,落在旁人嘴里,怕有哗众取宠,矫情之嫌。”

“患难见真情,真正有情有义的朋友,确实无需如此张扬的。”拓跋濬道,“你是说她们别有用心?”

“我当然没有怀疑她们对我的情宜,我只是不喜欢过于张扬罢了。”顾倾城心思烦乱道。

拓跋濬点头道。

“倾城,其实你说的,我是深有同感,女儿家的心思我不大懂。

但作为男人,为兄弟朋友两肋插刀,行动就可以表示,不必大张旗鼓。

依我看来,可真有点哗众取宠之嫌。”

“……拓跋濬,我们不是在谈如何处理缇娜姐姐的信吗?怎么聊起结拜的事来了?”顾倾城看着拓跋濬笑道。

思忖了半晌,她沉吟道:

“如此说来,当初传言拓跋余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岂非拓跋余一厢情愿?

拓跋濬,这缇娜姐姐的信中已经说得透彻,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态度。

你既对她无意,也就该让她死心,不要再痴心错付,也别错过了其他好姻缘。”

“你的意思……”拓跋濬蹙眉看她。

“缇娜姐姐既然约你见面,你就找个隐秘的地方,约她来见。

你不用出面,但通知南安王去。当然,也不用明里跟拓跋余说明是去见安陵缇娜,只是巧妙的让他出现便可。

这样缇娜姐姐既明白你对她无意,拓跋余又醒悟这些年安陵缇娜并非钟情于他。

若他心里仍然有缇娜姐姐,那再好不过。给他们创造机会,若能撮合他们,令他们再续前缘。

他们成了鸳鸯,我们也就少了烦恼,岂不皆大欢喜。”

“好,”拓跋濬听后点点头,“我的王妃已颇有女主人之风了,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希望他们真能擦出火花,也当是成全了大家。”

于是招手让战英过来,命他立刻通知安陵缇娜去一个拓跋濬早已久不居住的别院见面。

再以商量出征刘宋的军机要事为由,请拓跋余到那别院。

顾倾城想像着安陵缇娜与拓跋余的见面,不知能不能激起他们往日的热情。

若是能撮合他们,缇娜姐姐新寡,终于可以有个依靠。

而自己又可以摆脱拓跋余的纠缠。

可谓两全其美!

“又在想什么呢?”拓跋濬问。

阳光落在顾倾城身上,她的眼睫毛修长浓密,像把小扇子,明眸善睐。

“你那个别院环境怎么样?希望是个好的环境,能撩拨起他们往日的温情。”顾倾城噙笑道。

“我每一间别院都各有特色,希望他们能旧情复燃吧。”拓跋濬道。

而后又恋恋不舍道:“你的早膳被我破坏了,先别急着回宫,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吃过了再走!”

早膳刚刚想和拓跋余吃,便被拓跋濬一番胡搅蛮缠,如今真的有些饿了,顾倾城便暂时留下来。

拓跋濬细心体贴,她也乐得享受温馨。

反正回宫也不急在这吃早膳的一会儿功夫。

顾倾城躺在软塌上,一时思忖着为拓跋余构思治疗方案。

一时又想着安陵缇娜与拓跋余见面,两人能不能旧情复燃,擦起爱的火花……

无论男女,最可悲的莫过于痴心错付,若安陵缇娜知道拓跋濬不但无意于她,还将她推向拓跋余,会不会很伤心难过。

她本就曾有不完美的婚姻,如今若因为自己的撮合,令她难过,岂非乱点了鸳鸯?

第二百六十五章:痴心错付

第265章:痴心错付

安陵缇娜接到复函,知道拓跋终于肯见她,高兴得欢天喜地。

立即梳妆打扮,化了个精致妆容。

想起拓跋爱慕顾倾城的眼神,于是一改往日雍容华贵的衣着装扮,穿上和顾倾城一样的月白绣折枝海棠衣裙。

这是她在玲珑阁第一次看见顾倾城穿的款式。

见她穿起来漂亮,后来她再见顾倾城,大多是这样的衣裙,她也就悄悄准备好了。

就连鬓发,都如顾倾城一样,在双鬓上挽起几小丛,盘起云髻,坠上珠饰流苏,长发在脑后像瀑布一样倾泻着。

如此的打扮,却没有顾倾城的清丽脱俗,反而多了份矫揉造作。

她本来雍容华贵的装扮,其实是最适合她。

她曾是大魏的第一美人,还是莅阳郡主,身份尊贵。

虽是新寡,却带着丰厚的钱财回来。

她比从前更有风韵,更谙世事。

像她这样得天独厚的女人,本来就该母仪天下。

而高阳王拓跋不仅是最尊崇的世嫡皇长孙,还是一品飞鹰大将军,享有军人最高的尊荣。

太子的嫡子,陛下的世嫡皇长孙,最有希望继皇帝大宝的人选。

高阳王这只独一无二潜力无限的金龟婿,她志在必得。

即便不能成为高阳王的正妃,她也要成为他的侧妃。

当然,南安王拓跋余,也是她的退路之一。

论身份地位,论风流倜傥,拓跋余都要屈居拓跋之下。

但除了拓跋,他已经是大魏第二最出色的男人。

实在不能跻身高阳王王妃之列,她只能退而求次,屈身南安王拓跋余。

最重要的,是拓跋余与她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可是后来拓跋余这个退路,也开始变得停滞不前。

仿佛已经没用退路了。

改变拓跋余的是顾倾城,是顾倾城令拓跋余对她忽冷忽热。

她只能一往无前的求见拓跋。

拓跋一直没有回应,她几乎对拓跋绝望了。

心里便想委曲求全,还是跟着拓跋余吧。

虽然有顾倾城出现,令拓跋余一时眼花缭乱。

平常男人都三妻四妾,何况堂堂皇子。

拓跋余本来就已有两位侧妃,多她一人也不算多。

最尊贵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妃嫔成群,又有哪个女人,能独自拥有一个最出色的男人。

而且她相信,障碍是很快会铲除的。

没想到,在她几乎完全对拓跋绝望时,拓跋竟约她见面了。

她午时前接到拓跋约她申时见面的通知,精心打扮一番,就提早出门了。

她等这一天,早已是望眼欲穿。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拓跋拿下。

男人都是馋腥的猫,女人也是多多益善!

拓跋当年只是误会自己和拓跋余在一起,才对自己避而远之。

如今自己在信中解释清楚,他还能拒绝自己这个曾经的大魏第一美人吗?

虽说自己曾经嫁人,但鲜卑男人,并不计较这些。

即便他喜欢的是顾倾城,自己没法跟顾倾城媲美,可身为高阳王不仅有正妃也要有几位侧妃啊。

只要自己成为拓跋的女人,一切就胜利在望。

还不到申时,安陵缇娜就到了拓跋那间别院。

拓跋的别院清幽雅致,每一间都是精挑细选,即便暂时不居住,也是有护卫守护。

安陵缇娜到的时候,正值夕阳开始西下,彩霞旖旎。

“我是莅阳郡主,殿下邀请我过来的。”安陵缇娜看着守卫,直接表明身份,淡然微笑。

护卫看着端庄华贵的安陵缇娜,他当然接到命令,莅阳郡主会来访,于是恭谨的请他进去。

“郡主稍等,属下去禀报殿下。”护卫道。

安陵缇娜不知道侍卫所说的殿下并非高阳王殿下。

侍卫进去通禀的时候,安陵缇娜信步闲庭。

精巧的庭院有棵古老的槐树,树冠如宝盖,投下一片阴凉。

这槐树是拓跋的父王少年时候就种下来的。

槐,又代表缅怀,怀念之意。

拓跋晃死后,拓跋触景生情,便很久都没再踏进这别院。

这个时节,槐花盛绽,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玉白晶莹的花瓣在微风的牵引下,或落在庭院,或落在佳人肩头,满地繁华。

拓跋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娉婷的身影,站在树下,正伸手去摘压下枝头那一串串的槐花。

她的手一动,那玉白花瓣如雨,飘飘洒洒落了她满身。

花瓣绮靡艳,点缀着她的黑发,如白玉落墨缎。

拓跋余倏然心口一紧,欣喜的低喃:“倾城……”

这样的衣裙服饰,这样的如瀑秀发,这样的落花如雨,是顾倾城的背影!

他再次遇到倾城,是在她的医庐,在那棵琼花树下,花瓣如雨,倾城超尘脱俗,美得宛如仙女下凡。

后来他又与倾城沐浴在阳光的合欢花里,红花俏佳人,那一幕,也是他永生难忘。

如今的倾城,又沉浸在彩霞的槐花里……

拓跋余呼吸微微屏住,只觉得人比花娇。

待佳人转过脸,他看到了安陵缇娜。

拓跋余一愣!

安陵缇娜洁白如玉的容颜,犹如绽放的花蕊。

霞光落入她的眸子,她妩媚的眼眸瞪起来,惊愕的看着眼前人。

这惊愕太过明显,哪怕只是一瞬,她立马敛去,拓跋余也看到了。

看见自己,安陵缇娜非常的意外。

拓跋余眼里有浓郁的疑窦和失落,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怎么会是她而不是倾城?

那明明是倾城的背影!

拓跋余先是不懂,而后立马就有些明白了。

拓跋请自己来别院商讨军机大事,他自己却不见人影。

拓跋余已感觉不妥,更令他诧异的是,他这个别院虽然精致整齐,也有侍卫把守,却冷冷清清,似久无人居住。

儿怎会约他来此地商议军要机密?

他要约自己,也应该是军营或者太子府,更或者是父皇的御书房。

拓跋余觉得拓跋在耍自己,直到他看见庭院的安陵缇娜。

他才知道拓跋的真正用意。

“殿下,这就是你的别院啊?”安陵缇娜急中生智,笑得欢快:“这槐花可好看了,殿下是请我来观赏槐花吗?”

拓跋余面无表情的看着安陵缇娜,只有眸眼里一丝丝疑惑。

安陵缇娜看着拓跋余疑惑的眼眸,编织着借口:

“缇娜接到殿下来这别院的邀请,很是意外,还以为搞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殿下邀请缇娜来赏花。”

若她接到的是自己的邀请,她方才不会出现那般惊愕!

拓跋余嘴角微微冷笑。

此刻无论安陵缇娜掩饰得多么的好,脸色丝毫不改。

但是拓跋余心中,跟明镜一样透彻清楚。

安陵缇娜再抬眸看着槐花,摘了把花瓣捧在手,再将花瓣纷纷扬扬的洒向空中。

花瓣中的脸孔,在拓跋余眼中又变成了顾倾城。

“风舞槐花落神州,满城飘玉淡淡幽。”安陵缇娜的身子在落花中旋转,看着在空中飘扬的花瓣,意犹未尽道:“这样淡淡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殿下真不愧是惜花之人。”

眼前景象,真的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拓跋余看得有些痴痴醉,他看到的是倾城在落花中飞舞……

“殿下……”安陵缇娜故作羞赧的娇呼,将拓跋余的魂魄拽了回来。

她又打碎了他的旖旎梦幻!

他的脸上陡然又变得阴翳起来。

“……殿下是在赏花,还是在赏人?”安陵缇娜略为垂首,含羞嗒嗒的低声问。

他当然赏的是人,可惜不是眼前人!

在安陵缇娜的眼里,拓跋余永远不是最佳的选择。

她刚回来的时候,他曾经约见她,那时他感觉她虽然比当初那个青涩的郡主要心思深沉。

但那心思缜密的她,却又眼神飘忽。

他以为她在齐鲁受了委屈之故,眸眼才会闪烁不定,不像倾城那般清纯。

原来,她一直图谋儿。

他终于彻底明白儿让自己来这个别院的用意。

她在他心里曾经仅余的一角,此刻已完全被抹掉了。

拓跋余嘴角带着浅淡的冷笑:“走吧。”

“……殿下,难得您偷得浮生半日闲,与缇娜见面。缇娜赏花兴致尚浓,这就要走了?”

安陵缇娜微瞪着错愕的眼眸,腰肢微微摆动。

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拓跋余一言不发,径自往马车走去。

安陵缇娜只得紧紧尾随,心里忐忑不安。

安陵缇娜上了南安王的马车,又继续找话:“殿下为何今日好心情,竟请我来赏花?”

她明明可以见好就收的,可她偏偏还想继续把谎话编下去,取得拓跋余的信任。

拓跋余感觉冷:她终究未放弃我这条后路。

冷得有点刺骨,有点痛。

痛在心头,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心脏。

她没有回应安陵缇娜的话,而是想起她不曾转身的刹那。

那时的芳华,惊艳了时光。

可惜她转过脸来了。

那张本该是顾倾城的脸!

此刻他终于明白,当初确实是喜欢过缇娜,但那不算爱。

因为爱一个人,把她填得满满的,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他当时还能装下那些侧妃。

虽然那些侧妃也是他母妃自作主张。

而如今,他心里住着倾城,就再容不下其他女子。

即便那人穿了与倾城同一样的衣裙,梳着同一样的发髻。

如此东施效颦,他反而觉得她辱没了倾城。

后来安陵缇娜说了很多话,拓跋余都没有听见,他神思恍惚。

顾倾城平日的月白衣裙,既不争夺她肌肤的雪白,又能衬托她头发的乌丝。

两下一衬,顾倾城的容颜就格外清新而妩媚。

那么的无瑕洁净,不带一点世俗的尘埃。

月白色真的适合她。

飘然若仙!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别人穿起来会有东施效颦之嫌,唯有顾倾城穿起来最好看。

独一无二!

“……你,为何穿这样的衣裙,如此的装扮?”拓跋余看着安陵缇娜的衣饰,突然问。

“女儿家偶尔变换衣裙装饰,不是挺好吗?”安陵缇娜笑道,“殿下不喜欢缇娜如此衣着?”

拓跋余在心里道:“这样的衣着装扮,只适合倾城!”

“殿下,你若不喜欢,我以后在你面前就不穿了。”安陵缇娜见拓跋余没有回应她,带点委屈道。

拓跋余看着她,眸眼如深邃古潭,终于点头:“挺好。”

安陵缇娜不知道拓跋余的挺好,是说她以后不在他面前如此装扮挺好,还是她现在的装扮其实挺好。

再想问时,拓跋余已然阖上眼睛,沉默了。

他一向虽然少言寡语,但从前在她安陵缇娜面前却是相当健谈。

他如今对自己的冷漠,比起刚回来时的热情,真是相去甚远。

安陵缇娜不敢再开口,怕越说越错,眼泪却忍不住掉落。

“都是因为你,顾倾城!”安陵缇娜在心里怒叫,大袖里暗暗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戳穿她暖白的皮肉。

拓跋余紧闭着眼睛,无视于她的伤心落泪。

安陵缇娜轻轻擦拭眼泪,把一切的委屈愤怒咽回心底。

马车快到安国公府,拓跋余终于睁开眼睛。

“殿下,你我难得一聚,”安陵缇娜尽力维持笑容,软软道,“这约会就这么匆匆散啦?”

“……那要怎样?”拓跋余语气疏离。

“要不,请殿下进我的颐园坐坐?”安陵缇娜含羞嗒嗒的邀请。

“进去坐坐?”拓跋余倏然没了耐性,“你是要弄个明白,你何以约的是高阳王,出现的却是本王吗?”

安陵缇娜脸色霎时惨白。

拓跋余的马车绝尘而去。

他揉揉太阳穴,头开始疼痛。

在疼痛中,他眼前出现一幕景象,那黑发素衣的佳人,转过头来,是那张超尘脱俗的脸。

顾倾城的脸,有点娇憨,有点妩媚,糅合在一起,就能把人堕入沉沦深渊。

她为她把脉,温润的指腹印在他的手腕上,就能印到他的心坎里。

且说铩羽而归的安陵缇娜,回到颐园,泪流满面,飞快把身上的衣裙脱下来,用手撕碎。

她最后把所有的怒焰,烧向拓跋。

肯定是他看到自己信中的表白,才把拓跋余约过去,就是要拓跋余认清所谓青梅竹马的自己。

他不但对自己的爱视而不见,还要毁了她的退路?!

安陵缇娜银牙顿挫,恨入骨髓:“拓跋,你此等绝情莽夫,轻人如此!我本将心对明月,谁知明月照她方!今日你如此折辱我,他日管教你粉身碎骨,方消我心头之恨!”

安陵缇娜把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打落地上!

满室狼藉!

安陵缇娜最后哭倒地上。

香菱扶起安陵缇娜坐到妆台前,给她重新梳头。

看着镜子中的她,咬咬嘴唇,道:“郡主,难道您就这样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怎样,如今连南安王都嫌弃本郡主了。”安陵缇娜不知是哭是笑凄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奴婢听郡主的意思,想来南安王是吃醋了。”香菱一边为她梳理发髻,一边沉吟道,“高阳王既然轻贱郡主,郡主更不该放弃南安王,毕竟南安王曾经喜欢郡主,与郡主有竹马之宜。”

安陵缇娜被香菱如此提醒,横下心来,对香菱道:“给本郡主更衣!”

拓跋余自拓跋的别院回南安王府,躺在软榻上,想起拓跋这一番安排,是真正的想撮合自己和安陵缇娜,还是别有用意?

又或者他想把安陵缇娜塞给自己,他图谋倾城?

思忖良久,稍为休憩,起来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去户部。

刚出府门,却见安陵缇娜的马车,也疾驰到府门。

南安王一见安陵缇娜那熟悉的马车,便想转身躲开,免得被她纠缠。

方才,他已将自己的心意说得很清楚了。

安陵缇刚刚回来那阵,他真的还想纳她为侧妃。

可是,后来他找到了莲儿,也就是顾倾城。

他一颗心就系在顾倾城身上,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而且倾城说要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他更放弃纳安陵缇娜为侧妃之念。

直到在拓跋的别院,他知道其实原本那约会是安陵缇娜与拓跋的,他们只是被乱点了鸳鸯。

他竟为曾经喜欢过安陵缇娜而可耻,方才离开,他更加彻底的将她从心里清除。

自己最后对她的态度,她应该心里清楚。

那些年,她拿自己做幌子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旧欢当如梦散。

他想避开,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安陵缇娜已经掀开帘子,与他正打了个照面。

“殿下。”安陵缇娜含笑喊他。

她虽然心知肚明,拓跋余知道了自己爱慕拓跋之事,表面还是装做无辜。

拓跋那条路已是行不通了,他对自己根本视而不见。

而拓跋余毕竟曾经是爱慕过自己的,只要自己忍辱负重,表现得楚楚可怜,拓跋余心里若还有一点旧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她又抛下矜持,厚着脸皮来南安王府了。

“虢国夫人,您怎么来了。”拓跋余面无表情,语气疏离道。

他竟然叫她虢国夫人?!

安陵缇娜的眸眼有深深的痛!

他现在连莅阳郡主都不称,更不像以往一样叫她缇娜。

却故意称呼她为虢国夫人,是想让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男人对一个女人客客气气,甚至不想再见面,便是毫无半点情意了。

安陵缇娜心如刀割,痛在心头!

此时此刻,若她还不知拓跋余的情意,就太愚笨了。

但她只有这唯一的退路了,她必须忍耐!

一瞬的尴尬和心痛后,安陵缇娜若无其事的走到拓跋余面前,递了个烫金请柬给拓跋余。

依然面带微笑道:“殿下,缇娜方才去见您,一时高兴过头,居然忘了给您带请柬。如今给您送请柬来,希望您去参加我和倾城与双儿的结拜仪式。”

“……哦?你要与倾城结拜?”拓跋余微讶,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眼。

“是的,我和双儿本来就是好姐妹,与倾城妹妹更是一见如故,我们三人决定义结金兰,成为好姐妹。”

安陵缇娜笑容依然柔婉,端庄大方,依然美得如牡丹绽放。

仿佛方才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你和倾城,不是在老祖宗寿宴才认识吗?”拓跋余蹙眉问。

“不,我们早在仨月前就见过面了。”安陵缇娜道:“希望殿下届时赏脸,一起参加观礼。”

“好,”拓跋余淡然的脸上,嘴角终于有了弧度:“既是倾城与你们的结拜仪式,本王定当赴会。”

因了倾城与她结拜,连称谓也变得平易近人了。

“殿下,缇娜请柬既已送到,殿下好像正要出门,缇娜就不打搅殿下了。”安陵缇娜又大方得体道。

“那,缇娜请便。”拓跋余微微点头,目送安陵缇娜重新上马车离去。

“殿下,莅阳郡主风采不减当年,而且对殿下还是一往情深。”伺候在他身边的马云浅声道:“你们毕竟有青梅竹马之情,殿下除了正妃,也是可以纳很多侧妃的。莅阳郡主,哪怕是侧妃,殿下是否也应该考虑一下?”

拓跋余冷然的瞥了马云一眼,眼神放空的看着前方,半晌后,问:“马云,你爱过吗?”

“殿下知道,属下一心在殿下身上,哪有时间想女人之事。”马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道。

“其实,遇到倾城以前,本王也不算爱过。”拓跋余微喟:“原来,所谓的青梅竹马,只是一起长大的玩伴罢了,并非情爱。”

“殿下难道对莅阳郡主,就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吗?”马云惋惜道。

当初他们俩确实是好登对的青梅竹马啊!

“旧欢如梦,即便曾经有过喜欢,还是散了的好。”拓跋余转身。

“好,只要殿下欢喜,殿下随心即可。”马云颔首,为他掀开马车帘幔。

如果以前拓跋余还想纳安陵缇娜为侧妃,此刻这想法早已消失殆尽。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现在可以失去任何女人,但不可以失去顾倾城。

他毫不留情的转身,在护卫的簇拥下前去户部。

安陵缇娜坐回马车厢,不禁悲从中来。

眼泪立即簌簌落下,紧咬银牙,长长的指甲进白嫩的手掌。

回去的一路上,她想起当年与拓跋余青梅竹马的日子,想起他对自己的殷勤。

想起她奉旨远嫁,隔着轿辇她看到他一脸的哀伤。

而那一群送别的人群里,却根本没有拓跋的影子。

她在轿辇偷偷落泪。

恨老天爷不长眼,自怜自艾,红颜薄命。

想起她新寡回来,拓跋余邀她共聚,诉说她远嫁后,每次见到像自己的马车都会停下来,看看走出来的是否是自己。

可如今他见到自己的马车,竟想躲开!

他给了她重新寻找幸福的希望,才刚过多久,他又把她的希望摔碎!

“拓跋余,我安陵缇娜一生的幸福,都毁在你拓跋家族手上,你们怎能如此对我?”安陵缇娜在心里狠狠的怒骂。

她曾经以为,拓跋虽没将暗恋他的自己放在心上,虽然可恼,但他光明正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毫不拖泥带水,也不会给她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

她觉得他还算是个君子。

但自从他把自己出卖给拓跋余,断了她的退路,她对拓跋就是蚀骨的恨。

而拓跋余反复无常,一开始喜欢自己,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远嫁而不去争取。

她新寡回来后,他可以不爱自己,却不应该在给予自己希望后又将自己推往绝望的深渊。

至于拓跋焘,至尊帝王,却是毁灭她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

她绝不会原谅他们!

可是,拓跋与拓跋余两条路都堵死,行不通了。

她倏然想到陛下看她的眸光,眼里有惊艳。

那是一条自己从未想过的路。

事到如今,她不得已,也要破釜沉舟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知己知彼

第266章:知己知彼

自从顾倾城出了这个让拓跋余去见安陵缇娜的主意,她的心便七上八下的,不知他们会面的结果会怎么样。

自己会不会好心办坏事?

战英适时的给他们送来了一盘蟠桃果,便识趣的退出去。

一揽芳华的蟠桃花长盛不衰,也开始结果。

顾倾城看着鲜艳欲滴的蟠桃果,便急不可待的拿了个尝尝。

果然甜脆多汁,老祖宗肯定喜欢!

她欣喜的拿着蟠桃果跑过来送到拓跋濬嘴巴:“拓跋濬,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正在擀面拉面的拓跋濬,依言咬了一大口。

遂鼓着嘴巴点点头。

“老祖宗最爱吃蟠桃了,把这里的蟠桃给老祖宗送去,她肯定很喜欢。”顾倾城一边吃,一边甜丝丝道。

“你放心,外面的蟠桃大部分熟了,我让侍卫摘了,等一会我亲自给老祖宗送去!”拓跋濬一边道,一边甩面。

拓跋濬的武功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烧饭做菜也游刃有余,拉起面来更是出神入化。

即便是简单的三鲜拉面,那细细的面条在他手中也像浮光掠影,丝丝缕缕缠绕住顾倾城。

片刻功夫,顾倾城便闻到三鲜拉面香,她还意外发现有很多精致的糕点。

感情昨晚拓跋濬就住在一揽芳华,备好糕点了。

他心里不由得喟叹:

像拓跋濬这样的好男人,还真是只应天上有!

一揽芳华这样如人间仙境的家,还有个温馨浪漫的俊俏郎君,任哪个姑娘家,都对他死心塌地的爱。

顾倾城想起飞鸿飞雁,他虽然知道拓跋濬的侍卫会安顿好她们,却还是关心的问:

“拓跋濬,我们自己吃饭,那战英和飞鸿飞雁他们怎么吃?”

“你放心,战英他们会安顿好。他们识趣,不会来打扰我们夫妻恩爱。”拓跋濬道。

“你宁愿亲力亲为下厨,也不喜欢别人打搅。”顾倾城美滋滋的吃着他送进嘴里的芙蓉糕。

拓跋濬深情的看着她,语气居然有些苍凉:“红尘匆匆,弹指一挥间,我只想多煮几顿饭给我的娘子吃。”

顾倾城心里又满满的感动,喉咙一下哽咽,有泪雾涌上来。

她赶紧吃面。

拓跋濬做的三鲜拉面,奶白浓郁的汤头,肉与素菜交织在一起,鲜香醇厚,齿颊留香。

拓跋濬又道:“再者,如今我们还可以享受俩人世界,一旦我们大婚,满府的丫头婆子,连抱一抱你都不自在,我想着都闹心!”

“拓跋濬,大婚是很遥远的事。”顾倾城缓缓道,带着一丝隐忧,“仙姬公主不是闹到陛下那里,铁了心要你娶她吗?”

“那是她一厢情愿,她不会得逞的!”拓跋濬满不在乎的扒饭。

“可是,陛下总要给她个交代。”顾倾城不无忧虑道。

皇命难违,一道圣旨,若拓跋濬不尊,便是抗旨!

她不知道和拓跋濬的前路是春暖花开,还是荆棘丛林。

只是这个心甘情愿为自己煮饭的男人,她早已深陷其中。

即便没有那千万年的前尘往事,她也会甘之如饴的守候着他。

“你放心,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拓跋濬大口吃着拉面,语气坚定。

顾倾城温暖的看着他微笑,她最喜欢看拓跋濬不拘小节下厨,大快朵颐的样子。

“拓跋濬,刘子业已在国子太学举行弈棋比赛。如若大魏赢了,刘楚玉带着二十座铜铁矿嫁妆,她若要嫁与你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你怎么办?”

“她痴心妄想!”拓跋濬道:“别说二十座铜铁矿,即便她带着刘宋江山而来,我拓跋濬也不会为她动摇分毫!”

“嗤!那是人家不会带江山来嫁,否则你也不会大放厥词。”

顾倾城故作睥睨拓跋濬,心里却甜滋滋起来。

“小东西,还是不放心自己的男人,怕被别人抢喽?”拓跋濬哈哈大笑。

“谁担心你了。”顾倾城撇撇嘴。

稍顿,又喟叹:“无论男女,最可悲莫过痴心错付。我们能两情相悦,真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知道就好。”拓跋濬柔声道,伸手轻抚她的面容。

“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的娘子,以后不要再吃干醋了,好不好?”顾倾城又温柔的道。

“好……我尽量。”拓跋濬的眸眼带着邪魅的笑。

嘻嘻……他可以忍辱负重,但若有人觊觎他的倾城,即便他答应不吃醋,这醋要排山倒海的涌出来,他也无力阻止呀。

吃过面后,顾倾城便要赶回皇宫,她还得先回一趟医庐,见见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和铁蛋他们呢。

这两日也不在一心堂,不知那些新子民是否安好。

“吃了本大王的面,你这压寨夫人就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拓跋濬又把她拉进怀里。

一番热吻,才依依不舍的牵顾倾城的手出门。

每次离开一揽芳华前,顾倾城都要去拥抱一下那棵最大的蟠桃树,和蟠桃姥姥告别。

她默默的抱着大树,便宛如依在蟠桃姥姥怀中。

“蟠桃姥姥,你好好在这住着,倾城下次再来看你哦。”

顾倾城与蟠桃姥姥告别,抬眸间忽然看到树上挂着个拳头大的蟠桃,乍一看,就活脱脱是一颗心脏!

只是心脏是红色,这蟠桃有点青涩还未成熟,是以眼色上有区别。

在民间,奇形怪状的果实并不稀奇,她只是微微浅笑,也不深想。

顾倾城先回了一心堂,那些灾民和被释放的降民,陆陆续续开始分发田地了。

降民走了一大半,多半剩下来的,是那些还未能回去的灾民。

灵犀她们基本能够独当一面的医治病人。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指挥若定,把一心堂管理得井井有条。

山猫和阿七他们,也把灾民照顾得很好,还非常认真的教铁蛋武功。

“姐姐,您回来了!”铁蛋看见顾倾城回来,一脸开心,立即奔过来。

他整个人开朗多了。

铁爷爷看着他们呵呵呵笑道:“看看这孩子,看见姐姐回来,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铁爷爷,上官姑姑!”顾倾城上前拉着铁爷爷和上官姑姑的手。

铁蛋也蹭上来。

“看看姐姐给铁蛋带什么了。”顾倾城又看着铁蛋笑道。

飞鸿飞雁拎过来几个食盒,里面全是精美的糕点。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蟠桃果。

拓跋濬为他准备的那些糕点,她吃不了又不想浪费,连吃带拎的,让飞鸿飞雁都打包回来。

连带着蟠桃果,就几乎是满满的一车。

她让飞鸿飞雁和医女把糕点和蟠桃果都分发给所有人尝尝。

铁蛋吃蟠桃的时候,顾倾城在他身旁,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一脸的溺爱。

铁蛋看着顾倾城,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甜丝丝的吃蟠桃。

“铁蛋,你是想跟姐姐说什么?”顾倾城察言观色问,“是感激姐姐的话吗?”

稍顿,顾倾城又笑:“要是那样的话,就不必了,跟姐姐不必要客气的。”

“……姐姐,听说你曾经跟南安王定亲,如今已经退亲了?”铁蛋左右看看,还是忍不住问。

“嗯。”顾倾城轻轻嗯了声。

“好。”铁蛋只低低说了一个字,又安静的吃着蟠桃。

“铁蛋不喜欢南安王吗?”顾倾城微笑着摸摸他的头。

铁蛋看着顾倾城粲然一笑,低声道:“是姐姐不喜欢南安王,才与他退亲。姐姐不喜欢,铁蛋就不喜欢!”

铁蛋居然一下子说了很多话。

他皮肤黝黑,便更显得牙齿洁白。

有蟠桃汁溢出他的嘴角。

顾倾城伸手给他擦了擦,默默的笑了。

离开一心堂,顾倾城的马车走进平城的大街上,途经一处馆舍。

倏然,她的车把式“吁”的一声勒住马,停了下来,并往后低低的叫了声:“安平郡主!”

“怎么了?”飞雁一掀帘幔,探头出去看了看外面。

猛然窒了一下,便缩身子,迟疑的看着顾倾城。

“怎么了?”顾倾城看着迟疑的飞雁问。

“郡主,又是那个妖人!”飞雁细声道。

“妖人?”顾倾城蹙眉。

“刘宋太子!”飞雁又低低的憋了一句。

飞鸿赶紧也掀帘幔看了一下,再回身点头道:“果真是那刘宋太子。”

这时外面刘子业的侍女已在说话:“安平郡主,咱们太子想见见郡主。”

顾倾城其实并不想与刘宋太子过从甚密。

其一,这会牵涉到两国之间的嫌疑,有心之人会拿她和刘宋太子的密切关系做文章。

其二,她家那个醋坛子,她委实不敢随便招惹任何男人。

但人家毕竟是太子,赞助过粥棚十万担粮食。

之前也一起出游并历经生死。

而最重要的,他还是她梦中的好姐姐。

她纵然不敢多见面,却不忍心拒绝。

他来大魏是客,也需要以礼相待,免得两国有借口兵戎相见。

而且若能劝太子回去说服他父皇不要挑衅大魏,大魏就不会与刘宋开战,老百姓也就免于战火。

她起身示意要出去,飞鸿赶紧给她掀开帘幔,搬好落马凳。

外面停着几驾奢华马车,一身凤凰锦袍风华绝代的刘宋太子刘子业,和锦衣华服,珠钗环绕的山阴公主刘楚玉就站在顾倾城的马车前。

刘楚玉虽眉宇轻蹙,有挥之不去的愁绪,却掩不住其清秀华丽。

姐弟俩一个春风满面,一个容色落寂。

“城儿,咱们又见面了。”刘子业摇着羽翎扇,眉开眼笑道。

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被他掠夺了,一脸的明媚。

刘子业不但有倾城之貌,更兼风流倜傥,阳光明媚,令周围的人都能感染他的欢乐,心里头也仿佛跟着亮堂起来。

他的明媚,与拓跋余的阴沉,是两个截然不同鲜明的对比。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顾倾城微笑着向刘子业兄妹行礼。

“快快免礼……”刘氏姐弟异口同声道。

“城儿,怎的那么巧,我们刚刚回来,你们就经过离歌别院。”刘子业略微走近顾倾城身旁,颇为亲热道。

顾倾城抬眸看看,原来这是刘宋太子一行临时的住处离歌别院。

“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吗?”顾倾城问。

“自然是去国子太学回来呀。”刘子业春风得意道,“本太子在大魏国子太学开擂台对弈多日,连日来,每战每捷。大魏的棋手,至今连我手底下的三大棋手都招架不住,别说还有本太子这一关了。”

“哦,看来江南弈棋高手如云,还真的不容小觑。”顾倾城恍然道。

转眸去看看刘子业身后几位儒士打扮的棋手。

“今日本太子心情好,难得再遇到城儿,就更加的喜上加喜。”刘子业热情的邀请,“相请不如偶遇,便请城儿进去离歌别院小坐,本太子即刻命人备宴招待城儿!”

刘子业说完微微向他的近身侍女侧目,那侍女微微颔首随即领着几个手脚勤快的进去了。

顾倾城略为迟疑,她得赶着回宫呢。

伺候在他们身边的大将军卜天生也向顾倾城拱手揖礼,道:

“我们太子和公主早就想请安平郡主到离歌别院一聚,只是安平郡主贵人事忙,所以才拖延至今。如今人既已到门口,就请安平郡主拨冗赏脸!”

“看看你们,连大将军都那么的盛情。”顾倾城向卜天生微微颔首道。

“城儿是本太子的救命恩人,我还未正式宴请答谢城儿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过门而不入。”刘子业一边拉着她,语气像撒娇。

“那是为医者的职责,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顾倾城客气笑道,“再说太子殿下还赠了医庐十万担粮食,这份功德恩惠,倾城又该如何回报太子殿下?”

刘楚玉也强颜作笑:“安平郡主,你是我们来这里的第一位朋友,也是我皇弟的救命恩人,我们感谢郡主,那也是应该的。”

顾倾城见他们盛意拳拳,还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便答应进去小坐。

“备宴就不必了,我还要赶着回宫呢。”顾倾城道。

微顿,又道:“听说离歌别院是专门招待国宾的,既然经过,就进去参观参观这馆舍,叨杯茶吃吧。”

“好好好,城儿请。”刘子业的笑靥如花盛绽。

一行人往离歌别院里面走进去,他的随侍将军卜天生和那些弈棋高手也尾随而进。

离歌别院是专门招待国宾的别院,无论是占地之广还是里面的装潢,亭台楼阁,都像一座简单的行宫。

其奢华就连顾府也难以媲美。

顾倾城略为参观了一下别院,道:“这里毕竟是招待国宾的别院,比不得大宋的皇宫,你们在这里可还习惯?”

“习惯自然是不可能习惯,只能是将就吧。”刘子业略为喟叹。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太子既然觉得委屈,为何不早日回国,在别国做客,总是不太方便。”顾倾城微笑道。

“城儿,本太子要在大魏摆围棋擂台,你难道不知其意?”刘子业狐狸的眼睛狡黠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有些错愕,而后呵呵呵的干笑:“当然知道,太子殿下想娶咱们大魏的公主嘛。”

刘子业噙笑不语,也不道破。

只简单观赏了一下,侍女已然备好宴,请顾倾城和太子公主入座。

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已经飞快备好宴,再推辞就矫情了。

他们入席坐下举杯,略为小酌,顾倾城刚刚吃过拓跋濬做的拉面,也吃不下东西。

“太子殿下摆的擂台,无论输赢,都得向大魏奉送二十座城池或者二十座铜铁矿。”顾倾城问刘子业,“倾城不明白,为何太子会做如此亏本的买卖,您的父皇居然也会同意?”

“两国联姻,若能自此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造福两国百姓的大好事。”顾倾城颔首道。

稍顿,看着刘子业,脸色不免有忧戚:“太子殿下身在大魏,您的父皇会不会表面上答应你摆擂台,背地里向大魏出兵?”

“应该不会吧。”刘子业略为沉吟,“本太子身在大魏,父皇总要顾及本太子的安危。再说有一半的兵力,掌握在卜将军手上,也并未听说要调遣兵将呢。”

顾倾城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对刘子业道:“希望殿下此行,做的不是徒劳无功的买卖。”

“是否徒劳无功,见仁见智。”刘子业情深款款的看着顾倾城道,“本太子只要赢得美人归足以!”

“……赢得美人归?”顾倾城低喃。

想起拓跋灵对大哥的情意,她若为了老百姓的福祉跟了刘子业回刘宋,那岂不可惜了她与大哥的姻缘?

刘子业话毕,却看着刘楚玉喟叹:“可是,我这皇姐,却迫不及待的希望本太子输呢!”

“……希望殿下输?”顾倾城若有所思,看着刘楚玉问:“莫非长公主在大魏,有心仪的对象了?”

她很是纠结,希望山阴公主心仪的人千万不要是拓跋濬,若痴心错付,到时大家都尴尬难过。

还有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哪里有心仪对象。”刘楚玉脸上有尴尬的羞赧。

一瞬的羞赧后,便是隐藏不住的一脸落寂。

“哈哈哈,看看,皇姐害羞了呢!”刘子业摇着羽翎扇哈哈笑道。

“皇弟!”刘楚玉低低的呵斥刘子业,“有客人在,你不要胡说八道。”

“哎!皇姐能喜欢人家,就容不得皇弟说了吗?再说城儿也不是外人!”刘子业大袖一挥,显得落拓不羁,“他高阳王长得虽不及本太子帅,倒算骁勇善战,却未必是我大宋的好驸马。”

刘子业脱口说完后又微微摇头,脸上有忧戚。

顾倾城心里一紧,只是短暂的一瞬。

其实早已是意料之中,所以并无太大惊诧。

拓跋濬人中龙凤,英俊无双,冠绝天下。

任何女子,要想在超凡绝伦的拓跋濬面前把持得住,绝非易事。

所以她听到任何女子喜欢拓跋濬,已不足为奇。

她微微垂眸喝茶,保持一贯的微笑。

“所以,皇姐,还是本太子赢的好。”刘子业又道。

刘楚玉的脸上更加寂寥,落落寡欢。

宴席旁边的卜天生,听罢他们的谈话,只黯然的看着刘楚玉。

顾倾城赶紧岔开话题。

“太子殿下刚才说一连数日,大魏的弈棋选手,竟连殿下手底下的高手都招架不住?”顾倾城又笑问。

刘子业颇为自负的微笑点点头。

“久闻太子殿下是弈棋高手,有鬼才之称,名噪江南,大魏恐真的无人匹敌。”顾倾城有些替大魏人才不济难过。

“哎……”刘子业故作谦虚道,“本太子只在江南小有名气罢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群贤蔚起,高手如云,他们只是隐而未发罢了。”

“倾城既然来了离歌别院,可否请殿下与您的高手对弈一局,让倾城也开开眼界?”顾倾城又道。

刘子业来大魏挑战,她也得知己知彼。

“城儿既有雅兴,那就来一局!”刘子业欣然的点头道。

随即对他一个棋手招招手:“刘先生,你和本太子来一番吧。”

自有侍女立刻摆开棋盘,他们开始对弈。

那刘先生的棋艺已算是佼佼者,但刘子业的棋如行云流水,变化无穷,不拘一格,局面开阔,气魄雄大。

而且刘子业擅长攻杀,锐气逼人。

看完他们对弈一局,顾倾城又忍不住连看三局,也大概知道刘子业的棋路。

“太子殿下思路浑元,清灵多变,犹如淮阴用兵,三局下来,战无不胜,确实堪称鬼才!”顾倾城夸赞道。

“城儿居然能看出本太子的棋路,想来也是精通棋艺吧?”刘子业微微有些惊愕道。

“倾城班门弄斧了。”顾倾城微微摇头:“倾城只是偶尔看看别人下棋,只会胡诌几句罢了。”

顾倾城不再多留,便告辞离开回宫。

刘子业和刘楚玉也客气周到的送顾倾城出离歌别院。

将到别院门口,顾倾城想到梦里彼岸花对自己的深情厚意,不管刘子业是否就是梦中那个好姐姐,她都希望他能平安回到刘宋。

于是停下来,又关心道:

“太子殿下,那日我们在太恒山遇刺,刺客显然是冲着殿下而来。如今即便是在大魏都城,刺客防不胜防,殿下也要小心防备才是。”

见顾倾城对自己关爱有加,刘子业心中大慰。

甜蜜蜜的看着顾倾城:“好城儿,我知道了。”

顾倾城也来不及想他是否会错意,总之她提醒一下便心安。

第二百六十七章:丹书铁券

第267章:丹书铁券

回到皇宫,顾倾城直奔老祖宗的万寿宫。

离开皇宫,虽然只是短短几日,她还是最担心老祖宗身体,也不知老祖宗身体怎样了。

万寿宫的宫人无不对她彬彬有礼,敬重有加。

老祖宗最近正为追查顾倾城身世之事苦恼。

容嬷嬷派出去的人,查到王孝廉的老家太原王家村,几十年来战火不断,很多人都搬走,又有新户搬过来。

倒是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曾记得几十年前王孝廉确实带夫人回过老家。

当年听说王孝廉出外谋生,遇到那位夫人,听说那夫人倒是家境殷实,给王孝廉打本做买卖。

王孝廉头脑精明,因而生意越做越大,富甲四海,后来还带了夫人和孩子回过老家一趟。

但那人与王孝廉并不相熟,自然也不知王夫人的底细。

而当年跟王孝廉有交情的,也搬走到别处,至于他们是否知道王夫人的身世,就不得而知。

老祖宗听完容嬷嬷的禀报,还是不放弃,让容嬷嬷继续派人去找寻当年那些搬离王家村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王孝廉那些熟人,希望能查个明白。

容嬷嬷遂吩咐人火速去查办。

这两日觉睡得不安稳,昨晚又没睡好,今儿起身得晚,用早膳也晚。

吃过早膳正在万寿宫的游廊散步晒太阳看风景,想着小倾城离开皇宫回顾府好不好……

倏忽然却见廊上喜鹊喳喳叫。

老祖宗脸上终于展了笑颜,变得格外的精神。

未几,果见顾倾城像翩翩蝴蝶儿飞回来了。

顾倾城一见老祖宗,就小鸟依人般扑过来:“老祖宗。”

“哎呦……看看,哀家的小心肝,可算是回来喽。”老祖宗眉开眼笑的搂着顾倾城,拍着她的背。

“小倾城想着老祖宗,便赶回来了。”顾倾城腻在老祖宗怀里。

“方才呀,老祖宗看见这游廊上两只喜鹊喳喳叫的,估摸着,是哀家的心肝宝贝蜜桃儿回来了。看看,才一转眼,真是小倾城回来了。”老祖宗开心的笑道。

“老祖宗这几日可安好?”顾倾城观察着老祖宗的气色。

“好好好,小倾城,老祖宗好着呢,就是想小倾城了。”老祖宗脸上笑容绽放。

顾倾城扶老祖宗坐在游廊上,紧挨着老祖宗坐下。

老祖宗抚摸着顾倾城的脸蛋,仔细的瞧着她道:

“快让老祖宗看看,姓顾那家子,尤其是那个毒妇,还敢不敢欺负哀家的小倾城?”

顾倾城脑海闪过芷若和云锦的惨死,心头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痛。

她可不敢告诉老祖宗自己这几日的窝心事,否则老祖宗又要动怒伤身了。

却依然笑容满面,道:“没有,柳氏知道倾城有老祖宗庇护,巴结倾城还来不及,对倾城好着呢!”

“哼!谅她也不敢再放肆。”老祖宗一副凛不可犯道。

遂又拍拍顾倾城的手,再问:“奶奶呢,你奶奶对你可好?”

顾倾城更加不敢告诉老祖宗奶奶对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和责罚,怕老祖宗动怒伤身。

“奶奶对倾城也好,一直嘘寒问暖,问倾城这些年在乡下是怎么过的呢。”顾倾城幸福的笑着。

“这些年你奶奶和父亲虽然不尽职尽责,但他们终究是长辈,如今也算他们识趣,知道补偿小倾城,哀家就不与他们计较了。”老祖宗道。

顾倾城笑意更达眼底:“老祖宗就是宽宏大度。”

老祖宗又抚摸着顾倾城的笑靥:“小倾城,以后谁欺负你,尽管来告诉老祖宗,老祖宗替你做主。知道吗?”

“是,谢谢老祖宗爱护。”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蟠桃姥姥,又看着面前活生生的老祖宗,她们如同一人,都是对自己爱护有加,不由得热泪盈眶。

却又想到奶奶听了柳如霜母女的挑拨,对自己的误会,不由得一阵难过。

奶奶和老祖宗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就天渊之别呢?

“飞鸿、飞雁,你们两个,可有好好服侍安平郡主?”老祖宗再问顾倾城的两位侍女。

飞鸿飞雁自老祖宗问郡主奶奶对她可好,她们相视一眼,便赶紧垂首。

既然郡主隐瞒老祖宗,自有郡主的道理。

此刻听老祖宗问话,便赶紧恭谨作答。

“奴婢不敢怠慢,自是要好好服侍安平郡主,请老祖宗放心。”飞鸿和飞雁异口同声道。

“这就好。”老祖宗终于放心的叹口气。

容嬷嬷看着飞鸿飞雁,也满意的笑道:“你们看看她们说话,犹如出自一个人之口,这万寿宫调教出来的人,都伶俐着呢。”

顾倾城看了飞鸿飞雁一眼,想到飞鸿当时去扇顾新瑶耳光,嘴角含笑。

“老祖宗,你别担心小倾城,小倾城好着呢,就是太想老祖宗了,才又急着回来。”顾倾城又道。

顾倾城依在老祖宗怀里,这种感觉好亲切,好温暖,好踏实,好安详,仿佛她已经依靠着这个怀抱已经千万年。

老祖宗难道真的是自己梦中的蟠桃姥姥?

“来,老祖宗,让小倾城给老祖宗把把脉。”顾倾城软声道。

飞鸿飞雁早已经拿好软垫,顾倾城轻轻握着老祖宗的手给她把脉。

老祖宗还是有些厥症后遗症,缺阳手足冰冷。

遂让容嬷嬷以后一定要好好给老祖宗保暖,如今初秋风起,切勿受凉了。

在饮食上要吃营养丰富,易消化的流质或者半流质。

容嬷嬷一一记下了。

“呵呵呵……哀家有这贴心小棉袄,心里暖暖的,又怎么会受凉。”老祖宗疼爱的握着顾倾城的手。

“老祖宗还是得保重凤体,您的凤体安康,小倾城才能得到老祖宗庇护。”顾倾城幸福的腻在老祖宗怀里,便如同在蟠桃姥姥的身上。

老祖宗轻轻抚摸着倾城的脸,乐呵呵道:

“小倾城,老祖宗知道你这是担心我,老祖宗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不明白?

这人哪里有长生不老的,即便是神仙,到了一定的时候,也要应劫消失,总归是要去的。

任你法力无边,也不能扭转生死轮回的乾坤,就不要担心老祖宗的身体了。”

“老祖宗可不能胡说,老祖宗可要长命万万岁呢。”顾倾城展开笑靥。

“看看,这笑起来,是多漂亮的丫头。”老祖宗握着顾倾城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小倾城,你对老祖宗的心呀,老祖宗都放在这里头呢!”

“老祖宗,我一直做梦,梦里头你就是我的蟠桃姥姥。”顾倾城凝眸看着老祖宗。

“真亦假时假亦真,”老祖宗又乐呵呵的笑:“老祖宗喜欢吃蟠桃,可不就是小倾城的蟠桃姥姥。”

顾倾城见老祖宗说得模棱两可,便不深问下去了。

“阿容,快命人传膳。”老祖宗道,“这小倾城一回来呀,哀家倒觉得饿了。”

“诺,老祖宗。”容嬷嬷笑呵呵的领命而去。

顾倾城扶老祖宗进入内殿,紧张的问:“老祖宗,都这个时辰了,您还未吃午膳啊?”

“今儿个起身得晚,吃早膳也就晚,方才一直没胃口呢。”老祖宗笑道,“这不,一看见小倾城回来,老祖宗就有胃口了。”

其实顾倾城早上在一揽芳华吃了拓跋濬亲自下厨做的一大碗拉面,外加糕点和蟠桃,饱饱的,连去离歌别院都吃不下刘子业的宴席。

但难得回来,老祖宗又热情张罗,她怎忍心拒绝,即便陪老祖宗再吃也未尝不可。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原来是宫人们看见拓跋濬进来,还见高阳王带来那么多蟠桃,一时高兴,竟个个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莫不是濬儿来了?”老祖宗顿时又眉开眼笑。

她知道每次这个玄孙一来万寿宫,便会引起一阵小轰动。

“老祖宗,远远就听说您传膳,濬儿蹭饭来了。”拓跋濬进来给老祖宗行礼。

“快起来。”老祖宗向拓跋濬招手,“濬儿来陪老祖宗吃饭,老祖宗可是求之不得呢。”

老祖宗看见拓跋濬后的热情和欢笑,就知道她是多么的喜欢这个玄孙。

“老祖宗,濬儿是给老祖宗送蟠桃来了。”拓跋濬一边道,战英龙飞和凌云等人已经将蟠桃搬进殿来。

拓跋濬亲自挑了一盘蟠桃,放在老祖宗面前。

老祖宗看着色泽诱人的蟠桃果,也不客气,拿起来便吃。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连伺候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垂涎欲滴。

果然是最爱吃蟠桃的姥姥!

“这可是哀家吃过最好吃的蟠桃仙果啊,难为濬儿有心了。”老祖宗心头大慰,早已神清气爽。

拓跋濬心照不宣的与顾倾城看了一眼。

顾倾城赶紧垂眸,不敢去看他不管不顾的眸光。

老祖宗遂吩咐容嬷嬷赏些给宫人们吃,宫人个个自是满心欢喜。

又招呼拓跋濬道:“濬儿,快坐在老祖宗身边。”

老祖宗如此一招呼,顾倾城就与拓跋濬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老祖宗身边。

“嗯,”拓跋濬扶着老祖宗肩膀认真的端详一瞬,点头道:“老祖宗今日的精神头,可是很好呢!”

“有你们这小两口来陪老祖宗,老祖宗可不就精神喽。”老祖宗呵呵笑道。

“老祖宗,您……”顾倾城满脸通红,低眉敛眼。

老祖宗一早就知道拓跋濬讨了她的长相思,其实是送给了自己,只是老祖宗一直不道破罢了。

在老祖宗面前,觉得自己早就偷偷与拓跋濬拜天地成亲,有种背叛老祖宗的感觉。

看老祖宗时,她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敏感的话一般。

她和拓跋濬当日在一揽芳华成亲,可是参拜了那棵巨大的蟠桃树。

若蟠桃姥姥就是老祖宗,莫非老祖宗心里明镜似的,一早就知道他们是小两口?

说话间,膳食上来,他们围着着大圆桌吃饭,这样也就更亲切些。

吃饭的时候,拓跋濬与顾倾城对面而坐,却把他的大长腿伸过来勾引顾倾城的腿。

顾倾城刚好喝着汤,拓跋濬的脚一勾上她的腿,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一颤,汤水都几乎泼了出来。

吓得她赶紧把头埋下去,低低的喝汤。

脸上,早已一片绯红。

她一边埋头喝汤,桌底下却狠狠踩了拓跋濬一腿,幸好老祖宗并未注意,在慢慢腾腾的吃饭。

顾倾城才松了口气,逮了个老祖宗不留意的瞬间,狠狠瞪了拓跋濬一眼。

老祖宗方才吃了蟠桃,也吃不下几口饭了,就停下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

拓跋濬见老祖宗看着自己,这才规规矩矩起来,一本正经的吃饭。

陪老祖宗用膳后,顾倾城和拓跋濬又扶老祖宗回软座坐好。

顾倾城在旁边帮老祖宗修剪几案上那盆虞美人,听拓跋濬与老祖宗聊天。

“听说刘宋在大魏摆了什么弈棋的擂台,大魏连日来竟然无人能敌?”老祖宗喝着热茶问。

“嗯。”拓跋濬微微颔首,“江南人心思缜密,棋坛高手如云,果然是名不虚传。”

老祖宗看着拓跋濬,微微笑道:“濬儿的棋艺就是大魏拔尖的,怎么,不打算去灭一灭刘宋太子的嚣张气焰?”

拓跋濬略为沉吟,颇有些自知之明道:“濬儿并不精于棋艺,也知道那鬼才的棋艺到了什么境界,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顾倾城听着,一笑置之,再继续修剪她手中的枝叶。

“这擂台,也不知胜负,大魏与刘宋,怕是又要开战喽?”老祖宗又叹道。

“即便联姻,这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拓跋濬道,“所以呀,濬儿一抽出时间,就来见老祖宗。”

老祖宗撇撇嘴,像个孩子道: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整天打打杀杀的,血流成河。即便一统天下又如何?这人终究都要走的,还能把天下带走吗?”

“老祖宗睿智,说得在理。”拓跋濬微微颔首,而后又道:“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平定天下,只为了给后辈子孙们一个太平盛世。”

“……后辈子孙?”老祖宗微笑,又把眼光落在顾倾城身上,“濬儿,可是有心上人了?”

“是啊,濬儿确是有心上人了。”拓跋濬情不自禁的看了顾倾城一眼。

老祖宗也跟着拓跋濬的眸光看了一眼顾倾城。

又意味深长的问拓跋濬:“濬儿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位美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拓跋濬道。

顾倾城正在修花,闻言失手,竟将一朵开得丰神凛冽的虞美人“咔嚓”的剪了下来。

她遮拦般把花递给老祖宗,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老祖宗很喜欢,就高兴接过来,让容嬷嬷帮她戴在鬓角。

老祖宗戴好花,红花银发,倒也是光彩照人,一团喜庆。

拓跋濬见顾倾城一脸羞赧尴尬,便让容嬷嬷拚退所有宫人。

顾倾城正不知拓跋濬此举何为之时,拓跋濬竟走过来拉着顾倾城的手,跪在老祖宗面前。

“老祖宗,濬儿的心上人,您的玄孙媳妇,就是倾城。”拓跋濬一本正经道,还拉着顾倾城一起磕头,“濬儿带媳妇儿给您磕头了。”

顾倾城脸颊红彤彤,既嗔怪拓跋濬不事先知会自己一下,心里却又涌起一种莫名的幸福,情不自禁的跟拓跋濬一起磕头。

老祖宗可乐坏了,连容嬷嬷也笑得合不拢嘴。

“阿容,哀家就说濬儿和小倾城,才是天生一对嘛。”老祖宗乐开了花,拍着大腿,对容嬷嬷道。

稍顿,又指着拓跋濬笑道:

“濬儿,别以为哀家老糊涂,你当初偷偷躲在假山后面,偷听小倾城跟哀家讲笑话,讲故事,你那会儿的心思啊,老祖宗心里,早明白着呢!”

“老祖宗果然是大魏最睿智之人,濬儿这点小把戏,怎能逃过老祖宗的火眼金睛。”拓跋濬笑道。

顾倾城想着在一揽芳华与拓跋濬拜天地时,早给蟠桃树下拜,就更加羞赧了。

“其实啊,也只有哀家的小倾城,能配得上濬儿。哀家看着你们能在一起,是打心里头高兴啊。”老祖宗慈祥的握着他们的手道。

“老祖宗是我们拓跋皇族的太祖奶奶,便是濬儿和倾城的见证人了。”拓跋濬又郑重其事道。

“那当然了,老祖宗就是你们的见证人了。”老祖宗含笑颔首。

一时也未叫他们起来,却转颐向身旁的容嬷嬷说了些话,容嬷嬷脸上又惊又喜。

只见她跑进内殿,一会儿,竟抱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金丝楠木匣子出来。

容嬷嬷打开木匣盖子,露出烫金的丹书铁券。

“……老祖宗,这便是大魏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拓跋濬喜道。

“嗯。”老祖宗神情肃穆的颔首。

想亲自捧起木匣子交给顾倾城,却颇有些力不从心。

容嬷嬷便扶着老祖宗的手,把那木匣子交到顾倾城手上。

老祖宗隆而重之道:

“小倾城,这丹书铁券,老祖宗就传给你了。

大魏的丹书铁券,只能免死三次。

哀家已经用过一次,已记录在册,还能再用两次。

丹书铁券,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使用。

遇到十恶不赦之人,国法难容,也尽量不要使用。真正遇到了危难,你们就拿出来吧。”

大魏拥有丹书铁券者,寥寥无几,非开国功臣,或者有恩于大魏者方可拥有。

皇宫也只有老祖宗拥有此物,可见当年太祖拓跋珪是何等宠爱老祖宗。

顾倾城捧着丹书铁券,一下子手足无措。

看看拓跋濬,又看看老祖宗,嗫嚅道:“老祖宗,这,这太贵重了。”

老祖宗谆谆道:

“小倾城,你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蜜桃儿,老祖宗的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

再说,这人拥有再多,即便拥有锦绣江山,到头来所有的,都是身外之物。

与其等哀家百年后带进棺材,成为废铁,还不如留给你们,能让你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不是很好吗?”

心肝宝贝蜜桃儿?

顾倾城与拓跋濬互相看了一眼,那不是蟠桃姥姥在梦中对自己的昵称吗?

这老祖宗果真是自己的蟠桃姥姥!

顾倾城胸腔澎湃,热泪一下子簌簌滚落……

拓跋濬向顾倾城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好,如此小倾城就多谢老祖宗了。”顾倾城喉间哽咽,再次叩谢老祖宗。

老祖宗这才伸手,示意他们起来。

她看着顾倾城,不无感慨道:“前几日哀家听了些风言风语,哀家还真怕小倾城这朵鲜花,被迫插在牛粪上呢!”

老祖宗的说话,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就是担心小倾城被皇帝强逼为妃嫔。

“老祖宗放心,濬儿会好好守护自己这朵蟠桃花的。”拓跋濬搂过顾倾城,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

“你看你,一点都不正经,老祖宗看着呢!”顾倾城羞赧的打了拓跋濬一下。

“小倾城啊,濬儿这个人,自视极高,不是光长得漂亮,就能入他的眼。他对你有多不正经,就会有多深情。你放心,他是不会辜负你的。”老祖宗呵呵笑道。

“还是老祖宗最懂濬儿。”拓跋濬又给老祖宗深深揖了一礼。

“可是濬儿,老祖宗可得警告你啊。”老祖宗又肃然对拓跋濬道:“小倾城是老祖宗的命根,老祖宗把她交托给你,你可得一生一世好好爱护她,可别让她受什么委屈啊。”

拓跋濬哄老祖宗开心,像孩子般撒娇:“老祖宗,你太偏心了。说得好像倾城才是您的玄孙,濬儿倒成外人了。”

老祖宗连丹书铁券都是传给顾倾城,而不是传给他这个玄孙,即便老祖宗是爱屋及乌,因为倾城是自己的爱人,这也太宠爱倾城了吧?

可见老祖宗真的是倾城的蟠桃姥姥。

“怎么,还吃起小倾城的醋来喽?”老祖宗还是肃然道,“你还没答应老祖宗呢。”

拓跋濬点点头,认认真真道:

“濬儿答应老祖宗,绝不让倾城受委屈,更不会负了倾城,生生世世,只爱倾城一人。

濬儿若敢让您的心肝宝贝蜜桃儿受委屈,老祖宗便打濬儿的屁股罢了。”

“只怕老祖宗已经打不动喽。”老祖宗黯然道。

“老祖宗打不动,奴婢斗胆帮忙。”容嬷嬷也在一旁哄着老祖宗,“总之,奴婢不让任何人欺负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蜜桃儿。”

“好好好……”老祖宗这才转颜为笑。

“老祖宗,濬儿都怀疑倾城是您的玄孙女,而濬儿是捡来的了?”拓跋濬不无疑惑的看着老祖宗笑道。

容嬷嬷也笑道:“老祖宗看看,这高阳王殿下,还真的吃安平郡主的醋了呢。”

“其实也该他吃醋,老祖宗对小倾城的疼爱,连老天爷都嫉妒了呢。”顾倾城眼眸含泪,哽咽道:“小倾城是千万年修来的福分,遇到老祖宗,才得到老祖宗的庇护。”

“小倾城呀,咱们祖孙,可不就是千万年的缘分?”老祖宗乐呵呵道。

顾倾城与拓跋濬又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噙着幸福的笑。

“红尘匆匆过,弹指一挥间。”老祖宗摸摸顾倾城和拓跋濬的头,一脸的慈爱,“老祖宗今日看见你们能在一起,相亲相爱,是打心里高兴!小倾城啊,老祖宗这一开心,说不定,还能再拖个十年八载的呢。”

“老祖宗只要开开心心,定能长命万万岁。”顾倾城又含泪道。

这老祖宗见着小倾城,心里终于踏实。

说话间,老祖宗已有睡意,开始打瞌睡了。

拓跋濬也离开万寿宫回军营。

而顾倾城再扶老祖宗进寝殿休息,见老祖宗酣然入睡,她才离开。

第二百六十八章:殷殷垂念

第268章:殷殷垂念

和老祖宗小聚后,回去毓秀宫的路上,顺道经过御花园,看看工匠们做的曲水流觞怎样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让人拼命。

巧手能匠早已在御花园引碧水成渠,弯弯曲曲的溪水中飘着如玉的白芙蕖,还有鲜艳的红锦鲤,红白辉映成趣,围绕着御花园的山水景物,竟变得如仙境般。

顾倾城满意的颔首,再去御膳房检查,小木船和宴上所需新鲜食材都准备妥当了。

一切妥帖,她才回毓秀宫见姑姑。

毓秀宫里的冯左昭仪,才不过短短几日没见顾倾城,就思念得坐立不安,茶饭不思。

顾倾城见姑姑对自己如此的殷殷垂念,也非常的感动。

便先将丹书铁券交给姑姑,让姑姑帮她妥善保管。

“……老祖宗居然把这丹书铁券,传给了你?”冯左昭仪震惊道,几乎不敢相信。

顾倾城点点头:“老祖宗可是把倾城当作心肝宝贝呢。”

“可不是,这都是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冯左昭仪感慨道。

遂帮她把丹书铁券收进小库房。

顾卿在拓跋灵身边也是神不守舍,想着拓跋余一大早就过来找倾城,也不知道他们见面怎么了?

而拓跋那魔鬼如此爱吃醋,若知道拓跋余找倾城,又岂会善罢甘休?

午休时一听御林军说他妹妹回皇宫了,便赶过来,正好与顾倾城前后脚进入毓秀宫。

冯左昭仪刚刚帮顾倾城放置好丹书铁券,出来便见到顾卿,于是拚退宫人,他们三人说着话。

坐下来,冯左昭仪又迫不及待的问长问短,看看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顾家的人有没有为难她。

顾倾城对姑姑倒也不隐秘,便把奶奶不喜欢自己,还有芷若云锦的死都说了出来。

但叮嘱姑姑千万别泄露出去,让老祖宗知道只会气坏她的身子。

“他们真是造孽,把好好的两个姑娘祸害死了!”冯左昭仪知道芷若她们的死,也是义愤填膺。

顾卿之前只听顾倾城说起那俩丫头好像失踪,猛然听到芷若她们悲惨的下场,再也忍无可忍。

“他们如此行为,真是令人发指。原本我还念她多年的养育之情,没想到她真是个蛇蝎女人!”

“大哥,姑姑,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会为她们报仇的。”顾倾城向大哥和姑姑说了一番悄悄话。

他们再密说了一阵子话,夏荷却在外报,李弈副统领拜见安平郡主。

御林军一般不能随便进入娘娘后宫,但冯左昭仪宫里住着安平郡主,顾卿是安平郡主的大哥,来见郡主顺理成章。

因为办老祖宗寿宴,顾倾城与李弈多有接触,与冯左昭仪也多有来往,几个人俨然成为了好朋友。

现在李弈常来毓秀宫走动,拜见安平郡主,也就没人能诟病。

顾倾城欣喜道:“是李大哥?”

冯左昭仪见倾城如此高兴,便对夏荷喊道:“快请李将军进来吧。”

李弈进来,拜见了冯左昭仪,又见过安平郡主。

顾卿见到李弈,客气的点头。

因为顾倾城的缘故,李弈对顾卿颇为关照。

顾卿知其心仪倾城,开始对他有些潜意识的敌视。

后见李弈为人倒也光明磊落,而且他和自己一样仰慕顾倾城,而顾倾城却情系拓跋。

他倒与李弈生起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顾倾城看着器宇轩昂的李弈,微笑道:“李大哥,倾城还没谢谢李大哥对我大哥的关照呢。”

“安平郡主,李弈以为,我们早已是朋友,就不必跟我客气了?”李弈看着顾倾城的眼眸炙热。

“是,我们早已是朋友,李大哥如此说,倒是倾城见外了。”顾倾城含笑道。

其实她对李弈颇有好感,只是她的心房已被拓跋住进去。

“对了李副统领,”冯左昭仪看着李弈,略为沉吟,道:“过两日顿丘王府设宴,为安平郡主和莅阳郡主与顿丘县主举行义结金兰仪式,她们邀请本宫去观礼,你可否陪本宫一起去?”

李弈能有更多机会见到顾倾城,自是满心欢喜。

遂拱手道:“李弈自当为娘娘护驾。”

他再转向顾倾城,道:“还没恭喜安平郡主义结金兰之喜呢。”

“谢谢。”顾倾城道:“李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倾城。”

李弈看着顾倾城浅笑点头。

顾倾城起身,拉李弈走到一旁,悄声问他:“这几日钟粹宫怎么样了?”

李弈看着顾倾城的笑意更浓,也低声道:“这几日闾左昭仪虽然没看见女鬼闯进去,但冤魂在她钟粹宫内喊冤,她也是三魂没了七魄。”

“很好。”顾倾城笑着颔首。

“那晚上”李弈看着她迟疑的问。

“继续。”顾倾城低声道。

与李弈回到冯左昭仪她们座前。

冯左昭仪见倾城与李弈说悄悄话,也不深问。

倾城每做任何事,都有她的道理。

这孩子比这个长她十多岁的姑姑还要睿智。

冯左昭仪只对李弈道:

“李副统领,本宫可是说好了,你此行不仅是保护本宫,更主要的是若有任何人欺负倾城,你也要舍身保护啊!”

李弈拱手道:“即便娘娘不吩咐,任何人对倾城不敬,李弈就算舍了这性命,也会护佑倾城周全。”

“好……”冯左昭仪欣慰的点点头,与顾倾城和顾卿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明日公主的及笄礼,大哥给灵儿送的小白兔,便是最好的礼物了。”顾倾城又饱含深意的看着顾卿道。

顾卿本来不愿意提起拓跋灵,见顾倾城不依不饶的看着自己,终于无可奈何道:

“……那日她要我陪她去猎野兔,我本来是想捉来送给你的。可她说那是她的及笄礼物,便被她占为己有了。”顾卿呐呐道。

“罢了,你妹妹我也老大不小了,再说,在乡下什么小动物没见过,还是送给灵儿合适。”顾倾城笑道。

顾卿提起拓跋灵就郁闷,赶紧岔开话题。

“倾城,当初你在玲珑阁遇到莅阳郡主她们,我是知道的,可是没听说你们有更多的交集来往啊,怎么忽然结拜起金兰姐妹了?”

“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在老祖宗寿宴上提出结拜,她们一番好意,我……也是盛情难却。”顾倾城道。

“那也没几天啊,你们相互了解吗?”顾卿直言不讳:“男女有一见钟情,姐妹之间也会有一见钟情吗?”

“大哥,什么一见钟情,姐妹之间顶多算是一见如故。”顾倾城呵呵呵的大笑。

李弈听到顾卿说一见钟情,看顾倾城的眼神更温柔了。

感染着顾倾城的笑,也笑了起来。

“看到你们兄妹的感情那么好,真让人好生羡慕。”李弈笑道。

“其实李大哥,倾城心里也一早把李大哥当是自己的大哥了。”顾倾城道。

而后又对顾卿道:“大哥,你以后可得好好听李大哥的话,互相帮衬啊。”

“倾城,你不过是我妹妹罢了,老是给大哥说教,搞得我像是弟弟一般。”顾卿和她笑闹。

“卿,”冯左昭仪微笑道:“你可别说,虽然你是倾城的大哥,论聪明才智,倾城倒像是你的姐姐呢。”

顾卿笑道:“娘娘是拐着弯说卿幼稚愚笨,不如倾城聪明呢。”

众人哈哈大笑。

正说话间,小黄门来通传,陛下让安平郡主晚上一起用膳。

“好,我知道了。”顾倾城打发了小黄门。

冯左昭仪等人知道陛下对倾城的宠爱,她回宫陛下不让她一起用膳才怪呢。

顾倾城却知道陛下还有别的用意,只是这些话她暂时还不能告诉姑姑她们。

紧接着,碧霞宫又派来宫人,上谷公主请安平郡主去碧霞宫一聚。

顾倾城打发了宫人回去,说随后便到。

而后对姑姑道:“上谷公主明日及笄,我为她筹备及笄宴,怕是想找我去商量明日酒宴之事吧。”

“岁月过得真快,想当年本宫进宫几年后,上谷公主才出生。”冯左昭仪感慨道,“如今一眨眼,就已经及笄啦。”

遂又想到人家公主及笄,却那么多人众星捧月,她的倾城及笄,却是如何过的呢。

冯左昭仪眉宇轻蹙,看看她的发髻,轻轻抚摸着顾倾城的脸。

喉咙哽咽的问:“倾城及笄时,奶娘可曾给你簪发?”

“有,姑姑不要伤怀。不但奶娘,还有上官姑姑和秦姑姑都为倾城准备发簪,就连师傅和铁爷爷,都给倾城准备了礼物呢。”顾倾城宽慰姑姑。

“好。”冯左昭仪微微颔首,提袖印了印湿濡的眼角。

听倾城说她的及笄礼有长辈在侧,她也就稍为安慰。

“倾城,你还真是好心,那刁蛮公主当初如此害你,你不但不记恨,还要帮她办及笄宴。”顾卿感慨道,“我可真是服了你这个妹妹。”

“大哥,不是早翻篇了吗?你怎么还那么小肚鸡肠。”顾倾城轻轻嗔道。

冯左昭仪也颔首道:“我看上谷公主平时虽然是刁蛮任性些,心肠倒是不坏。卿,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娘娘说的是。”顾卿拱手恭敬道。

至此,顾卿才真正的原谅拓跋灵当初害顾倾城。

冯左昭仪又进去拿了两份首饰出来,一份代表她的,一份代表顾倾城的,让顾倾城先送过去给拓跋灵。

顾倾城出门前先回西殿,招呼她那些蝴蝶儿与她一同逛御花园。

蝴蝶儿几日不见姑姑了,只乐得在她头上翩翩起舞,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

顾倾城赶紧让它们低调些,别让人发现是她养的。

顾倾城离开毓秀宫,李弈和顾卿也一起告辞离开。

拓跋灵虽然害过她,但她却喜欢上谷公主的直爽正义。

比起要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安陵缇娜与李双儿,她其实对拓跋灵更有好感。

刚离开毓秀宫不远,却见卫绾与几个宫人一起向她们走来。

见到顾倾城,一边行礼喜道:“奴婢见过安平郡主。”

顾倾城赶紧让她们免礼,道:“卫掌事,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安平郡主回宫了,想来向安平郡主请安。奴婢们这几日不见郡主,心里可是一直想念郡主呢。”卫绾情真意切道。

顾倾城之前不但给大家瞧病,拓跋灵在孔明灯上撒磷粉,若真得逞,不但害了顾倾城,还会连累卫绾她们。

所以,在卫绾这几个宫女心目中,顾倾城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更何况安平郡主的事迹,都让她们感动呢。

见她们一个个的对自己殷殷挂念,顾倾城心里大为欣慰。

点头笑道:“好,谢谢你们没有忘记倾城。”

因为这次主办老祖宗寿宴,中间发生的那些事,顾倾城与她们也特别的亲近。

“郡主这是有事忙吧?”卫绾见顾倾城似乎有事出门,便识趣道:“我们见到安平郡主平安就行了,郡主您去忙,奴婢就不打搅了。”

“好,那咱们改日再聚。”顾倾城客气道。

“好的,郡主再见。”卫绾等人告辞。

“倾城,没想到皇宫有那么多人挂念你啊。”顾卿带着欣慰的微笑道。

“倾城人缘好,心地好,自然是令人念念不忘。”李弈看着顾倾城道。

四目相投,顾倾城自是感受到李弈的情意。

赶紧避开他的眸光道:“倾城未必那么好,是大家对倾城抬爱了。”

她这话,但愿他能听懂。

李弈自去当值,而顾卿也是要回碧霞宫当值的,只得随顾倾城一起回碧霞宫。

飞鸿飞雁两个侍女自是形影不离。

一路上,遇到宫人,都主动跑过来跟顾倾城打招呼,大家都显得非常喜欢这个安平郡主。

当然,那个曾被责打的刁奴贾周,则带着小黄门,偷偷躲在一旁,怨毒的窥探。

拓跋灵的碧霞宫,各宫娘娘提前便送来贺礼。

“倾城,你可回来了!”

拓跋灵一见顾倾城,远远就叫着。

欢快的疾步来到她跟前,一把拥抱着她。

“灵儿想死你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明日的及笄宴呢。”

“灵儿放心,我怎么能忘了。我方才去检查了,万事俱备,只等公主明日的及笄日了。”顾倾城捧着她的脸道。

遂往飞鸿飞雁看过去,示意她们送上姑姑和她的礼物。

“灵儿,这是我和冯左昭仪娘娘送给你的珠花。”顾倾城道,而后微微掩嘴低声道,“其实倾城身无长物,也只是借花献佛,这些都是陛下和老祖宗赏赐给倾城的。”

“倾城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拓跋灵开心道,“既是冯左昭仪娘娘和倾城的心意,灵儿就笑纳了!”

拓跋灵带她观看皇后娘娘为她准备的加笄、簪和凤冠,彩衣彩鞋、深衣,还有隆重的大袖礼衣。

拓跋灵指着那些饰物,喜气洋洋的对顾倾城道:“这些都是母后为灵儿准备的,倾城帮忙看看,好看吗?”

“皇后娘娘为灵儿准备的,自然是世间上最好的饰物。”顾倾城颔首道。

“倾城,明日灵儿的及笄礼,父皇和母后自然是主人。

正宾也自然是咱们德才兼备的老祖宗了。

其他的赞礼、摈者和执事人选我不管。

但这赞者,是要协助正宾的,而且需得是本公主的好朋友好姐妹。

本公主的好姐妹好朋友,自然是倾城你了,而且老祖宗这个正宾,大概也只喜欢倾城做她的助手,就由倾城来做这个赞者吧。”

“好,谢谢灵儿的信赖。”顾倾城道,“那演奏曲乐方面,我就推荐冯左昭仪娘娘为灵儿的仪式抚琴吧。”

“冯左昭仪娘娘的琴艺,是这后宫数一数二的,那就谢谢倾城的推荐了。”拓跋灵欣然笑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应付自如

第269章:应付自如

这时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也亲自来送及笄礼。

拓跋灵却爱答不理的逗弄那金丝笼里面的小白兔,喂小白兔吃胡萝卜。

“公主,这枝翡翠百宝珠钗,是我母妃的陪嫁之物,是自我姥姥的姥姥就传下来的。意义非常特别,请公主笑纳。”贺兰敏都献上她母亲的家传之宝。

“姥姥的姥姥传下来的?”拓跋灵循例般瞟了一眼那款式老旧的翡翠百宝珠钗,没好气道,“还真是老古董,你当本公主是七老八十啊?”

“公主不喜欢?”贺兰敏都一脸失望道。

别人好心给你送礼物,你再不喜欢,也不能当别人的面说不喜欢呀。

拓跋灵虽然刁蛮任性,这点礼节她还是懂的。

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喜欢……”

独孤西风见拓跋灵不喜欢贺兰敏都的老古董,笑嘻嘻道:“公主年轻貌美,怎会喜欢世子那老古董的珠钗。”

贺兰敏都向他瞪眼,气得在独孤西风屁股后面踹了他一脚:“不损本世子你会死吗?”

他们俩平日里狼狈为奸,常常一起狎妓,也开玩笑怪了。

独孤西风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摸摸屁股,对贺兰敏都道:“世子,你这珠花确实是老古董嘛!”

贺兰敏都气得瞪眼呲牙。

独孤西风也不管贺兰敏都瞪直双眼,一边说,拿着他的红宝石珠花,献宝似的递给拓跋灵。

陪着笑脸道:“我这红宝石珠花,可是状元坊新近自域外进的货,款式可是时下最新颖的呢!”

拓跋灵淡然的瞥了眼独孤西风的红宝石珠钗:“俗!”

“哈哈哈……你个损人不利己的东西,什么最新颖的红宝石,也不过是俗物罢了。”贺兰敏都见公主不喜,幸灾乐祸的笑道,“看看,公主也瞧不上呢!”

拓跋灵见贺兰敏都幸灾乐祸,又看看一脸尴尬的独孤西风,看着他的红宝石珠钗,表情疏淡道:“这红宝石虽然俗了点,可这款式,也着实新颖。”

独孤西风又呵呵呵的对贺兰敏都道:“看看,公主还是喜欢这新颖的首饰多些,毕竟年轻嘛!”

贺兰敏都又蔫了。

拓跋灵看着他们,没好气的摇摇头,勉为其难的对芸姜道:

“罢了,不管如何,总是世子和公子的一番心意。芸姜,收起来吧。”

“诺,公主。”芸姜自去把礼物都收在殿上。

“公主喜欢怎样的礼物,我立马再给公主找来。”贺兰敏都又巴巴道。

“其实,所有礼物,都不如本公主这小白兔可爱。”拓跋灵含情脉脉的瞧了眼顾彧卿,又甜滋滋的逗着小白兔,“这才是本公主最喜欢的及笄礼物。”

“公主这小白兔还真是可爱,是哪位高人奇思妙想,居然懂得给公主送这么可爱的礼物?”贺兰敏都好奇的问拓跋灵。

拓跋灵有些羞赧的看着顾彧卿:“当然……只有顾护卫,才有这般心思了。”

顾彧卿像啃了个死猫:这哪是他想送的,分明是她自己逼着他去抓回来给她当及笄礼的。

这厢顾彧卿满腹委屈,憋得满脸通红。

那厢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见拓跋灵对顾彧卿含情脉脉,已看出拓跋灵对顾彧卿的情意。

这两位王孙公子却对顾彧卿大大的不满了。

“顾彧卿,你身为御林军,负责保护公主安全即可。却给公主送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就不怕陛下和皇后娘娘责罚吗?”贺兰敏都走到顾彧卿身边,斜睨着顾彧卿,语气带着威胁。

“就是,不好好做你的护卫,竟敢生非分之想,若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独孤西风也附和贺兰敏都,对顾彧卿放狠话。

顾彧卿这厢更加的生气了,气鼓鼓的瞪着拓跋灵面前的小白兔。

走过来拎起金丝笼,冷冷道:

“我这小白兔本来是要送给我妹妹的,两位如果觉得我这小白兔在公主手上不妥,我可以收回来送给我妹妹。”

拓跋灵却赶紧摁住不让顾彧卿拎走,而后对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怒声道: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谁稀罕你们的金银珠宝了。

本公主就是喜欢这可爱的小白兔,就是喜欢顾彧卿送给我的任何东西。

你们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公主将你们的礼物全砸碎了!”

拓跋灵一时急起来,说出的这些话,表明就是喜欢顾彧卿了。

顾彧卿的脸,登时便面红耳赤起来。

拓跋灵见自己失言,也害羞的低垂着头。

自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进来,顾倾城便环抱着臂,默默的看着他们,像看戏般,只是摇头暗笑。

拓跋灵又羞又恼,一时间又更加的恼怒起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

“好了,你们的礼,本公主算是收到了,你们请回吧!”拓跋灵对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下起逐客令。

“那公主,咱们明日再见?”贺兰敏都厚着脸皮笑嘻嘻道。

“听说明日安平郡主为公主设了个曲水流觞宴,那明日我便赋些好诗,献给公主。”独孤西风道。

“对对,赋诗,赋诗!明日就让公主见识见识本世子的绝世文采。”贺兰敏都也不甘落后。

“好了,你们还不快滚,还要在本公主面前,想本公主赏你们一脚吗?”拓跋灵跳起来瞪眼叉腰。

那俩王孙公子暗暗咬牙,灰溜溜的离开碧霞宫。

顾倾城看着他们,却是耸耸肩,摇头无语了。

顾倾城离开碧霞宫后,去御花园看看能否寻到那小人儿。

还真的就让她在假山附近看见了,于是招呼蝴蝶儿过去跟他玩耍。

她要去赴陛下的晚宴了。

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两人出了皇宫,两人在拓跋灵面前吃了瘪,顿感同病相怜。

没想到公主喜欢一个小小护卫!

他们寻了间花楼一边让姑娘陪吃花酒,一边相互埋怨着。

“独孤西风,你看看,咱俩斗了那么多年,本世子的条件比你高那么多,你自该识趣礼让,却偏偏来和本世子争,如今倒好,人家喜欢一个小小御林军护卫,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贺兰敏都一边喝酒,一边指责独孤西风。

“那小子才刚刚冒头几天,还多半是靠着顾倾城的关系才能露脸,如今竟打起公主的主意,还想成为驸马爷了!”独孤西风也恼恨道,一拳捶在桌子上,“他休息!”

“我们这样斗下去不行,只会便宜了那小子。”贺兰敏都又斟了一杯酒道。

“对啊,看公主对那小子,怕是连刘宋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呢。”独孤西风也分析道。

“看来,咱们得想什么办法,阻止那个顾彧卿留在公主身边了。”贺兰敏都冷哼道。

独孤西风挥挥手,姑娘们退出去。

“世子,阻止公主与顾彧卿或者刘宋太子来往,这些都不是好办法。”独孤西风抿了口酒,摇头道。

“西风兄是风月场里蹚过来的,你有什么对付女人的好妙招?”贺兰敏都奸笑道。

“不管高低贵贱的女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会是自己的女人!”独孤西风定定的看着贺兰敏都。

“……生米煮成熟饭?”贺兰敏都略显惊诧,“那毕竟是公主,陛下若怪责下来,可是会丢命的啊!”

“世子,说你笨,你还真就变白痴了!”独孤西风嗤笑道,“谁要你直接闯进碧霞宫去作奸犯科,做事,得用脑啊!”

独孤西风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贺兰敏都并不计较独孤西风损他笨,却在苦思冥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把拓跋灵弄到手。

“有一种计谋,叫借刀杀人!”独孤西风阴沉的看着贺兰敏都,“有一种锅,叫背黑锅!”

“你的意思,是让人背黑锅?”贺兰敏都错愕的问。

“不但可以将公主弄到手,还可以让那眼中钉背黑锅,可谓一箭双雕!”独孤西风嘎嘎笑道。

贺兰敏都靠近他,舔着脸道:“什么妙招竟那么的神奇,先说来听听。”

这样,两头豺狼,狼狈为奸,便开始嘀咕起来……

晚上,皇帝在关雎宫设宴与顾倾城一起用膳。

顾倾城离宫几日,回来也亲自为陛下调药敷脚。

拓跋焘连日来被濬儿十年前爱上的小女孩就是顾倾城那件事煎熬着,心烦意乱,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大发脾气,无论大臣或者宫人内侍都成了他的出气筒。

上至重臣后宫妃嫔下至伺候他的宫人,时刻都有泰山压顶之压抑。

陛下心情不好的当口下,每个人都小心谨慎,不敢触了霉头。

才短短几日不见,他对顾倾城如饥似渴的挂念着。

他觉得顾倾城与余儿退亲是因为濬儿,拒绝自己,也是因为濬儿。

她欺骗了他!

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明确的告诉自己不肯入宫,她与自己的什么天意赌约,不过就是想拖延时间!

他咬牙切齿的想着,见到那丫头会对她如何的兴师问罪来着。

晚膳时终于见到顾倾城。

顾倾城人面桃花,容颜洁净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圣女。

穿着拓跋濬早上为她换上的云烟素纱裙,外披云丝披风,浅浅一笑,便有倾国倾城之姿。

拓跋焘在见到顾倾城的那一刻,所有的怒气,所有的憋屈顿时消弭殆尽!

心情霍然舒畅,好像相思的年轻人终于见到了思念的情人。

顾倾城浅浅一笑,福身见过陛下。

拉着他的手,像个撒娇的小闺女:“几日不见大叔,丫头可想大叔了!”

顾倾城语气娇憨,脸上带俏,纵然拓跋焘有怨气怒气也发不出来。

“大叔还以为你这丫头一走,就把大叔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呢!”拓跋焘佯怒的捏捏顾倾城的鼻子。

“怎么会呢!”顾倾城揉揉鼻子,呵呵呵的笑,“丫头离宫这几日,可是时刻想着大叔和老祖宗呢!”

“真的?”至此,拓跋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伺候一旁的宫人内侍,甚至连宗爱也都松了口气。

席间拓跋焘拚退宫人,盯着顾倾城,不动声色的问:“丫头,你可是有什么事隐瞒大叔?”

顾倾城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因为拓跋濬告诉陛下自己是他十年前就爱上的小女孩。

“丫头从小到大,经历那么多的事,都是大叔不知道的,丫头也不知哪一桩需要禀报大叔。”顾倾城嘻嘻笑道,“不知大叔想听什么事呢?”

“丫头怎不告诉大叔,你就是十几年前,救濬儿的那个小丫头?”拓跋焘带着醋意道。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浅笑道:

“丫头这些年,救的人那么多,根本没将小时候救过什么人的事放在心上。

丫头以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也没必要禀报陛下。

就像丫头当初在路上也救了南安王,这都是医者最平常之事。”

她说得无懈可击。

拓跋焘又审视她一番。

遂开门见山的问:“丫头,你觉得濬儿怎么样?”

顾倾城泰然自若,浅笑道:“大山大叔卓尔不群,您的龙子龙孙,自然是人中龙凤,冠绝天下。”

顾倾城既捧了拓跋焘,又没贬低拓跋濬。

拓跋焘嘴角噙笑,这丫头还是那么会说话,每次听她说话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濬儿对朕说,十年前你就救过他,后来,你又多次相救。你们是否一开始便对对方念念不忘?”

拓跋焘故意板着脸,紧盯着顾倾城,捕捉她脸上的变化。

顾倾城“噗嗤”一声失笑:“大叔,丫头自小就随师父四出行医,救治的人不计其数,当时倾城那么小,别说不知道他是谁,又哪里能记住救治过谁?”

顾倾城的话无懈可击。

“丫头,你坦白告诉大叔,你那么决然和余儿退亲,难道不是因为濬儿?”拓跋焘眸光聚敛。

自己和拓跋濬发生的那些事,真的在与拓跋余娃娃亲存续期间。

即便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要和拓跋余退亲,自己与拓跋濬一早相爱,一早就成亲,也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

此刻说出来便是找死!

她还未为母亲她们报仇呢。

如今陛下与自己还有天意赌约,若让陛下知道和拓跋濬的那些事,陛下只会迁怒拓跋濬。

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能给拓跋濬找麻烦。

太子的死,终究还是个谜,陛下是传说中的凶手。

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对自己儿子下手,对孙子也不会手软!

虽然,她认为她的大山大叔,不是那样狠心的人。

顾倾城摇摇头,笃定道:“真不是!”

这点她真没撒谎,即便没有拓跋濬,她也是会和拓跋余退亲的。

“难道丫头不喜欢濬儿?”拓跋焘下巴微扬,又挑眉问。

“高阳王乃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大魏的战神,除了敌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顾倾城避重就轻道。

她又说得天衣无缝。

“丫头如此说,就是喜欢濬儿喽。”拓跋焘心里妒忌,语气冷硬:“那丫头还敢说与余儿退亲,不是因为濬儿?”

“大叔,有没有高阳王,丫头都会与南安王退亲的。”顾倾城这句话,确实是实话实说。

“哦,此话怎说?”拓跋焘微讶。

“其实当初进宫,倾城是被闾左昭仪娘娘请回来,要倾城主动退亲的。”顾倾城坦言。

“哦?有这回事?”拓跋焘神色一凛,“那为何最后,又没退亲了?”

“后来……”顾倾城略为迟疑,“闾左昭仪可能见丫头可怜呗,便同意南安王守制期满后,我再主动退亲。”

拓跋焘觉得顾倾城和闾左昭仪,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是瞒着自己的。

闾左昭仪既然让她回来退亲,最后却来个大反转,竟向自己举荐顾倾城主持老祖宗寿宴。

这其中,真是耐人寻味。

“那丫头为何又提前退亲了?”拓跋焘再问。

“丫头觉得既然亲事迟早要退的,这样耗着南安王,对大家都是伤害。所以,还是早点退了的好。”顾倾城又道。

拓跋焘似乎不去纠结顾倾城为何与拓跋余退亲。

“但你如今已知道当年所救之人,便是濬儿。听濬儿说也向你表白了,你就无动于衷?”拓跋焘语气里裹携醋意。

“丫头最近确实知道了。”顾倾城又淡定从容道。

稍顿,接着道:“现如今丫头与大叔还有仨月的天意赌约,大叔是信守承诺之人,丫头也不能让大叔失望。丫头是否喜欢高阳王,要等仨月后,我们的赌约结果出来后再抉择。”

唉,这是善意的谎言吧!

顾倾城心道:若不是大叔你逼丫头入宫,丫头也不会向你撒善意的谎言啊!

拓跋焘抿了口酒,心下更加宽慰了些,对顾倾城的话,也无可挑剔。

“丫头,你可曾记得朕说过桃花夫人的故事?”拓跋焘一脸的严谨,“朕绝不容忍兄弟阋墙的事发生?”

“丫头当然记得。”顾倾城脸上还是淡然的笑。

稍顿,顾倾城又撇嘴道:“其实嘛,丫头觉得把一切罪责推给那桃花夫人,委实是不公平。”

“这世间上本来就不公平。”拓跋焘不以为然,“有人生在皇族,一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有人出身贫贱,一辈子为奴为婢!”

顾倾城沉吟半晌,也觉得这世间本就不公平。

若然公平,芷若和云锦就不会被蹂躏至死!

所以,权力是把双刃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拯救人!

拓跋濬对她直言不讳,希望拥有权力,他不惺惺作态,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饭后顾倾城直接在关雎宫帮皇帝敷脚。

仔细的在陛下腿上敷上添加姜汁的热芥末。

“嗯,真舒服!”拓跋焘躺在软榻上,微微阖眼,非常享受,“之前其他御医也帮忙敷脚,却怎么都没有丫头调弄的舒坦。”

“大叔这是心理作用。”顾倾城浅笑道。

拓跋焘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躺好,静静的看着帮他按摩脚掌的顾倾城。

忽然道:

“濬儿日前半夜三更,去驿馆轻薄于阗仙姬公主。

这件事情,仙姬公主闹到朕这里,要朕给她个交代。

于公,于阗虽小,却是必经柔然的咽喉要塞,军事要地。若是于阗投向柔然,对我大魏实在不利。

于私,别说仙姬公主是于阗公主,就算是普通的良家妇女,被人半夜三更来轻薄,都必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所以,濬儿必须要娶公主。”

拓跋焘一边道一边看着顾倾城,若她真的与濬儿有私情,多少会露出难过。

顾倾城是早就知道拓跋濬为了追踪风十三娘才半夜三更跑去驿馆追查仙姬公主的。

什么半夜三更去轻薄公主的话,她不会相信。

后来仙姬公主闹到陛下那里,要陛下给她一个交代,拓跋濬怕她添堵,也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她知道拓跋濬对自己的心意,是断不会娶仙姬公主的。

所以拓跋焘如此说,她早已是意料之中。

是以她淡定自如,不惊不咋。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只轻轻“哦”了声。

并未接拓跋焘的话,就像听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之事。

拓跋焘稍顿一下,再问顾倾城:“丫头你说,咱们大魏,是否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顾倾城着实考虑一番,气定神闲道:

“若高阳王真的有心去轻薄仙姬公主,那给她一个交代,确实合情合理。

但若然高阳王去驿馆,是追查一直在幕后刺杀自己的凶手,以致仙姬公主误会,高阳王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背了个黑锅。

若是这样,不但不应该给仙姬公主一个交代,还要将她真正的身份,细细彻查。”

拓跋焘研究性的看着顾倾城,半晌方道:

“濬儿确实是见仙姬公主长得和那风十三娘相似,才去驿馆追查。

但仙姬公主与风十三娘,却并非同一个人。

如此半夜三更爬上公主的床,轻薄人家,名节尽毁,即便是误会,也是天意,濬儿也得负责。

所以,即便是濬儿背黑锅,受委屈,也必须要娶仙姬公主!”

稍顿,他又缓缓道:“再者,人家堂堂公主,也不委屈濬儿。”

顾倾城此刻自然不可能劝陛下改变主意,否则只会是推波助澜。

心道自己好不容易与拓跋余解除了婚约,如果拓跋濬又要被皇帝赐婚的话,他该怎么办?

若他抗旨不尊,结果下场会如何?

他满身的伤,来之不易的一切丢了不必说,只要他不被五马分尸就行。

自己若在这个问题上多加意见,只会令陛下对他更加的猜忌和恼怒。

最好,还是三缄其口。

“大山大叔,此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丫头就不必多加意见了。”顾倾城认真的给他按摩。

拓跋焘见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顾倾城不惊不咋,难道只是濬儿对她一厢情愿?

拓跋焘遂又问起她回府这几日,顾家人待她如何。

她的回答,当然是像回答老祖宗一样。

她又何必让陛下动怒,对奶奶以及父亲兴师问罪呢。

拓跋焘又问明日灵儿的及笄宴准备得怎样了。

顾倾城一一回答。

拓跋焘见丫头果然安排妥帖,自然更加欣慰。

敷完脚,拓跋焘看着奢华的关雎宫对顾倾城,语气颇有些不容置喙道:“丫头,好好熟悉这里,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顾倾城依然气定神闲,浅笑道:“好,那就且看仨月后,咱们的天意赌约吧。”

拓跋焘微微颔首,威仪不减:“好,胜负未分之前,你就安分守己,别让朕瞧出你有一丝异心,否则你与他,都将万劫不复!”

这是有史以来,大山大叔对她说过最严厉的话。

她知道,陛下口中所指的他是拓跋濬。

他竟以拓跋濬来威胁她!

原来,皇权,真的让人六亲不认!

不过再怎么说,总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

拓跋濬知道皇爷爷召倾城吃晚膳,心里七上八下,就知道皇爷爷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倾城。

后来知道倾城应付自如,将那事轻而易举就解决,才宽慰。

但仙姬公主呢?

皇爷爷金口玉言,答应要给仙姬公主和于阗一个交代。

那时,他和倾城难道真的远走高飞,让倾城跟着自己亡命天涯吗?

第二百七十章:及笄盛典

第270章:及笄盛典

翌日,秋风送爽,天朗气清。

上谷公主拓跋灵的及笄礼,倒也是个好日子。

顾倾城一早起来,喜气洋洋,灵儿的及笄礼,她高兴得感同身受。

穿上端庄的深衣,和冯左昭仪先去给老祖宗请安,而后再陪老祖宗去参加拓跋灵的及笄礼。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竟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老祖宗,您今儿是怎么了?”顾倾城握着老祖宗的手柔声问,“是哪里不舒服了?”

赶紧又给老祖宗把把脉,见一切正常,才放心。

老祖宗只定定的瞧着顾倾城,心疼的抚摸她的鬓发。

老祖宗眼里的泪雾越来越浓烈,在眼眶里打转,捂着胸口,难过道:

“今儿是灵儿及笄,老祖宗作为她的长辈正宾,自是要去参加的。却不由得想着哀家的小倾城及笄礼,老祖宗却未能参加,未能为你簪上凤冠,心里很是难过!”

“老祖宗……”顾倾城想到梦中和眼前对自己掏心挖肺,万般宠爱的蟠桃姥姥,跪在老祖宗面前,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冯左昭仪的心思也和老祖宗如出一辙,也热泪滚滚,泣声道:

“是啊,本宫也想着倾城的及笄,没父没母,就连唯一的姑姑,也没能在倾城身边,为倾城簪钗冠,心里也是难过得很。”

“姑姑……”顾倾城一手拉着老祖宗,一手拉着姑姑,感动得落泪道:“老祖宗和姑姑都挖心掏肺的疼倾城,看你们难过,倾城越发的愧疚了。”

旁边的容嬷嬷和飞鸿飞雁她们,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哎呦呦……好了,好了。”老祖宗疼爱的拉起顾倾城,“都是哀家不好,一大早的,小倾城开开心心来看望老祖宗,看看,竟惹得你们娘俩都哭起来了!”

老祖宗帮顾倾城擦拭着眼泪,把她拥在怀里:“好了,乖宝贝,不哭了,不哭了哦。”

冯左昭仪也赶紧的擦干净眼泪,调整好情绪。

在万寿宫陪老祖宗用过早膳,帮老祖宗穿戴好,大家一起前往太极殿。

本来拓跋灵的及笄礼,皇后想在孔庙或者太庙为她举行,后来皇帝考虑老祖宗年事已高,不适宜出宫,便定在太极殿举行。

是日,后宫娘娘,都城的郡主贵女命妇,包括来和亲的于阗仙姬公主和刘宋山阴公主、太子刘子业,都齐聚太极殿外观礼。

公主及笄礼,来观礼的,本多为女宾。

但因为及笄礼后还有曲水流觞宴,所以皇孙贵胄都齐聚太极殿。

礼官、赞礼、摈者和执事都各就各位。

而皇帝皇后,已坐于太极殿等候笄礼仪式。

老祖宗坐着凤辇来到太极殿,顾倾城和容嬷嬷扶她出来,皇帝和皇后赶紧出太极殿相迎,各宫娘娘郡主贵人命妇观礼者都向老祖宗行礼。

皇帝皇后和老祖宗坐于殿上,两侧下便是依等级站着的娘娘和众观礼者。

上谷公主拓跋灵身着五重华服于太极殿外静候着。

殿内早有皇后娘娘选定的摈者右昭仪布置好场地,摆放好软锦席,协助正宾盥洗。

太子妃和赫连充容,赫连贵人为执事,三人手捧托盘,里面分别盛发笄、发簪、凤冠,协助正宾。

冯左昭仪带着司乐们弹着琴音旷远的古琴和心旷神怡的丝竹管弦。

皇帝拓跋焘起身简单致辞:“今日,是上谷公主拓跋灵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光临观礼!下面,上谷公主拓跋灵,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稍顿片刻,拓跋焘再道:“请上谷公主拓跋灵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传……上谷公主上殿!”

礼官庄严肃穆的吆喝,传公主上殿,宫女搀扶公主一步步踏着汉白玉石台阶缓步踏上太极殿。

赞者顾倾城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笄者拓跋灵上殿,进入殿内,宫女放开手,侧身回至内命妇队列最后垂首而立。

只由公主一人,往大殿上走。

公主迈着步子向前走,至殿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而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锦席上。

赞者顾倾城为其梳头,将拓跋灵的秀发绾成好看的美人髻,而后将梳子放在锦席南边。

这时正宾的老祖宗被宫人扶起,皇帝皇后随后起身相陪。

老祖宗于东阶下盥洗手,宫人伺候她拭干。

此时拓跋灵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发笄。

老祖宗走到拓跋灵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老祖宗念完,为拓跋灵加笄,而后回到原位。

赞者顾倾城为笄者拓跋灵象征性地正笄。

拓跋灵起身,宾朋观礼者皆向拓跋灵作揖祝贺。

拓跋灵回到东房,顾倾城从有司手中取过衣裳,去房内帮拓跋灵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拓跋灵着色浅素雅的襦裙进殿,向来宾展示,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

在接近正位时,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向皇帝皇后,深深叩拜在地,行正规拜礼。

这是第一次叩拜,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拓跋灵叩拜完第一次大礼,老祖宗再洗手。

有司奉上发钗,老祖宗接过,步至拓跋灵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正宾老祖宗念完,赞者顾倾城为笄者拓跋灵去发笄。

老祖宗为拓跋灵簪上发钗,而后宫人扶其回位。

赞者顾倾城又象征性地正发钗。

观礼者再向拓跋灵作揖。

拓跋灵再回到东房,顾倾城在有司手上取衣协助,去房内协助拓跋灵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拓跋灵着曲裾深衣出来向观礼者展示,端庄的曲裾深衣,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

而后来到老祖宗面前,双膝跪地,叠手举至眉间,向正宾老祖宗,行正规叩拜大礼。

这是第二次拜,表示对老祖宗的尊敬。

二次拜礼后,拓跋灵面向东正坐,正宾老祖宗再洗手。

有司奉上凤冠,老祖宗接过,行至拓跋灵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无疆,受天之庆。”

顾倾城为拓跋灵去发钗,老祖宗再为拓跋灵加凤冠,而后回位。

顾倾城再帮拓跋灵正冠。

观礼者向拓跋灵作揖。

拓跋灵回到东房,顾倾城在有司手上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凤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拓跋灵着大袖长裙礼服,佩绶戴凤冠出殿,向观礼者展示。

最后隆重的大袖长裙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而后面向太极殿外大魏旗帜,行正规拜礼。

此乃第三拜,以示对大魏的感激和报效之心。

三簪三拜后,赞者顾倾城奉上酒,笄者拓跋灵转向北,正宾老祖宗接过醴酒,面向拓跋灵,吟颂祝辞曰: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而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拓跋灵向老祖宗下拜礼,接过醴酒,跪着把酒洒些在地上作祭酒。而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便有宫人接过醴酒。

有司奉上饭,拓跋灵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

拓跋灵再跪在皇帝皇后面前,静心聆听父皇母后教诲。

“灵儿,如今你已及笄成人,身为大魏公主,希望你养德修身,戒骄戒躁,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拓跋焘蕴含着殷殷期望和切切叮咛道。

拓跋灵恭恭敬敬的跪拜道:“灵儿虽不敏,敢不承!”

接受完父皇的教诲,拓跋灵站于殿中,再向老祖宗揖礼感谢,又分别向所有的参礼者揖礼以示感谢。

皇帝拓跋焘站起来,向观礼者宣布:“上谷公主拓跋灵笄礼已成!”

皇帝再向老祖宗揖礼:“今日最辛苦的,莫过于老祖宗了。朕在这里,先行谢谢老祖宗。”

再转向观礼者:“也感谢诸位的盛情参与。”

观礼者缓缓退出太极殿,接下来便去参加曲水流觞宴。

顾倾城向老祖宗拜别,让容嬷嬷先行陪老祖宗回万寿宫更衣,再赴曲水流觞宴。

而她自己,也要回去更衣,去主持曲水流觞宴。

“好好好,小倾城,你先去忙,老祖宗先歇会儿,等一下回去更衣,再去看看你的曲水流觞宴。”老祖宗乐呵呵的看着顾倾城离去。

皇帝皇后和拓跋灵知道老祖宗累了,还要歇息,仍然随侍在老祖宗身旁。

老祖宗看着拓跋灵,欣慰的点点头,稍顿又感慨道:

“灵儿啊,你今日的笄礼,若不是小倾城日前将老祖宗救回来,老祖宗都没这个机会帮你簪冠啊!”

拓跋灵乖巧的点点头:“确实要感谢倾城,若不是她,灵儿都没这个福分享受老祖宗的疼爱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倾城不但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也是咱大魏的救命恩人呢。”拓跋焘也感慨道。

赫连皇后站在皇帝身后,对皇帝的话,冷冷的不以为然。

老祖宗又捶胸叹道:“老祖宗看着灵儿这隆重的及笄礼,却想着不能为小倾城加笄,这心里呀,可真不是滋味啊。”

“可惜倾城已过及笄,否则朕便为她再举行一场比灵儿这更加隆重的及笄礼,让全城女子都来观礼!”拓跋焘道。

赫连皇后对老祖宗和皇帝如此在乎顾倾城,更加的不以为然。

眼珠子都几乎要翻出来喽!

只是碍于老祖宗和皇帝在她头上压着,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老祖宗,灵儿听倾城说过她的及笄礼,确实是很简单。”拓跋灵道。

“所以呀灵儿,你如今及笄成年,该懂事了。切不可像当初那般糊涂,被人当作傀儡,险些酿成大祸。”老祖宗眸光瞥瞥皇后,再千叮万嘱:“你若敢再欺负倾城,老祖宗可不会再原谅你啊!”

拓跋灵忙忙跪下来:“老祖宗,灵儿发誓,绝不会欺负倾城。灵儿会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妹一般。”

“好好好。”老祖宗终于满意的颔首。

这才和容嬷嬷她们坐着凤辇回万寿宫更衣。

皇帝听了老祖宗刚才若有所指的话,又冷冷的瞥瞥赫连皇后,冷着脸拂袖而去。

他心里想着和顾倾城的天意赌约,倾城那丫头是真的不愿意进宫,才与自己立下这场赌约啊。

又想到儿原来一直等着的丫头,竟就是倾城。

而且于阗仙姬公主要大魏给她一个交代,这事也不能拖太久。

正好,趁这机会,哪怕威逼,都要儿娶了那于阗仙姬公主。

断了儿对倾城的痴念。

但即便儿奉旨娶了仙姬公主,若自己和倾城的天意赌约输了,难道自己还能不守信诺,一道圣旨,强行让倾城入宫不成?

一时之间,竟又惆怅起来。

赫连皇后和拓跋灵站在太极殿,看着拓跋焘拂袖而去,心里蛮不是滋味。

“灵儿,你看看,你父皇和老祖宗,到底还是最疼那个顾倾城!”赫连皇后怨怼道。

“母后。”拓跋灵轻轻扯了一下皇后娘娘的衣袖。

她知道自己确实没证据证明是母后当初误导她害倾城。

但从儿和老祖宗还有父皇对母后的怀疑,她心里也慢慢开始怀疑。

“难道不是吗?”赫连皇后甩袖道,“今日明明是你的及笄礼,看看老祖宗对你,也只是循例做个样罢了。本宫看她是否给你簪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倒是那个顾倾城,却是她的心肝宝贝!”

“好了母后,今日是灵儿的及笄礼,你就别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了好不好!”拓跋灵嘟嘴跺脚,转身不理她母后,独自而去。

赫连皇后见她的宝贝公主不高兴了,才勉强笑着追着她:“灵儿,你等等母后……”

观礼的命妇,大多都离开皇宫自行回去了。

一早被邀请参加曲水流觞宴之人,自然留下来。

上谷公主的及笄曲水流觞宴,本是皇族家宴,除了自己皇族的皇子皇孙郡主公主,也只是请了些外面年轻的郡主世子和公子参加。

当然,于阗公主和刘宋太子公主凑巧在大魏,也是年轻人,便都邀请在列。

拓跋焘也想让刘宋再见识见识他大魏的曲水流觞宴。

他一直相信倾城,知道她一定会办好。

就像办老祖宗的寿宴一样圆满。

观礼的人离开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否则那么多人,即便御花园的曲水流觞修缮得再大,包括伺候的宫女内侍,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曲水流觞

第271章:曲水流觞

退出太极殿的刘宋太子刘子业,终于长吁口气,看见拓跋濬走至身旁,喃喃自语道:

“早知道这及笄礼那么的冗长繁琐,本太子就去国子太学观看对弈了。料来,今日大魏的棋手,还是连本太子的手下都赢不了啊!”

拓跋濬本来要去御花园,听了刘子业此言,顿住脚步。

负手站在刘子业面前:“看来太子殿下,还真是对本王的九姑姑,志在必得呢?”

刘子业忍不住掩嘴嗤笑:“高阳王殿下,可是太抬举你那九姑姑了。就刚才那上谷公主,本太子宫里随便一个宫婢,都比她强。”

他此番在大魏摆擂台,果然不是为了大魏公主!

他一把揪着刘子业的胸口:“你敢侮辱我大魏公主?”

刘子业瞧着拓跋濬抓着自己胸口的手,拿羽扇拍着那手,优雅的低声喝道:

“放手……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有失高阳王身份!小心别人误会你对本太子有意思!”

“嗤!还对你有意识!”拓跋濬嗤笑着将他往前推开。

稍顿,斜睨着他,冷冽道:“你既无心于上谷公主,本王若猜得不错,你打的是安平郡主的主意?”

刘子业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整理着衣衫,嘻嘻笑道:“高阳王殿下,还是后知后觉嘛!”

拓跋濬附在他耳畔,狠戾道:“本王好心奉劝太子殿下一句,若你打的是安平郡主的注意,还是趁早滚回建康,省得在大魏丢人现眼!”

“高阳王,有本事,你大魏赢了本太子的擂台再说!”刘子业针锋相对。

站在刘子业旁边的刘楚玉,看着拓跋濬,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道:“高阳王殿下,看起来,你很是在乎安平郡主啊。”

拓跋濬平静的看着刘楚玉:“她是我们大魏的骄傲,我们每个人都很爱她,非常的在乎她!”

拓跋濬的话奥妙无穷,凭直觉,刘楚玉却知道高阳王对顾倾城的深情厚意。

拓跋濬再看看刘子业,对刘楚玉淡然道:

“山阴公主,你还是劝你这异想天开的皇弟回去吧。你们留在大魏,什么好都讨不到,只会丢脸!”

刘楚玉脸色顿时煞白:“殿下,您就这么盼着楚玉离开吗?”

“本王言尽于此,你们姐弟俩,好自为之。”拓跋濬冷然的转身离去。

“自以为是的家伙!”刘子业气得甩甩袖。

刘楚玉僵立当场。

刘子业恼了一下,又不以为然,遂与刘楚玉在宫人的引领下,向御花园走去。

刘楚玉见拓跋濬刚才的表情,心里头早透亮透亮了,几乎就想立马回刘宋。

于阗仙姬公主隔着人群看着拓跋濬和刘子业他们在说话,向他们走过来。

而贺兰明月和李双儿早就在人群中找到拓跋濬,已向他疾步而来。

拓跋濬一见这些要扑向自己的女人,早吓得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开。

拓跋翰不知是故意,还是巧遇上闷闷不乐的拓跋丕,把他拉到御花园假山附近。

故作关怀的问他:“丕儿,怎么样,被你大王兄打的屁股,可见好些了?”

拓跋丕冷冷的哼了声,没什么言语。

“听说丕儿要被濬儿丢到军营了?”拓跋翰又担心道,“这可怎么办?”

“……不过就是上战场罢了,爷有什么可怕的!”拓跋丕终于在牙缝憋了一句。

“丕儿,这可不是儿戏!”拓跋翰摇头叹道:“你是不惧生死,可你想过你母妃吗?”

“我母妃怎么了?”拓跋丕不由得蹙眉担心道。

他再调皮捣蛋,却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

特别是在他父王永远离开他们后,他更加肩负起保护他母妃的责任。

“你小小年纪在军营,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到时候上战场,刀剑无眼,你可是你母妃的心肝宝贝,她得如何的担心你。”拓跋翰好心帮他分析。

看看愁眉苦脸的拓跋丕,稍顿,又担心道:

“自从你父王走后,如良娣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你这要去军营受苦,不得要了你母妃的命啊!”

拓跋丕开始对拓跋翰爱理不理的,如今一听他这样说,倒是一脸焦急的看着拓跋翰。

“三皇叔,那该怎么办?”拓跋丕道,“大王兄军令如山,谁敢违抗!”

“去,当然得去。你大王兄的命令,军令如山,确实是不能违抗。”拓跋翰点头道。

拓跋丕诧异的看着三皇叔。

拓跋翰见此,又附在拓跋丕的耳畔低声道:

“丕儿就放心的去,你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你可以在军营卯足劲的祸害啊。

这样你即便想留在军营,你大王兄也不会让你在军营待了。”

拓跋丕双瞳炯炯,终于笑了。

刚刚更衣,换了套浅浅淡绿衣裙,如仙如幻的顾倾城,自毓秀宫出来。

如此浅淡的颜色,清新怡人,与御花园的曲水流觞更加的搭配。

顾倾城却恰巧就见到拓跋翰和拓跋丕在假山旁避开众人密语。

心道拓跋翰又搞鬼了。

她嘴角噙笑,眼波一转,招手让蝴蝶儿过来,嘱咐它们去找那个小朋友玩耍……

御膳房的大龙虾都是今儿一早送到,生龙活虎,芥末也是早上新鲜研磨。

顾倾城早就命人将研磨成粉的芥末粉,再添水成糊状蒸约一炷香时间,变成绿色的膏状即可。

又命人将冰块粉碎,置于雕刻好的小龙船上,让御厨们把深海龙虾放血取其雪白嫩肉,鲑鱼去皮剔刺取其艳丽红白相间的鲜肉、还有各色贝壳,都切片铺陈在碎冰上,点缀上鲜花。

御厨们又架火烤肉,曲水流觞宴,生熟食物都齐备着。

这鱼生不是人人爱吃,特别是老祖宗,她也不打算让她多吃。

所以为大家准备了烤肉。

宫人们全部去御花园伺候,司乐也在曲水流觞旁弹奏丝竹管弦。

就连宫廷御用画师,都有十名在恭候着,准备把如此盛世的曲水流觞宴留存于世。

能工巧匠,将碧水引入御花园,弯弯绕绕的修缮成溪涧,溪水清澈见底。

底下撒有白色鹅卵石,溪涧还有洁白如玉,荼蘼盛绽的白芙蕖,鲜红的锦鲤在芙蕖间优哉游哉穿梭游弋。

溪畔的岩石古松翠竹,寒木春华,搭配得精巧,恰到好处。

而最精妙的是在水源处弄一小水车,宫人可以手摇水车,控制水流。

加上个个贵人锦衣华服,红男绿女,衣香鬓影,丝竹管弦,花团锦簇,这个御花园便如梦如幻般。

连那十个宫廷御用画师,都迫不及待的支起画架,把这美景描绘起来。

宫人陆陆续续将一船船载着色泽诱人的海鲜和香喷喷烤肉点缀鲜花雕功巧夺天工的龙船,放置溪中漂流。

再放上盛酒的羽觞,在清溪白芙蕖中随波缓缓飘荡。

置于溪畔的几个盛酒器,皆是碧绿如玉的提梁卣。

此卣通体装饰,椭圆体垂腹,高圈足,弧形盖,尖顶方柱抓钮,龙首龙身提梁。

通体以云雷纹,上腹两边各施一蛇纹卷曲向下,中间缀一浮雕蛙纹,下腹中部双蛇逆行向上,与上腹蛇纹相呼应,直指蛙纹,形成四蛇戏蛙的图案。

卣口沿饰三角云纹,圈足上近腹部处施一周窃曲纹,四面各施一镂空扉棱,将器盖等分为四个小区。

整个器物的装饰运用浮雕、圆雕、镂空、线刻等多种手法,构思精巧自然,于规整华丽中透出盎然生机,给人以极高的美的享受。

几个俏丽的宫女在卣旁负责打酒,将喝过的酒觞满上,再放进溪水中。

除了溪中飘酒觞,还备了雕工精巧的玉斝。

玉斝不但是上好酒盏,因斝又能恒温,吃生鲜海味宜饮温酒。

还有些体质差的人不能饮冷酒,顾倾城是以选用此酒盏备用。

与宴者环绕着溪畔两旁,坐在锦垫上,看好哪一种食物,便让宫人把船停下,为他们夹过来吃就行。

拓跋焘以及后宫妃嫔皇子皇孙客人来到御花园,见到如此别出心裁的曲水流觞,皆喜出望外。

所有人对顾倾城,是越来越刮目相看。

拓跋焘看着这如画美景,不由得啧啧赞叹:

“……曲水流觞,溪水潺潺,芙蕖灼灼,花红柳绿,寒木春华。好!倾城蕙质兰心,竟有如此的奇思妙想,实乃世间奇女子啊!”

“陛下过誉了。”顾倾城福身道。

“这原本是三月上巳节举行的修禊活动,竟让你搞得如此的诗情画意起来!”拓跋焘又忍不住夸赞,“不错……”

“倾城哪有什么奇思妙想,不过就是仿效书圣王羲之的曲水流觞,于公主的及笄宴添个热闹罢了。”

“倾城,谢谢你。”拓跋灵走到顾倾城身边,紧紧搂着她,感激道,“你悉心为我办这个曲水流觞宴,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好,你满意就好。”顾倾城浅笑道。

老祖宗频频颔首,看着她的心肝宝贝,嘴里笑眯眯的。

而宫中妃嫔却对顾倾城是越来越警惕,仿佛顾倾城随时随地能夺了她们的恩宠。

而闾左昭仪,这些时日被鬼缠身,本以为那几个鬼魅不会再出现,谁知道昨晚又吓得她魂飞魄散。

今儿要不是化了个厚厚的妆容,还不敢出来见人呢。

她看着众星捧月的顾倾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但自己有把柄落在顾倾城手里,对她软硬兼施都奈何她不得,又不敢置顾倾城于死地,真真把她气个半死。

而最可恼的,在人前人后,还得对顾倾城热情有加,才显得顾倾城虽与他儿子退亲,但那毕竟是故人之女,自己要有情有义。

安陵缇娜、贺兰明月、李双儿、仙姬公主、甚至连山阴公主这些个对拓跋濬一往情深的女子,就更加的觉得顾倾城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只是安陵缇娜对拓跋濬已经绝望,她如今的心思,却放在毁了他一生幸福的拓跋焘身上。

既然幸福已经荡然无存,她希望通过至高无上的皇帝,实现她心中的梦想。

虽然有那么一点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悲凉和前途未卜。

是啊,别说是拓跋濬拓跋余,就连皇帝的眼里,除了顾倾城,还能容得下谁呢?

顾倾城命人在每人的佐料碟上放了一点芥末膏,再添点酱油拌匀,让大家夹肉蘸点这些佐料一起吃。

“倾城,这绿色刺鼻的佐料,就是你给朕治疗关节疼痛的佐料?”拓跋焘闻了一下佐料,觉得味道有点古怪,苦着脸道。

顾倾城点头浅笑道:

“是的陛下,这是芥菜种子做成的芥末膏,此物微苦,辛辣芳香,对口舌有强烈的刺激,还能催人泪下,味道十分独特。”

众人也嗅嗅,都露出怀疑之色:“此物味道怪异,能吃吗?”

顾倾城遂继续道:

“伤寒鼻塞者,吃一点鼻子很快会疏通;关节疼痛者吃一段时日后,会感觉轻松。当然,再配上热外敷和适当的饮食,效果会更好。”

“好吧,大家先吃点食物垫垫肚子再喝酒,这酒觞停在谁的面前,可是要赋诗的哦!”拓跋焘大声对大家道,示意众人吃东西。

紧挨着顾倾城而坐的拓跋灵,还没等顾倾城说清楚,已经夹了片颜色鲜亮的鲑鱼,兴致勃勃的蘸着满满的佐料就吃。

“咳……啊……咳……”拓跋灵呛得哇哇叫,眼泪鼻涕顿时喷流:“我的天啊!倾城,你这是什么佐料,呛死本公主了。哎呦……不行……咳咳咳……呛死我了……”

与拓跋灵一样喉急下筷的,还有一男孩。

就是那头戴紫金冠,身着蓝锦袍,腰系金色腰带,衣饰华丽,五官精致,长得颇像拓跋濬,还带着一股子戾气的拓跋丕。

他蘸着芥末的鱼肉刚送进嘴里美美一嚼,迫不及待的咽了一半,便呛得他赶紧把剩余的一半“呸呸呸”的吐出来,一边龇牙咧嘴的哇哇怪叫。

“咳咳咳……这是什么鬼?这样的鬼东西居然敢拿给人吃?”他抹着眼泪鼻涕,掀翻了小桌上的碗碟。

“快给他们喝清水涑口!”顾倾城赶紧招呼伺候他们身旁的宫女。

便有宫女赶紧端水给拓跋灵和拓跋丕。

又有宫女赶紧收拾被拓跋丕掀落地的残碎物。

他们用清水涑口,再喝了些水,稍为好些,但拓跋丕依然龇牙咧嘴喘着粗气的瞪着顾倾城。

他身旁那位打扮虽然得体,脸色却显得苍白憔悴的如良娣吓得大惊失色。

赶紧低喝:“丕儿,不得无礼!”

病恹恹的如良娣一边喝止儿子,一边向皇帝赔不是:“陛下请恕罪,丕儿不是故意的。”

拓跋焘早已变了脸色。

拓跋丕被呛得脸色通红,难受极了,哪里顾得什么礼节。

仍然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瞪着顾倾城,嘴里叫道:“你这丑八怪,怎地弄这些食物出来,难受死爷了!”

“老九,不得无礼!”拓跋濬出言低喝。

老九被拓跋濬一喝,有些震慑,惊觉的看了一眼皇帝,见皇爷爷脸色愠怒的瞪着自己。

立时有所收敛,却忍不住哭道:“皇爷爷,这食物有毒,不能吃!”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大家本来是拿着筷子的,见拓跋灵与拓跋丕皆吃得有如用刑,皆停筷踌躇。

如今更听拓跋丕嚷嚷食物有毒,就更不敢下筷了。

顾倾城微笑解释:

“上谷公主,九王爷,你们太焦急了,我还没说清楚呢。

蘸这佐料不能一下子蘸太多,会受不了的。要一点点,慢慢适应了,再随量。

你们喝过水,歇一下再吃,就没事了。”

拓跋灵与拓跋丕喝过水,虽然是好过了一点,还是眼泪鼻涕的一副狼狈。

“诸位请看,应该这样吃。”顾倾城夹了一块龙虾嫩肉,轻轻蘸了一点佐料,然后用手半掩着嘴,慢慢咀嚼,再咽下。

她一下子也被那芥末气味呛得有些眼红。

食物吃下去后便没事了。

对众人道:“大家刚吃,不宜蘸太多佐料,慢慢习惯了,再根据自己喜好,或加或减。只要吃习惯了,便会觉得鲜美无穷。”

拓跋丕看着掩着嘴巴,眼睛泛红的顾倾城,哼道:

“丑八怪,你自己都吃得像个妖怪,还骗我们吃这些鬼东西,真是不安好心!”

众人皆啼笑皆非!

顾倾城是人人妒忌得要死的绝色美人,居然被拓跋丕说成是丑八怪。

那些妒忌顾倾城的女人们都忍不住嘻嘻嘻的笑起来。

顾倾城有一瞬的尴尬。

拓跋焘横扫了众人一眼,女人们立即噤若寒蝉。

“无礼的混账东西!你不喜欢吃,就给朕滚出去!”拓跋焘喝道,“好好的曲水流觞宴,还未开始,就被你搅坏心情了!”

皇帝旋即再瞪着如良娣,怒道:“如良娣,你是怎生教儿子的,接二连三闯祸不算,宠得他是越发没了规矩,简直是难登大雅之堂!”

“陛下请恕罪,丕儿不懂事,是妾媳教导无方,妾媳代丕儿向安平郡主陪罪。”

一副弱不禁风的如良娣向顾倾城福了一礼,软声道:“请安平公主莫怪。”

“童言无忌,如良娣不必多礼。”顾倾城赶紧起身回礼。

如良娣向顾倾城道过歉,再紧紧拉着儿子,捂住他的嘴。

闾太子妃一脸盛怒的瞪着如良娣,她是太子的侧妃,她们丢脸,就等同丢太子府的脸。

第二百七十二章:吟诗作赋

第272章:吟诗作赋

“好了,好了,”拓跋焘这才和颜悦色,道:“大家都起筷,别被那小霸王弄得没了心情!”

拓跋焘嘴里虽让众人起筷,他再看看犹自擦泪的拓跋灵,仍在踌躇着。

“……倾城,我鲜卑族饮食,多为烤羊炖牛,大快朵颐。这海鲜虽然装点得色泽艳丽,让人垂涎欲滴,可这佐料,真的……能吃吗?”皇帝自己还在踌躇着。

拓跋濬却已经夹了片红色鲑鱼,学着顾倾城的样子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直呼:“好吃!肥美!过瘾!”

吃完还有滋有味的抿了口面前温热的梅子酒。

拓跋濬吃完鱼肉喝过酒,呼着气,又一副意犹未尽道:

“皇爷爷,这样啖生鱼,不腥不腻,既肥美又过瘾,是濬儿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佳肴!”

“不错……真的很不错!”拓跋余也早已开动,虽吃得泪流满面,却是一脸幸福的看着顾倾城,赞不绝口。

很多人都在想,这南安王都吃得泪流满面了,还对顾倾城赞口不绝,也真真是爱屋及乌了!

安陵缇娜却在想:感情顾倾城给坨屎他们吃,他们都说香呢!

“果然是非常鲜美,令本太子大开眼界。以后本太子回到大宋,也让宫人在御花园弄这样的曲水流觞!”

刘子业也美滋滋的尝起来,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赞口不绝。

“这样的食物,鲜嫩可口,还真是别开生面。”冯左昭仪吃完,也端庄的点头赞不绝口。

老祖宗也吃了片倾城送来的金枪鱼,细嚼之下,也不禁点头颔首道:“小倾城呀,没想到这鱼生,还真是鲜味得很呢。”

“……真的?”拓跋焘见众人吃得有滋有味,终于忍不住开始试吃。

顾倾城坐在老祖宗身旁,只给她夹了一点,只让她尝试后,再给她夹熟烤肉。

拓跋焘虽然一开始还是适应不了,再多吃一口,便尝到了真正的鱼鲜,竟大为喜爱,赞不绝口:

“当真是美味佳肴!比起鲜卑的炖牛烤羊,既优雅,又鲜美,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倾城能妙手回春,连美食都是如此有品位!”

众人见皇帝赞不绝口,一个个开始忍不住吃起来。

赫连皇后却睥睨的看着顾倾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拓跋灵见大家吃得那么惬意,还是忍不住又吃。

这次她学乖了,不沾那么多佐料,果然是美味无穷。

于是也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

“倾城,方才真是我太心急了。原来你推荐的食物果然不错,四个字,鲜而不腻!简直是本公主的挚爱。”

她又含泪冲着赫连皇后道:“母后,你也尝尝,真的很不错耶!”

赫连皇后这才勉强启筷,轻尝浅试。

拓跋丕瞪大眼珠子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吃着那些鬼东西,竟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又呛又腥臭的鬼东西,他九王爷是绝对不会再沾的了。

倒是他的母妃如良娣,见众人吃得有滋有味,而且不能逆了陛下好意。

本想着忍气吞声吃吧,没想到,那鲜鱼这样吃起来果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夹了一片颜色鲜红的扇贝肉,蘸了一点佐料,放到拓跋丕嘴前,柔声道:“丕儿,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拓跋丕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再碰的,见那扇贝肉颜色诱人,而且他母妃从来不骗自己,于是便张嘴吃了起来。

细嚼之下,才尝出了吃鲜鱼的精髓。

他又瞪了顾倾城一眼,心里腹诽:

“丑八怪,你不但让爷挨鞭,如今又让爷出丑,让爷挨皇爷爷一顿骂,还害我母妃向你道歉,日后必定要你十倍奉还!”

拓跋焘啖了一口鲜肉,深情感叹道:

“世人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倾城心灵手巧,竟能生无火之人间美味,如此蕙质兰心,真是人间极品!”

拓跋焘毫不忌讳他对顾倾城的赞赏。

拓跋濬和拓跋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顾倾城微笑道:“陛下,倾城哪里是什么蕙质兰心,倾城一向不研究美食。”

“倾城不懂煮食?”拓跋焘奇道。

顾倾城摇头道:

“倾城虽略懂医术。厨艺却差强人意。陛下可曾记得倾城说过,倾城因慕名那些百岁老人,去蓬莱岛附近的小渔村探访过他们。

渔村里的人吃海鲜,除了闷煮煎炸,大多皆如此生吃。而且小渔村里,有近三十位百岁老人。”

“原来如此,看来不用生火,如此吃鱼肉还能健康长寿呢。”拓跋焘道。

拿巾帛擦了擦嘴,再捋捋上翘的胡须,显得心满意足。

顾倾城浅笑道:“大概,是未经高温烹煮,最大地保留了鲜鱼的营养吧。”

“倾城,那小渔村里的人,他们也是用龙船载着食物吃吗?”拓跋灵又好奇的问。

顾倾城微笑道:

“……渔村里有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渔民不下海的时候,每家每户就会把自家最好最新鲜的海鲜,用木盘子盛着漂在水上,就像流水宴一般,大家一起围绕着小河溪吃。”

“就像咱们这般?”拓跋灵又问。

“大同小异吧。”顾倾城点头道:“我去小渔村的时候,就和他们一起吃过,也就把这些,从中演变过来。”

大家虽然心思各异,却不得不暗地里钦佩顾倾城心灵手巧。

拓跋焘喝酒啖肉,他这一口沾得多了些的佐料,辣得他眼泪鼻涕皆流,却大呼过瘾。

顾倾城的左边是老祖宗,右边是拓跋灵,紧挨着拓跋灵的,便是拓跋焘。

“陛下,”顾倾城见陛下豪饮,提醒道:“生吃这些海鲜,适当喝点烈酒是好。但陛下的酒,要适可而止,不可贪杯。”

“好,”拓跋焘居然言听计从,颔首道:“圣贤道适可而止,不贪心也。朕的膳食,身体调理,以后就归倾城管了。倾城说朕不能多喝,朕就适度喝点就行了。”

众人都惊愕于皇帝对顾倾城言听计从,除了冯左昭仪心里忧戚,其他妃嫔,都是羡慕妒忌恨。

拓跋焘说完,停下杯盏,对顾倾城和拓跋灵道:“灵儿,你起来,和父皇换个位置。”

如此换位置,皇帝就坐在顾倾城旁边了。

拓跋灵和顾倾城互相看了看,又不期然的瞥了眼拓跋濬,还是起来和她父皇调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顾倾城左边是老祖宗,右边便是皇帝了。

“倾城,朕的膳食,能吃什么,喝多少,以后都是你说了算。”拓跋焘又道,“你了解那么多长寿老者,应该知道如何饮食,才符合长寿之道。”

顾倾城点点头,遂无微不至的照顾陛下喝酒吃肉。

众人开始虽显得诧异,但皆知道顾倾城会医理,让她为皇帝调理膳食,也就觉得皇帝要坐在顾倾城身边让她照顾,此举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拓跋濬看到皇爷爷与倾城紧挨着而坐,倾城还对皇爷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醋意又泛滥,却又生生的压抑着不能发泄。

眸光聚敛,端起玉斝酒盏,把里面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拓跋余脸上是一贯的高深莫测,眼神更加阴鸷。

顾倾城余光知道拓跋濬心里不舒坦,可是皇命难违,陛下可是撂下话:

在这天意赌约期间,若让他看出她对拓跋濬有一丝情意,她和拓跋濬都将万劫不复。

陛下的霸道,原来和拓跋濬竟是一模一样!

霸道任性的孩子!

罢了,在她心里,只把陛下当自己的父亲。

况且皇帝是拓跋濬的爷爷,也就是自己的爷爷,这照顾爷爷,也并无不妥。

她给拓跋焘夹了几样鲜鱼,道:“陛下,倾城早就把养生歌诀挂在御书房,其中就有多吃素,七分饱,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顾倾城给拓跋焘夹完,又给身前的老祖宗夹了片龙虾肉。

顾倾城的话,不但拓跋焘听进去,所有人都受益匪浅。

大家吃了些肉食,溪水中便飘荡来酒觞了。

拓跋焘看着飘过来的酒觞,朗声对大家道:“这马上要赋诗,大家可要尽展才学喽!今日是曲水流觞宴,这诗,必须要与曲水流觞意境契合,才算合格!”

从源头飘荡而来的酒觞,不偏不倚,正停在大魏叱咤风云的皇帝面前。

也不知是摇拨水车控制水流的宫人故意而为,让陛下先喝酒赋诗,还是天意如此。

众人纷纷击掌,请陛下喝酒赋诗。

拓跋焘接过酒觞,一饮而尽,豪迈道:“既然天意让朕先来开场,那朕就带个头吧!”

他略为沉吟,便有诗出口:

小筑园林浅凿池,

风花雪月雅游嬉。

曲水流觞群贤至,

芙蓉水边丽人行。

也许这诗,说不定是早就让那些博士儒生赋好给他的。

“好……”众人掌声四起。

御花园丝竹管弦乐韵悠扬,蝴蝶翩跹,欢声笑语,画师手中忙碌不停。

紧接着又有酒觞飘到拓跋濬面前停住。

拓跋濬端起侍女递来的酒,微微笑道:“皇爷爷既已引出诗兴,那濬儿就来狗尾续貂!”

大家又鼓掌激励。

“曲水流觞酒一樽,

平生足以慰风尘。

尽倾江湖瀚海里,

赠饮天下有情人。”

他吟罢,将喝剩的半觞酒倒进溪水里。

众人更加的兴奋嬉戏鼓掌。

仙姬公主含情脉脉的看着拓跋濬,眸眼几乎舍不得挪开。

当然,贺兰明月,李双儿和山阴公主等人,她们爱慕已久,一个个又怎能断了执念。

“濬儿这诗,波澜壮阔,豪气万千,比皇爷爷的诗,更加霸气!”拓跋焘也夸赞起拓跋濬来。

人们赶紧蹙眉挠腮,搜索枯肠的赋诗,怕酒觞停在自己面前,赋不出诗,或者诗作得不好,就尴尬丢人了。

酒觞飘荡,又停在拓跋余的面前。

大家又开始欢呼笑闹起来,看看拓跋余的诗作得怎样。

拓跋余淡笑着捞起酒觞,抿了口酒,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倾城,气定神闲的吟道:

“碧池落月柳垂波,

羽殇逐流竹影疏。

人面桃花沉鱼雁,

泛舟闲醉玉芙蕖。”

大家又击掌欢鸣。

拓跋焘也颔首道:

“余儿这诗,也赋得不错,美景,美酒,美人,尤其是最后那句,泛舟闲醉玉芙蕖,这小龙舟载着食物,溪涧飘着玉芙蕖,泛舟闲醉,心情愉悦,应景。好!”

众人的诗兴大发,个个摩拳擦掌,只等酒觞停在自己面前,可以大显身手。

酒觞所到之处,个个都抛了书袋子,将自己的才学展现出来。

酒觞停在安陵缇娜面前的时候,一身高贵典雅装扮的安陵缇娜看看飘荡在曲水的芙蕖,举着酒觞向着陛下,浅笑低吟:

“丽日融和春思好,

晓妆如玉露如霞。

曲水流觞为君醉,

漂泊芙蕖倩谁怜。”

众人也一片喝彩声。

诗倒是可以,也应景,只是这诗却好像别有深意。

漂泊芙蕖倩谁怜。

安陵缇娜是希望有心人怜爱呢。

拓跋焘有点心领神会的看着安陵缇娜,转眸却又被顾倾城吸引了。

安陵缇娜赋完诗,又对大家道:

“明日,是缇娜和倾城妹妹、双儿妹妹的结拜日,希望诸位赏脸,去顿丘王府观礼,见证我们三姐妹的结拜。”

李双儿也站起来向大家拱手道:“是啊,我王兄为我们三姐妹举行结拜仪式,希望诸位赏脸光临。”

既然两位姐妹都出面邀请,顾倾城也得站起来道:“对,既然顿丘王一番盛情,诸位若方便,就一起去观礼吧。”

“好……”刘宋太子刘子业倒是第一个带头鼓掌,表示要去庆贺。

仙姬公主也举掌道:“仙姬久居域外,还未曾见过中原的结拜仪式。明日即便顿丘王不邀请,本公主也会不请自到呢。”

安陵缇娜看着仙姬公主,又看看众人,声音软糯道:“若是有遗漏邀请的,缇娜便在此都邀请了。”

仙姬公主和安陵缇娜微微浅笑点头。

而后,酒觞又停在顾倾城面前,大家更加以渴望的眸光看着她,看看这个无所不能的女子,是否也能赋诗。

顾倾城看着大家殷殷期盼的目光,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向醉心医术,对诗词歌赋,倒是未曾有多上心。

只是别人都出口成诗,她也只能即席赋诗:

溪涧潺潺水流觞,

翠竹蔌蔌檐花香。

芙蕖摇曳露犹湿,

船载海鲜鱼不知。

大家一番击掌后,拓跋焘捋须悠然赞道:

“诸位且细品安平郡主这首诗,溪涧潺潺水流觞,翠竹蔌蔌檐花香,芙蕖摇曳露犹湿,船载海鲜鱼不知。

每一句都应景应物,让人眼前立马出现一幅溪水潺潺,酒觞泛波,翠竹簌簌,檐花飘香,芙蕖沾露,鱼儿悠游之美景。

全诗不但贴合曲水流觞的主题,字字珠玉,画面栩栩如生,最后那句船载海鲜鱼不知,尤其鲜活。好诗!好诗!”

很多人都在想,顾倾城的诗未必就那么好,只是陛下对她情有独钟,当然就偏颇她了!

“父皇,那最后一句,怎生的鲜活呢?”拓跋灵嘻嘻笑问。

拓跋焘看看他那平日里不喜欢读书的公主,微微摇头,笑道:

“你呀,平日让你多读书,你就说头疼。

你们看哦,曾经生龙活虎的海鲜,被剥皮削骨片肉,以船运载,眼看就要被人大快朵颐,而船底下的鱼儿竟毫不知情,不知同伴已然牺牲得如此惨烈,兀自优哉游哉的游弋。此句尤为跳脱动情!

安平郡主所赋的诗,把今日曲水流觞的情趣,描绘得淋漓尽致,引人入胜,拍案叫绝,当属今日曲水流觞的魁首!”

拓跋焘的点评,多少有捧顾倾城的成分。

“确是好诗啊……”几乎所有人也频频颔首附和,自然也有阿谀奉承皇帝的成分。

当然,也有暗暗撇嘴不屑的。

“小倾城的诗,还真是令老祖宗意想不到啊。”老祖宗也嘉许道。

“陛下,老祖宗,大家的诗都作的好,陛下那首,妙笔生花;南安王那首文采斐然;缇娜姐姐那首情感动人;尤其是高阳王那首,豪气万丈,出神入化。倾城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顾倾城难为情的浅笑道。

陛下虽说让她安分守己,不要让他察觉她对高阳王的情意。

可自己若刻意的与高阳王疏远,反显得心中有鬼。

倒不如落落大方,该夸赞就夸赞。

第二百七十三章:杏林圣手

第273章:杏林圣手

大家一边喝酒品鲜,吟诗作赋,其乐融融。

拓跋灵站起来,端起面前的玉斝,兴高采烈的的对她父皇道:

“父皇,今日灵儿及笄,父皇母后不但帮灵儿办了隆重的及笄礼,倾城还帮灵儿办了这么有诗情画意的曲水流觞及笄宴。灵儿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幸福的人了!灵儿多谢父皇母后,多谢老祖宗,多谢倾城,多谢大家!”

“好好好,咱们的上谷公主,真的长大了!”拓跋焘开心的举杯饮酒。

大家也高兴的举杯饮酒啖肉。

赫连皇后的妹妹赫连充容这两天倍感寂寞,晚上没睡好,夜里着了凉,刚好有些风寒,鼻子正堵得难受。

她虽然也吃得泪流满面,七窍却仿佛通明,鼻塞竟立刻通畅了。

于是情不自禁道:“陛下,臣妾夜里染了点风寒,鼻子本来正难受着,如今吃这芥末,果真顺畅了。”

“嗯,倾城确实是心思奇巧。”拓跋焘点头赞道。

“伤寒鼻子不通,这时候吃这个芥末,确实是立竿见影。”顾倾城道。

稍顿了一瞬,她眸眼一转,又笑道:“请问诸位,是冬天感染伤寒难受,还是夏天感染伤寒难受呢?”

“春天!……”

“夏天!……”

“秋天!……”

“冬天!……”

“雨天!……”

“雪天!……”

大家七嘴八舌,春夏秋冬,雨天雪天都说了个遍,各执一词。

但多说是冬天和雪天。

一直心生闷气的拓跋濬,大声道:“这不是废话吗?什么时候感染伤寒都难受!还分什么春夏秋冬!”

顾倾城露出惊喜的看着拓跋濬,微笑的竖起大拇指:“高阳王果然是一语中的,说得太对了!”

被倾城如此一夸,拓跋濬的心里才有一丝甜蜜,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顾倾城暗道:“这个醋缸!”

顾倾城又笑向大家:“其实,不分春夏秋冬,雨天雪天,任何时候感染伤寒,都是难受的。”

“哈哈哈……倾城,你这不是挖坑给我们跳吗?”拓跋灵嘻嘻嘻囧笑。

心下却是高兴,她是最喜欢找乐趣的了。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报以微笑,而后道:

“其实,很多人把伤寒当作一般的小病。其实不然,伤寒乃万病之源,很多人故世之前,大多都兼有风寒的症状,咱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原来伤寒竟不是小病啊,本公主可得注意了。倾城,你快给我说说,有什么方法不会感染伤寒?”拓跋灵带着央求的语气道,“本公主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可得长命百岁!”

最幸福的人?不远处的顾彧卿向拓跋灵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是啊,倾城,如何才不会感染伤寒呢,你不妨给大家说说。”拓跋焘道。

“其实,想完全杜绝,那是不可能的。但日常多注意,也能起到预防的效果。我就给诸位支两个小妙招。”

顾倾城边说边站起来,让大家都能清楚的看到她:

“第一个,是一个耸肩的小动作,它可以起到很好的预防伤寒的效果。我给诸位演示一下。”

所有人包括宫人内监,都齐刷刷的看着顾倾城。

就连一直蔑视顾倾城的赫连皇后和恨极了顾倾城的闾左昭仪,也想学个妙招,不让自己得病。

“把肩膀抬起来……放下……抬起来……放下……”

顾倾城一边耸起肩膀,而后放下,一边道:

“这个耸肩的动作每次做三十下,每天做两次。诸位别小看这个简单的耸肩动作,它可以很好的强壮肺脏腑功能,这样,咱们就不容易感染伤寒了。”

有很多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学着顾倾城的动作耸起了肩。

只有那些注意形象的妃嫔佳丽,才默默记住顾倾城的动作。

“如果不慎感染了风寒,还有一个简单的食疗方子。”顾倾城继续道。

大家又聆听着:

“取糯米一把放锅里熬煮成粥,而后切三片生姜加一根连须白的生葱,一起放下再煮半盏茶功夫。

葱要选粗一点的,煮好后把汤粥倒出来,加一大勺的陈年老醋,趁热吃下,让自己出一些汗。

这样,一般的伤寒就能解决了。

我们称这个方子为神仙粥,这个方子对男女老少都可以,尤其适用老年人,因为药性非常平和。”

“怪不得,安平郡主要我们平日里,多煮这样的糊糊粥给老祖宗吃。”容嬷嬷笑道。

赫连皇后微微冷笑:“如今人们把安平郡主传得神乎其神,尊为神医,活观音。本宫却见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就猝死,恐怕即便是所谓的神医安平郡主遇上,也束手无策吧?”

顾倾城略为垂首,微微笑笑,而后看着大家道:“有很多猝死,是因为心梗导致。若遇到这情况,有个急救之法。”

所有人都认真聆听着。

顾倾城捋起左袖子,露出玉藕般白嫩的玉臂,指着左手肘窝道:“就是拍打肘窝,而且一定要记住拍打左臂的肘窝。”

顾倾城随即“啪啪啪”的拍打起来做给大家看。

“拍打肘窝?……”

很多人都学她的样子捋起左袖,抚摸着肘窝的位置拍打。

顾倾城再耐心道:

“对,急救的时候拍打左手肘的肘窝,因为这里有心包经的曲泽穴,心经的少海穴,还有肺经的尺泽穴。

大力拍打这三个经络的穴位,能促进气行,血行,令人发热出汗。

而心梗主要是因为血淤堵塞引起,寒凝血淤,身体发热,体温高血淤自然就化开。

我们拍打肘窝上这三经的穴位,起到升阳化除血栓,疏通血管淤堵的作用。

这是最简单的急救方法,即便是没有任何医学常识者都能做到。”

有人问道:“我没有心梗,那又何须拍打?”

顾倾城微笑道:“我们身体的疾病,不能预见,平时左右手拍打,也能起预防作用,大大减少心梗发生的可能。”

拓跋濬拓跋余刘子业等自然又向顾倾城投来爱慕的眸光……

“好!耸肩,神仙粥,拍打左手肘窝,大家可都记住了!”拓跋焘拍手道好。

大家亦跟着皇帝鼓掌。

而后皇帝再提醒大家:“尤其是你们这些服侍主子的宫婢,可要上点心,好好的提点自己的主子!”

“奴婢们都记住了……”宫人内监都躬身恭谨回答。

顾倾城也坐回自己位置。

“倾城,你好厉害哦,当真是女神医,杏林圣手!”拓跋灵对顾倾城一脸仰慕。

“灵儿谬赞了,倾城如何敢当什么女神医,什么杏林圣手。倾城这些浅薄的医术,充其量,也就是个乡下的走方郎中。”顾倾城谦虚的笑道。

“倾城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医术,”拓跋焘颔首道:“也算是杏林圣手了。”

赫连皇后方才被顾倾城轻松化解心梗死,还赢得那么多掌声,如何能甘心。

“杏林圣手?”赫连皇后又冷笑:“恐怕连安平郡主自己,都不知何谓杏林圣手吧?”

“母后,杏林圣手不就是杏林圣手吗?”拓跋灵眨着眼睛,错愕道。

“是啊,安平郡主,”这时候,一直闷声不响的仙姬公主却道,“仙姬乃域外之人,却不知中原为何尊称大夫为杏林圣手,可否赐教,这杏林圣手有什么典故出处?”

赫连皇后也冷冷的看着顾倾城道:“安平郡主既被尊称神医,当知那杏林圣手的出处吧?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顾倾城淡然笑着。

大家却面面相觑。

其实,有很多人虽然一直知道医术高明者是杏林圣手,却真的不知此话的出处。

也不禁暗暗替顾倾城焦急。

只有拓跋濬和拓跋余一直淡定从容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焘也沉吟道:“我们都知道,这杏林圣手就是医术好的尊称,这出处嘛——”

拓跋灵忽然福至心灵,跳起来拍手道:

“本公主知道了,因为杏子好吃,便用圣人之手,亲自摘杏子奖励给医术好的人,所以称杏林圣手!”

大家也不知对错,有些表现出恍然大悟,有些也一笑置之。

刘子业却摇头晃脑的嗤笑起来:“大魏堂堂公主,竟然孤陋寡闻?”

拓跋灵听刘子业嗤笑她,便恼怒的嘟起嘴来。

“安平郡主,难道灵儿说得不对?”赫连皇后冷眼看着顾倾城。

见顾倾城只是微笑,一时并未回答,皇后又睥睨道:

“原来所谓的女神医,杏林圣手,只是浪得虚名。连杏林圣手的出处都不知道的人,还敢言什么医道?”

拓跋焘沉下脸瞪了赫连皇后一眼,遂给顾倾城解围:“这学医,只管治病救人,对那些称谓出处,追根溯源,也没什么帮助嘛!”

“陛下此言差矣,学医之人,若连杏林圣手的出处都不知,那也就白学医术了。”顾倾城肃然道。

“倾城知道?”拓跋焘喜道。

顾倾城瞥了一眼赫连皇后,娓娓道来:

“董奉是三国时期名医,与同时期的华佗、张仲景并称建安三神医。

有一人名唤燮尝,已病死三日,董奉以一丸药与服。食顷,即开目,颜色渐复,半日起坐,四日能复语,遂复常。

董奉居山不种田,日为人治病,亦不取钱。重病愈者,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数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

后来,杏子大熟,他便在林中做一大草仓,并在仓上贴纸曰:

‘欲买杏者,不须报奉,但将谷一器置仓中,即自往取一器杏去。’

董奉每年用杏子兑换谷物约有二万余斛,全部都用在赈救贫困老百姓或者接济行旅不逮者。其高超的医术和高尚的品德被世人传颂。

后来董奉羽化成仙后,人们便在杏林设坛祭祀这位宅心仁厚的神医。

看到金黄灿烂的杏子,都忍不住会想起那位妙手仁心的苍生大医。

所以,能称为杏林圣手者,皆是医术和医德都超凡脱俗之人。

倾城是年纪轻轻的后背,杏林圣手和神医之名,实在愧不敢当。”

“哦,原来杏林圣手是这样来的……”有些孤陋寡闻之人才恍然大悟。

皇帝瞪着皇后低声怒斥:“自己都教女无方,还不自量力想去为难别人,简直贻笑大方!”

赫连皇后被责,只得默然的低垂着头。

她本来想难为顾倾城,却一次次吃瘪,还被陛下责骂,心里像堵了只死猫般难受!

而病怏怏了好几天的闾左昭仪,难得前几日那女鬼晚上稍为消停,昨晚却去而复返,她本来苍白的脸上涂抹了浓厚的脂粉,才敢出来见人。

看着这一切,竟不知那顾倾城到底是何方妖怪了。

她发觉只要有顾倾城的地方,最好三缄其口,不难为她犹自可,任何人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歪心思,就会死得很惨!

这一阵子她常常见鬼,觉得自己运气不佳,也不敢随便冒尖。

她暗暗庆幸自己幸好管住了嘴,否则又不知有什么下场。

只是这小贱人不能正面对方,只能在暗中用计谋方能击垮她。

拓跋灵见母后被父皇责备,虽然也怪可怜的,但母后一而再的难为倾城,她也着实心里不畅快,替倾城不平。

即便刘子业笑她孤陋寡闻,即便父皇责备母后教女无方,她也对顾倾城心服口服。

“刘太子方才说得对,本公主真是孤陋寡闻。”拓跋灵向顾倾城心悦诚服的举杯:“就罚灵儿敬倾城一杯!”

顾倾城与她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拓跋濬举杯向皇爷爷及顾倾城笑道:

“皇爷爷,倾城博学多才,小小年纪就能淡定从容救人,她治病的宗旨是:‘若有治厄求救,不问富贵贫贱,怨亲善友,一视同仁。’

倾城医术医德,都堪称杏林圣手。我们大家,是否都应敬她一杯啊?”

皇帝自然是知道拓跋濬对倾城的情意,脸色略为纠结,却也赞同颔首:“倾城确实是仁心仁术啊。”

拓跋余也情意缱绻的看着顾倾城举杯,道:

“倾城的医术和医德,余儿是最深切体会。

当初她在路上被我们刀剑挟持,依然以德报怨,不畏生死的帮余儿救治。真可谓是宅心仁厚的杏林圣手。”

“你们都说得对,倾城是当之无愧的杏林圣手,我们为大魏,有此才女干一杯。”拓跋焘颔首道,向顾倾城举杯敬酒。

在皇帝的带动下,众人无论是心甘情愿或者勉为其难,都向顾倾城举杯敬酒。

皇后娘娘和闾左昭仪娘娘嘴里更像吃了个死苍蝇一样难受。

“陛下及各位谬赞,倾城愧不敢当。”顾倾城见皇帝盛意拳拳,只得饮下杯盏里的酒。

“来……大家继续吃。”拓跋焘又带头吃起来。

众妃嫔和皇子皇孙越来越喜欢如此吃食,都赞不绝口。

几十条龙船上的食物,不消多久,便一扫而空。

“倾城,你以前一直去万寿宫给老祖宗讲故事,本来灵儿也想着去偷听的。后来——”拓跋灵呐呐道。

想起她是听了顾倾城的闲言闲语,才没去听她讲故事,脸上有些尴尬。

稍顿,接着道:“今日是灵儿的及笄宴,那么多人欢聚,你可否给咱们说个什么故事,娱乐娱乐?”

“对啊,很久没听小倾城讲故事了,哀家都怪想念了呢。”老祖宗也笑道。

“对,倾城,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来听听。”拓跋焘也起哄道。

众人见拓跋焘起哄就更加跟着起哄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娓娓动听

第274章:娓娓动听

“好吧,好吧。”顾倾城点头道。

“素闻安平郡主伶牙俐齿,会讲故事。”拓跋翰却阴阳怪气道:“今日的主题是曲水流觞,吟的诗要契合主题,这讲故事嘛,自然也要应景应物吧?”

拓跋翰语气虽然不怎么友善,但主意倒是不错。

拓跋焘微微颔首。

“应景应物?”顾倾城沉吟道,“这应景,曲水流觞,最出名的是书圣王羲之的故事,这大家耳熟能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应物也行。”拓跋焘笑道。

“应物啊?”顾倾城起身扫了大家一眼,笑道,“是这里所有物件都可以吗?”

“只要这里看得见的,都可以。”拓跋焘笑道。

顾倾城想了想,遂走到拓跋濬跟前,伸手问他拿剑:“高阳王殿下,可否借您的宝剑一用?”

拓跋濬含笑解剑递给她。

“好吧,咱们就来说说这把剑的故事。”顾倾城举着剑道。

拓跋翰不禁蹙眉:这小美人虽然可恶,她还倒是拎起些东西就能讲故事?

于是,大家又安静的听她娓娓道来:

“秦朝时,有这样一个没出息,浑身都是毛病的臭小子。

他懒惰,从来不干家里的农活。

他好酒,常常醉成一滩烂泥。

他好色,见着漂亮的姑娘就迈不开腿。

他无礼,对官对民都大大咧咧。

最可气的是他好撒谎,好吹牛。

他经常让人看他腿上的七十二颗黑痣,不说这是皮肤病而说这是天相图。

他经常遥望咸阳,摇头叹气:‘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他撒谎越来越离谱。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生锈的铁棍,告诉乡里人说这是一把从南山仙人那里得来的宝剑,名字叫赤霄。

他把它奉为至宝,整日‘剑’不离身。

他还说自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一条赤龙。

他的牛越吹越大。

他说他早就认识始皇帝,说始皇帝是白龙。

还说始皇帝不如他,因为他是法力更高的赤龙,他将来要取而代之也做皇帝。

他还说他知道始皇帝的元气已化为一条白蛇,最近一段时间正在丰西泽附近游弋。

他说他要斩去这条白蛇,边说还边用捡来的铁棍比划了一下。

人们把他的话当笑话、大话,没有人相信。

可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切,都变了!”

顾倾城最后的语气沉重而神秘。

众人殷殷期盼的等待着……

稍顿,她继续道:

“这天晚上,乡里几十个结伴去沛县做工的后生,走到了丰西泽,这臭小子也在其中。

但那浑小子不是去做工而是去凑热闹,一边走一边掏出酒壶喝酒。

这帮人走到丰西泽时停住了脚步。

说来也怪,最近去沛县做工的人,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丰西泽附近。

所以为保险起见,大家派了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先走几步前去打探。

过了一会,探子吓得面无人色地逃了回来,说他走一段路闻到前面隐隐有腥气,于是爬上一棵大树瞭望,看见一条硕大凶恶的白蛇正挡在道路中间,象在等待什么。

人群大惊失色,再也不敢向前。

这时,那臭小子分开众人向前走去,说那条白蛇在等他,他要斩了它,一边说一边拔出铁棍,脚步踉踉跄跄。

看来他喝了一路,到现在已经喝醉了!

人们屏住呼吸,看着他歪歪扭扭远去的背影,心里都在说:‘这浑小子,看他牛皮吹的,这次怕是连命都吹没了……’

一夜过去,那臭小子也没回来,人们心想他一定成了大白蛇的美餐。

云开雾散,大家继续前行。

走了几里地,突然,他们看见一条硕大的白蛇被斩为两截扔在路边。

再往旁边一看,发现那臭小子正在路边呼呼大睡,他身体上方有一团云气笼罩,云中有条赤龙正在懒洋洋地飞来飞去。

而臭小子手中的铁棍不见了,代之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剑身上清晰镌刻着俩字:赤霄!

这一刻,人们相信这臭小子原来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臭小子,相信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了吧?

他就是刘邦,这把剑就是斩蛇起义的赤霄剑。

赤霄,因而成了一把帝道之剑。”

顾倾城说完故事,将手中剑举了起来。

顾倾城的故事,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娓娓动听。

拓跋灵早已跳起来紧紧抱住顾倾城,激动道:“倾城,你说的故事娓娓动听,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不去万寿宫听你讲故事呢!”

大家喝彩鼓掌,飞鸿过来将剑拿回给高阳王殿下。

顾倾城心照不宣的与飞鸿对视一眼。

飞鸿将剑递回给高阳王,再转颐向在源头控制水流的飞雁递了个眼色。

“安平郡主,你说濬儿这把剑,是帝道之剑。然则,你的意思,濬儿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喽?你是存心帮濬儿收买人心,散布帝王之说,还是你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众人看过去,站起来说话的,竟是拓跋翰。

“东平王殿下,你是否曲解倾城之意了?”顾倾城向拓跋翰淡然笑道:“我只是为了应物而讲赤霄剑的故事,东平王却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倾城委实担当不起。”

“安平郡主,本王看你借喻刘邦的帝道之剑,实则蛊惑人心,分明就在散播拓跋濬才是天命所归的帝王!”拓跋翰咄咄逼人道。

“三皇叔,你这是欲加之罪吧?”拓跋濬早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拓跋翰。

“濬儿,顾倾城,你们两个,郎情妾意,还真是心意相通!”拓跋翰想到拓跋濬毒打他,就恨不打一处出,“却把八皇弟当傻子一样耍!”

拓跋翰此番话,拓跋余听起来就像被人当众掌掴。

倾城若真是跟濬儿早就有私情,他可以和拓跋翰一起向濬儿发难。

但这样的话,就会伤害到倾城。

“三皇兄,大庭广众之下,你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不觉得有失体统吗?”拓跋余冷冷道,“你不要把八皇弟当棋子,更不要当父皇不存在!”

拓跋翰看着拓跋余,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八皇弟,为了维护那顾倾城,还真的任由他们当自己是傻子啊!

其实,拓跋翰的话,说得拓跋焘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濬儿寻了倾城十几年,为了她什么公主都不要。

而倾城,难道真是为了濬儿,才和余儿退婚,才拒绝和自己在一起?

但说倾城在帮濬儿散播什么帝王之说,这又是什么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

“好了!翰儿,倾城好好的在说故事,你却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拓跋焘冷厉的喝止拓跋翰,“好好的曲水流觞宴,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拓跋濬心里一颤:父皇还是溺爱顾倾城和拓跋濬!

老祖宗睿智的眼眸也看着拓跋翰,徐徐道:“翰儿这东平王是当得太逍遥了,嫌哀家活得太长,一天不找些事给哀家添堵,不气死哀家,你就不舒坦了吧?”

老祖宗语气淡然,却不怒而威。

况且她话里的骨头,每根都能扎死拓跋翰。

他哪里担得起气死老祖宗的罪名!

拓跋翰赶紧躬身道:“是翰儿失言了。”

这时候,赫连充容怕陛下和老祖宗再揪着东平王不放,赶紧打起圆场:“这正在饮酒赋诗呢,开开心心的,大家喝酒……”

这时候,曲水里的酒觞停在了十四皇子拓跋虎儿身边。

伺候他的宫女捞起酒递给他,笑咪咪的对拓跋虎儿道:

“十四殿下,这回该您赋诗了,您可想好赋什么诗?”

所有人都看着拓跋虎儿,看他怎么办。

拓跋焘看着一脸发懵的拓跋虎儿,忍不住摇头笑道:“虎儿一个四五岁的稚儿,哪里会赋诗?你们以为他有曹植之才啊!”

拓跋虎儿看看人们看向他的目光,咬咬小嘴唇,却接过那宫女手中的酒觞,竟蹭蹭蹭的走到不远处的拓跋翰身边。

将酒觞递给拓跋翰,奶声奶气道:

“父王,请你帮虎儿赋诗。”

十四皇子拓跋虎儿居然称三皇兄拓跋翰为父王?!

御花园所有人的呼吸都几乎顿住!

拓跋虎儿这一声父王,无疑像个旱雷,在御花园轰然炸起!

拓跋焘的脸上冰霜覆盖,一时之间怔愣着。

拓跋翰吓得目瞪口呆,慌了手脚。

赫连皇后也吓得几乎晕倒。

赫连充容更加吓得脸色煞白,双腿打颤,一头栽倒地上!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拓跋焘,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拓跋虎儿身边。

跑得急,一个趔趄又几乎栽倒,幸好她随侍的宫女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扶住。

赫连充容颤抖的扶着他儿子,急急的问:

“虎儿,你这孩子,是谁教你乱说话的!”

“母妃,虎儿不会赋诗,您让父王帮帮我吧。”拓跋虎儿再天真烂漫道,又抬头看着拓跋翰。

赫连充容抖擞的腿脚再也支撑不住,只吓得又一头瘫倒地上。

全身像死鸡般打颤,颤抖着嗓子问:“虎儿,快告诉母妃,是谁如此歹毒,居然教你说这些浑话!”

“虎儿没有说浑话!”拓跋虎儿又摇晃着拓跋翰的大袖,“父王快帮我赋诗,虎儿就能去找蝴蝶儿玩了。”

童言无忌,而且最真!

赫连充容更加吓得快要晕过去!

恨不得捂住拓跋虎儿的嘴。

“……虎儿,你你你,你说什么浑话?!”拓跋翰忐忑的呵斥,向见鬼般推开拓跋虎儿。

拓跋虎儿跌倒在地,却哭喊起来:“父王,我要和蝴蝶儿玩……”

拓跋濬嘴角微翘,带着看戏的眸光,瞧向气定神闲的顾倾城。

拓跋余咀嚼着虎儿的话——和蝴蝶儿玩?

他嘴角抽了抽,却几乎透亮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焘压着泰山压顶的怒火:“好了!既是浑话,就不必问了!想来是虎儿不小心喝了酒,才说的醉话!”

这个时候,有刘宋的太子公主还有于阗的公主都在,所有的怀疑都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他堂堂皇帝颜面无存,大魏也成为天下的笑话!

只能当孩子的话是醉话!

赫连充容赶紧抱起拓跋虎儿,紧紧捂着他的嘴巴。

众人心思各异,心里都在揣测着。

稍顿,皇帝又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对画师转移话题:“这曲水流觞,甚是新颖。诸位画师,可把今日的景物都画好了?”

为首的画师躬身拱手道:“回陛下,都已经画好了。”

拓跋焘看似风轻云淡就把刚才的尴尬带过去。

刘子业眸光聚敛的看着拓跋焘:魏帝还真是有定力,都让儿子给自己戴绿帽了,还装得淡定从容!

宗爱过去细细的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而后翘起兰花指,吊着嗓音,笑容可掬的回禀陛下:

“陛下,无论是人物景物,都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就连这盛酒的提梁卣上的飞禽走兽,和酒觞玉斝上的雕纹,都画得非常的精致呢。”

这幅曲水流觞洋洋洒洒,竟有十丈,十名画师和一众宫女将画轴呈现在皇帝和众人面前。

众人皆叹为观止!

“好,如此甚好!”拓跋焘点头道,“翰林待侍,把今日曲水流觞,公主及笄宴上的好诗词,都一一记录下来,传为佳话!”

“诺,陛下。”翰林待侍躬身拱手道,“微臣已经记下了。”

“好。”拓跋焘又颔首,再道,“今日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老祖宗也乏了,大家就散了吧。”

“诺……”

除了老祖宗,几乎所有人都起身向拓跋焘躬身道。

曲水流觞,就这么结束了。

拓跋焘即便表现得很自然平静,可他压着滔天巨怒,明眼人是看得出来的。

曲水流觞结束后,拓跋濬寻了个机会去毓秀宫见顾倾城,问她虎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当初要我画三皇叔的画像,就是为了今日十四皇叔那番胡话?”拓跋濬道。

顾倾城浅笑点头。

“可是十四皇叔怎么会乖乖听话?”拓跋濬百思不解。

顾倾城便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她一早怀疑拓跋翰与赫连充容关系暧昧,之前她就留意拓跋虎儿非常喜欢扑蝴蝶。

曲水流觞宴前,她让蝴蝶儿引拓跋虎儿到一偏僻的假山石前,几十只蝴蝶儿叼着拓跋翰的画像到拓跋虎儿的面前,顾倾城躲在假山石后面讲话,让拓跋虎儿以后叫画像的人为父王。

并说等一下曲水流觞,酒觞停在自己面前便要赋诗,拓跋虎儿肯定是赋不出诗的,只要拓跋虎儿对画像之人言道:“父王,帮帮虎儿赋诗。”那样,蝴蝶儿以后就会跟他玩儿。

顾倾城训练蝴蝶有素,她在假山石后面说起话,便如那些蝴蝶说话一般。

事后,顾倾城当然让她的蝴蝶儿暂时离开皇宫是非之地,先行回一心堂。

拓跋虎儿那孩子信以为真,便依蝴蝶之言,酒觞来到自己面前,便去找拓跋翰求他帮忙赋诗。

“你以为皇爷爷会相信?”拓跋濬道,“他就不会怀疑是有人教唆十四皇叔?”

“陛下是否相信并不重要,我只是要陛下心中对拓跋翰和赫连充容有根刺即可。”顾倾城道,“拓跋翰如此暴虐不仁,我一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稍顿,不无愧疚道:“只是赫连充容与东平王虽有暧昧,那拓跋虎儿也不一定就真是他们的儿子,无凭无据,真有些对不住那十四皇子了。”

赫连皇后和赫连充容宴罢,心头忐忑的回到翊坤宫,过不多时,拓跋翰也尾随而至。

赫连皇后居中正襟危坐,拚退宫人,冷厉的看着他们。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赫连皇后声色俱厉的对拓跋翰和赫连充容喝道。

其实,她妹妹和自己的养子拓跋翰偶尔眉来眼去,她是知道的,没想到还有更深的苟且。

“母后,这肯定是有人想害本王和充容娘娘!”拓跋翰怒火中烧。

“是啊,皇后姐姐,肯定是有人教唆虎儿如此说,这人居心歹毒啊!”赫连充容悲愤的哭道。

皇后娘娘怒不可遏:

“你们俩别以为自己就清清白白,以为能瞒过本宫。

本宫虽不敢说后宫诸事一清二楚,可有些事,也逃不过本宫的眼睛!

你们苟且惹出些什么事,固然身首异处,却连带着本宫都会受你们牵连!”

“皇后姐姐,妹妹和东平王真的是冤枉啊!”赫连充容又哭道,“虎儿年幼,童言无心,别人教他说什么,他就胡说了啊!”

“到底是谁,如此的狠毒诛心,教一个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话,父皇即便不相信,心中想必也有根刺了!”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稍顿,皇后娘娘让人抱拓跋虎儿进来,赫连充容接过来抱着,皇后娘娘挥手命那宫人退下。

“虎儿,告诉母妃,刚才是谁教你叫三皇兄为父王?”赫连充容紧张的问。

拓跋虎儿可爱的笑道:“蝴蝶儿。”

“蝴蝶儿?……”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蝴蝶儿怎么会教孩子如此说。

拓跋翰又接过拓跋虎儿,软声哄他道:

“虎儿最乖,三皇兄最疼虎儿了。快跟三皇兄说,到底是谁教你说刚才那番话,说了,三皇兄带你去扑蝴蝶。”

“真的是蝴蝶儿教虎儿说的,父王。”拓跋虎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夸张的张开手道,“好多好多漂亮的蝴蝶儿,是蝴蝶儿教虎儿,要虎儿去找父王,帮虎儿赋诗,蝴蝶儿才会陪虎儿玩儿。”

赫连充容一听拓跋虎儿说得活灵活现,还真的以为有蝴蝶显灵,将他们的事抖了出去。

吓得又一头栽倒地上。

嘴里喃喃道:“难道,难道真是蝴蝶显灵?”

“什么蝴蝶显灵!”皇后娘娘低叱,“看看你这模样,陛下若要审你,无须动刑,便立刻现形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妹妹恐慌的样子,到底是心里透亮了。

“什么蝴蝶显灵!这世上哪有什么蝴蝶显灵!”拓跋翰也向赫连充容喝道,“充容娘娘,看看你这副怂样,可别把本王给害了!”

赫连充容这才努力镇定了下来。

“说什么蝴蝶显灵,本宫倒是不相信。”皇后娘娘冷静道,“怕是有什么人,能驱使那些蝴蝶?”

“肯定是宫里头的人!”赫连充容这会又嚷嚷道。

“这些谣言,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但宫里头自从有了那个顾倾城,就仿佛一切皆有可能!”赫连皇后沉吟道。

“对!就是她,肯定是她,顾倾城!”拓跋翰猛然醒悟,气得跳脚,“老祖宗寿宴上,她不但能驱动蝴蝶,就连仙鹤仙鸟,都乖乖百鸟朝凰。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他再裹挟着巨怒,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妖女!看本王不扒了你的皮!”

皇后娘娘和赫连充容越想越觉得是顾倾城所为,一个个直恨不得把那顾倾城挫骨扬灰。

“但如今说他教唆皇子,陷害咱们,却没凭没据,又怎能治她的罪?”赫连充容咬牙切齿道。

赫连皇后看他们一眼,道:“罢了,此事陛下不追究,就此消弭,那便最好。难道你们还要搞得沸沸扬扬,惹祸上身吗?”

“难道咱们就这样,被那贱人牵着鼻子走吗?”赫连充容不甘心的哭道。

“你自己若没把柄被别人抓住,别人又怎能牵着你鼻子走!”皇后娘娘斥责道。

“算了,此事就当咱们吃了个哑巴亏。总有一日,本王要连本带利,将这些统统收回!”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他想着假如父皇和拓跋余拓跋濬陷入僵局,他便可以起事。

到时候,天下在手,他还会怕谁?

曲水流觞宴后,皇帝怀着滔天巨怒回到养心殿,把龙案上的东西都扫下来。

吓得宗爱也心惊肉跳。

本来想劝皇帝几句,但被儿子戴绿帽的敏感话题,他也不敢随便出口,怕惹来一顿骂。

皇帝才不是因为爱着赫连充容而吃醋,只是若虎儿真是拓跋翰和赫连充容苟且而生的孽子,就大大的打他皇帝的脸面了。

他们这样胆大妄为,岂非不把他这堂堂皇帝放在眼内?!

拓跋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自己发泄了一阵,静下心来,脸色阴晴不定。

老祖宗离开曲水流觞宴,回到万寿宫便躺下休息了。

今儿一天,她也真真是乏了。

老祖宗醒来,天已擦黑,宫灯点起,容嬷嬷在外面好像听着什么人禀报。

她瞪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过了好一会,容嬷嬷走进来,扶起老祖宗:“老祖宗,您醒了?”

“阿容,那件事查得怎样了?还是没有音信吗?”老祖宗靠在床头,有些失望的问。

“老祖宗,奴婢正想跟您禀报呢。”容嬷嬷柔声道。

老祖宗审视的看着容嬷嬷的脸色,见容嬷嬷没什么喜色,她便知道没什么喜讯了。

容嬷嬷一五一十的徐徐禀报:

“能查的线索都查了,安平郡主的外祖父王孝廉娶了夫人,借助他夫人的嫁妆发迹后,曾回家乡资助乡亲,人人对王孝廉赞口不绝。

至于他的夫人,只知道貌美如花,可惜没有人知道他夫人的姓氏和来历。

只知道他夫人生下一对孪生女儿,后来战乱,她那一对孪生女儿失散了,他夫人思女成疾,竟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王孝廉一家,甚至近亲,却都在十几年前,几乎就死绝了。”

“……王孝廉的夫人没有姓氏,来历不详,还生了一对孪生女儿,而且女儿失散了?”老祖宗沉吟道。

稍顿,她却脸带喜色道:

“这就更加可疑了,普通人哪里会没有来历,除非是故意隐瞒自己的姓氏。”老祖宗抹着眼泪,“也只有哀家那可怜的柔儿,才迫不得已的隐姓埋名啊。”

“确实是可疑,王孝廉既带夫人衣锦还乡,总不至于瞒着乡里乡亲,自己夫人的姓氏来历吧?”容嬷嬷也赞同的点头道。

稍顿,容嬷嬷又道:

“他们找到了王孝廉太原的老家,那里几十年前的人,也大多因为战乱,死的死,搬的搬,逃的逃。

如今王家屯的人,虽然对王孝廉的人品赞口不绝,却都不知道王孝廉夫人的底细。

只能查那些搬走的人,看看其中可有什么老人,当年跟王孝廉关系密切,兴许便知道那王夫人的来历。”

“不管如何,几十年前搬走的那些乡亲,总会有些和王孝廉相熟。只要知道他夫人的姓氏即可。”老祖宗道,“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找。”

“诺,老祖宗。”容嬷嬷恭谨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结拜之日

第275章:结拜之日

翌日,便是顾倾城与安陵缇娜李双儿她们结拜的日子了。

晨曦熹微,顾倾城便起来梳洗。

穿了件樱桃粉色上装,月白长裙,裙摆一角绣缀碎樱花,双臂挽着一条长长的月白披帛。

长发在耳鬓上绾了盘云髻,髻上簪着樱桃粉色流苏和珠花,晃动中摇曳生姿。

飞鸿飞雁还给她化了个精致的妆容。

顾倾城嫌过艳了,又擦开,只淡淡的修饰了一下。

如此的她,才清丽脱俗,俏丽娇美,盈盈欲滴。

穿戴打扮好,先去万寿宫见给老祖宗请安号脉。

老祖宗一见俏丽明艳不可方物的小倾城,便开心的笑起来了。

“看看……哀家的心肝宝贝蜜桃儿,”老祖宗看着顾倾城,简直爱不释手,“这么漂亮,可怎生了得啊!”

容嬷嬷等宫人也纷纷赞赏:

“郡主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郡主真是招人喜爱哪!”

赞得顾倾城脸红扑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我哪有那么好,你们太夸张了。”

老祖宗知道顾倾城今日是和安陵缇娜她们结拜,便不久留她,让她先行离去。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冯左昭仪早已准备好早膳,在等候顾倾城。

“倾城一向喜欢穿淡雅衣裳,如今穿略为娇艳的樱花色,更加的娇俏艳丽。”冯左昭仪看着娇俏可人的顾倾城,也颔首赞叹。

“毕竟是喜庆日子,还是穿点带颜色的好。这还得谢谢姑姑,为倾城做那么多衣裳,而且都是根据倾城喜欢的款式来做。”顾倾城牵着冯左昭仪的手道。

冯左昭仪满头珠翠,一身亮丽金黄,点缀富贵牡丹图案,甚是高贵端庄。

顾倾城和姑姑刚刚吃过早膳,打点好,拓跋灵便来到毓秀殿了。

身后跟着李弈和顾彧卿。

冯左昭仪看着一早就到来的拓跋灵有点意外:“上谷公主,今儿起得可真早。”

“冯左昭仪娘娘,今儿是倾城几姐妹结拜的日子,我得和你们一起去顿丘王府,所以一早就起来呢。”拓跋灵眉开眼笑,像放出金丝笼的雀鸟。

她不但可以提早解除禁足,又办了个盛大的及笄宴,还可以出皇宫玩。

自觉得老天爷对她太好了!

她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呢。

最主要有顾彧卿在她身边,她整个人就更加的如沐春风。

上谷公主一袭粉黄衣裙,乌黑的头发绾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凤凰珠花,凤凰嘴里衔着吊垂的金珠,说话时金珠摇摇曳曳。

一张白净小脸配着一双大眼睛,浅浅的酒窝儿,甚是可爱。

“好啊,”顾倾城打量了一眼拓跋灵,微笑道:“我们都准备好了,一起出发吧。”

“现在就出发,会不会太早了?”冯左昭仪道,“仪式在中午举行,客人还未到,这还早着呢。”

“还是早点到吧,总不能让客人等咱们啊。”顾倾城道。

“好。”冯左昭仪赞许的颔首。

这孩子懂大体,大气。

“倾城,你好美啊!”拓跋灵看着娇俏粉嫩的顾倾城,忍不住啧啧称赞:“你平时浅淡衣裙,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现在身上带点娇粉,更显得娇俏欲滴呢。难怪——”

她本来想说难怪连父皇都喜欢你,顿了一下,就改口道:“难怪男女都喜欢你。”

“灵儿美丽活泼,也是个可人儿啊!”顾倾城也笑道。

拓跋灵心里暗道:

幸好倾城是顾彧卿的妹妹,否则顾彧卿肯定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了。

如此一想,便转眸去看顾彧卿,却发觉顾彧卿与李弈皆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倾城。

“哎!顾彧卿,有你这样盯着自己妹妹看的吗?”拓跋灵伸手推了一下顾彧卿。

顾彧卿如梦方醒,同时惊醒的也有李弈。

顾彧卿被拓跋灵如此一说,登时面红耳赤。

随即呐呐道:“我,我看自己的妹妹,难道公主也要干涉?”

“……”人家看自己的妹妹,确实与她无干,拓跋灵哑口无言,却只嘟起小嘴。

“大哥,李大哥,你们俩都要记住了,好好保护冯左昭仪娘娘和上谷公主,不能让她们有任何损失啊。”

顾倾城再不着痕迹的向顾彧卿和李弈递了个眼色。

李弈自从知道顾倾城与拓跋余解除了婚约,心情竟然大好,仿佛有了盼头。

虽然,那是摘星赏月的距离。

“倾城放心,我和彧卿会保护好你们几个的安全,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的。”李弈道。

私底下李弈还是直呼顾倾城其名而不客气的称什么郡主。

顾彧卿冷眼看着拓跋灵,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顾倾城看在眼里,默默摇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们一行离开皇宫。

顿丘王府在城西,一行人出了皇宫,冯左昭仪出行,不但有御林军副统领护驾,随行还有其他御林军护卫。

她的车辇宽敞,顾倾城和她同乘。

本来拓跋灵也有车辇,却偏偏喜欢和顾倾城挤在一起,便一起同坐,大家有说有笑。

飞鸿飞雁两人一副面孔一式粉色衣装,咋一看,便宛如一个人。

她们和拓跋灵的侍女芸姜还有冯左昭仪的侍女夏荷秋月,于后面的车马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顿丘王府。

隔着薄纱帘,看见城里粮草运载,又有好几处在新兵招募。

顾倾城心道,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向刘宋发兵了,拓跋濬要离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了。

心里不禁一阵失落,更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

途经国子太学,太学是中国古代的国立大学。

太学之名始于西周,夏、商、周时期太学称谓各有不同。

五帝时期为成均,在夏为东序,在商为右学,在周为上庠。

王莽时期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四方学士多怀协图书,遁逃林薮。

直至东汉光武帝刘秀称帝,戎马未歇,即先兴文教。

光武帝起营太学,访雅儒,采求经典阙文,四方学士云会京师洛阳,于是立五经博士。

北魏自道武帝开始,设立学府,称国子太学。

光看国子太学宏伟的建筑群和那大广场,就知道鲜卑皇帝虽然崇武,却也重视文化教养。

太学犹如另一个宫廷,贵族们在这里祭祀、举行宴会、选拔武士。打了胜仗,也到这里献俘和告功。

却见国子太学宏伟的广场人头涌动,有很多工人往外搬运玉石。

太学广场外停了很多马车,顾倾城他们的车驾还被一辆奢华马车挡了道。

拓跋灵眼尖,隔着薄幔,也认出是谁的车驾。

“是濬儿!”

她欣喜的掀起帘幔,顺着掀开的帘幔看过去,便看见广场的拓跋濬正在观看什么。

他附近围了一大堆年轻漂亮,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个个欢呼着,嘴里叫着高阳王或者大将军,欲一睹高阳王风采,却被拿剑护卫挡在外围。

而拓跋濬却埋头看书,对那些女子的娇呼置之不理。

“他们都在干什么?那么多女子围着濬儿,好热闹哦。”拓跋灵兴致勃勃道,又推推顾倾城:“倾城,时间尚早呢,咱们也去瞧瞧?”

顾倾城远远瞧见拓跋濬正在全神贯注的看一本书。

她微感纳闷:拓跋濬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秦少卿那般好学,手不释卷了?

自己未去过太学,也有些感兴趣,便看着冯左昭仪,眼神征询姑姑的意见。

冯左昭仪道:“既然上谷公主想去,那你们就去吧。反正离中午还早着呢,本宫就不去凑热闹了,正好趁这会儿功夫,在车上眯个回笼觉。”

拓跋灵拉着顾倾城下车,顾倾城嘱咐马夫把车辇停在安静处,让御林军守护着,以免打扰姑姑休息。

拓跋灵迫不及待的把顾倾城拉走,绕过那些护卫,蹑手蹑脚来到拓跋濬身后。

李弈和顾彧卿也跟随她俩身后。

“嘿!”

拓跋灵倏然出其不意的拍了拓跋濬肩膀一下。

拓跋濬一惊,转头抬眸看过来。

拓跋灵嘻嘻笑道:

“濬儿,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入神。那一大票美女你不放在眼里,难道真的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陡觉眼前一亮。

娇俏夺目,盈盈欲滴的顾倾城,令他喉咙滚动。

“两位大美女,你们也来凑热闹?”拓跋濬把手里的书籍合起来,笑得阳光灿烂。

“濬儿,那么多人搬玉石,出出进进的,国子太学又要扩建吗?”拓跋灵东张西望,好奇问。

拓跋濬道:

“是大司徒撰写国史,正打算篆刻成碑。

本来打算在这太学广场竖碑,却觉得地方不够大,又怕耽误影响学子授课。

而且刘宋太子正在太学举行棋艺擂台赛。

大司徒只得又把玉石搬到天坛东,在那里搞什么国史碑林。”

“怪不得他们忙里忙外的搬运玉石离开。”拓跋灵恍然道。

“九姑姑,里面不但有棋艺比赛,听说学子们还在议论纷纷,谈论你昨日的曲水流觞及笄宴呢。

你不赶紧过去瞧瞧,说不定有什么有趣的事呢。”

拓跋濬鼓动拓跋灵。

拓跋灵一听是有趣的事,眼睛发亮。

甩开顾倾城的手,便连蹦带跳的往学府里面走去。

“你故意把上谷公主引开?”顾倾城看着拓跋濬笑道。

广场人来人往,她不能表露与拓跋濬亲密的关系。

“当然。”拓跋濬看着他的倾城,温柔的笑意深达眼底。

顾倾城睃了一眼那些花枝招展仍然在广场舍不得离去,对拓跋濬高喊的姑娘们。

扁着嘴,低声喟叹道:

“拓跋濬,你以后出门,还是把你那金鹰面具戴上吧。太招眼了!”

“吃醋了?”拓跋濬玩味的勾却唇畔,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笑得更加迷人,“难得……”

“别自以为是。”顾倾城白了拓跋濬一眼,略为退后些,与他保持距离。

“就让她们眼馋吧。”拓跋濬又带丝暧昧的笑。

拓跋濬的笑像花儿绽放,璀璨夺目,让顾倾城心头一颤。

拓跋濬……他英俊酷冷,还带着点狠戾,不笑则矣,笑起来简直颠倒众生!

“娘子,你也在色我?”大概是看到顾倾城痴痴的放空的眼神,拓跋濬竟然有些得意洋洋,“是不是发现你男人越来越帅了?”

“是,高阳王大将军是天上地下六界九天最俊美的翩翩公子。”顾倾城含嗔带笑的摇首。

“我娘子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拓跋濬深以为然的点头。

如此大庭广众,他们在打情骂俏,也太不小心谨慎了。

顾倾城看看他手中的书籍,赶紧转移话题。

“你对身旁的美女不为所动,却如此入神的看书,什么书比美人还吸引?”

拓跋濬眸眼掠过异色,不经意的蹙眉,晃了一下手上的书籍。

脸上却带些许沉重道:“大司徒新编纂的国史。”

“国史?”顾倾城看着拓跋濬凝重的神色,又向他手里的书籍伸手。

拓跋濬把手上的书籍递给顾倾城。

顾倾城粗略翻看了几页,就不由自主的和拓跋濬一样,轻蹙眉头,与拓跋濬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

顾倾城再认真翻阅国史内容,吓得脸色骤变,越往下看,越触目惊心。

“此书是否已大量刊发?”顾倾城微讶道。

“没有,这是我内部拿到的。”拓跋濬往那些搬运玉石的人群看一眼,嘴角微露冷笑,道:“大司徒是想篆刻成碑,流传万世。”

拓跋濬自小对崔浩敬重有加,觉得他是军事谋略大家,为大魏作出了很多贡献。

可后来崔浩慢慢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竟与他的父王太子晃争权,在重要的职位安排自己的心腹。

两年前他的几名心腹,还弹劾他的父王贪墨巨额军饷,导致父王不得不回平城受审,回城途中中毒身亡。

还落得个畏罪自杀的污名。

他的眼神闪过一抹狠戾。

然而看着顾倾城,他又变得柔情万斛。

拓跋濬看顾倾城的眼神情意缱绻,顾彧卿瞪着拓跋濬,又是情不自禁的咬牙。

而李弈也像个护花使者,守护在顾倾城的身旁。

拓跋濬看着他们杵在他的倾城身后,就非常的不爽。

“顾彧卿,本王看你好像属狗吧?”拓跋濬挑衅道。

他眼角余光瞥见顾彧卿对自己不满,这小子并非倾城的亲大哥,对他的倾城可是动机不纯!

上有皇爷爷对他的倾城虎视眈眈,还有拓跋余对他的倾城死心不息。

刘宋太子也居心叵测。

包括秦少卿和远在柔然的斛律屠休,都居心不良。

如今就连倾城的大哥和李弈那小子,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必须要将这些危险消灭于萌芽,否则他一刻也不放心他的娘子离开自己的视野!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你可知本王是属狼的,专门收拾哈巴狗!”

顾彧卿龇牙咧嘴:“即便是狗,惹急了,也能把狼咬死!”

“是吗?本王拭目以待。”拓跋濬一脸嘉许的点头。

拓跋濬的语气简直不把顾彧卿放在眼里。

顾彧卿更气得吐血。

拓跋濬随即又对李弈道:“李副统领,御林军不是要护卫皇宫吗?你们怎么都跟在安平郡主后面跑出来?想做郡主的护花使者?”

“回高阳王殿下,我们是奉旨保护冯左昭仪娘娘、上谷公主以及安平郡主。”李弈心头微怒,却不得不谦恭道。

“保护冯左昭仪?就应该时刻守护在娘娘身边,怎么不见冯左昭仪的影子?”拓跋濬冷厉道。

他如此一说,李弈哑口无言。

拓跋濬再一手拉过顾彧卿,一手拉过李弈,把他们拉过一边,语气狠戾的低声道:

“你们俩最好是安分守己,别痴心妄想,否则没人保得住你们的项上人头!”

“拓跋濬,你不要欺人太甚!”顾彧卿愠怒道。

李弈也低声道:

“高阳王殿下,陛下已经解除了安平郡主与南安王的婚约。

也就是说,安平郡主是自由身。

就连陛下都说安平郡主可以喜欢任何人,也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哈……你们俩可真不让人省心!还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拓跋濬语气冷锐低沉的叹息。

这时拓跋灵跑回来,看见拓跋濬拉着顾彧卿与李弈在一起密语,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拓跋濬放开他们,对拓跋灵讪笑道:

“九姑姑不是去瞧热闹吗?怎么那么快就转回来,没发现有趣的事吗?”

拓跋灵噘嘴道:“本公主出门在外,当然得有护卫了。我这走到半道,不见护卫追随,当然要出来寻找!”

拓跋灵走过来对顾彧卿道:“咱们进去吧。”

顾彧卿正在气头上,不以为然的看着拓跋灵。

拓跋灵又过去拉正在全神贯注看书的顾倾城,道:“倾城,你看什么书呢,咱们进去太学瞧瞧吧。”

“灵儿,你和大哥先进去,我随后就到。”顾倾城仍然手拿书卷道。

“好吧。”拓跋灵撇撇嘴,便拽着闷声不响的顾彧卿先行进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直抒胸臆

第276章:直抒胸臆

“倾城!”

忽然,一把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打破沉寂。

原来是早已在人群里瞧热闹的拓跋灵。

她见顾倾城和拓跋濬也进来了,便高声叫喊她,往顾倾城这边走过来。

方才悄然无声的人群,又变得一片哗然,大家在窃窃私语。

“一顾倾城,再顾倾国,难道她就是名动天下的安平郡主,顾倾城?”

“听说安平郡主身轻如燕,那惊鸿舞简直跳得空前绝后,可惜我等无缘一睹啊!”

“求陛下释奴止戈,真是活观音啊!”

“更妙手回春,能活死人,仁心仁德,连陛下都赞她有经天纬地之才!”

“昨日曲水流觞宴,听说安平郡主赋的诗,却是最为出彩!”

“溪涧潺潺水流觞,翠竹蔌蔌檐花香,芙蕖摇曳露犹湿,船载海鲜鱼不知。”某学子摇头晃脑吟诵。

“安平郡主的诗,早已传为美谈,我等一早就在讨论呢。”

“是啊,可惜曲水流觞如此的雅会,我等未有资格赴会,真是遗憾!”

“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果真是倾国倾城!”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诸位好雅兴啊!”拓跋濬两手叉腰,长身玉立挡在顾倾城面前,冷冷道。

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还没给高阳王见礼,于是皆揖礼道:“见过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嗯,免了。”拓跋濬淡然道一声。

向他们挥挥手,只希望他们别再关注他的倾城。

“诸位不是在讨论战事吗?别闲着,继续啊,本王也想听听!”

有个不知死活的儒生,见拓跋濬挡住了顾倾城的大半个身子,便心急火燎的跑上那处高台讲座,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倾城,一副惊为天人的看着顾倾城。

又有个纨绔子弟也跟着跑上去,色眯眯的看着顾倾城,声音都几乎颤抖:“简直比月中嫦娥还漂亮,太美了……”

第一个那跑上去的儒生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问:“请问,您就是闻名遐迩的安平郡主吗?”

拓跋濬冷锐深邃的眸光,早向那个色眯眯的纨绔子弟射过去:

看那小子色眯眯的,心里肯定想些什么龌龊之事,看来他不知道摔死的滋味啊!

他中指一屈,再一弹,一股快若闪电的霞光向那仍然色眯眯的纨绔子弟膝盖射去,那人正垂涎欲滴的看着顾倾城,倏然就滚落下来。

众人还以为那人看安平郡主看得走神,才摔下来呢。

都指着他哈哈哈大笑。

其他人不留神拓跋濬的手指,顾倾城在拓跋濬身后,却知道是拓跋濬故意整那人摔下来。

幸好那人只是滚下几级阶梯,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狼狈罢了。

她暗叹一口气:这醋坛子永远改不了爱吃醋的毛病!

她闪身出拓跋濬身旁,微微一福:“小女子,正是顾倾城。”

再挺身微笑:“倾城打扰诸位雅兴了。”

微微一笑便倾城!

“安平郡主,不打扰……”

学子儒生们仰慕的眼光齐刷刷的向顾倾城投过来。

顾倾城眼角余光瞥向拓跋濬,收敛笑容,嘴唇微动,轻若微风的声音在拓跋濬耳畔飘过:“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拓跋濬见那人已滚下台阶,他也就舒心了。

嘴角抿着得意的笑。

除了年轻的儒生学子,还有很多迂腐刻板的老学究。

李敷看着顾倾城,忽然笑道:“安平郡主来到国子太学,可有何感想?”

顾倾城浅笑道:

“国子太学,是读书,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是授业解惑的圣地。

倾城仰慕已久,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能跻身学府求学。”

“哦,安平郡主身为女子,求学向上之心,也孜孜不倦,可敬可佩啊。”李敷拱手道。

这时,却有位老学究捋须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平郡主身为女子,安分守己则矣,何必生这些男儿志向!”

所有人都看着顾倾城,期待她有何反应。

顾倾城看看众人,看看那位老学究,气定神闲道:“倾城以为,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话颇为偏颇。”

“圣贤之言,安平郡主切勿恃宠生骄,出言不逊!”另有老学究不悦道。

顾倾城还是不以为然:“女子通文识字,方能明大义,固能贤德。若五内皆空,愚昧无知,何以持家,何以相夫教子,何以翁姑妯娌相处,何以四邻和睦,更何来德昭天下?”

那些个老学究又不满了:“女子舞文弄墨,歪思邪念,迟早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还是守拙安分为愈,无才是德!”

李敷见老学究们对安平郡主反驳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言论颇为不满。

而他却对安平郡主的大胆言语刮目相看,于是出来打圆场。

“安平郡主美名远播,妙手仁心,更心怀天下苍生,李某佩服之至。”

拓跋灵高兴的跳起来拍掌:“倾城方才之言,简直令本公主醍醐灌顶。本公主今日方知,女子无才便是德,那确实是谬论!”

拓跋濬也点头道:“安平郡主语出惊人,本王也深以为然!”

那几个老学究气得瞪眼吹须!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拓跋濬。

拓跋濬继续道:

“无才女子,才真正应了那句头发长见识短,即便长得国色天香,也如同外表包装华丽的书籍。

看看封面,金光闪烁,再看看序言,引人入胜。

可等你拿到手,净手焚香去读,却觉得索然无味,再也看不下去!”

拓跋濬的言论和顾倾城一样胆大妄为,那些老学究更加的不满。

只是碍于他是高阳王,便隐而不发。

李敷对学子们道:“高阳王与安平郡主,两位谈吐不俗,言语精辟独到,诸位学子,可要长见识了!”

众人也是一片赞誉之声。

有位老学究看着李敷甩袖低哼:“李博士,如今也学会看风使舵了?!”

李敷不以为然的笑笑。

又有胆大的学子问拓跋濬:

“高阳王殿下,传说您眼高于顶,再美丽的女子,轻易也入不了您的眼,是以至今未纳一位王妃。

请问高阳王殿下,怎样的女子,才能真正打动高阳王殿下您高傲的心?”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脑海里出现十几年前她救自己的一幕。

又出现他们的再遇,她被自己劫持却淡定从容的救他。

她武功平平,却仅凭一些银针和轻功便孤身去猎美场狼爪利箭下救女奴。

在海棠花下飞跃起来杀人的绝美身姿。

在朝堂上唇枪舌战,力劝皇帝解除奴隶制。

一幕幕在脑海浮现……

他唇间溢出温柔的笑容,曾经的戾气荡然无存。

“本王以为,女人之美,不仅于容颜,更在姿态神韵。

五官容颜乃先天而定,是死板的,神韵则是后天修炼而成,是活生生的。

神韵犹不足,何以称美人?神韵与容颜融为一体,那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战英等侍卫看着往日狠戾杀伐的大将军,与安平郡主相遇后,仿佛被她感化,那一贯的狠戾霸道,不经意间,竟化成了温润如玉!

学子们又开始各抒己见,高谈阔论:

“高阳王的见解,真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所谓美人,确实不能只求容颜之美啊!”

学子窃窃私语,谈笑甚欢。

在内堂的崔浩听见高阳王和顾倾城他们来了,还与学子们高谈阔论。

于是自内堂走出大殿,看了一会。

见顾倾城高谈阔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是错误之说,也颇为不满。

崔浩看着顾倾城道:“陛下盛赞安平郡主聪明睿智,更有经天纬地之才,悲天悯人之心。”

“那是陛下对倾城溺爱。”顾倾城微微向崔浩福身道。

崔浩话锋陡转:“安平郡主既然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偏颇之言。那本司徒想请问安平郡主,如何论文章的优劣?请郡主上台给诸位学子也说道说道?”

大家也屏息静气,等待顾倾城的回答。

在一众博士儒士面前,要她抛书袋,这不是分明难为她吗?

“倾城见识浅薄,怎敢在大司徒及太学众博士儒生面前班门弄斧。”顾倾城忙忙谦虚道。

“郡主方才既敢反驳女子无才便是德,此刻怎么又畏首畏尾起来了?”崔浩道。

却真的有考验她的味道。

李敷微笑的对顾倾城道:“畅所欲言罢了,并非一定要什么金玉良言。”

拓跋濬也看着顾倾城,低声鼓励道:“没事,直抒己见,如何评论文章优劣,各抒己见罢了!”

好,既来之则安之!

在热烈的掌声中顾倾城被请上中央筑起的讲台。

大殿上博士儒生济济一堂,既然被请上高台,那即便有一丝的胆怯,也不能退缩了。

“那——大司徒,倾城就班门弄斧了。”顾倾城对崔浩和大家福身道。

她想到曾经看到一位圣贤论文章之语,看着大家等待的目光,从容且谦逊道:

“曾有位圣贤言道:‘论文章,最要知味。平淡最醇最可爱,而最难。何以故?平淡去肤浅无味,只有毫厘之差。’

倾城以为甚然,男人女人不仅要有外在之美,还要有内涵,故有了某男很有男人味,某女很有女人味之赞誉。

文章亦然,也需要有文章味,作者若涵养不足,素养学问思想不足以充实表述之,则味同嚼蜡。此文即便辞藻华丽,也索然无味。

故鲜鱼腐鱼皆可红烧,而独鲜鱼方可清蒸,否则入口本味之甘恶优劣立见。

平淡中尝到鲜活滋味,乃文章味。有文章味的作品,才会真正吸引读者。

倾城借圣贤之语抒发浅见,难登大雅之堂,让诸位见笑了。”

顾倾城话音落下,便是一片喝彩之声:

“看来,女子还是要有点才学啊!”

“这安平郡主还真是有些学识啊!”

“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还真的偏颇了。”

“平淡中尝到鲜活滋味,乃文章味。”崔浩咀嚼着顾倾城的话,也微微颔首的看着她,“看来,安平郡主,还确是有些真知灼见。”

顾倾城再拱手谦虚道:

“大司徒过誉了,学府人才济济,倾城深闺女子,孤陋寡闻,哪有什么真知灼见。

方才在鼎鼎大名的大司徒及众博士面前,献丑卖弄了。”

学子们的目光,更是灼灼炙热的看着顾倾城。

那些老学究这才满意的捋须颔首:“安平郡主懂得遵循圣贤之道,虽对女子无才便是德言辞过激了些,总算是孺子可教也!”

顾倾城听那老者赞誉,本该沾沾自喜才是,可她又语出惊人了。

“其实,圣贤之言,未必就是绝对的正确,就连孔子圣人,他的言论,也有诸多糟粕之处。”

顾倾城此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台下一片哗然!

崔浩脸色也沉下来。

而那些老学究可更加的不满了。

“将将才夸安平郡主几句,安平郡主就忘乎所以,胆敢质疑圣人之语来了?!”

拓跋濬却看着顾倾城,道:“安平郡主既上了讲台,便当直抒胸臆,畅所欲言!”

“对,本公主也支持安平郡主直抒己见!”拓跋灵也兴奋的鼓掌道。

顾倾城看看群情像是很汹涌的学子儒生博士,微微一笑。

“孔子乃千古圣人,他的思想言论,确是给我们打上了深深的文化烙印,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智慧和启示。”顾倾城道,“但圣人也非完人,其思想也有糟粕狭隘之处。”

老学究们的脸几乎都绿了!

台下千名学子更是一片哗然,又好奇的想知道安平郡主究竟认为圣人之言倒有什么糟粕之处。

崔浩看着顾倾城,也不由得好奇道:“安平郡主既大言不惭,连圣人都敢质疑,就不妨说来听听!”

顾倾城既然说开了,也就大胆的直抒己见。

“其一,墨守成规。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在孔圣人的观念里,君臣父子夫妻,各有其位,等级森严,不容僭越,绝无平等之必要,更无平等之可能。

孔圣人推崇君权,父权,夫权,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孔圣人这种等级观念,千万年来渗透到每人的血液里,流淌至今,若跗骨之蛆,剔之不去。

倾城以为,此话有理,民忠君,君爱民,天下太平。

但也不能一味的盲目遵从。

若君主乃暴君,如桀纣之流,岂能再忠?若父君乃十恶不赦,卑鄙无耻之徒,岂能再孝?若夫君刻薄寡恩,无情无义,岂能再为其守节。

若一味盲目遵从,不知变通,便是愚忠、愚孝、愚节。

即便现在人们不敢对其言论诟病,千万年后,沧海桑田,也会被人们推翻。”

所有人听顾倾城之言,都震惊极了!

学子儒生瞪目结舌,这安平郡主胆子也忒大了吧?

很多学子乃鲜卑贵族,他们家族大多受顾倾城请求释奴影响了利益,对顾倾城此番不落俗套的言论就更为不满了。

“那女人是对陛下不敬不忠,有谋逆之心啊!”

“顾倾城在国子太学煽动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实在是居心叵测!”

又有些低声劝道:“罢了,高阳王和上谷公主都在此,他们和顾倾城沆瀣一气,我们即便告至陛下面前,恐怕也讨不了好啊!”

老学究们只气得瞪眼吹须:

“简直口出狂言!”

“真是大放厥词!”

“实乃离经叛道!”

“简直大言不惭!”

“看看她,什么安平郡主,连何谓三从四德都不知道!”

“在太学质疑圣人,大放厥词,实乃有辱斯文!”

顾倾城不顾老学究们咄咄逼人的目光,继续直抒胸臆。

“其二,愚民之举。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圣人此言力推民众按照统治者之意去做事,却不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的原因。

将奴颜婢膝的思想灌注给老百姓,让他们只知道一味的臣服,便于统治者奴役。

倾城以为,此乃愚民之举。

若君主不能敞开心扉,爱民如子,得到民众真真正正的尊重,国家将不能长治久安。

若民众再被这些愚民思想左右,骨子里还奴性十足,固步自封,我们的人类也不会有很好的发展。”

拓跋濬的眸光开始震惊,逐渐变为惊艳……

“其三,言论极端。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在孔圣人的眼里,天下恐怕只有两类人,非君子即小人。

倾城以为,这也过于极端。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

有很多人,既非君子,亦非小人,只是淡薄名利,闲云野鹤罢了。”

“其四,因循守旧。

子曰:‘信而好古。’孔圣人的目光永远向古,只恨不能回到周初,为周公洗足,替武王捶背。

受孔圣人思想影响,世人信奉古人,而古人信奉更古之人。

若再抱残守缺,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岂非越来越落后,停滞不前?

钻木取火,石块捕食的年代已然过去,我们已经提枪跨马,弓弩铁船,向前迈进。

再看看外面天空翱翔的雄鹰,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像那些雄鹰一样,飞上九重宫阙。

倾城以为,人的思想要与时俱进,古人好的东西我们遵循,不好的也不能一味盲从。”

学子们的眸光和拓跋濬一样,惊艳,敬佩,折服。

有些老学究却已经又忍不住跳起来指着顾倾城颤抖的骂:

“安平郡主,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小女子,竟敢在这国子太学,大放厥词,辱骂孔圣人思想言辞迂腐浅陋?!”

“真真是离经叛道!”

“真是世风日下啊!”竟有老学究气哭了。

战英早暗示侍卫过去,对老学究低叱:“高阳王大将军和大司徒正听安平郡主直抒胸臆,你们敢辱骂安平郡主?”

老学究看着侍卫手中剑,一时之间害怕起来,遂忍辱负重般三缄其口。

顾倾城负手叹气:“说到小女子嘛,还有一点真的不得不说。”

老学究更气了,还要指责?

“其五,歧视女子。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孔圣人此言,轻贱女子,视女子为小人。此番言论,荼毒甚广,几千年来,世人重男轻女,女子抬不起头。

试问男子保家卫国,养家活儿,值得尊重;女子孕育子嗣,相夫教子,何以就要被视为小人?

那孔圣人挂在口头上的孝道,难道只是教化世人眼中只知有父而不知有母?

试问孔圣人如此歧视女子,那他自己是否将其母亲妻女视为小人,避而远之,弃之不顾?”

顾倾城说完,拓跋灵早已跳起来带头鼓掌喝彩:

“安平郡主这话说得最好!说得太对了!简直就是本公主的偶像!本公主除了尊重父皇,还孝敬母后,更敬重老祖宗!”

“对,”拓跋濬也欣然道:“我们不仅要敬重父亲,也要敬重母亲,更要爱护自己的妻女!”

学子们喝彩之声掌声响起:“对,我们除了敬重父亲,更要敬重母亲,以后更要爱护自己的妻子儿女!”

“方才倾城直抒胸臆,诸位若认为说得还有那么一点合情合理,就当倾城说了个好听的笑话。”顾倾城向大家微微躬身,浅笑道,“若觉得倾城离经叛道,大可以一笑置之。”

“安平郡主见解精辟,一针见血,我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敢质疑孔圣人言论者,古今第一人!”

“真是振聋发聩,如雷贯耳啊!”

顾倾城不落俗套的言论,震惊者,暗暗敬佩者不计其数。

然而更多受孔子思想熏陶者,却认为顾倾城亵渎了圣贤。

“胆敢诟病圣贤,真是世风日下,小小女子竟敢如此猖狂!”

“真真是恃宠生骄,被老祖宗和陛下骄纵坏了,才如此的无法无天,胆敢质疑圣人言论来了!”

崔浩看着顾倾城,心里也不由得暗暗敬佩:此女不但聪明睿智,还敢作敢为,若是男子,天下岂非在她脚下?

顾倾城也不管大家是褒是贬,在灼灼目光中,走下讲台,回拓跋濬和拓跋灵身边。

拓跋濬和拓跋灵包括顾彧卿看着顾倾城的眸光,都与有荣焉。

老学究即便诸多不满,也奈何不了有高阳王和上谷公主在旁庇护的顾倾城了。

拓跋濬见那么多灼灼眸光,仰慕的看着他的倾城。

面容冷峻道:“好了,安平郡主和上谷公主还要去赴会,就不打搅诸位雅兴了!”

转身就伸手拉着顾倾城,正在顾倾城吓得瞪直眼睛之际,拓跋濬又伸手拉着拓跋灵,迈开大步往外走。

这样既拉着安平郡主又拉着上谷公主,顺其自然,就没有人多想了。

顾彧卿和拓跋濬的侍卫在后尾随着。

第二百七十七章:宫闱秘史

第277章:宫闱秘史

拓跋濬拉她俩离开殿堂,才放开她们的手。

顾倾城本来还想再参观太学,却被拓跋濬生生的拉了出来。

也只得作罢。

拓跋濬的醋味在心头泛滥,那么多色眯眯的眼光,几乎能把他的倾城淹没。

他可不能把他的娘子留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顾倾城瞥了一眼拓跋濬,暗叹:这个醋坛子,说好不随便吃醋,还是管不住自己!

“濬儿,你拉我们走那么急干嘛?”拓跋灵却对拓跋濬低声叫道。

拓跋濬别有深意的看看顾倾城,对拓跋灵道:

“你们不是要去参加结拜仪式吗?半途却要参观什么太学,倾城身为主角,怎能迟到?”

又对顾倾城道:“你这样轻重倒置,你的那些姐妹,还以为你没有诚意结拜呢!”

拓跋濬虽然也是私心,但他的话不无道理。

顾倾城点点头,他们往广场外行走。

高阳王、上谷公主、安平郡主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们国子太学广场,高阳王那些侍卫自然是在外围阻挡,闲人不得靠近高阳王他们三丈之内,以免遭遇刺客。

这样他们说起话来,也就没外人听见了。

拓跋灵对拓跋濬调侃道:“每次濬儿出现,总是万众瞩目。这次被倾城抢了风头,心里不痛快了?”

“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迂腐书生罢了!”拓跋濬一脸不屑的冷哼,“还胆敢心存幻想!”

“你方才已经整治人家了。”顾倾城低声嘟囔。

“整治?那只是小惩大诫!”拓跋濬语气仍酸溜溜:“再不把你拉走,那些色眯眯的眼光,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有很多儒生都是正人君子,别把他们都想得那么龌龊。”顾倾城低声道。

“哼!正人君子?”拓跋濬语气冷冽,“越是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心里越龌龊!”

顾倾城忍不住“噗嗤”的掩嘴笑了:真拿这个醋坛子没办法。

拓跋灵方才见濬儿拉着顾倾城就走,虽然他赶快又拉起自己,却分明是为了掩饰。

她从未见濬儿那么紧张一个女子,看得出濬儿非常喜欢倾城。

拓跋灵那日在碧霞宫宴请顾倾城及濬儿,早已猜到了**成。

濬儿当时也并未否认。

而倾城应该也是喜欢濬儿,只是他们在人前没有表露罢了。

在她心里,濬儿是整个大魏最出类拔萃的男子,现如今,也只有顾倾城能配得上濬儿。

而超尘拔俗的顾倾城,也只有她这个卓尔不群的侄儿能与之匹配。

父皇最近对顾倾城的态度,几乎人人心照不宣了。

虽然父皇叱咤风云,一代枭雄,是她最敬重之人。

但也只有濬儿和倾城最为般配,连八皇兄都排在后面,即便她心里也替八皇兄难过。

“呵呵呵……好像有人吃醋了!”拓跋灵看着他们,一蹦一跳,咯咯咯的笑。

“……灵儿,你,你别乱猜。”顾倾城被拓跋灵看得心虚,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拓跋濬却带着贼笑的推开拓跋灵的脸:“九姑姑,你一个女儿家家,大人的事别乱说!”

“女儿家家?濬儿,你别忘了,我昨日已经及笄了呢!”拓跋灵撇嘴道。

“好,及笄了,可以嫁人了!”拓跋濬看着拓跋灵像对孩子般笑。

拓跋灵脸色一下显得羞赧起来。

见濬儿对倾城一往情深,又嘻嘻笑道:“濬儿,咱们一起去顿丘王府吗?”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拓跋濬道,“我先送送你们。”

拓跋灵在拓跋濬身边小声道:“濬儿不跟我们一起走,就不怕你的倾城被别人抢走?”

拓跋濬开心的笑。

他还是低估了他的姑姑,原来姑姑年纪轻轻,还是有眼力见的。

“九姑姑放心,没人能把您这侄媳妇抢走!”拓跋濬肆无忌惮道。

顾倾城见拓跋灵戳破她和拓跋濬的关系,又见拓跋濬说什么侄媳妇,要是灵儿不小心泄露给陛下可怎么办。

红着脸低声对拓跋灵道:“灵儿不要听你侄儿胡说八道,谁是他的媳妇!”

拓跋濬却豁出去:“倾城,既然九姑姑已知道咱们的关系,也就不必瞒她了,我这瞒得也好累!”

拓跋濬长舒口气,大有憋屈很久,拨开云雾见青天之势。

拓跋灵心照不宣的拍着胸口:“难得你们信任九姑姑,你们放心,你们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对父皇禀报的!”

拓跋濬点头像个前辈般嘉许拓跋灵:“看看,还是九姑姑最疼濬儿。”

拓跋灵回头看看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却木无表情的顾彧卿,顿住步伐等顾彧卿来到身边。

而后意味深长的对拓跋濬:“你们俩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吗?灵儿虽然及笄,却至今没人喜欢呢!”

拓跋灵说到此,又故意看顾彧卿一眼。

顾彧卿一手紧握腰间剑柄,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装傻充愣,对拓跋灵的话仿若未闻。

拓跋濬也停下来,瞧了无动于衷的顾彧卿一眼。

微微冷笑,再对拓跋灵道:“九姑姑是天之娇女,只要有嫁人的打算,濬儿便把全天下最优秀的皇孙贵胄都召集过来,让你慢慢挑选。”

拓跋灵看着顾彧卿,看他有何反应。

顾彧卿还是一脸漠然,撇撇嘴,扭转过脸去,根本不把拓跋濬与拓跋灵说的话放在心上。

顾倾城暗暗摇头,对顾彧卿道:“大哥,高阳王要帮上谷公主选驸马呢,你怎么看?”

“……是啊?”顾彧卿一副恍然的回过脸,当即一脸灿烂,对拓跋灵拱手道:“那真是恭喜公主了!”

又殷勤的对拓跋濬拱手道:“殿下,选驸马事务繁杂,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张罗的,尽管吩咐,属下愿效其力!”

心里却腹诽:“就不知哪个会倒霉了!”

拓跋灵的脸上骤然就绷紧了。

拓跋濬冷冽的瞪了顾彧卿一眼。

再对拓跋灵道:“九姑姑放心,濬儿一定下足眼力,帮你选最好的驸马!”

拓跋灵的眼眶登时红了,大失所望的瞥了眼顾彧卿,再对拓跋濬嗔道:“本公主此生不嫁!”

而后蹬蹬蹬的快步往前走。

拓跋濬急眼了,就为了那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大步就追上来,拉着拓跋灵:“怎么能不嫁?九姑姑不嫁,皇爷爷也不会答应!”

大家本来有说有笑,忽然间气氛有些紧张。

拓跋灵停下步伐,眼角余光瞧着顾彧卿,却对拓跋濬撒气:

“濬儿是自己幸福了,就觉得我碍手碍脚了是不是?即便让你保护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嫁人,恨不得永远不见我了是不是?”

拓跋灵明显的指桑骂槐。

拓跋濬一时发懵,蹙眉道:“濬儿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为九姑姑幸福着想罢了。”

拓跋灵眼角余光斜睨着顾彧卿:“我的幸福会自己去争取,你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幸福的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要为我张罗,或者来句恭喜我的话,要是九姑姑随便给你娶个王妃,你乐意么?”

拓跋濬被她噼里啪啦的话噎住,愣了半晌,方明白过来九姑姑是指桑骂槐。

他冷哼:“你这小丫头,竟敢拿你濬儿开刷!”

“好了好了,殿下,灵儿并非要嫁什么最优秀的皇孙贵胄。”顾倾城看看顾彧卿又看看拓跋灵,道,“她是要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如意郎君。”

拓跋灵瞥了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顾彧卿,红着脸低声道:“本公主……哪有什么,什么喜欢的如意郎君!”

拓跋濬也看看不以为然的顾彧卿,似有所指道:“九姑姑,有些石头,你再用心去捂,也不见得能捂得热。”

拓跋灵顿时就萎靡起来,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我看未必,不是冤家不聚头,有些人只是内敛,不好意思表达罢了。”顾倾城笑道,又碰碰顾彧卿的肩膀,问:“大哥,你说是不是?”

顾倾城的眸光有股不怒而威的震慑力,明显有不准顾彧卿轻慢拓跋灵之意。

顾彧卿被顾倾城威仪的眸光折服,咽了咽口水,看看拓跋灵,粲然一笑:“公主,这好好的,怎么就发起脾气来了,公主可不想别人误会您是刁蛮公主吧?”

拓跋灵见顾彧卿倒会笑嘻嘻的哄人了,才“噗嗤”一笑,脸上又恢复阳光灿烂。

顾彧卿背过身,暗暗龇牙咧嘴,吐舌头。

女儿家的脸,六月的天。

拓跋濬看看他的九姑姑:他这个九姑姑,是栽在顾彧卿手里了!

他们各怀心思走出太学,离开广场。

拓跋濬又对顾彧卿道:“顾彧卿,你可要好好保护上谷公主,保护倾城,知道吗?”

顾彧卿心道,我的妹妹自然是拼了命也会保护,还用你来命令。

但是还是敷衍的拱手:“诺。”

拓跋灵心里暗暗欢喜,又情不自禁转眸去看顾彧卿,见他对拓跋濬态度不够恭敬。

拓跋灵颇为不满道:“喂,顾彧卿,濬儿好歹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态度?”

在她心里,是绝对不容许别人对她父皇以及濬儿无礼的。

顾彧卿也不高兴了:“属下已经应诺领命了,还想动辄就要下跪吗?公主要是不满意,大可以辞了我!”

而后又低声嘟囔:“谁在乎当你的护卫了!”

“顾彧卿!本公主乃大魏堂堂公主,你居然敢藐视我?”拓跋灵气鼓鼓的伸手去推顾彧卿。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为公主,不知道检点,也要顾全属下的名节!”顾彧卿身子一侧,躲开拓跋灵的手。

“……你的名节?!”拓跋灵气得双手叉腰:“你一个男人还需要什么名节!”

“大哥,灵儿,你们两个,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顾倾城瞪了顾彧卿和拓跋灵一眼。

顾倾城的眼神,自有股子威仪,顾彧卿和拓跋灵都不敢剑拔弩张了。

拓跋濬也附耳对拓跋灵低声道:“九姑姑,你若想一个男子掏心挖肺的爱你,你也得温柔些,更要尊重人家,不能动不动就耍公主脾气!”

拓跋灵眼睛眨眨的看着拓跋濬,用眼神问:这是濬儿的经验之谈吗?

拓跋濬嘴角下弯,向她点点头。

拓跋灵遂收敛刁蛮公主的脾气,尴尬的搓搓手:“算了算了,顾彧卿,方才是本公子态度不好。”

顾彧卿冷哼的撇着嘴。

但他们俩总算是消停了。

顾倾城回看了一眼后面的太学殿堂,对拓跋濬道:“那大司徒的事——”

顾倾城话还没说完,拓跋濬便打断了她的话:

“安平郡主是否太多管闲事了?大司徒三朝元老,奇谋迭出,屡建奇功,既能谋国,岂会不自谋!李博士说得不错,我们真的杞人忧天了!”

这时拓跋灵又开始不耐烦了。

“哎呦,你们还有完没完,还在说什么呢。”拓跋灵拽着顾倾城,“倾城,今天你还是主角呢,我们却在这里磨磨唧唧,你可是不能迟到的。”

“好好好,走,走。”顾倾城道。

拓跋灵看着身旁的顾彧卿,脸上又充满幸福的微笑了。

身后的拓跋濬,见九姑姑喜怒哀乐皆为了顾彧卿,不由得冷哼:“顾彧卿,便宜你这小子了!”

“殿下,看起来上谷公主颇喜欢顾护卫嘛。”战英也看出拓跋灵对顾彧卿毫不掩饰的爱慕。

“是啊,但愿那臭小子好好珍惜,否则看本王不揍死他!”

顾倾城与拓跋灵离开国子太学,重上车辇。

顾倾城对冯左昭仪道:“不好意思,让姑姑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正好趁机眯了一会。”冯左昭仪眯了一会,人显得更加精神了。

又温婉的笑问:“你们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说给本宫听听。”

“里面都是些学子在纸上谈兵,无聊至极,还有大司徒撰写什么国史,打算篆刻成碑,也是至无趣之事。”拓跋灵快人快语,“幸好有倾城出彩的言论,妙语连珠,把最沉闷的地方,都变得妙趣横生。”

“……哦?”冯左昭仪微微浅笑。

顾倾城只看着拓跋灵,对姑姑噙笑摇头。

拓跋灵又咯咯笑道:“里面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被倾城反驳圣贤那些不落俗套的言论,都气哭了呢!”

“倾城说什么了,竟能把那些老学究气哭了?”冯左昭仪有些好奇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怕姑姑担心:“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孔圣人有些言论也有糟粕之处,直抒胸臆罢了。”

拓跋灵又道:“那些个儒生学子,不但震惊倾城的美貌,还被倾城那番言论折服,一个个恨不得对倾城顶礼膜拜,如蝇逐臭!”

“嗯!公主——”冯左昭仪脸色立刻沉下去,瞪着拓跋灵,示意她用词不当。

“呵呵呵……对不起……我用词不当。嘻嘻嘻……倾城怎会是臭肉呢。”拓跋灵陪着笑,“应该是趋之若鹜……”

其实顾倾城哪里会介怀拓跋灵刚才的用词不当,她可是喜欢拓跋灵的率真直爽呢。

看着拓跋灵笑容可掬道:“灵儿,方才在太学里面,到底没什么有趣之事。灵儿想瞧有趣的事,今天顿丘王府大排宴席,那么多客人,总会有让公主感兴趣之事。”

“嘻嘻嘻,倾城。”拓跋灵心照不宣的看着顾倾城,带着狡黠的笑道:“倾城,本公主方才已经发现最有趣的事了。”

顾倾城红着脸,看了姑姑一眼,见她似乎并未好奇上谷公主的有趣之事,才放心。

拓跋灵忽然又摇着顾倾城的手,蹙眉问:

“哎!倾城,你们方才与李敷他们说大司徒什么来呢,搞得本公主一头雾水的。”

顾倾城脸色略显凝重,看着也逐渐开始好奇的冯左昭仪,略为沉吟,道:

“……大司徒撰写国史,却把鲜卑不雅习俗,包括大魏历朝皇帝诸多不光彩的事,都直言不讳的撰写出来。”

“哦,有这样的事?”冯左昭仪认真起来。

顾倾城点点头:“姑姑,你看这里写的——”

顾倾城靠近冯左昭仪,拿出方才拓跋濬给她的书籍,翻开前面一段指给冯左昭仪,念道:

“鲜卑源于东胡,化外之民,其人凶悍,怒则不论父兄皆灭。

父死,子妻其后母;兄亡,弟拥其寡嫂。婚俗开放,无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拍即合,宴毕而交……男贵女贱,妇人等同财物牛马,随意掠夺……”

念到宴毕而交,顾倾城略为迟疑,脸色也骤然红了。

拓跋灵听到这里,又羞又愤,已怒不可遏:

“可恶的老匹夫!亏他是三朝元老,竟敢如此侮辱我鲜卑族人!父皇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让崔浩撰写这种辱没国体的国史!”

拓跋灵虽然心直口快,若不是恼极,即便对崔浩出言不逊,也绝不会出言责备自己的父皇。

“公主稍安勿躁。”冯左昭仪对拓跋灵道。

稍顿,便又喟然道:

“其实,鲜卑此俗,世人皆知,至今未泯,崔浩也不算言过其实。

只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大魏上至皇帝,下至王公贵胄,大多是鲜卑族人,如此一来,他真是得罪一大片人了。”

“是啊。”顾倾城点头叹道:“这些陋习虽是事实,毕竟是国丑,我和李博士都担心大司徒会触犯众怒。没人愿意别人揭露自己的丑行,更何况是大魏皇帝,岂能轻饶?”

顾倾城说罢把手上的书籍递给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随意翻看,忽然脸色凝重,似乎发现更大逆不道的言词,赶紧合起来。

微微摇头,轻轻叹道:

“大司徒历经三朝,大魏南征北战,大司徒屡出奇谋,皆大获全胜。自比张良,堪比再世诸葛,可谓出色的军事谋略家。现如今,怎么倒糊涂起来了?”

“他老人家可不就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倚老卖老呗。”拓跋灵又不以为然的哼道。

见冯左昭仪刚才神色有异,便拿过书籍,认真翻看。

忽然,她怒容满面,拿书籍给她们看,指着书籍道:“你们看看,这里竟如此污蔑太祖爷和老祖宗!”

“……哎!”冯左昭仪刚才早已看见,现在唯有摇头叹息。

拓跋灵念着那一段:

“……大魏开国太祖道武帝拓跋珪,违人伦外甥强娶姨母。

道武帝之母贺氏献明太后辞世,帝盛葬母后,故差人四处报丧,八方亲属往宫中吊唁。一时缟素一片,哀音满廷。

贺太后有一幼妹,小名素月,貌若天仙,彼时已婚嫁如意郎君高俊,夫妻恩爱,育有小女高柔。

素月久居宫外,鲜与皇家往来,帝一直未谋其面。今闻长姐贺太后辞世,故入宫吊唁。

素月一身缟素,梨花带泪,两道黛眉,浅颦微蹙,貌美如花,纤秾合度,更兼青春妙龄,光**人。落入道武帝眼里,不觉惊为天人。

葬礼后帝强留小姨母素月,于宫中苟合,再灭其夫高俊一族。

先封素月为贵人,对外宣称新觅贺氏女子,姨甥夜夜交欢。

道武帝视若珍宝,废慕容皇后,扶贺氏正位中宫,一年后生次子拓跋绍,封清河王。

早年道武帝战功彪炳,开疆拓土,称霸华北。晚年却好酒贪色,服食寒食散,猜忌多疑,刚愎自用,兄弟不睦,弑杀功臣。

贺氏规劝未果,反遭幽禁,其子拓跋绍入宫,弑父救母,引发宫廷惨变……”

拓跋灵读到这里,冯左昭仪伸手摁住书籍,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看了。

其实顾倾城方才已看过这一段,却不知那素月是否真有其人。

“姑姑,那素月……”

“素月就是老祖宗,也就是当年的贺夫人,后来的懿德太祖太皇太后。”冯左昭仪轻轻叹道。

“……老祖宗,竟然是素月?”顾倾城张口结舌。

冯左昭仪微微颔首。

“他们竟敢如此污蔑太祖爷,污蔑老祖宗,丑化大魏,真是不知死活!”拓跋灵握着拳头,义愤填膺道。

“鲜卑族对于汉人的所谓人伦和三纲五常,并不怎么讲究。”冯左昭仪叹道,“别说是小姨母,父死,子妻其后母,兄亡,弟拥其寡嫂,也是真有其事。”

拓跋灵的怒意逐渐褪去,显得无可奈何。

“姑姑,他们说太祖爷为抢老祖宗入宫,灭了老祖宗夫君高俊一族,连老祖宗的女儿高柔也不放过,是否真有其事?”顾倾城又浅声问冯左昭仪。

“几十年前的事,孰真孰假,我们又怎能知道呢。”冯左昭仪黯然道。

帝王可以把美人掠夺入宫的同时,也可以诛灭她五族,甚至灭国!

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其实,他们所记载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老祖宗与太祖皇帝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我们作为外人,又怎知个中真相。”顾倾城替老祖宗不平。

“虽然道听途说的事,作不得准。但是拥有皇权,却可以为所欲为!”冯左昭仪脸色沉痛。

稍顿,顾倾城又紧张道:“只是这些书籍,断不可以让老祖宗看见。老祖宗如今的身体,是不能受任何刺激的。”

拓跋灵好奇的问:“冯左昭仪娘娘,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您可否给我们讲讲?”

冯左昭仪踌躇着,看着她们两个。

拓跋灵又摇着冯左昭仪的衣袖,嗲声道:

“娘娘,你就给灵儿讲讲嘛。灵儿一知半解的,晚上回去,都没法睡觉了!”

顾倾城笑道:“公主的好奇心啊,就是最重!”

“好吧,好吧。”冯左昭仪摇头浅笑。

她实在拗不过拓跋灵,便道:

“其实,老祖宗与太祖爷当年的恩恩怨怨,太祖爷是否真的暗杀了老祖宗前夫高俊一族,不得而知,只是以讹传讹,究竟是否属实,没有人知道。

后来民间曾流传这段话:‘当年求爱多殷勤,如今翻脸不认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亲生儿子起杀心。’

老祖宗的亲生儿子清河王拓跋绍弑父,后被太子就是后来的先帝明元帝所杀,是世人皆知之事。

先帝明元帝继位后本想灭尽拓跋绍一族,被老祖宗用丹书铁券救下其孙儿河涧王拓跋渊。

数年后河涧王拓跋渊率残部卷土重来,为父报仇。

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帝围剿,斩杀于号称鬼见愁的万丈深渊,自此拓跋绍一族几乎灭绝。

再后来,当今皇帝继位,再禁止了那些谣言,也不让人重提当年老祖宗与太祖爷那些陈年旧事。

时隔多年,前辈人的宫闱秘史,恩怨情仇,本来已被尘封起来。没想到,如今又被崔浩挑了起来。

皇宫秘史,恐怕又被沦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资了。”

“老祖宗的嫡亲孙儿河涧王拓跋渊,本来已经被救一次,后来还是为父报仇,卷土重来,再被斩杀于鬼见愁了?”顾倾城蹙眉道。

冯左昭仪默默点点头。

顾倾城一脸心疼:“那老祖宗当时,得有多伤心啊。”

“大概是二十年前,被陛下斩下万丈深渊的鬼见愁。”冯左昭仪摇头叹道:“鬼见愁啊,连鬼都害怕的万丈深渊,被打下去,尸骨无存,哪里还有生还之望。所以拓跋绍一族,算是真的绝了。”

顾倾城心疼得泪水汪汪,泫然欲滴:

“幸好老祖宗心胸豁达,先是夫家被太祖所灭,后又儿孙丧尽,还是生生挺了过去,还能如此的长寿。”

“先帝这一脉虽非老祖宗嫡亲所生,但老祖宗乃太祖帝的嫡亲姨母,也是近亲血缘,辈分何其之高。”冯左昭仪又道,“所以即便是先帝和当今陛下,对老祖宗都是尊敬有加。”

拓跋灵听罢冯左昭仪之言,越想越气。

再翻开有关老祖宗那页,伸手在上面搓揉了几下,恨不得就把它撕碎了。

一边搓揉,一边恼怒道:

“都是崔浩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不好好写他的国史,却专门揭我们拓跋皇族的伤疤,害得本公主好好的心情,又变糟糕了!”

她掀开帘幔,恨声道:“这些低级乏味的国史,就该把它给扔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东施效颦

第278章:东施效颦

马车一直行驶,三人正说话间,忽然,一辆车驾驰骋而来,在她们的车驾旁边停下,并撩起车帘。

只见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伸出头来。

冯左昭仪的车把式和侍卫见是两位贵人的车驾,遂停了下来。

拓跋灵方才说完话,便随手把书籍往外一扔,无巧不巧,这书籍刚好摔到李双儿眼前。

李双儿原本就是将门出身,自小练武,身手敏捷。

她见拓跋灵扔出来书籍,凌空丢到她面前,便下意识的一抄手就接个正着。

“倾城妹妹!”安陵缇娜瞟了一眼李双儿手上的书籍,不以为意,看着对面车厢里的顾倾城招呼。

顾倾城也探头出来,喜道:“是缇娜姐姐和双儿妹妹?”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隔着车驾与冯左昭仪她们几个打了招呼。

李双儿甜甜的笑道:

“倾城姐姐,我和缇娜姐姐刚刚去皇宫接你们,怕太早了,会打扰娘娘,就晚了些。

没想到你们起得那么早,我们到皇宫时,你们已经出发了。”

“还要劳烦两位姐妹去接,倾城哪好意思啊。”顾倾城微笑道。

“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守望相助的姐妹了,倾城妹妹还跟咱们客气?”永远端庄大方的安陵缇娜,佯嗔道。

“哎呦,你们再姐妹情深,也别在这里拉家常啊,小心把路都堵死了,别人可就没路走了。”拓跋灵心情不好,微微噘嘴。

心里很不爽她俩能与倾城结拜姐妹,而自己却只能做旁观者看热闹。

“公主此言有理。”安陵缇娜点头,声音软糯,“咱们还是先去顿丘王府再聊,别挡了道。”

李双儿笑盈盈道:“就快到了,我们在前面引路,你们随后跟来。”

坐回车厢,李双儿看了看手上写着国史的书籍,丢至一旁。

摇头笑道:“原来是国史,当真是无聊,怪不得上谷公主要把它扔掉。”

“国史不一定就无聊吧,妹妹应该知道上谷公主,是最不喜欢看书的了。”安陵缇娜笑道。

顺手捡起书籍,翻看着,心里大喜,趁李双儿不注意,偷偷藏了起来。

天气晴朗,一行人欢欢喜喜来到顿丘王府。

曾经的骠骑将军府装潢一新,门头上匾额换上顿丘王府。

顿丘王府的宴席,流水宴自早上便开始。

王府早已准备了堂会,锦旗满布的戏台,杂耍戏曲轮番上演,差不多把都城的名角都叫齐。

还请了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

奢华热闹。

顾倾城等人到了王府大门口,走下马车。

拓跋灵一眼看见走下车的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皆穿着月白衣裙绣折枝海棠。

与顾倾城往日一样的装束打扮,竟“噗嗤”的笑了出来。

附在顾倾城耳边,嘻嘻笑道:“倾城,你那两位好姐妹,居然东施效颦哦!”

“灵儿,不可以如此说我的姐妹。”顾倾城轻轻拍打了一下拓跋灵。

王府早有下人远远看见冯左昭仪的车驾,和下车的几位贵人,已经拉长声音吆喝通报:

“冯左昭仪娘娘驾到,上谷公主驾到,安平郡主驾到……”

这时顿丘王李峻带着一众家眷。

早已到王府的安国公安陵南松也带着所有家眷,当然,除了安陵缇娜那两个不能见人的嫂子。

顾仲年也带着几位姨娘与三个女儿,还有其他已到的宾客女眷。

听说冯左昭仪、上谷公主和几位结拜的主角到了,都迎了出来。

拓跋灵又忍不住失声尖叫,一张大嘴巴几乎就合不拢。

忍不住又嘻嘻嘻的低声笑道:“倾城,难不成天下的女子,都开始模仿你往日的穿着打扮了吗?”

顾倾城细看之下,才发现年轻的女宾女眷,除了顾初瑶穿着淡绿衣裙和顾新瑶浅蓝衣裙,余者几乎大部分仿照起她以往的打扮,清一色的穿起月白绣折枝海棠衣裙。

连发髻都几乎一模一样,在鬓边上方梳着盘云髻。

她也几乎忍俊不禁,只得紧咬嘴唇,忍了下去。

脸上依然平静,带着恬静的微笑。

顾倾城可不知道,如今大魏年轻的女子,早就开始以她的衣着打扮做流行标杆了呢。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一见女宾的衣着打扮,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安陵缇娜那日回来虽然撕碎了那件与顾倾城一样的月白衣裙,本来是打算不会再穿了。

转念一想,拓跋余看到自己如此衣着,表现出惊喜,拓跋濬并未见过,也许也会喜欢。

而且顿丘王请来城中那么多贵客,如果自己穿着和顾倾城一样的衣裙,便不会被她独独夺了光芒。

故而,还是学了顾倾城的衣着打扮,没想到又出瘪了。

顾倾城今日根本就不穿素白月锦,而是穿了娇俏的宫粉樱花红。

而李双儿也是如出一辙的心思,以为顾倾城一贯喜欢穿月白绣折枝海棠衣裙,今天亦然。

便也想穿与顾倾城一样的衣裳,以博众人的眼球。

安陵缇娜没想到一早见到李双儿,才发现对方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想回去重换衣裙,也来不及了。

两人都已经非常的尴尬。

如今来到王府,更发现几乎所有年轻一些的女宾都穿着月白绣折枝海棠衣裙。

倒真真是东施效颦了!

而她们要仿效的主角顾倾城,竟穿起娇艳的宫粉樱花衣裙。

倒像白云中的一抹彩霞,更把她趁托得娇俏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后悔不迭,恨不得立刻把身上的衣裙撕碎。

众目睽睽,又不好立时离去,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咽,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顾倾城见安陵缇娜与李双儿脸上尴尬,赶紧走到她们身边,挽住了她们的手。

“这衣裙很衬姐姐和妹妹,两位姐妹穿起来,比倾城穿得还漂亮。”顾倾城微笑着低声道:“本来倾城今日也想穿这衣裙的,只是担心我们结拜的日子,倾城穿得太素了,才换了这宫粉樱色。”

“我们也只是以为妹妹平日喜欢这颜色衣裙,想姐妹一色。”安陵缇娜尴尬的笑道:“看来我们姐妹还是少相处,才心意不通。”

“所以呀,我们姐妹以后要多亲近,多来往。”李双儿强笑道。

而这时李峻已和冯左昭仪见礼,冯左昭仪道:“恭喜恭喜,顿丘王今日是双喜临门啊!”

李峻则受宠若惊道:“微臣受陛下隆恩,封王赐爵,李峻肝脑涂地,难报皇恩万一。现又蒙冯左昭仪娘娘凤驾光临,王府上下,真是蓬荜生辉。”

左昭仪位居皇后之下,地位自是相当尊崇。

“顿丘王客气了,”冯左昭仪微微颔首道:“本宫与倾城亲如子侄,顿丘县主既与倾城结为姐妹,便是自己人。本宫来观礼,原是应该。”

男女宾客,看着顾倾城,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流露不同神色。

男宾客一脸的惊艳。

女宾客则是羡慕妒忌恨。

顾倾城不用看,也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

客人中的薛五娘,是最开心的了,月白折枝海棠是她玲珑阁的招牌,也是她向城中贵人鼓吹安平郡主穿月白衣裙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如今看着顾倾城的宫粉樱花衣裙,心里头琢磨着,明日立刻要上这新款了。

安陵缇娜带倾城介绍了自己的父亲家人。

顾倾城礼貌的向安陵南松福身:“倾城见过安伯父,见过几位哥哥嫂嫂。”

安国公微笑着看着顾倾城,颔首道:

“安平郡主果然是秀外慧中,难怪缇娜与郡主一见如故,一定要与你及双儿结为金兰姐妹。”

“安伯父过誉了,伯父叫倾城名字即可。”顾倾城微笑道。

看得出安国公真的很疼爱缇娜姐姐。

安陵缇娜的两位哥哥,见到顾倾城却眼睛发光,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安陵兄弟的几位妾室,也只得暗自恼怒。

却也不敢对顾倾城有一丝怨言。

李双儿也引见自己的家人,李峻走近顾倾城,朗朗笑道:

“倾城妹妹,果然是一顾倾城!你们三个惺惺相惜,堪比刘关张。自此结为好姐妹,传为佳话,大哥替你们高兴啊!”

顾倾城天生鼻子灵敏,自小又被师傅蒙着眼睛,辨闻药材香料,更加练就灵敏的嗅觉。

即便她看不见,也能知道周围一切的味道,甚至阳光,泥土空气的味道。

闻到自李峻身上散发的狐臭味,尽管他腰间挂了安息香和苏合香等多种浓郁香料掩盖,却仍然掩不住那一股子狐臭味。

“顿丘王过誉了。”顾倾城客气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顾倾城不动声色,向李峻福了一礼。

“嗯!”李峻抿嘴,身子往后微微一拉,快意的笑道:“倾城妹妹与我们亲如一家,怎的还如此见外,叫什么顿丘王,应该跟双儿一样,叫大哥!”

李峻又深情的看着安陵缇娜,仿佛有丝不易觉察的纠结:“缇娜,你以后,也要管我叫大哥了。”

“是,大哥!”顾倾城与安陵缇娜相视一笑,齐声道。

顾倾城瞧着父亲那边的家眷,奶奶果然是没有来。

她心下有丝失落,奶奶还是不喜欢自己。

领着一众人,也介绍自己的父亲以及兄弟姐妹。

顾仲年自是一脸的荣光,自觉越来越有面子了。

顾初瑶前一阵脚伤有后患,走路有些一颠一跛,如今也基本康复了。

但她们母女在老祖宗寿宴丢脸,本来是不想再去丢人现眼。

可是想想顿丘王府宴请,城中名流贵胄云集,也许还能有些机会,即便是顾倾城那贱人与别人的结拜仪式,她也来观摩观摩。

柳如霜的三十大板,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三头几月,不能完全康复。

如今虽然能走动,却仍要倚仗拐杖才勉为其难的行走,来参加宴会便丢人了。

顾家老太太一听是顾倾城与别人的结拜仪式,就更不打一处出的怒骂:

“那小贱人长的到底是什么心肠,自家的姐妹不相互帮衬,还手足相残。

如今竟攀龙附凤,去和别人结拜,还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只怕是哗众取宠,矫揉造作,真真是有辱我顾氏门楣!

你们谁爱去就去,可别带上我,老太太没你们这般奴颜婢膝!”

见老太太如此动怒的大骂,顾仲年也就不敢劝了,只带了其他家眷前来。

顾府的几位姨娘倒是全部都来了,而且个个盛装打扮,让顾仲年的脸上增添光彩。

顾倾城没想到的,顾初瑶三姐妹倒是来了。

顾初瑶尽量保持自己往日的仪态,即便对顾倾城恨之入骨,也显得端庄大方,颇有些安陵缇娜的风姿。

顾新瑶面无表情的和安陵缇娜以及李双儿打了招呼,一脸不屑的瞪了一眼顾倾城。

又带点意外的看着顾倾城身上娇艳的衣裙,又睥睨着顾乐瑶那一身月白衣裙,嘴里带着嗤笑:

“顾乐瑶,你跟大哥一样,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想东施效颦,穿她一样的月白衣裙,结果弄巧成拙,出丑了吧?”

顾新瑶虽是数落自己的妹妹东施效颦,听在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耳里,却像是指桑骂槐,直指她们一般,不由得脸都羞红了。

“三姐,你的嘴就不能有一句好话吗?”顾乐瑶细声嘟囔,又看看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衣裙。

顾初瑶微微瞥瞥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衣裙,也对顾新瑶低叱,:“新瑶,注意自己的说话,别让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误会。”

顾新瑶有丝恍然,脸上有些尴尬:“莅阳郡主,顿丘县主,我只是说我妹妹,并没有冒犯两位的意思。”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脸上发僵,却是一句敷衍的话也说不出来。

顾新瑶再对顾倾城冷哼了一声,转身径自离去,坐在王府僻静一隅,冷眼瞧热闹。

顾初瑶尾随过去,却是和其他王孙公子应酬说话。

顾乐瑶亲近的拉着顾倾城的手,显得愧疚道:“郡主姐姐,两位姐姐,别管我三姐,她就是嘴里不饶人。”

“倾城妹妹,你的那些亲姐妹——”安陵缇娜看看离开的顾初瑶和顾新瑶,微微摇头,颇有微词。

转瞬却对顾乐瑶夸道:“幸好,还有乐瑶妹妹懂事乖巧。”

顾倾城微笑的点点头。

“嗯,既然乐瑶妹妹懂得尊重倾城姐姐。”李双儿对顾乐瑶粲然一笑:“我们与你二姐结拜,也是你的姐妹了。”

“谢谢两位姐姐对乐瑶的不弃。”顾乐瑶又惊又喜,再懂事的福身揖礼。

李双儿又对大家道:“以后咱们姐妹之间要多些来往,姐妹之间要多走动,才会亲近。”

安陵缇娜笑道:“双儿说的对,即便再亲的兄弟姐妹,不来往,也就慢慢淡了。”

“谢谢两位姐姐。”顾乐瑶显得更加的乖巧了。

李双儿又看看一直在旁边像看戏的看着她们的上谷公主,对大家道:

“上谷公主,几位姐妹,你们初到王府,双儿带你们参观参观我们王府。”

于是李双儿带大家参观顿丘王府。

顿丘王平日里暗自扶植的亲信狐朋狗党,见李峻封王,以后兴许也能提携自己一官半职,自是一起来贺,个个弹冠相庆。

城中门阀贵族,一时间也巴结奉承,登门庆贺。

顿丘王府热闹非凡,府里早已开放前后花园,供宾客游玩。

顾倾城几个跟着李双儿参观着。

顾倾城欣赏着顿丘王府的气派,竟然和南安王府不相伯仲。

偌大的府邸,装潢及气派,当然比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祖父当年号称富可敌国,才有如今的家业。

然则,当初的骠骑将军,如今的顿丘王,家财比之外祖父竟毫不逊色?

拓跋灵回身去找顾彧卿的影子。

见顾彧卿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和李弈认真的守在冯左昭仪身旁。

拓跋灵噘起小嘴,满脸的失落,好好的,顿时又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好生无聊!”拓跋灵无精打采的拉扯着顿丘王府花园的花,仿佛拿那花儿出气。

顾倾城看出拓跋灵的心事,轻轻浅笑。

“灵儿放心,我大哥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顾倾城低低的在拓跋灵耳边道。

“……倾城,你大哥是不是喜欢你啊?”拓跋灵忽然脑洞大开,问顾倾城,“我看她除了你,其他女子几乎目不斜视。”

“灵儿别胡说,大哥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妹妹。”顾倾城笑打拓跋灵,“你的濬儿会喜欢他的九姑姑吗?即便喜欢,也是亲人之间的感情。”

“……真的?”拓跋灵纳闷很是纳闷,“那本公主即便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也有沉鱼落雁之姿,他怎么就看都不多看本公主一眼!”

随侍在顾倾城身旁的飞鸿飞雁,听拓跋灵说自己虽没闭月羞花之貌,却有沉鱼落雁之姿,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音。

怕引起拓跋灵的注意,又赶紧捂住嘴巴。

还是让拓跋灵瞧见了,气哼哼道:“飞鸿飞雁,你们俩鬼丫头,在笑什么呢?是笑本公主吗?”

“……没,没有啊。”飞鸿不会转弯,吓得收敛笑意,诚惶诚恐道,“奴婢怎敢笑公主。”

飞雁则嘻嘻笑道:“今日是安平郡主与姐妹们结拜的日子,顿丘王府来了那么多贵客,奴婢开心,因而忍不住就笑。”

飞鸿飞雁一个温柔耿直,一个聪明机敏。

拓跋灵眯缝着眼瞧了她们俩一眼,还是觉得她们是在讥笑自己。

拓跋灵看着飞鸿飞雁,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

“倾城,你这俩丫头机灵可爱,老祖宗真偏心,把她们赏赐给你。”拓跋灵嘻嘻笑道,“倾城,你可不可以把她们让给灵儿。”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看着拓跋灵,半晌笑道:“灵儿真的想要我这俩丫头?”

“当然是真的。”拓跋灵颇为认真。

飞鸿飞雁吓得大惊失色。

飞鸿赶紧求饶:“公主公主,奴婢刚才错了,你惩罚我们吧。千万别把我们从郡主身边抢走。”

“看看,要你们跟本公主,像要你们的命一样,本公主有那么可怕吗?”拓跋灵叉腰瞪眼。

飞鸿飞雁吓得赶紧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顾倾城笑道:“灵儿虽喜欢飞鸿飞雁,可是倾城有个癖好,只要是我的人,便休戚与共,不会让给别人。”

“堂堂公主也不给面子?”

拓跋灵看着倾城不容置喙的脸色,终于泄气。

无可奈何的对飞鸿飞雁挥手笑道:“罢了,罢了,不吓你们俩了!”

飞鸿飞雁这才大大松口气,躲在顾倾城身后。

已经康复回来伺候拓跋灵的芸姜惨兮兮的低声道:“公主,您不要奴婢了吗?”

拓跋灵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又来气了。

“你那么笨,像上次老祖宗寿宴,要不是你,本公主怎会在倾城面前露了马脚,让倾城识破本公主的计谋,害得本公主那么丢人。你该好好学学飞鸿飞雁的机灵!”

“诺,公主。”芸姜在一旁一副委屈,泫然落泪。

顾倾城赶紧安慰芸姜:“芸姜,公主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碧霞宫那么多宫女,公主要是不要你,就不会等你身体一好,就让你伺候在她身边了。”

芸姜曾于拓跋灵一起害过顾倾城,在她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垂首道:“谢谢安平郡主。”

拓跋灵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眼看芸姜要哭的样子,又气哼哼道:

“你这死丫头,本公主心里正不痛快呢,你可别在本公主面前掉眼泪,触本公主的霉头!”

芸姜赶紧擦赶紧眼泪捂住自己的嘴巴。

“灵儿,今日顿丘王府喜气洋洋,肯定有什么好玩的节目,灵儿等一下就会有好心情的。”顾倾城宽慰她道。

“真的?”拓跋灵认真的看着顾倾城。

见顾倾城笃定的点头,她才终于又展颜笑了。

芸姜也仿佛松了口气。

飞鸿飞雁互相看一眼,心道还是她们的郡主好。

她们随便浏览了一圈,遂去与冯左昭仪她们汇合。

第二百七十九章:王府遇险

第279章:王府遇险

流水宴并没有安排哪个客人坐在哪个位置上,客人随到随坐。

陆陆续续有客人到来,除了大司徒崔浩忙着篆刻国史,大司马高允、尚书陆丽等满朝文武,王公大臣,各界名流士绅,都几乎来了。

而刘宋太子刘子业和仙姬公主竟不约而同的,也不请自来。

与刘子业一向形影不离的刘楚玉,自然少不了,跟她的皇弟一起来。

昨日的曲水流觞,她见拓跋濬对顾倾城的情意,本来怕再见到他们触景伤情,心里难过,但终究是对拓跋濬还不死心。

刘宋太子和公主还有于阗仙姬公主此刻都在大魏,但李峻当时为了避嫌,怕被陛下怀疑与刘宋过从甚密,并未请刘宋太子和公主。

既然不请刘宋太子,当然也就不请于阗公主。

没想到人家不请自来。

但李峻不请,但昨日皇宫的曲水流觞宴,安陵缇娜几姐妹却是把所有人都请了的。

虽有安陵缇娜和顾倾城几个在曲水流觞宴邀请,但作为主人的李峻没有亲自邀请,仙姬公主不请自来,颇有些自讨没趣的尴尬。

主人李峻正在府门迎贵客,陡见刘宋太子公主和仙姬公主,大为意外,自己没给请柬他们啊。

他拍着自己的脑门,一番恍然一迭连声的顿足道:

“哎呦……刘太子殿下,山阴公主,仙姬公主,稀客、贵客啊!看看李某,怎么就忘记给太子殿下和公主亲自送请柬了呢!”

“快快有请……”李峻春风满面的迎刘子业一行进府。

“没关系,顿丘王忘记咱们,可是安平郡主没忘记咱们,昨日曲水流觞宴,她可是邀请了我等。”刘子业悠闲道,“城儿的结拜仪式,本太子又怎能不参加。”

李峻亲自迎他们进来,并安排他们落座。

一身翠纹织锦羽缎披风的刘子业,又引起宾客的瞩目。

宾客窃窃私语:

“这就是刘宋太子啊,没想到竟然有闭月羞花之貌呢!”

“是啊,没想到刘宋太子竟有沉鱼落雁之容!”

“可是,刘宋太子是纯爷们啊!”

“哎呦……一个男人,打扮得如此妖艳,也太娘炮了!”

“对啊,如此娘娘腔,哪里及得上咱大魏世嫡皇长孙的一根手指头!”

顾仲年一家看见刘宋太子专程为了倾城而来,都倍感荣耀。

而顾初瑶和顾新瑶却大感意外。

李峻一边迎客,偶尔会回到席间陪客人寒暄。

顾倾城和李双儿她们走了一圈,参观了王府的玉宇琼楼,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人来客往,宴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宾主尽欢。

这时候,车骑将军乙浑来了。

远远看着走进来的乙浑,冯左昭仪与顾彧卿互递了一个眼神。

“呦!车骑将军来了,快快有请!”李峻微笑着迎上去。

乙浑向李峻揖礼后,自当先来见过冯左昭仪,恭谨的拱手道:“没想到冯左昭仪娘娘也来了,而且还比末将来得早。”

“这样的大喜日子,本宫也是想来沾沾喜庆。”冯左昭仪端庄的寒暄:“本宫无所事事,车骑将军公务繁忙,迟到情有可原。”

“不管什么理由,迟到总是要罚的。”李峻又笑道。

“……主人家既已发话,”冯左昭仪随意端起面前的一杯酒,递给乙浑,微笑道:“那就先罚车骑将军一杯?”

如今李峻晋升为顿丘王,乙浑也得恭恭敬敬,况且冯左昭仪酒已经递上来了。

乙浑不疑有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车骑将军好酒量,一杯如何就放过他,起码要三大杯!”李峻哈哈笑道,也端起酒盏,敬乙浑。

安国公的几位公子也跟着起哄:“顿丘王府酒窖藏的都是好酒,每个迟到者都能喝三大杯。如此说来,这迟到,反倒是有赚头呢!”

“本王这玉泉酿,可是珍藏了五十年的佳酿啊。”李峻笑道。

如今他已自称本王,站起来,欲端酒壶亲自为大家斟酒。

伺立在李峻身后的副将百里尘,眼疾手快,先一步拿过酒壶,恭敬道:“何须顿丘王亲自斟酒,末将代劳即可。”

他先恭恭敬敬的给冯左昭仪重新斟了一杯,再为其他人满上。

“顿丘王府的酒,确是好酒!”冯左昭仪端庄的端起面前的酒盏闻了闻,在唇齿间浅尝辄止。

顾彧卿与冯左昭仪相视一眼,嘴角噙笑。

这时又有下人跑来李峻耳边耳语,李峻喜形于色,便急急出门迎客了。

顾倾城与拓跋灵一行缓缓向冯左昭仪这边走来。

远远看着虎背熊腰的乙浑,顾倾城的眸眼如开锋的刀刃,有寒芒闪烁,恨不得立即将乙浑碎尸万段,为云锦与芷若她们报仇。

见姑姑递酒给乙浑,嘴角不经意露出丝冷笑。

顾倾城方才眸眼里的寒芒一闪而过,而后归于淡然恬静。

王府的戏台早已搭起,旌旗插了满座,那戏台看上去热闹而华贵,颜色繁盛。

经过戏台,李双儿又给大家介绍:

“公主,缇娜姐姐,倾城姐姐,大哥不但请了平城梅兰菊竹四大名角,还请了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

就是台上那名伶,人长得可漂亮了,不管是花旦小生,都演得非常到位,入木三分呢。”

顾倾城想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基本没把李双儿的话听进去。

此刻的戏台上,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身穿绮丽锦黄鱼鳞甲,披着同色披风,头戴如意冠,手握银枪,正与一武生在演《霸王别姬》。

四周没有铿锵的锣鼓声,只听得花想容婉转歌喉在唱: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这样的演绎,既热闹,又不会太吵影响宾客叙话。

顾倾城一边想着心事,随意的往戏台上看了一眼,果见那花想容艳压群芳,扮相华丽之极,那扮项羽的武生也打扮得威风凛凛。

顾倾城匆匆而过,没心情欣赏他们的戏文。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冯左昭仪那边走去。

刘子业远远的看着顾倾城。

仙姬公主也有意无意的看向顾倾城,却时不时的伸玉手抚摁一下自己的脸颊。

来到冯左昭仪的宴席前,顾倾城她们停了下来。

顾倾城平淡如水的看看坐在冯左昭仪附近的乙浑,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什么恩怨。

乙浑自知那些被阉割的男人,是顾倾城和拓跋濬的杰作。

他料想顾倾城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她应该还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一副戒备的表情,看着顾倾城。

却遇见顾倾城淡然若素的眸光,他心里不无疑窦。

难道她惩罚了那些男人便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下一步的报仇了?

只思忖一瞬,乙浑的肚子忽然一阵翻江倒海,肠子咕咕大响。

“蹦蹦蹦”连放几个大臭屁,竟似立马要拉出来。

臭气熏天!

刚刚落座的拓跋灵一听乙浑放臭屁,立刻掩嘴掩鼻的大叫:“你你你!你怎么放臭屁了!”

上谷公主掩嘴大叫,附近的宾客也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别开脸。

乙浑一脸尴尬,可是肚子快憋不住了,只得摁着屁股,急匆匆的夺路跑去茅厕。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朗朗笑声。

宾客一阵骚动,纷纷站起来,女宾更是尖叫起来。

能引起女宾如此热情兴奋的,想必是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拓跋濬到了。

“高阳王殿下!……”

“飞鹰大将军!……”

“高阳王殿下真是越来越俊美了啊!”

“高阳王殿下还是飞鹰大将军呢,真是威武!”

“高阳王殿下至今都没纳妃呢,如此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得怎样的仙女才配得上高阳王啊!”

热烈欢呼声此起彼伏,窃窃私语声嬉笑嚷嚷。

果然是带点酷冷邪魅的高阳王殿下。

而顾乐瑶见到南安王拓跋余,也是春风满面,情不自禁的追逐在拓跋余身边。

“王府今日好热闹啊!”拓跋濬温润好听的声音传进顾倾城耳里。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也闻声快步迎了过去。

顾倾城却顿住脚步,见前方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便顿住脚步站在冯左昭仪身后,看着前方,一时之间还未就座。

高贵亮丽的站在那儿,遗世而独立。

与拓跋濬不约而同前来的,有东平王拓跋翰,南安王拓跋余,还有那个眉宇与拓跋濬有几分相似却一脸戾气的小霸王拓跋丕。

拓跋濬后面,还跟着上阳郡主贺兰明月和世子贺兰敏都,大司空独孤忠诚的公子独孤西风等人。

顾倾城想起那次老祖宗寿,拓跋丕小霸王的样子。

后来他又扮作灾民来一心堂捣乱,几乎害死无数生命,被拓跋濬狠狠鞭打。

拓跋灵的曲水流觞及笄宴,拓跋丕又被芥末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而后撒野的样子,就不禁苦笑。

皇家的子女,只怕是一个个都被宠坏了。

但愿他这次不要再闹出点什么麻烦事来。

李峻在旁引路,打着笑脸陪同着。

拓跋濬英姿挺拔,一袭月白云纹闪钻锦袍,气质高贵超凡绝伦。

阳光洒在他干净绝美的容颜,俊美得颠倒众生。

女宾们看呆了,连戏台上演虞姬的花想容,也仿佛看呆了。

一时走神,手上的银枪,被追杀而来的汉军上将大力一挑,如灵蛇般脱手往前飞,直射向顾倾城后背。

“倾城小心!”

“倾城,危险!”

“城儿!”

最先惊叫的是拓跋濬,他远远就看见顾倾城影子,猛然见银枪自戏台电射顾倾城。

他惊叫一声,一摸腰际,才想起今日赴宴,随身的赤霄剑让身后的战英保管着。

他惊叫的同时,倏然腾飞,人像离弦箭一样电射而来。

几乎和拓跋濬同时惊叫的,是南安王拓跋余。

他也紧随拓跋濬其后,扑向顾倾城。

而最后那声叫唤,则是刘宋太子刘子业。

他也腾身起来,尾随而至。

银枪的劲道快若闪电,即便拓跋濬身上有剑,扔剑击向银枪,距离好几丈,也会失了准头。

何况他如今赤手空拳?

拓跋余大惊失色,他的剑也让身后的马云保管,他惊叫的同时,也飞身而起,终究是慢了拓跋濬一步。

而保护冯左昭仪的李弈和顾彧卿,却站在顾倾城前方,而且有一定的距离。

就连顾倾城的侍女飞鸿飞雁,包括李弈和顾彧卿,大家都被熙攘而来的拓跋濬一行人吸引。

一时猝不及防,竟完全没料到身后戏台会有银枪猛然射出。

听到拓跋濬狂呼,李弈等护卫拔剑,已然来不及,戏台与顾倾城站着的位置不远,银枪眼看就要插进顾倾城后背心。

顾倾城在拓跋濬惊叫之际,已听到了身后裂空之声。

若此刻她矮身一滚,大可躲过银枪,可是银枪就会越过她而射向她面前的冯左昭仪。

她断不能伤及姑姑分毫!

只见她陡然双手一张,身子一矮整个人往后一倾,银枪几乎贴着她面门而过。

她后倾的同时,电光火石间,再飞腿将银枪往上空一踢,落脚处拿捏得分毫不差,眼看就要射到冯左昭仪后背的银枪,被她踢得在空中打了几个翻滚,再往回路射向戏台的柱子上。

顾倾城踢飞银枪翻飞的同时,再一招仙女散花,向舞台上射出一把银针,银针“嗖嗖嗖”射进花想容的身体穴位,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插在柱子上的银枪,入木三分,兀自摇曳着,枪头上的红缨抖动。

尖叫声此起彼伏,有惊叫顾倾城会否被银枪射中的。

更多的是惊骇顾倾城竟能躲过如此迅猛的射击的。

在此危险关头还能回身射出一把银针,奇快奇准,竟然将花想容射得动弹不得。

若非顾倾城见花想容一脸的惊愕,她手下留情,她射出的银针插向的部位便是咽喉了。

顾倾城果然不简单!

李峻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凌厉。

顾倾城反身踢飞银枪射出飞针的同时,拓跋濬已飞身到她身边。

顾倾城刚才身体往后倾,踢枪用力过猛,再翻飞射出银针,身子往后坠,恰恰倒在拓跋濬怀里。

旋转了一圈,他们才稳住身形。

两人相视,顾倾城顾盼生辉,拓跋濬眉目传情。

“吓死我了!”拓跋濬语音在顾倾城耳畔飘荡,紧紧把她抱着。

这时在冯左昭仪旁边的李弈和顾彧卿也早已拔剑,见顾倾城有惊无险的躲过银枪,他俩持剑几个纵跃,飞身往戏台。

一下子把剑架在还愣怔当场动也不能动的花想容脖子上。

拓跋余虽比拓跋濬稍后起步,却几乎和拓跋濬一样的速度落在顾倾城身边。

只是顾倾城倒下的是拓跋濬的怀抱。

他刚庆幸顾倾城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却猛然看见拓跋濬情意绵绵的抱着顾倾城,随即又火冒三丈。

他一把掰开他们,低吼:“濬儿,你要干什么?”

当时拓跋濬紧张的神色,任谁都知道他对顾倾城有多爱重。

李峻和拓跋翰嘴角都牵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拓跋濬刚准备开口说话,顾倾城已向他福了一礼,客气道:

“谢谢高阳王殿下搭救,”她又转身向拓跋余行礼,“谢谢南安王殿下的关心。”

拓跋濬知道顾倾城与皇爷爷有赌约,而且幕后之人还在虎视眈眈,倾城故意表现得如此客气,也是告诫他此刻不宜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于是收敛了情意,肃然道:“安平郡主能化险为夷,本王也就放心了。”

“倾城,你没事就好。本王刚才担心死了!”拓跋余紧张道。

这时身披翠纹织锦羽缎披风如飞鸟般的刘子业也飞身到了。

他旁若无人的扶着顾倾城,紧张道:“城儿,你可有伤着?吓死本太子了!”

“倾城没事。”顾倾城微微后退,福身道:“谢过太子殿下。”

顾倾城抬眸看着美艳的刘子业,瞪目结舌,喟叹何谓真正的美人。

只见身高六尺的刘子业,长发中分披垂,里面一袭紧身华丽金线绣牡丹镂纱衣,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披风,手持孔雀羽翎扇。

皮肤白皙,长眉入鬓,凤眼樱唇,一言一语,无不妩媚到了极致。

刘子业极其俊美,和拓跋濬的英俊不同,他的俊美更柔和细腻,有种雌雄莫辩的国色天香,让人一下子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拓跋濬当然是很英俊,有时候笑容带点坏坏的邪魅,但是别人永远不会把拓跋濬和女人联系起来。

每次见刘子业都是如此的惊艳,顾倾城不由得笑起来。

拓跋濬和拓跋余见顾倾城对刘子业失神的笑,俱冷厉的瞪着刘子业。

拓跋余想过来握着顾倾城的手,却被转过身来的冯左昭仪先一步握着顾倾城的手,顾倾城顺势一闪,轻松的躲过去。

“倾城,你没事吧。吓坏本宫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如何向老祖宗和陛下交代。”冯左昭仪紧张道。

“娘娘放心,倾城没事。”顾倾城拍着冯左昭仪的手安慰道。

这时李弈已经押着花想容连同那个武生汉将,一起带到他们面前。

顾倾城鼻子轻轻一嗅,闻到自花想容身上,飘出与李峻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

沉檀龙麝莺歌绿,安息苏合番红花……一样不差。

他们的香囊,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李俊身上又多了一种与李双儿一样的狐臭味道。

那味道与香囊气味混合在一起,又生出一股怪异的气味。

李双儿用了自己的药方,身上的臭狐味依然不减,即便用了龙涎香,也遮不住那浓烈的狐臭味,大抵是她的体质特别?

又或者,她兄妹就是自己梦中的阿狸和狐不归,是真正的狐族?

而拓跋余与拓跋濬身上的香囊,其中都有一味贵重的龙涎香。

其实除了身上带有香囊,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嗅到龙涎香和那独特的味道,顾倾城却想到一个人,他身上也有那龙涎香的香味。

而且那体味,与拓跋余几乎一模一样。

顿丘王府广邀城中名流巨贾,怎么不见洪门门主秦少卿?

难道李峻不邀请他?

短暂的思忖一闪而过,顾倾城素手一挥,将花想容身上的银针收起来。

花想容始能动弹。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与花想容近在咫尺,看清他在盛装下当真是活色生香。

如此的妩媚,虽稍逊刘子业,也足令一般女子甘拜下风了。

若是她卸了妆,又会是怎样的人物呢。

拓跋濬的剑递向花想容,眼神冷锐怒叱:“敢刺杀安平郡主,本王看你是活够了!”

眼看剑就要插进花想容的胸膛。

这时李峻咬牙切齿的走向花想容面前,拓跋濬的剑不得不移开。

只听李峻恨声喝道:“好你个花想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谋杀安平郡主?

快说,谁给你的狗胆?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细心的顾倾城隐约觉得,李峻看似过来指责花想容,其实是救了他。

如果他的身子不是一直逼着花想容,也逼得拓跋濬把剑移开,拓跋濬的剑怕早插进花想容的胸膛了。

她猛然想到他们身上一样的香囊,心里不由得往下沉。

难道这是巧合?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安陵南松的二公子安陵格仁过来,身上居然也有与花想容一样的香味。

“诸位……”他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抱拳道:“这应该是个误会,花想容走南闯北的演戏,还是在下推荐给顿丘王爷的。难道诸位以为,他是个包藏祸心的刺客?”

安陵格仁自己说完,也紧张的看着花想容。

顾倾城心道:

原来,花想容是缇娜姐姐的哥哥安陵格仁推荐。

看来,刚才自己真是多疑了。

而且花想容身上的香味,不但和李峻一样,和安陵格仁也一样,应该是现下时兴的香料吧。

也许李峻心里只想着反正也没伤着自己,今天如此大喜事,他又是东道主,当然不想看见闹出什么人命血腥来。

顾倾城如此一想,方才的一丝疑惑,顿时消弭。

顾初瑶顾新瑶,贺兰明月和李双儿各怀心思,暗暗恼恨:方才怎么就没射死顾倾城!

安陵缇娜拉着顾倾城,看看顾倾城安然无恙,才对她二哥跺脚嗔道:

“二哥!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几乎伤了我的倾城妹妹!”

“请诸位明察,我并无害安平郡主之意啊。”安陵格仁又苦着脸拱手道。

“小人……”花想容跪了下来,惴惴不安道:“小的哪里敢谋杀安平郡主。”

“你还敢狡辩?”一向慈眉善目走在路上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冯左昭仪,此刻却冷冷的喝道。

凌厉的眼神看着花想容,像只护雏的母鸡。

看得顾倾城心里头又一阵感动。

“娘娘冤枉啊。”花想容低低的叫了声。

“冤枉?”冯左昭仪肃然道,“你可知你一句冤枉,几乎就要了安平郡主和本宫的性命?”

花想容含羞带怯的觎了高阳王一眼,有些羞赧,难为情的申辩:

“……小人确实冤枉,小人只是,只是一下子被高阳王殿下的风采迷,迷住。

一不小心,才会走神失手没握住银枪,没想到又那么巧,银枪飞向安平郡主,小人并非是故意的呀。”

说完又含羞嗒嗒的举袖半遮面,举手投足皆是戏子旦角的风情。

原来如此,这也怪高阳王长得太帅了。

仙姬公主坐在那儿,看似事不关己的酌茶,眸光却聚敛起来。

“如此说来,还是濬儿这个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惹的祸啊!”拓跋灵嘻嘻嘻的笑道。

女宾们也嘻嘻嘻的笑起来。

众人都看着顾倾城,她是受害者,看她如何处置。

顾倾城粲然一笑,伸手道:“快起来吧,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即便花小姐在舞台多年,也不例外。”

“……花小姐?”李双儿眸眼带着狡黠的笑道,“倾城姐姐,花想容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顾倾城有一丝的尴尬。

花想容却并未觉有何不妥,也许太多人以为他是女子了。

他落落大方道:“谢谢安平郡主豁达大度。愿郡主吉人天佑,洪福齐天。”

花想容有意无意的看了拓跋濬和顾倾城一眼,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安陵格仁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眼角余光看见父亲瞪着自己。

安陵南松这狠狠的一瞪,意思是暗骂他多事,竟险些惹出大祸。

安陵格仁向父亲投去愧疚的眼神,以示以后小心。

“慢着!”

突然一声断喝,自舞台上传来。

只见顾彧卿拔下木柱上那支银枪,研究了一瞬,飞身过来。

“噗!”的一声银枪被顾彧卿狠劲的插在花想容面前的地上。

花想容吓得退后几步。

顾彧卿眯缝着眼,咬牙道:“这哪是普通的舞台道具,这是真正的精钢银枪!”

众人一看,银枪确为精钢所铸,青锋闪闪,枪头缀着红璎珞,是实打实的精钢银枪。

一般的戏台道具,确实不会有那么真材实料的银枪。

拓跋濬的剑又倏然递在花想容脖子上,血丝立刻冒了出来。

“说,是谁指派你来行刺安平郡主!”拓跋濬冷冽道。

眼看花想容解释不清楚的话,拓跋濬就要一剑把他结果了!

花想容委屈道:

“这……高阳王明鉴,郡主明鉴,诸位明鉴!

这银枪小人十几年来从不离手,不管台下练功或者台上表演,小人一向都不用那轻飘飘的木杆枪,觉得太轻太假,演不出真实感,只用这精钢银枪。

所有戏班的人皆可作证啊。”

这时戏班的人也赶来跪在地上:“诸位明鉴,那银枪确实是花老板这些年从不离手的舞台道具!”

顾彧卿仍然不无怀疑的盯着花想容,挥剑指着他怒斥:

“怎会那么巧,你即便失手,你的枪怎么不偏不倚就射向安平郡主的后背,若不是我妹妹身手了得,岂非命丧你手?!”

“大哥,你过于紧张了,花老板刚才,也许真是无心之失。”顾倾城劝道,“今日是顿丘王的好日子,就算了。”

远远看着的顾仲年,见自己的儿子器宇轩昂,一副凛然不可冒犯,倒是万分的安慰起来。

拓跋灵见顾彧卿如此维护他的妹妹,若他也如此发自内心的维护自己,该有多好!

顾倾城嘴角含笑,似无意的掠过李峻,再转眸向拓跋濬示意,拓跋濬才放开剑,插剑入鞘。

顾倾城刚才那无意一瞥,却看不出李峻有任何不正常的神色。

“既是误会一场,花公子,你赶紧回去好好演戏,演完戏再备酒,向安平郡主敬酒陪罪!”李峻似是不满的对花想容挥手道。

“是,王爷。”花想容低眉顺眼的退下去。

“诸位请就坐,先喝些水酒,这结拜仪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吉时一到,结拜仪式便开始。”李峻伸手邀请诸位贵人就座。

“难得那么多贵客参加我三姐妹的结拜仪式,倾城在此谢过诸位了。”顾倾城向面前熙熙攘攘的宾客福身道。

又对身旁的冯左昭仪道:“姑姑,我的手刚才弄脏了,我先去洗洗手。”

李峻耳尖,听顾倾城要去洗手,赶紧细心嘱咐李双儿:“双儿,快带倾城妹妹去洗手。”

顾倾城却摁住李双儿:“双儿妹妹,你与大姐帮忙招呼客人,妹妹有飞鸿她们照顾就行了。”

本来就离不开拓跋濬的李双儿大喜,笑道:“那妹妹就招呼客人。”

她又转颐对飞雁嘱咐:“你们可要好好服侍我的倾城姐姐哦!”

“这是自然,就是顿丘县主不交代,我们也会好好照顾郡主的。”飞雁福身回答。

顾倾城在自己的侍女陪同下,前往换洗间。

李双儿自是殷勤的在拓跋濬身边酒水伺候。

随拓跋濬一行而来的贺兰明月则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瞅着李双儿。

拓跋濬看着她们俩,头又开始大了,赶紧去找他的九姑姑。

顾乐瑶一直在拓跋余身边,不时向他斟茶递水,像个女主人般殷勤招呼,以图引起南安王的青睐。

拓跋余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没有一丝动容。

他的眼神,他的所有心思,只围着顾倾城而转,随着顾倾城的离开而黯然。

第二百八十章:快意恩仇

第280章:快意恩仇

换洗间隔壁,就是茅房。

顿丘王府的茅房,也修缮得宽敞舒适,每日一早,就有下人清理,还熏着檀香,几乎把臭味都掩盖。

乙浑一直在茅房拉稀,有时以为拉完,擦干净屁股刚要离开,又要折回去继续拉。

如是者,几个来回,不停的拉,像拉水一样。而且肠子内脏扭痛得厉害,他一边拉一边哼哼唧唧的叫。

如此突如其来就暴拉,他也曾怀疑过是否是那懂医术的顾倾城在捣鬼作怪。

思前想后,顾倾城一直没在他身旁,他所喝的水酒,都是宴席桌上随手拿过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顿丘王府的水酒不洁?

不对!

他猛然想起那酒水是冯左昭仪随手递给他的,冯左昭仪与那顾倾城情同母女,难道是她害自己?

但她是陛下的左昭仪,地位何等尊贵,他不过是拉稀罢了,怎么就敢去怀疑娘娘了。

顾倾城优哉游哉的洗手,耳听得茅厕那边传来的哼哼唧唧叫声,嘴角露出森冷的笑。

这时王府门口司礼官惊喜的拉长嗓子高呼:“陛下驾到……”

外间宾客一阵骚动,人人都出乎意料,没想到陛下竟然会临幸顿丘王府!

这般轰动,也着实是意外惊喜了。

拓跋濬与拓跋余一听陛下驾到,料想顿丘王封王之喜,皇帝断不会亲自恭贺。

那么,一切,皆是为了倾城之故。

两人脸色皆凝重起来。

只有拓跋翰,看着拓跋濬与拓跋余一脸冷冽的神色,心中畅快。

顾倾城就是红颜祸水,他们几个鹬蚌相争,他东平王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了。

顿丘王李峻又惊又喜,他的封王之喜,于皇帝而言,无足挂齿,皇帝怎么会御驾亲临?

转念一想,这其中有他妹妹与倾城的结拜仪式,皇帝自是奔着顾倾城而来。

没想到皇帝如此器重顾倾城,竟不惜为她纡尊降贵。

他又想到拓跋濬与拓跋余刚才对顾倾城的关切之情。

若他们父子爷孙皆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皇子皇孙被陛下猜忌。

那么他这个新热的顿丘王,前程自然更加锦绣了。

惊喜之余,带着王府所有宾客仆役疾步跑过去,跪在府门迎驾。

飞雁走进换洗间,悄声道:“郡主,陛下驾到了。”

“……哦?陛下怎么会亲临?”顾倾城小心翼翼的擦着手,又慢悠悠的走出换洗间。

“郡主,我们是否要去接驾?”飞雁轻声问。

顾倾城瞥了一眼飞鸿手上托盘里的那一杯圣水,又瞟了一眼茅厕,听着那哼哼唧唧的叫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施施然的折了折袖子,慢腾腾道:“不焦急。陛下来了,自然有主人和宾客迎接,我们在里间洗手,不知者无罪。”

她向茅房方向努努嘴,示意飞雁走过去。

飞雁走到茅房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陛下驾到,所有人都必须立刻接驾!”

飞雁叫完,便走回顾倾城身旁。

飞鸿捧着一杯圣水,恭候在茅房外。

乙浑拉得候干舌燥,浑身无力。

陡然听见呼叫,陛下驾到,他此刻也拉得差不多了,虽然仍有一些便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匆匆擦干净屁股提起裤子站起来,竟眼冒金星,再一抬腿,这拉了那么多次,他的腿脚竟麻木抽筋,还软得几乎迈不开步伐了。

拍打了几下,好不容易扶着墙壁走出茅房,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阳光刺眼,他看到前面晃动着几个影子。拉了那么多的黄水,他竟口渴难耐。

猛见前面侍女捧着的托盘上有杯清水,似在等人,他管不了那么多,端起面前的清水一口气骨碌碌的喝下去。

大口的喝了一杯水,乙浑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哎呦将军,你怎么如此大意,这可是咱们郡主刚刚吐的洗手水!”飞鸿嘴角冷笑。

“洗手水?”

乙浑一抬头,猛然看见顾倾城似笑非笑的面容。

顾倾城瞥了一眼乙浑身上的七星宝剑,冷笑道:

“乙浑,看看你这猪头,喝了本郡主的洗手水也懵然不知。你这趟茅房上的可真久,想必,已经拉得腿脚发软了吧?”

顾倾城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不但直呼他的名讳,还敢骂他是猪头?!

真真是可恼也!

“大胆妖女,竟敢直呼本将军名讳?对本将军出言不逊?!”乙浑大怒。

顾倾城就是有意激怒他。

“本郡主素来胆大护短且记仇,不但敢直呼你这头猪,今日还要为芷若和云锦她们报仇!”顾倾城眼神如刃,剜割着乙浑。

“你他娘的找死!顾倾城,本将军知道你想报仇,你以为依仗着陛下和老祖宗的恩宠,就可以为那俩丫头报仇吗?”乙浑轻蔑道,“想报仇?你还是嫩了点!”

“嫩了点?”顾倾城冷锐的看着乙浑,“你这猪头当日如何蹂躏我那俩丫头,今日便要你亲自阉割了自己!”

“亲自阉割自己?”乙浑气得暴跳如雷:“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顾倾城全身带着凛冽寒霜,冷笑道:“不妨告诉你这头猪,你拉得如此畅快淋漓,就是本郡主的杰作!”

果然是这妖女捣的鬼!

乙浑怒极而笑,而且是淫笑:“顾倾城,别以为你受陛下器重,我就奈何你不得。我能弄死那俩丫头,也能如法炮制,那般弄死你!”

“是吗?”顾倾城出其不意,指缝间的银针倏然向他笑穴暴射过去。

她笑得邪魅,睥睨道:“猪头,我今日就要你自己阉割了自己,而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乙浑笑穴被刺,心头大怒,嘴里却不由自主的哈哈笑道:“哈哈哈……顾倾城,本将军要将你先奸后杀!哈哈哈……”

拉得软哒哒的乙浑,此刻又觉得浑身燥热,脸颊通红,欲念顿起。

他哈哈大笑,色迷迷又杀气腾腾的向顾倾城扑过来。

“先奸后杀?你马上就要成为阉人,有这本事吗?”顾倾城卯足了劲,飞快的打了乙浑两巴掌。

顾倾城出其如电,乙浑防不胜防,两耳光响当当的落在那肥猪头脸上。

直把乙浑气得肺都要炸了!

顾倾城再冷冽道:“这两巴掌是你杀我丫头的利息,至于本钱和当年的旧账,本郡主慢慢跟你算!”

这狠辣的两巴掌下去,更激起乙浑的滔天巨怒。

他怒目圆睁,浑圆的双眼睁得像铜铃一般,布满血丝。

自从拓跋濬找人把那些奸杀那俩丫头的男人统统阉割,乙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不除掉这个妖女,自己将永无宁日。

他本来想忍下去,不在顿丘王府惹事,待找到机会偷偷干掉这个女人。

无奈顾倾城一再挑衅,不但给他下泻药,还等在茅厕门口找茬。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和杀欲陡起,气喘吁吁,又哈哈淫笑:“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哈……我要杀了你……”

他向顾倾城扑过来,出手虎虎生风。

他的武功毕竟非同小可,岂是顾倾城那一点防身武功所能抵挡的。

可是,顾倾城打不过,却有逃跑的杀手锏。

“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我定让你这头猪生不如死!”顾倾城一边冷哼一边往外退。

她的话更激怒乙浑,加上身上燥热,神志恍惚,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一步步跌入顾倾城的圈套,在后面追逐着顾倾城。

“郡主——”飞鸿飞雁怕顾倾城吃亏,想过来帮忙,被顾倾城眼色和手势喝退。

顾倾城一边惊慌失措的往外跑,鬓发凌乱,嘴里惊呼:“车骑将军,你不可无礼……”

飞鸿飞雁也在乙浑身后追着,却不紧不慢的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脸的惶恐,嘴里惨兮兮的大声嚷嚷:

“车骑将军,您不能对我们郡主放肆啊……”

“车骑将军,你快站住!郡主,你快跑啊……”

乙浑嘴里依然大声嚷嚷:“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哈……我要将你先奸后杀……哈哈哈……”

皇帝本来没打算来参加顾倾城的结拜仪式,他吃着顾倾城让御膳房为他安排的早膳,而后看奏折。

奏折里,是倾城那丫头的身影,身边的宫人,在他眼里,几乎全是顾倾城。

到了将近中午,他实在忍不住了,想过来给倾城一个惊喜。

他知道倾城如今还无意于他,他想起倾城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话。

自己这生女人何其多,只要他看上眼,顺手就可拈来。

除了当初那个拒绝他的绝世佳人。

他尝尽了相思之苦。

是否得不到的才是爱?

如今丫头也如当初那佳人一样,拒绝他,令他再次遭遇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

他命人把他胡子修缮一番,照照镜子,没有了上颌翘起来的胡子,虽然少了点威武,却倒显得年轻了不少。

他一时之间精神抖擞起来,满意的笑了笑。

又让宗爱给他换了显得年轻的暗龙纹黄锦袍。

如此一来,整个人焕然一新,看上去也就比拓跋翰成熟一点而已。

“哎呦陛下,看看您这精神抖擞的,是越活越年轻了啊!”连宗爱以及内侍,都忍不住对陛下夸赞。

精心打扮一番,他才来顿丘王府,希望能给顾倾城带来一个惊喜,一个全新的感觉。

没想到来到王府,一下子没见到他迫切想见到的丫头,却听到拓跋灵汇报刚才倾城遇到的惊险,庆幸倾城有惊无险,现在去洗手间洗手了。

拓跋濬等人一见皇帝今天刻意装点年轻的仪容,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拓跋濬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倾城也绝不会屈服皇爷爷的淫威。

但皇爷爷皇权在手,而他更是自己一生最敬重之人。

哪怕是情敌,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情敌。

皇爷爷要是强取豪夺,他身为皇孙,难道真的要弑祖不成?!

拓跋濬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冷冽纠结起来。

拓跋余森冷着脸,父皇驾临顿丘王府,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恨父皇对自己娃娃亲的觊觎!

可惜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而自己是他的儿子。

也正正是他的儿子,他欲夺自己的未来儿媳,才是他这个儿子所不能忍受的。

即便自己与倾城已解除婚约,父亲要夺儿子的未来王妃,让他这个儿子颜面何存?

更别说自己视倾城为瑰宝,是那么的爱着倾城。

可是,目前状况,并不是他发难的时机,一切只能暂时忍耐。

李峻等正在恭恭敬敬的伺候皇帝,猛听得内宅传出惊呼声。

众人往尖叫声看去,只见顾倾城鬓发凌乱的在前面奔跑,一脸淫笑的乙浑在后面追逐。

“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哈……我要将你先奸后杀……我要……你……哈哈哈……”

乙浑**亢奋,气喘吁吁,嘴里一直嘻嘻哈哈的大笑,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要将你先奸后杀’那句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皆脸色大变!

拓跋翰脸色一凛,牙关发紧,双拳紧攥,心里暗骂:“不成器的东西,今天怕是要坏事了!”

拓跋濬倏然站起来,想过去砍下乙浑的头。

猛见飞鸿飞雁两侍女虽然一脸的惊恐,却没追过去与乙浑拼命,只在后面嚷嚷。

以她俩的武功,和对郡主的忠心,即便不敌乙浑,也会誓死保护郡主,断不会让倾城陷入如此险境。

而且,凭倾城的轻功,即便打不过乙浑,肥胖的乙浑想追上她,却得先把他一身的肥油榨掉再练过十年八年。

这一切,应是倾城的计谋?

他又缓缓坐下,嘴里带着狭戏的笑,在悠然的观看一场好戏。

顾倾城惊慌失措,回身看着来势汹汹的乙浑,吓得好像不知该如何逃跑,一边责骂乙浑不可无礼。

要是往日,乙浑又岂容她逃出自己的掌心。

只是如今他已拉得腿脚发软,还喝了顾倾城专门为他调配的圣水,只能软哒哒的在后面追逐。

他全身燥热,嘴里一边笑着叫着,一边脱着外套,步步逼向顾倾城。

好像恨不得就吃了顾倾城。

他的一切动作表情,落在任何人眼里,就是个活脱脱的色鬼**。

戏台此刻正在表演杂耍,中间有一张宽大的长板凳,两个杂耍艺人躺在长板凳上表演踢缸子。

惊慌失措的顾倾城,慌不择路,竟然跑上戏台。

也把不顾一切,浑浑噩噩的乙浑引上了戏台。

乙浑早已一路脱掉外衣,只剩单薄的内衣了,依然在后面淫笑的追逐着:

“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哈……看你往哪里逃……”

吓得那表演踢缸的演员愣怔,缸子“咣当”掉地。

一众表演者仓惶逃跑,把偌大的戏台,丢给顾倾城他们。

“大胆狂徒!”拓跋焘气得七窍冒烟,狠狠一掷手中杯盏。

杯盏落在花岗岩石的花园地板上,发出骇然的响声。

茶叶茶水洒了一地,杯盏碎了一地。

所有宾客不满乙浑恣意妄为之时,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闾望看着如此有失体统的乙浑,也暗暗咬牙干焦急。

心道这枚他一直设伏在东平王身边的棋子,怕是要废了!

“**恶贼!”顾彧卿爆喝一声,怒发冲冠。

“简直欺人太甚!”李弈也气得青筋暴突。

两人不约而同拔剑,腾身而起,飞身往戏台上。

李弈和顾倾城的利剑从天而降,乙浑虽然身体燥热,神智极度亢奋,倒是知道危险,拔剑来挡。

顾彧卿虽然知道一切是顾倾城设下的计谋,刚才的泄酒也是冯左昭仪亲自递给乙浑的。

但眼见乙浑色胆包天的调戏追逐倾城,他竟是动了真怒,剑剑直取乙浑性命。

乙浑仗着七星宝剑锋利,虽以一敌二,还拉得手脚乏力,一时半刻未立败局。

但李弈和顾彧卿尽量避免和乙浑的七星宝剑交击。

乙浑拉得软弱无力,七星宝剑虽然厉害,也抵不住顾彧卿和李弈的滔天巨怒。

再斗几个回合,顾彧卿利剑削向乙浑的手腕,李弈玄铁剑同时斩向乙浑的手臂。

两下一夹击,乙浑不得不脱手弃剑抽臂,他的宝剑被李弈顺势一击,击向半空。

李弈的玄铁剑也开了几个口子,可见乙浑七星宝剑之锋利。

顾彧卿百忙中看向顾倾城,顾倾城却迅速瞥了那长板凳一眼。

顾彧卿会意,趁乙浑惊愕自己的宝剑脱手飞空之际,顺势狠狠一个扫狼脚,将乙浑四仰八叉的踢倒在长板凳上。

空中打了几个跟斗的宝剑,剑峰向下直插下来,眼看会插向乙浑的身上。

“他是车骑将军,你们不能杀他啊!”顾倾城大惊失色的尖叫。

欲跑过来拉开板凳,毕竟有一小段距离,若等她跑过来的话,便为时已晚。

情急之下,她随手甩出腰际长长的白锦披帛,卷住板凳的腿,吃力的往后拉,期望能让乙浑躲过一劫。

可是乙浑太笨重,她的力气毕竟有限,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乙浑那把削铁如泥的七星宝剑落下来,无巧不巧,恰巧落在他的裤裆上。

“咔嚓!”一声,乙浑裤裆上所有零件,应声脱落,血泉喷涌。

宝剑齐刷刷剜割了乙浑的子孙根,穿透板凳,露出一截,才摇摇曳曳的停止。

几乎每个人都瞪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宝剑坠落,命中乙浑子孙根。

顾倾城吓得尖叫,跑过来查看,迅速吸走了刚才插在他笑穴的银针。

此刻的乙浑再也发不出淫笑,只有痛不欲生的狂叫:“啊……”

顾倾城一脸的无辜和无可奈何,任何人都看出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抢救了。

顾彧卿一把抽出七星宝剑,乙浑身上的破碎物顺着那穿了个大窟窿的裤裆掉落地上。

血和碎物流了一地。

不知何人,竟放了李峻绑在后院的藏獒,藏獒此刻飞扑上戏台。

这藏獒原是李峻最喜爱的宠物,一直以生肉喂养着。

因了今天是好日子,宾朋满座,不宜将藏獒放出来,就绑在戏台后面。

早已饿了大半天的藏獒被人放出,嗅着血腥,直奔戏台。

看见鲜血淋淋的子孙根和那堆**,竟张嘴就“咔嚓咔嚓”的,狂吃那堆碎肉。

顾倾城站在乙浑身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般光景,而后甚沉痛扼腕对乙浑道:

“车骑将军对倾城无礼,不知是老天爷惩罚,还是将军心内惭愧,自己惩罚自己。古有壮士断臂,如今车骑将军竟亲自阉割自己,委实是个大英雄!”

“顾倾城,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乙浑痛得抽搐,说话的声音颤抖且含糊低沉。

戏台下的人也不知道他跟顾倾城说啥。

顾倾城又惋惜而且带着歉疚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倾城略懂医术,本来帮将军接驳是没问题的,但如今这……这都落到狗肚子里了。

倾城也爱莫能助,这大概就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

痛楚中的乙浑本来清醒了些,一见藏獒把他的宝贝全吃下去,顾倾城还一番剜心剜肺的幸灾乐祸,他急怒攻心,竟一下子就昏死过去。

那藏獒还意犹未尽的咀嚼着嘴里残物,顾倾见状,再也忍不住,连番干呕。

顾不得晕死过去的乙浑,在顾彧卿与李弈的搀扶下走下戏台。

来到早已经跑过来的冯左昭仪以及拓跋灵、安陵缇娜、李双儿她们身边。

“孩子,吓坏了吧。”冯左昭仪拢了下顾倾城凌乱的鬓发,嘴角却带着一抹与倾城心照不宣的微笑。

“还好,姑姑不用担心。”顾倾城也报以浅笑。

又赶紧去拜见陛下。

拓跋濬看着眼前那一幕,紧紧捂着嘴,却依然忍不住狂笑,笑得身子剧烈的颤抖。

这时战英走到拓跋濬耳边低语了几句,拓跋濬笑得更激烈了。

向不远处的凌云,竖起大拇指。

顾倾城与拓跋濬虽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看到他捂着嘴巴笑得身子颤抖。

她的嘴角也有了弧度。

而一直郁闷的拓跋灵,见顾彧卿像个小英雄般飞身去斗乙浑,而那乙浑竟落得那般下场,终于觉得有趣极了。

看着戏台惨不忍睹的乙浑和她的小英雄顾彧卿,笑得前仰后翻,几乎笑断了气。

顾倾城方才见藏獒吃了那些污秽之物,腹内翻滚作呕,便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加上鬓发有些凌乱,衣饰亮丽,千娇百媚中又有番楚楚可怜。

皇帝远远看着,不但有男女之情的怜爱和英雄保护弱小的气概,更生发父亲保护女儿的护犊之情。

直把乙浑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发生后,李峻和拓跋翰赶到戏台,见乙浑已然昏死过去,他那一点子孙根,早被藏獒搅碎,吞入腹腔。

李峻随即赶紧命人将藏獒带下去重新绑好,刚想发话命人抬乙浑下去救治:“快来人,抬车骑将军去救治……”

毕竟乙浑是自己今天请来的客人,而且皇帝也没发话怎么处置。

顾倾城即便是神医,可乙浑刚刚调戏她,李峻也是不敢请顾倾城医治乙浑的。

“无需救他!”拓跋焘猛地拂袖而起。

众人皆向皇帝看过去。

只见拓跋焘带着滔天巨怒:

“车骑将军如何就杀他不得了!如此恶徒,色中饿鬼!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当着朕的面,调戏安平郡主,可见他平日是何等的目中无人!”

皇帝痛骂乙浑一通,又喝道:“来人!褫夺乙浑车骑将军封号,即刻打下天牢。

三日后斩立决!家眷没籍为奴,一应财物充公!”

皇帝的宣判,众皆骇然失色!

如此重刑,也真是太重了!

即便是轻薄郡主,毕竟是轻薄未遂,杀了已算重刑,还祸及家眷!

任何人都知道乙浑是不该沾染顾倾城,才落得如此下场。

第二百八十一章:艳压群芳

第281章:艳压群芳

顾倾城和姑姑停下来,听陛下对乙浑宣判,而后再向皇帝走过去,向皇帝下拜见礼。

拓跋焘见脸色吓得苍白的顾倾城,心疼不已,竟不顾帝王之尊,赶紧扶着倾城,就像揪心的父亲紧张的问:“丫头,那厮可有占你便宜?”

拓跋焘对乙浑的震怒,既有乙浑轻薄他所爱之人的震怒,又像父亲维护被侮辱的女儿那般护犊。

顾倾城脸颊微红,垂眸浅声道:“陛下放心,丫头没事。”

拓跋焘恨声道:“还算那厮未能得逞,若对丫头有半分轻薄,定将他五马分尸!”

顾倾城脸色讪讪。

冯左昭仪赶紧帮倾城解围:“倾城,你头发凌乱,赶紧去重新梳洗吧。”

“好。”顾倾城会意的点点头。

冯左昭仪又看着安陵缇娜她们几个,又笑道:“你们三姐妹,当初陛下赏赐给你们的金步摇,现在可以去戴出来了。”

“是啊,我一直期待了很久,如今终于可以戴上了。”李双儿抚摸着发髻,心花怒放道。

安陵缇娜摸摸李双儿的头,摇头微笑,脸上却带着长姐的溺爱:“看看你,心浮气躁,应该学学二妹妹的稳重。”

“大姐教训得是。”李双儿倒是非常温顺起来。

心情舒畅的拓跋灵,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拉着顾倾城就走:“来来来,倾城,灵儿陪你们一起去梳洗打扮。”

“那陛下,娘娘,你们稍坐,倾城进去更衣,一会就出来。”顾倾城对陛下冯左昭仪道。

便跟着李双儿她们走进内宅。

拓跋看着戏台那七星宝剑,摇头喟叹:“那七星宝剑是把好剑,可惜这些年明珠暗投,竟落到乙浑那厮手上。”

而后对战英道:“战英,去,把那七星宝剑取回来,赏给刚刚赈灾回来的冯将军!”

“诺,殿下!”战英拱手应诺而去。

拓跋又对拓跋焘拱手道:

“皇爷爷,乙浑既然自己找死,他的车骑营,他车骑将军的封号,如今空缺,便赏给刚刚赈灾回来的冯熙将军,让他接管车骑营吧。”

如此一来,拓跋是又变相为冯熙请封了。

“……冯熙?”拓跋焘依然带着对乙浑的怒意,却并不糊涂,这冯熙是新晋的少年将军啊。

若论战功,大把将军比冯熙功勋卓著!

但他此刻正在对乙浑的气头上,乙浑也是军功卓著却还是做了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他略为沉吟,车骑营不能空缺,既然儿对此人如此推崇,便暂时先用那冯熙再说吧。

于是颔首道:“好,就让冯熙接管车骑营,封冯熙为车骑将军!”

“那儿替冯熙谢过陛下!”拓跋高兴道。

冯左昭仪看着拓跋,眼里有感激的泪雾。

冯熙?一个新兵,短短时日就擢升将军?

拓跋翰脸上风云变幻,那极地狼为何对那冯熙越来越器重?!

李峻和其他将军也不动声色,却各怀鬼胎,心里都打着小九九。

李峻知道大将军赏识冯熙,却一直未把冯熙放在眼里,所以冯熙即便赈灾回来,他也未曾邀请他来参加。

大将军为什么就对他如此倚重了?

在一旁静静观看的顾初瑶和顾新瑶,只吓得花容失色。

她们知道一切是顾倾城设的局,可她们没料到她们的表舅车骑将军竟输得那么惨烈。

顾倾城那贱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车骑将军自己的宝剑阉割了他自己,更令他落得斩立决,全家为奴的下场。

她俩看着顾倾城的眼里,全是怨毒。

本来顾新瑶想拉着顾初瑶就此一走了之,不再看下去。

刚想出王府,却被一个人拦住,示意她们走到僻静处。

顾新瑶黑着脸看着面前的顾乐瑶。

顾乐瑶低声道:“姐姐何必躲她?”

“难道,你还要我看她如何耀武扬威吗?”顾新瑶咬牙切齿的低叱。

“是啊,那贱人诡计多端,心肠歹毒,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了!”顾初瑶也狠狠道。

顾乐瑶却不以为然:

“所谓知己知彼,咱们就是要看清那贱人还有什么伎俩。顾倾城出类拔萃,安陵缇娜以及李双儿都是不甘人下的主,怎会真心跟她结拜,被她夺了光彩。”

顾初瑶不禁点头,冷笑道:“乐瑶说得对,咱们就拭目以待,看那贱人能威风到何时!”

“好吧。”顾新瑶嘴角噙着冷厉的笑。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一把声音和轻轻的掌声响起。

顾氏三姐妹震惊的往那声音瞧过去。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竟是仙姬公主。

顾初瑶她们有些害怕起来,紧张的看着向她们走来的仙姬公主。

“你们放心,本公主并无恶意,还可以和你们同坐一条船。”仙姬公主低声道。

顾氏姐妹知道仙姬公主曾去皇帝面前吵闹,要拓跋给她名分。

她意在拓跋,也就是与顾倾城势不两立了。

若有仙姬公主协助,多一个盟友,击垮顾倾城不是没有希望。

她们心照不宣的笑了。

仙姬公主悠然的转身离去。

顾氏姐妹如同蛰伏的毒蛇,蕴含着一腔毒液,静谧的观看。

仙姬公主与戏台上的花想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又对顾倾城投去如临大敌的眸光。

顾倾城原本只想让乙浑自食其果,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他自己的七星宝剑,亲自阉割他自己,让他后半生不能人道,要他生不如死。

没想到皇帝亲临,她便顺势在皇帝面前,令乙浑丑行毕露。

没想到陛下却将他三日后斩立决,家眷没籍为奴。

可见皇权之尊,不可亵渎!

若然平日有人状告乙浑调戏或者奸杀女子,乙浑有军功在身,皇帝未必就判他死罪,充其量,可能就是罚他一顿罢了。

怪只怪他调戏侮辱的对象,是皇帝此刻一往情深的顾倾城。

而且还是当着皇帝面前,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是皇帝刻意打扮来见倾城想给她一个惊喜之际……

这一切,都触动了皇帝的逆鳞,合该乙浑要自掘坟墓。

很多宾客不胜唏嘘。

拓跋灵陪她们进去更衣,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笑得合不拢嘴。

一边走一边对她们道:“今天真是开心死本公主了,你们说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笨蛋,自己的剑把自己那个……给咔嚓了,还落入狗腹,想想就能把人笑死!太好玩,太有趣了!”

安陵缇娜显得义正辞严道:“他那是自作自受,老天爷惩罚,谁让他色胆包天,敢调戏我们的二妹妹。”

“就是嘛?想想也真是好笑,堂堂车骑将军,居然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还丢了性命,真是沦为世人的笑话!”李双儿也咯咯笑道。

“倾城早上还说。今天那么多客人,总会有些有趣之事让本公主开心。”拓跋灵停不住笑,像只开心的小凤凰,“果然是不虚此行。太好玩!太有趣了……我怎么就那么幸福呢!”

她们来到李双儿的宽大奢华的闺房,几位贵人的侍女都忙碌着为她们的主子梳洗,重换衣裙,戴上高贵华丽的金步摇。

趁着侍女为她们更衣的时候,她们聊着天。

“倾城妹妹今日连番历险,万幸妹妹吉人天相,才化险为夷。”安陵缇娜心疼道。

李双儿也意气风发道:“我刚才也恨不得亲自去把乙浑那个色鬼,戳他几个窟窿呢!”

拓跋灵帮顾倾城打理着发饰,嘻嘻笑道:“恶有恶报,他如今不但成了阉人,还被判斩立决,连累家眷,父皇也算给倾城出了口恶气了。”

稍顿,拓跋灵又饱含深意道:“可见父皇,对倾城是如何的情……”

拓跋灵想说她父皇对倾城是如何的情深义重,却突然停了心里。

登时黯然,替儿和倾城担忧。

若父皇知道儿和倾城相爱,会不会阻挠呢?

“谢谢几位好姐妹的关心,一切雨过天晴,如今倾城的心情,可是大好呢。”顾倾城粲然一笑,露出令人妒忌的洁白贝齿。

能为芷若和云锦报仇,她自然是心情大好。

但无论如何报仇,终究是换不回那两条青春少艾的鲜活生命了。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自然是看出皇帝对顾倾城的用心。

李双儿心道若顾倾城成为皇帝的妃子,她们各取所需,也就能相安无事。

她倒是乐见其成,希望顾倾城不要挡了她的道,有顾倾城在,高阳王不会瞧她一眼。

而安陵缇娜在拓跋与拓跋余两条路皆行不通后,转而破釜沉舟想向陛下靠拢。

但如今连陛下的心思都放在顾倾城身上,万千宠爱集于顾倾城一身。

难道她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当下心里所有的情绪,也都只能隐而不能发。

安陵缇娜换掉了身上月白衣裙,重新穿上金粉华服显得高端大气。

而李双儿也换了套鲜亮红裙,英气逼人。

顾倾城也换了套桃花云雾烟罗裙,格外的娇俏,美艳不可方物。

三个人都容光焕发,美不胜收。

拓跋灵见她们光彩照人,姐妹三人还如此亲厚,倒是把她给冷落了。

刚刚才好起来的心情,又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出来的路上,拓跋灵悄悄把顾倾城拉过一旁,在她耳边道:

“倾城,你看不出来父皇是为了你,才来顿丘王府的吗?”

顾倾城当然知道,微微点头,也只得暗暗叹口气。

她该如何让陛下放弃自己,大家又不伤和气啊!

拓跋灵又道:“父王一直以他的胡子为傲,几十年都舍不得剪胡子,如今为了显得年轻,好与你般配,倒生生把那胡子修剪了!”

“灵儿放心,我不会让你喊我母妃的。”顾倾城拍拍拓跋灵的手,故作轻松的玩笑道。

“你看你,真是郡主不急公主急。我这边为你揪心,你倒像没事儿一样嬉笑。”拓跋灵噘着嘴:“你可不能将我拓跋族的男子玩弄于股掌啊!”

拓跋灵的话令顾倾城顿住脚步,肃然的看着她,郑重道:

“玩弄于股掌?从来女子的命运不由人,男人都是虎狼,我一个小女子,若能在虎狼中苟活,已属万幸!”

拓跋灵想想顾倾城的话也对,即便是身为公主之尊,只要皇命圣旨一下,她们的婚姻,也是身不由己。

即便鲜卑族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皇家子女的婚姻,皆是皇命赐婚的。

皇命不能违,身为皇族子女的命运,有时反不如平民百姓家。

自己刚才太过紧张儿与父皇,对倾城说什么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话,也真是过分了。

于是轻轻拍着自己的脸低声赔笑道:“刚才灵儿说错了,灵儿知道倾城心之所属。倾城放心,灵儿一定不会让你成为我的母妃,我会想办法,让你成为我的侄媳妇。”

拓跋灵的话虽然不高,却还是飘进了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耳朵里。

两人都是讪讪然,却勉强维持着笑。

贺兰明月站在花丛边,双手环胸,看着走过身边的李双儿,嗤笑道:

“小狐狸,别以为攀上大红大紫的姐姐,就能飞上我云端上的表哥殿下,小心你那登天梯,将你摔得粉身碎骨!”

“哎,有人看见我们姐妹情深,急得跳脚了吧?”李双儿也不与贺兰明月唇枪舌战,只轻轻的笑着回了一句,自贺兰明月身边擦身而过。

只气得贺兰明月在身后握拳头:“小狐狸,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别等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贺兰明月和李双儿那些微妙的对话,顾倾城是听到了。

她只是一笑置之。

当几个美女重新出现在宾客面前,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尤其是身形秀颀的顾倾城,明媚阳光下,顾倾城浅浅桃花云雾裙,纤合度,眉目如黛,明眸皓齿,娇俏欲滴,有如浅浅盛绽的粉桃花。

顾倾城艳压群芳,令所有人黯然失色。

拓跋与有荣焉,他的娘子,不但倾国倾城,还冰雪聪明。

不动一根手指,就能令飞扬跋扈的乙浑,在众目睽睽下,用自己的七星宝剑,亲自阉割自己,为她的丫头报仇。

他的娘子是真的长大了。

皇帝与冯左昭仪坐在一起,旁边竟然也空了个位置。

顾倾城本来要坐在冯左昭仪旁边,如今皇帝来了,她便想跟拓跋灵她们一同坐。

拓跋焘却向她招手:“倾城,你过来,坐朕这里。”

皇帝没有招呼他一向宠爱的九公主,却是招呼顾倾城坐到他身边。

所有宾客若不是傻子,也能看出皇帝对顾倾城的关爱宠溺了。

顾倾城脸上发僵,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看着若云中仙子冉冉而至,顾盼生辉,头上金步摇摇曳的顾倾城,拓跋焘心里不由得一颤,竟像触电一样。

拓跋焘眸光灼灼,那是否就是爱的感觉?

顾倾城浑身不自在的来到拓跋焘面前。

“谢谢陛下。”顾倾城福身多谢再落座。

“丫头,朕已处罚了那厮,你如今心里可好受些了。”拓跋焘温言抚慰。

顾倾城再感激道:“谢陛下的厚爱,倾城令陛下及诸位大人担心,心中着实愧疚。”

皇帝伸手示意她坐下,顾倾城如坐针毡的坐在陛下旁边。

虽然陛下曾说过他的膳食皆由她负责,陛下让自己坐在身边,看上去顺理成章。

但与姑姑陪着皇帝一起坐,倒像是陛下的左右两个妃嫔,甚是别扭。

“乙浑那厮混账,倾城怎么倒怪责起自己呢。”拓跋焘亲自给顾倾城斟了一盏酒,递给她。

“来,喝杯酒,压压惊!”

顾倾城恭谨的站起来,接过酒,想起拓跋警告她不能随便跟别的男人喝酒。

一时间,竟有些踌躇起来。

这时,拓跋却举起杯,道:“刚才安平郡主确实受惊了,我们大家都敬她一杯?”

冯左昭仪也举杯,颔首道:“刚才倾城连番历险,陛下说得不错,倾城快点喝些酒,压压惊。”

拓跋余、拓跋灵、安陵缇娜、李双儿、李峻、顾卿、李弈等宾客也一并的举杯。

顾倾城心里暗道,拓跋知道自己不发话,她就真的不敢随便跟男人喝酒了吧。

“好,这第一杯酒,倾城就先敬陛下,祝陛下身体健康。”顾倾城向皇帝举杯。

拓跋焘欣喜的和顾倾城碰杯饮下。

“这第二杯,倾城敬顿丘王,祝贺顿丘王封王之喜。”顾倾城又向李峻举杯道。

“倾城妹妹,今日开始,我可是你的大哥了。”李峻喜笑颜开的和顾倾城喝了杯中酒。

李峻在皇帝面前,可不能随便称本王,而且要与安平郡主套近乎。

“这第三杯,倾城敬所有来宾,谢谢诸位来参加倾城与姐妹们的结拜。”

大家一起举杯饮酒,顾倾城方松口气。

三杯酒下肚,脸颊早已绯红一片。

顾仲年看着他的女儿倾城,竟如此受陛下器重,宠若心尖。

乙浑那混蛋只是对他女儿一点点的轻薄,便被陛下处死。

顾仲年心里那个欢喜啊,就显得飘飘然。

在妾室和宾客面前,也就更意气风发了。

这时却已是青衣扮相的花想容,手里捧着酒杯,想过来向顾倾城赔罪敬酒,皇帝的禁卫立即阻止他过来。

后李峻让他们放行,御林军又检查了花想容身上,连杯盏都换了,才让他上前敬酒。

花想容先拜见陛下,而后向顾倾城举杯敬酒。

“郡主宽宏大量,原谅小人刚才的大意失手。”花想容的语音娇滴滴,脆生生,“小人在这谢过郡主。”

“花老板,我方才说过了,既是无心之失,就不必再放在心上。”顾倾城道。

看着花想容,她猛然想起她身上那香味,怎么像老祖宗寿宴那日,秦少卿身上的香味?

难道,这香味真是时下最流行的,所以连秦少卿那日也用那香味?

她方才看见都城四大巨贾其中的金老爷和薛五娘都来了,风十三娘死了,来不了,倒情有可原。

可洪门门主秦少卿也是城中巨贾,李峻应该会邀请,怎么不见秦少卿呢。

顾倾城倏然想起,几乎有拓跋余出现的场合,就不见秦少卿。

当然,除了老祖宗的寿宴之外。

她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因为每次秦少卿来一心堂,都是拓跋余离开不久。

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与拓跋余的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拓跋跟她说那次在天上人间拍卖王羲之的字画,城中皇孙贵胄都出现,偏偏拓跋余没有出现。

而那秦少卿不但在场,还出高价拍卖字画,结果被风十三娘拍了下来。

每次见秦少卿,他身上的气味与拓跋余几乎一样,除了那次老祖宗寿宴,那气味,便是花想容身上的一模一样。

可是,拓跋余身上的气味虽然与秦少卿相近,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关联啊。

不过是秦少卿没来出席自己的结拜仪式罢了,自己怎么就联想那么多!

顾倾城不由得自嘲的笑笑。

拓跋焘不满的瞥了一眼花想容,冷哼道:

“你就是方才险些伤害了安平郡主的那个戏子?”

“……正是小人。”花想怯怯的回答,却更显得风姿绰约,风情入骨。

那举手投足,比女子还柔情万丈。

和刘子业简直有一拼!

顾倾城看着花想容,又不禁掉下巴。

顾倾城纯粹就是欣赏女子的角度去看花想容。

落在拓跋焘和拓跋这两个吃醋的男人眼里,却是顾倾城对花想容心生爱慕,不禁俱吃起花想容的醋来。

“好了,你的赔罪酒已敬过,你且下去吧!”拓跋焘毫不留情的挥挥手。

“诺,陛下。”花想容并不介意皇帝的冷遇,回眸看了一眼顾倾城。

顾倾城想到陛下责怪花想容刚才不慎,才喝令他离开,有些歉疚。

于是也向花想容福福身,真诚的微笑着送他离开。

花想容也报以婉柔一笑。

安陵缇娜自从拓跋焘进了王府,她的眸光,便开始在拓跋焘身上游走。

偶尔与拓跋焘眼神相遇,总会报以风情万种妩媚的笑。

她如今桃李年华,已是经历人事的少妇,自有一番诱人风韵。

拓跋焘也看得心头跳动。

只是,顾倾城倾国倾城,艳压群芳,所有女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第二百七十六章:瞻仰国学

第276章:瞻仰国学

这时自太学里面走出一个人,看见他们,迎面向他们走来。

来人年近三十,相貌清秀,身形颀长。此刻脸上隐隐带着郁闷。

“大哥。”李弈对来人打了声招呼。

顾倾城心道:原来此人便是李弈的大哥太学博士李敷,怪不得眉宇之间与李弈有几分相似。

李敷向李弈微微颔首,便向拓跋濬等人施礼:“李敷见过高阳王,安平郡主。”

“李博士免礼。”拓跋濬伸手道,一脸庄重。

“原来是李博士,倾城久仰李博士大名,之前老祖宗寿宴,倾城还曾请李博士出手相助,却是未得机缘拜谢。”顾倾城回礼道。

“安平郡主妙手回春,多才博学,慈悲为怀,早已名动天下。区区不才,还要甘拜下风呢。”李敷谦虚道,“所谓博士,让安平郡主见笑了。”

顾倾城肃容:“李博士如此谬赞,倾城愧不敢当。李博士明于古今,通达国体,乃一代鸿儒巨贤,倾城日后要多多请益。”

李弈见顾倾城如此敬重自己的兄长,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反倒露出欣慰笑容。

“你们两个大才子大才女,就不必过谦了。”拓跋濬道。

而后瞥了一眼顾倾城手上的国史,再看着李敷道:“李博士,想必已看过大司徒撰写的国史了?”

李敷长叹一口气,苦笑道:

“下官正为此事替大司徒忧戚呢,刚才在太学里面好一番劝。

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大司徒三朝重臣,说是陛下授意,秉笔直书,根本觉得在下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李博士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以德报怨,既已好言相劝,大司徒仍一意孤行,那旁人也爱莫能助了。”拓跋濬道。

他眼神闪过一抹冷厉。

稍顿又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且看大司徒的造化了。”

顾倾城眉宇轻蹙,心道:“以德报怨?难道李敷与崔浩还有什么过节?难得他不计前嫌,还如此关心,还真不愧是博士之名。”

顾倾城浅声道:

“李博士,此书还未广为流传,只怕假以时日,大家知道国史内容,会引起轩然大波。

大司徒虽深谋远虑,是大魏擎天柱石。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总会有疏忽大意之时。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如果可能,李博士还是旁敲侧击,多提点大司徒,需谨言慎行,毕竟天威难测,皇帝的逆鳞,碰不得。”

“安平郡主,高阳王殿下,大司徒就在太学里面。你们可否一起进去劝几句?”李敷道。

“我们?”拓跋濬和顾倾城不约而同道。

李敷点头道:“在下说话笨拙,且人微言轻,大司徒听不进去,安平郡主口齿伶俐,高阳王的话,又有分量,大司徒应能有所警惕。”

拓跋濬不以为然,略为蹙眉的搓搓耳朵:“本王一向不爱管闲事。”

顾倾城也讪笑道:“李博士德高望重,若连您的话,大司徒都置若罔闻。倾城区区女子,何德何能,大司徒更不会把倾城的浅薄之言,听进去的。”

拓跋濬又事不关己的表情:“人各有志,也许我们,确实是杞人忧天了。”

“下官既已劝谏无效,再去,只怕被大司徒嫌啰嗦。”李敷道:“殿下和郡主请便,下官先去看看里面那些学子了。”

李敷告辞,自回太学殿堂,与学子们探讨事宜去。

顾倾城看了一眼拓跋濬,又带着仰慕的眼神看着太学,便想进去瞻仰参观。

拓跋濬虽不在乎崔浩是否惹祸上身,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倾城应该还没参观过太学,既来之则安之,就顺道进去瞻仰参观?”拓跋濬微笑道。

“国子太学,是我自小就仰慕的殿堂。我一直羡慕太学的学子,能在这里聆听圣贤教导,应当受益匪浅。”顾倾城怀着敬仰之心道。

稍顿又道:“反正仪式是在午间举行,现在为时尚早,我们就进去参观参观?”

“安平郡主,您和高阳王殿下去参观太学吧。”李弈识趣道:“末将该回去守护在冯左昭仪娘娘身边。”

拓跋濬终于对李弈有了一丝笑脸:“这才是李副统领该尽的职责嘛!”

“有劳李将军了。”顾倾城向李弈点头。

顾倾城对李弈彬彬有礼,又引起拓跋濬的不满。

好在李弈说完便转身离去,否则拓跋濬又要出言无状了。

刚才围观高阳王的美女,被护卫阻挡着,如今高阳王往太学走去,她们也怏怏不乐而散了。

拓跋濬与顾倾城慢步走在太学广场。

拓跋濬真想肆无忌惮的拉着他的倾城,随心所欲的行走。

但太学人来人往,顾倾城迅速闪开保持距离。

偷眼瞧见拓跋濬气得拧在一起的眉宇,顾倾城低低的嗔道:

“拓跋濬,在外人面前,你且安分守己。待三月后我和陛下赌约满后,我们再正式公开。”

“若三月后,你赢不了皇爷爷,难道咱们永远偷偷摸摸?”拓跋濬道,“我巴不得现在就与你手牵手,在平城绕上一圈,昭告天下!”

拓跋濬嘴里说得狠,终究还是规规矩矩的往前走。

“这才乖嘛。”顾倾城轻笑夸他一句,继而道:“哎,你刚才说李敷博士不计前嫌,难道李博士与大司徒,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其实,说起来,李敷李弈之父李涛之死,虽是李涛他咎由自取,却是受崔浩所累。”

拓跋濬悠然的负手而行,外人也看不出他们俩有什么端倪。

继续道:

“李涛曾官拜兵部尚书,加散骑常侍,晋爵高平公,进号安西将军。

李涛曾出使凉州多达十余次,凉主蒙逊多次给他贿赂。故李涛回来后,有些紧要情形并未据实禀报。

此事被崔浩得知,密报皇爷爷。开始皇爷爷并未相信,后查证属实,于是李涛被诛。

幸好并未累及妻儿,李敷李弈还是被皇爷爷重用。”

“原来如此。”顾倾城点头道。

稍顿又道:

“那李涛虽说是咎由自取,然毕竟是大司徒崔浩所举报。作为李涛之子,对崔浩心存罅隙,无可厚非。

然而李敷博士不念旧恶,见大司徒招惹是非,仍然出言相劝,胸襟宽广,诚心感人。”

“说真的,李涛确实咎由自取,但他也被诛,所幸他有那一文一武的儿子,也令他含笑九泉了。”拓跋濬点头道。

说话间,他们走到太学里面。

太学殿堂宏伟明亮,左间殿堂是刘宋和大魏的棋手在博弈,堂上观看者静心观棋。

拓跋濬用眼神问顾倾城是否想进去一睹,顾倾城默默摇头。

“迄今为止,大魏还是没人能胜刘宋的棋手吗?”顾倾城一边与拓跋濬走向其他殿宇,一边问。

“没有。”拓跋濬微微摇头,语气略显沮丧,“你可知道,刘子业设这棋局,此志在你。”

“……我?”顾倾城惊愕的顿住脚步。

拓跋濬颔首。

“你想多了吧?”顾倾城浅笑。

心道这个醋坛子真是杯弓蛇影,以为人人都觊觎他的女人。

拓跋濬也不和她分辨,免得又说他爱吃醋。

他们走到另外的正堂。

大殿上,成千学子儒生博士,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雄辩滔滔,分析探讨此次大魏到底是与刘宋开战或者和亲停战,即便大魏出征刘宋,结局又将如何。

顾倾城瞧见刚才的李敷也在其中。

说出征刘宋的占一半,和亲停战的占一半。

又有在猜测这次对弈擂台,到底是刘宋赢到最后,又或者大魏有能人出来,扭转乾坤。

“依照这些时日的比赛,大魏屡战屡败,看来刘宋是稳操胜券啊!”

“还未到最后,切不可长他人志气。说不定大魏高人,隐藏到最后,再杀刘宋一个措手不及呢!”

“说漂亮话没用,如今我大魏节节败退,哪来的高手!”

“罢了,不管此擂台输赢,是刘宋太子最后娶咱们公主,还是咱们皇子娶刘宋公主,咱们大魏,要么得到二十座城池,要么有二十座铜铁矿的丰厚嫁妆,咱们大魏,输赢都没有损失!”

而后,他们又讨论不能和亲停战的结果,当然是要出征,每个人都道若南征,肯定是必胜无疑。

只是在猜测能攻陷多少座城池,是否能横跨长江,一举夺下刘宋都城建康。

“北边各国,尽归我大魏所有,统一南北,指日可待!我大魏兵力雄厚,肯定一举灭了刘宋,天下一统!”

“南边毕竟有长江天险据守,想渡江南下,谈何容易!我大魏轻骑骁勇,擅长陆战,于陆地所向披靡。却多是不会凫水的旱鸭子,不擅水战,与南人水战,胜负难料。”

“听说陛下已命大司马打造战船,陛下神武,高阳王飞鹰大将军骁勇,岂有不胜之理!”

“照在下分析,能攻下刘宋周边城池,已然不错了。想一口吃成胖子,打下建康,不容易啊!”

“刘宋再不济,却胜在有长江天险,若能那么容易就攻克,当今陛下,早就在多年前荡平了。”

个个各抒己见,滔滔不绝,唾沫飞扬。

顾倾城见他们侃侃而谈,互不相让,觉得有趣,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心道身为男子真是幸运,不仅可以在太学求学,还可立于庙堂,更可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而女子,只能唯唯诺诺,做男人背后籍籍无名的女人。

一念及此,又自叹为何女子不可如男子这般,扬眉吐气?

蓦然,整个殿堂鸦雀无声,就连方才唾沫飞扬,口若悬河之人,也张着嘴。

所有人的目光皆注视着顾倾城!

顾倾城一怔,见众人皆惊为天人的看着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颊竟倏然就染红了。

本来人声鼎沸的殿堂,忽然就万籁俱寂。

原来所有人皆被进来的顾倾城吸引住。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二百八十二章:义结金兰

第282章:义结金兰

这时老祖宗的近侍容嬷嬷来了,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首饰盒。

她先向陛下及众人见过礼,便道:

“这是老祖宗赐给安平郡主几位结拜姐妹的金簪。”

顾倾城带头和安陵缇娜三人感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

冯左昭仪过来,打开首饰盒,那是三支一模一样的金簪,粗大的簪身上金线缠枝镶金嵌玉,嵌着三朵并蒂花,高贵大方。

一般的簪子都是两朵花儿,而这金簪却是三朵花,也代表着她们姐妹三人。

容嬷嬷又笑道:“这三朵金花就代表着这三姐妹,三支簪子加在一起便是九朵花儿,也代表着她们姐妹长长久久。”

“好!”皇帝哈哈笑道,“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全啊!”

冯左昭仪亲自帮她们插在发髻上。

略为退后看着她们,颔首笑道:“看看老祖宗赏赐的金簪,戴在三位美人头上,可真是大魏的三朵金花呢!”

“可不是嘛,”容嬷嬷看着顾倾城笑道:“可真是人比花娇啊。”

这时司礼官来请顾倾城、李双儿和安陵缇娜,说吉时已到,一应祭品已备好,结拜仪式开始。

结拜仪式就设在戏台上,此刻戏台早已摆上香案,香烛祭品,还备了鸡血酒。

司礼官在粉红色的金兰谱上填写上安陵缇娜、李双儿、顾倾城三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结拜时间、誓言及祖上三代等有关事项。

安陵缇娜是大姐,顾倾城是二姐,李双儿是三妹。

将填好的金兰谱供在香案上,依年纪大小,依次焚香叩拜。

接下来由年长的安陵缇娜,领着顾倾城和李双儿一起宣读金兰谱上誓言:

“盖闻诗歌伐木,足征求友之殷;易卜断金,早见知交之笃。

是以璇闺绣闼,既声气之互通;蠹间鸡窗,亦观摩之相得。

爱联芝谊,籍订兰交,执牛耳之同盟,效雁门而有序。

大姐安陵缇娜;

二姐顾倾城;

三妹李双儿;

风前待月,花里闭门,或咏絮吟诗,才夸夫道韫;或辑书著史,技擅于班昭。

铜体敲余,话到更阑之候;玉杯对影,邀来明月之辉。

气凛风霜,勿效桃花之轻薄;床联风雨,宜矢松柏之坚贞。

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行迹之疏而狐疑莫释,不以声名之异而鹤怨频来。

数株之栀子同心,九畹之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休戚之相关。谨序。”

若之前她们三个情义还不算深厚,甚至安陵缇娜与李双儿都是各怀鬼胎,才与顾倾城义结金兰。

此刻三人读罢金兰谱上誓言,这一瞬间,倒真有休戚与共,甚至比亲姐妹还亲厚的情谊。

“二妹,三妹。”安陵缇娜热泪盈眶,软糯亲热的叫着。

“大姐,三妹。”顾倾城噙着热泪。

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视自己如仇人,反倒是一见如故的陌生人,把自己当亲姐妹。

“大姐,二姐。”李双儿也激动的叫。

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个个热泪盈眶。

她们三人,一个玉软花柔我见犹怜;一个风姿绰约宛如失落人间的神女;一个娇小玲珑英气中带着慧黠。

简直就是大魏的三朵金花。

拓跋灵微微噘嘴,颇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

若是自己也能上去和倾城姐妹,那该有多好。

在司礼官的指引下,她们再向皇天后土叩拜。

拜毕,共饮鸡血酒,以示血盟。

司礼官又道:

“你们三人义结金兰,已焚香告祖,仪式已成,每人保管好自己那份金兰谱。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此后你们就是芝兰永固的好姐妹了。”

结拜仪式礼毕,宾客鼓掌祝贺。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仙姬公主嘴角微抽。

看向顾家那几个女儿时,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

容嬷嬷观完礼便自告辞回去,将结拜仪式禀报老祖宗。

三姐妹手拉手,一起去给宾客敬酒。

只看得拓跋灵羡慕不矣,忽然觉得做公主太孤单寂寞,高处不胜寒,想结拜个姐妹都不行,着实无趣。

幸好倾城还是她的知心好友,这也算弥补了吧。

看看身后的顾彧卿,眼睛无时不刻不盯着顾倾城,跟着顾倾城的身影游走。

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倾城妹妹,完全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里。

她又嘟起了嘴。

拓跋濬见拓跋灵一个人喝闷酒,便过来陪她,拓跋灵总算开颜欢笑。

“九姑姑,你若觉得闷,等一下宴席散后,咱们去散散心,和你那心上人培养培养感情。”拓跋濬附在她耳畔道。

“心上人?”拓跋灵显得羞赧的看了顾彧卿一眼。

拓跋濬点头道:“九姑姑心里喜欢谁,还用濬儿挑明吗?宴席后记住带上倾城,还有九姑姑那根木头啊。”

“濬儿,你是想找机会,和倾城在一起吧?”拓跋灵嘻嘻嘻的低声笑道。

“难道九姑姑就不想与那根木头在一起?”拓跋濬也低声反问。

“好,成交!”拓跋灵与拓跋濬碰杯。

戏台上早已又开始唱戏,是花想容的《贵妃醉酒》。

唱腔袅糯流转,美目流盼,无论扮相及唱腔,都比顾府的五姨娘萧红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是雌雄莫辨,比女子还要妩媚。

顾仲年的五姨娘萧红玉与花想容本来是多年前的老熟人,本来想去后台跟花想容打招呼。

后来花想容飞枪射向顾倾城,几乎被高阳王所杀,吓得她就不敢去找花想容了。

宾客每到花想容唱得精彩处,便一片喝彩声。

敬酒中途,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分别被一些想巴结的亲朋戚友拖住寒暄。

流水宴遍布偌大的花园,花丛水榭,到处是宾客。

只有那锦鲤鱼池后面的厨房附近没有客人,而且厨房旁边有些花圃,那里花丛茂密,却因临近厨房,也没有客人会去。

顾倾城想过去花丛走走,图个清静。

穿过偌大锦鲤鱼池,来到那小花圃,正行走于花间,陡然被突如其来的东西绊了一下脚,几乎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倒。

幸好她有轻功,轻轻一跃,便稳住了身形站好。

回身看时,才看见花丛间,那个矮身在地的九王孙拓跋丕,正收回他那条小长腿,站起来,施施然的环抱着手,却一脸幸灾乐祸的瞪着自己。

原来方才是他故意等在那儿,伸出一条腿来,害得自己几乎跌倒。

顾倾城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哭笑不得:“坏坯子,你什么时候又变成拦路蛇了?”

“丑八怪,什么拦路蛇?”拓跋丕怒道,“是你踩伤了爷的腿,爷还没找你要汤药费呢!”

倒是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

顾倾城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坏坯子,前番你去我一心堂捣乱,几乎害死那么多人,本郡主还未找你算账,你又敢撒野?!”

拓跋丕少年俊秀,五官轮廓与拓跋濬颇为相像,拓跋濬少年时应该便是如此模样?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心生亲近,可惜那孩子充满戾气,让人又爱又恨。

“丑八怪,你如此瞪我,打什么坏心思?!”拓跋丕怒气冲冲。

“坏丕子,你不看本郡主,怎知本郡主瞪着你?”顾倾城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皇家的孩子一个个实在是被宠坏了,尤其拓跋丕这个混世魔王。

若不教训他一下,他长大更目中无人。

“丑八怪,你敢叫爷坏丕子?”拓跋丕大怒,挥拳欺身过来,拳头霍霍生风,想揍顾倾城。

顾倾城轻轻一闪,飞身躲过他的袭击,再顺手揪起他耳朵,嘻嘻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九王爷不是叫拓跋丕吗?你叫本郡主丑八怪,本郡主称你坏丕子,咱们半斤八两,才登对嘛。”

“鬼才跟你登对!不要脸的丑八怪,想占爷的便宜?爷撕破你的脸!”拓跋丕双手乱抓,却始终抓不住轻盈的顾倾城。

恼极又飞腿来踢顾倾城。

顾倾城倏然点了他的麻穴,将他摁倒在草地上。

“坏丕子,方才你故意伸腿,想绊倒本郡主,你怎么就那么捣蛋?”顾倾城踩着他的屁股问。

拓跋丕纵然天生神力,被顾倾城点了麻穴,竟是无用力之处。

只把他气得面红耳赤。

拓跋丕喘着粗气,下巴上翘,怒道:“是又如何,爷就想让你跌个狗吃屎!”

“啧啧啧……”顾倾城啧嘴摇头,惋惜道:“好个坏丕子,你实在是被宠坏了!伤害别人,你就那么高兴吗?”

“爷不管旁人,只要看见你这丑八怪出丑,爷就最开心!”拓跋丕向顾倾城做起鬼脸。

“之前在医庐,还以为你能幡然醒悟,看来你王兄打得你还不够!”顾倾城踩在他屁股的脚加了几分力度。

拓跋丕仍然冥顽不灵:“爷只后悔没一把火把你的医庐给烧了!”

“好啊!坏丕子,看来本郡主不代你母妃教训你这个小霸王!你就到处给你大王兄惹祸!”

顾倾城卷起袖子,毫不客气的噼噼啪啪就揍他屁股。

“丑八怪,你又不是我母妃,你敢打爷?”拓跋丕见她真的打他,又惊又怒的吼叫。

顾倾城毫不客气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再解开他麻穴,放开他。

拓跋丕脱离顾倾城的掌控,立即搓了搓揪痛的耳朵和打痛的屁股。

早已气得眉毛倒竖,张牙舞爪,却又恼自己打不过那丑八怪。

“丑八怪,总有一天,爷会把你干翻!”拓跋丕呲牙裂齿道。

“你还想尝尝本郡主的厉害吗?”顾倾城又故意板起脸作势捋袖子。

拓跋丕见势后退,心里不免胆怯,表面上却故作镇定道:“爷不怕你,有本事,你就去跟皇爷爷告状!”

“哦?”顾倾城失笑,环抱着手,带着狭戏的表情,“坏丕子,本郡主为何会去向陛下告状?”

“以前皇爷爷最疼九姑姑了,如今皇爷爷却最疼你这个丑八怪,还让你陪坐在他身边。你当然会去告状,好等皇爷爷惩罚本王爷!”拓跋丕说得头头是道。

顾倾城恍然般默默颔首,又故作认真道:“既然坏丕子知道本郡主的厉害,为何还要惹本郡主呢?”

“爷——”拓跋丕抿嘴想了想,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为啥总想和她作对,又哼道:“爷就是看不惯你这丑八怪!”

顾倾城也不想再逗他了,摇头叹道:

“没想到九爷一个男子汉,竟如此的小气!上次成了别人的傀儡,去医庐惹事,几乎害死那么多无辜生命,你大王兄教训你,你竟然不知悔改?

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亏你父王生前还那么的疼爱你。

再说昨日吃芥末,把九爷呛着了,是你自己猴急,你又赖上我了?”

拓跋丕脸上涨红,胸脯起伏,仿佛满肚子愤懑,跺脚指着顾倾城,带着哭音骂道:

“就是因为你这丑八怪,害得爷和母妃被皇爷爷责骂,害得爷的母妃被太子妃罚跪一晚,才一病不起,流了满床的血!

否则,母妃那么疼我,怎会不陪我一同前来!”

“……你母妃流了满床的血?”顾倾城大吃一惊,微微弯下腰看他,又问道:“那请御医看了吗?”

“猫哭老鼠假慈悲!”拓跋丕呸了一声。

顾倾城看着拓跋丕俊秀的脸,之前的戾气仿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焦虑,孝顺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十岁就永失父亲疼爱的孩子,母妃又受压于人,大概日子并不好过,为了保护自己和母妃,才长了一身的刺吧。

如此一想,顾倾城忽然就觉得这孩子其实并不令人讨厌了。

她走近拓跋丕,认真的看着他颇像拓跋濬的眉宇,她脑海里忽然涌起一些画面,拓跋濬十岁那年自己救过他,那时,他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吧?

她脸上漾起温柔的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拓跋丕大吃一惊,捂着脸,惊愕道:“你,你竟敢调戏爷?!”

“我看你这孩子可爱,喜欢你,才摸你罢了。”顾倾城温柔的笑道。

心里却想着,拓跋濬那时候,也是这般的飞扬跋扈吗?

“你,你,你!你这丑八怪,怎么能喜欢爷!”拓跋丕忙不迭的退后,退出花圃路径,气得握着小拳头挥舞着。

刚好此时有下人捧着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经过,不走人多的地方,绕道走花圃路径。

手舞足蹈的拓跋丕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热汤顷刻间就要泼拓跋丕一身。

顾倾城身似闪电,飞身过去掠过拓跋丕,躲开那锅汤水,两人滚倒地上。

顾倾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在那危急间,自己能飞射起来。

她们倒下草坪的时候,顾倾城的嘴唇,不小心就印了一下拓跋丕的唇。

拓跋丕脸都气绿了,一把推开顾倾城,腾的弹起身子,颤抖着手指着她又羞又愤道:

“你,你,你这不要脸的丑八怪,一而再占爷的便宜,爷的清誉都让你给毁了!”

他说完,一边拼命的擦着嘴,睥睨着顾倾城,直觉得顾倾城玷污了他。

“……本郡主毁了你的清誉?”顾倾城看着他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嘻嘻嘻的笑弯了腰:“你一个小屁孩,本郡主还会占你便宜不成?”

刚才端热汤的下人,他手上的汤虽没泼拓跋丕一身,还是洒了一些出来,泼到了拓跋丕的衣襟。

拓跋丕猛闻到自己身上有羊膻味,气不打一处出。

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指着那下人大喝:

“你个不长眼的狗奴才,你不知道爷最讨厌羊膻味吗?”

那下人吓得赶紧躬身,“对不起,小王爷。小的该死……”

拓跋丕本就恼顾倾城叫他小屁孩,正自没地出气,见那下人不但泼了自己一身的羊膻味,居然还叫自己小王爷而非九王爷。

“敢叫九王爷做小王爷,你确实该死!”

他怒从心起,一把揪住那仆人的胸部将他举起,再轻松一掷,把他丢进一丈外的锦鲤池里。

再愠怒的回眸瞪了目瞪口呆的顾倾城一眼,又厌恶的嗅了嗅身上的羊膻味,才蹬蹬蹬的握着双拳逃跑了。

顾倾城瞪目结舌,看着拓跋丕轻松的举起一个身壮力健的大男人,又轻松的把他丢下鱼池。

她震惊极了,他知道拓跋丕力气大,却未料这不过十岁左右的黄口小儿,力量竟是如此惊人!

鱼池附近一片哗然,仆人们见有人落水,赶忙去捞人。

紧接着,顾倾城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病怏怏的如良娣,她又陷入沉思:

坏坯子的母妃流了满床的血?是如何的流血?又或者是吐血?

她再默默摇头,不应该是吐血。

既是流了满床的血,大抵是女人月事来了。

可是月事也不至于流了满床的血啊?

天啊!莫非是被人强迫吃了女儿红?

即便没吃女儿红,又或者是血崩。

即便是血崩,再延误便会要了如良娣的命!

转念又一想,如良娣毕竟是太子的侧妃,太子府常年有御医恭候着,虽然太子薨殁,也不至于没有御医瞧病吧?

“倾城,在想什么呢?”忽然一把声音在顾倾城身旁响起。

顾倾城转颐一看,是一身高贵蓝锦,鬓发一丝不苟的拓跋余。

她心里莫名其妙就一颤,总觉得对他有愧。

心里即便想赶快躲过,礼数却不能失了。

“见过南安王殿下。”她礼节性的见礼。

“倾城与本王,还这么见外?”拓跋余看着容光焕发的顾倾城,只恨不得把她拥进怀抱。

“倾城,”他倏然握着她的手,激动的道:“不管我们有无婚约,本王对你是不会放手的。”

顾倾城想用力抽回手,却被拓跋余握得更紧,甚至拥抱着她。

“殿下请自重,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看见,会误会的。”顾倾城挣扎着。

“你我本就曾有婚约,你也允许本王重新追求,有何误会可言。”拓跋余情深义重道。

顾倾城指缝间倏然多了根银针,在拓跋余曲池穴上扎了一下,拓跋余的手一麻,顾倾城离开他怀里。

“殿下自重。”顾倾城淡然道。

“你居然狠心给我下针?”拓跋余很疼心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脸上有些尴尬和内疚,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倾城真的如此厌恶本王?”拓跋余见倾城为了脱离自己,不惜给他扎针,痛心抑郁不已,“本王旧疾未愈,倾城就忍心丢下本王不管吗?”

想到拓跋余的疾病,顾倾城心里一软:“我知道你身体不适,很是煎熬,你如今感觉怎样了?”

“当日与倾城在合欢花下相谈,心情舒畅,夜里再吃了倾城配的药,倒是好生睡了几天的安稳觉。”拓跋余想起他们在合欢花下的情景,心里开心,脸上陶醉。

可转瞬间,他又一脸的痛苦:“可自从倾城与本王退亲,倾城虽然答应本王重新追求,可你却总是将本王拒之门外,本王心情郁郁不得志,又夜不能寐,而且越来越严重,如此下去,只怕是要疯了!”

“殿下要放宽胸怀,对任何事情,都要拎得起放得下,倾城再寻个机会帮殿下彻底根治,殿下的身体就会痊愈的。”

“如何说来,倾城是不会对本王不管不顾了?”拓跋余又一脸的希冀。

顾倾城心里毕竟有愧,委婉道:“倾城……并非殿下想像中那么好,殿下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倾城身上。”

“不,倾城在本王心里,就是最好的。”拓跋余一往情深道。

正在拓跋余纠缠不休,却有人过来了。

“二姐,你在这里啊,我看缇娜姐姐和双儿姐姐到处找你呢。”顾乐瑶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乐瑶说完,又看着拓跋余,才想起打搅他们,显得尴尬道:

“不好意思啊殿下,打扰你们说话了。可是我看见缇娜姐姐很焦急的找二姐呢……”

拓跋余紧绷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顾乐瑶。

这女子真是可恶,又像上次那样破坏自己与倾城相聚!

顾乐瑶的出现,又为顾倾城解围了。

顾倾城向拓跋余恭谨的行了告退礼:“殿下请自便,倾城失陪了。”

丢下一脸冷然的拓跋余,匆匆而去。

顾乐瑶一番愧疚且无辜的看着拓跋余,嗫嚅道:“对不起殿下,乐瑶不是有心打扰殿下。”

拓跋余静静的看着一身月白绣缀折枝海棠,颇有些顾倾城影子的顾乐瑶。

半晌后终于露出笑脸,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衣裙,甚好!”

顾乐瑶见南安王夸她衣裙好看,脸上顿时羞赧,软声道:“那殿下不会怪乐瑶啦?”

“你是倾城的妹妹,又那么可爱,本王怎会怪你。”拓跋余道。

顾乐瑶又怯怯道:“久闻南安王府邸有很多名贵花卉,世间罕有。乐瑶斗胆,能否去殿下王府观赏那些花卉?”

“……好,欢迎。”拓跋余说罢转身离去。

只把身后的顾乐瑶乐得几乎就眉飞色舞起来。

幸好她够深沉,赶紧稳住自己。

酒过三巡,菜过九道,宾主尽兴。

皇帝来见过顾倾城,便要与冯左昭仪回宫了。

皇帝本来想带顾倾城一起回宫,冯左昭仪却道人家小姐妹刚刚结拜,还有很多心里话没说呢。

这样皇帝才打消了带顾倾城回宫的念头。

皇帝又看着拓跋灵,见她和顾倾城几个女孩子正开开心心的说笑,于是也不打扰她,便径自和冯左昭仪离去。

李弈自是护送皇帝和冯左昭仪离去。

皇帝走后,宾客陆续散去。

刘宋太子公主和仙姬公主也各自离开。

第二百八十三:打情骂俏

第283章:打情骂俏

皇帝前脚一走,拓跋灵后脚就拉着顾倾城迫不及待的离开。

她们离开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拓跋余派马云暗中留意顾倾城,待她离开王府便约她去王府相聚。

马云见上谷公主拉着顾倾城离开,顾倾城的两名侍女却慢吞吞走在她们身后。

心道她们只是回皇宫罢了,本以为出门再追赶也不迟,可一出王府,却哪里还有她们的踪影。

难道郡主和公主还飞天了?

马云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这回又要被南安王责骂办事不力了。

拓跋灵她们不是飞天了,而是一出门,就被拓跋濬的马车拉走了。

连顾彧卿也被拓跋濬一把揪上马车。

幸好拓跋濬的马车宽敞,才能容得下四个人。

侥是如此,还是令他们拥挤在一起。

拓跋濬索性就明目张胆的搂着顾倾城,看得顾彧卿眼里冒火。

“濬儿,你到底要带我们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上车,拓跋灵就迫不及待的问。

“带你们去骑马。”拓跋濬道。

“骑马轻松平常,有什么好玩的?”拓跋灵不太感兴趣。

“九姑姑,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是再无聊的事,也是最开心幸福的事吗?”拓跋濬拿暧昧的眼神瞟了一眼顾彧卿。

拓跋灵如梦方醒。

瞥了一眼顾彧卿,含笑道:“是啊,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静静的坐上一天,也是最开心快乐的事。”

拓跋灵率真直爽。

可是顾彧卿却一直瞪着对面的拓跋濬,对身边拓跋灵仿若未见。

拓跋灵见拓跋濬紧搂着顾倾城,也希望身边的顾彧卿能像濬儿一样知情识趣。

于是有意无意的紧靠向顾彧卿。

顾彧卿却仿佛怕拓跋灵烫着,一直往车厢一角躲退。

拓跋灵见自己再如何努力,顾彧卿就像一根木头,根本不上道,就显得无精打采了。

顾倾城见状,就对顾彧卿道:“大哥,芷若和云锦的大仇已报,你不替她们开心吗?”

顾彧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拓跋濬紧紧搂着顾倾城的手。

本来是一肚子的气,想想乙浑的下场,还有在戏台上的细节,却又忍俊不禁。

“开心!倾城,没想到你干得那么漂亮,拿捏得那么准确,不偏不倚,刚刚就把他那脏东西给咔嚓了。”

“当然了,我这十几年捏针看穴,可不是白学的。”顾倾城略为得意道。

拓跋濬再度想起那一幕,也是忍俊不禁的笑得颤抖。

旁若无人的捧着顾倾城的脸,在她唇上狠狠嘬了一下。

“对,你们干得太漂亮了!干净利落,配合得天衣无缝!”拓跋濬哈哈大笑,“你说那混蛋看见自己的七星宝剑,亲自阉割了自己的命根子,会是怎样的感受?”

“可不就活活被气死!”顾彧卿击掌笑道。

“你们可不知,本王在下面简直要笑抽过去。又不能畅快淋漓的大笑,只能紧紧捂住嘴巴,几乎都给憋过去呢!”

拓跋濬此刻还笑得脸色通红,也在此刻方才大大的舒了口气。

“最过隐的是忽然跑出来一只藏獒,当着那头猪的面,把那堆脏东西吃了。”顾彧卿也兴奋道,“想来他当时就气死了!”

他总算和拓跋濬有了共同话题。

“你们可知那藏獒是谁放出来的?”拓跋濬问他们。

稍停了一瞬,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又得意道:“是本王的侍卫,凌云放的!”

他说罢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竟是那个老实的凌云?”顾倾城愕然。

“就是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凌云,没想到他比战英还机灵!”拓跋濬颔首笑道。

拓跋灵似懂非懂,又有些发懵,嘻嘻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是在说乙浑那厮的事吗?”

见他们一个个只是噙笑不回答,拓跋灵又笑道:

“当时可把本公主给笑坏了,最近最最最有趣之事,莫过于此!

你们能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拓跋濬本想直说,但又觉得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是顾倾城设计伤乙浑,否则会给倾城带来麻烦。

他眸眼一转,对拓跋灵道:“九姑姑,我们是说一次狩猎的事,至于细节,以后时机恰当,再详细告诉你。”

“……狩猎?濬儿,你骗人!肯定不是什么狩猎的事。”拓跋灵打死都不相信的表情,笃定道:“就是今日发生的,而且是你们修理那蠢猪乙浑的事!”

拓跋灵觉得明明就是眼前的事,他们怎么就卖关子,说得模棱两可呢。

濬儿可是不会对她隐瞒什么的啊!

拓跋灵最后的表情非常笃定而且憋屈:“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本公主!”

“我们就是在说狩猎的事,爱信不信。”顾彧卿也悠然道。

难得和拓跋濬同一阵线,他也担心拓跋灵一不小心说漏嘴,会给倾城添麻烦。

拓跋灵看看拓跋濬,又看看顾彧卿,觉得他们都没说老实话。

摇晃着腰身看着顾倾城扁嘴道:“倾城,你就由得他俩欺负我吗?”

顾倾城默然浅笑。

拓跋灵就拉着顾倾城的手摇晃着撒娇:

“倾城,你最好,最实在了。濬儿笑得那个贼样,肯定是你们藏着什么好玩有趣的事,你就说给灵儿听听嘛!”

顾倾城看了一眼拓跋濬和顾彧卿阻止的眼光,干干的笑。

“呵呵呵……我们就是在,在说屠猪的事。唔……”顾倾城蹙眉挠挠脸,临场发挥:“是这样的,我们家养了两株花儿,花儿才刚刚长花骨朵儿,却被一头发情的公猪给拱了。”

“两株花儿?”拓跋灵翘起下巴,斜睨着顾倾城:“一株叫芷若,一株叫云锦?”

顾倾城知道拓跋灵不怎么相信,可也得把这谎圆下去。

“……对,就是芷若和云锦两株可爱的花儿。灵儿不知道她们被毁的时候,我有多伤心。

你的好侄儿本来想帮我把那头猪直接给宰了,我却不想便宜那个畜生。

他不是发情的公猪吗?我就让他自己阉割了他自己。”

“……我不信!”拓跋灵撇嘴道,“一头猪还能自己阉割自己,真是不可思议,除非你拿刀逼着他!”

“他……当然不愿意自己阉割自己喽,我那个……在地上装了陷阱,又在树上悬了把尖刀,刀尖下吊串花儿,只要他想啃那花儿,刀便会落下。

他果然是好色之徒,扑过去一咬,脚下翻滚,他自己跌了个四脚朝天,刀扎下来,不偏不倚,呵呵呵……他自己就阉割自己喽。”

顾倾城说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这就是所谓的,色字头上一把刀?”拓跋灵也戏谑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呵呵呵的干笑颔首。

“倾城,你就编吧!”拓跋灵压根就不相信顾倾城现编的鬼话,在他们身上睃巡了大半天。

“呵呵呵,九姑姑变得很聪明了嘛!”拓跋濬伸手过来抚摸拓跋灵的头,像夸赞小孩子。

拓跋灵撇撇嘴,这分明就是乙浑被阉割的事,还以为她那么笨吗?

但他们说话都模棱两可,神神秘秘,也许真的不能跟她说吧?

也没耐心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于是闷闷道:“罢了罢了,你们就藏着掖着吧,等哪天你们憋不住想告诉本公主了,还得看本公主愿不愿意听呢!”

拓跋灵伸手掀帘幔,看看现在是在哪里了。

马车一晃,她倒在顾彧卿的怀里。

拓跋灵心中暗喜。

顾彧卿却像是躲瘟疫一般把她推开。

“顾彧卿,本公主就那么可怕吗?”拓跋灵一脸委屈,气呼呼道。

顾彧卿看见顾倾城严肃的眼光,便敷衍道:“谁说公主可怕了,这,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那濬儿和倾城怎么就如此亲近了?”

拓跋灵看了濬儿他们一眼,又委屈的看着顾彧卿。

顾彧卿看着一脸甜蜜的拓跋濬,心里不知哪里就来了一股气,冷哼道:

“你不是想听刚才的故事吗?我们家的小花儿不但给公猪拱了,我们家的羔羊又被野狼叼了。”

拓跋濬一听,又好气又好笑。

拓跋灵发懵:“羔羊又被狼叼了?”

“对!”顾彧卿看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拓跋濬,少年气盛,“小爷既能把猪给阉了,也能把狼给宰了!”

拓跋濬睥睨着顾彧卿:“顾彧卿,你有宰狼的本事吗?即便曾经是你们家的羊,也早被狼啃了,你还能要回来吗?”

顾倾城瞪着他们:

他们俩居然把她当成羔羊了!

顾倾城手肘一撞,抖开拓跋濬,恼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还想不想去骑马了?”

拓跋濬见顾倾城不高兴了,虽想闭嘴,却仍警告顾彧卿:

“顾彧卿,这好不容易有天鹅落在自己碗里,就该知足吃你的天鹅肉。

打上狼印的羔羊,别妄想惦记。别到时候羊肉没吃着,反倒惹一身骚!”

“强取豪夺的恶狼!羊那么可爱,不知多少狮子猛兽惦记着呢。那头恶狼,以为打上烙印,就能保得住吗?”顾彧卿反唇相讥。

“只要羊自己不跑,就永远是那头狼的。”拓跋濬充满自信道,“哪怕她想跑,永远也跑不出狼为她圈的羊圈。”

顾彧卿愣住了,如此看来,他们俩的关系,还真的如胶似漆啊!

气得顾彧卿直喘粗气。

拓跋灵充满好奇的看着他们唇枪舌战,竟嘻嘻哈哈的笑了:“男人吵架,原是这般有趣!”

顾倾城脸色尴尬的瞪了拓跋濬一眼,幸好马场到了,否则他们再唇枪舌战,她也待不下去了。

这是拓跋濬私人的跑马场,他的侍卫把跑马场四周重重把守,闲人不得进入。

拓跋濬早在里面的小马房为倾城备了多套骑马服。

倾城的身材与拓跋灵不相上下,拓跋灵也能穿。

“倾城,濬儿对你可真是体贴,连骑马服都准备在这里给你。”拓跋灵叹口气,“我堂堂上谷公主,若顾彧卿能如此对我,本公主死也甘愿了。”

“灵儿率真可爱,大哥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顾倾城安慰道。

“可是,他就是牛皮灯笼!”拓跋灵沮丧道。

“灵儿是大魏最可爱的公主,别说是牛皮灯笼了,就算是石头灯笼也会为灵儿点亮。”顾倾城又肯定道。

拓跋灵见顾倾城说得如此肯定,也开心的哈哈笑道:

“是啊,本公主那么可爱,顾彧卿不喜欢本公主,除非他瞎了!”

拓跋濬在后面看着兴高采烈去换衣裳的拓跋灵,不容置喙的对顾彧卿道:

“顾彧卿,九姑姑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番情意!”

顾彧卿带着冷嘲的看着拓跋濬:“殿下敢担保,你就不会辜负倾城?伤害她?”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倾城是本王的命,我就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令她伤心!”

“今日陛下来顿丘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殿下心知肚明。”顾彧卿冷冷道,“若陛下一道圣旨,册封倾城为妃,殿下打算怎么办?”

拓跋濬整个人变得冷冽。

“若是其他人敢觊觎倾城,本王定会杀了他!

但陛下终究是本王最敬重的皇爷爷,若皇爷爷真会这么做,本王自会带着倾城,远走天涯!”

“殿下舍得放弃大魏的荣华富贵?”顾彧卿眸眼聚敛。

拓跋濬嗤笑:“荣华富贵算什么,即便天下,也不及我倾城的半根头发!”

拓跋濬语出如山重,如水柔。

那份自然的爱重,发自内心,没有半分虚假。

顾彧卿心里掠过敬佩,看着他半晌,终于向他拱手道:“殿下记住今天说的话,若有日你负了倾城,我绝不会放过你!”

“好,若有那日,我拓跋濬便听候你发落!”拓跋濬道。

见拓跋濬再三表态对倾城的真心,顾彧卿终于勉为其难的暂时放下倾城了。

拓跋濬之前对顾彧卿也不算友善,如今见他似乎真的不敢觊觎他的倾城了,对顾彧卿说话也不夹棒带刺了。

“顾彧卿,试过爱情的滋味吗?”拓跋濬双手叉腰看着顾彧卿,像个老前辈的问。

顾彧卿讪然一笑,微微摇头。

他还真的没体味过爱的滋味。

“真正的爱,是两情相悦,让人神魂颠倒,她的一颦一笑,便是你心中快乐的源泉!”拓跋濬眼底眉梢,皆流露出浓烈的幸福。

拓跋濬的话,顾彧卿何尝不知,自从见过倾城,她的一颦一笑,便是他心中快乐的源泉。

只可惜,倾城整个身心,已经在拓跋濬身上。

拓跋濬看着有些怔愣的顾彧卿,再拍拍他的肩膀: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总会生老病死,错过了爱情,就错过了生命的精彩!”

顾彧卿知道拓跋濬要自己好好珍惜拓跋灵,莫辜负了一场爱情。

他微微尴尬的点头。

“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的啊,爱,就要大胆说出来!”拓跋濬再推了顾彧卿一把,“九姑姑已及笄,莫负了好时光!”

顾彧卿看着超凡绝伦,光芒四射的拓跋濬,颇有些不服输。

一时技痒,带着挑衅的举着弓箭:“大将军,咱们比比骑射?”

“好啊!”拓跋濬嘴角微翘。

捏嘴一啸,他的雪驹跑到他面前。

拓跋濬便与顾彧卿一起,两人各自飞身上马,于奔驰中回射箭靶。

拓跋濬在快马上表演各种射箭技巧,每箭必中靶心。

顾倾城和拓跋灵出来,便看到拓跋濬在马上的威武雄姿。

拓跋灵拍手嘻嘻笑道:“看看我这濬儿,英姿威武,他怎么就那么帅呢!”

顾倾城看着她发嗲的样子,含笑摇头。

拓跋灵随即又看着顾彧卿,笑道:“还好……顾彧卿只是比濬儿稍逊一筹。”

顾彧卿虽然在柔然骠骑将军阿使那的调教后骑**进,又怎及天赋异禀,而且自小便驰骋疆场,身经百战的拓跋濬。

最后还是心悦诚服的认输下马。

想到自己什么都及不上拓跋濬,终究又闷闷不乐起来。

耷拉着脑袋,一副落寂的走到一边。

拓跋濬见顾倾城她们换了骑马服出来,看着英姿飒爽的顾倾城,策马过来一把将她掳上马。

丢下顾彧卿和拓跋灵,径自和顾倾城去骑马。

“拓跋濬,我还以为你带我们去之前那个皇家跑马场呢。”顾倾城看着这个略显小一点的跑马场道。

“那个跑马场旁边的合欢花,我看了就来气,以后是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拓跋濬严谨道,“你也不准去那里了!”

“醋坛子。”顾倾城低低嘀咕。

他们骑着马,顾倾城心事重重,少言寡语。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拓跋濬勒住马,抱她下来,“刚刚才为那俩丫头报仇,应该高兴呀?”

他们缓缓行走,顾倾城蹙眉道:“今日怎不见秦少卿来参加宴会,难道顿丘王没邀请他?”

直把拓跋濬气得瞪眼吹须,醋味都能酸死附近的花花草草。

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原来你闷闷不乐,竟然是牵挂秦少卿那小白脸!”

顾倾城脸色沉重的拍开拓跋濬的手:“我只是觉得奇怪!”

拓跋濬见她一脸郑重,也就不吃醋了。

但还是斜睨着她:“如何奇怪了?”

顾倾城一时之间也说不上如何奇怪。

“我……我就是觉得,好像有拓跋余出现的场合,就鲜少看见秦少卿。而且……他们身上的气味很像。”

拓跋濬失笑,脱口道:“你不会怀疑八皇叔与秦少卿,是同一个人吧?”

“……同一个人?”顾倾城一脸讶异。

她之前只是觉得他们的气味相像,总觉得有什么云雾遮挡着自己,却还未曾想过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蹙眉挠头。

稍顿,困惑道:“我没想过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是觉得……他们很少出现在一起罢了。”

“你如此说,我也觉得他们很少出现在同一场合。”拓跋濬道,“那次天上人间拍卖王羲之的字画,几乎所有皇孙贵胄都去了,却独独八皇叔没去,而那秦少卿却是在场。”

顾倾城点点头,这个她之前是听他说过的。

拓跋濬又想了想:“但老祖宗寿宴上,那秦少卿是出现的。”

“可是,”顾倾城的心里就更困惑,“老祖宗那次寿宴就更奇怪了,那秦少卿好像与我根本没有往日的熟络,而且他那日的气味,不是往日他的气味,倒像是今日那花想容的。”

顾倾城觉得有千丝万缕,像蚕丝般缠绕着自己的脑袋,却又理不清头绪。

“……竟如此的奇怪?”拓跋濬思忖着。

他的倾城若对什么事怀疑,那这件事,可能就真的值得怀疑。

他沉吟道:“难道秦少卿与八皇叔真的有什么瓜葛?”

顾倾城晃晃头,拍拍脸,让自己从疑惑中走出来:

“算了,算了,咱们别胡思乱想了,秦少卿也不是皇族中人,他不和拓跋余出现在一个场合,也算正常。

这次他不来参加宴会,可能是有事离开都城了吧,他洪门的买卖遍布全国,哪会整日里待在平城。”

“好了,想不通的事情,咱们就先搁着,慢慢再想。”拓跋濬道。

而后看着他的倾城,又忍俊不禁:“想想你今日那般整治乙浑,我还是想笑!”

他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娘子,你真是为夫的骄傲!”

其实,即便是报仇了,又有什么可开心的呢,乙浑虽然得到应得的下场,毕竟连累他一家。

而且那两个鲜活的生命,是不可能回来了。

“倾城,明日一早,你跟我去个地方。”拓跋濬在她耳畔轻轻道。

“去哪?”顾倾城扬眸。

“西山,引蛇出洞。”

“对啊,东峦那个矿山!”顾倾城恍然,低声道:“那里还有几千奴隶,乙浑和他背后的黑手,肯定没有释放他们。如今乙浑打下天牢,幕后之人应该慌乱,是时候出手了。”

“那些奴隶是乙浑赶过去的,如今乙浑出事,若矿山发生暴乱的话,那幕后真正的黑色,肯定要露面。”拓跋濬脸上掠过森冷。

“我到时候准备些必要的东西带去,”顾倾城道:“你也要谋定而后动,安排好接应兵马,伺机而动,将贼人一网成擒!”

拓跋濬搂着她,叹道:“本来是不打算让你涉险的,可是只有你驾驭竹鸢的技术最好,我们也只有那个方法,才是最好的引蛇出洞。”

“夫君,你说什么呢!我们夫妻同体同心,说好不离不弃的,难道有危险,你就抛下我了吗?”顾倾城靠在他怀里。

两人依偎了一瞬,顾倾城又道:“李弈也会控制竹鸢,可以通知他吗?还有我大哥,他也可以帮忙。”

拓跋濬摇头道:

“幕后之人没出现之前,每个人都有可能跟幕后之人通风报信。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即便是我的护卫,为了确保万一,也要到动手的时候才通知他们。”

“李弈我不敢保证,但我大哥,是绝对信得过的。”顾倾城冷静而笃定道。

拓跋濬沉吟了一瞬,点头道:

“你大哥即便信得过,也要等出发前再让他知道,一定不能事先让御林军知道,以免被人出卖。”

顾倾城点点头。

顾倾城往顾彧卿看过去,见大哥正在拓跋灵身后,手把手的叫拓跋灵射箭,拓跋灵可开心着呢。

那两个冤家总算是越闹越近了。

拓跋濬顺着顾倾城的目光看过去,随即开心道:“那小子,总算是上道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初进东宫

第284章:初进东宫

顾倾城接着和他说了如良娣的事。

拓跋丕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看他担心的样子,如良娣肯定不好。

“这女人大出血,非比寻常。”顾倾城最后担心道。

“你怎么不早说!”拓跋濬立刻拉着她往回走。

“我……”顾倾城心道我一离开顿丘王府就被你拉到这里,也还没机会说呀。

而且如良娣是太子的侧妃,住在太子府,去为她看瞧病必须进太子府,见拓跋濬的母妃。

她自己的身份毕竟尴尬。

这媳妇见婆婆……

拓跋濬一边走,一边道:“照理如良娣有病,母妃应该让御医为她医治啊?”

“……我也是这般想的,就只怕你母妃不是……这般想罢了。”顾倾城讪讪道。

“父王生前非常宠爱如良娣,母妃不但嫉恨如良娣夺其所爱,还担心老九夺去我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对如良娣是百般刁难。

可父王走了,这所有的恩怨就应该放下,母妃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那御医都是男的,女人的病,有时候真的不方便启齿。而且这女人的争斗,你是不明白的。”顾倾城道。

稍顿,又道:“你夜里想法子,让我进去看看如良娣吧,我看着九爷也甚是可怜。”

“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入夜潜入,咱们又不是做贼!”拓跋濬道,“你早就是我的娘子,正好,趁这个机会,就光明正大跟我回去见母妃!”

“……现在?”顾倾城微讶。

胸腔有些激动。

拓跋濬点点头:“如良娣若真的有病,还大出血,这救人如救火,一刻也是不能耽搁的!”

怪不得他一听说如良娣身体不适,就拉着她往回走。

顾倾城心里非常宽慰——她的夫君,骨子里果然是光明磊落的好人。

拓跋濬招呼拓跋灵,简单的说了如良娣的事。

顾倾城让拓跋濬的护卫去找飞鸿飞雁,让她们取她的药箱前去太子府等候。

她再和拓跋灵匆匆换回衣裙,一行人打道回宫。

拓跋灵与顾彧卿自回她的碧霞宫,拓跋濬与顾倾城快马回太子府。

太子府位居皇宫东部,亦称东宫。

红色的宫墙宛如一条游龙,分隔开各个宫廷殿宇,金黄色琉璃瓦顶飞檐翘起。

若站在皇宫的摘星楼看过去,只见琉璃顶相连,连绵起伏,宛如凌霄殿般壮丽奢华。

高阳王的车驾到了太子府门,车把式掀开车帘子,搬来踏脚凳,恭敬道:“殿下,郡主,请下车。”

拓跋濬也不避嫌,光明正大的扶着顾倾城下车,看着她的裙摆,体贴道:“小心点。”

高阳王带着安平郡主回府,早有宫人通报太子妃。

顿丘王府宴罢回太子府陪太子妃的贺兰明月,一听表哥殿下居然大摇大摆的带顾倾城回东宫,可把她紧张死了。

一边顿足一边彷徨的扶着太子妃问:“太子妃姨母,表哥殿下怎么会带那个顾倾城一起回来了?”

贺兰明月回来,早把陛下为了顾倾城去参加顿丘王府宴会,并严惩乙浑的事禀报太子妃姨母。

太子妃也满腹狐疑:

那个顾倾城不但妖魅,能迷惑人心,还懂些医术。

本来是南安王的娃娃亲,却又被陛下解除婚约。

陛下如今竟然为了顾倾城纡尊降贵去顿丘王府,并为了她严惩乙浑。

陛下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陛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是连兄弟和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的人。

知子莫若母,她早就看出濬儿为顾倾城魅惑,可他即便为了顾倾城失魂落魄,还是有所顾忌,如今却怎么就不管不顾了呢。

他们这样张扬,这万一被陛下误会,以陛下那六亲不认的性格,濬儿岂不身处险境?

心中打定主意,便神色肃然的端坐正殿,看那妖女安的是什么心。

顾倾城跟着拓跋濬进入太子府,见殿中太子妃正襟危坐,贺兰明月陪在她身边。

太子妃是位中年美妇,保养得当,皮肤白皙,看上去就像拓跋濬的大姐姐一样。

穿着宝石蓝绣锦凤尾裙,一根百宝纯金镶嵌翡翠金凤朝阳金钗插在坠马髻上,另一侧则坠着金珠子流苏,十分的高端大气。

额前青丝贴服,用金钿密密细细地点缀着。

贺兰明月也是珠翠环绕,贵不可言。

顾倾城离开顿丘王府前,就吩咐飞鸿飞雁把奢华的金步摇带回去,只余云髻上带流苏的鎏金小簪,再有拓跋濬当初那根夕颜夜光簪。

相比太子妃和贺兰明月满头珠翠的华贵,顾倾城却更显得清丽脱俗。

看着联袂进来的拓跋濬和顾倾城,太子妃心里也不由得感慨:确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只可惜……

“参见太子妃娘娘。”顾倾城向太子妃行礼,又转向贺兰明月,“见过上阳郡主。”

自己本来是南安王的娃娃亲,现在几乎众所周知,是陛下属意的人,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而自己在这种尴尬身份与拓跋濬偷偷相爱,太子妃是拓跋濬的母妃,这未来儿媳见到未来婆婆,毕竟惴惴不安。

而且这中间不但夹着拓跋濬的表妹贺兰明月和痴迷拓跋濬的双儿妹妹,还有陛下要赐婚的仙姬公主。

太子妃心道那毕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物,陛下可能也瞧出濬儿对顾倾城的情意,才于日前传自己进宫,说了濬儿半夜三更去驿馆轻薄仙姬公主之事,想让濬儿和仙姬公主和亲。

人家既是于阗公主,配自己的儿子也不算辱没,她自己当时就答应一切听陛下的安排。

太子已薨殁,如今她孤儿寡母的也要仰仗于人。

顾倾城不但是陛下的心上人,还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太子妃也不好随便开罪。

“安平郡主快快免礼。”太子妃见顾倾城礼仪得体,满脸堆欢的离座,亲自过来扶起顾倾城。

太子妃一面命人上茶,一面又客套着:“今日不是安平郡主几位好姐妹结拜的大喜日子吗?郡主怎会移驾太子府了?”

“这——”顾倾城看一眼拓跋濬。

不知是该直接就跟太子妃说明来意,还是先寒暄几句。

毕竟太子妃和如良娣的关系不那么好。

宫人上茶后,拓跋濬挥挥手,拚退所有宫人。

又对贺兰明月道:“月儿,你也先行回去吧!”

贺兰明月见拓跋濬非常慎重的拚退宫人,又要遣她离开,有些委屈的看着太子妃。

“月儿今日出来也挺久了,你母妃身子不好,还是快回去瞧瞧你母妃吧。”太子妃也顺着拓跋濬之意打发贺兰明月先回府。

“好,那月儿先告退了。”贺兰明月乖巧的对太子妃和拓跋濬揖礼,却冷冷的斜睨了顾倾城一眼。

颓然而落寂的离开太子府。

殿中便只剩他们三人。

“倾城,喝茶。别拘谨,回到太子府,就是回家了。”拓跋濬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温言对顾倾城道。

回家了?

太子妃倒吸一口冷气,这濬儿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濬儿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像对顾倾城这般温柔体贴。

她越发的心惊,濬儿肯定是被这妖女迷惑了。

太子妃细味濬儿的话,嘴里口口声声倾城而不是安平郡主。

还说什么回家!

听那语气,濬儿与顾倾城的关系,可非比寻常啊!

“母妃,想必你也认识倾城,对她也相当了解了。”拓跋濬对他母妃道。

这是怎么回事,是带新媳妇认门的架势吗?!

“安平郡主名动天下,母妃怎会不知。”太子妃瞪着眼睛吊着一颗心听她儿子说下去。

却料想没什么好事。

拓跋濬继续道:“本来濬儿早就应该带倾城回来见过母妃的,但幕后追杀濬儿之人,一直死心不息,为了倾城的安全,才拖延至今。”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那颗本来就吊着的心,愈发的紧绷了。

全身发软,几乎就坐不稳,赶紧扶着椅子扶手。

“……濬儿,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心里突突,语调几乎都颤抖了。

“不瞒母妃,濬儿一早就和倾城拜天地成亲,倾城早就是濬儿的人了。”拓跋濬对他母妃直言不讳。

太子妃只吓得几乎一头就栽下高高的椅子,幸好她紧紧抓着扶手。

一张本来小巧的嘴巴,此刻张得几乎合不拢:“你……你说什么?”

顾倾城毕竟是私底下和拓跋濬成的亲,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高堂,当时的婚礼,真是仓促得很。

顾倾城羞愧的别过脸去。

“濬儿已经和倾城成亲了?”拓跋濬顾不得他母妃如何的震惊,决定把自己与倾城的关系告诉他母妃。

太子妃简直不敢相信。

她扶着胸口,稍为定定神,却还是茫然道:“……成亲?什么成亲,何时成的亲?”

“老祖宗寿宴前几日。”拓跋濬道,“濬儿便与倾城私底下成亲了”

“……老祖宗寿宴前,你们就私自成亲了?”太子妃眸眼急速流转,“那就是说,她,她顾倾城还是你八皇叔的娃娃亲,你们就背地里苟且了?!”

太子妃说到最后语气咆哮起来,毫不客气的瞪着顾倾城。

“什么苟且!母妃的话怎么那么难听!”拓跋濬很不满,“当时成亲,情非得已,否则濬儿绝不会如此草草和倾城成亲。事关倾城的名节,您是我的母妃,母子连心,濬儿才禀报您。”

她的儿子居然背着她和他八皇叔的娃娃亲成亲了!

即便是母子连心,她一时之间怎能接受!

太子妃眼里噙泪,急怒攻心,简直气急败坏:

“顾倾城还是你八皇叔的娃娃亲,就与你偷偷成亲,你们既无媒妁之言,又无父母之命,更无三书六礼,却偷偷成亲,你们这不是苟且,又是什么?!”

顾倾城羞得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

微微垂眸,暗暗搓着帕子。

“母妃,濬儿那晚中了风十三娘的情花蛊毒,若非倾城,濬儿早已经没命!情非得已,我们才私底下成亲。”拓跋濬肃容道,“而且十几年前救濬儿那个丫头,也是倾城,后来倾城又几次三番,舍命相救。没有她,你早就看不见儿子了!”

拓跋濬如此一说,太子妃倒缓和了些:“如此说来,安平郡主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才被迫与她偷偷成亲?”

“什么被迫成亲,濬儿是真心实意爱她,今生今世,非倾城不娶!”拓跋濬断然道。

“可是濬儿啊!”太子妃惨叫一声,噙着的泪水滚落下来。

快步走下椅子,来到她儿子跟前,拉着她儿子战战兢兢的哭道:

“你那婚礼根本作不得数,皇子皇孙的婚姻,原本就是要陛下亲自指婚。

你们背着长辈私自成亲,而且你还在守制,这就是大逆不道!

再者她那时还是你八皇叔的娃娃亲,这要让你八皇叔和陛下知道,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濬儿知道,所以没有禀报您和皇爷爷,就私自成亲,也没有张扬出去。”拓跋濬道,“如今也只是私下和自己的母妃说罢了。”

“然则,你今日是什么都不顾,打算带顾倾城回来,要母妃承认她了?”太子妃冷冷的斜睨着顾倾城。

顾倾城见太子妃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不友好,她也就回转身抬眸,不亢不卑的看着她。

“不管母妃承认与否,倾城已经是濬儿的女人,生生世世,都是濬儿唯一的王妃,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事实!”拓跋濬笃定道。

太子妃只气得捶胸顿足,低低的哭道:“濬儿啊,你们这是要气死母妃啊!”

“母妃,濬儿当时与倾城草草成亲,委屈了倾城,那只是权宜之计,等濬儿孝制一过,一定会正正式式,风风光光的迎娶倾城。”拓跋濬又不容置喙道。

太子妃又惊又怒又怕,既怕陛下和南安王对他儿子不利,他的儿子瞒着她和别人成亲,她也觉得很不被尊重。

她恨不得立刻赶走顾倾城。

可是顾倾城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出手相救,他的儿子说不定早就没命。

难听羞辱顾倾城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她的儿子也容不得她羞辱顾倾城。

“可是,你皇爷爷怎么可能让你如愿啊!”太子妃愁肠百结道。

“好了,母妃,你就别担心了。”拓跋濬安慰道。

遂拉过顾倾城的手,跪下来正式向太子妃行礼:“母妃,濬儿和倾城算是正式向母妃行礼了。”

拓跋濬又对顾倾城道:“倾城,叫母妃啊。”

顾倾城大囧,很是尴尬,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身份,她也很难叫得出口。

只是跟着拓跋濬向太子妃行了个礼,嘴里嗫嚅着,正为难的不知该怎么称呼。

太子妃勉为其难的看着顾倾城道:“好了好了,你们私底下的成亲,根本作不得数,能不能成为濬儿的正式王妃,且看你们的缘分再说吧!”

拓跋濬也不想继续再为这事纠缠,对他母妃道:“其实,我和倾城回府,除了带她见母妃,还为了如良娣。”

“为了那个贱人?”太子妃脸色骤变,眸光聚敛。

一提起如良娣,太子妃的脸色就突变,可见她们当初是如何的势成水火。

太子妃本来就和如良娣是死敌,如今见顾倾城是为了如良娣,更加的没好气。

“母妃,方才老九跟濬儿说他母妃病重。”拓跋濬看着他母妃问:“怎么,如良娣病了,母妃没让御医给她瞧病吗?”

太子妃脸色下沉,拭拭眼泪,一拂大袖回转去自己的座椅坐下。

“怎么没让御医去瞧?”太子妃没好气道,“只是那骚狐狸的病,也已经一年半载了,一时之间,哪能那么容易就好!”

“倾城的医术想必母妃也知道,濬儿特意带她回来,让她给如良娣瞧瞧。”拓跋濬端起茶酌了一口。

“安平郡主的医术,母妃自然是知道。”太子妃睃了一眼儿子和顾倾城,意味深长道:“可安平郡主来太子府,陛下知道吗?”

拓跋濬正酌茶,一听母妃弦外之音,忽然就放下茶盏,冷然道:

“倾城又不是皇爷爷的奴隶,更非皇爷爷什么人。她要上哪里,还需要向皇爷爷禀报不成!”

他说罢过来拉起顾倾城:“来,我带你去如意宫,顺便参观一下太子府!”

还公然手拉手?!

太子妃吓得心惊肉跳,眼珠子都几乎掉下来了!

他们是毫无顾忌了吗?

“濬儿!”太子妃呵斥一句。

本来想发怒,还是咬牙忍住了,将怒气按下。

“让宫人带安平郡主去如意宫就行了,你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去看望那将死之人。”

“母妃此话从何说起,难道母妃或者皇爷爷身体抱恙,濬儿都不能去探望了?”拓跋濬不置可否道。

“好,濬儿送安平郡主过去可以。”太子妃道,伸手略为指指拓跋濬握着顾倾城的那只手,“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别给自己和安平郡主招惹麻烦!”

她自知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示意儿子不可任意妄为。

又对他们道:“安平郡主毕竟乃未出阁的姑娘,人言可畏,别有些伤及安平郡主闺誉的闲话传出去,对郡主固然影响不好。对濬儿你,更不利!”

顾倾城听到此言,面红耳赤,微嗔了拓跋濬一眼,也主动把手自拓跋濬手中抽出来。

拓跋濬心道也罢,来日方长,也就一笑置之。

“娘娘,倾城就先去给如良娣瞧病了。”顾倾城辞别太子妃。

“去吧。”太子妃艰难的凑起一丝笑意,在喉腔发出苦涩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五章:血崩之症

第285章:血崩之症

待顾倾城离开,太子妃艰难凑起来的笑容已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懑苦恼。 X

她儿子突如其来的告诉她,他和顾倾城已经私自成亲,这样爆炸的消息,着实将她吓懵了!

她一手撑在桌子上,搓揉着太阳穴。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看样子儿对她已经是爱入骨髓,若陛下要赐仙姬公主给他,这又会是怎么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她只惆怅得唉声叹气。

又让近身侍女采薇去悄悄盯着高阳王,别让殿下做些什么出格的举止让别人瞧见了回去向陛下打报告。

当然,顺便瞧瞧那骚狐狸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命不久矣!

顾倾城命候在偏殿的飞鸿飞雁背着药箱跟着她去如意宫。

离开正殿,往如意宫走去。

太子妃住在东面的重华宫,如良娣住在西面的如意宫。

不管是重华宫或者如意宫,在东宫,也只是一堵宫墙之隔罢了。

太子当初和如良娣每日在太子妃眼皮子底下恩爱情长,难怪太子妃对如良娣恨之入骨。

如意宫种着一片萱草和夕颜花,此刻夕颜花的藤蔓攀爬在宫墙上,正粉白粉紫的开遍,十分好看。

夕颜花是比较粗生并不名贵的花,只要有土壤,给点水,就可以爬满整个宫墙。

萱草又名忘忧草,种满宫院一隅,金黄色的花朵儿正欢腾的翘首摇曳。

看到这两种花,似乎便看到如良娣的生平。

拓跋丕正与小厮们在宫门前狠狠的抽打陀螺,似乎将自己的郁闷全打在陀螺身上。

陀螺飞快的转动,而拓跋丕则叫得更欢。

晚霞洒在拓跋丕身上,仿佛少年不知愁滋味。

拓跋丕正玩得兴起,猛然抬头,看见拓跋与顾倾城等人,他一下子错愕。

骤然见到顾倾城,他又羞红满面,拿手上鞭绳指着顾倾城,张口结舌道:

“你,你,你这丑八怪,竟鲜廉寡耻,胆敢追上门了?!”

“是啊,本郡主就是追上门来喽。”顾倾城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半弯着腰,嘻嘻笑道。

“老九,你胡说什么?”拓跋喝道,举手作势欲打拓跋丕。

拓跋丕见拓跋呵斥,毕竟害怕他这位大王兄。

遂收敛了戾气,却气哼哼的别过脸。

“九爷,你不是跟姐姐说你母妃病了吗?”顾倾城也不跟他闹了,正儿八经道,“姐姐是来瞧你母妃的。”

“爷的母妃病了,与你这丑八怪何关!”拓跋丕转过脸,却斜睨着顾倾城。

“坏丕子,难道你不想你母妃快点好起来吗?”顾倾城板起脸。

拓跋看着他们俩,他的倾城,竟被这臭小子一而再的说成丑八怪。

而他的倾城,竟以牙还牙的叫一向跋扈的拓跋丕为坏丕子。

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活宝,拓跋不怒反笑了。

想想,坏丕子说得不错,他的倾城,还是丑八怪好,丑八怪就没人觊觎他的倾城了。

他却仍然佯怒的举起手,像要抽拓跋丕一样:

“不知好歹的坏丕子,郡主姐姐是神医,她知道你母妃生病,是专门来给你母妃瞧病的!”

拓跋丕有些意外,却想这样一个女人,又不是那些老御医,懂什么看病,仍对顾倾城怀疑的嗤之以鼻。

早有宫人进去禀报如良娣,大家都传顾倾城能起死回生,是活观音。

那日安平郡主将已断气的老祖宗救活,是如良娣亲眼目睹的。

她既能来,如良娣就有救了。

宫人进去禀报,然后飞快的出来,带着喜悦的先对拓跋道:

“良娣娘娘让奴婢谢谢高阳王殿下,她身子不适,就不能当面道谢了。

良娣娘娘还说,宫内病房污秽,不敢亵渎高阳王殿下,请殿下在庭院用茶。”

那宫人对拓跋说完,又转而对顾倾城恭谨的道:“良娣娘娘有请安平郡主。”

“好,倾城,你先去给如良娣瞧瞧吧。”拓跋道。

顾倾城带着拎着药箱的飞鸿飞雁进去。

便有宫人殷勤服侍拓跋在庭院喝茶,拓跋便和拓跋丕在玩陀螺。

拓跋丕仍不大放心顾倾城,怕她把他母妃弄坏了。

侧耳倾听了一会,才又放心的和大王兄玩。

顾倾城走进如良娣寝殿,被脸色惨白,瘦骨伶仃的如良娣吓了一跳。

记得昨日曲水流觞宴见她,她只是脸色苍白略有病态而已。

如今想想,那时她应该就已经生病,只是施着厚重的脂粉掩盖。

而且一回来又被太子妃罚跪,病体就更严重了。

如良娣在宫女的搀扶下背靠着床坐起,身上仍然盖着被褥,虚弱道:

“本宫病入膏肓,没想到安平郡主,还能来看望我这将死之人。”

“良娣娘娘别客气,娘娘这是哪里不舒服了?”顾倾城看她脸色,心里虽猜到**成,仍然询问着。

“……本宫。”如良娣有些尴尬的看着顾倾城。

“良娣娘娘,大家都是女子,不用忌讳的。”顾倾城看了飞鸿飞雁她们一眼,“飞鸿飞雁她们都是老祖宗所赐,不会在外胡言乱语。”

如良娣的侍女这才帮良娣轻轻掀开身上被褥。

顾倾城一看,天啊,她简直就是躺在血泊中!

顾倾城查看了一下,如良娣流出来暗红的血,有明显瘀块。

这经血若是由来已久,倒好,应该是血崩。

但若是突如其来,则怕是中了女儿红的毒了。

“娘娘这大出血的境况,有多久了?”顾倾城眉头轻蹙。

如良娣回想一下,脸上有些尴尬道:

“太子走后约莫半年开始,那次的月事就像喷泉一样,小腹还剧痛,晚上恨不得睡在血泊里。

要不是本宫确定没有怀孕,本宫都以为是胎儿喷出来了。

这样持续了两天大出血后,本宫就不省人事,晕厥过去。

以后的月事,不是崩,就是漏,漏多就崩,时日还长,每次都晕厥。

……哎,如此崩漏,本宫即便是江河,怕也快枯竭了。”

如良娣的表情,已经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回天乏术了。

听完如良娣的述说,顾倾城微微颔首,这应该便是血崩,而非中了女儿红的毒。

“若娘娘不介意,倾城想帮您号号脉,看看娘娘的舌苔。”顾倾城温婉道。

“安平郡主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本宫求之不得呢。”如良娣伸出手。

“娘娘客气了。”

号过脉又让如良娣伸出舌头看。

顾倾城便对她道:

“娘娘,你血出淋漓不断,猝然其势若崩,又夹有瘀块,血色暗紫,小腹疼痛拒按,脉沉涩,舌质暗红,舌尖边时见瘀点。应是血崩中的血瘀之症。”

“血瘀?”如良娣有气无力的看着顾倾城。

希望透过安平郡主的脸色,能尽快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救治。

稍顿,眉宇轻颦,忧心忡忡的问:“安平郡主,本宫可还有救?若本宫有什么不测,丕儿年幼,该怎么办好?”

“娘娘此症,就是素性抑郁,脾胃虚弱,气滞而致血瘀。而且……娘娘可能曾经小产后余血未尽,感受了外邪,还……不禁房事。导致瘀血内停,瘀阻冲任,血不归经,遂致经行量多。”

“……本宫确曾有小产,”如良娣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浅声道,“而且,而且也像安平郡主所言,不知顾忌。”

小产了还不知顾忌。

如此看来,太子当初和她还真是太恩爱了。

难怪太子妃口口声声叫她骚狐狸。

“娘娘不用过分担心,太子已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娘娘既然疼爱九王爷,就应该放开胸怀,舒展自己的情志。把对太子的思念,放在九王爷未来上,娘娘的身体才能逐渐好转。”

“安平郡主言下之意,本宫还有救?”如良娣眉宇间露出希冀。

顾倾城温言宽慰道:

“良娣娘娘若还是郁结不散,长此以往,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

娘娘想想,娘娘若真的撒手人寰,九王爷将会更可怜。

相信良娣娘娘为了九王爷,也会宽怀,让自己好转的。”

如良娣拭泪道:“安平郡主之言,醍醐灌顶。本宫即便不顾全自己的身子,也要为丕儿的前程着想,会把往事放下的。”

“此病心结很重要,娘娘能解开心中郁结,这病也就能好一半了。”顾倾城微微颔首。

她先脱了如良娣的袜子,在她大脚趾内侧指甲处的隐白穴施针止血,下针没多久,血奇迹般止住了。

而后在如良娣的膻中穴、合谷穴、太冲穴、百会穴、风池穴、太阳穴上施针。

一边施针一边道:

“娘娘,这些穴位能舒展肝气,清神醒脑,解除忧烦。以后娘娘也可在这些穴位多按摩。

倾城先给娘娘施针,娘娘再吃汤药,连续吃半月左右,再结合饮食调理,这病呀,很快就会好了。”

侍女早给她准备笔墨,她开始开药方:生白芍、生地黄、桑叶、旱连草、白头翁、玫瑰花。

再注明每味药用量,并嘱咐宫人去向御医取药,立即煎好,让如良娣服用。

宫人飞奔而去。

又开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膳食方子:黑糯米、黑芝麻、核桃仁、枸杞、山药、桂圆、大枣等。

“这些膳食补气养血,娘娘平日里多吃,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如良娣又再谢过顾倾城。

等待煎药的时候,顾倾城一边在她的隐白穴艾灸,跟如良娣聊了几句:

“娘娘,倾城看你外面种的夕颜花和萱草好漂亮,是您种的吗?”

如良娣脸上不禁一阵凄然,半晌后浅声道:

“本宫自比贱薄夕颜花,便将夕颜花种在如意宫。那萱草,却是太子,亲自为本宫所种。”

太子亲自为她种花种草,可见两人之情重,难怪太子妃对她如此嫉恨。

“娘娘可知萱草还有别名?”顾倾城微笑问。

如良娣默默点头,脸上落寞。

“萱草又名忘忧草,太子定是看娘娘轻视自己,自怜自艾,长年抑郁,希望娘娘能忘却忧愁,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顾倾城道。

如良娣一听顾倾城道破,想到太子亲自为自己栽花种草,往日的种种恩爱又漫上心头,只是那夫郎却永远不能回来了。

憋了一会,终究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哭声引得外面的拓跋丕紧张的跑进来,在房门口大声呼叫:“母妃,您怎么了?”

顾倾城悄悄走出去,见拓跋也一脸紧张的尾随拓跋丕身后。

顾倾城让他们出庭院,软声对拓跋丕道:

“九爷不用担心,你母妃思念你父王过度,抑郁导致血崩,让你母妃痛哭一场,心情舒畅了,再喝姐姐给她开的药,你母妃就大安了。”

跟在拓跋丕身后的拓跋,紧张的脸色也就松懈下来,看着顾倾城,与有荣焉。

“……真的?”拓跋丕将信将疑,却没那么浮躁戾气了。

顾倾城摸摸拓跋丕的头,点头道:

“但是九爷以后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去闯祸,令你母妃担心,这样你母妃才能真正好起来。”

拓跋丕咬着嘴唇瞪了顾倾城好一瞬,眼里有异样神采。

“嗯。”点头嗯了一声,这次,他倒没躲开顾倾城了。

药熬好送过来,顾倾城检查了一下药没问题,待如良娣喝下药,又让她按方子喝半月,她才和拓跋离去。

拓跋丕神情纠结的看着顾倾城离开,直至看不见了,才跑回他母妃房间。

出如意宫的时候,晚霞早已消失,宫灯已经挂起。

拓跋看着顾倾城,脸泛笑意。

“怎么这样看着我?”顾倾城问。

“没有,”拓跋笑笑,点头道:“就是觉得你做事越来越细心了。”

“你是说我认真检查给如良娣的药?”顾倾城道:“我不是不相信别人,只是偌大的太子府人多复杂,未必就人人光明磊落。作为医者,对病人负责是应该的。”

“傻瓜,你可别多想,我是在夸你。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心思缜密,我的倾城是真的长大了!”拓跋旁若无人的想拉她的手。

顾倾城立即退避,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身边,说不定全是你皇爷爷的耳目呢。”

“好,那就再忍忍!”拓跋嘴皮子轻动,声音很轻很长。

顾倾城他们自如意宫出来,天已擦黑,已是晚膳时分。

宫人早在偏殿备好饭菜,太子妃哪里吃得下,而且他儿子还未出来。

一直等在如意宫大殿,见他们出来,她既不假装客气的问下如良娣的病情,也不客气的留顾倾城用晚膳。

顾倾城这一天在顿丘王府没怎么吃东西,其实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只是太子妃没主动留饭,她也不好张嘴。

再说太子府就是皇宫的东宫,与皇宫居住的宫殿仅东西墙之隔,走几步路就回姑姑那里了。

拓跋要拉倾城一起过去吃饭,太子妃却赶快拿开拓跋的手,几乎推着顾倾城往外走。

紧张的低声道:“安平郡主快回宫吧,陛下见郡主来太子府那么久,怕是等急了!”

“母妃,倾城来太子府与皇爷爷何关,他怎么就等急了呢!”拓跋双手叉腰,脸色不悦。

太子妃却不顾他的儿子是否不高兴,仍然拦在拓跋面前,几乎带着哀求道:

“郡主还是赶紧回宫吧,别等陛下心里不高兴,会拿儿出气就不好了!”

顾倾城明白太子妃言下之意,是不要给拓跋找麻烦。

她自己也知道,如今并非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

于是匆匆告别太子妃,离开太子府。

拓跋想出门相送,太子妃却紧紧把他拽住。

拓跋心里明显的不快,碍于母妃这两年也被父王的死,弄得杯弓蛇影,也就顺从母妃,并未出府相送。

“母妃,你这又是何苦!”拓跋冷冷道,“有些事情,既成事实,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太子妃脸色深沉,立刻拚退宫人,对拓跋:

“儿,你跟母妃直说,你是不是非娶这个妖女不可?”

拓跋惊愕的看着他母妃:“妖女?母妃怎能如此看待倾城?”

“母妃说她是妖女,还是客气了呢!”太子妃没好气道。

“那儿就跟母妃再禀报一遍。”拓跋郑重其事道:“儿不是非她不娶,而是已经和她拜天地成亲了,她已经是你唯一的儿媳妇,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什么拜天地成亲!”太子妃怒声道,“你们那是无媒苟合,连母妃和皇爷爷都不知道的婚礼,算什么拜天地成亲!”

“好了,母妃,儿一早就带倾城见过父王了,如今再带她见您,知会您,也算是礼成了!”拓跋坚定不移道,“母妃承认,倾城是儿的王妃;母妃不承认,倾城也是儿的王妃,哪怕天崩地裂,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太子妃并不知道她的儿子当年悄悄将太子尸体偷出去,到如今还藏在冰窖并未下葬,还以为拓跋带顾倾城去皇陵拜祭过太子罢了。

“……你竟然带那妖女人去拜祭你父王了?”太子妃又怒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娶那妖女了!”

“对,你儿子就是喜欢妖女,没有她,活不了!”拓跋点头道,语气带着叛逆。

说罢饭也不想吃,要离开大殿。

太子妃在后面跑来把他拉住。

“儿,你聪明睿智,如今怎么就糊涂起来了?”太子妃急得又哭了,“难道你不知你父王是怎样殁的吗?”

“父王的死,与倾城何关?!”拓跋对他母妃,已没有多少耐性。

“你父王的死,确实与顾倾城无关,可是与你皇爷爷脱不了干系。

最是无情帝王家,鲜卑族更是不论父子兄弟,只要有利益冲突,就会弑父杀子。

那个顾倾城就是红颜祸水,不但迷惑你,迷惑南安王,连你皇爷爷都被迷惑。

你皇爷爷解除顾倾城与南安王的娃娃亲,平日里对顾倾城是何等的宠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君子不立危墙,若他知道你觊觎他喜欢的女人,而且早就有了苟且,私底下成亲,我的儿啊,你还能有活路吗?!”

太子妃说到最后,又引发对太子的思念和儿子危机的担忧,更觉得太子的冤屈无处诉,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

拓跋暗叹口气,本来嫌他母妃嗦,见母妃哭得伤心,也不忍心。

情不自禁把母妃拥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母妃,儿知道母妃是担心儿的安危,怕儿步父王的后尘。

母妃大可放心,儿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倾城与儿同心一体,不可分割,皇爷爷即便是喜欢倾城,他也抢不走我的媳妇!”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一道圣旨要娶顾倾城,你也无法抗拒。”太子妃哭道,“难道你们爷孙叔侄要为了个女人兵戎相见?!”

“母妃放心,这事不会出现的!”拓跋又安慰她。

“可是你皇爷爷日前才传母妃进宫,说要将仙姬公主许配给你呀。”太子妃又愁眉不展。

“什么仙姬仙女的,儿都不会娶!”拓跋斩钉截铁道,“这辈子,儿只有倾城一位王妃!”

拓跋对顾倾城的一往情深,那份笃定,更加让太子妃担心不已。

“儿啊,即便顾倾城救了你,咱们可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别说她的身份家族地位配不上你,母妃不会同意你们来往。

就是陛下那里,你们也过不去。陛下何等的精明,一旦陛下知道你与顾倾城的事,指不定你就”

太子妃不敢想下去。

“母妃不必再劝,别说倾城在儿心中是世间上最尊贵的女子,即便她是最低贱之人,儿此生也会与她不离不弃!”

拓跋已经不耐烦了。

“儿啊,你怎么就冥顽不灵了呢。”太子妃跺脚恨声道:“母妃看你真是被那妖女迷得鬼迷心窍,不管自己和母妃的安危了!”

“好了,母妃,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儿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拓跋再轻拍了拍母妃的背,安慰几句。

再让战英他们密切留意宫中一切,倾城与自己回太子府,皇爷爷不知对倾城会动什么不安分的心思。

这时候,拓跋之前让战英传来议事的冯熙等人也来了。

拓跋也不吃饭,便跟大家回书房。

太子妃看着满桌子的菜,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见自己的儿子好像完全不知自己危险重重,更加的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又赶紧让采薇送些糕点去书房。

第二百八十六章:宠冠后宫

第286章:宠冠后宫

顾倾城刚回皇宫,早有小黄门等着她,说陛下在关雎宫等她一起用晚膳,让她即刻过去。

顾倾城便让飞鸿飞雁回毓秀宫知会姑姑一声,免得她担心。

顾倾城这一天在顿丘王府光喝了酒,没吃什么饭。

这大下午,又是骑马又是去瞧病的,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拓跋焘自顿丘王府回来,安平郡主和高阳王一起回太子府的事,不消片刻,宗爱便添油加醋的禀报了他,还说高阳王对安平郡主那个体贴照顾啊,真是羡煞旁人,从前旁人不知,还以为高阳王对女子根本不感兴趣呢。

拓跋焘听罢顿时醋意大发。

难不成他们一早就有了私情?并非濬儿一厢情愿?!

忍着一肚子气,搓着手,来回踱步,他倒要看看,那丫头怎么解释!

晚膳又设在关雎宫,皇帝的晚膳自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满满的一大桌。

皇帝的怒意虽然泛滥着整个关雎宫,顾倾城却仿佛不知凶险,也没太留意皇帝紧绷的脸。

“哇,好香啊!”

顾倾城像个孩子般蹦进关雎宫,嗅到香喷喷的饭菜,像个馋猫一样,搓揉着肚子。

再跑到桌前,看着满大桌的好饭菜,闻到饭菜香,更觉得饥肠辘辘。

见陛下崩着脸坐在那里,才赶紧向陛下见过礼。

“大叔真好,知道丫头饿死了,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饭菜!”顾倾城像个乖女儿般像陛下撒娇。

皇帝本来冷峻的脸色慢慢消融。

有时候拓跋焘在想:大概这丫头是他天生的克星,他每次即便对他裹挟滔天巨怒,也会被她瞬间消融。

宫人给她端水洗手,她也草草洗手,而后坐上去端起饭就吃。

嘴里还一边嚷嚷:“饿死我了,真香!”

而后才招呼陛下:“大叔,你也快吃啊!”

妃嫔佳丽,命妇贵女,在皇帝面前是何等优雅端庄,哪有像顾倾城此刻不拘一格的吃相。

拓跋焘看她大口吃得那么的惬意,那么的无拘无束,那么的纯真。

心头本来裹挟的怒意,逐渐消弭。

“丫头,你看你吃的那个猴急,你好饿吗?”拓跋焘佯怒道。

“大山大叔知道,我今日连番遇险,在顿丘王府上也只是喝些酒水,什么饭菜都吃不下,得亏早上吃了些早膳垫垫肚子,否则早饿瘪了!”顾倾城嘴里含着饭菜,有些含糊不清。

“饿瘪了还有力气到处乱跑?”拓跋焘又崩着脸,“还和濬儿一起跑去太子府了?!”

顾倾城见陛下故意崩着脸,又吃了几口饭菜,垫垫肚子了,才慢悠悠的回答。

“在顿丘王府,九王爷告诉我他母妃病重,但那时我以为如良娣有御医照看着,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且结拜仪式结束后,灵儿又要我陪她和她的濬儿去跑马。

本来想着畅快淋漓的骑马,却想着如良娣娘娘会不会是血崩,不免担心,若不赶紧去救,如良娣怕是挨不下去了。

才又让高阳王带我回太子府,结果如良娣得的,真是血崩,整个人就像在血泊里一般。

这忙活了大半天,你说丫头是不是快饿死了。”

原来她们去骑马再去太子府治病救人。

拓跋焘的心释然:他几乎错怪了丫头!

心里头还剩下的一丝醋意终于消失殆尽,笑容慢慢在他唇边涌起。

顾倾城说罢,又大口夹菜吃肉。

她如今的样子,就像在外疯玩了一天,饥肠辘辘,回家父亲却为她张罗了满桌子好菜,迫不及待大快朵颐的孩子一般。

她这个样子,落在拓跋焘眼里,比那些故作娇柔的女子,不知可爱了千万倍。

他心里明明万分喜爱顾倾城如此吃相,却又故意板着脸道:

“丫头,你毕竟在跟皇帝用膳,你看看你,吃得那么奔放豪迈,米粒都洒出来了,你就一点都不顾女儿家的仪态吗?”

“大山大叔……”顾倾城拖长着声音,把嘴里的饭咽下后,才嘻嘻笑道:“倾城只当大叔是自己父亲一般,大叔见哪个闺女在爹爹面前,吃个饭,还要扭捏作态的?当然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喽!”

皇帝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竟把赫赫威仪的皇帝,当作自己最亲厚的父亲,还那么的率真自如。

即便是灵儿,在自己面前,虽然偶尔也会撒娇,却没她这般无拘无束。

此刻他当真就涌起父亲对女儿疼爱的感觉。

“好一个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落落大方,是我鲜卑的儿女,来来,看你饿的,快多吃点!”

拓跋焘不但不恼,还亲自给她夹菜。

侍立一旁的宫人内监听到他们的谈话,又看见皇帝亲自给她夹菜,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顾倾城一边吃饭一边道:

“今晚要早些给大叔敷脚了,今日丫头太累了,我怕吃饱饭,饭气攻心,会犯困呢。我还得去洗浴,今儿被乙浑追着调戏,又去跑马,一身的臭汗,别熏了大叔。”

拓跋焘忍不住笑,哪有姑娘家跟一个男人说话那么直白的,除非她真的当自己是父亲了。

而且这丫头虽然香汗淋漓,却是醉人心脾的桃花香。

“不急,不急,你先慢慢吃饱,别噎着,喝口水,歇一会再说。”拓跋焘压压手,又给她递杯水。

顾倾城接过来,骨碌碌的喝下。

拓跋焘看着她不拘小节的吃饭,心里万般怜爱,嘴角噙笑。

想起来什么,佯怒道:

“看看你这丫头,就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跑去太学质疑起孔圣人来了,就不怕那些老学究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屁股?!”

顾倾城嘻嘻嘻的笑:“他们不敢,丫头有大叔护着,谁敢打我屁股。”

“你呀,就仗着大叔疼你,就敢去一条一条的质疑孔夫子,你说那些煽动之言,就不怕老百姓造你大叔的反?”拓跋焘冷哼,“别人不敢打,你以为大叔就不敢打你啊?”

顾倾城又嘻嘻笑道:“别人是不敢,大叔是舍不得!”

拓跋焘嘴角裂开,故意崩起来的脸一下子散开。

稍顿,她又有些委屈道:

“人无完人,圣人亦然。我那是直抒胸臆,指出孔圣人言词中的某些利弊和糟粕之处,并非煽动民众造反。”

拓跋焘见她一番委屈的样子,又心疼了:

“好了好了,你那屁股,就好好保养着,等哪天你再去闯祸,大叔再狠狠鞭你一顿。”

“好吧,那丫头先吃饱了,等哪天大叔手痒痒了,随时鞭丫头一顿!”

顾倾城笑嘻嘻的拍拍皇帝的手,遂开开心心的吃饭。

拓跋焘亦欣然的笑了。

顾仲年那老小子,竟能生出这般可爱的女儿!

真是叫人妒忌!

顾倾城舒舒服服的吃饱饭,果真的饭气攻心,眼皮开始耷拉下来。

她忍不住趴在饭桌上,迷迷糊糊道:

“大叔,丫头先眯一会儿,等一下再叫醒我给您敷脚啊。”

顾倾城其实也不是故意装的,她今儿个为芷若云锦报仇,心情放松,后来又忙碌半天,真的是又饿又累又困了。

这一吃饱,就真的呼呼睡着了。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从前他见倾城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又与当初那佳人一模一样,只一味的想着占有。

如今见她如此娇憨,竟情不自禁的涌出一股慈父般的情怀。

灵儿自出母胎,便是公主,还有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父皇万千宠爱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丫头,一个自幼失怙,即便有亲生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孤苦孩子,心里得有多苦。

难怪她只把自己看做疼爱自己的父亲。

他眼角有些湿濡。

怜爱的轻轻拢了拢她有丝凌乱的鬓发,倾城在梦中带着天真无邪的浅笑。

从未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的怜爱,带着各种的情愫,有男女之情,有父女之情,还有知己之情,只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她。

他不由得自问,他把她圈在自己身边,是真正爱她,她又能真正幸福快乐吗?

“陛下,这——”宗爱见顾倾城吃饱饭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一时不知如何伺候,轻声问皇帝。

皇帝也怕吵醒了顾倾城,轻手轻脚,轻言细语道:

“先别吵醒她,让她睡一会儿,睡入心了。再用朕的御辇送她回毓秀宫,让她好生睡一觉。今晚朕就不敷脚了。”

拓跋焘一边说,看着顾倾城的脸上流露出慈父之爱。

宗爱倏然一惊,皇帝随随便便就说用自己的御辇送那顾倾城回毓秀宫。

这皇帝的御辇,岂是其他人能轻易坐的!

哪怕是尊贵如皇后,宠爱如上谷公主,也从未坐过啊。

但既然是皇帝吩咐,他们也得遵从。

于是命力气大的宫人,细心抱起熟睡的顾倾城上皇帝的御辇,送她回毓秀宫。

还一路提前打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吵醒安平郡主。

顾倾城离开太子府,冯熙和花木兰还有几个心腹侍卫就来了。

拓跋濬顾不得吃饭,便和他们在书房商议着明日去西山之事。

太子妃只得让采薇给高阳王送了些糕点进去。

这孩子,再忙,也不能饿肚子啊。

真是不让人省心。

拓跋濬将西山的地图让大家瞧清楚,尤其是东峦方向,并分布计划任务。

事情商议途中,战英出书房见了个侍卫。

拓跋濬也不问什么,等事情商议好,众人离去,战英才回报顾倾城一回皇宫,便被皇帝召去关雎宫用晚膳了。

看来皇爷爷还真的惦记他的倾城,惦记得深啊。

拓跋濬哪里还坐得住,冯熙和花木兰等人离去后,他也立即出太子府。

太子妃早料到顾倾城来太子府,皇帝会有不满。

见方才有侍卫匆匆进濬儿的书房禀报什么,料想可能是顾倾城的事,便守在府门。

果见众将士离开后,拓跋濬也行色匆匆,一脸忧色的要出府。

太子妃想拦住他,又哪里能拦得住。

看着儿子匆匆而去的身影,她只急得直跺脚,心里暗恨那个顾倾城。

拓跋濬趁着月色,越过宫墙,隐在梧桐树上,看着关雎宫前。

此刻顾倾城已经吃过饭,皇帝细心指挥宫人,把熟睡的倾城抱进皇帝的奢华御辇,抬着她往毓秀宫方向走。

晚风吹起帘幔,透过宫灯,见倾城还是白天那套衣裙,也没刻意梳洗,拓跋濬吊起的心,才稍稍安心。

顾倾城坐皇帝的御辇,不但拓跋濬吃惊,后宫所有的妃嫔佳丽,几乎都开炸了。

各宫妃嫔,议论纷纷。

大家虽然知道皇帝喜爱顾倾城,却不知皇帝竟如此的宠爱。

皇后晚膳后喝茶,闻报之后,白瓷鎏金的茶盏都咣当落地破碎,更自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连拓跋灵听说,也不禁咋舌,往深一处想:“难道父皇真的会立倾城为后?那母后怎么办?被废吗?”

冯左昭仪开始听说皇帝留顾倾城单独用膳,又忧心忡忡,待见倾城坐着皇帝的轿辇回来,吃惊之余,也更忧心了。

内监传皇帝口谕,不要吵醒安平郡主,让她好生休息。

故冯左昭仪也未叫醒顾倾城,宫人抬着御辇直接把她送回毓秀宫,顾倾城和衣睡在床上。

睡到半夜时分,顾倾城总算是醒了。

睡了一觉,人也精神起来。

她慢慢张开朦胧睡眼,却看见身边的拓跋濬。

“醒了?”拓跋濬语气温柔,轻轻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顾倾城想了想,一下子坐了起来,“我不是在关雎宫吗?我记得吃饱饭忍不住就睡着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说起你回来呀,可就轰动了!”拓跋濬裹挟着醋意,还带着夸张的表情。

顾倾城眸眼流转,手肘枕在他胸口上,嘻嘻笑道:

“拓跋濬,不是你把我抢回来,闹得皇宫人仰马翻吧?”

“那倒不是,是皇爷爷让人送你回来的。”拓跋濬浑身带着酸味。

顾倾城倏然一惊,不会是皇帝趁自己睡着,把自己轻薄了,再命人送回来吧。

她迅速一看自己衣裙,没有换衣裙,也没有沐浴过的痕迹。

照理皇帝宠幸妃子,不是都需要沐浴更衣吗?

而且凭自己记忆,好像没有人碰过自己啊。

“别想得美了,我会让皇爷爷对你行不轨吗?”拓跋濬戳了她一下。

“喔呦……”顾倾城嘟嘴撒娇。

“为了你跟皇爷爷那个赌约,暂时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发现皇爷爷真的毁约,我会立马跟皇爷爷摊牌!”

顾倾城打了他一下,如释重负:

“拓跋濬,你吓死我了。说什么轰动,我还以为陛下言而无信,又或者直接就封我妃子什么的呢!”

拓跋濬不无动容道:

“皇爷爷命人用他的御辇送你回来,你想想,皇帝的御辇啊,我的娘子就是享受了皇帝的待遇。

连身为太子的父王,连皇后,连九姑姑都不曾坐过,却让我的倾城坐了。

可想而知,你在皇爷爷心里的地位!”

顾倾城一下子就愣怔住,心里百感交集。

皇帝对自己那么好,她在皇帝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慈父之爱。

即便自己赌输了,自然也是不会给陛下当什么妃嫔皇后的,只能与拓跋濬离开大魏。

自己虽然不爱他,却又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父女之情,该怎么办呢。

“傻丫头,别担心,大不了我带着你私奔。”拓跋濬拥着她道。

“私奔?天大地大,我们能逃去哪里。哪里有大魏皇帝找不到的地方,除非是敌国。

可你又不会叛国,更不会把自己送给敌人。我们只能是见招拆招。”

顾倾城站起来,又拉拓跋濬起来,道:“你先回去吧,你经常频繁来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发现又怎么样,我巴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顾倾城是高阳王妃!”拓跋濬舍不得的抱着顾倾城。

“那个有勇有谋的高阳王去哪里了?凡事不能冲动嘛。”顾倾城吻了他一下,软语哄着他。

忽然,顾倾城霍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脑门,道:“我怎么忘了呢!”

“……怎么了?”拓跋濬蹙眉问。

“拓跋濬,我想现在就去一趟天牢,有些话要问问乙浑。”顾倾城道。

“可是如今是大半夜啊。”拓跋濬道。

顾倾城道:“乙浑被打下天牢,他肯定知道幕后之人东峦矿山之事,我怕幕后之人担心他为了自保而出卖他,要将乙浑提早杀了灭口。那我想要问的事,就问不了啦。”

“好!时候不早,咱们马上去。”拓跋濬点头道。

也不细问顾倾城什么事,两人的轻功皆了得,拓跋濬轻车熟路,知道哪个地方最容易出去,又有侍卫掩护,轻轻松松就离开皇宫。

出了皇宫,两人一起乘拓跋濬那匹雪驹。

拓跋濬于夜间奔驰,犹如白天,一点也不因为晚间就行动不便,可见他平时行军打仗,赶了多少夜路。

后面有他的侍卫紧紧追随着。

顾倾城在拓跋濬身后,抱着他,问:“拓跋濬,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何要见乙浑?”

“大半夜了,你还要进天牢,可见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又何须多问。”

拓跋濬由始至终,都对她万分的信任。

再次和拓跋濬一起踏进煞气阴森的天牢,顾倾城不由得满怀感慨。

眼前涌现拓跋濬当日带他看剥人皮的情景。

没想到当日的魔鬼,如今竟成了她的夫君。

狱卒对拓跋濬可谓闻风丧胆,不敢怠慢,立刻带他们到囚禁乙浑的牢房外,而后识趣的离开。

在顿丘王府当场气得昏死过去,又被打下天牢的乙浑,醒来痛心自己断了子孙根之余,又惊闻自己被陛下判了斩立决,直恨得目眦尽裂。

都是顾倾城那妖女害他的!

可即便他的怨恨能燃烧整个大魏又有什么用,他还是成了阶下囚,马上要身首异处。

家眷还受他连累!

他立刻买通狱卒,让他向东平王报信,要挟他必须想办法救他。

东平王知道乙浑向自己求救,当下便想:看来,乙浑这棋子必须尽快杀之,免得他为求自保,胡言乱语了。

但是天牢守卫森严,若他出手杀乙浑,被人察觉的话,反而惹祸上身。

当然,乙浑同时伸手求救的,还有户部尚书闾望大人。

闾望收到乙浑的求救信,正愁眉不展,却见个黑衣蒙面人跳落庭院,直闯进他的书房。

他正自惊骇,来人掀开蒙脸布,闾望看见来人,竟激动得一把抱着他失声痛哭。

“凌儿啊,竟然是你,你还未死?”闾望激动的低声道。

闾凌遂把自己被陛下流放,半路被鬼王所救,如今已经是九幽地府的一员之事告诉大哥。

闾望大喜过望,遂派闾凌暗中观察天牢乙浑的动静。

闾望一早就在天牢有自己的人,蒙着脸一身夜行装的闾凌到天牢正想去找乙浑之时,刚好拓跋濬和顾倾城也到了。

闾望的亲信只得先让闾凌悄悄躲起来。

本就受了阉割之刑,打入天牢又受了一顿下马威的乙浑,满身伤痕,狼狈不堪,早就没有当日跋扈的将军威风。

乙浑一见顾倾城,直恨不得撕碎她,扑过去抓着铁栅栏,狂怒咆哮:

“顾倾城,我知道是你,是你设计陷害我,不但害得我自残!还害了我的家眷!”

顾倾城也不否认,只冷然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当日蹂躏那俩丫头之时,就知道会有今日报应!”

乙浑淫邪的狂笑:“你这妖女,知道害死本将军,心中有愧,来陪本将军,想和本将军做对同命鸳鸯吗?”

乙浑模样邪恶恐怖得就像个恶鬼。

拓跋濬裹挟着狂怒一拳挥过去,将他打倒在地:“你这混蛋,本王的女人,你都敢侮辱?即便你已没那本事,也要吃本王一拳!”

乙浑的牙齿和着血碎落地上。

“拓跋濬,你和陛下都被那妖女迷惑,你们都不得好死!”乙浑已经破罐破摔。

“乙浑,本王告诉你,你那弟弟乙吉,也是本王设计杀死的,”拓跋濬睥睨着倒地的乙浑,“你那些蹂躏那俩丫头的亲卫,也是本王让人阉割的。”

乙浑虽然早就知道,此时听来,也是恼羞成怒:“拓跋濬,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来吧,本王不怕诅咒!”拓跋濬气定神闲道。

顾倾城看着乙浑那狼狈样,不理会乙浑恶语,便伸手劝阻拓跋濬不要跟他斗嘴了。

顾倾城看着他冷冷的问:

“乙浑,我只想问你,当年我舅舅死前,你一直与他来往密切。

还带他去怡红院,最后舅舅莫名其妙死在那儿,是否你与柳如霜蓄谋害死我舅舅?”

乙浑一阵狂笑,牵扯着身上的伤,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后道:“是又如何,你舅舅就是我让妓女给他下药乐极而死,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舅舅还得感谢我呢!”

“畜生!”顾倾城厌恶的冷哼。

“畜生?到底我是畜生,还是你那个禽兽父亲是畜生?”乙浑模样恐怖的狂笑。

“说说,你和我父亲狼狈为奸,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顾倾城问。

“我们还伙同你那好父亲,夺了王孝廉的家财,把你外公一家都害死!”乙浑虽如丧家之犬,却要占口舌之强,“哪怕本将军立刻身首异处,我还是比你外公一家多活了十几年!”

“……你们?你们除了顾仲年和柳如霜,还包括谁?”顾倾城冷静道。

乙浑自知自己失言,顿了一下,恶恨恨道:“包括你这臭婊子!”

拓跋濬拉起顾倾城的手就要走,风轻云淡的对侍卫道:“把他的舌头割了。”

顾倾城心想既然确定乙浑就是谋害舅舅,害死外公一家的其中之人,加上他蹂躏芷若她们至死,那么他斩立决,也就不冤了。

但东峦矿山之事,乙浑最知情,还知道幕后之人,可不能让他没了舌头。

而且她不想脏了拓跋濬的手。

于是劝住拓跋濬和那些侍卫:“罢了,他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割他的舌头,脏了你们的手。”

“他竟敢侮辱你,那是他找死!”拓跋濬冷冽的看着乙浑,并不想放过他。

眼看侍卫拿着闪烁着寒芒的小刀,就要去割了乙浑的舌头。

顾倾城赶紧在他耳畔说了句话,提醒拓跋濬乙浑知道东峦矿山的幕后之人。

不能轻易割了他的舌头。

顾倾城再浅笑道,“骂人是骂不死,也骂不坏的。”

拓跋濬这才对侍卫打了个眼色让他们作罢,和顾倾城离开天牢。

第二百八十七章:引蛇出洞

第287章: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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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峦矿山一事,他早已禀报过皇爷爷,皇爷爷也同意他不用禀报,看情形随时随地调兵遣将。

为防止军营中有人通风报信,拓跋并未大举调兵遣将,而是起用自己的亲信精卫。

冯熙的车骑营是最后的包围。

他预先将几个亲侍乔装成猎人安排在西山附近,预留了出击与接应暗号。

顾倾城今儿一早,来不及去看老祖宗,便差飞鸿去预备上西山的东西。

又让飞雁把刚刚进宫当值的顾卿找来,把自己的计划与他密谈,让他做以防万一的后援。

安排妥帖,顾倾城才带着飞鸿飞雁出宫,转乘了几辆马车,在郊外处坐上拓跋的马车。

他们现在所有行动都必须隐秘,以免被那幕后之人有所觉察。

到了西山脚,他们才跳下马车,依小路上山巅。

山巅早备有多架竹鸢,战英和凌云他们隐藏在山上。

这次的竹鸢,没有那张扬的凤凰画布,而是用了些不显眼与云雾接近的灰布。

“见过殿下,见过郡主。”侍卫低声恭谨道。

“不必多礼。”拓跋伸手向他们摆摆手。

“拓跋,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飞吗?”顾倾城看着那么多的竹鸢道。

“这段时间我让他们好好练飞竹鸢,但他们笨,没有咱俩飞得好。”拓跋道,“可是他们又担心我们有危险,还是把竹鸢搬来了。”

“飞竹鸢要胆大心细,若胆怯害怕,在飞行操作中也会因为紧张而引起失误。”顾倾城道。

稍顿,看着侍卫们道:

“既然你们还没完全掌握飞竹鸢的技巧,这样飞行太危险了。

还是先留下来,等我们过去,看我们的信号,再看情形而定。”

“郡主,我们不怕危险。”凌云拱手道。

“你们暂时还是先留下,按兵不动。人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这样幕后之人就不会出现了。等我们发出信号,你们再过去。”拓跋道。

“是……”战英和凌云等侍卫躬身道。

顾倾城观了观风向,对拓跋微笑道:“你倒会借东风啊,今天风往东吹,我们很快就能飞到东峦。”

他们一人驾驭一架竹鸢,悄悄飞往东峦。

凌云和战英等人羡慕的看着他们像大鸟一样飞过,也很想试试这样高空飞翔的滋味。

可是毕竟他们没在这样的高空飞翔过,心里没底。

而且殿下吩咐不能鲁莽行动,只能耐心的等待他们发出的信号。

拓跋与顾倾城飞到东峦,隐藏在茂密的丛林,居高临下往底下那个矿山看过去。

那里果然还有众多的奴隶,都赤脚带着厚重的铁链,衣衫褴褛,脚上早已千疮百孔,黑色的泥和血混在一起,就像穿着泥鞋。

瞧他们的样子,疲累饥饿,脚下拖着的镣铐有如千斤般重,背上还背着装着铁粉的箩筐,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矿山附近有近千兵将把守,还在附近山头建了几座望塔,每个塔上有两个士兵看守,俨然像铜墙铁壁。

顾倾城看见这里,又想起拓跋那个秘密军事基地,遂向拓跋笑笑。

拓跋与此人同样有秘密基地,却是不同性质。

拓跋是为皇城暗中保存一股实力,以作皇城危难时勤王。

而此人却是图谋不轨。

“好啊!他们居然有那么多的兵马了!”拓跋暗道。

拓跋他们所处最高峰,要下矿山,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动半山腰望塔上的士兵,竹鸢到这里已不能再使用了。

拓跋与顾倾城利用灌木丛掩护,悄悄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才弯弓搭箭,两箭齐发,以准确无比的速度逐一解决了几处望塔上的守卫。

顾倾城此时真正理解拓跋所说银针没有射箭的远程杀伤力,果然不错。

解决了望塔的防哨,拓跋再往矿山靠近些,避开看守士兵,把一封信包扎在箭头上,趁下面官兵分神之机,射进奴隶群的地上。

奴隶见有箭羽从天而降,一时惊骇,刚想呼叫,又见箭上绑有书信。

他们避开看守的官兵,打开信看。

看完信,奴隶们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又半信半疑,抬头往山上看。

便见半山腰上,顾倾城已经点燃了第一只红色孔明灯,这是与奴隶们联系上的第一个信号。

原来拓跋在信上告诉他们,大魏已释放了降奴,他们早已自由。

仍将他们囚禁在这里做苦力的,并非朝廷所为,而是私自违法开采矿山图谋不轨之人。

而朝廷是要将这些偷挖偷采之徒绳之于法的。

希望他们跟朝廷配合,假装暴动,引出幕后之人,将幕后之人一网成擒,也将他们解救出去。

看见红色孔明灯飞升,便是让他们起来反抗,里应外合。

奴隶们悲喜交加,想到能逃出去,还能恢复自由身,便立即联合在一起,拿起挖矿的工具开始与官兵造反。

官兵有弓弩兵刃,又个个身壮力健,岂是疲惫饥饿的奴隶能反抗的。

所有奴隶被逼退回矿洞,仗着有矿洞口的掩护,一时间官兵也拿奴隶们无可奈何。

双方对峙着,但奴隶暴动又停工,如此下去,终究不是法子。

这里管事的原本是车骑将军乙浑的亲信陈端,平时有事陈端只向乙浑汇报,而乙浑再向幕后主脑汇报。

如今乙浑打入天牢,陈端只能直接去找幕后主脑了。

他命队长带着士兵围困着奴隶,然后亲自飞马,火速去请幕后主脑。

幕后主脑接报,气得咬牙切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乙浑刚刚出事,东峦矿山又发生暴乱。

他也知道凭他们处理不了几千奴隶的暴动,刻不容缓,蒙起脸身穿黑色带斗篷风衣,带着也是一色衣着的亲信精卫飞奔进山。

其实在队长出山报信,拓跋隐藏在西山的侍卫已跟踪着一路过去,还确认了真正幕后之人是谁。

果然是不出高阳王大将军所料!

幕后之人一行快马,不消多久就来到东峦,沿着小道进入矿山。

那群蒙面人一出现在矿山,半山腰的顾倾城立即又燃起一只黄色孔明灯,孔明灯冉冉飞升,在天空飘荡。

站在皇宫摘星楼高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幕后主脑一路上也觉得奇怪,奴隶们好端端囚于此隐秘之处,几乎与世隔绝,怎么敢造反!

但乙浑被囚,他不来稳住奴隶,哪里有人帮忙采矿,打造兵器。

而且奴隶一旦逃跑出去,必然暴露东峦矿山之事。

所以他不得不赶过来。

他身边的精卫向奴隶喝道:“你们这些贱奴,居然敢造反?不怕朝廷将你们都砍头吗?”

奴隶群里,推举了几位能言善道者出来回话:

“大魏已释放了降奴,你们这些恶人,根本是假传圣旨,还将我们囚禁在此!”

“你们不是朝廷之人,你们偷采铁矿,皇帝只会将你们砍头!”

“你们快快将我们放了!”

蒙面人为首者大吃一惊,拔剑指着守护矿山的士兵大喝:

“奴隶一直囚禁于此,与外间隔绝,怎知已释放了降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泄露了嘴?!”

“我们没有,我们一直在此看护,也未曾出山一步,我们也不知道释放了降奴啊!”士兵们喊冤,面面相觑。

陈端也抱拳道:“末将敢以人头担保,他们从未出山。这里的日常食物供给,都是车骑将军悄悄命聋哑之人送进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

那蒙面人微微点头,觉得他们也不可能泄露,于是挥剑指着矿山洞里的奴隶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贱奴,谁造谣生事,告诉你们释放了降奴?”

“天网恢恢,天神示警,是神仙告诉我们的!”奴隶大声回答。

“无稽之谈!”那幕后主脑喝道:“降奴自大魏初立便有,怎么可能释放降奴,分明就是你们想生事!”

“你们还想骗我们,将我们禁锢在这里为你们卖命?”奴隶愤懑的叫。

“快放了我们……”

“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跟你们拼了……”

那幕后之人又喝道:

“所有人听好了,没有这回事!大魏降民为奴,由来已久,怎么可能解除这降奴制!你们乖乖听命干活,兴许还能保命。谁敢危言耸听,制作暴乱,休怪本王将你们全部射杀了!”

那人情急之下,竟习惯性的自称本王。

“我们不会再为你们这些恶人卖命的!”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恶人,即便是同归于尽,我们也不会再受你们奴役了!”

他们只顾着如何解决奴隶暴乱之事,有个士兵仰头看天,挠着头,好生奇怪道:

“今天怎么回事?这东峦竟飞起两只孔明灯了。”

陈端突然看着半山腰的望塔,大声喝道:“不对,所有望塔上的哨兵,怎么都不见了?!”

士兵一阵骚乱。

蒙面主脑听到他们之言,猛然抬头,也看见了天空中的孔明灯。

骤然大惊,一边扯过陈端,气急败坏的喝道:

“东峦一直无人敢接近,连猎人也退避三舍。你们这些混蛋,是怎样守山的,怎么让人溜进来也没发现!”

“我们一直守在东峦山各个进出口,连一只兔子跑进来都知道,没发现有人接近啊。除非……有人从天而降。”陈端带着委屈辩解道。

为首者的军师见冉冉飞升的孔明灯,脸色惨白,惶恐道:

“王爷,看来这里已被人发现。这些奴隶突然得到消息暴乱,不是偶然,肯定是受人指使。

而且奴隶暴乱,兴许是引蛇出洞。您不能久留此地,让其他人解决,王爷速速离开!”

“好!”为首者立刻发令,“把那些贱奴全部射杀了,你们再撤走,容后再定。”

陈端随即指挥士兵射杀奴隶。

奴隶虽有矿山洞暂避,毕竟洞口简陋,并无多大的遮挡,前面的人“啊!啊!”的惨叫着中箭倒下。

这样下去,奴隶可能全被射杀掉!

而那个为首者欲转身上马离去。

“哪里跑!”半空中一声如惊雷般大喝。

拓跋恍若横空出世的天神,从天而降,飞落下矿山,横剑拦在那为首者面前,大喝道:“都停下你们的箭!”

顾倾城一见拓跋跳下去,燃起了第三只黑色孔明灯。

红色孔明灯乃与奴隶接上头,开始调兵遣将的信号。

黄色孔明灯乃蛇已出洞,可以包围整个西山的信号。

黑色孔明灯乃形势危险,要紧急营救的信号。

“还有人在半山腰,快去抓下来!”

为首者的军师,一见半山腰还升起孔明灯,知道人就藏在那里,大声吩咐士兵去升起孔明灯的位置搜山。

箭矢开始如蝗虫般射向顾倾城附近。

顾倾城利用丛林掩护之便,一边躲避着往矿山跑下来,一边向矿山扔起鞭炮。

鞭炮虽然杀伤力并不强烈,却能炸得士兵抱头鼠窜,让他们乱作一团。

这样单人匹马的拓跋,危险将会降低。

本来她可以往山上逃跑,而后驾驭竹鸢逃走的。

眼见拓跋单人匹马的跃下敌群,她哪里能弃他而去。

一轮鞭炮炸乱士兵阵脚后,顾倾城遂飞身纵跃下矿山,与拓跋背靠背,并肩在一起。

“傻瓜!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不是让你点燃孔明灯就跑吗?!”拓跋紧张低喝。

“混蛋!什么叫不离不弃!我有危险,你会舍我而去吗?”顾倾城低声道。

“好!不离不弃,是我拓跋的好女人!”拓跋泛起幸福的笑。

为首者看见相继从天而降的拓跋和顾倾城,惊骇之余,却不敢开口说话了。

只向他的精卫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便欲上马逃去。

精卫和士兵一下子重重围住拓跋与顾倾城。

几十把刀剑或砍或刺,全向他们身上招呼。

拓跋拉住顾倾城护在身边,单剑接住所有的攻击。

“小心应敌,不用管我!”顾倾城怕拓跋为了她分神,细声喝道。

迅速飞出一把银针,射倒面前几个精卫,暂时拦阻他们的攻击。

这时,为首者早已趁机上马逃跑。

拓跋见状,立即腾身而起,像箭一样去拦截那人的去路。

那为首蒙面人见拓跋逃出精卫的截杀,更踩着士兵的脑袋,凌空飞剑斩向马鞍上的他,逼不得已跃下马,提剑迎战。

两把利剑砍在一起,火星四射,两人近身对峙。

“三皇叔,走那么急干嘛?”拓跋看着蒙面人,带着狭戏的微笑:“三皇叔还是乖乖跟儿回去见皇爷爷吧!”

那人闷声不响,和他过了十几招,拓跋的剑就架在那人脖子上。

再一扯,将他的蒙面布扯开。

果然便是东平王拓跋翰。

拓跋翰见拓跋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再也藏不住。

拓跋翰一手握剑,终于开口说话:“极地狼的嗅觉果然灵敏!我的好侄儿,你以为真的能困住你三皇叔吗?”

“皇爷爷一早就知道三皇叔在东峦的一切,三皇叔已经插翅难逃!”拓跋凛然道。

拓跋翰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顾倾城那边,她自然是敌不过那些精卫,只是仗着轻功了得,左闪右躲,和手中银针总是出其不意的射向精卫,一时间倒是拿她无可奈何。

几千奴隶,全部退到矿洞,矿洞狭窄,一时哪里能容纳那么多人,奴隶拥挤在洞口附近。

奴隶们又惊又喜的看着战况,却是碍于有箭向他们瞄准,而不敢蜂拥而出动。

这时陈端一边命人射杀矿洞的奴隶,一边高喊:

“高阳王殿下,快放开王爷,丢弃你的剑,否则末军便将这些贱奴全部射杀!”

他说罢手一挥,第一波箭羽射向奴隶,奴隶一阵惨叫。

拓跋看着跌出来的奴隶尸首,略为沉吟,只得拿开拓跋翰脖子上的剑,丢在地上。

拓跋翰脸色冷厉,手中寒光顺势而上,剑架在拓跋脖子上。

“儿,你不是太子皇兄的孝顺儿子吗?那就下去陪你的父王吧!”拓跋翰毫不留情的挥剑。

拓跋此刻手上并无兵器,眼看拓跋翰的剑,就要割断拓跋的脖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天网恢恢

第288章:天网恢恢

拓跋翰刚举剑,顾倾城的银针便向拓跋翰握剑的手腕直射过来。

一直围攻顾倾城的精卫,见顾倾城逃跑中还向拓跋翰飞射银针。

他们已领教过倾城银针的精准,有人脱口惊呼:“王爷,小心她的银针!”

顾倾城的银针又快又准,若非遇到绝顶高手,几乎百发百中。

那侍卫惊叫之余,顾倾城的飞针已然射中拓跋翰的手腕。

拓跋翰手腕吃痛,手一松,剑软了下来,气得赶紧拔针。

就在一眨眼功夫,拓跋濬已脱剑,甫一脱险,拳脚立刻往拓跋翰身上袭击。

拓跋翰快速拔针后,再次向拓跋濬挥剑。

拓跋濬刚才只是顾忌奴隶被他们射杀,否则岂会受制与拓跋翰。

即便此刻徒手,他也不惧拓跋翰。

拓跋翰那个新晋近侍煞魔,却趁顾倾城飞针射拓跋翰之际,已一剑架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顾倾城雪白的颈脖立时泌出血滴,她的手臂,又被另一精卫狠狠划拉了一刀。

一阵切肤之痛!

土地上滴血,缓缓长出翠绿枝芽……

而煞魔手上的剑,只要再稍为用力一拉,顾倾城便会血溅当场,断脖而亡。

“高阳王,你不顾安平郡主的性命了吗?”煞魔大声喝道。

拓跋濬正徒手与拓跋翰相搏,闻言一愣,猛地停下来。

陡见到顾倾城身上的刀伤和颈脖上涌出的血滴,他的心立刻像被剜割,气血狂涌。

他眸光如刃,裹挟着飓风骇浪,厉声大吼:“住手!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

“濬儿既然在乎顾倾城的生死,那就束手就擒吧!”拓跋翰向停下手的拓跋濬喝道,剑直刺拓跋濬胸口。

拓跋濬不假思索,陡然腾身,一脚踢飞拓跋翰,并在腾身之际,背上的弓箭已在他手中。

电光火石间,他如流星赶月般疾射出三箭。

第一箭精准无比的射向煞魔的剑身,弹开剑与顾倾城脖子间的距离。

紧接而来的第二箭直取煞魔握剑的手腕,煞魔还没回过神来就吃痛落剑,箭已穿透手腕。

随后而至的第三箭,直接命中煞魔的咽喉。

三箭前后就是毫厘之差,又似一蹴而就。

拓跋翰倒地,煞魔也接着倒地。

这一切实在太快,快得煞魔倒地,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大魏战神的神威,所有人终于得窥一斑。

而顾倾城也脱离煞魔的挟持。

拓跋濬三箭射出落地并抄起他方才丢弃的赤霄剑。

与此同时,被拓跋濬踢飞的拓跋翰也卷土重来,他手上的剑已触及他胸口,刺破他的衣裳,刺破肌肤,眼看就刺进心脏……

拓跋濬顺势后仰,双脚吸地,单手握着拓跋翰的剑,一招鲤鱼翻身身子飞旋,跃身双脚踹向拓跋翰,飞旋中夺下拓跋翰的剑。

拓跋翰的精卫赶紧扑过来相救,十几把剑同时在不同方位刺向拓跋濬。

顾倾城脱险后迅速取布帛包扎处理身上伤口,别等一下拓跋濬看见定会心疼死了。

这时,空中飞来十几架竹鸢,一边向拓跋翰的精卫和士兵射箭,一边往矿山降落。

顾倾城匆忙抬眸一看,见领头驾驭竹鸢者竟是李弈,他身后是战英等侍卫。

而西山外围,拓跋濬的侍卫和冯熙已在第二盏孔明灯升起后带着车骑营人马包围整个西山。

冯熙接收车骑营后,便将长孙无垢和花木兰编到他的车骑营。

他们见天空升起黑色孔明灯,便带着车骑营的兵马陆续涌进矿山。

但东峦山道入口,由于山道狭窄,宽仅丈余,只容几人通行,不宜大部队行军,冯熙先行策马奔驰而来,身后花木兰和长孙无垢等人马陆续跟进。

拓跋翰自知不能再与拓跋濬纠缠,更顾不得夺回宝剑,所幸他身后还有一把佩刀,飞奔去骑马。

拓跋翰的精卫围拢向拓跋濬,拖住拓跋濬对拓跋翰的追击。

拓跋翰飞身上马,一边咬牙切齿对精卫下令:

“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李弈和战英等人降落,猛见那么多人围攻拓跋濬,而拓跋翰又喝令一个不留。

李弈一边与精卫搏击,大声喝道:

“你们还敢负隅顽抗?!整个西山,都被陛下的兵马包围。你们已无退路,还不束手就擒!”

战英也一边作战,一边大声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竟敢刺杀高阳王大将军,你们就不怕诛灭九族!”

“不要听他们危言耸听,快杀了他们逃走!”拓跋翰一边拍马往外飞奔,一边头也不回的大声喝道,欲逃离矿山。

本以为能逃出矿山的拓跋翰,却被冯熙横刀立马挡在面前。

拓跋翰一见来人是新晋的车骑将军冯熙,立马拔刀,嘴里大喝:“挡我者死!”

冯熙将偃月刀丢给随之而来的花木兰,却拔出七星宝剑迎战拓跋翰。

拓跋翰别说兵器上吃亏,即便冯熙没有七星宝剑,论武功,拓跋翰又岂是冯熙的对手。

“冯熙,你不过区区新兵跃升的将军,还敢杀本王不成?”拓跋翰不要命的和冯熙拼起来。

他知道逃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冯熙奉大将军命来捉私挖矿山意图谋反的幕后之人,但拓跋翰如此不要命几乎同归于尽的力拼,也着实不敢就杀了他。

“东平王,末将即便不杀你,也可以将你生擒!”冯熙冷然道。

这时矿山那边的陈端,他知道不杀死拓跋濬和那些奴隶,他们就等着诛灭九族!

赶紧让士兵射杀奴隶,一边叫道:“安平郡主,高阳王殿下,你们菩萨心肠,就不顾这些贱奴的生死了吗?”

拓跋濬见李弈战英等人来对付这些精卫和士兵,而陈端又拿那些奴隶要挟。

他弯弓搭箭,飞身一箭就射向远处的陈端,利箭穿透陈端身体,陈端应声倒地。

拓跋濬遂对战英喊了句:“快去救那些奴隶!”

便飞身去追拓跋翰。

战英和凌云飞身去踢倒弯弓搭箭的士兵,士兵被他们震慑,见拓跋翰逃跑,陈端已死,大势已去,已经不敢再抵抗。

拓跋濬飞身赶到近出口处,这时冯熙的七星宝剑已架上拓跋翰的脖子上。

拓跋濬与冯熙会心的一笑。

将宝剑扛在肩上,优哉游哉的看着一脸狼狈的拓跋翰。

“三皇叔,事到如今,你还在抵抗,有意思吗?”拓跋濬脸上带着邪魅的笑。

如今冯熙剑就架在自己脖子上,拓跋濬就在身旁像看小丑的看着自己。

拓跋翰丢弃手上刀,冯熙也缓缓的收回七星宝剑,但仍横剑肃然的看着拓跋翰。

拓跋翰一扯马缰绳,马蹄高扬,几乎将他掀翻,他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

只一瞬间,拓跋翰睁开眼睛,脸上风云变幻,竟哈哈大笑的跃下马背,走到拓跋濬面前。

“濬儿,一场误会,你何必劳师动众,让父皇担心呢?”

拓跋濬看看偌大的矿山和那些被射杀的奴隶。

“……三皇叔,这——还是误会?”拓跋濬嗤笑,“你当濬儿是三岁小孩,还是当皇爷爷老糊涂?”

他觉得三皇叔的脸皮比他还厚。

以后倾城再说他厚脸皮时,他可有得为自己辩解了。

“好,本王就跟濬儿去见父皇!”拓跋翰双手负背,安之若素道。

拓跋濬看着拓跋翰,不得不佩服他三皇叔的淡定从容。

即便是故作从容。

拓跋濬的精卫想上去绑住拓跋翰,拓跋翰凛然道:

“如今一切未明,陛下也没定本王的罪,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对本王无礼?”

“你们不用担心,东平王是什么人物,怎么会逃跑?”拓跋濬对侍卫说完,又伸手请拓跋翰上马,“三皇叔,请!”

拓跋濬的侍卫,前后左右押解着拓跋翰出矿山。

刚才那陈端下令射杀了很多奴隶,顾倾城迅速包扎好自己后赶到矿洞口,希望能救活一些。

有些中箭只是受伤,一时半会并没有生命危险,顾倾城赶紧给他们止痛止血施救。

矿洞里面的奴隶见外面已经停战,也蜂拥出来。

跟随着车骑营飞赶进来的飞鸿飞雁跑到顾倾城身边,看着她脖子和手臂上的血迹,两姐妹急得直掉泪。

“郡主,你这伤得可严重?”飞雁哭道。

飞鸿也擦着泪:“殿下看见,可得心疼死了!”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顾倾城安抚她们,“赶紧帮忙救人!”

拓跋濬让侍卫先押解拓跋翰出去,方才对拓跋翰的戏谑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焦急。

急急便转身回来找倾城。

倾城刚才受伤,也不知怎样了?!

见倾城正在帮那些奴隶拔箭疗伤,他顾不得那么多,先扶她起来,紧张的要查看她的手臂和脖子。

“快让我看看,伤得怎样了?”拓跋濬看着顾倾城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布帛,仍然泌出鲜红血迹,心疼得血管暴突。

顾倾城手上有血迹,又不想弄脏拓跋濬,而且那么多人。

赶紧退后些,低声道:“别担心,我没事,那么多人看着呢!”

拓跋濬深情的看着他的倾城,他的娘子对他不离不弃,拓跋濬本有千言万语要对顾倾城表白。

却碍于人多,只心疼的看着她。

顾倾城看着那些死去的奴隶,喟叹道:“只不过是一个人的贪欲罢了,便害死那么多人。”

她再意味深长的看着拓跋濬,不无忧戚:“但愿刘宋在大魏擂台对弈,无论输赢,两国都能结秦晋之好,不再起刀兵战事,否则,受苦受难的,始终是苍生百姓。”

拓跋濬当然知道倾城言下之意是不想他与刘宋开战。

“我也知道以战止战,受苦受难的是天下苍生,此乃下下之策。”拓跋濬对顾倾城道,“只要刘宋不挑衅,大家友好睦邻,我们大魏决不主动开战!”

顾倾城默默点头,她知道他言出必行,就怕刘宋殷孝祖不会放过拓跋濬,挑起战争。

这时被解救的奴隶都向拓跋濬下跪磕头感恩。

“谢谢高阳王救命之恩,殿下对我等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都快快起来!”此刻的拓跋濬一脸体恤关爱,与对敌的狠戾,判若两人。

有些奴隶又不敢相信的问:“殿下,我们的降奴身份,真的释放了吗?”

看着那么多半信半疑的目光,拓跋濬点头道:“真的解除了降民制,还是这位安平郡主为陛下求的情呢。”

拓跋濬说罢向顾倾城摆摆手。

那些奴隶又千恩万谢的磕谢顾倾城。

顾倾城正在医治受伤的奴隶,赶紧扶大家起来,又暗暗瞪了一眼拓跋濬:何必把她抬出来。

被解救的奴隶千恩万谢,可是他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几千人却是有待安抚。

拓跋濬又对他们道:“你们稍安勿躁,本王回去立刻禀明朝廷,好好安置你们。此后你们就是大魏子民,享受大魏子民同等待遇!”

拓跋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敌人可以狠到极致,对弱者,又心软到极致。

顾倾城的心又软成一团,嘴角有了弧度,有热雾涌上眼眶。

顾倾城对拓跋濬道:“殿下,我先带他们回一心堂暂住吧,那里有粥棚还搭有暂住的地方,之前的新子民,有大部分都回去分领田地了,如今这拨人过去,还是可以照应。”

在外人面前,顾倾城和拓跋濬还是客气的称呼对方。

“对,安排在一心堂,再好不过。”拓跋濬也颔首道,“如此,就辛苦安平郡主了!”

拓跋濬安排人押解拓跋翰出去的同时,冯熙也带着车骑营进来帮助救治受伤的奴隶,清理矿山。

拓跋濬过去吩咐冯熙清理矿山后,派人保护好这里的一切。

又让李弈带御林军护送这些新子民回一心堂。

而他上马追上押解拓跋翰的人马,先行回宫禀报陛下。

在帮忙照顾那些受伤的奴隶时,冯熙和花木兰看着医术精湛帮奴隶料理伤口的顾倾城,早已一脸的惊讶。

方才高阳王和那么多人,他们也不方便围过来,如今拓跋濬离开,那些受伤的奴隶也基本包扎妥帖,他们相继来到顾倾城身边。

“倾城。”一把声音在顾倾城身后压抑着激动的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

顾倾城猛然回头,刹那间一脸的惊喜!

顾不得手上有血迹,便握着那人的臂膀,几乎就要拥抱来人,对方可是个将军。

幸好她克制住,也欣喜的低声道:“木兰——”

本来顾倾城是脱口而出想叫木兰姐的,猛然想起那么多人,便刹住了话。

“咱们总算是见面了。”花木兰欣喜得热泪盈眶。

“是啊,我早就想去见你了。”顾倾城眸眼有泪雾,低声道,“我没想到你会从军。”

“……你们,原来早就认识?”冯熙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们。

拓跋濬虽然告诉冯熙花木兰是女子,却没把花木兰与倾城是闺蜜之事告诉冯熙。

而花木兰不知道冯熙见过顾倾城。

“安平郡主是末将的老乡。”花木兰赶紧跟冯熙解释,又为倾城介绍:“倾城,这是车骑将军。”

顾倾城看着眼前人,又惊又喜,原来拓跋濬推荐陛下顶替乙浑的是这位大哥。

“安平郡主,”冯熙看着顾倾城,热泪盈眶,激动道,“你还记得……末将吗?”

顾倾城早就一眼认出了冯熙,她当初对冯熙非常有好感,而且印象深刻。

却没想到短短时日,这为大哥从微不足道的小兵擢升为车骑将军了!

“你就是那天在街上认错我为妹妹,还帮助那些奴隶的大哥。”顾倾城也欣喜的抓着冯熙的肩膀道。

“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这些降奴却在安平郡主的帮助下,全部得到释放。”冯熙感慨道,热泪盈眶,脸上与有荣焉,“安平郡主的父母,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女儿,真是父母的骄傲!”

“我也没想到,短短时日,大哥竟擢升为车骑将军了!”顾倾城也欣慰的笑。

遂又亲切的问:“大哥找到妹妹了吗?”

她不知何顾,见到冯熙总有亲人般的好感。

仿佛他就是自己的大哥。

冯熙噙泪看着顾倾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顾倾城看着敦厚的冯熙,以为他又在伤心,她的心顿时也有些酸。

稍顿,粲然笑道:“大哥既然还未找到妹妹,就先当倾城是妹妹吧。”

“好……倾城妹妹!”冯熙眸眼里的热泪滚下来。

一直在旁边看着顾倾城的长孙无垢,早就激动得老泪纵横。

顾倾城注意到那看着自己一直抹眼泪的老将军,也不由得一阵心酸。

便迟疑的问:“这位老将军——”

“哦,倾城妹妹,这位长孙老将军,是抚养我长大的将军。”冯熙忙道。

顾倾城恍然的微微颔首。

大抵老将军也是和冯大哥一样,看见自己便想起他们家的小姐了。

“你就是安平郡主啊?”长孙无垢又抹了把老泪,激动得喉咙哽咽,“好,太好了,长得好,心地又善良,真是父母的骄傲!”

顾倾城看着老将军如此激动的表情,就像师傅和铁爷爷对她那般亲近,也不由得眼眶一热:“老将军过誉了。”

这时李弈走过来,先看看顾倾城的伤,见她无碍,才放心。

“李大哥,快看看这是谁?”顾倾城拉着李弈,看着冯熙兴奋道,“这位冯熙冯将军,就是当初在城西和乙浑决斗,你还帮过忙的大哥!”

李弈这才又认真的打量这铠甲锃亮面容憨厚的冯熙,欣然的点头道:

“我就觉得将军好生面熟,没想到兄台几月不见,便荣升车骑将军了。”

“冯熙有今日,全靠高阳王大将军提携,这短短数月,末将从一名小小兵卒,荣升车骑将军,连末将都不敢奢想。”冯熙满怀感激道。

说完,又立即向李弈拱手:“冯熙还未谢过李副统领当日的帮忙,那日若不是李副统领和倾城妹妹的帮忙,冯熙恐怕早身首异处了。”

“哎!吉人自有天相,”李弈也客气的拱手,“那日是安平郡主坚持要救将军,冯将军要谢,便谢安平郡主吧。”

李弈在外面,还是要依礼称顾倾城为安平郡主的。

“好了,人海茫茫中我们竟然能相遇,便说明我们有缘,都不必客气了。”顾倾城浅笑道。

顾倾城忽然看见冯熙腰间挂着原本是属于乙浑的七星宝剑,又是一惊。

冯大哥原本只是小小兵卒,短短数月,拓跋濬便扶持冯大哥成为车骑将军,连七星宝剑都赠给了他。

可见拓跋濬对冯大哥是多么的器重。

拓跋濬一般对将士们严厉,却对这冯大哥好到了极点,改天倒要问问拓跋濬,冯大哥还有什么让拓跋濬欣赏的。

而李弈也留意到冯熙身上的七星宝剑,心道高阳王如此扶持此人,一下子将其擢升车骑将军,连七星宝剑都给了他,可见此人并非那么简单。

顾倾城拉过花木兰,悄悄道:“木兰姐,如今多有不便,改日我再约你见面。”

稍顿,顾倾城又想了想:“或者,你来一心堂医庐找我?”

“好。”花木兰自是万分高兴的点头,看着顾倾城,也是与有荣焉。

顾倾城此时却猛然想起不见顾彧卿,她明明一早就跟大哥商量好让他跑上摘星楼看她点燃孔明灯见机行事的。

便问李弈:“李大哥,我本来是和我大哥商量好让他来的,怎么来的是李大哥你,我大哥人呢?”

李弈脸色略沉:“彧卿肩负保护上谷公主的责任,自然是去保护公主了。”

“……公主出什么事了吗?”顾倾城惊愕的问。

“公主去了郊外,她一向喜欢新奇有趣的事,只希望她平安无事便好。”李弈道,“回头路上慢慢跟你说吧。”

顾倾城见李弈如此说,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

于是对冯熙他们道:“冯大哥,老将军,花将军,改日你们来一心堂医庐坐吧,我经常在一心堂的。

眼下,我要将这些民众带回一心堂安顿,咱们就此别过。”

“好,咱们后会有期……”冯熙等人拱手与顾倾城辞别。

回去的路上,李弈简单的说了上谷公主的事,顾倾城虽然忧心忡忡,如今也无能为力。

便先行带那几千新子民去一心堂安置,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又带着山猫等人赶紧煮粥。

顾倾城再和医女们一起帮那些身体有病的子民把脉煎药。

这些老百姓后来知道是郡主之前去飞竹鸢,发现了他们并救了他们。

一个个都向顾倾城下跪,搞得顾倾城又一番尴尬。

这样,几乎就忙到了晚上才回皇宫。

第二百八十九章:辣手摧花

第289章:辣手摧花

是日顾倾城与拓跋濬进山的同时,顾彧卿哪里还有心思去伺候那个刁蛮公主,也迫不及待的跑上皇宫摘星楼焦急的观望等待。

未几,果见顾倾城升起第一只红色孔明灯,便开始紧张起来。

他一直紧张的等候着,等了好久,终于见第二只黄色孔明灯升空,他知道蛇已出洞,幕后之人已到矿山。

黄色孔明灯飞升没多久,竟飞起了黑色孔明灯,顾彧卿知道他们危险。

他紧张的跑下摘星楼,准备出发援助。

李弈见顾彧卿一大早就开始神不守舍,他本来应该守护在上谷公主身边的,却怎么跑上摘星楼上观望了。

见他要出宫,便拦住他,问是不是倾城出什么事了。

他知道只有倾城的事,才会令顾彧卿如此的紧张。

顾彧卿见他对倾城是真正的紧张关心,况且倾城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找李弈去帮忙,就如实告诉了他。

李弈到此时方知道顾倾城原来一早发现西山东峦有异。

也没有责怪倾城对他的戒心,一心只系着顾倾城的安危,和顾彧卿一起觐见皇帝。

顾彧卿禀报皇帝,拓跋濬和顾倾城已发回信号,联系上了奴隶,奴隶暴乱,已引蛇出洞,他们要去支援。

“……倾城怎么又和濬儿掺和进去了?”皇帝一听顾倾城与拓跋濬又走在一起,心里又吃醋了,当下不悦。

李弈谨慎道:

“陛下有所不知,安平郡主为了老祖宗八十寿宴,和末将去西山巅练飞竹鸢。

后遇高阳王,他们发现有人把大部分奴隶赶到东峦偷挖矿山,东峦可是连猎人都退避三舍的地方,如今想来,也是那幕后之人散布出来的谣言。”

皇帝微微点头。

见陛下脸色转暖,李弈又道:

“如今也是因为要引蛇出洞,必须从西山巅悄悄飞去东峦。

倾城有胆有谋,飞行技术更无人能及,是最好的人选,所以高阳王请倾城一起去。”

顾彧卿也脸紧张的插嘴:“但如此飞翔,毫无保障,总是危险,可谓九死一生。”

李弈也点头道:“高阳王的技术稍逊安平郡主,是更加的危险。”

一听说他们危险,皇帝又紧张起来:“从西山巅一路飞往东峦?下面是沟壑丛林,万一风向不好,这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天啊!濬儿和倾城得冒多大的风险!”

拓跋焘所有的醋意和不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他们揪心的担心。

李弈又道:“如今他们总算已安全飞到东峦,发回信号,蛇已出洞,虽然高阳王大将军已经调兵遣将,安排了人马,但我们还是不放心,想去支援。”

“好!”于是皇帝赶紧传旨让李弈带二十名御林军,前去支援。

离开御书房,顾彧卿正想和李弈飞马出宫去救顾倾城。

这时候上谷公主的贴身宫女芸姜却找到顾彧卿,将他拦下来。

“芸姜,你不在碧霞宫里陪公主,拦住我干嘛?”顾彧卿没好气道。

“顾侍卫,贺兰世子一早就来找公主,带公主去北郊黑龙潭抓灵狐。”芸姜紧张道。

顾彧卿今儿一早就跑上摘星楼,操心顾倾城去西山之事,根本就没去过碧霞宫,也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公主贪玩,去抓灵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彧卿想与李弈赶紧出宫。

芸姜却把他拉住,惴惴不安道:“奴婢,奴婢担心公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公主有贺兰世子相陪,怎么会有危险?”顾彧卿有些不耐烦道。

一边说一边和李弈往外走。

救人如救火,如今倾城升起黑色孔明灯,可见他们已陷入险境了。

芸姜在他身旁亦步亦趋的追着顾彧卿。

“可是……”芸姜心慌意乱道,“正正是因为和贺兰世子在一起,奴婢才担心公主有危险啊!”

李弈和顾彧卿互相看了一眼,难道芸姜言下之意,是担心贺兰世子对公主意图不轨?

“芸姜,你既然担心公主,你是公主的贴身宫女,为何不陪着公主一起去?”顾彧卿心里担心顾倾城,既焦急又显得不耐烦道。

“贺兰世子说,灵狐怕人,人多去了恐抓不到灵狐,公主就一个人跟他走了。”芸姜忐忑不安道。

“这公主也真是不省心,宫里什么宠物没有,即便要猎灵狐,也不用公主亲自去啊!”顾彧卿又没好气道,脚下不停。

“公主,公主说如今入秋,马上便进入冬季了,想亲自抓到灵狐,为顾侍卫做一件狐裘。”芸姜替公主委屈道。

“……给我做狐裘?”顾彧卿终于停下来,不由得嗤笑,“谁要她那么好心!”

芸姜见顾彧卿这满不在乎的样子,便赌气的扭转身,一脸委屈的站在那里抹眼泪。

李弈见此情形,琢磨了一下,对顾彧卿道:

“彧卿,你本就是公主的贴身侍卫,还是去找公主吧,公主金枝玉叶,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非同小可。”

他听了这么久,也大概知道上谷公主对顾彧卿的心意,更加知道芸姜的担心了。

公主毕竟是万金之躯,如有什么损伤,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那西山——”顾彧卿迟疑着。

烦恼得直跺脚!

“你放心,倾城那边,有我呢!”李弈说完翻身上马,已经火速带人飞马赶赴西山。

“好吧,芸姜,我给你找匹马,咱俩一起去黑龙潭看看那位刁蛮公主到底在搞什么鬼!”顾彧卿只得与芸姜去北郊的黑龙潭。

李弈一路飞驰,到了西山,驾轻就熟,一口气跑上西山巅。

见拓跋濬的侍卫正在努力驾驭竹鸢,有些坠在丛林树枝上,有些一时间飞不起来,正在焦急。

李弈顾不了那么多,夺过一架竹鸢,直冲云霄,飞驰东峦救援。

后面的侍卫,学着他的样子,不顾生死,大胆飞翔,竟也能飞起来了。

贺兰敏都当日受独孤西风挑唆,说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公主是自己的人。

陛下为了颜面,还有公主以后的幸福,也只能将公主许配给他,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驸马爷了。

“这么好的主意,你为何要告诉本世子?”贺兰敏都当时有些怀疑的问独孤西风。

“世子身份毕竟比本公子高,我这样的身份,怕是此生与驸马爷无缘。”独孤西风嘻嘻的笑着拍拍贺兰敏都的肩膀。

稍顿,他又道:“咱俩是好兄弟,宁可便宜你,也不能便宜刘宋那娘娘腔的太子或者顾彧卿一个区区侍卫嘛!”

“对!还是西风兄够兄弟啊!”贺兰敏都感激的拍着独孤西风的肩膀,俩人称兄道弟的喝酒。

其实独孤西风哪里是想便宜他贺兰敏都了,只是想一石三鸟罢了。

他知道拓跋灵其实喜欢顾彧卿,若贺兰敏都出手,玷污公主必死无疑,而顾彧卿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保护不力,令公主蒙羞,也是死罪。

他可以趁贺兰敏都正在意图不轨时,一个英雄救美把公主救下来。

再将公主已经被贺兰敏都轻薄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相信刘宋太子也不会娶一个被侮辱过的公主。

而陛下为了感激自己救下公主,兴许就将公主许配给自己了。

他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也暗中帮贺兰敏都找到了催情烈酒绕指柔。

他还撺掇贺兰敏都事不宜迟,公主已然及笄,否则等刘宋太子迎娶公主,那时就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后悔莫及。

当时世间上确实很多女子若被轻薄,男人只须负责娶她,轻薄之事便不了了之。

贺兰敏都也真是色胆包天,以为此计可行。

到时候上谷公主已经是自己的人,他皇帝老子就算舍不得公主下嫁给一个世子,还有谁会娶被糟蹋过的女子。

安排妥当,便去皇宫找拓跋灵,拓跋灵正一副怀春的模样坐在庭院托着腮帮子,想着顾彧卿这一大早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贺兰敏都素知拓跋灵喜欢新鲜刺激有趣的玩意,他把北郊黑龙潭有灵狐,说得绘声绘色,还说那里出现过什么狐仙呢。

把拓跋灵说得心痒难耐,也想去亲自抓个灵狐给顾彧卿做狐皮大氅。

便当是顾彧卿送她兔子的回礼。

贺兰敏都带拓跋灵一路往北郊那个所谓的黑龙潭。

其实,就是个黑水潭。

水潭旁边有间简单的小木屋,原本是附近的人家,被贺兰敏都买了下来,还精心的装潢布置一番。

他故作神秘的先静悄悄带拓跋灵先进木屋。

“贺兰敏都,你不是带本公主来抓灵狐吗?来这破屋干嘛?”拓跋灵跟他进屋子,看着屋子问。

贺兰敏都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低声道:

“公主且耐心等等,这灵狐不是随便就跑出来,咱们躲在这木屋,瞧见灵狐出来,等灵狐吃了那些诱饵再出去,否则很难抓到灵狐。”

拓跋灵听他如此说,也觉得在理,便与贺兰敏都趴在窗台上向黑龙潭瞧过去,守屋待狐。

没过多久,果见有两只银狐在黑龙潭后面的树林里出没。

“贺兰敏都,果然是有灵狐!”拓跋灵兴奋的低声叫道,“咱们现在就去抓灵狐!”

其实,那哪里是什么灵狐,是贺兰敏都高价买下来的两只银狐。

用细丝绳绑住腿在那黑龙潭丛林里跑,让拓跋灵信以为真。

“公主稍安勿躁,灵狐刚刚才出现,还得等等,等它们吃了能麻痹的食物,不能逃跑了,那时去抓活的,就手到擒来。”贺兰敏都道。

拓跋灵又开心又兴奋:“贺兰敏都,本公主第一次见你那么聪明!”

“那当然,”贺兰敏都嘻嘻笑着,“其实敏都一向都很聪明,只是公主未留意罢了。”

“看看你,给你一点颜色就开染坊!”拓跋灵嗔他一下。

倒是真心的觉得他这次办事不错。

贺兰敏都把早就准备好的绕指柔催情酒,斟了两杯,俩人一人一盏,道:

“咱们先喝杯酒,壮壮胆,等一会去抓灵狐,不至于害怕狐仙之妖气。”

“好!”拓跋灵爽快的接过来,一仰脖子,一口就将杯中酒喝下去。

她再趴在窗台,观察黑龙潭后面的灵狐时,身子开始燥热,药力摧动**之火,瞬间在体内燃烧,已不识得眼前人是谁了。

贺兰敏都早把持不住,扑向拓跋灵,撕开她的衣裙,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

本来独孤西风是带着他的手下,不远不近,远远的吊着贺兰敏都而来。

半道上却又听到身后有跑马声,回头一看,没想到后面追来的竟是顾彧卿和芸姜。

他一见后面追来的人,赶紧打手势与手下躲进路边的树林,让顾彧卿先行过去。

见半路杀来顾彧卿,心中顿时又另生计谋。

顾彧卿出了皇宫径自往北,问了路人北郊黑龙潭之所在。

又一路寻着马蹄印找来,果见北郊有个黑水潭,水潭边有个小木屋,小木屋旁边的树上还栓着两匹马。

“顾侍卫,那是咱们公主的马!”芸姜喜道,跃下马,“咱们快进木屋看看,公主是否在里面。”

“她们怎么会在小木屋,肯定是去那丛林捉灵狐了!”顾彧卿微恼的摇头。

若非那刁蛮公主耽误,他此刻已去救倾城。

若倾城有什么意外,他肯定饶不了那刁蛮公主!

依拓跋灵如此喜欢玩乐的性子,早就猫过去捉灵狐了。

他嘴里虽如此说,也跃下马和芸姜一前一后的进小木屋。

却见前面的芸姜目瞪口呆,早已经吓得栽倒地上。

越过芸姜倒下地的脑袋瓜子,顾彧卿看见前面房间的床上,贺兰敏都和拓跋灵皆光着身子,贺兰敏都正压在拓跋灵身上抽动着身子……

“……你们在做什么?!”顾彧卿一声大喝。

床上的两人浑然未觉。

拓跋灵还脸色酡红的扶着贺兰敏都的肩膀,媚眼如丝的低唤:“顾彧卿……”

顾彧卿一时也觉得羞愧万分,但想来那二人都是喝了什么催情烈酒了。

猛然拿起桌上的酒盏嗅嗅,果然是不寻常的酒。

这个畜生竟然**公主?!

顾彧卿怒不可遏,直恨得飞起一脚将贺兰敏都踢开拓跋灵的身上。

再一拔剑,割断了仍旧沉醉在**中的贺兰敏都的脖子。

想让芸姜去找水,芸姜却吓得懵了,倒在地上瑟瑟颤抖。

他再迅速拿过一盘水,泼向拓跋灵的脸。

冰冷的水泼在拓跋灵的脸上,她一个激灵,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赤身**,贺兰敏都也赤身**,脖子上喷着血,顾彧卿手上的剑滴着血,大抵是被顾彧卿一剑结果了。

她登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像五雷轰顶,魂飞天外!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事会发生在她堂堂公主身上!

她又羞又愤,泪水夺眶而出,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就钻进去。

她的衣服早被贺兰敏都撕碎,她迅速抓着被褥裹着自己,裹着头脸,捶打着胸口,憋了一瞬,才像厉鬼般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

拓跋灵一边惨叫,又羞又愤的眼泪狂奔……

刚才腿脚发软的芸姜,这会儿三魂七魄倒是回来了。

一边哭,一边爬过去哆嗦着手解下自己的衣裳,想去遮挡公主光着的身子。

但芸姜的衣裳也是有限,只包住了一部分,顾彧卿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将拓跋灵包裹。

拓跋灵却一把拿过顾彧卿放在床上的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第二百九十章:反咬一口

第290章:反咬一口

幸好顾卿眼疾手快,奋力拉开拓跋灵要自尽的手,站在床边,把她紧紧拥抱着。

想到芷若和云锦被乙浑蹂躏至死,他不由得义愤填膺。

之前对拓跋灵的所有不满都消失殆尽,化作一缕柔情,温言安慰。

“别怕,没事的。我已将那淫贼宰了,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公主受辱的!别怕……”

“啊……顾卿,你让我死,我如今已经没脸见人,更加没脸见你了!”拓跋灵抱着顾卿,把头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呜呜……”

“别怕……有我呢,都是我不好,没好好保护你!”顾卿万分愧疚,眼里噙泪:“是我不好……”

他是她的近身侍卫,他没有好好保护公主,确实是他失职,简直就该死!

普通女子被人侮辱失了清白,已然活不下去,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样的打击,教她怎生受得了!

芸姜见拓跋灵伤心欲绝,也更加的害怕,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被侮辱,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她既心疼公主受辱,又担心自己被处死,也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公主,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如今那坏人已被顾侍卫所杀,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这时候,独孤西风仗剑闯进来,二话不说,提剑直插向顾卿后背。

顾卿背对着门口,正半弯着腰抱着悲痛欲绝的拓跋灵安慰,听到身后有动静想要回身时,背上已中独孤西风一剑……

也正正是他要回身,身子一动,独孤西风的剑才没刺中心脏位置,而是靠偏的肩甲处。

“噗……”的一声,一阵钻心剧痛!

顾卿猛然回首,放开拓跋灵,不敢相信的怒瞪着来人。

顾卿吃痛一时还未开得了口,独孤西风已经大喝道:“顾卿,你身为保护公主的侍卫,竟敢侮辱公主?”

顾卿被他一剑穿进肩甲,鲜血汩汩直流。

他痛得栽倒地上,忍着痛,向贺兰敏都光溜溜的尸体瞟了一眼,道:“你杀错人了,那个畜生才是罪魁祸首!”

拓跋灵一见闯进来那么多人,羞愧得拉被褥来裹着头脸,趴在床上大哭。

并一边厉声大喝:“滚……都滚出去……”

“顾卿,你休要狡辩,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抱着公主在侮辱她!”独孤西风又大声喝道。

芸姜遮站在床边挡在拓跋灵面前,见顾卿被冤枉,赶紧帮顾卿辩解:“……不是的,独孤公子,顾侍卫是在救公主。”

独孤一剑就刺向芸姜的胸口,一剑穿胸,芸姜只啊的一声闷哼,便倒在血泊中。

独孤西风乱杀无辜,顾卿震怒得血脉贲张,猛然抓起刚才那把血剑,就杀向独孤西风。

独孤西风见顾卿仗剑杀来,一边迎击一边大喝:

“顾卿,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竟然杀了芸姜灭口!”

其时哭喊中的拓跋灵裹紧自己的头脸,也根本没看到谁杀了芸姜。

陡然听到芸姜死了,愣了半晌,才掀开披风。

看向芸姜,却见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侍女,竟已经香消玉殒。

“芸姜!”她心痛的嚎叫一声。

裹着披风滚落地上抱起芸姜。

“独孤西风!”她看着独孤西风滴血的剑,眼里简直要喷出火焰,咆哮道:“是你把芸姜杀了?!”

“……是他,是顾卿,是他杀人灭口!”独孤西风一边迎战顾卿,一边狡辩。

“对对对,是顾卿杀人灭口!……”独孤西风的手下也异口同声的指着顾卿道,并加入独孤西风围殴顾卿。

“你们杀害无辜,居然含血喷人,反咬一口?”顾卿怒不可遏,每一剑都与独孤西风拼命。

这时候,拓跋灵才看见顾卿身上中剑,几乎被血染红。

显然是独孤西风刚才乘其不备就伤了顾卿。

“你们住手!……”拓跋灵对独孤西风他们怒斥。

独孤西风没料到受伤的顾卿身手竟还如此的了得,一边往门外节节败退,一边对他的手下喝道:“快把公主带走!撤!”

他的手下过去,一个劈手击向拓跋灵后脖子,拓跋灵登时晕过去。

有人将拓跋灵抬下去,又有人帮贺兰敏都穿好衣裳,连带着芸姜的尸体抬走。

而独孤西风虚晃一招,脱离顾卿的拼命缠打,带着拓跋灵和贺兰敏都的尸首赶回皇宫。

顾卿身受重伤,稍为喘息一下,艰难的爬上马,在后面追赶着,终究是慢了些时辰才回宫。

但早一步回到皇宫的独孤西风,却歪曲事实,将顾卿与贺兰敏都合谋侮辱公主,并杀了芸姜灭口,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一通,气得皇帝咆哮起来,砸破了面前所有的东西,一把拔出轩辕剑。

“顾卿,朕要将你碎尸万段!”皇帝怀着滔天巨怒的咆哮,“所有人听着,看见顾卿格杀勿论!”

又赶紧命人将公主带回碧霞宫调理。

皇后娘娘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堂堂的大魏公主被侮辱,直气得晕倒地上,被御医掐人中醒过来便嚎啕大哭。

独孤西风正正是想激怒皇帝,想趁皇帝盛怒下立刻杀了顾卿,他就真真成了英雄救美,公主的大恩人了。

见皇帝下令对顾卿格杀勿论,他可是心花怒放了。

这时皇帝身边的御林军统领穆铖,却蹙眉道:

“顾卿不是和李弈赶赴西山去救他妹妹安平郡主吗?怎么又会和公主出现在北郊,还和贺兰敏都合谋侮辱公主,陛下不觉得可疑吗?”

穆铖如此提醒,皇帝才在盛怒下冷静下来。

顾卿不久前才和李弈到自己跟前说要赶去西山支援顾倾城他们,怎么却去了北郊。

他一向如此紧张他的妹妹倾城,在倾城危急关头,不去保护自己的妹妹,却和贺兰敏都去北郊合谋侮辱灵儿,这倒也真的说不过去。

于是把杀无赦的命令改为看见顾卿,立刻将其拿下。

这时身受重伤的顾卿也赶回来,一到宫门,就被御林军拿下。

被押到皇帝面前。

独孤西风本来是想趁皇帝盛怒下杀了顾卿的,那样的情景,即便后来拓跋灵清醒知道不是顾卿所为,他也可以解释为当时急怒攻心,才会错杀顾卿。

没想到顾卿身手了得,他见自己即便和手下合力也未必能杀得了顾卿,只得先命人把拓跋灵带回来。

皇帝面前,顾卿全身血染,忍痛一五一十,将自己刚要与李弈出宫去西山,芸姜找到自己还说担心公主安危的事禀报,此事有李弈作证。

而独孤西风后来闯进来不问青红皂白,不但刺伤自己,还杀了芸姜嫁祸给他,其心和动机就不纯了。

他独孤西风才是和贺兰敏都合谋侮辱公主之人,否则他怎会那么巧,赶去那木屋?

独孤西风自然是狡辩,听手下来报,说看见贺兰世子和公主单独前往北郊黑龙潭,他知道贺兰敏都一向觊觎公主,怕公主有危险,便追踪过去。

如此,倒也似乎让他说了过去。

但说到杀芸姜,他再狡辩也狡辩不了,芸姜身上的剑伤和顾卿身上的剑伤,便是独孤西风的剑所为。

独孤西风见嫁祸不了顾卿,便道看见顾卿抱着**裸的公主,怒不可遏,一时愤怒刺杀顾卿,不小心又误杀了芸姜。

怕被公主误会,才说是顾卿所为。

这时候,拓跋灵也清醒,含屈带泪的将情形说了一遍,基本便和顾卿一样。

皇帝这才命御医救治重伤的顾卿。

至于贺兰敏都,即便那是常山王的独苗,皇帝震怒之下,还命人将其鞭尸一百,尸体打得血肉模糊,才着御林军送回去给常山王。

即便将他鞭尸又如何,他心肝宝贝的清白是被毁了!

他没有将那可恶的小贼灭族,已经是常山王祖宗积德了!

若不是看在常山王祖上于大魏有功,他的王位世袭罔替,他岂会饶恕贺兰一族。

女儿被人侮辱,这样的痛心事,摊在谁身上,都委实气愤难消,更何况是堂堂大魏皇帝。

常山王接到御林军送回去贺兰敏都的尸体,也听御林军悄悄说起事情的原委,公主受辱之事,也不好大肆宣扬。

看着被鞭尸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儿子,这贺兰敏都是常山王的独苗啊。

常山王贺兰九真一口血便喷薄而出,也不追究是否他儿子罪有应得,便伤心欲绝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

死了贺兰敏都,他常山王一脉便断了根了。

别说是常山王悲痛欲绝,就连他那足不出户久卧病榻的王妃,看见他儿子死得如此的惨,也扑向贺兰敏都的尸体哭得惊天动地:

“我的儿啊……你醒醒啊……你起来啊……你怎能丢下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的心肝啊……”

那病怏怏的王妃哭一句吐一口血,喊一句又吐一口血。

老夫妻也煞是凄凉。

再凄凉,再愤懑,也奈何不了陛下,况且自己的儿子侮辱了陛下的公主呢。

他们还是要给儿子下葬,入土为安,那一个哭喊,可更加的呼天抢地。

顾卿是顾倾城的大哥,贺兰明月把自己和顾倾城当初在玲珑阁就结下梁子的事一说,常山王一家,以为顾卿是故意公报私仇,更加的痛恨顾倾城了。

拓跋和顾倾城设计捉拿拓跋翰之事,闾望一下子就收到消息了。

暗暗欢喜之余,赶紧派闾凌去天牢,让乙浑对东平王踩上一脚。

闾凌化妆成送饭的狱卒,出现在乙浑面前。

乙浑看着眼前古怪的狱卒,一身的煞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以为是拓跋派人来杀他。

闾凌见他一脸惶恐,轻轻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容颜。

“……闾将军,竟然是您?”乙浑看见闾凌,大吃一惊,“您不是被流放了吗?”

“不要声张,”闾凌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乙浑眼里的惊骇过后,又露出最后的曙光:“是大人派闾将军来救末将吗?”

闾凌点点头,问:“昨晚大将军和安平郡主过来,你可有胡说八道?”

乙浑此刻知道闾家的势力还真的不容小觑。

若自己有一言半句的漏嘴,此刻怕是身首异处了。

他双手撑着木栅栏,对天发誓:“没有!在下一向守口如瓶,拓跋和顾倾城与我深仇大恨,我怎么会对他们透露一字半句!”

“真的没有?”闾凌眉宇聚拢。”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乙浑信誓旦旦。

闾凌心道:你即便不天打雷轰,也要身首异处了。

这样的人,对他们闾家,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闾凌低声道:“刚才拓跋和顾倾城引东平王到东峦矿山,拓跋翰已经事败被擒。”

乙浑听得惊骇不矣。

连东平王都被她扳倒,那个女人还真是妖魅!

闾凌便让乙浑把东峦矿山幕后的主脑是东平王,他一早就意图造反之事举报出去,将功抵过,这样或可保命。

“将军,即便在下此时对东平王落井下石,在下也是同罪,说不定诛灭五族啊!”乙浑痛定思痛道。

闾凌沉静道:“你放心,本将军被判流放,也能活得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咱们同坐一条船那么多年,又怎会看见你落水而不救!”

乙浑见自己身陷囹圄,东平王又不能依靠,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闾家了,便点点头。

闾凌见乙浑只能将赌注押在闾家,还是赞赏:

“好,你立刻举报东平王私采矿山,意图谋反。我马上安排你家眷撤离都城,晚上,我再来救你出去。”

乙浑大喜,只要逃出大魏,保住家人,天涯海角,总有报仇之日。

闾凌离开后,乙浑立刻喊来狱卒,请来刑部尚书陆丽,将东平王私挖矿山意图造反之事举报出去。

这厢皇帝刚刚处理了拓跋灵的窝心事,那厢快马便来回禀西山之事。

皇帝知道拓跋今日开始对东峦矿山的幕后之人引蛇出洞,李弈前脚走他后脚就另派人关注东峦矿山进展。

早有快马禀报,原来幕后之人真的是东平王拓跋翰,还把发生的战况一五一十禀报,当然也不遗漏顾倾城受伤。

东峦铁矿山比西矿口蕴藏量大上近十倍,已经提炼出铁粉,并在里面锻造出大量兵器。

拓跋焘虽然早就意料,但今日公主被凌辱,皇子谋逆,却也被这些突然而来的打击气得一口血就吐出来,跌坐在龙椅上。

吓得宗爱等内侍手忙脚乱,赶紧传御医。

宋远道等御医过来处理,幸好也只是一时的急怒攻心。

良久,拓跋焘方平静过来,依然咬牙道:“那个逆子,看他等一下作何解释!”

每个父母,得悉孩子犯错,心底下都希望自己冤枉了他,都希望那其实是个误会。

这样,他们的孩子就不会令他们失望和心痛,依然是那个孝顺称心的孩子。

拓跋焘终究是顾念父子之情,心中不忍,想先私下审问拓跋翰,看看他有何辩解。

一旦到了金銮宝殿,万众瞩目,他就是有心饶恕儿子一命,也不好护犊徇私枉法了。

所以他告诉穆铖,高阳王若带东平王回来,传他们在御书房见。

约莫一个时辰,拓跋便押解拓跋翰回宫,候在宫门的穆铖,带他们到了御书房。

这时候,接到密报暗暗开心的拓跋余也赶到了御书房。

第二百九十一章:法不容情

第291章:法不容情

拓跋焘鹰隼般锐利的眸光,一看见一身黑衣,颓败的拓跋翰,就气不打一处出,咆哮道:

“你这逆子!竟敢干这些谋逆之事,是朕这些年亏待你了?

你是想把老子气死?现在朕就在这里,你来把朕给弑杀了,再取而代之啊!”

拓跋翰不辩解,先让他皇帝老子骂一顿出出气。

拓跋焘看着拓跋翰不知悔改的脸色,更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御林军的鞭子狠狠的抽打拓跋翰:

“逆子!……朕要亲自打死你这个逆子!打死你这些逆子!……”

被老子骂一顿少不了一块肉,可是盛怒之下打一顿却皮开肉绽。

拓跋翰开始躲避求饶:“父皇,你别打儿臣……听儿臣解释啊!”

“解释,你还有脸解释?”拓跋焘一边狠狠的抽打拓跋翰,一边咬牙切齿的骂。

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满面。

又想到曲水流觞拓跋虎儿叫拓跋翰为父王之事,此事无论真假,都在他心中留下一根大大的刺。

他再气得一脚把拓跋翰踹倒地上。

最后拓跋焘气得无力的几乎栽倒地上。

拓跋濬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他,宽慰道:“皇爷爷,您先别激动,小心自己的身体。若皇爷爷被气坏了,更不值当!”

早已经赶来的拓跋余,也紧张的上前帮忙扶父皇坐回龙椅,并劝父皇要保重龙体。

此时拓跋翰见拓跋焘已经出了一番气,居然不慌不忙的跪下去。

“父皇稍安勿躁,儿臣哪里有那个谋逆的胆子,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父皇!”

“误会?”拓跋焘眼里仿佛有一丝希冀,喝道:“逆子,都人赃并获了,你还敢狡辩?!”

拓跋濬瞪着他的三皇叔,都这个时候了,他那三皇叔还故作镇定,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拓跋余嘴角露出冷笑,三皇兄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高招?

拓跋翰不慌不忙道:

“父皇,儿臣此前确实接乙浑禀报,知道东峦有矿山。

那时乙浑分拨了部分奴隶去东峦,矿山还正在开采,并不知道里面究竟蕴藏多少铁量。

另外儿臣也想等一切进入正常开采了,再给父皇一个惊喜。”

拓跋濬嗤笑道:

“三皇叔好狡辩啊,早上得悉奴隶造反,蒙脸飞赶矿山,还欲将侄儿和倾城甚至所有奴隶杀之灭口。

私挖铁矿,打造兵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若此番都算是误会的话,三皇叔是把皇爷爷和天下人都当傻子吗?”

“濬儿,方才三皇叔情急之下,为免留在是非之地,才不得已下令剿灭奴隶。

至于濬儿和倾城,若濬儿不拦阻三皇叔去路,我们何至于刀兵相见?

俗话说相吵无好话,三皇叔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濬儿就不要跟三皇叔一般见识了。”

拓跋翰心里直恨不得将拓跋濬挫骨扬灰,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拓跋濬凛然道:

“皇爷爷已然下诏,释放降奴,你们掩耳盗铃,把几千奴隶,自西矿口私调至东峦开采,事情败露,还想杀人灭口。

三皇叔再巧舌如簧,难道就当皇爷爷是三岁孩子一样愚弄吗?”

拓跋翰跪在拓跋焘面前恭谨道:

“父皇,至于奴隶之事,儿臣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矿山一切运作经营,是乙浑在操作,儿臣也是近日才知道囚禁了那么多奴隶。

当时急乱,怕父皇误会之下,才喝令杀灭奴隶。在这个问题上,儿臣确实是错了。”

拓跋焘气急败坏,裹挟着飓风,怒火蔓延整个御书房。

他拿起龙案上的玉纸镇,大力一拍,玉纸镇当即粉碎,吼道:

“逆子!东峦开挖那么大的矿山,乙浑却只向你东平王禀报,而将朕这个大魏皇帝视而不见,可见你们眼里根本没有朕,早有谋逆之心!

也由此可见,你们勾结已然日久,若不是那么巧被倾城飞去东峦发现,你们还想瞒朕到什么时候?!

是要等你们羽翼丰盈,举事起兵,咱们父子兵戎相见,你才告诉朕吗?”

原来东峦矿山是被那个顾倾城发现的!

当初若早找机会把她给灭了,何至于如今一败涂地!

拓跋翰直把顾倾城和拓跋濬恨得牙齿都咬碎!

他阖眼咬牙深呼吸一下,把自己的怒火压下去,再辩解道:

“儿臣确实被乙浑愚弄,他是先知会儿臣,却说矿山的蕴藏量未明,待时机成熟,再让儿臣禀报父皇,给父皇一个惊喜。

儿臣也是藏了私心想自己立功,便听信他之言,一直瞒着拖延至今。”

御书房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拓跋翰就是为自己狡辩!

这时御林军送来乙浑的举报,穆铖把供词接过来送给陛下看。

乙浑在供词中言之凿凿,东平王一早就知道东峦山蕴含大量铁矿,是西山的十倍之上。

还说东平王一早就有取代陛下之心,已开始铸造兵器,暗中招兵买马藏在矿山,待兵强马壮再举事,他是被迫于东平王淫威才不敢举报。

如今落入天牢,将死之人,幡然醒悟,决定将功赎罪,向陛下举报东平王。

拓跋焘一看完,只气得全身颤抖,又怒不可遏的指着拓跋翰骂:

“逆子……你方才还想把罪责推给乙浑,你们两个沆瀣一气!没想到你真的就意图不轨,一早就想杀了朕取而代之,是不是?!”

“冤枉啊,父皇,乙浑被父皇打入天牢,向皇儿求救,皇儿哪能救那样狼心狗肺之人,所以他就怀恨在心,恶人先告状啊!”拓跋翰跪在地上委屈的哭喊。

拓跋濬看见拓跋翰哭得声情并茂,冷笑一下,向皇帝抱拳道:

“皇爷爷明鉴,今日濬儿只想抓捕三皇叔回来面见皇爷爷。

而三皇叔却迫不及待的急于下令杀了濬儿和倾城灭口,毫不顾念叔侄之情。

是何居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皇爷爷圣心独裁,当可分辨!”

“这逆子的罪行,朕一一跟他清算!”拓跋焘向拓跋翰怒吼一声,又问拓跋濬:“伤害倾城的恶贼抓到没有,速将其凌迟处死!”

拓跋余一听顾倾城受伤,眉宇立刻紧蹙。

“皇爷爷,濬儿已将煞魔射杀了。”拓跋濬道。

“倾城受伤,至今仍然在一心堂安顿降奴,其心之慈,可昭日月,都是你这逆子干的好事!”拓跋焘余怒未消,指着拓跋翰怒骂,又咆哮道:“将那煞魔剁碎喂狗,以示惩处!”

拓跋余这时方知道倾城还带伤安顿降奴,心内也不禁一阵紧张。

“皇爷爷,那煞魔毕竟是受命于三皇叔,这剁碎喂狗,濬儿看……也就算了吧。倾城一向心善,若回来听说,也会于心不忍。”拓跋濬道。

“不剁碎也要丢去喂野狗!”拓跋焘怒道。

拓跋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父皇恕罪啊,安平郡主救了老祖宗,于皇家有恩,又是父皇欣赏器重之人。

儿臣并无心伤害濬儿和倾城,真的是混乱中刀剑无眼。

儿臣没想到安平郡主与濬儿不离不弃,两人你舍我护,而煞魔也是怕儿臣被冤枉,才出手伤了安平郡主。”

拓跋翰希望能挑起父皇对濬儿的敌意,这样父皇对自己的愠怒就会稍减。

果不其然,拓跋焘鹰隼般冷锐的眸眼又看着拓跋濬:“倾城与濬儿不离不弃,你舍我护?”

“皇爷爷,倾城一向舍己为人,皇爷爷是知道的。她打小就是濬儿的救命恩人,濬儿当然也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当初是她发现东峦山矿山之事,此番也是濬儿邀请她去协助引蛇出洞。

濬儿若连个弱女子都不能好好保护,何以顶着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头衔。”

拓跋濬泰然自若,这个当口,断不能让三皇叔挑起自己与皇爷爷的罅隙。

而拓跋翰却恰恰想以顾倾城为契机,挑起他们三人的矛盾,自己好从中解脱。

拓跋翰方才说拓跋濬与顾倾城你舍我护,拓跋余自然也是心疼剧痛,可是这是打压三皇兄的绝佳机会。

倒下一个拓跋翰,他便可以全力对付拓跋濬。

他权衡利弊,把所有醋意压下,不得不站在拓跋濬同一阵线,把话题重新引回拓跋翰的罪行上:

“三皇兄,你们一早发现东峦蕴含大量铁矿,却知情不报,故意隐匿,还散播出谣言说东峦有毒瘴虎狼,令人退避三舍。

大魏早有律法明定,不得私自开挖铁矿。三皇兄不在第一时间就回禀父皇,却隐匿继续开采。

将矿山据为己有,私造兵器甲胄。

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

若非倾城练飞竹鸢,窥探出如此惊天秘密,三皇兄还不是一直就瞒下去,直至兵器充盈,羽翼丰满,杀平城一个措手不及?!”

拓跋余适时狠狠踩一脚。

“八皇弟,三皇兄刚才已说,知情未报,只是为给父皇一个惊喜。”拓跋翰依然强作镇定道:“此事,皇后娘娘可以做证。”

“好啊,你这逆子,还真是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拓跋焘又跳起来指着拓跋翰道,“如今竟还和皇后一起勾结密谋,你们好大的胆子!”

拓跋焘怀着滔天巨怒,咬牙切齿的拍着龙案。

就在这时,小黄门声音不算很大的叫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内侍回禀也是提心吊胆,就怕有一丝做得不妥惹怒皇帝,殃及池鱼。

“好,让那个贱人进来,朕倒要看看,那个贱人和这个逆子,到底怎样的串通一气!”拓跋焘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正愁没有废黜皇后的借口呢。

拓跋灵被侮辱之事,他已经怪皇后没好好看好自己的女儿了。

头戴凤冠,身着黄色绣着五彩凤凰朝服的赫连皇后,手里捧着一木匣子进来。

跪在皇帝面前,双手恭敬的托起木匣子,道:“陛下明鉴,这便是翰儿托臣妾保管的,东峦矿山的账本。”

“好啊,你们果然是早有预谋,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拓跋焘冷厉的看着赫连皇后。

示意让宗爱把账本呈上来。

拓跋焘略为翻看,账本上显示出东峦矿山经营情况,日常产矿量,打造的兵器数量,巨细无遗,都记录在册。

他们倒是预先就给自己留有一着后路!

拓跋濬和拓跋余也没料到拓跋翰与皇后还留有这么一手。

心道如此一来,即便知道拓跋翰狼子野心,也未必就能将他扳倒了。

“你们果然是工于心计,事情没有败露,你们就一直隐匿下去。

等哪一天,羽翼丰满,好杀朕一个措手不及。

若一旦败露,就拿出此账本,说是什么惊喜。

皇后与东平王,果然是母子同心,给朕一个天大的惊喜,令朕刮目相看!”

拓跋焘狠狠一掷账本,把账本扔到皇后面前,杀气腾腾: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一个后宫妃嫔,竟然掌管东峦矿山账本而朕毫不知情,你们果然串通一气,将朕当三岁孩童玩弄!”

赫连皇后一见皇帝并不相信他们的一番说辞,便委屈道:“陛下冤枉臣妾和翰儿了。”

“身为皇后,隐匿不报,你还有脸说什么冤枉?”拓跋焘看着赫连皇后咆哮。

赫连皇后匍匐在地上辩解:

“臣妾一个后宫妃嫔,哪敢参与朝政。只是某日翰儿进宫,想把账本交与陛下。

他先来给臣妾请安,臣妾见矿山未见多少成果,便希望等到好收成时,再一并告诉陛下,给陛下一个惊喜。

没想到却弄巧反拙,让陛下误会翰儿,更误会臣妾了。

请陛下明鉴,臣妾和翰儿不但无罪,还有功与朝廷啊。”

“哈哈哈……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拓跋焘怒极反笑,“你们还真是厚颜无耻,真当朕是无知小儿啊!”

“陛下,您可得相信臣妾,臣妾和翰儿对陛下,真的并无不臣之心啊!”皇后哭道。

“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赫连皇后和拓跋翰苦苦哀求。

拓跋焘冷厉喝道:

“朕不妨告诉你们,朕早就暗中盯着东峦山的一举一动了,你们以为朕仅仅是因为乙浑调戏安平郡主,朕就将他打入天牢吗?”

他再冷哼一声:“你们还真以为朕这个皇帝是个摆设!居然想编这些糊弄小孩子的把戏,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是可笑得很!”

赫连皇后和拓跋翰脸色惨白。

拓跋焘气得瞪眼吹须,来回踱步。

翰儿虽然私挖铁矿,锻造兵器。

不管他是为了自保,还是确有反心,总算是还在筹谋当中,尚未造成太大影响。

他已经死了一个太子,难道还要折一名皇子吗?

而赫连皇后,他本就一心想废了她,是她自己撞到枪口上,与人无尤。

他们狼子野心,虽然昭然若揭。

所幸把矿山一切经营,都点滴记录在册,从外表看上去他们好像没有私心,只是暂时隐瞒没报而已。

这个儿子,虽然气得他半死,但总算让自己有借口救下他的性命。

沉吟半晌,拓跋焘坐下来宣旨:

“东平王拓跋翰明知东峦有矿山而未及时上报朝廷,犯怠慢渎职之罪!

纵容车骑将军乙浑囚禁已释放的降民,至令其私藏兵马,打造甲胄,意图不轨,未察其不臣之心,乃识人不明!

以后就禁足东平王府,无诏不得出府!”

皇帝这是将谋反之罪推到了乙浑一人身上,拓跋翰只是识人不明,只将他软禁。

拓跋翰自拓跋濬把他引出矿山,已知在劫难逃。

虽然一直强作镇定,以为自己与皇后留了一后手,父皇会酌情轻罚。

更希望借顾倾城与他们几个的纠葛,令他们心生罅隙而对他放一马。

父皇即便没杀他或者贬谪,却还是将他软禁,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前途!

“父皇,您不能如此对翰儿,翰儿真的对您忠心耿耿啊!”拓跋翰匍匐地上哭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落井下石

第292章:落井下石

这时,严刑审讯拓跋翰那些侍卫的御林军又来回禀,据拓跋翰的侍卫招供,当初南安王拓跋余在狩猎回城的路上遇刺,便是东平王拓跋翰收买杀手所为。

连早去行刺安平郡主的九幽地府杀手,都是东平王和皇后娘娘幕后重金收买主使。

穆铖还在皇帝耳畔低声说了些话。

拓跋焘这一听更加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拓跋翰和赫连皇后。

拓跋余一听,早已怒不可遏的瞪着拓跋翰:“三皇兄,没想到竟然是你在背后刺杀臣弟。为什么?!”

拓跋翰一时哑口无言。

稍顿才结结巴巴道:“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动动嘴皮子,最后……还是顾念兄弟骨肉之情,也没有真正派人去刺杀你啊!”

“没有刺杀我?”拓跋余恨得咬牙切齿,“那是本王命大,在路上遇到倾城相救,否则本王焉能活命至今!”

“八皇弟可别冤枉我,你那次在路上遇刺,皇兄我真的不知情啊!”拓跋翰为自己辩护。

“冤枉你?”拓跋余一向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是痛心疾首,对拓跋翰吼道:“你的侍卫已经招供,还需要我冤枉你吗?”

稍顿,拓跋余又恍然大悟的看看拓跋濬,又对拓跋翰喝道:

“莫非一直以来,与九幽地府和刘宋狼狈为奸追杀濬儿的幕后之人,便是三皇兄?”

“……八皇弟不要落井下石!”拓跋翰悲愤的对拓跋余怒叫。

拓跋濬冷锐的眸色也盯着拓跋翰:“三皇叔既敢收买九幽地府刺杀倾城,如此说来,濬儿被追杀,还有父王之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了?”

“你们乘人之危,还想把所有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拓跋翰愤怒的指着拓跋濬和拓跋余骂。

随即又跪向拓跋焘惨兮兮的哭道:“父皇,翰儿真的没有做那些事啊!”

拓跋余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拓跋翰和赫连皇后:

“你们视太子皇兄,濬儿和本王是眼中钉,是阻碍你们登上皇权的绊脚石也就罢了,倾城一心为民,并未妨碍三皇兄谋权篡位,你们竟也下得了手?!”

拓跋焘也狠狠的瞪着拓跋翰,只气得嘴唇颤抖:“逆子,你的罪孽罄竹难书,此刻你无话可说了吧?!”

赫连皇后见所有事情对自己都非常不利,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答应帮他拿出账本啊!

恼怒的看着拓跋翰,暗恨拓跋翰把她拖下水连累她了。

拓跋翰犹如强弩之末的争辩:

“不可能啊,这些侍卫肯定是被谁收买了。翰儿当时真的只是一说,并没真正找人去刺杀八皇弟。

而买杀手去刺杀顾倾城之事,是巴图去找府外之人与九幽地府联系,府中侍卫并不知晓。

巴图已死,难道又是乙浑能混蛋出卖我?!”

“逆子,你以为除了巴图和乙浑,就没人知道你一向以来的肮脏事吗?”拓跋焘咬牙切齿道。

又对穆铖抬抬下巴:“带上来!”

带上来的竟是拓跋翰的军师欧阳朔,一身的伤,显然已受过严刑拷打。

他跪在皇帝面前,又有些愧疚的看着拓跋翰:“殿下,事到如今,小人也不敢再隐瞒陛下啊。”

拓跋翰看着被拉进来的欧阳朔,恍然大悟,对欧阳朔怒目圆睁:

“原来是你这个狗奴才,你一向信誓旦旦,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会背叛本王,原来是你在落井下石,在本王背后插上一刀!”

拓跋焘冷锐的鹰眼向欧阳朔射出几道冰刃,令欧阳朔胆颤心惊:“说,你都知道什么!”

欧阳朔向陛下磕头,再战战兢兢道:

“陛下,一直与九幽地府勾结追杀高阳王的,确实……是东平王殿下。

就连……就连太子殿下的死,也是东平王让九幽地府暗中下毒。

至于南安王路上被上百名刺客追杀,还有安平郡主遇刺,也是……也是东平王殿下在幕后指使。”

“不!……”拓跋翰目眦尽裂的瞪着欧阳朔狂吼,“你冤枉我!”

他像个疯狗般向欧阳朔扑过去,若非御林军拼命拽着,他早恨不得将欧阳朔活活咬死。

随即,他又福至心灵。

“你这个狗贼,你受谁所派,一早就潜伏在本王身边!”拓跋翰怒发冲冠,“你还真会挑时机,竟在这个当口置本王于死地!”

欧阳朔吓得爬向陛下求救:“陛下明鉴,小人本不该出卖主子,但小人再隐瞒下去,便是更加的不忠啊!”

欧阳朔向陛下说罢,又看着拓跋翰愧疚道:“如今为了向陛下表忠心,小人不得已才出卖殿下。小人也无脸苟活于世,就把这条命,还给东平王殿下吧!”

欧阳朔说完,一把拔了身旁御林军的佩剑,往脖子一抹。

欧阳朔倒下地的时候,眼睛刚好就看着拓跋余的方向。

拓跋濬看见他的眸光,看着拓跋余,有很浓郁的哀求。

拓跋濬心中一动。

难道欧阳朔是被人胁迫,才不得不陷害拓跋翰?

还不得不在陛下面前自杀?

又或者,真的如拓跋翰所言,是一早就被人安插在拓跋翰身边的尖刀?

拓跋焘暴跳起来,走到拓跋翰身前:“你这逆子,不但谋害自己的兄弟子侄,意图谋逆,还和皇后串通买凶杀人,如今证据确凿,还想再抵赖吗?”

“父皇,翰儿真是冤枉啊!……”拓跋翰作最后的挣扎,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他见欧阳朔在皇帝面前自裁,心知已一步步落进别人的陷阱。

拓跋焘一脚将拓跋翰踹倒,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他的龙椅大声对拓跋翰骂道:

“你弑兄灭弟杀侄,不过是想坐那张龙椅罢了!天子要有仁德之心,兄友弟恭,似你这般残暴不仁,失得丧智之人,即便让你坐上那龙椅,你能坐得稳吗?!”

拓跋焘骂完,几乎站立不稳,在拓跋濬拓跋余的搀扶下才坐回龙椅。

拓跋余看着拓跋翰,一向冷然的脸上,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拓跋翰拼命的磕头,将额头都磕破了,嚎啕大哭:

“父皇明鉴啊,欧阳朔那贱奴肯定是别人一早就安插在翰儿身边的,父皇不能因为一个贱奴的话就定翰儿的罪啊!

翰儿以列祖列宗之名发誓,绝没有毒杀太子皇兄!

若翰儿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父皇!”

拓跋翰哭得声情并茂,拓跋焘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因为一个贱奴的一面之词,就将这个儿子处斩?

“陛下,臣妾冤枉啊!”赫连皇后心惊胆战的哭道,暗恨拓跋翰办事不力。

拓跋焘刚才对拓跋翰宣判已经是太心慈手软了,又再重新喝道:

“东平王拓跋翰心术不正,不念兄弟子侄骨肉之情,痛下杀手,更有谋逆之心。愧对祖宗,愧对皇恩,愧对父母!

现褫夺东平王封号,贬为庶人,囚禁于东平王府,削去一切俸禄用度,身边不得留人伺候,无召出府,杀无赦!”

拓跋翰恍如晴天霹雳,几乎吓傻了,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父皇……你不能这样对翰儿啊!”

拓跋焘不忍再看,痛心的挥挥手,冷厉的让人拖他下去。

拓跋余冷眼看着被拖走的拓跋翰:三皇兄是难翻身,不足为患了。

拓跋焘又冷锐的看着赫连皇后,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赫连如花,你在宫中兴风作浪之时,便应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吧?”拓跋焘对皇后厌恶道,“朕不仅要废了你,还要杀了你!”

他恨不得就赐赫连如花三丈白绫,了结了她。

赫连皇后见陛下将拓跋翰贬为庶人,还说要废要杀她,自己岂会侥幸,赶紧搬出拓跋灵,一边嚎啕大哭道:

“我苦命的灵儿啊,你如今刚刚遭人凌辱,已经生无可恋,你母后又被冤死,你受这些打击,可如何活下去啊!”

她知道拓跋濬素与灵儿感情笃厚,于是又跪向拓跋濬,声泪俱下的哀求:

“濬儿啊,灵儿刚刚受辱,一直寻短见。她要是知道母后再出事,她可真的就活不下去了啊。

濬儿啊,你就算为了你九姑姑,也帮本宫求个情啊!求陛下饶恕本宫,本宫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而后,皇后又跪向拓跋余苦苦哀求。

拓跋濬方才回来,还不知拓跋灵发生的事,听皇后这般哭诉,似乎九姑姑被谁凌辱了。

招来个内监一打听,内监战战兢兢言简意赅的禀报了高阳王,他才知道根源。

他又惊又怒,但若此刻皇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能九姑姑就真的挺不下去了。

而且,皇爷爷若废了赫连皇后,后位空虚,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立倾城为后了。

他不由得对皇爷爷抱拳道:“皇爷爷,虽然皇后娘娘有诸多不是之处,但念在九姑姑的份上,还是从轻发落吧。”

拓跋余也怕父皇废后,后位空虚,他再顺理成章的立倾城为后,略为斟酌,也代皇后求情。

“父皇,大魏立后不易,废后也不能草率。况且九皇妹正是最悲苦之际,即便皇后德行有亏,也请父皇等九皇妹心情恢复过来再定夺,否则怕九皇妹真会想不开了!”

拓跋焘一听皇后念叨拓跋灵,想到皇后此刻若被赐死,灵儿还真的经不起打击。

而且又有濬儿和余儿打着灵儿的旗号求情。

灵儿如今却是最可怜之际,若她母后再有不测,她恐怕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拓跋焘对皇后大喝一声:“今日若非看在灵儿份上,朕定赐你三丈白绫结果了你!”

吓得皇后又匍匐在地拼命的磕首,额头都磕出了血。

拓跋焘思忖了半晌,于是再凛然的对赫连皇后宣旨:

“赫连皇后知悉矿山消息,不但没及时禀报,还擅自保管账本,目中无朕!

再伙同养子拓跋翰谋害安平郡主,愧对皇恩,愧为大魏皇后,愧对头上凤冠。

现软禁翊坤宫,无召不得出翊坤宫半步,一切用度减至最低,皇后凤印宝册,移交冯左昭仪保管,暂由冯左昭仪执掌后宫一切事宜!”

虽饶她一命,还保留后位虚衔,可是这情形,已经等同废后了!

赫连皇后登时软倒地上,嚎啕大哭,一边申辩道:“陛下,怎能如此对臣妾,臣妾真的是弄巧成拙,才令陛下误会啊。”

拓跋焘厌恶的摆摆手,御林军立即把赫连皇后拖下去。

赫连皇后没有儿子,本来想依仗拓跋翰,确保她在宫中地位,多年来一直跟拓跋翰勾结。

她自始至终知道有那矿山存在,也是他们合谋,一旦那矿山将拓跋翰暴露,就让她拿出那些账本,企图令皇帝相信他们并非有意隐瞒。

她知道拓跋翰出事后,本来迟疑着要不要帮拓跋翰拿出账本,是她妹妹赫连充容跪着哀求,要她帮帮拓跋翰,否则她们就真的完了。

在她妹妹再三叩首后,赫连皇后才赌一把,希望拓跋焘相信拓跋翰并非有什么谋逆之心。

而且毕竟拓跋翰是她的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没想到最后竟把她们买凶杀顾倾城的事也揪出来,若不是她哭喊着灵儿,陛下看在灵儿的份上,说不定还会赐死自己。

皇帝最后虽然网开一面,虽没杀他们,却还是贬谪他们,将他们幽禁。

赫连皇后被关押回翊坤宫,此刻肠子都悔青了,真后悔与拓跋翰同坐一条船。

早知道他如此没用,就不会与他同谋,更不会帮他呈上什么账本了。

拓跋焘又狠戾道:

“前车骑将军乙浑,逆旨囚禁降民,私采矿山,私自打造兵器,招兵买马,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虽因调戏之罪被判斩立决,然不足以抵谋逆之罪。

现将乙浑判以五马分尸之刑,原家眷灭籍为奴,现改诛灭三族!”

若非皇帝的儿子拓跋翰牵涉其中,他没将拓跋翰处死,乙浑又岂止诛灭三族,怕早被诛灭五族了!

皇帝动辄五马分尸,灭其五族九族,拓跋焘晚年之狠绝暴戾,任何人都不得挑战他的皇权,由此可见一斑。

拓跋濬与拓跋余,心头也不禁一阵颤栗。

他们离开御书房后,拓跋焘坐在龙椅上,双手托着脑袋,只气得头昏脑涨。

他回想起几年前,自己一直忌惮太子拓跋晃坐大,怕他拥兵造反。

因而一有举报他贪墨,他盛怒之下几乎就想杀了他。

即便他没亲自杀太子,太子还是中毒死了。

由于对太子的忌恨,他甚至没怎么彻查,就听信下面回报,说太子畏罪自杀。

难道太子真的是翰儿买通九幽地府的杀手去毒杀了太子?

但见翰儿方才对欧阳朔那般委屈的怨恨,会不会是欧阳阳朔一早被人收买,埋在翰儿身边的刀刃,必要时候,才捅这一刀?

仅凭欧阳朔一个手下的一面之词,也没有其他证据,所以他才没下旨斩杀拓跋翰。

可是拓跋翰私挖铁矿却是板上钉钉的,打造兵器甲胄,这不是谋划造反吗?

好在,一切尚在酝酿中,没造成大的影响,他可以把这个重罪推到乙浑身上,他纵然将他废为庶人,总算是留了他一命。

想到儿子这般不争气,他此刻又涌上痛心的泪。

遂又想起当年皇叔清河王拓跋绍率兵入宫弑杀祖父拓跋珪,后被他父皇拓跋嗣所灭,宫中血流成河。

几年后清河王拓跋绍的儿子河涧王拓跋渊为父报仇,率残部刺杀他的父王拓跋嗣。

还是他亲自带兵,把拓跋渊赶出平城,将他斩杀下那个名叫鬼见愁的万丈深渊。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

拓跋渊坠下无底深渊时那响彻云霄的怒吼,午夜梦回,都像响雷击打在他心头。

那一幕幕,历历在目,血腥残忍,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他曾经发誓,绝不让他的后世子孙重蹈覆辙。

这才过去多少年,他的儿子也一个个等不及了吗?

这皇权之争,父子相弑,骨肉相残,从来就是那么冷血无情。

难道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他要一个一个的把那些儿子都杀光了,他们才没有觊觎皇位之心。

“为什么……”皇帝痛彻心扉的哭着,一把把尽是血泪!

他气得把龙案上的所有东西掀翻,他既恨帝王家的无情,更恨儿子们背叛他。

“拓跋翰,你这个逆子!”拓跋焘捶胸顿足,“你怎能如此伤你父皇的心!”

“陛下切勿过激,伤了龙体啊!”中常侍宗爱在一旁细声劝道。

才半天功夫,拓跋焘为了这一双不省心的儿女,心力交瘁,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很多。

第二百九十三章:疏而不漏

第293章:疏而不漏

拓跋濬离开御书房,急急赶去碧霞宫看望拓跋灵。

拓跋灵却将自己反锁在寝殿,躲起来,盖头蒙住被褥,任谁都不见。

九姑姑被人如此侮辱,无脸见人,拓跋濬只气得气血翻腾!

细想贺兰敏都即便再色胆包天,怎么会如此愚蠢,竟敢做出这般杀头甚至灭族的祸事!

拓跋濬立刻找来穆铖,详细问了发生的经过,又赶去太医院问了重伤的顾彧卿,觉得独孤西风委实可疑。

遂命侍卫速去将独孤西风连同他所有去过那黑龙潭的手下全部抓起来关进天牢。

并让刑部尚书陆丽和独孤西风的父亲大司空独孤忠诚一起来看他审犯人。

独孤忠诚一看他儿子和一众手下除了胯下那一点遮羞布,几乎都脱光了赤条条像大字般被绑在木桩上,高阳王大将军的侍卫正端着一盘盘寒芒闪烁的刀具准备用刑。

高阳王刑讯的手段哪个不闻风丧胆!

只把独孤忠诚吓得瑟瑟颤抖,向拓跋濬抱拳道:

“殿下,西风只是一时激愤误伤了顾侍卫和误杀了公主的侍女,这事陛下也没追究,殿下就不要揪着这事不放了啊!”

“陛下心力交瘁,他不追究,不等于本王不追究!”拓跋濬冷冽道,“本王今日就要当着大司空和陆尚书的面审他们,让你们心服口服!”

拓跋濬对独孤忠诚说完,再冷冽的睃巡一眼独孤西风和他那些手下,冷锐的眸光射出一道道无形的冰刃,整个人裹挟着寒冰,不怒而威。

“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吐出来,否则本王就会将你们的皮,一张一张剥出来!再一片一片剐了你们的肉!”

拓跋濬的声音不算很大,却掷地有声,昂然站在他们面前,宛如神祇。

被绑的人几乎寸缕不着,牢里阴风阵阵,此刻他们更震慑于高阳王泰山压顶的气势,像频临死亡的鸡一样打着寒颤。

拓跋濬随意向独孤西风的手下扬扬下巴,淡然道:“从他的手下开始。”

便安然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侍卫行刑。

几个侍卫同时拿着明晃晃的薄刃,就开始在独孤西风那些手下身上剥皮。

利刃割破他们的皮,他们便痛得嚎叫起来,只剜割了寸余,他们便一个个惨厉的叫:

“招……我招啊……”

侍卫暂时停下手中刃。

独孤西风的手下痛得冷汗直冒,一个个大声叫道:

“是独孤公子唆使贺兰世子,说生米煮成熟饭,公主便是世子的人了,也没人会娶被玷污过的公主,陛下就算不甘心,也不得不把公主下嫁给贺兰世子!”

“对……就是独孤公子故意给贺兰世子出的馊主意!”

独孤西风对那些手下怒吼:“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本公子什么时候教唆贺兰敏都那蠢货了,你们冤枉我!……”

独孤忠诚也对拓跋濬道:“西风唆使贺兰敏都去侮辱公主,对他也没有好处啊!”

独孤西风的另一个心腹早吓得肝胆俱裂,一五一十道:

“独孤公子其实是一箭三雕,想趁贺兰世子正在侮辱公主之际,来个英雄救美。

陛下定然杀了侮辱公主的贺兰世子,而感激他救护公主,说不定就将公主下嫁给他。

另外顾彧卿身为保护公主的近身侍卫失职,也是必死无疑。

这样,他既可铲除贺兰世子,又将顾彧卿置之死地,还能迎娶公主。”

“好个一箭三雕!”拓跋濬冷锐的眸眼向独孤西风射出冰刃。

独孤西风又惊又怕的看了拓跋濬一眼,向那心腹咆哮道:“你们冤枉我,有什么证据?”

他的心腹战战兢兢道:“那催情媚药……绕指柔就是公子命属下去高价寻来的。公子还舍不得都给贺兰世子,留了……一半藏在他的卧室呢。”

龙飞听至此早飞赶去独孤忠诚府里将那半瓶绕指柔媚药取来。

这时候,独孤忠诚和独孤西风的脸色已经惨白了。

独孤西风却还想狡辩:“那……是我自己买来用的啊!”

拓跋濬一见那半瓶绕指柔,立刻怒火中烧,整个天牢瞬间便似要燃烧。

怒火在胸中燃烧一周天后,他又变得冷若寒冰,整个天牢又仿佛掉进寒冰地狱,瞬间凝结成冰!

他转眸向端着各种薄刃的侍卫瞥了一眼,那侍卫心领神会的捧着刀具过来。

拓跋濬在那些寒芒闪烁的薄刃中挑起一张不过半寸宽一寸长的薄刃。

独孤忠诚见状,怕是要对他儿子用刑了,赶紧跪在拓跋濬面前,声泪俱下道:“殿下,重刑之下,怕是会屈打成招啊!”

拓跋濬恍如神祇的端坐,身上寒气逼人,他的侍卫都知道,能令高阳王大将军亲自用刑,可见殿下是暴怒到了极致!

于是赶紧扶独孤忠诚过一旁。

拓跋濬依然坐在椅子上,也不见他怎么使劲,陡见一掌劲风打向独孤西风的右方。

本来被绑成大字正面向着拓跋濬的独孤西风,绑着他的木桩立时转了个方向,此刻侧身左臂向着拓跋濬。

空中寒芒一闪……

拓跋濬姿势娴雅,指间轻弹,手上薄刃便飞旋向独孤西风那条左臂。

不偏不倚,不轻不重,那飞去的薄刃一阵飞旋,瞬间,就把独孤西风左臂上的皮像削地瓜皮一样剥了下来。

独孤西风手臂的皮完完整整的脱落,血才开始自惨白的肉里渗出,一滴滴滴落地上。

那般瘆人,任是铮铮铁汉看见都心惊肉跳!

而独孤西风此刻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痛得竭嘶底里的嚎叫:“啊……”

独孤忠诚看得一阵切肤心痛!

登时栽倒地上!

独孤西风那些手下更吓傻了,一个个都失禁尿了起来。

战英过去扶正那木桩,让独孤西风又与拓跋濬面对面。

“独孤西风,你应该感激殿下出手干净利落。”战英冷厉的对独孤西风道,“若是其他人动刑,拿着钝刀,一刀一刀的慢慢削,慢慢切,你才知道什么是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

侍卫再拿着薄刃走向独孤西风。

独孤西风已经痛得全身抽搐,眼神逐渐涣散,几乎说不出话,全身剧烈抖动。

一见侍卫过来,准备剥他另一只手臂,他快要涣散的眸眼又亮起骇然的光。

赶紧点头,有气无力的哭道:“我招了,什么都招了……”

独孤西风把一切都招认了。

独孤忠诚事已至此,也保不住儿子性命了。

怕独孤西风连累了他阖族,立刻跪在拓跋濬面前,痛心疾首道:

“幸好殿下英明,才将那畜生的阴谋诡计拆穿,我独孤忠诚没有这样丧德败行的儿子,今日,我便要亲自结果了那畜生!”

独孤忠诚说罢,立刻拔出腰上佩剑,亲自刺进独孤西风的胸膛。

“父亲……”

独孤西风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的父亲,嘴巴也张得大大的,直至死也闭不上眼睛。

一声带着不敢相信的父亲,叫得独孤忠诚老泪纵横!

他虽然亲自结果了自己的儿子,毕竟虎毒不食子,他的心怎能不滴血!

颤抖的伸手掩上他儿子死不瞑目的眼睛,收了他的尸首回去安葬,直把拓跋濬痛恨得牙齿咬碎!

本来陛下已经不追究,若非拓跋濬死咬不放,他怎么会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后来陛下知道是独孤西风唆使贺兰敏都,也气得不行,但毕竟他只是唆使,实际上对拓跋灵施暴的是贺兰敏都。

而且独孤忠诚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他既然没诛杀真正玷污公主的贺兰敏都一族,也就不能灭了独孤西风一族。

拓跋余离开御书房,在皇宫等候顾倾城。

倾城受了伤,他要看看她伤得怎么样,是否无碍才放心。

看着御花园的花,他想到他王府的奇花异卉。

也想到今儿一早,顾乐瑶便来南安王府赏花。

顾乐瑶很上道,知道他喜欢顾倾城的衣着打扮,还是穿了月白折枝海棠的衣裙,一样的发髻头饰,连云丝披风都一模一样。

虽不及顾倾城万一,但也有一点倾城的影子。

南安王能让她进王府赏花,顾乐瑶欣喜若狂。

而更难得的是南安王还陪着她一起赏花。

侍卫允许顾乐瑶进来后,拓跋余看了她一眼,就拿了块面纱把她的脸蒙上。

而后退后审视了一瞬,虽然还是差强人意,却总算是勉为其难,才陪她赏花。

南安王既要蒙着她的脸,顾乐瑶也心知殿下不想看见自己的面容,她也只能顺从。

南安王能与顾乐瑶在花间漫步,细心陪伴,顾乐瑶不禁欣喜若狂。

看到一种形状独特似兰非兰的花卉,便软声问:“殿下,这是什么花,好奇特,乐瑶从来都没见过呢。”

拓跋余看着她,本来有些温暖的脸骤然就冷了。

“本王没让你开口说话,你就该闭上嘴!”

他的样子冷冽得可怕,像千年寒冰,吓得顾乐瑶赶紧闭嘴。

拓跋余见顾乐瑶乖乖的不说话了,掩嘴眸色一副惊吓的模样。

拓跋余的脸色又回暖了,轻轻扶着顾乐瑶,指着方才顾乐瑶想知道的花卉,柔声道:

“倾城,这是幽灵兰花,是极其罕有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本王每日都陪你观赏。”

顾乐瑶一听,感情这南安王是当自己是顾倾城,所以喜欢她像顾倾城一样的打扮,还要蒙起自己的脸,更不允许自己说话。

没想到他竟然对顾倾城那贱人痴情至此!

但是,他即便当自己是顾倾城的影子,能有接近南安王的机会,别说让她演顾倾城,即便要她像狗一样爬,她又岂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眸光隐隐有些泪,却默默点头。

拓跋余又给她介绍了几种花卉,看着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他身上的寒冰又融化,柔情似水的道:

“倾城,你看看这些蝴蝶,多漂亮,你可是最喜欢和蝴蝶玩了。”

顾乐瑶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确实是非常喜欢,而最难得的是和南安王一起欣赏蝴蝶。

她点点头,想伸手去抓蝴蝶,蝴蝶却一溜烟的跑了,她根本抓不到一只蝴蝶,还几乎被花卉绊倒。

拓跋余冷然的看着眼前人,遂想起当初倾城只要在这花丛中一站,那些蝴蝶便主动飞来,停留在她身上和头发上,倾城飞旋着与蝴蝶翩翩起舞,是那么的美不胜收。

看着顾乐瑶那般模样,拓跋余顿时就兴趣阑珊,脸色又冷却下来。

刚好这时侍卫来禀报西山的事,拓跋余便挥手让顾乐瑶离开。

但自始至终,他没再让顾乐瑶开口说话。

拓跋余看着御花园花丛间飞舞的蝴蝶,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花朵。

无论别人再如何模仿,又怎仿得来倾城仙姿佚貌。

他嘴角微微冷笑,走去守候在宫门,一心堂又添了那么多降奴,倾城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他直接去一心堂找她,她也没空闲见他,还不如在皇宫守株待兔。

顾倾城安顿好那些老百姓回到皇宫,夜已降临,却猛见拓跋余在等她。

见顾倾城回来,看见她脖子上和手臂上果然包裹着布帛,布帛上的血迹犹在,他眼底的痛更甚了。

紧张的扶住倾城:“倾城,你的伤可严重?快让本王看看!”

“谢谢殿下,我没事。”顾倾城低声道,赶紧巧妙的躲开。

“你去西山发生那么大的事,还居然受伤了,本王却不知道,若然知道,肯定会去保护你。”拓跋余痛心道。

“殿下放心,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府吧。我还得赶去见老祖宗和冯左昭仪,她们肯定也担心坏了。”

顾倾城委婉的对拓跋余说完,便疾步回毓秀宫。

拓跋余在倾城身后看着她那娉婷的身影,紧握着拳头,脸色黯然:倾城,你总会回心转意的!

顾倾城本来想直奔万寿宫向老祖宗报平安,但摸摸自己的脖子和手臂,上面血迹还未干呢,老祖宗看了定然又担心。

略为沉吟,她便差飞鸿去向老祖宗报平安,就说她在一心堂忙了很久,太累了,明日再去请安。

毓秀宫里,冯左昭仪正担心得来回踱步,一见顾倾城身上的伤,赶紧过来她身边。

脖子上的伤非同小可,只差毫厘,就割断她的大动脉。

也幸亏她身体天赋异禀,异于常人,而且医术高明,以最快的速度止血包扎,否则流血不止,生命也是岌岌可危。

却把冯左昭仪担心到不得了,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恨不得马上把隐藏在心里的秘密立即就告诉倾城。

几次欲言又止后,自知不能冲动,只得再忍耐。

想为倾城备饭,她却疲累得直嚷着想睡觉。

“哎,你和你大哥今日都犯了伤煞,才会两个人都受伤。”冯左昭仪心疼的叹道。

“……大哥也受伤了?”顾倾城惊愕的问。

所有的困乏登时全消。

早上本来是约好大哥去救援自己的,结果大哥没去。

路上李弈也只跟她说灵儿和贺兰敏都去抓什么灵狐去了,芸姜担心公主,让顾彧卿去寻公主。

“姑姑你快说,大哥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倾城急急的扶着冯左昭仪的肩膀问。

“……哎!”冯左昭仪迟疑着,还真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事……还真的难以启齿。”

见顾倾城焦急的眼光,便赶紧告诉她拓跋灵受辱与顾彧卿受伤之事。

“开始陛下只是将贺兰敏都鞭尸,却放过了那罪魁祸首独孤西风。

也得亏濬儿精明,把独孤西风等人都捉起来一番酷刑,剥了他们的皮,最后都招认。

是他唆使贺兰敏都,企图一箭三雕,既除了贺兰敏都,又置卿儿于死地,他还可以英雄救美娶公主。

他自己白日做梦,可怜大司空独孤忠诚却不得不亲自了结了自己的儿子,否则还会连累整个独孤家族!”

冯左昭仪一边道来,一边喟叹,既叹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不知天高地厚,又慨叹拓跋濬的严刑,还感慨独孤忠诚对自己儿子痛下杀手的逼不得已。

顾倾城想到拓跋濬剥人皮不手软的手段,也真是叫人闻风丧胆的。

冯左昭仪再蹙眉担忧道:“如今卿儿受了重伤,还在太医院躺着呢。”

顾倾城听罢,立即让飞鸿飞雁提着灯笼,她们对皇宫路径早已熟稔,一路穿越偌大的御花园,先赶往碧霞宫。

大哥只是身体的伤,调理一阵自会复原。

拓跋灵伤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能愈合,更加要先去看看。

第二百九十四章:寻死觅活

第294章:寻死觅活

碧霞宫的宫女直接把顾倾城引到拓跋灵的寝殿门外,指着无声无息的寝殿,惨兮兮的低声道:

“安平郡主,不是奴婢不想请郡主进去,是公主把自己锁在里面,任何人都不见啊。”

“……任何人都不见?”里面寂然无声,顾倾城更加不放心,“若公主在里面寻了短见,你们都不知道呢!”

她不再犹豫,拔出弦月匕首,往门缝插进去,再用力一挑,殿门应声而开。

宫女又惊又喜,还是安平郡主果断有主见。

顾倾城走进去,里面黑漆漆,她猛然一抬头,见床边吊着个黑影,借着身后宫女的宫灯,那可不是公主拓跋灵?

宫女为了怕公主想不开,早已经拿走寝殿所有的剪刀利器,也没有白绫,想来公主即便自尽也不行了,才在寝殿外守着。

原来生无可恋的拓跋灵,竟撕碎绫罗绸缎,做成绳子绑在床梁上,套上自己的脖子。

不像普通人投缳端个凳子,吊上脖子后将凳子一踢,外面守候的人会听到声音。

她将布条绑在床框上,站在床上往绳结上一套,即便挣扎,也没人知道了。

顾倾城疾飞过去将她解下来,身后的飞鸿飞雁自然也赶紧的来帮忙。

宫女们只吓得魂飞魄散,若公主自缢而死,她们看守不力,皆是死罪啊!

有宫女吓得女手足无措的尖叫,有人赶紧和顾倾城去帮忙抢救公主,又有飞跑去禀报陛下。

碧霞宫顿时乱成一团。

也得亏拓跋灵命不该绝,刚刚投缳昏死过去,便有顾倾城来救。

而且顾倾城还是神医。

顾倾城一边飞快在她人中等穴位施针,一边摁着她胸口一番拍打摁揉,这般折腾了一会,拓跋灵便咳咳咳的回过气,悠悠醒过来。

飞赶过来的皇帝,见自己的女儿受辱,还寻死,若非倾城及时过来,还真的死了都不知道呢。

他见灵儿总算是缓过气来,倾城在里面调理着,也不进去打搅她们,女儿家说体己话,应该能听进去的。

便在外间召来所有宫女训诫,不得让公主一个人待着,若公主再有任何闪失,全部杖毙!

宫女们跪在地上,个个吓得唯唯诺诺。

皇帝见倾城在里面安慰灵儿,便悄然的离开碧霞宫。

皇帝向赫连充容住着的朝霞宫走去,远远看着朝霞宫,老鹰般的眸光露出无情的杀伐,附耳对宗爱吩咐了些什么。

碧霞宫寝殿里面,一脸狼藉衣饰凌乱悠悠醒过来的拓跋灵,双眼无神,茫然的看着前方,像灵魂已出窍。

好一会,拓跋灵才空洞的喃喃:“我怎么没死?为什么不让我死……”

她的宫女跪在地上,哭泣道:“公主吉人天相,是安平郡主及时赶来,救回公主啊。”

又有宫女哭求道:“公主千万别寻短见了,方才陛下发话了,公主若再寻短见,碧霞宫所有人都要杖毙啊。”

拓跋灵呆呆的看着顾倾城,了无生趣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灵儿……你要振作起来,你不要这样子……”顾倾城喉咙哽咽,声音嘶哑。

见拓跋灵这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模样,想起她往日的天真活泼,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拓跋灵还是神思恍惚,呆呆的看着前方,嘴里无意思的低喃:“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灵儿,一切会过去的。”

直至顾倾城坠落在拓跋灵脸上的泪,才仿佛把她烧灼,把她出窍的魂魄拉回来。

她“哇”的一声像山洪暴发般大哭,一下子扑进顾倾城怀里。

宫女和飞鸿飞雁见郡主在安慰公主,皆识趣的悄然退至殿门守候。

顾倾城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了一会,才扶她起来。

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道:“灵儿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倾城将拓跋灵拥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鬓发。

“灵儿,你知道吗,生命多么的宝贵,多少人为了活下去,不惜为奴为婢,哪怕被锁住手脚做奴隶,忍饥挨饿,受打受骂,像蚂蚁般卑贱,也要坚强的活下去。你怎么就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倾城,灵儿已经是不洁之身,堂堂公主被侮辱,颜面无存,你叫灵儿哪有脸活下去啊!”

拓跋灵越说越激动,疯狂的哭喊,拍打着顾倾城,音量拔高:“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泪眼迷蒙的拓跋灵并未留神顾倾城身上和脖子上受伤,对着她又拍又打,仿佛把肚子里的憋气出在顾倾城身上。

顾倾城手臂和脖子上吃痛,刚刚粘合的伤口又被打裂泌血。

她暗暗吸了口冷气。

忍着剧痛,捉住她的手,柔声道:

“灵儿,你听我说,你只是被坏人害了,该死的是贺兰敏都,而且他被大哥杀了,得到应得的下场。”

“他死了,就能还本公主清白吗?!”拓跋灵痛心疾首的大叫。

而后又哭得地动山摇。

顾倾城叹口气又劝道:“人生会有很多坎坎坷坷,即便贵为皇帝,贵为公主,也会有不顺意之事,不管如何,你也不能轻生啊。”

“可是,我没脸见人了啊!”拓跋灵将脸埋在顾倾城的胸口,泪水浸湿顾倾城的衣裳。

“你死了,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顾倾城扶着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你想过你父皇母后会多伤心,你的濬儿和我会多伤心,还有我大哥会多伤心吗?”

拓跋灵怔愣了半晌,有一句话倒是听进去了。

“顾彧卿会伤心?”

随即她又拼命的摇头:“不会的……我如今是不干不净的女人了,顾彧卿更加瞧不起我了!”

说罢,她又呜呜的哭:“倾城……我没脸见人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大哥怎么会嫌弃你,”顾倾城柔声道,“否则他怎么会为了灵儿将那个禽兽杀了。”

“顾彧卿那只是尽他护卫的职责罢了,被他瞧见我如此肮脏,他是不会喜欢我的啊!”

拓跋灵一边大力的摇晃着顾倾城,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将心里面的憋屈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顾倾城从来受伤,一般三日内便完全愈合好转,连疤痕都没有。

如今拓跋灵这又拍打又摇动,顾倾城脖子上本来已经粘合的伤口继续泌血。

顾倾城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倾城,怎么办,我堂堂大魏公主,却已经不干不净,没人再会喜欢我了。”拓跋灵又悲恸的哭道,“顾彧卿本来就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是更加嫌弃我了!”

“傻灵儿,如此可爱的公主,怎么会没人喜欢呢。”顾倾城像个大姐姐般耐心抚慰。

“倾城,你别安慰我了,一双破了的鞋,谁还会穿。”拓跋灵继续哭道。

顾倾城扶她坐起来。

“灵儿,再新再漂亮的鞋,也要合脚才舒服。再说新鞋硌脚,若那双旧鞋穿得舒坦,即便有些磨损,也是最合自己心意的呀。”

顾倾城轻抚她的头发,这样花骨朵般的姑娘,堂堂公主,却被人蹂躏,她当时若在场,肯定也会亲自手刃了贺兰敏都。

“倾城,你别安慰我了,你见过被踩在脚下蹂躏的花朵,还能长回高贵的枝头吗?”拓跋灵又哀哀的哭道。

被踩在脚下蹂躏的花朵,好像真的长不回枝头。

顾倾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拓跋灵又呜呜的哭道:

“几日前我还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不过数日,我便成为全天下最凄惨的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天堂与地狱只是眨眼之间,人不能太幸福,否则连老天爷都会妒忌,就会乐极生悲!”

拓跋灵越说越伤心,越哭越绝望,更觉得再也没脸见人了。

伤心委屈的泪水不断滚落……

顾倾城只能先让她把苦水全部倒出来。

“我不仅自己丢脸,丢父皇的脸,还丢尽大魏的脸。”拓跋灵边哭便绝望道,“我哪里还有颜面活在世上啊!”

顾倾城眼前出现那个曾经的梦,那个陪着小蝶一起长大的小凤凰,她的眼泪又骨碌碌的滴落。

“灵儿乖,没有人敢瞧不起你,凡俗的花朵被蹂躏,可能长不回枝头。可你是高贵的帝女花,凡夫俗子也玷污不了,你永远是那个快乐的小凤凰。”

顾倾城一边说,又帮她拢了拢凌乱的鬓发。

“女子失了贞洁,便什么都没有了,颜面没有,婚姻没有,幸福更加没有了!”拓跋灵完全没有了希望。

“灵儿,你是堂堂大魏公主,你往日的刁蛮任性哪里去了?”顾倾城肃然对她道,“谁敢笑话你,你就端出你刁蛮公主的威仪出来,狠狠骂她们一顿,看还有谁敢嚼舌根!”

拓跋灵呆呆听着,眼泪无声滑落。

顾倾城以为她能听进去了,便扶她坐好,柔声道:“先喝口水,润润喉咙,今日发生的那些事,就当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

拓跋灵方才投缳,又哭了那么久,还未喝口水呢。

她走过去端桌上的水过来。

“倾城,你就不用管我了,我真的没脸见人,你就让我死吧!”

拓跋灵说罢,扭头看见床边妆台上顾倾城那把弦月匕首,她便往妆台扑过去,抓起匕首拔出来就往自己的胸口插下去……

顾倾城去给她端水,忘记自己把匕首放在妆台,但见她猛然这样扑过去,心中忽地一沉,觉得要出事了,急忙疾冲过去。

她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

她顾不得骇然自己为什么情急之下会快得难以想象,就像那日救拓跋丕。

那白晃晃的匕首将要插进拓跋灵胸口时,顾倾城的手已经握住那白刃,趁着拓跋灵怔愣之际,夺下她的匕首。

顾倾城死死的握着匕首,弦月匕首削铁如泥,若自己稍慢半步,那灵儿就真的没了。

她觉得手心湿濡,低头一瞧,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握在刀刃上。

由于用力,刀刃已经深入掌心,整只手掌几乎一分为二,白肉外翻,殷红的血,滴滴滴落在寝殿雪白的狐毛地毯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时候,顾倾城才知道痛。

钻心的痛!

痛得她不断的往牙缝吸着冷气。

拓跋灵捧着她快要断的手,看着那道白肉外翻的大口子和那些触目惊心像线一样流淌的血。

她惊骇得目瞪口呆,登时清醒过来,着急得直掉泪:“天啊!这手掌都快要断了,还一直流血……肯定疼死了……”

她一连串的叫嚷着疼死了?

任何人受这样的伤都是蚀骨的痛!

拓跋灵一时慌乱,竟又忘记顾倾城本身就是医术高明的医者。

一脸焦灼,又一叠连声的叫:“快来人啊!……传御医啊!……”

守候在殿门的宫人一听拓跋灵的尖叫,以为是公主又要自尽。

却没来得及分析公主要自尽为什么不是安平郡主叫救命而是公主疾呼。

扑进来看到竟是安平郡主一手的血还有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们惊骇之余转身想去叫御医,却被顾倾城叫住了。

“不用去了,我本身就是医者,这些小伤,不必紧张。”顾倾城蹙眉道。

“呜呜呜……这还是小伤吗?”拓跋灵哭得惊天动地。

也内疚得捶胸顿足:“都是我不好,死不了还连累了你……”

顾倾城掏出帕子,她只有一只手能动,拓跋灵马上帮忙,却笨掘得越忙越乱。

简直是添乱!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包扎,一边跺脚哭道:

“你管我做什么啊?你就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我已没脸见人,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也是生不如死!”

方才飞鸿飞雁见那么多宫女守候在寝殿门,她们便走至外面的庭院。

此刻候听见里面闹哄哄,也以为公主要自杀。

赶进去才看见是她们的郡主手上又受了重伤,吓得赶紧过来帮忙包扎。

“傻瓜,你没听过好死不如赖活?”顾倾城浅笑责备。

手很快就紧紧包扎好了。

血也止住了。

她的伤口无须用药,只要紧紧包扎,就你止血愈合。

拓跋灵一把抱着顾倾城的脖子,又哭道:“倾城,都是我不好,我这人怎么那么没用,自己死不去还连累你。”

拓跋灵手臂蹭得顾倾城的脖子又出血。

她再也忍不住,不由自主的发出啊的一声叫。

飞雁看着拓跋灵哭道:“公主您能否悠着点,您没看见么,咱们郡主可是满身的伤啊!”

飞鸿也一边给顾倾城包扎新伤,一边看着顾倾城的脖子,心疼的哭道:“郡主的伤口本来已经止血,被公主这般折腾,又开裂出血了。”

飞鸿飞雁的语气里免不了有对公主的埋怨。

拓跋灵闻言赶紧松开手,才又留意到倾城的脖子和手臂都包裹着布帛,而且还有殷红血迹泌出。

“……倾城,你怎么受了那么多的伤?”拓跋灵一边哭一边内疚的问。

她连番死了两次,皆被倾城所救,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还累得倾城受伤,此刻想自尽的心已慢慢没有了。

顾倾城见她知道担心自己,想来自杀的心已经没有了,当下倒是放宽心了。

若能令灵儿振作起来,受点伤还是很值得的。

“我没事,你要是想开了,我就什么都好了。”顾倾城扶她坐好,给她抹眼泪。

“灵儿,你永远是那最高贵的小凤凰。”顾倾城不厌其烦的开导,“没人敢瞧不起你。”

“……凤凰?”拓跋灵惨然道,“落魄凤凰不如鸡!”

顾倾城看着还是了无生趣的拓跋灵,一时之间,心中也万般痛楚。

宫人进来给公主和安平郡主添茶,再彷徨的退守在殿门,怕公主再寻死,那她们都得陪葬了。

拓跋灵方才心情有所好转,转眼间又回到现实,不由得又消沉起来。

“数日前,父皇母后才为我办及笄礼,你为我办曲水流觞及笄宴,我就像活在天堂一样。”拓跋灵眼泪簌簌,哭得梨花带雨,“如今才不过数日,我便从天堂掉下了地狱,再也没有那个幸福的上谷公主了。”

“傻灵儿,你永远是那个幸福的上谷公主,永远是你父皇母后手心里的宝。”顾倾城再劝道,“虽然你被那混蛋侮辱,只要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抛弃那些压抑你的枷锁,你还是最幸福的灵儿。”

“我给父皇丢脸,给大魏丢脸,还不如一死,那倒是干净了!”拓跋灵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你方才就不应该救我!”

拓跋灵趴在妆台上哭,整个人像天塌下来般。

顾倾城愁眉深锁,怎么明明看着已经劝开了,又绕回去了呢?

哭得顾倾城也是一阵心酸,陪着她直掉眼泪。

第二百九十五章:苦口婆心

第295章:苦口婆心

“灵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一死倒是干净,你想过疼爱你的父皇母后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将会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你被坏人伤害,你的父母本就万分心疼,你这宝贝公主再没了,你让你父皇母后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中,你于心何忍!你还让不让他们活?”

“还有年纪老迈的老祖宗,她能不能受得住!身为儿孙,你还得尽孝呢!”

“你本来就被那淫贼凌辱,再为了这样的禽兽寻了短见,岂不是亏上加亏,亏得血本无归。你细心想想,值得吗?”

顾倾城的一席话,说得拓跋灵倒是平静了些。

“灵儿,我……再给你讲个故事?”顾倾城又对拓跋灵道。

拓跋灵心如死灰,只带着委屈的觎了觎顾倾城,苦涩道:“倾城,如今我哪有心听什么故事。”

“灵儿,人若欠你,天定还你,一切,也许是最好的安排。”顾倾城道。

“……本公主都这么可怜了,还是最好的安排?”拓跋灵眼泪汪汪的看着顾倾城,哭笑不得。

此刻都怀疑倾城到底是来劝她还是加重她的伤心。

顾倾城看着错愕的拓跋灵,也不管她噘起的小嘴有多不满,遂开始给她将故事。

“从前,有个漂亮的公主喜欢到处游历骑马狩猎,每次都带着她的好闺蜜微服去游览美景和狩猎。

好闺蜜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天,公主到森林打猎,一箭射倒一只灵狐,公主下马检视灵狐之时,灵狐使出最后的力气,扑向公主,将公主的小指头咬掉了一截。

公主哭得死去活来,认为自己断了手指不完美了。

好闺蜜却微笑道:‘公主只是被灵狐咬去一截小指头,毕竟没有毁掉公主的花容月貌。公主想开点,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公主听了很不满,冷冷道:‘如果本公主把你丢进辛者库去劳役,这也是最好的安排?!’

好闺蜜淡然微笑道:‘如果这样,我相信,也是最好的安排。’

公主勃然大怒,随即将那好闺蜜丢进辛者库去干苦役。

一个月后,公主养好伤,独自出游,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山林,忽然从山上冲下一队蛮夷人,将她五花大绑,带回部落!

山上的蛮夷部落,每逢月圆之日就会下山寻找少女,作为祭祀满月女神的祭品,蛮夷人准备将公主活活烧死。

正当公主绝望之际,祭司忽然大惊失色,他发现公主的小指头少了小半截,是个并不完美的祭品。

收到这样的祭品满月女神会发怒,于是蛮夷人将公主放了。

公主欣喜若狂,回宫后叫人将那好闺蜜放回来,摆酒设宴,公主向那好闺蜜敬酒道:

‘你说的真是一点不错,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若不是被灵狐咬掉半截小手指,今日本公主连命都没了。’

好闺蜜淡然笑道:‘是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公主嘴里从复着好闺蜜的话。

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那好闺蜜:‘你堂堂郡主,却无缘无故在辛者库干了一个月的苦役,这又怎么说呢?’

那好闺蜜慢条斯理的喝下杯盏里的酒,才道:

‘如果我不是在辛者库干苦役,那么必然会陪公主出游,当蛮夷人发觉公主您不适合祭祀,那岂不就轮到我了?’”

顾倾城说故事的本领绘声绘色,拓跋灵听至此,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碧霞宫的宫女也偷偷的跟着笑了。

顾倾城见公主终于能笑了,她的笑容也漫上脸颊。

公主一笑之后,随即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又苦巴着脸。

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倾城,思忖良久,终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顾倾城再握着拓跋灵的手道:

“灵儿,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当我们遇到不如意的事,这一切,应该就是最好的安排!

不要懊恼,不要沮丧,不要自怨自艾,更不要怨天尤人,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倾城,你说的……我好像明白。可是我堂堂公主却失去贞洁,没有人再喜欢,怎么是最好的安排?”拓跋灵眼泪汪汪的问。

顾倾城对宫女们挥挥手,让大家退出去。

“灵儿,我大哥当初是因为你嫁祸我,才一直对你有成见,可是后来慢慢对你改观了。”

顾倾城对拓跋灵分析。

“按照我大哥的品性,他肯定觉得此事是他没保护好你,如今更加由怜生爱,对你只会倍加爱护。”

“……可是,我不希望顾彧卿只是可怜我而对我好。”拓跋灵苦巴巴道。

“灵儿,世间上的感情,有一见钟情,有日久生情,有由怜生情。”顾倾城道,“不管他的情发乎何种,只要对你情真意切,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拓跋灵的眸眼,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顾倾城见拓跋灵已平复了些,又带着丝好奇和责怪道:

“灵儿也真是,明知道贺兰敏都心术不正,你怎么还一个人跟他去捉什么灵狐,也不带一两个宫女和侍卫。贺兰敏都虽然坏,却也怪你自己太贪玩了。”

“……我,我这次不是去玩的。”拓跋灵软声道,语气里带着委屈。

“不是贪玩?”顾倾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给她梳理鬓边的乱发。

“我是想亲自去抓只灵狐,给顾彧卿做件狐裘大氅。而且那淫贼说人多去会惊吓灵狐,那会捉不到的。所以,所以我就没让一个人跟着。”

拓跋灵痛心疾首,觉得自己笨死了!

原来是这样。

顾倾城长叹了口气,又将拓跋灵搂进怀里。

“是我错怪灵儿了,我还以为你贪玩呢。”顾倾城叹道,“原来你是为了大哥。”

稍顿,她又露出更加的惊喜。

“灵儿你看看,大哥要是知道你是去为了他抓灵狐,他对你的感情,可就更加坚定不移。或许,这便就是最好的安排。”

拓跋灵默默想着:难道真的像倾城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管倾城说的是真是假,有她此番劝说,她憋屈了大半天寻死觅活的心,总算是平静了。

“可是顾彧卿为了我,如今还重伤躺在太医院呢。”拓跋灵又担心道,眼里又泫然欲滴。

知道担心别人,应该就不会寻死了。

顾倾城终于暗暗吁口气。

“灵儿放心,大哥皮外伤会好的,只是你一定要坚强,丢开那些心理束缚,灵儿肯定还会是那个幸福的公主。”顾倾城道。

拓跋灵还是颓然:“堂堂公主被人侮辱,肯定成为前天下的笑柄了。”

“傻灵儿,你的事,陛下肯定封闭消息,不让人传出去。”顾倾城安慰道。

“倾城,顾彧卿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拓跋灵带着哀求的眸光看着顾倾城,仿佛她的一句话便能让她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你是为了要给大哥捉灵狐,才会遭遇意外,大哥除了感动,若不是喜欢你,怎会为了你杀了贺兰敏都,你以为那仅仅是他职责所在吗?”顾倾城又劝慰道。

“……倾城,你说的,都是真的?”拓跋灵充满希冀。

顾倾城笃定的点点头。

废了半缸唾沫星子,总算把拓跋灵安慰得不再寻死觅活了。

顾倾城才又急急去太医院看望大哥。

原来,挽救一颗寻死的心,比医治她身上的病还要艰难。

太医院有临时的病榻,顾彧卿正沉沉昏睡。

顾倾城一去就先给大哥检查伤口。

见御医虽然把他料理得很好,却还是不放心,重新打开他的伤口,解开自己手掌的绢帛,挤出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样,大哥的伤就能很快康复。

顾倾城在顾彧卿伤口窸窸窣窣,也把顾彧卿弄醒了。

本来黯然的眸眼,看着顾倾城那刻便生机勃勃。

“倾城,你来了?”

顾倾城表情凝重的看着她顾彧卿:“大哥,你知道公主为何跟那个贺兰敏都去捉灵狐吗?”

顾彧卿好像从芸姜嘴里听过原委,却气哼哼的不吱声。

“她是为了要给大哥做一件狐裘,灵儿的这番心意,大哥可明白?”顾倾城委婉道。

“是她自己又笨又傻,谁让她自作多情了。”顾彧卿懊恼嘟囔。

他这一动气,又引得身上的伤口拉扯般的痛。

他嘴里虽然骂得狠,却一想到拓跋灵是为了给自己做狐裘大氅才以身冒险,间接因为他毁了清白,又愧疚起来。

而且自己是她贴身护卫,没有好好保护她,也是自己失职。

虽然怪她傻,怪她自作多情,不免也怜惜她被侮辱和对自己的一番情意。

顾倾城见他大哥嘴上虽骂得凶,却是一脸的内疚,也就知道她大哥的心意了。

稍顿,顾彧卿果然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她……如今怎样了?”

顾倾城叹口气:“方才投缳昏死过去,也算灵儿命不该绝,幸好我刚刚赶过去。而后她又拿起我的匕首自杀,幸好,还是被我救回来了。”

顾倾城举着自己受伤的手给顾彧卿看。

她方才又用那受伤的手在大哥的伤口挤血,此刻还鲜血淋漓,却一直藏在身后。

顾彧卿见状陡然大惊,撑着上身就要起来看看。

满眼的心疼,又恼道:“你就是为了救她伤了自己?”

顾倾城赶紧扶他再躺好。

“我的手伤是小意思,可那匕首要是插进灵儿的胸口,即便我是神医,也回天乏术。”顾倾城软软道。

顾彧卿一听,也逐渐心平气和了,脸上的愧疚却更甚:“看来,她真是生无可恋了。”

顾倾城又软声道:“后来我跟她开解了很久,还说大哥定不会嫌弃她,肯定被公主对他的情意感动,她才终于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顾彧卿听罢,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感动,可是感动是爱情吗?

顾倾城与她大哥说这些,便是想大哥真真正正的爱上拓跋灵。

方才在大哥的伤口重新放血,如今又要再仔细包扎好。

这时,顾彧卿才发现顾倾城的脖子和手臂都包裹着布帛,还有殷红的血迹。

他又心疼问:“倾城,你这一身的伤,是在西山受的吗?”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顾彧卿心疼内疚得落泪:“我本来和李弈就要去救你的,却没想到出了公主那桩事……”

“咳,我没事,我……就是在山上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

顾倾城说得风轻云淡,一边给顾彧卿重新包扎。

“被树枝所刮?你这都快被人抹了脖子了。若是你的伤好不了,留下个大疤,看谁还会娶你。”顾彧卿嘴里骂得狠,语气却尽是心疼。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反正大哥不会嫌弃我。”顾倾城浅笑道。

说得顾彧卿心里又怦然心动。

帮大哥重新包扎好伤,顾倾城再道:“好了,大哥就好好休息,你现在暂时还不宜多动,在这里将养几日,我再接你回府。”

顾彧卿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离开太医院的背影,多希望她舍不得走,回头来瞧自己多几眼。

可是倾城永远不可能为自己回眸。

遂又想到拓跋灵,他的心情又纠结起来。

终究是他没保护好,是他欠拓跋灵的,公主失节,他自当扛起责任。

顾倾城离开太医院,便直接回毓秀宫。

自从老祖宗把飞鸿飞雁赐给顾倾城,顾倾城怕拓跋濬经常神出鬼没的来西殿,人多口杂,总会有传出什么话的时候。

便让其他宫人都回去伺候冯左昭仪,西殿只留下飞鸿飞雁即可。

顾倾城直接回到西殿,没想到冯左昭仪却等在西殿。

“倾城,你可算回来了……”

顾倾城回来饭也没吃,便带伤去看望拓跋灵和顾彧卿,她如何放心得下。

她本想等在这里,看看顾倾城去看拓跋灵的结果怎样,没想到却看见顾倾城的手又添了新伤,整个手掌都是血淋淋的。

冯左昭仪心尖一颤!

“……倾城,你这手又怎么了?”

冯左昭仪捧着她的手,只心疼得瞬间泪眼模糊。

飞雁心疼的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要救公主,才又受了伤。”

冯左昭仪微恼的嗔一眼飞鸿飞雁,语气略重:“看看你们俩,就是这般保护郡主的么?”

飞鸿飞雁也不敢委屈,赶紧跪了下去。

飞鸿抹着眼泪道:“娘娘责备的是,是奴婢们没有好好照顾郡主,才令郡主又受伤。”

飞雁则担心道:“这要是让老祖宗看见,可不得心疼……”

她本来想说可不得心疼死了,遂猛然想起宫中不能随便说死,她又赶紧捂着嘴巴。

顾倾城见状,赶紧给飞鸿飞雁解围,示意她们起来。

“姑姑,我没事,”顾倾城对姑姑软声道,“是灵儿想不开,我抢下她的匕首。一点小外伤,不碍事的,姑姑不用担心。”

姑姑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心疼得眼泪落下。

“看看,这满手血淋淋的,怕是手掌都几乎断了吧,怎么会没事?姑姑被绣花针扎一下都痛,别说这割皮割肉的大口子了,肯定痛得很吧?”

顾倾城看到姑姑心疼到连声音都颤抖,便感受到母亲的慈爱和温暖。

若自己的母亲在生,也是这般的温柔爱护自己的女儿吧。

一股暖流迅速在胸腔里鼓荡,眼眸一热,感动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她却伸手去轻轻擦拭姑姑的泪,哽咽道:“姑姑别担心,倾城是神医,不痛的。”

姑姑的眼泪更多了,扶她去床上坐好,看着倾城身上一道道的伤,就像剜割了她自己的肉一般,心疼得往她手上直哈气。

“神医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就不痛了。你爹娘若是看见,可不得割了他们的肉。”

母亲看见她受伤,可能会割肉的痛,顾仲年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也不用奢望了。

“姑姑……”

顾倾城靠在姑姑怀里,姑姑这番话,竟勾得倾城眼泪又莫名的滚滚而下。

她自幼没享受过亲祖辈的爱,老祖宗却给了她大海般深厚的祖辈溺爱。

而陛下则给了她大山般宽厚的父爱。

奶娘含辛茹苦的抚养她长大,既有主仆之情,更有严母的谆谆教导,用心良苦的母爱。

而眼前的姑姑,也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在第一眼看见自己,就义无反顾的爱惜自己。

像天下最慈祥的母亲一般,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关爱照料。

她在姑姑身上,感受到了最温暖的母爱。

也弥补了她十几年来的遗憾。

她紧紧依偎在姑姑温暖的怀里,是那么安心,那么暖融融。

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安然入睡。

冯左昭仪看着怀里熟睡过去的倾城,这孩子一天下来,得有多累多困多痛,才困乏得在她怀里睡过去。

她轻轻拭着她眼角的泪,想着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母亲,她的眼泪像关不住闸门的洪水,又怕吵醒倾城,便咬牙忍着。

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在床上躺下,怕吵醒她,也不让飞鸿飞雁给她换衣裙了,只给她盖了薄被。

又怕薄被压伤她的手,遂仔细的将她受伤的手拿出被褥外。

她自己担心了一天,也是乏了,离去前再吩咐飞鸿飞雁小心在寝殿外守候着。

第二百九十五章:苦心相劝

第295章:苦心相劝

“灵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一死倒是干净,你想过疼爱你的父皇母后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将会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你被坏人伤害,你的父母本就万分心疼,你这宝贝公主再没了,你让你父皇母后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中,你于心何忍!你还让不让他们活?”

“还有年纪老迈的老祖宗,她能不能受得住!身为儿孙,你还得尽孝呢!”

“你本来就被那淫贼凌辱,再为了这样的禽兽寻了短见,岂不是亏上加亏,亏得血本无归。你细心想想,值得吗?”

顾倾城的一席话,说得拓跋灵倒是平静了些。

“灵儿,我……再给你讲个故事?”顾倾城又对拓跋灵道。

拓跋灵心如死灰,只带着委屈的觎了觎顾倾城,苦涩道:“倾城,如今我哪有心听什么故事。”

“灵儿,人若欠你,天定还你,一切,也许是最好的安排。”顾倾城道。

“……本公主都这么可怜了,还是最好的安排?”拓跋灵眼泪汪汪的看着顾倾城,哭笑不得。

此刻都怀疑倾城到底是来劝她还是加重她的伤心。

顾倾城看着错愕的拓跋灵,也不管她噘起的小嘴有多不满,遂开始给她将故事。

“从前,有个漂亮的公主喜欢到处游历骑马狩猎,每次都带着她的好闺蜜微服去游览美景和狩猎。

好闺蜜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天,公主到森林打猎,一箭射倒一只灵狐,公主下马检视灵狐之时,灵狐使出最后的力气,扑向公主,将公主的小指头咬掉了一截。

公主哭得死去活来,认为自己断了手指不完美了。

好闺蜜却微笑道:‘公主只是被灵狐咬去一截小指头,毕竟没有毁掉公主的花容月貌。公主想开点,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公主听了很不满,冷冷道:‘如果本公主把你丢进辛者库去劳役,这也是最好的安排?!’

好闺蜜淡然微笑道:‘如果这样,我相信,也是最好的安排。’

公主勃然大怒,随即将那好闺蜜丢进辛者库去干苦役。

一个月后,公主养好伤,独自出游,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山林,忽然从山上冲下一队蛮夷人,将她五花大绑,带回部落!

山上的蛮夷部落,每逢月圆之日就会下山寻找少女,作为祭祀满月女神的祭品,蛮夷人准备将公主活活烧死。

正当公主绝望之际,祭司忽然大惊失色,他发现公主的小指头少了小半截,是个并不完美的祭品。

收到这样的祭品满月女神会发怒,于是蛮夷人将公主放了。

公主欣喜若狂,回宫后叫人将那好闺蜜放回来,摆酒设宴,公主向那好闺蜜敬酒道:

‘你说的真是一点不错,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若不是被灵狐咬掉半截小手指,今日本公主连命都没了。’

好闺蜜淡然笑道:‘是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公主嘴里从复着好闺蜜的话。

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那好闺蜜:‘你堂堂郡主,却无缘无故在辛者库干了一个月的苦役,这又怎么说呢?’

那好闺蜜慢条斯理的喝下杯盏里的酒,才道:

‘如果我不是在辛者库干苦役,那么必然会陪公主出游,当蛮夷人发觉公主您不适合祭祀,那岂不就轮到我了?’”

顾倾城说故事的本领绘声绘色,拓跋灵听至此,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碧霞宫的宫女也偷偷的跟着笑了。

顾倾城见公主终于能笑了,她的笑容也漫上脸颊。

公主一笑之后,随即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又苦巴着脸。

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倾城,思忖良久,终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顾倾城再握着拓跋灵的手道:

“灵儿,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当我们遇到不如意的事,这一切,应该就是最好的安排!

不要懊恼,不要沮丧,不要自怨自艾,更不要怨天尤人,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倾城,你说的……我好像明白。可是我堂堂公主却失去贞洁,没有人再喜欢,怎么是最好的安排?”拓跋灵眼泪汪汪的问。

顾倾城对宫女们挥挥手,让大家退出去。

“灵儿,我大哥当初是因为你嫁祸我,才一直对你有成见,可是后来慢慢对你改观了。”

顾倾城对拓跋灵分析。

“按照我大哥的品性,他肯定觉得此事是他没保护好你,如今更加由怜生爱,对你只会倍加爱护。”

“……可是,我不希望顾彧卿只是可怜我而对我好。”拓跋灵苦巴巴道。

“灵儿,世间上的感情,有一见钟情,有日久生情,有由怜生情。”顾倾城道,“不管他的情发乎何种,只要对你情真意切,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拓跋灵的眸眼,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顾倾城见拓跋灵已平复了些,又带着丝好奇和责怪道:

“灵儿也真是,明知道贺兰敏都心术不正,你怎么还一个人跟他去捉什么灵狐,也不带一两个宫女和侍卫。贺兰敏都虽然坏,却也怪你自己太贪玩了。”

“……我,我这次不是去玩的。”拓跋灵软声道,语气里带着委屈。

“不是贪玩?”顾倾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给她梳理鬓边的乱发。

“我是想亲自去抓只灵狐,给顾彧卿做件狐裘大氅。而且那淫贼说人多去会惊吓灵狐,那会捉不到的。所以,所以我就没让一个人跟着。”

拓跋灵痛心疾首,觉得自己笨死了!

原来是这样。

顾倾城长叹了口气,又将拓跋灵搂进怀里。

“是我错怪灵儿了,我还以为你贪玩呢。”顾倾城叹道,“原来你是为了大哥。”

稍顿,她又露出更加的惊喜。

“灵儿你看看,大哥要是知道你是去为了他抓灵狐,他对你的感情,可就更加坚定不移。或许,这便就是最好的安排。”

拓跋灵默默想着:难道真的像倾城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管倾城说的是真是假,有她此番劝说,她憋屈了大半天寻死觅活的心,总算是平静了。

“可是顾彧卿为了我,如今还重伤躺在太医院呢。”拓跋灵又担心道,眼里又泫然欲滴。

知道担心别人,应该就不会寻死了。

顾倾城终于暗暗吁口气。

“灵儿放心,大哥皮外伤会好的,只是你一定要坚强,丢开那些心理束缚,灵儿肯定还会是那个幸福的公主。”顾倾城道。

拓跋灵还是颓然:“堂堂公主被人侮辱,肯定成为前天下的笑柄了。”

“傻灵儿,你的事,陛下肯定封闭消息,不让人传出去。”顾倾城安慰道。

“倾城,顾彧卿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拓跋灵带着哀求的眸光看着顾倾城,仿佛她的一句话便能让她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你是为了要给大哥捉灵狐,才会遭遇意外,大哥除了感动,若不是喜欢你,怎会为了你杀了贺兰敏都,你以为那仅仅是他职责所在吗?”顾倾城又劝慰道。

“……倾城,你说的,都是真的?”拓跋灵充满希冀。

顾倾城笃定的点点头。

废了半缸唾沫星子,总算把拓跋灵安慰得不再寻死觅活了。

顾倾城才又急急去太医院看望大哥。

原来,挽救一颗寻死的心,比医治她身上的病还要艰难。

太医院有临时的病榻,顾彧卿正沉沉昏睡。

顾倾城一去就先给大哥检查伤口。

见御医虽然把他料理得很好,却还是不放心,重新打开他的伤口,解开自己手掌的绢帛,挤出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样,大哥的伤就能很快康复。

顾倾城在顾彧卿伤口窸窸窣窣,也把顾彧卿弄醒了。

本来黯然的眸眼,看着顾倾城那刻便生机勃勃。

“倾城,你来了?”

顾倾城表情凝重的看着她顾彧卿:“大哥,你知道公主为何跟那个贺兰敏都去捉灵狐吗?”

顾彧卿好像从芸姜嘴里听过原委,却气哼哼的不吱声。

“她是为了要给大哥做一件狐裘,灵儿的这番心意,大哥可明白?”顾倾城委婉道。

“是她自己又笨又傻,谁让她自作多情了。”顾彧卿懊恼嘟囔。

他这一动气,又引得身上的伤口拉扯般的痛。

他嘴里虽然骂得狠,却一想到拓跋灵是为了给自己做狐裘大氅才以身冒险,间接因为他毁了清白,又愧疚起来。

而且自己是她贴身护卫,没有好好保护她,也是自己失职。

虽然怪她傻,怪她自作多情,不免也怜惜她被侮辱和对自己的一番情意。

顾倾城见他大哥嘴上虽骂得凶,却是一脸的内疚,也就知道她大哥的心意了。

稍顿,顾彧卿果然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她……如今怎样了?”

顾倾城叹口气:“方才投缳昏死过去,也算灵儿命不该绝,幸好我刚刚赶过去。而后她又拿起我的匕首自杀,幸好,还是被我救回来了。”

顾倾城举着自己受伤的手给顾彧卿看。

她方才又用那受伤的手在大哥的伤口挤血,此刻还鲜血淋漓,却一直藏在身后。

顾彧卿见状陡然大惊,撑着上身就要起来看看。

满眼的心疼,又恼道:“你就是为了救她伤了自己?”

顾倾城赶紧扶他再躺好。

“我的手伤是小意思,可那匕首要是插进灵儿的胸口,即便我是神医,也回天乏术。”顾倾城软软道。

顾彧卿一听,也逐渐心平气和了,脸上的愧疚却更甚:“看来,她真是生无可恋了。”

顾倾城又软声道:“后来我跟她开解了很久,还说大哥定不会嫌弃她,肯定被公主对他的情意感动,她才终于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顾彧卿听罢,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感动,可是感动是爱情吗?

顾倾城与她大哥说这些,便是想大哥真真正正的爱上拓跋灵。

方才在大哥的伤口重新放血,如今又要再仔细包扎好。

这时,顾彧卿才发现顾倾城的脖子和手臂都包裹着布帛,还有殷红的血迹。

他又心疼问:“倾城,你这一身的伤,是在西山受的吗?”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顾彧卿心疼内疚得落泪:“我本来和李弈就要去救你的,却没想到出了公主那桩事……”

“咳,我没事,我……就是在山上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

顾倾城说得风轻云淡,一边给顾彧卿重新包扎。

“被树枝所刮?你这都快被人抹了脖子了。若是你的伤好不了,留下个大疤,看谁还会娶你。”顾彧卿嘴里骂得狠,语气却尽是心疼。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反正大哥不会嫌弃我。”顾倾城浅笑道。

说得顾彧卿心里又怦然心动。

帮大哥重新包扎好伤,顾倾城再道:“好了,大哥就好好休息,你现在暂时还不宜多动,在这里将养几日,我再接你回府。”

顾彧卿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倾城离开太医院的背影,多希望她舍不得走,回头来瞧自己多几眼。

可是倾城永远不可能为自己回眸。

遂又想到拓跋灵,他的心情又纠结起来。

终究是他没保护好,是他欠拓跋灵的,公主失节,他自当扛起责任。

顾倾城离开太医院,便直接回毓秀宫。

自从老祖宗把飞鸿飞雁赐给顾倾城,顾倾城怕拓跋濬经常神出鬼没的来西殿,人多口杂,总会有传出什么话的时候。

便让其他宫人都回去伺候冯左昭仪,西殿只留下飞鸿飞雁即可。

顾倾城直接回到西殿,没想到冯左昭仪却等在西殿。

“倾城,你可算回来了……”

顾倾城回来饭也没吃,便带伤去看望拓跋灵和顾彧卿,她如何放心得下。

她本想等在这里,看看顾倾城去看拓跋灵的结果怎样,没想到却看见顾倾城的手又添了新伤,整个手掌都是血淋淋的。

冯左昭仪心尖一颤!

“……倾城,你这手又怎么了?”

冯左昭仪捧着她的手,只心疼得瞬间泪眼模糊。

飞雁心疼的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要救公主,才又受了伤。”

冯左昭仪微恼的嗔一眼飞鸿飞雁,语气略重:“看看你们俩,就是这般保护郡主的么?”

飞鸿飞雁也不敢委屈,赶紧跪了下去。

飞鸿抹着眼泪道:“娘娘责备的是,是奴婢们没有好好照顾郡主,才令郡主又受伤。”

飞雁则担心道:“这要是让老祖宗看见,可不得心疼……”

她本来想说可不得心疼死了,遂猛然想起宫中不能随便说死,她又赶紧捂着嘴巴。

顾倾城见状,赶紧给飞鸿飞雁解围,示意她们起来。

“姑姑,我没事,”顾倾城对姑姑软声道,“是灵儿想不开,我抢下她的匕首。一点小外伤,不碍事的,姑姑不用担心。”

姑姑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心疼得眼泪落下。

“看看,这满手血淋淋的,怕是手掌都几乎断了吧,怎么会没事?姑姑被绣花针扎一下都痛,别说这割皮割肉的大口子了,肯定痛得很吧?”

顾倾城看到姑姑心疼到连声音都颤抖,便感受到母亲的慈爱和温暖。

若自己的母亲在生,也是这般的温柔爱护自己的女儿吧。

一股暖流迅速在胸腔里鼓荡,眼眸一热,感动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她却伸手去轻轻擦拭姑姑的泪,哽咽道:“姑姑别担心,倾城是神医,不痛的。”

姑姑的眼泪更多了,扶她去床上坐好,看着倾城身上一道道的伤,就像剜割了她自己的肉一般,心疼得往她手上直哈气。

“神医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就不痛了。你爹娘若是看见,可不得割了他们的肉。”

母亲看见她受伤,可能会割肉的痛,顾仲年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也不用奢望了。

“姑姑……”

顾倾城靠在姑姑怀里,姑姑这番话,竟勾得倾城眼泪又莫名的滚滚而下。

她自幼没享受过亲祖辈的爱,老祖宗却给了她大海般深厚的祖辈溺爱。

而陛下则给了她大山般宽厚的父爱。

奶娘含辛茹苦的抚养她长大,既有主仆之情,更有严母的谆谆教导,用心良苦的母爱。

而眼前的姑姑,也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在第一眼看见自己,就义无反顾的爱惜自己。

像天下最慈祥的母亲一般,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关爱照料。

她在姑姑身上,感受到了最温暖的母爱。

也弥补了她十几年来的遗憾。

她紧紧依偎在姑姑温暖的怀里,是那么安心,那么暖融融。

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安然入睡。

冯左昭仪看着怀里熟睡过去的倾城,这孩子一天下来,得有多累多困多痛,才困乏得在她怀里睡过去。

她轻轻拭着她眼角的泪,想着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母亲,她的眼泪像关不住闸门的洪水,又怕吵醒倾城,便咬牙忍着。

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在床上躺下,怕吵醒她,也不让飞鸿飞雁给她换衣裙了,只给她盖了薄被。

又怕薄被压伤她的手,遂仔细的将她受伤的手拿出被褥外。

她自己担心了一天,也是乏了,离去前再吩咐飞鸿飞雁小心在寝殿外守候着。

第二百九十六章:情急智生

第296章:情急智生

拓跋焘这一天经历儿女的窝心事,晚上灵儿又投缳,幸好被倾城救回来,不管如何,总算也消停了。

刚想好好歇一会儿,穆铖又来禀报公主又要拿匕首自尽的事。

拓跋焘吓得几乎一头栽倒地上,幸亏穆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皇帝。

“……灵儿怎样了,可有受伤?”拓跋焘站稳后一边瞪大着眼睛问穆铖,一边急急往外走。

穆铖急急道:“陛下且放宽心,上谷公主完好无损,倒是安平郡主,

把匕首抢下反而受了伤,手掌都几乎断了,再苦苦相劝,公主如今倒是平静下来了。”

“亏得有倾城在,一次次将灵儿从鬼门关救回来!”拓跋焘喟然道。

知道拓跋灵已经平静下来,稍为安慰之际,猛然想起穆铖说倾城受伤的话。

“你说郡主手都几乎断了?”皇帝又紧张的问:“安平郡主本来就受伤,如今又添伤,这可如何是好?”

穆铖还未回答,宗爱却抢着道:“陛下别焦急,安平郡主医术精湛,她不会有事的!”

拓跋焘已经暂时从痛心儿子背叛和女儿受辱中走出来。

此刻又万般担心顾倾城,厉了一眼宗爱,再看着穆铖。

穆铖赶紧道:“宗常侍说得没错,安平郡主虽然受伤,但她是神医,会照料好自己的。”

“即便是神医,但神医也是人,这细皮嫩肉的,得会怎生的痛!”拓跋焘像剜他的肉般心疼道。

拓跋焘想着当初太乙真人说旧皇陵不理想,才会导致皇家儿女,多有磕磕绊绊,对太乙真人所言,便更加的笃信不疑。

心道还是得让余儿催促工部,让他们加紧天子山新皇陵的进展。

这皇陵是宜早搬迁啊!

他想躺下的时候,又想起顾倾城。

“也不知道那丫头受伤,可有胃口吃饭?”拓跋焘嘴里唠叨着。

他身旁的宗爱,见皇帝瞟了自己一眼,刚才皇帝就对自己很不满,如今却不得不如实禀报。

“……回陛下,听说一回来,连饭都没吃,先去碧霞宫看望了公主,又去太医院看了她大哥,就回毓秀宫西殿休息了。”

宗爱说罢,趁拓跋焘不注意,沉下脸,撇着嘴。

“这吃饱就睡的孩子,如今连饭都不吃,那肯定伤得很重了。”拓跋焘忧戚道。

转颐去看着宗爱。

宗爱赶紧换了一副面孔。

宗爱显得非常关心道:“可不是嘛,利剑架在脖子上,只差一点点,就割断脖子,那时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宗爱本来是不会为顾倾城说什么好话,如今陛下糟心事接踵而来,心情不好,一不小心殃及池鱼,他还是不要惹陛下不高兴了。

“不要惊动其他人,你陪我去看看郡主。”拓跋焘起身让宗爱给他穿衣。

宗爱磨磨蹭蹭,极不情愿的拿衣袍。

“陛下,如今都已经大半夜了,那安平郡主想来已经睡下,陛下还是明日再去瞧她吧?”

宗爱一边慢腾腾的给皇帝穿衣,一边委婉的劝。

“再说陛下这一天下来,心力交瘁,您也不是铁打的,也该好好歇着呀。”

“再多一句,拔了你的舌头!”

拓跋焘冷厉的丢下话,脸色凛然,觎觎宗爱,径自往养心殿外走。

宗爱吓得赶紧捂着嘴巴,再不敢多言,只得很不乐意的追随左右。

只有趁陛下不留神之时,才咬牙切齿的恼恨顾倾城。

拓跋濬处理完独孤西风,想着白天倾城受伤,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哪里放心得下,晚上驾轻就熟的来到西殿。

飞鸿飞雁见拓跋濬过来,早已是意料之中,飞鸿在前面带路,飞雁给拓跋濬奉茶。

寝殿只在几个角落处点了烛台,烛光能照亮房间却不会令睡眠者觉得刺眼。

拓跋濬轻手轻脚来到床边,趴在床沿看着他的倾城,像个孩子般娇憨,睡梦中眉宇轻蹙。

他想给她掖掖被褥,一眼便看到倾城那触目惊心的手,那血淋淋的布帛。

那绝对是新添的伤!

飞鸿飞雁奉茶后正想出去,拓跋濬倏然把她们叫住。

“怎么回事?!”

他眉宇焦灼,脸色下沉,看着顾倾城的手,又怕吵醒倾城,把声音压低。

飞鸿飞雁怯怯的把上谷公主寻死,安平郡主夺匕首不小心受伤告诉拓跋濬。

“去拿些干净布帛和温水来。”拓跋濬轻声道。

飞鸿赶紧取来一叠干净布帛,飞雁打来一盆温水,拓跋濬挥手让她们出去。

飞鸿飞雁自出殿门静静守候着。

拓跋濬捧着顾倾城的手,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不见底的地方,连咕咚一声都听不见。

他轻轻拆开那布帛,检查伤口,见一条深入筋骨泛白的大口子,入肉一半,几乎就切断她的手掌。

滚烫的泪,夺眶而出!

就连她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还有殷红的血迹。

他心痛得就像万马在他心坎上践踏,想到她对他的不离不弃,奋不顾身。

如今她又为了救九姑姑受伤!

他拿起布帛洗湿拧干,轻轻擦拭她手上殷红的血。

再放布帛回盆里时,便染红了一盆清水,血淋淋的一盆,触目惊心。

他再细心的给她包扎好,包得如此仔细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痛她。

包扎好她的手,他想重新给她换脖子上的布帛,却不知如何下手。

她的伤在脖子上,那地方最敏感,他怕自己粗手粗脚,一不小心弄破伤口,更加不好。

于是作罢。

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的低喃:“这么大的伤口,肯定很疼吧?”

“拓跋濬!”顾倾城惊叫一声。

“嗯,怎么了?”拓跋濬柔声问。

柔得像一缕微风。

以为自己弄疼了她。

一只手还捧着她的手,另一手臂轻轻圈着她的头,暗怪自己吵醒她了。

“快跑……”顾倾城又软软呢喃。

拓跋濬这才知道倾城原来做着梦,在梦中也是如此的在乎他的安危。

他喉咙哽咽,铮铮铁骨,竟被揉碎。

侧身躺在倾城身边,轻轻吻了吻,嘴唇微微动了动,语音轻不可闻:“傻瓜。”

顾倾城略一翻身,便跌进拓跋濬怀抱,在拓跋濬怀里,她倍感安全。

眉宇不再蹙起,完全舒展,竟睡得香甜。

拓跋濬看着他怀里像婴儿安睡的顾倾城,爱不释手。

灯影下顾倾城的脸红扑扑的,非常的可爱。

拓跋濬轻轻抚摸,触手温暖。

冯左昭仪见倾城回来手也受伤,还一头就栽倒在床上睡着了,她自己担心了一天,也是有点累了。

刚想上床,却辗转反侧,又哪里放心得下。

于是起来披了件披风,守夜的夏荷秋月想跟来伺候。

她摇摇头,示意她们不必跟来,她独自静悄悄的去西殿看看倾城怎样了。

飞鸿飞雁原本警惕性极高,无奈冯左昭仪是只身前来,而且怕吵醒顾倾城,故而轻手轻脚。

飞鸿飞雁一时未察,猛然见冯左昭仪出现在西殿,吓得脸色都变白了。

飞雁连忙想阻止,声音刻意响亮道:“冯左昭仪娘娘,郡主已经睡下了。”

飞雁故意放大声,就是想告诉里面的拓跋濬。

“嘘!”冯左昭仪大为不满,轻轻嘘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明知道郡主受伤睡着了,说话还那么大声。”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已然无法阻止冯左昭仪。

拓跋濬虽然听到外面飞雁故意放大声传信,若他此时猛然放下顾倾城,势必会吵醒她。

她睡得那么香甜,他委实舍不得放手。

而且他不想惊醒好不容易安睡的倾城,所以明知道冯左昭仪要进来,他也就不管不顾。

况且冯左昭仪早已知道他和倾城在一起。

管他天崩地裂,哪怕是皇爷爷前来,此刻他也不会对倾城撒手。

就这样安然的抱着他的倾城安眠。

冯左昭仪进来,倏然见拓跋濬与顾倾城躺在床上,顾倾城依偎着拓跋濬安睡。

她虽然明知道濬儿与倾城在一起,但看见他们如此躺在床上,也是尴尬。

她轻轻咳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又怕吵醒倾城,语气急促,但音量放低:

“……濬儿,你怎么又来毓秀宫了,你与倾城,你们毕竟未婚嫁。你们夜里在毓秀宫私会,若陛下知道,怎生了得!”

“嘘,”拓跋濬伸手在唇上嘘了一下,轻轻道:“娘娘,别吵醒倾城,让她好好睡一觉。”

这时睡梦中的顾倾城还把拓跋濬抱紧了些,眉头轻蹙,嘴里呢喃道:

“拓跋濬,你说过我们不离不弃,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丢下我的。”

冯左昭仪这一看,就更明白了。

看来他们不但在一起,而且早已是情根深种。

她急得直跺脚,这倾城跟濬儿毕竟没有婚约。

私底下成亲,就这样在一起,委实不妥啊。

虽说陛下已经解除了倾城与南安王的婚约,但看南安王对倾城的爱慕,是不会对倾城放手的。

陛下娶倾城之心也昭然若揭,这爷叔孙皆为倾城疯狂!

一旦让人知道倾城与拓跋濬在一起,人言可畏,倾城肯定被说成是祸起萧墙之人。

陛下首先就不知会如何对付倾城。

况且陛下这一天正为了儿女闹心,他们千万别撞在枪头上。

可是见拓跋濬如此抱着倾城,是那么的用心用情。

就连与倾城有关的亲人,他也爱屋及乌,让她这个姑姑实在是感激不尽。

拓跋濬硬朗的线条和高挺的鼻子,是那么的英俊逼人。

他骁勇善战又才华横溢,毕竟是大魏最出色最优秀的男子。

也只有他这样尊贵的世嫡皇长孙,才配得上倾城。

冯左昭仪又暗暗为倾城高兴。

冯左昭仪就像一个无法阻止儿女的母亲,只能默默承认他们的关系。

“她怎么了?”冯左昭仪过来怜惜的摸摸顾倾城的脸,发觉触手很烫。

冯左昭仪再紧张的摸摸顾倾城的额头和手。

这孩子在发烧啊!

她带着责备的口吻道:“濬儿,倾城都发烧了,你这样抱着她都不知道吗?”

拓跋濬闻言大惊,赶紧一摸,难怪方才觉得她好温暖,原来倾城是发烧了,现在更炽热。

可是倾城说过,她从来都没生过病啊。

她体内的血能解百毒。

“呀!真是发烧呢!”拓跋濬蹙眉,“难怪她睡得迷迷糊糊的。”

料来她是劳累过度了。

“这孩子回平城不到半年,每天都惊心动魄,遭遇那么多糟心事。”冯左昭仪叹口气道:“她不病倒才怪呢。”

冯左昭仪刚刚想喊飞鸿飞雁进来,想让她们去请御医。

却听外面飞雁几乎是颤抖的声音大声嚷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飞雁的声音,几乎咬着舌头。

冯左昭仪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就栽倒地上。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刻一把拉起拓跋濬下床,自己抱着倾城。

就在他们刚刚交换了位置,拓跋焘以及宗爱已跨步走了进来。

拓跋焘猛见拓跋濬出现在顾倾城的闺房,惊愕之余,微愠道:

“濬儿,你不知皇宫规矩吗?这半夜三更,你一个外男,怎么出现在后宫,出现在倾城的寝殿?!”

拓跋濬还未开口,冯左昭仪已抢先嘘了声,低声道:“陛下,轻一点。”

紧接着,她又带着些许怨艾的低声道:

“这高阳王把倾城拉去飞什么竹鸢帮他抓人,却令倾城受了重伤,看看这脖子上的伤,几乎命都丢了。

倾城受伤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去安抚灵儿,瞧瞧,又添了伤。

手掌都几乎断了!

一回来便倒下了,这血都流了一盆,把臣妾吓个半死。

如今倒好,还发着烧,昏迷不醒。

倾城搞成这样,高阳王是始作俑者。

臣妾不请他过来帮忙照料,他自己心里,怕也过意不去吧?”

拓跋焘走近床边,便看见冯左昭仪所说的流了一盆的血。

那真是触目惊心的一盆血啊!

还有冯左昭仪把拓跋濬来毓秀宫是自己相请。

这一番说辞,把皇帝的醋意和猜忌又说得消失殆尽。

“怎么?倾城还发烧了?”拓跋焘低叫一声,怕吵着顾倾城。

再快步上前,看到顾倾城脖子上格外刺眼的血迹,而倾城还迷迷糊糊的睡着,脸上红扑扑。

那些血就像利箭一样射进拓跋焘心头,他的心被揪成一团。

紧盯着倾城红扑扑的脸颊,他头也不回的对宗爱低声道:“赶紧去请御医!”

“诺,陛下。”宗爱也低声道,急急领命而去。

宗爱本来是搀扶着皇帝的,如今他急急的去请御医,皇帝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拓跋濬看着眼前的皇爷爷,只一天光景,眼前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魏神武皇帝,竟然瞬间就老了!

他赶紧搬来张太师椅来床便,扶皇爷爷过去坐着。

拓跋濬看着皇爷爷,不无心疼。

“皇爷爷,您今天经历那么多糟心事,其实您也应该好好安息,不用操心倾城。”

“儿孙是冤家。”拓跋焘叹口气,带着苦涩的笑:“即便是至尊皇帝,也是不省心啊。”

拓跋焘坐在椅子上,看着挺拔站着的拓跋濬,便有些仰视。

眼前的孙儿年轻英俊,高大威武,雍容倜傥,宛如神祇,曾经是他的骄傲。

看着如此出色的孙儿,此刻拓跋焘,竟然生起了一丝妒忌。

妒忌他的年轻,妒忌他精力充沛!

年轻真好!

即便有皇帝之尊,你可以拥有全天下,你可以呼风唤雨。

却不能把时间留住!

从未有这么一刻,拓跋焘居然想着怎样能长生不老。

这个念头一经在心里滋长,便像疯长的野草,郁郁葱葱!

对了,太乙真人年纪近百,却生机勃勃,他也许有长生不老的秘方?

冯左昭仪看着迷糊不醒的顾倾城,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孩子,得遭多少罪,才能过安稳日子啊。”

拓跋濬嘱咐飞鸿飞雁去拿凉水泡巾帛,他平时在战场上,军医就是这样给士兵降温的。

很快御医来了,是李御医。

顾彧卿受伤,太医院院判宋远道知道那是安平郡主的大哥,对他爱答不理。

倒是李御医和那个副院判刘思源悉心医治顾彧卿。

如今顾彧卿还在太医院躺着,又不能离开,故而李御医在太医院当值。

听说安平郡主受伤发烧了,便主动疾步前来。

为安平郡主把了脉,又检查了伤口,李御医震惊道:

“陛下,娘娘,安平郡主伤口无须用药,竟然能自然愈合,真是太神奇了!”

拓跋焘和宗爱都露出惊骇的眸光。

“什么自然愈合,”拓跋濬赶紧道,“那是郡主调制了愈合伤口的神药。”

“安平郡主果然是神医啊。”李御医露出钦佩之色。

再看着顾倾城道:

“郡主的伤已无甚大碍,只是她连日劳心劳力,太过劳累,受了惊吓,以致发烧。

微臣开几服药给郡主吃,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好。”拓跋焘终于如释重负。

拓跋濬更加松口气。

若要等煎药服下,怕会是大半夜了。

冯左昭仪道:“陛下和濬儿请回吧,如今御医开了药,倾城有臣妾照顾就好了。”

皇帝微微颔首。

冯左昭仪又对拓跋濬道:“高阳王劳苦功高,今天也累一天了,原是臣妾不该惊动您的,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啊!”拓跋焘这时才想起关心拓跋濬,“濬儿,你这一天也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

“好,濬儿就告退了。”

拓跋濬忧心忡忡且恋恋不舍的看着顾倾城,也不在皇爷爷面前有太多的掩饰了。

拓跋焘之前就知道顾倾城是濬儿等了十几年的丫头,此刻就算看出拓跋濬对顾倾城有情,他也无话可说。

一来他一向爱重拓跋濬,他刚刚才立一功,为朝廷获取了那么大的铁矿。

而且万不得已,他不想和这一直是他骄傲的孙儿闹什么不开心。

他今日算是又失去一个儿子了!

毕竟倾城还不是他正式的妃子。

而且他自己金口说过,已解除了拓跋余与顾倾城的婚约,那顾倾城就是自由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任何人对顾倾城,都可以追求的。

“爱妃,你就好好照顾倾城吧。”拓跋焘交代完冯左昭仪,也相继离开。

拓跋焘离开,冯左昭仪顿时松了口气。

站在床边的腿脚几乎不稳,仿佛方才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若她方才不是一下子拿话压住陛下,被陛下起疑查出些什么,她和倾城包括高阳王都吃不了兜着走!

飞鸿飞雁赶紧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娘娘。

她们也是心惊胆战,好在娘娘方才急中生智,否则整个毓秀宫怕是要遭殃了!

歇了一会,飞鸿飞雁煎好药。

冯左昭仪亲自喂倾城服下,安顿好倾城,冯左昭仪也离开寝殿。

刚走出寝室,却看见拓跋濬坐在外殿,似专门等候冯左昭仪。

把冯左昭仪又吓了一跳。

“濬儿,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倾城那样子,濬儿能放心么。”拓跋濬轻轻道。

眉宇带着掩饰不在的焦灼。

冯左昭仪赶紧让飞雁出毓秀宫殿外守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而后又低声对拓跋濬嗔道:“这陛下才刚走,说不定又跟你一样去而复返,本宫看你怎么办?”

“顺其自然,本王早想跟皇爷爷摊牌了。”拓跋濬无所谓道。

冯左昭仪摇头,一番说话自她嘴里倾泻而出。

“濬儿,你和本宫,有些话,都心照不宣。

陛下虽然解除倾城与南安王的婚约,看似给了倾城自由选择幸福的权利。

可陛下对倾城的心思,就算是傻子都会明白。

而且,听说濬儿半夜三更去轻薄于阗仙姬公主,陛下要濬儿与仙姬公主和亲。

那么濬儿与倾城——”

“有些话,濬儿如果没跟娘娘说清楚,怕是娘娘一夜都难以安眠吧?”拓跋濬道。

“你知道就好!”冯左昭仪坐下来。

看看拓跋濬,叹口气摇头,又故作肃然道:

“你倒是跟本宫说说,你怎么半夜三更去招惹人家仙姬公主了?

你不是跟本宫再三保证,只会爱倾城一人吗?

本宫当时听到濬儿说什么一辈子只爱倾城一人,原就当笑话。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即便拓跋濬对她的侄儿冯熙如此提携。

可是拓跋濬要是辜负了倾城,她也是要跟他翻脸。

跟他拼命的。

“姑姑误会濬儿了。”拓跋濬笑道。

“别叫得那么好听,本宫可没答应将倾城嫁给你。”冯左昭仪微微愠怒道。

“姑姑真的误会濬儿了,濬儿是追踪刺杀倾城的凶手,半夜去查仙姬公主,仙姬公主趁机讹上濬儿。”拓跋濬道。

“果真如此?”冯左昭仪这会倒是相信拓跋濬的话。“如今沸沸扬扬的都传开了,你又怎么推卸得了轻薄公主之责。”

稍顿,还是愁眉苦脸的摇头:“若陛下一道旨意下来,你高阳王还是得娶仙姬公主啊。”

“姑姑别担心了,大不了,濬儿带着倾城私奔。”

拓跋濬自有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气。

“堂堂高阳王大将军,舍弃江山只爱美人?”

冯左昭仪终于笑了,尽管笑得有些苦涩。

冯左昭仪知道拓跋濬舍不得离开倾城,让飞鸿飞雁好好把守西殿,便自行离去。

当然,她回到正殿,也让宫人好好看紧毓秀宫宫门。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二百九十七章:心狠手辣

第297章:心狠手辣

举报了拓跋翰的乙浑,自以为能将功赎罪,没想到还被判五马分尸,诛灭三族。

直后悔得肝肠寸断。

尽管在陛下那里讨不了生还的希望,却对闾家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希望闾凌将他救出去。

一直看着牢门望眼欲穿。

下半夜,果然看见闾凌又乔装打扮成狱卒来到乙浑身边。

乙浑感动得痛哭流涕。

擦擦眼泪,立刻向闾凌下跪:“将军果然守信用,我家眷是否安全送走了?”

“对,他们已到了安全地方,我现在就是来救你出去。”闾凌低声道。

示意让乙浑举起手,让他砍去锁链。

乙浑举起手的时候,闾凌倏然点住他几处穴道,并迅速割了他的舌头。

想了想,还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双手砍了下来。

如此,他不但说不出口,双手被砍,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了。

轰!……

仿如五雷轰顶!

乙浑目眦尽裂的瞪着闾凌,眼珠子几乎掉下地。

心里纵然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透,却苦于自己被他割了舌头,开不了口。

闾凌虽割了他的舌头斩了他的手,却给他点穴道止血。

否则乙浑流干血而死,陛下或者拓跋濬彻查,总会从那些狱卒查到闾望身上。

乙浑最后倒在地上,看着扬长而去的闾凌,昏死过去。

一大早,天牢的狱卒循例给乙浑送上最后一餐丰盛的断头饭。

所谓丰盛的饭菜,不过是有饭有肉罢了。

却见乙浑被割了舌头斩了双手,躺在血泊之中。

赶紧禀报刑部尚书陆丽。

陆丽接报急急带着大夫过来,先给他救治。

陛下判他五马分尸,总不能让人死在天牢里。

他刑部尚书还得背负被人私闯天牢之责呢。

大夫给乙浑包扎好,也把他救醒过来。

恰好此时独孤忠诚也来天牢取他儿子昨日落下天牢的遗物,刚好瞧见这事,也在一旁看着。

抢救回来的乙浑奄奄一息,陆丽问他是谁对他下的毒手。

乙浑却苦于舌头被割。

有苦难言。

陆丽知道他说不了话,手也写不了,便用一杆蘸满墨汁的毛笔,让人帮忙扶着他用脚趾夹着笔写出来。

乙浑本来想直写是闾望指使闾凌灭口,遂想到他刻骨仇恨的顾倾城与拓跋濬。

反正难免一死,死前他要拖上他们陪葬!

便歪歪扭扭的写着:

拓跋濬与顾倾城早有奸情还企图谋逆,被他撞破,顾倾城设计害他入狱,拓跋濬下毒手灭口。

陆丽见状大怒:“大胆乙浑,临死还想冤枉高阳王和安平郡主?”

独孤忠诚却暗暗欢喜,沉下脸斥责陆丽。

“陆尚书,乙浑被人折磨成这般模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个刑部尚书对天牢监管不力,竟然连乙浑的供词也不向陛下呈报?”

陆丽还是不想把这荒唐之事上呈。

独孤忠诚却拿起乙浑写下的供词,拽着陆丽去见陛下。

陆丽将乙浑供词递上给皇帝时,为难道:

“陛下,如此荒谬的供词,微臣是不会相信的,只是大司空执意要微臣呈报。”

皇帝接过宗爱递来的供词一看,一把就将那供词撕碎。

嘴里怒骂:“乙浑那厮其心当诛,临死还想拉高阳王和安平郡主给他垫背!他以为朕老糊涂了吗?!”

皇帝对独孤西风与贺兰敏都狼狈为奸,侮辱拓跋灵,本来就对独孤忠诚非常不满。

骂完乙浑又骂独孤忠诚:“如此幼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诬陷之词,大司空竟然也能相信,也敢呈上来?!”

骂得独孤忠诚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煞为精彩。

皇帝最后又对陆丽肃然道:“如此可恶之徒,五马分尸后任何人不得为其收尸,将尸首暴尸荒野,被野狗苍鹰叼食!”

并下令对此事封锁,不得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陆丽和独孤忠诚离去后,皇帝闭着眼睛双手撑着龙案托着头,心事重重。

宗爱嘴角微翘,在皇帝旁边,阴测测的煽风点火。

“陛下,这乙浑说高阳王和安平郡主意图谋逆,奴才是一百个不相信。”

皇帝鼻孔冷哼一声。

宗爱察言观色,再继续道:“但他说他们早有奸情,还被他撞破,这事,会不会……真有其事?”

他知道皇帝相思那个酷似顾倾城的佳人十几年,如今更加对顾倾城痴迷。

看了乙浑说拓跋濬与顾倾城早有奸情,即便表面说什么不相信,心里怎么会没有刺。

于是在那挑拨离间。

皇帝虽然醋意大作,可倾城为了朝廷和灵儿受了那么多伤,昨晚还发烧。

他此刻正心疼到不得了。

他也知道濬儿十几年前就对倾城那丫头念念不忘。

只要倾城对濬儿没有意思,即便濬儿一厢情愿,也无伤大雅。

心底里即便有醋意,又怎能去责问他们。

可是那根暗刺,就如无形炸弹,悄然埋在胸口。

顾倾城吃过李御医开的药,到了翌日早上,烧已经完全消退,人也清醒了。

昨晚后半夜,拓跋濬让飞鸿飞雁去休息,自己守护了一晚倾城,不停的为她换冷巾帛。

临天亮,见倾城的烧逐渐褪去,他悬吊起的一颗心,才安稳下来。

看看天将破晓,便一如既往,在天没亮前就离开西殿。

顾倾城醒来,便嗅到身边有龙涎香冷冽馨香和其他混杂的味道。

那是拓跋濬的气味。

她摸摸身边仍有余温的被褥,问伺候床边的飞鸿:“高阳王昨晚在这里?”

“是的,郡主。”飞鸿微微笑道。

飞雁也来到顾倾城面前道:“陛下昨晚也来了,当时可险了。幸好冯左昭仪娘娘反应敏锐,才化险为夷。”

“陛下也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倾城倏然一惊,指尖轻颤。

猜想着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惊险之事发生。

飞鸿飞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顾倾城。

两人还不忘对高阳王夸赞一番。

“高阳王先是离开了一会儿,等陛下走了,他又返回,照顾了郡主一夜呢。”

“高阳王殿下对郡主的深情厚意,奴婢们可是羡慕死了……”

两个小妮子满满都是羡慕之色。

顾倾城这才知道陛下来过,还几乎发现自己和拓跋濬的私情。

而自己和拓跋濬的事情,早被姑姑知道了。

姑姑知道她和拓跋濬的事情倒是无妨,她其实是很想告诉姑姑了。

可是她如今与陛下有着赌约,若被陛下发现她和拓跋濬原来早就有情,还发现拓跋濬留在姑姑的毓秀宫,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郡主,陛下突然驾到,若非当时有娘娘在场,拿话兜住,陛下又看见那满满一盆的血,陛下看见高阳王与你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在后宫之中,我们都不知如何解释,说不定就龙颜大怒了。”

飞雁平日里胆子最大,此刻说起来也兀自心有余悸。

“是啊,幸好有惊无险,以后高阳王过来,你们可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看守了。”顾倾城也后怕道。

这时冯左昭仪带宫人过来,还送来了丰盛的早膳。

“倾城,你昨晚连晚饭都没吃,肯定饿坏了。”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一脸溺爱。

顾倾城摸摸肚子,确实咕咕叫了。

“你看看,姑姑给你准备了软糊糊的粥,还有这些,都是你平日最爱吃的糕点。”

冯左昭仪一边道,一边招呼宫女摆上早膳。

夏荷端出一盘红白相间,上层还点缀小玫瑰,一看就诱人的糕点。

低声对顾倾城道:“郡主,娘娘可是天没亮就起来,亲自给您做了这枣泥山药糕呢。”

顾倾城眸眼登时一热,眼前一片朦胧,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

姑姑总是带给她慈母般的爱!

感动的看着冯左昭仪,喉咙哽咽:“谢谢姑姑。”

冯左昭仪先嗔了一眼夏荷,再婉柔的对顾倾城道:“你这孩子,跟姑姑还客气。”

冯左昭仪再瞧了瞧倾城的伤,见脖子上的布帛没有血迹了。

她轻轻挑开布帛来看,见伤口都愈合了。

她非常震惊,还从未见过有人受伤能好得如此之快!

“来,让姑姑看看你手上的伤。”

冯左昭仪见她脖子上的伤口痊愈,又想看看顾倾城手上的伤。

顾倾城打开布帛一看,昨晚还裂开一道大口子的伤,如今只剩一道浅粉的细痕。

“……倾城,你这伤,怎的好得那么快?”冯左昭仪又惊又喜。

顾倾城浅笑道:“其实姑姑,倾城自小受伤,就很快能愈合,所以姑姑不用担心倾城。”

冯左昭仪遂又想起李御医昨晚的话,这孩子的体质,还真是天赋异禀呢。

“好……”冯左昭仪一叠声道好。

又摸摸倾城的头,见烧也退了,才完全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总算是度过一劫。昨晚你昏昏沉沉,可把姑姑给吓坏了。”冯左昭仪疼爱道。

“姑姑。”顾倾城腻在姑姑怀里撒娇,而后羞赧道,“姑姑知道……我和拓跋濬的事了?”

冯左昭仪溺爱的轻抚她的头发,扶她起来。

看着她浅笑道:“姑姑呀,其实早就知道了。”

“……姑姑早就知道了?”顾倾城的脸又唰的,一片绯红。

看看姑姑身后的夏花秋月,她们一脸无辜的摇头,显然是告诉安平郡主不是她们出卖她。

“老祖宗寿宴前,你有几日不回来,后来姑姑找濬儿谈,他坦白告诉姑姑了,并保证对你一心一意,姑姑才饶了他。”

冯左昭仪脸上情不自禁的就露出护犊的表情。

夏荷秋月软软的对顾倾城笑,这下娘娘直接说出来,她们也不用解释了。

原来姑姑早就知道,拓跋濬也真是的,不告诉自己。

“……姑姑,倾城并非有意瞒着姑姑。”顾倾城轻咬着嘴唇,呐呐道,“倾城……是怕姑姑担心。”

冯左昭仪拍拍顾倾城的手,表示理解。

“放心,姑姑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看见濬儿对你情深义重,姑姑也不担心了。”

两人如母女般开开心心的吃着早膳。

一边吃早膳,冯左昭仪又说起乙浑被判五马分尸,诛灭三族的事。

顾倾城虽恨乙浑,也被拓跋焘的杀伐震惊了。

“倾城,你在想什么呢?”冯左昭仪看见倾城在发呆,关心的问。

“姑姑,诛灭三族,岂不是牵连很多无辜的性命?”

冯左昭仪想起旧事,心头一阵拉扯般的痛。

“诛灭三族,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当真是惨绝人寰。”冯左昭仪满怀感慨。

稍顿,又道:“想来陛下若不是看在自己的皇子也牵连在内,蓄意谋逆,乙浑恐怕还得诛灭九族呢。”

冯左昭仪想起旧事,不禁将倾城拥在怀里。

是日午时,便要对乙浑五马分尸,夷其三族。

顾倾城想想乙浑虽然罪有应得,但他的家人无辜受他所累,也着实令人唏嘘。

这皇权,真是不可小觑!

“姑姑,等一下我去看乙浑行刑。”顾倾城道,“可惜姑姑是宫里头的娘娘,不能随便出宫。”

“安平郡主,娘娘如今掌管凤印,统领六宫,更加不能随便就出宫啊。”夏荷笑道。

“姑姑掌管凤印,统领六宫?”顾倾城惊喜道,“陛下封姑姑为皇后娘娘了?”

秋月也欢喜道:“虽未正式册封,也差不多了。”

“你别听她乱说,皇后牵涉东平王私挖矿山之事,暂时被软禁翊坤宫,以观后效。”冯左昭仪道,“陛下只是让姑姑暂时代管后宫罢了。”

“皇后虽没正式废黜,但也只是徒有虚名。”夏荷又开心的笑道:“如今娘娘执掌六宫,也等同皇后娘娘了。”

“陛下只是看在上谷公主的份上才暂时保留皇后虚名。”秋月也喜笑颜开:“用不了多久,咱们的娘娘,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了。”

一荣俱荣,后宫哪个奴婢不希望自己的主子高升,自己也跟着沾光。

冯左昭仪一整容色,肃然对夏荷秋月训诫:

“你们这些小妮子,在安平郡主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出去乱嚼舌头!知道么?”

“诺……娘娘……”

夏荷秋月见冯左昭仪态度肃然,也吓得不敢乱说。

“皇后娘娘被幽禁,灵儿心里,怕是更加的难过了。”顾倾城叹道。

冯左昭仪沉吟半晌,脸色凝重,而后缓缓道:

“本来对上谷公主受辱之事,陛下严令不得外传。可是不知是哪个嘴巴没把门,还是外泄。”

“灵儿那事,传出去了?”顾倾城眉眼带着隐忧。

冯左昭仪脸色凝重的点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夜之间,这事就像病毒迅速蔓延整个都城。

如今整个平城,都把上谷公主失贞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大哥受伤在太医院养伤,不会是他泄露。莫非是独孤西风早就让人传出去?”顾倾城沉吟道。

“独孤西风虽然早就知情,但他们也被杀,而且他们带上谷公主回宫时,宫里头的御林军和宫人也是知晓的。”冯左昭仪叹道。

顾倾城黯然:“如此陛下,就是想找出那个传播之人,也难了。”

夏荷这时又嘴快的禀报:“所以陛下一气之下,将将又下了道圣旨,再有听到议论上谷公主或者举报有谁议论者,立刻诛灭其族。”

秋月也道:“这样的话,人们再喜欢嚼舌根,也三缄其口了。”

虽然不敢议论,但灵儿的事,还是被传出去。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二百九十八章:兔死狐悲

第298章:兔死狐悲

顾倾城早膳后吩咐飞鸿去准备些祭拜的香烛酒水。

再让飞雁去一趟顾府,务必要接柳如霜去刑场。

“飞雁,你向夫人禀报,安平郡主一番好意,见夫人表兄行刑,作为亲戚,希望她们去送车骑将军一程。”

顾倾城再交代飞雁。

“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把她们接到刑场的。”

飞雁领命欢快的走了。

那坏蛋能有那样的下场,她飞雁可是最开心了!

顾倾城要接柳如霜去刑场,就是让她亲眼看看和她狼狈为奸,丧心病狂之人是什么恶果。

又去瞧过顾彧卿。

顾倾城昨晚把自己的血涂抹在他的伤口,果然效果神速。

见他并无大碍,嘱咐他好好再卧床休养,过两日便陪他一起回府。

而后出宫去刑场。

顾彧卿在宫里养伤,顾府诸人原不知道顾彧卿受伤之事。

后来整个都城沸沸扬扬,传上谷公主被贺兰世子侮辱失去清白,顾彧卿大怒之下杀了贺兰世子。

顾仲年才知道此事。

心里忐忑不安。

既担心陛下怪责他儿子保护公主不力,又害怕常山王找他报杀子之仇。

而常山王去尚书府衙,一看见顾仲年,扑上去揪住他的胸口衣裳就打,恨不得与他拼命。

后来户部尚书闾望等人劝慰,说他儿子咎由自取,侮辱上谷公主,陛下不满门抄斩已经是格外开恩。

顾彧卿作为保护上谷公主的亲侍,杀了侮辱公主的凶手也无可厚非。

这万一再伤害顾郎中,此举说明常山王觉得自己的儿子侮辱公主不该死,只会引起陛下更大的震怒。

常山王贺兰九真才悻悻然住了手。

但也把那顾仲年吓了个半死。

常山王的儿子贺兰敏都虽然是被独孤忠诚的儿子教唆闯祸而死。

但俩人皆死了儿子,却又都被陛下所不喜。

当下竟有同病相怜之慨。

把所有的仇恨都赖上拓跋皇族。

倒促使两人走得更近了。

日前顾新瑶顾乐瑶自顿丘王府回去,将乙浑轻薄顾倾城而后被自己的剑阉割了子孙根,更被陛下盛怒下判死的事跟柳如霜禀报了。

柳如霜又惊又怒,当即疯狂厉叫。

“是顾倾城搞的鬼,是她的预谋!她已找人阉割了那些轻薄芷若和云锦的男人,如今才出手对付你表舅!”

顾乐瑶狠狠道:“母亲,我们当然知道是那贱人所为,可她却装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

“就像当初拿我的手,用剪刀插伤乐瑶一样,别人都觉得她是受害者!”顾新瑶咬牙切齿。

顾初瑶却跺脚叹道:“可恨陛下那老色鬼也被她迷惑,才对她如此维护!”

她们再把乙浑被顾倾城陷害之事禀报老太太,早把老太太气得半死,脸色发黑。

才过两天,又惊闻乙浑被判谋逆,三族诛灭!

这可是更加大的晴天霹雳!

柳如霜吓得魂不附体!

表兄一灭,她不仅仅是失去左膀右臂,共同的盟友。

还不知什么时候,这样的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她的头上!

“可怜表兄身居车骑将军高位,竟被那个贱人害得五马分尸!”

柳如霜捶胸顿足的痛哭。

“表兄,是表妹害了你啊!……”

顾乐瑶眸光聚敛,想到她在南安王府被南安王当作顾倾城的影子。

她再对南安王甘之如饴,也对顾倾城恨之入骨!

顾乐瑶怨毒道:“若是寻常女子,即便是被车骑将军调戏了,顶多负责娶她或者赔偿了事,何至于被斩,更被五马分尸,诛灭五族!”

顾初瑶知道乙浑又被判五马分尸,诛灭三族,吓得瑟瑟发抖,语音都几乎走调。

“顾倾城就是……就是妖魅,肯定是妖魅,不是人!我们每次算计她,最后却总是被她算计。这不可能……”

母女几个无计可施,愁容满面。

顾初瑶又惶恐不安道:“母亲,也许当初那个病恹恹的顾倾城早死了,如今的顾倾城是妖魅所变,又或者真是传说中的狐仙,才会如此厉害!”

见顾初瑶一直纠缠着顾倾城是妖魅,柳如霜也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莫非,那顾倾城真是妖怪?

“大姐别自己吓我们,什么妖魅,她就是阴谋诡计比我们多点罢了!”顾乐瑶恨声道。

母女四人,吓得拼命想毒计,希望能扳倒顾倾城。

但每条毒计说出来,几个人一分析,又觉得行不通。

最后顾倾城还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柳如霜带着女儿们,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顾倾城如何害她表兄被阉割,被五马分尸诛灭三族,再添油加醋的向老太太哭诉。

她几个女儿也抱着老太太吓得瑟瑟颤抖。

泪流满面的求奶奶给她们庇护。

免得遭顾倾城的毒手。

“孽障!……”

老太太张着嘴巴,只气得有气出没气进,当场就气病倒下。

翌日行刑,柳如霜几母女还在犹豫,是否该去刑场送乙浑一程。

没想到顾倾城却派人来接她们了。

安平郡主派皇宫的车驾,她们哪怕不想去也不行。

即便是柳如霜推说身上的伤未愈,飞雁也以有车驾相送为由,她们不得不坐上马车来到朝门外。

通常案子经衙门或者刑部审理的死囚犯,大多会在秋后处斩。

但是皇帝金口,却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杀人。

乙浑的囚车和他三族亲人也被拉到朝门外。

自春秋时起,但凡将王公大臣或名士大夫斩首,就在朝门外。

乙浑一直以来几乎无恶不作,欺凌弱小。

曾经饱受他压迫现在已解放的降奴,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如今老百姓一听皇帝将其五马分尸,诛灭三族,都拍手称快。

有更多曾经被他蹂躏的降奴,放鞭炮庆贺。

朝门外万头攒动,熙熙攘攘。

个个翘首以待,看乙浑的下场。

监斩官是刑部尚书陆丽,带着刽子手等候着午时行刑。

顾倾城早让飞鸿找了一个最靠近刑场,一目了然就能看见乙浑的位置。

本来奄奄一息的乙浑,一见顾倾城,就仿佛回光返照般。

怒目圆睁!

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这个妖女,即便他临死诬她一状,陛下还是色迷心窍,没有治她的罪。

老天真是不长眼!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咆哮起来。

可惜他不但被镣铐,断手断舌,只发出啊啊模糊的声音。

双手被砍,样子委实瘆人。

简直就惨不忍睹!

顾倾城见状也不由得一阵恻隐。

到底是谁对乙浑下如此狠手?!

她这时还不知道乙浑临死,还想告她的暗状呢。

昨日拓跋翰事败乙浑为了邀功,还向刑部尚书陆丽检举他。

可见他当时没有被施刑,是夜里被人下的毒手。

拓跋翰被贬为庶人囚禁东平王府。

他再恨乙浑,自身难保,也没本事去割了乙浑的舌头怕他泄露什么机密。

再说,再绝密不过谋逆,拓跋翰也没什么秘密怕外人知道的了。

那到底是谁,不让乙浑开口说话。

甚至斩其手让他连写字都不行?

那人究竟是怕乙浑泄露什么?

她虽有恻隐之心,但一想到他的恶行,她不得不让自己的心冷硬起来。

曾经被乙浑践踏的降奴们,特别是被逼赶去东峦虐待的几千降奴,群情激愤,人们拿着石块砸他,嘴里怒骂。

“砸死他……砸死他……”

“杀了他……杀了他……”

群情汹涌,怒吼迭起。

幸好陆丽怕砸死他,行不了五马分尸之刑。

让官兵将民众挡在外围,否则乙浑就已经被砸死了。

飞鸿见柳如霜她们的车驾到来,便让人腾出一个易于观看的好位置,让柳如霜的车驾停下来。

俏皮的飞雁还殷勤的撩起车帘子,让她们清清楚楚的看着刑场。

看着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惨不忍睹的乙浑。

佩环叮当,顾倾城往她们的车驾走去。

顾家几个女儿下车,只剩柳如霜一个人独自坐在马车上。

看着分花拂柳走过来的顾倾城,顾乐瑶率先亲热的叫了声。

“郡主姐姐。”

顾倾城清湛如水的眸眼,掠过她们,微笑道:“姐妹们都来了?”

顾初瑶顾新瑶怒容满面。

顾乐瑶看见两位姐姐如此,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轻轻向顾倾城点点头。

柳如霜紧咬银牙不吱声,怨毒的看着顾倾城。

母女们除了乐瑶,个个向顾倾城喷射出怨毒的眸光。

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顾倾城站在马车旁边,语气平缓的对她们道:

“车骑将军是夫人的表兄,是几位姐妹的表舅,你们来送送他,原是应该。”

顾初瑶一看见顾倾城,气血翻涌,脸色由恨之入骨的红再至害怕的惨白。

简直是色彩斑斓。

煞是妖艳。

“二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我们都栽在你手上,你可是得意忘形了?!”

顾倾城看着色厉内敛的顾初瑶。

谦虚的浅笑:“妹妹怎及夫人和几位姐妹万一。”

顾新瑶恨透了顾倾城,见顾倾城走来,已勃然大怒。

“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若非你设计陷害,我表舅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表舅就算做鬼,也会把你拉下去,让你不得好死!”

顾倾城并不介怀,看着恨不得吃了她的顾新瑶。

嫣然一笑:“乙浑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什么罪有应得?!”顾新瑶怒不可遏,几乎要指着顾倾城的鼻子骂:“顾倾城,你敢当天发誓,不是你陷害我表舅的?!”

顾倾城一直保持的笑靥终于慢慢收敛。

悠然的看着像毒蛇吐着毒舌的顾新瑶。

“是我逼着乙浑去私挖矿山,打造甲胄,密谋造反的么?”

稍顿,她又恍然顿悟的看着她们。

再斜睨一眼车上的柳如霜。

而后微微颔首:“噢,莫非乙浑密谋造反,你们一早就参与其中?”

顾倾城风轻云淡的一句。

听在柳如霜母女耳里,就像淬毒的利刃。

直把柳如霜她们吓得心惊肉跳!

顾倾城言下之意,是说她们是乙浑的同谋。

这万一陛下相信她的胡说八道,她们也要满门抄斩啊!

一时间柳如霜母女噤若寒蝉。

顾新瑶含着淬毒的眼神,拉着顾初瑶和顾乐瑶远离顾倾城。

顾倾城不管顾新瑶怨毒的眸光,嘴角微微一勾。

径自走上马车,坐在柳如霜身边。

“顾倾城,你的手段越来越狠毒了!”

柳如霜几乎是面目狰狞的瞪着顾倾城道。

她屁股的伤虽已无大碍,终究是落下病根,走路难看,所以不轻易下车。

“谢谢夫人的夸奖,来而不往非礼也。这都是拜夫人所赐,是夫人教导有方。”

顾倾城浅笑嫣然,语气平缓。

仿佛柳如霜真的在夸奖她一般。

又仿佛她真是受到柳如霜悉心栽培。

“顾倾城,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如霜恨不得扑过来一口咬死她。

顾倾城似在拉家常,天籁之音,娓娓道来。

“自从我娘亲死在夫人手上,夫人就教导着倾城,如何学会还击。

夫人把我扔在乡下,但母亲大仇未报,倾城也不敢那么快就死。

夫人这些年,好生失望吧?

倾城回来,姐妹们想取我性命。

夫人给我下巴豆粥和毒鸡汤,倾城大难不死。

夫人恐怕,失望得胸口喘气都疼吧?

夫人让芷若给我穿毒针绣花鞋,倾城怕痛,所以让脸皮脚皮皆厚且不怕痛的大姐穿。

夫人和你那些女儿,简直气得要吐血了吧?

夫人请乙浑收买杀手刺杀倾城失败。

乙浑又请东平王联合皇后利用上谷公主嫁祸倾城。

老天爷真不长眼,这样都杀不了顾倾城那妖女。

几次三番还是让倾城死里逃生,终究成全不了夫人。

倾城如此忤逆,以致于夫人动气了,让乙浑把芷若云锦她们蹂躏至死。

那俩丫头冤魂不息,我不为她们报仇,着实良心不安哪。

没办法,倾城只能让乙浑亲自阉割了他自己,再令他谋逆之罪大白天下。

陛下将他五马分尸,诛灭三族,倾城,也爱莫能助啊。”

只把柳如霜说得脸色红一阵黑一阵白,最后黑成墨炭。

几乎滴出墨汁。

顾倾城再看着不远处的乙浑,扼腕道:

“看看,他人还未死,却不知被谁割了舌头斩了双手,生怕他泄露什么秘密。

等一下还要五马分尸,还真是惨绝人寰。

他死也就当报应不爽,可惜连累了他三族那么多性命。

那些族人,还真是无辜!”

“惺惺作态!你也知道那些人无辜?!”

柳如霜目眦尽裂,声音越拔越高。

“顾倾城,你的阴谋诡计已得逞,已经赢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从未想过和谁比输赢,只是我还未在娘胎,夫人就向我出招,倾城一直,是迫于无奈接招罢了。”

顾倾城显得既谦虚又无奈。

稍顿,又悠然浅笑道:

“夫人和乙浑狼狈为奸,乙浑五马分尸,着实惨不忍睹。

身为他同盟的夫人,此刻应该兔死狐悲吧?

可是,狐狸还未下去向那俩丫头道歉。

你说猎人,能放过狐狸吗?”

顾倾城的笑靥,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如妖魅般谲艳。

看着柳如霜胆颤心惊!

“为了两个卑贱的丫头,你连我都不放过?”

“丫头就卑贱么?!”

顾倾城的拳头握紧。

眸色聚敛。

柳如霜早已外强中干:“顾倾城,跨过床头,你还是得叫我一声母亲!”

“哈……母亲?”顾倾城失笑,作呕吐状,“我母亲早被夫人害死了!”

顾倾城恶心得不想看柳如霜了。

转颐去看刑场上的乙浑。

轻轻叹息:“夫人有十几年没洗脸了么?这脸皮厚得,可以当鞋垫啊!”

“顾倾城,你到底想怎样?!”柳如霜声音再凄厉的叫。

眼里喷出怨毒的火焰,恨不得将顾倾城烧成灰烬。

此刻刑场上刽子手已经把马拉过来,绑住乙浑的脖子和四肢。

那境况,还真是惨绝人寰!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二百九十九章:五马分尸

第299章:五马分尸

“乙浑的下场也着实叫人唏嘘,夫人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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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浑只是受你所指,充其量是从犯,而你这个主犯,肯定要比他多担待些。”

柳如霜直恨不得与她拼命:“顾倾城,你厉害,比我柳如霜够狠够绝!”

其实柳如霜一见到刑场上凄惨的乙浑,早已吓得颤抖,只是一直在死撑着。

此刻见乙浑马上就要被五马分尸,更吓得心胆俱裂。

再也撑不下去了,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哀求。

“郡主,求你念在你也是顾家女儿的份上,放过我,也放过你那些姐妹吧?”

“……郡主?”顾倾城讶异,“夫人前倨后恭的模样,还真让倾城开了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柳如霜又厚颜无耻道。

咔嚓?!……

一家人?……

也真真难为!

这样的话也亏得是柳如霜才说得出口!

“一家人?”顾倾城深深的叹息一声,“这句话听起来着实暖心啊。”

“郡主,我以前有做的不妥的,郡主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多多担待。”柳如霜讪讪道。

“本是同根生,你求我放过那些姐妹,”顾倾城好奇的问,“顾卿是你唯一的儿子,夫人怎么不求我放过他?”

接着,仿佛顿悟:“莫非顾卿,不是你亲生的?”

柳如霜梗了一下。

遂又面不改色。

“你和你大哥素来要好,想来是不会害他,所以,也没想到要求你放过他。”

“哦……是这样么?”顾倾城斜睨着柳如霜。

这个女人不但害死她母亲一家,还偷走人家的儿子。

害得姑姑的姐姐与骨肉分离。

她的罪孽,还真是罄竹难书!

“郡主,我给你下跪了。”柳如霜软软道。

她不但一口一句郡主。

还果真“噗通”一声就跪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赶紧一闪避开。

“倾城可不敢受夫人这一跪,会折寿的。”

柳如霜见顾倾城不领她的情,遂讪讪的起来。

可怜巴巴道:“郡主,求你看在你大哥和父亲的份上,放过我吧。我保证,从此改邪归正,再也不会害人了。”

柳如霜提起顾仲年,顾倾城的怒火又冒起来。

“把我丢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那叫父亲吗?”

想到乙浑那晚说的与父亲一起,谋害外公一家,她胸腔里头就滴血。

她怒视柳如霜:

“乙浑招认是他伙同顾仲年和你合谋杀我母亲,害我外公满门。

旧仇未报,你们又几次三番谋害我!

如此仇深似海的仇人,那叫父亲么?

你这个仇人的亲生儿子,那叫大哥么?

不妨告诉你,你那个仪表堂堂的儿子,就是被我害得身受重伤,几乎丢了性命,正在宫中苟延残喘呢!”

柳如霜颇为意外,他们兄妹不是一向亲厚吗?

“顾倾城,是你设计害的卿儿?你竟然连你大哥都不放过,亏卿儿如此待你,你竟然歹毒到连他都下手?”

“夫人九族还未被诛,倾城怎能放过。”

顾倾城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笑得柳如霜毛骨悚然。

心尖儿都在颤抖。

顾倾城眼眸如刃的剜割了柳如霜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下马车。

第299章:五马分尸

柳如霜又恨又怕,不知道顾倾城将会对她如何报复。

如今看来,顾倾城是不会放过自己。

恐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这时刑场的监斩官刑部尚书陆丽,开始拉长大声音喊道:

“验明正身!……准备行刑!……”

便见五匹马开始走向不同的地方。

飞鸿捧着红漆托盘,托盘上有一壶酒和两个杯盏。

走来马车问顾倾城:“郡主,现在就开始祭酒吗?”

顾倾城下车正要走过去。

没等顾倾城回话,柳如霜在车上已恨声道:

“人都被你害得五马分尸了,还假慈悲祭什么酒,真是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

顾倾城失笑。

回眸。

“夫人真是抬举乙浑那头猪了,他配本郡主祭酒吗?我是祭芷若和云锦!”

柳如霜这才看到飞鸿后面的飞雁捧着两个牌位。

上面写着芷若和云锦她们的名字。

而那两丫头也一脸讥笑的看着柳如霜。

这时刑场的乙浑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眼看马匹就将他扯成五段。

“准备开始吧。”

顾倾城和飞鸿往前走去。

柳如霜追下马车,在顾倾城身后哭道:

“倾城,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啊?”

“如实告诉我母亲一家,是怎样惨死在你们之手,兴许这样,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顾倾城语气森冷,头也不回。

带着一身寒气离开。

亲自斟了两杯酒。

所有观看的人都开始骚动。

有人开心激动的大叫。

有人吓得尖叫。

大人掩住小孩子的眼睛。

柳如霜见乙浑就要行刑,腿早就发软,连滚带爬的往刑场走去。

她的女儿们赶紧过来搀扶着。

柳如霜跪在乙浑面前,捶胸嚎啕大哭。

“表兄……是表妹害了您啊……”

刑场上乙浑三族哭得呼天抢地,却被早已麻木的刀斧手砍下脑袋,

而乙浑在马匹的拉扯下,人们仿佛听到树木枝干被撕裂的“刺啦……”声音。

接着他身上五处血丝喷薄而出,骨肉被生生扯开。

一瞬间被五马分尸。

这样的酷刑,也真够惨绝人寰了。

更别说还有什么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即便有再多的仇恨,也在人死后化解了。

在乙浑的头被生生扯下来那一刻,柳如霜昏死过去。

她那几个女儿也瘫倒地上,浑身颤抖。

顾倾城看着乙浑被五马分尸,看着那四分五裂的尸身。

也不禁动容!

此刻,却没有一丝报仇的喜悦!

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她也想着报仇,却没想让乙浑死得如此凄惨。

刚才,她对柳如霜的所谓诛灭九族的报仇,也只是吓唬她几句罢了。

权力,真是让人恐惧又爱不释手的东西。

她眼前又浮现拓跋在风雪中,被绑在五匹马上,即将要被五马分尸的幻象。

这次的幻象更加的清晰!

飞雪中?

也就是冬季了?

距离现今也不远了?

不!……

她要时刻守在他身边。

无论如何,哪怕让她五马分尸。

她也一定不能让拓跋发生那样的事!

她把两杯酒水洒在地上,淡然道:

“芷若,云锦,恶徒乙浑已死,真正的毒妇柳如霜,很快会来向你们请罪。你们安息吧。”

北方的秋,来得特别的早。

原本昏昏沉沉,郁郁闷闷的天。

此刻竟刮起了一阵萧索的秋风。

也许,也是牛头马面到来拘鬼魂的阴风。

吹起枯黄的落叶,在刑场上恣意飞扬。

让人倍感苍凉。

天上苍鹰盘飞而紫燕低回。

血腥更引来远处的乌鸦野狗,在乙浑及那些死者身上盘飞啄食啃咬。

大概是血腥太重,天阴阴沉沉,即便有风,也闷得人,简直透不过气来。

顾倾城没有激动,没有浮躁,只有沉淀的淡然。

她正想离去,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

“你们看,安平郡主……是安平郡主……”

紧接着欢呼声迭起:

“对对对!那就是向陛下请命释放降奴,又请陛下给我们分田地的安平郡主!”

“果然是安平郡主来了……”

“安平郡主……”

很多在一心堂受惠的老百姓认识顾倾城,都激动的叫了起来。

便见曾为降奴、曾为流民的人们向顾倾城涌上来。

千恩万谢的跪在她面前。

“谢谢安平郡主的再生之恩……”

“安平郡主,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没有您向皇帝请愿,我们无田无地,眼看着就要饿死啊!”

“您是我们这些苦命人的再生父母,活观音啊……”

各种感恩,不绝于耳。

人们激动落泪……

“……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顾倾城赶紧伸出手。

大家起来后,她又道:

“倾城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真正为你们出头的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是他先为你们请愿,我再附和。

而你们真正的大恩人,是当今陛下。

降民为奴,自大魏开国,便由来已久。

陛下能从谏如流,接受我们的建议,可见陛下是多么的英明睿智,宅心仁厚,勤政爱民。

大魏子民,能有如此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是大魏子民之福。”

“愿陛下、高阳王、安平郡主长命百岁!……”

老百姓又激动欢呼。

顾倾城方才的那些话,既有奉承陛下之举。

也希望拓跋得到万民的拥戴。

人群中有道嗜血的光芒,隔着好远,顾倾城也能感受那毛骨悚然的阴冷。

倏然抬眸,往那寒芒看过去。

是个身穿五彩祭司服饰,面目诡异的中年男人。

他身旁站着个头发花白身穿道袍,一脸戾气,手执拂尘的道人。

顾倾城脑海飞转。

难道这二人便是拓跋所说的大祭司和太乙真人?

顾倾城与老百姓叙话的时候,那道阴冷的嗜血眸光,始终如影随形的盯着她。

与老百姓道别,顾倾城和飞鸿飞雁往马车走去,想回一心堂。

“郡主,有人在跟踪咱们。”飞雁细声的在顾倾城身旁道。

顾倾城以为是方才的大祭司和太乙真人。

她顺着飞雁的眸光瞥过去,却见是一头戴斗笠之人。

斗笠拉下来罩着额头,向自己贼眉鼠眼的盯梢着。

其实此人,是皇后娘娘在拓跋翰请九幽地府的杀手刺杀顾倾城失手后,再暗中请的江湖高人跟踪顾倾城,

希望能抓到顾倾城的把柄,保住自己的后位。

顾倾城淡然的微笑。

“此人即便不是杀手,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既然他喜欢跟踪本郡主,那就赏他两根银针吧!”

顾倾城话音一落,长臂一抖,两枚银针飞快的疾射向那人。

那人见银针飞射,猛然挥起手中宝剑,想挡开银针。

却还是被顾倾城的银针射中。

也幸好顾倾城不知他究竟是何来意,只射其身而未取其性命。

顾倾城见状,暗道:果然是会武功的高手!

飞鸿飞雁正想向那人杀过去,那人见自己行迹暴露,只得赶紧逃逸。

“哪里跑!”

飞鸿飞雁拔剑去追。

“算了,知道还有人对我念念不忘就行了。”

顾倾城阻止想去追赶的飞鸿飞雁。

正在顾倾城想上马车的时候,却见她的马车旁瘫坐着一个人。

原来是战战兢兢的顾乐瑶。

“……乐瑶?”顾倾城微微错愕。

“郡主姐姐。”

看见顾倾城,顾乐瑶有气无力的喊了句。

顾倾城扶她起来。

蹙眉道:“你不是和你母亲她们回去了吗?”

顾乐瑶抱着自己的身子颤抖。

眼眶陡然就红了:“郡主姐姐,刚才的行刑,太可怕了。”

此刻的顾乐瑶,娇弱的就像一朵小百合。

顾倾城想起乙浑三族男女老少死前凄厉的惨叫,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也不禁唏嘘。

“郡主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母亲,乐瑶只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顾乐瑶软软的哭泣,又跪在顾倾城面前。

她此番为母亲求情,倒是真的。

“乐瑶,你起来。”顾倾城再扶她起来,“乐瑶,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郡主姐姐,难道真的不能原谅母亲吗?”顾乐瑶可怜兮兮的问。

顾倾城并不正面回答她刚才是否原谅柳如霜的话题。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给你母亲求情?”

顾乐瑶默默摇头。

一瞬后苦着脸道:“是奶奶,奶奶病了?”

“奶奶病了?可严重?”顾倾城紧张的问,“有请大夫瞧过么?大夫怎样说?”

奶奶再不喜欢自己,毕竟,那是她的奶奶。

顾乐瑶点点头,软软道:

“请大夫瞧过了,但那大夫的医术平平,怎及得上郡主姐姐。

奶奶至今还是吃不下,睡不着,气不顺。”

稍顿,顾乐瑶再惴惴道:

“奶奶说,就是……被你气病的。”

“哈……”顾倾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被我气病了?”

“郡主姐姐,奶奶毕竟年纪大了,也没几年生气了,郡主姐姐就别怪奶奶好吗?”

顾乐瑶说话,轻言细语,生怕顾倾城会不高兴。

“你放心。”顾倾城点点头,“我怎么会跟奶奶计较。”

顾乐瑶又在她面前嘤嘤的哭道:

“奶奶病了,郡主姐姐医术那么高明,如果郡主姐姐肯不计前嫌,回来给奶奶诊治,奶奶肯定就会好了。”

顾乐瑶表现得不仅乖巧还孝顺。

真是无可挑剔的孩子!

就是表现得太无可挑剔了,没有一点瑕疵。

顾倾城反而觉得,有些惋惜。

顾倾城点头道:“明日我送大哥回去,再瞧瞧奶奶。”

“……你们明日回来?”顾乐瑶顿住眼泪,又担心道,“对了,听说大哥受伤,他可好些了?”

顾倾城道:“大哥也只是皮肉伤,休养一阵便会好。”

略为沉吟。

顾倾城又叮嘱一句:

“大哥受伤的事,可能父亲已知道,尽量别告诉奶奶,免得她担心,加重病情。”

“好,那我们明日见,我亲自给郡主姐姐收拾房间,再让管家备好姐姐喜欢的饭菜。”

顾乐瑶不仅乖巧,还细心周全。

顾倾城差点就相信她的乖巧和细心。

只可惜她的乖巧细心演得太过火候,竟然没有一丁点她当初的阴狠。

自从她被顾倾城用剪刀插伤,她用尽全力去掩饰她的刻骨仇恨。

整个人脱胎换骨,变得乖巧柔顺。

眉梢眼底都带着友善和血浓于水的姐妹之情。

这份血浓于水的姐妹之情,太过了。

她后来终究知道是顾倾城拿着顾新瑶的手插伤她的。

她母亲与自己势成水火,她的表舅刚刚五马分尸,三族诛灭。

她再没血性,也不会对她顾倾城一点怒意和不满都没有。

她们姐妹几个,给她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呢。

“回去吧,明日见。”顾倾城淡淡道,与她道别。

顾乐瑶这才上马车离开,却悄悄去了安陵缇娜的颐园。

顾乐瑶的马车一离开,飞雁就对着那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声:

“显得对郡主多么姐妹情深,乖巧亲和,骨子里分明就将郡主恨得要死!”

“……连你也瞧出来了?”顾倾城对飞雁刮目相看。

“这么明显,奴婢也不是瞎的,怎会瞧不出来?她巴不得郡主你比她表舅的下场还惨呢!”飞雁愤愤地道。

飞鸿也惴惴道:“郡主,连我都看出她对郡主,其实并不是表面的亲和,难道郡主就瞧不出来吗?”

顾倾城淡然道:“柳氏那几个女儿,顾乐瑶最小,城府却最深,最会掩饰。”

“那郡主还对她……”飞鸿有些焦急了。

“我一向不喜欢拆台,别人喜欢演戏,我便陪她客串一下又何妨。

毕竟一场姐妹,她们若不出手,我又何苦相逼。”

顾倾城悠然中带着些许扼腕。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皆欣然的笑了。

原来郡主早就瞧出那顾乐瑶没安好心。

是她们过于紧张了。

姐妹俩开心的扶郡主上马车回一心堂。

没想到,半道上却被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拦住……

第三百章:蟠桃花开

第300章:蟠桃花开

顾倾城的马车行驶至西郊的一片林子。

驾车的老黄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飞雁警惕的掀开帘幔。

“……好像是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老黄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警惕道。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也是大魏的风云人物。

皇宫驾车的老黄自是认识。

只是不知何故他们会拦截安平郡主的车驾。

而且看上去咄咄逼人。

顾倾城的眼睛越过老黄,便看到挡在马车前面两个人。

他们一个手执拂尘身穿道袍,是道人装束,另外一个是身穿五彩衣大祭司装束。

正正是方才在人群中瞧见的那两个人。

此刻那道人和大祭司脸上正一副不怀好意,眸眼深邃的盯着自己。

顾倾城倏然想到拓跋濬就快要被情花蛊折磨致死,还不忘交代自己的话:

倾城,若遇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一定要远远躲开他们!

拓跋濬如此提防他们伤害自己,也许早就知道他们对自己不怀好意。

顾倾城被他们深邃怪异的眸光看得胸腔里咯噔一阵收紧。

顾倾城思忖间,已飞快的自车窗向空中发射信号弹。

那是拓跋濬给她遇到危险时发射的求救信号弹。

“不用理会他们,咱们快走!”

顾倾城细声对老黄道,想让老黄径自驾车远离他们。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见顾倾城发射求救信号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想再耽搁。

太乙真人已经喝道:“安平郡主,还是乖乖出来吧!”

而大祭司闷声不响,却一股迅猛妖风打来。

将老黄甩飞到路旁的树林,撞在大树上,登时脑浆迸裂死去。

飞鸿飞雁见安平郡主罕见的向高阳王发射信号弹。

而那太乙真人不怀好意。

大祭司更加一见面便出手杀了老黄!

姐妹俩早已怒不可遏,锃的拔剑飞出去。

飞雁的剑直刺向大祭司,嘴里怒斥:“好恶毒的拦路蛇,吃姑奶奶一剑!”

飞鸿一边向太乙真人挥剑,也怒声娇斥:“好不要脸的臭道士,竟敢对郡主无礼?!”

两人在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手上只游走了一招半式。

“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们以为能保护得了郡主么?”

大祭司嘴里发出嘎嘎嘎像秃鹫的笑。

听起来耳膜都震动。

大袖一挥,竟又将飞雁甩飞到树林。

那边的太乙真人根本不把飞鸿放在眼里,一言不发,一掌罡气,也将飞鸿打向树上。

两人登时晕死过去。

顾倾城在飞鸿飞雁拔剑飞出去时,她也随即跟着出去。

未料飞鸿飞雁不到一招就被大祭司和太乙真人打晕。

她们撞在树上,生死未卜。

顾倾城顿时怒火中烧。

双手一挥,两把银针分别向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飞射过去。

嘴里怒叱:“你们到底与倾城有何仇恨,居然一见面便出手伤人?!”

太乙真人拂尘挥动,大祭司大袖翻飞。

两人竟悉数将顾倾城的银针挥落。

顾倾城的银针从未失手,如今竟然一出手便被他们挥落。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她知道自己遇到有生以来的劲敌了!

她不禁打起万二分精神!

“贫道就是太乙真人,这位是大祭司。”太乙真人眸眼聚敛:“贫道与大祭司,不过想跟安平郡主借样东西罢了。”

“哼……两位借东西的方式如此不客气!到底意欲何为?!”

顾倾城凛然道。

大祭司阴测测道:“本祭司就是想借安平郡主的血尝尝。”

顾倾城胸腔一紧,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血异于常人?

师傅一早就跟自己说过,千万别让人知道她的血能解百毒,免得被人捉去炼丹。

而道人最喜欢炼丹药!

“借本郡主的血尝尝?”顾倾城睥睨着他们,“两位是鼎鼎有名的老前辈,没想到,居然联手欺负一个小女子?”

她面前两位老不要脸的,可不怕丢了身份。

一点不因为倾城的话而羞愧。

顾倾城手指缝又夹着银针,对方来势汹汹,也只能跟他们拼了。

一边射出银针,趁他们阻挡间,旋即飞身而退。

上官姑姑自幼教道:打不过就逃,保命要紧!

她一个女子,也不想逞什么英雄。

“哪里逃?”大祭司喝道。

大祭司话音落毕,与太乙真人身形像鬼魅般快速,一下子就悄无声息的来到顾倾城身前。

紧紧将顾倾城围住。

顾倾城自认武功不高。

轻功却连拓跋濬都要甘拜下风。

可这两人竟犹如鬼魅,几乎是如影随形,眼看想躲是来不及了。

她记得梦中那个彼岸花姐姐说过耀玥神珠能驱魔,赶紧将藏在贴胸处的耀玥神珠拽出来。

耀玥神珠脱离衣裳包裹,嗅到魔气,陡然绽放出湛蓝的烈烈光芒。

把天空照射得光芒万丈。

蓝芒像光速一般扫射向大祭司的眸眼。

大祭司只觉得一阵剜割的刺痛,竟不敢睁开眼睛。

急急的退避,远离顾倾城。

“耀玥神珠?”大祭司惊骇道。

一边手搭凉棚挡住眼睛,一边咬牙切齿。

耀玥神珠却好像只能压制大祭司,对太乙真人不起作用。

而耀眼神珠却还追着大祭司扫射。

大祭司的眼眸开始泌血,一手挡着眼睛,一边神情痛苦的躲闪。

太乙真人见耀玥神珠逼退大祭司,他双掌齐出。

一股罡气兜头罩住顾倾城,令她逃跑不得。

他的罡气也减弱了耀玥神珠湛蓝的光芒。

大祭司显得没那么害怕了,又往顾倾城靠拢。

太乙真人手中拂尘骤然飙长,如银丝般飞向顾倾城,像利刃般飞快就割破顾倾城的手臂。

顾倾城的手臂登时裂开一道血口子,鲜血喷洒,天空闪过一抹五彩祥霞。

她手臂上的血滴落在泥土上。

地上瞬间长出一棵芽苗,芽苗迅速长成一株蟠桃花。

大祭司远远闻到那鲜甜馨香的血液,整个人变了形。

嘴巴竟变成一杆超长的吸管,迫不及待的运功吸着顾倾城手臂的血。

这一大口血吸下去,他登时精神抖擞,如饮甘露!

方才被耀玥神珠光芒扫射得萎靡不振也消失殆尽。

连泌血的眼睛也瞬间好转。

他又惊又喜的和太乙真人递了个眼色,并兴奋的点点头。

他们心领神会,顾倾城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嘎嘎嘎……踏破铁鞋无觅处,”大祭司嘎嘎嘎的大笑,“顾倾城,你果然就是九天圣姑!”

笑声令顾倾城毛骨悚然。

看起来,他们一直追查九天圣姑!

顾倾城被太乙真人罡气控制,已经受伤。

见两人法力高强,生死攸关,情急之下竟想起九重天圣姑使用的痴情花戒指,飞旋出来的蟠桃花能幻化成任何武器。

她心念电闪,飞快的在脑里过了一遍痴情咒。

刹那间痴情花戒指随着她的心意,倏然源源不绝的飞旋出蟠桃花来。

漫天蟠桃花像无坚不摧锐利的飞轮,随着顾倾城的意念,攻破太乙真人罡气的笼罩。

再从四面八方袭击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大祭司本来恨不得马上吸干顾倾城的血。

无奈蟠桃花漫天飞旋而来,耀玥神珠的光芒又向大祭司扫射,他们不得不运功阻挡。

顾倾城终于脱离了太乙真人的罡气。

源源不绝的蟠桃花将大祭司围得水泄不通。

她胸前的耀玥神珠又释放出更加强劲的湛蓝耀眼光芒。

竟将大祭司逼出原形,生千丝万缕的血管与万千蟠桃花招架。

顾倾城便看见眼前的大祭司,整个人竟像朵巨形的血色蟹爪菊。

之所以说它像蟹爪菊,是因为他就是长着数不胜数几乎透明的血管,犹如密密麻麻的菊花瓣。

乍一看,竟像朵巨型的血色蟹爪菊。

那些红彤彤的血管又像八爪鱼的触须一样,灵敏伸缩攻击着蟠桃花。

“大祭司竟然是妖魔?”

顾倾城骇然的看着前面红彤彤的怪物。

难怪耀玥神珠会向他射出耀眼光芒。

可是,蟠桃花攻击敌人的威力要与主人的功力成正比。

功力越强劲,威力越猛烈。

她的功力毕竟有限。

蟠桃花的威力也就不能发挥到极致。

她早已卯足了内力,此刻开始大口的喘气,额头泌出细密的汗珠。

而太乙真人隔空一掌打得她倒退几步,气血翻涌,几乎栽倒。

大祭司密密麻麻的血管和太乙真人千丝万缕的拂尘,将顾倾城的蟠桃花扫落。

大祭司脱困,随即恢复人形,手执恶灵刀,却碍于耀玥神珠的光芒不敢靠得太近顾倾城。

却与太乙真人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对他传音:她就是圣姑,绝不能错过!

这时空中已传来咕咕咕的厉啸……

拓跋濬的金雕已率先飞来,翅膀一紧,在空中便俯冲而下,专门啄大祭司和太乙真人的眼睛。

太乙真人一边阻击蟠桃花,一边用拂尘挥驱赶金雕。

再运足内力,手上罡气又罩向顾倾城。

太乙真人手上拂尘倏然延长飞伸,像流瀑一样向顾倾城席卷而来。

眼看她就要被他们捋走。

这时马蹄声又如疾风骤雨的紧接而来,拓跋濬已带侍卫飞马赶来。

拓跋濬裹挟着飓风,远远看见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攻击顾倾城,他的心已经揪成一团。

银牙早已咬得咯咯作响。

他还在马背上,脚蹬马镫,已经腾身飞起。

人还在半空,赤霄剑已经像一道炼虹斩向大祭司。

另一手返璞归真的纯阳罡气也击向太乙真人。

凛冽气势宛如横空出世,睥睨万物的神祇。

震慑着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大祭司挥恶灵刀来挡。

太乙真人眼见拓跋濬一股纯阳罡气袭来,也回击了一掌。

太乙真人一边接掌,一边惊骇道:

“原来高阳王,竟然是贫道太虚师兄的高足!”

“那臭老道竟有你这么卑鄙无耻的师弟?”

拓跋濬一边出掌一边睥睨着太乙真人。

太虚真人当年传授拓跋濬武功,却不让其称他为师傅。

这些年也不来寻他。

故而拓跋濬称太虚真人为臭老道。

拓跋濬的赤霄剑霞彩狂扫,大祭司的恶灵刀鬼哭狼嚎,太乙真人的佛尘挥舞得空中丝丝做响。

拓跋濬以一敌二。

三人你来我往,一时展开厮杀。

太乙真人被拓跋濬牵绊,罡气已经撤离顾倾城身上。

顾倾城脱困后,伺机而动。

太乙真人见拓跋濬对他蔑视,还出言无状。

不禁怒道:“即便你是高阳王,却是贫道的师侄,你敢对师叔出言不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本王何时承认,那老道是师傅了!”

拓跋濬带着些痞气的冷冽对太乙真人喝道。

又不忙损多一句。

“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欺负一个女儿家,还算是男人么?!”

拓跋濬的武功得太虚真人真传,返璞归真也修炼到第九层,几乎与太虚真人不相伯仲。

而大祭司虽然是三万年前修炼至今的魔界血神,法力修为非同小可。

但耀玥神珠却不死不休的追着他扫射,刺眼强光剜割得他眼睛又泌出血泪,法力便大打折扣。

侥是如此,拓跋濬以一敌二也显得相形见绌。

倾城的蟠桃花立时花随意动,攻击太乙真人和大祭司。

这样,拓跋濬与他们两个也就打成平手。

其他随后赶来的侍卫本想向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围攻,却无从下手。

虽攻不进去,却在外围将他们团团围住,弓箭上弦,随时随地射杀。

“高阳王殿下,顾倾城是妖,本祭司和太乙真人要抓她去炼化,免得她为祸人间!”大祭司向拓跋濬喝道。

“他不是大祭司,方才已原形毕露,他才是真正的妖魔!”

顾倾城一边摧动蟠桃花,怒声道。

拓跋濬更把功力提到巅峰,一把霄剑舞得霞光熠熠,招招夺命。

不把这两人杀了,倾城就没有一日安稳。

“原来大祭司是妖魔,太乙真人也被妖魔迷惑,那本王杀了你们,便是为民除害!”

拓跋濬怒喝声中,一股开天辟地的凛冽罡气陡然打向大祭司。

大祭司眼睛正被耀玥神珠剜割得血泪模糊,眼看就要瞎了。

再被拓跋濬罡气一击,震飞出去,“噗”的吐了口鲜血。

众侍卫一见大祭司震飞,立刻向他万箭齐发。

那些箭矢射穿他的身体,他却只是滴血罢了,根本死不去。

就像射进去的不是**,而是一堵血墙。

侍卫见状,也不禁心惊!

此人真是妖魔啊!

而血神稍为恢复,还向侍卫打出一股妖风,将侍卫狂扫下马来。

他再挥舞着恶灵刀,阻击如影随形的蟠桃花。

拓跋濬那边,与太乙真人一对一的激战。

当然,顾倾城的蟠桃花也在无孔不入的攻击太乙真人。

这样,太乙真人既要招架拓跋濬,又要提防蟠桃花,就落下了下风。

太乙真人此刻也来不及计较拓跋濬是否对他这个师叔不尊了。

“高阳王殿下快住手,否则别怪贫道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与妖魔为伍,简直丢了太虚老道的脸!”

拓跋濬一边鄙夷的怒骂,功力一点都不减弱。

不杀了他们或者将他们打怕,他怎肯善罢甘休。

战英已对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大声喝道:

“大祭司,太乙真人,你们是倚仗陛下对你们的信任,不但想杀了安平郡主,还想杀高阳王大将军,意图谋逆么?!”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知道有拓跋濬缠着,他们根本讨不了什么好。

更别想抓走顾倾城了。

而且大祭司也受伤不轻,身上的箭孔一直流血。

又有蟠桃花袭击,正左支右绌。

太乙真人瞥一眼大祭司,以眼神与大祭司交汇: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高阳王既然一意孤行,那贫道就卖殿下个面子!”太乙真人道。

虚晃一招,随后飞过去拉起大祭司,赶紧遁去。

不管如何,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

——终于找到几千年来寻找的圣姑。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一章:圣骨仙胎

第301章:圣骨仙胎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遁逃,拓跋濬赶紧扑过来,担心的扶着顾倾城。

查看她是否受伤。

见她手臂上果然又受伤,眉头一拧,银牙一咬。

来不及问话,立刻给她包扎。

顾倾城看着心疼得五官几乎拧在一起的拓跋濬,胸腔顿时暖融融。

软软的宽慰:“放心哦,破了道口子罢了,很快就能好。”

拓跋濬见顾倾城被太乙真人所伤,他的心揪起来。

他一直担心的,终于还是来了。

他们必定是确认了倾城的身份。

倾城更加岌岌可危了。

拓跋濬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什么人瞧见。

当然,他的侍卫,早就在附近筑起人墙,挡住有可能窥探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刚才担心死我了!我一见你发射信号弹,恨不得就把老金的翅膀扯到身上飞过来!”

顾倾城轻轻舒展他的眉宇,让他安心。

但她自己也仍然心有余悸。

“还好,你和老金总算把他们打跑了。”

赶走了太乙真人他们,拓跋濬又为她包扎了伤口。

顾倾城得以喘息,也来不及与拓跋濬多说,赶紧去救飞鸿飞雁和老黄。

老黄早就气绝身亡,是没法救了。

飞鸿飞雁却只是昏死过去。

她赶紧再为两人施了针,她们醒了过来。

飞鸿飞雁她们醒来,却看见顾倾城手臂上的新伤。

两人万般惭愧,自己保护郡主不力,没一招,就被那大祭司打飞。

飞雁已经惭愧得哭了:“郡主,都是奴婢学艺不精,这点武功,竟然连大祭司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郡主,我们没用,你责罚我们吧。”飞鸿也惭愧的抹眼泪。

“你们放心,这点小伤,我不会有事。”

顾倾城安慰她们。

“那大祭司是妖魔,不是人,你们当然挡不了他一招半式。”

顾倾城再告诉她们大祭司的身份。

“大……大祭司竟然是妖魔?”飞雁罕见的胆小起来。

倒是飞鸿镇定些:“邪不胜正,即便是妖魔,也会被殿下和郡主消灭!”

顾倾城看着她们姐妹微笑。

拓跋濬见飞鸿飞雁活过来了,侍卫自将老黄的尸体处理。

拓跋濬对顾倾城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宫。”

扶她上马车,凌云亲自赶车往皇宫回去,飞鸿飞雁随后,侍卫在旁护驾。

顾倾城略为迟疑。

“拓跋濬,我想去一心堂……”

果然,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你这两日连番受伤,还不回宫好好休养,你是想要了我的命么?!”

拓跋濬狠戾霸道的骂。

顾倾城见他骂得狠,眼底却是满满的心痛。

暗叹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幸福的微笑。

罢了,还是听他的,先回宫吧。

拓跋濬拥着她,轻轻一吻,以嘉许她听话。

抚摸着她手中的戒指,想起方才飞旋出的蟠桃花,又惊又喜。

“原来这戒指,真的和圣姑手上的一样,能飞出蟠桃花做武器!”

“是啊,我也是在情急之下,想起圣姑戒指飞出来的蟠桃花,终于知道如何启动这个法宝。”

顾倾城看着戒指,同样万般震惊。

老祖宗还真是蟠桃姥姥,否则,她不会有这个法宝。

“幸好有老祖宗赐给我这痴情戒,否则,我就被那妖魔吸干血了!”

拓跋濬仍然是忧心忡忡。

“看来他们千方百计寻找圣姑,不但要吸你的血,还要捉你去炼丹!”

“所以师傅一直要我小心谨慎,千万别让人知道我的血能解百毒,否则就会被人抓去炼丹。”

顾倾城想起那大祭司的眸眼,还是打寒颤。

他们居然想抓自己去炼丹?!

见拓跋濬太紧张,又故作轻松的笑了。

“拓跋濬,莫非我真的是那个圣姑,否则我为什么没有心也能活,而且我的血还能解百毒?”

“看看你,还笑得出来,人家都要捉你去炼丹了!”

拓跋濬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眼里满是心疼和怜爱。

见拓跋濬一脸担心,她又粲然一笑。

“别担心啦,我身上有耀玥神珠,还有痴情花戒指,大祭司抓不走我的。”

拓跋濬眉心一凛,又紧张的问:

“对了,你方才说大祭司是妖魔?”

“对,他方才现出真身,竟然像菊花一样有着密密麻麻的血管,那红彤彤的血管,可是瘆人了!”

顾倾城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拓跋濬唤出玉蝉子,问大祭司究竟是何方神圣。

透着荧光的玉蝉子,将宽敞的车厢也映照得一片梦幻。

“……全身红彤彤,密密麻麻的血管?”

玉蝉子沉吟半晌。

恍然道:“莫不是三万多年前的血神,刹无痕?”

“血神,刹无痕?”顾倾城不禁骇然,“还是三万年多前的?”

玉蝉子又扑闪着透明的翅膀,温润好听的嗓音,像清泉般流泻:

“大约三万三千多年前蚩尤统领魔界,后被神尊白无瑕所灭。

刹无痕便是蚩尤死前滴落的一滴精血,蚩尤的精血逐渐成魔。

后来彼岸花掌管魔界,刹无痕也终于修炼成为血神。”

“蚩尤的一滴精血,也能修炼成魔?”顾倾城不无震惊,“怪不得他全身就像血管一样。”

拓跋濬却不以为然。

“嗤……三万多年前的血神?应该叫血魔才恰当!”拓跋濬语带不屑,“本王怎么看他的魔法修为,也不过如此?”

玉蝉子居然带着些许谄媚,笑嘻嘻的对拓跋濬道:

“是……其实血神是他自封,确实应该叫他血魔才对。

血魔终究没心没肺,没有灵魂,不过一滴精血罢了。

纵然几万年过去,魔法修为,却比不过天赋异禀的主人您。”

玉蝉子虽然恭维拓跋濬,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欢容。

反而更加暗暗的担心起来。

他们知道倾城的身份,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

果然,玉蝉子接下来的话又令拓跋濬的担心飙升。

“但你们可别小看血魔,魔会聚气重生,虽然丧失了以前的魔法,但修炼了三万多年的血魔,若与他的主人蚩尤重生之身结合,他们的魔法,便会飙升。”

“你言下之意,是蚩尤有可能三万多年后,又重生了?”拓跋濬眉宇一凛。

“不是有可能,是已经重生了。”玉蝉子不疾不徐道。

顾倾城见拓跋濬看着自己的眸光满是忧色。

对他粲然一笑:“他们合体也不怕,妖魔怕我这耀玥神珠,再说,我还有蟠桃花呢。”

拓跋濬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被人掳走去炼丹。

玉蝉子又娓娓道来:

“耀玥神珠是彼岸花亿万年的日月元神,确实是妖魔的克星。

也正因为如此,彼岸花才能接管蚩尤成为魔界魔尊。

盛极之时不仅将妖魔两界纳入麾下,冥界,人界对其也闻风丧胆,可谓俯首称臣。

就连上古十大神器都搜罗其手,拥有了毁灭一切的洪荒之力。

誓要杀上九重天,做九重天主人六界至尊。

可谓打个喷嚏,六界都震动,就连仙界和天界,都忌他几分。”

“哇……彼岸花姐姐,那么厉害的么?”

顾倾城对彼岸花最感兴趣了。

又喜滋滋的追问:“那她后来有杀上九重天么?”

拓跋濬本来就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见她一副盈盈笑靥的问玉蝉子。

那弯弯的眼睛,笑得像极了月牙儿。

他的醋缸,又打破了。

眉宇一挑,眸光聚敛,用力捏捏她的下巴。

斜睨着她,一番咬牙切齿。

“你就确定那彼岸花是姐姐,不是说她亦男亦女么?!”

顾倾城知道他吃醋,也不恼,还捧着他的脸,很是可爱的主动亲了口。

不温不火的嘻嘻笑道:“乖了……听故事呢,别闹噢。”

拓跋濬见她那小可人儿的样子,心又软化了。

玉蝉子见他们打情骂俏,嘻嘻嘻的笑着用翅膀掩住眼避开了一会。

待他们安静了,悠悠叹了口气,接着道:

“那彼岸花确实是亦男亦女,他们一个是彼一个是岸。

因为相恋触犯天条,被天帝惩罚雌雄合体,终生不能相见,贬下魔界。”

霎时间,顾倾城没有方才的笑靥,脸上漫上浓浓的哀伤。

“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虽同心一株,却相见无期。”

顾倾城心酸的低语,引得整个车厢都弥漫出浓浓的忧伤。

玉蝉子又接着道:

“本来彼岸花与天帝有着血海深仇,誓要杀上九重天的。

可是后来,他遇到了九重天的圣姑……”

玉蝉子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倾城。

“额……你……你这般看着我,难道真的与我有关?”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眼眸的火焰在高升,有些呐呐的问玉蝉子。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彼岸花将自己的眼睛挖给了圣姑,魔法自然大打折扣。

更加不敌捍卫六界的神尊,令他筹谋了千万年的计划,生生落了空……”

玉蝉子语气里有感动,也有带些许扼腕。

顾倾城拿出耀玥神珠,看着神珠,胸腔一热,眼前顿时一片朦胧,万分感慨。

“原来那些虚幻飘渺的梦,真的是脑海里的记忆。

真的有彼岸花,而她也真的挖了眼睛给小蝶。

她怎么会对小蝶那么的好?”

拓跋濬嗤之以鼻:

“还说彼与岸爱得刻骨铭心!一见圣姑,彼与岸都将对方抛之脑后,不过是见异思迁的妖魔罢了!”

玉蝉子也疑惑不解:

“其实,彼岸相恋何止千万年。还真不知为何,一见圣姑,他们就都迷恋起圣姑来了。”

拓跋濬脸色一沉。

千年老醋凝聚的眼刀射向顾倾城,贴着头皮飞来。

几乎令她小命不保!

醋焰燃烧的眸眼,斜睨着顾倾城。

牙缝里发出低低的:“哼哼哼……”

看他那能酸掉大牙的表情,顾倾城就知道他说她勾引了彼岸花。

伸手去搓了一把他的脸,把那千年老醋搓散。

并郑重警告:“不……准……胡思……乱想……哦!”

半晌,才又幽幽道:

“那彼岸花姐姐就是刘宋太子,他当时给我这耀玥神珠,没想到,真的能帮我驱魔。

若是没有这耀玥神珠,我方才早被大祭司吸干身上的血了。”

见倾城一番感慨,眼泪泫然欲滴。

其实,那彼岸花能那般对小蝶,拓跋濬也不禁为之动容。

拓跋濬终于不吃醋了,说了些正常话。

“彼岸花能将自己亿万年的眼睛挖给小蝶,可见她对小蝶,也真是疼爱到了极致。”

顾倾城软软的看着拓跋濬,语气里带着央求:

“刘子业于我有恩,若他日后……”

拓跋濬早知她心意,这次竟然没有吃那刘宋太子的醋。

爽快拦住她的话。

“看在他对我的娘子真心爱护,以后刘子业落在我手上,我尽量手下留情!”

顾倾城不再啰嗦,只是嘴角已经甜蜜的翘了起来。

拓跋濬把她拥入怀中。

心里,却不无担忧。

他们始终发现了倾城的真实身份,只怕时刻想抓她去炼丹。

为了安全起见,他更加要多派人日夜保护在她身边。

顾倾城在刑场对老百姓说的那番话,自然很快就传回到皇帝拓跋焘耳里。

拓跋焘听罢穆铖禀报,不禁把胸膛挺得更直了。

直觉得自己就是倾城口中那个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早上乙浑那供词带来的那些醋意,也消失殆尽。

心里对顾倾城的喜爱,简直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了。

而拓跋濬并未敢将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来偷袭顾倾城的事禀报皇爷爷。

皇爷爷笃信他们,万一皇爷爷彻查倾城的真实身份。

倾城将万劫不复!

而且倾城的血肉炼丹,凡人吃了能长生不老,神仙吃了会法力大增。

不管是神是人,没有人能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不心动!

帝王更加奢望寿与天齐!

所以只要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他们不上报,拓跋濬就只能以静制动。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逃离拓跋濬回到全真教。

里面有不速之客等着他们。

正是刘宋镇北大将军殷孝祖。

血神见到殷孝祖,喜气洋洋道:“魔尊,寻了几千年,终于找到圣姑了!”

“……真的?”殷孝祖也喜出望外。

稍顿,又不踏实道:

“千年前,那桃花夫人因着眉间的桃花胎记,你还以为是圣姑,结果闹腾了好一番,却是一场空欢喜!”

“魔尊不知道,方才我已吸食过她的圣血,如甘泉仙露,果然一下子神清气爽,魔功立刻提升。”

大祭司还在恬着舌头,回味无穷。

“圣骨仙胎,滴血生花的圣姑,果然连神仙都垂涎欲滴!”

“真的,这次绝对不会搞错了?”殷孝祖也欣喜若狂的问。

“绝对错不了!”血神笃定道,“顾倾城就是圣姑渡劫的化身!”

太乙真人的小眼睛也露出贪婪之光:

“自古神仙都要吃九重天的蟠桃增强仙力,更何况圣姑乃千万年蟠桃花孕育,吃了她圣骨仙胎炼化的神丹,便可寿与天齐!”

三人皆大欢喜!

“圣骨仙胎,再经乾坤鼎炼化,便是不死不灭的神丹!”殷孝祖已经垂涎欲滴,“本尊真是等不及了!”

太乙真人又忍不住得意洋洋:“当初太虚师兄以返璞归真把圣姑藏起来,没想到,还是让我们找出来了!”

血神高兴了一阵,又狠狠跺脚。

“若非她身上有耀玥神珠和痴情花戒指,还有拓跋濬从中作梗,本血神今日就能把她抓回来!”

“又是拓跋濬?!”殷孝祖咬牙切齿道,“难道他,生生世世,真是本尊的克星?!”

太乙真人随即安慰他们:“你们稍安勿躁,拓跋濬也不能时刻守在顾倾城身边。”

“对……”殷孝祖眸光聚敛,踱步思忖着。

稍后,大祭司征求太乙真人,是否将顾倾城的身份禀报皇帝。

太乙真人考虑半天,还是慎重道:

“如今咱们已知道顾倾城就是圣姑,只需捉她炼丹服食即可。

是否禀报陛下,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对,咱们的目的,只是将圣姑炼丹提升魔法修为。”大祭司颔首道。

太乙真人又慎重道:

“陛下对顾倾城如此爱护,没有圣姑真凭实据的身份前,若贸然禀报陛下,只会惹来陛下对咱们的不信任。”

“可是,顾倾城有拓跋濬紧紧相护,仅凭你们之力,想抓住顾倾城炼丹,谈何容易!”

殷孝祖看着大祭司和太乙真人,着实没什么把握。

太乙真人捋着山羊须,沉吟道:

“如今,也只能见步走步。陛下正迷恋顾倾城,要他对顾倾城狠下心来,恐要费一番周折!”

殷孝祖灵光一闪。

他几乎忘了他此行匆匆而来的目的了。

如今还真的非用此计不可。

附在血神耳畔,吩咐血神晚上去刘宋太子刘子业那里偷一样东西。

晚上,恰逢月黑风高,雷鸣电闪,血神真的将殷孝祖要的东西偷来。

殷孝祖遂拿了东西漏夜离开大魏。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二章:同恶相济

第302章:同恶相济

柳如霜在刑场亲眼目睹他表兄乙浑三族惨死。

顾倾城又说了那一番不放过她的话。

还说顾彧卿也是被她害得身受重伤,在宫中医治。

她看见乙浑被五马分尸,当时就被吓晕过去。

醒来后,更加如热锅上的蚂蚁,吓得腿都发软。

夷三族,就差一点,她这个表妹,也会殃及池鱼啊!

她如今已经没有了靠山,也顾不得自己不良于行。

也不急着回府,赶紧命人抬着去皇宫找闾左昭仪。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治那小贱人。

闾左昭仪这阵子简直就魂不守舍。

有时看似消停的女鬼,等她想睡的时候又来了。

而她裹着被子,只露出双眼睛,吓得瑟瑟颤抖,紧张的等那些女鬼来的时候,那些可恶的女鬼,却又不来打搅她了。

如是这般,搞得她心力交瘁,就快撑不下去了。

这样的节骨眼上,柳如霜找上门来,不是撞枪口。

找死么?!

开始闾左昭仪根本没有精神传见。

无奈她就跪在宫门,哭道若不相见,就长跪不起。

闾左昭仪听了梅子禀报的话,气得拍桌子。

“她这是要挟本宫么?”

闾左昭仪再三权衡,不得不打起精神接见。

宫人引柳如霜进来,闾左昭仪轻轻挥挥手。

宫人自然识趣退下。

并不忘关上殿门。

一见憔悴不堪的柳如霜,闾左昭仪就怒气不打一处出。

相比柳如霜自己的狼狈,柳如霜倒更奇怪,闾左昭仪怎么看起来,好像鬼一般惨白吓人了?

难道昭仪娘娘是被乙浑五马分尸,吓得不成人形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柳如霜赶紧拍马屁,“是凤体哪里不适了?”

闾左昭仪并不领情。

一拍几案,柳眉倒竖,对跪在面前的柳如霜怒斥: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恶妇,陷害顾倾城弄得人尽皆知,世人唾弃,陛下责罚。

你若能把那小贱人弄死,倒也算你本事。

本宫倒要好好感激你!

可你偏生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今你倒还有脸来求见本宫?

你以为自己是谁,本宫是你想见就见的么?

本宫不见,你还长跪不起来威胁本宫!

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想着和乙浑一样的下场了么?!”

闾左昭仪恨不得把对顾倾城发不了的怨怼,和这些时日被恶鬼缠身的抑郁,全都发在柳如霜身上。

被闾左昭仪这一见面就兜头一顿臭骂。

柳如霜心里是又气又怕又冤枉。

心里五味杂陈。

“娘娘请息雷霆之怒,臣妇这,这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娘娘出个主意啊。”

柳如霜潸然落泪,磕头如捣葱。

“你找本宫出主意?本宫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闾左昭仪仍然疾言厉色,脸白眼眶黑。

煞是吓人!

她自己要是有什么好主意,早把顾倾城挫骨扬灰了。

还等着她如今这般的如日中天么?!

“娘娘请暂时息怒,听臣妇细细道来啊。”

柳如霜忍辱负重道。

也不在乎娘娘没有赐座,就这般跪着。

闾左昭仪冷哼了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顶着脑袋,半阖眼睛,懒得瞧柳如霜。

这般颓废,早没有了当初闾左昭仪雍容高贵的风姿。

“娘娘应该知道,顾倾城和臣妇的关系闹得有多僵。

那简直就是个诡计多端,毒如蛇蝎的女人。

抱着要为她亲娘和外公他们报仇雪恨之心回来。

堂堂车骑将军,臣妇的表兄,便是命丧她手。

就连东平王和皇后也是被她扳倒。

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臣妇。

接下来,接下来怕是连娘娘您都不会放过呀。”

柳如霜所说,她闾青萝又怎会不知?!

那顾倾城的手段,她第一次见面就领教了!

柳如霜又哀哀道:“眼下看来,她不整死臣妇,是不会善罢甘休,娘娘要救救臣妇啊!”

柳如霜本想放声大哭。

却又怕触了闾左昭仪的霉头,只得掩脸啜泣。

闾左昭仪想到自己被顾倾城要挟,受的那些窝囊气,就直戳心窝。

那小贱人不仅不会放过她。

而且她还勾走了余儿和陛下的魂魄!

这前思后想,思忖了半晌。

心里不由得就有了与柳如霜同仇敌忾之感。

慢慢睁开眼眸,端正身子,心情和脸色也缓和了些。

“顾倾城那小贱人,确是个不可低估的对手,刁钻阴毒,做事狠绝,干净利落!”

闾左昭仪直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没想到,短短时日,不仅车骑将军乙浑,就连东平王和皇后,全都栽在她手上!”

柳如霜见闾左昭仪与自己终于站在同一阵线了。

心里也淡定了些。

“娘娘这段时日,怕是也吃过那顾倾城苦头吧?

如今她不但有老祖宗庇护,还攀附上陛下。

陛下对她言听计从,怕是会威胁到娘娘您的地位啊。”

柳如霜只道闾左昭仪对顾倾城的嫉恨,只是由皇帝对顾倾城的恩宠而起。

殊不知顾倾城第一次与闾左昭仪见面,至今已较量过招好几个回合了。

闾左昭仪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将顾倾城杀之而后快。

只是苦于有把柄在顾倾城手上。

而且她还是老祖宗和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在这个巍巍皇宫里,她虽有左昭仪之尊。

却拿她一个无名无分的郡主无可奈何。

可她手上的信,就如悬在她头上的利剑。

不知哪一刻,就会命丧顾倾城之手。

所以闾左昭仪既是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

也是时时刻刻的谋划着如何除掉顾倾城,又不至于那些信流传出去。

“你也真是笨得可以,谁让你跟她硬碰硬。

当初回来,你母慈女爱,趁她不备,一碗毒药,不就结果了她。

这样,岂会还有如今的烦恼?”

闾左昭仪睥睨着柳如霜。

闾左昭仪只知道责怪人家柳如霜。

她自己若有本事一碗毒药就结果了那个顾倾城。

何至于自己如此的颓丧?

被恶鬼缠身?

而柳如霜却暗骂:

娘娘那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老娘这断了老腰还跪着呢!

若不是娘娘把那个煞星召回来,老娘何至于被逼到悬崖峭壁!

但这些怨怼之话,她也只能是心里骂骂便罢了。

“娘娘您可是没亲自领教过那贱人的厉害啊!”

柳如霜简直是谈虎色变。

“什么阴损的毒招臣妇都使尽了,不但被她识破,还被她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臣妇和几个女儿,都深受其害啊!”

闾左昭仪心道我这领教的还少吗?

谁又知道她的憋屈!!!

不禁又同情起柳如霜来。

她自己何尝不是被那小贱人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一碗女儿红,几乎就要了她的老命!

柳如霜又意味深长道:

“如今是乙浑被灭族,下一个怕是臣妇了。

她还扬言,诛灭臣妇后,接下来……就是要……害死她亲娘的主谋,不得好死啊。”

柳如霜说完此话,偷眼去瞧闾左昭仪。

闾左昭仪眉心一跳,神色一凛。

果然府身向前,双手猛地按在面前的几案上跳起来。

眼神狠厉,像个厉鬼般冷哼。

“什么害死她亲娘的主谋,柳如霜,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否则顾倾城没弄死你之前,本宫就容不得你!”

柳如霜看那闾左昭仪时。

我的个老天啊!

这娘娘怎么好像失心疯。

样子那般的恐怖呢?!

但她能问娘娘您是失心疯了么?

她微微垂首,容色戚戚,语调哀哀:

“娘娘放心,臣妇岂敢胡言乱语。

但臣妇毕竟是和闾左昭仪同一条船上的人,娘娘可要救臣妇啊。”

闾左昭仪压低声音,却是声色俱厉道:

“柳如霜,本宫当年只是给你们表兄妹指了一条明路。

你与顾仲年使用美男苦肉计终于抱得美人归,再将王碧君和她一家毒害。

你夫妇与乙浑图谋了王家钱财,然后瓜分。本宫可是从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你即便在顾倾城面前胡言乱语,本宫也不怕你!”

“……可是娘娘。”

柳如霜忽然定定的看着状如疯癫的闾左昭仪。

胆子可肥了。

简直豁出去了。

“毒害王碧君的药,是娘娘您悄悄给臣妇的。

王孝廉富甲四海,我夫妇和表兄,也只是拿取了九牛一毛。

王孝廉真正的钱财,却是落到娘娘……您娘家的手上了呀。”

“你!你竟敢威胁本宫?”

闾左昭仪看着她咬牙切齿。

面容扭曲,此刻更加像厉鬼了。

“臣妇已经破罐破摔,表兄三族皆灭,臣妇一个将死之人,娘娘若是不救,臣妇还有什么可怕的么?”

柳如霜那架势,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看来,你是活够了!”闾左昭仪冷森森道。

她这阵子,可是受够了别人的要挟!

顾倾城令自己阴沟翻船。

柳如霜也想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

“请娘娘想法搭救臣妇。”柳如霜只拼命的磕头。

“好了!”闾左昭仪不耐烦的低声喊了一声。

看着柳如霜,沉吟了半晌。

她知道如今也不能把柳如霜逼得狗急跳墙。

遂也低声叹道:

“其实,王孝廉当初的钱财,也并非都落到我闾氏手上。”

柳如霜半信半疑的看着闾左昭仪。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鬼。”

“……鬼?”柳如霜错愕的看着闾左昭仪。

心道娘娘可不就是那个鬼!

闾左昭仪想到当初那个鬼面人,不无惊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还真说得一点不错!”

“……娘娘的意思,是有鬼威逼娘娘?”

柳如霜盯着闾左昭仪,试探着问。

“不能说……不可以乱说……否则会被鬼挖心挖肝的。”

闾左昭仪颤抖的摇着手,连声音都颤抖。

紧紧地抱着自己。

想起当初那个当着她的面,瞬间就挖了她身边宫女心肝的鬼面人。

闾左昭仪吓得语无伦次。

稍顿,闾左昭仪又颓然道:

“柳如霜,顾倾城那小贱人确实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哪怕你不来求本宫,本宫也会想方设法扳倒她。

只是如今,本宫都一筹莫展。”

“娘娘对那小贱人,也无计可施么?”柳如霜失望道。

闾左昭仪想到那顾倾城,就恨得粉拳击打在桌子上。

“哪怕她再沉稳老练,也是没经多少风雨的小丫头。

本宫就不相信,找不到她的软肋!”

“平城曾传得沸沸扬扬,说一心堂的神医是小狐仙。”柳如霜狐疑道,“难道那小贱人,真是传说中的小狐仙?”

“什么小狐仙,就是顾倾城编出来唬人的!”闾左昭仪喝道。

稍顿,她看着柳如霜,眸色一闪。

“对了,你不是挺能耐的么,居然把顾倾城与她奶奶的关系挑拨得水火不容。”

柳如霜等待着救世良方般看着闾左昭仪。

“娘娘的意思……”

“你家老太太,不是与顾倾城水火不容么?”

闾左昭仪拳头紧握,再从牙缝里拼出几个字:

“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如霜咬咬嘴唇,似懂非懂,而后,决然的点点头。

闾左昭仪再声色俱厉的低喝道:

“柳如霜,你日后若有半句牵连本宫的说话。

顾倾城可以对付你,本宫更可以诛灭你九族!”

即便是虚张声势,她只能先声夺人的警告柳如霜。

“如今赫连如花已倒,东平王也不足为惧。

即便凤印掌管在冯姑那贱人手上,但她无儿无女。

本宫毕竟是南安王之母,地位何等尊崇。

你若想你那几个女儿,日后有风光的日子,就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玷污了本宫的清誉!”

柳如霜又磕头发誓:

“娘娘放一万个心,臣妇即便受尽酷刑,任何时候,也不敢说娘娘和闾家半句坏话。否则不得好死!”

“好,你记住今日誓言。初瑶她们的婚事,本宫自会帮你留心。”

略为沉吟,闾左昭仪又接着给她定心丸。

“等有了恰当的时机,本宫便会接初瑶,或者她的妹妹进南安王府,让她们做南安王的侧妃。”

柳如霜大喜:“娘娘,这是真的?”

前日乐瑶还跟她禀报去了南安王府,南安王还亲自陪她赏花呢。

即便初瑶没希望成为南安王妃,也可以把希望寄托到小女儿身上啊。

闾左昭仪嘴角微抽:“南安王的正妃,需要陛下旨意,但本宫却随时可以为自己的皇儿,添几个侧妃。”

柳如霜终于云开雾散。

闾左昭仪看着她,才想起来,向前伸伸手。

“瞧瞧你,本宫忘了叫你起来,你竟就跪那么久。也不心疼自己腿脚受伤了。”

闾左昭仪的语气变得温婉客气多了。

柳如霜艰难的爬起来。

沉吟一瞬,又忧戚道:

“娘娘,表兄乙浑,临刑前被人割了舌头斩了双手。

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生怕他泄露了什么机密。

只怕,只怕当日之事,不知我表兄,生前是否跟别人透露。

万一那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这陛下要是对娘娘存了疑心,对娘娘可就大大不妙。

现如今赫连皇后已没机会翻身,娘娘与皇后宝座就只一步之遥。

臣妇可是一心,都是为娘娘前程着想啊。”

闾左昭仪明知道柳如霜是在要挟自己。

希望自己看在与她同一条船的分上,救她一命。

只是她说话隐晦,没有顾倾城当初那般明目张胆而已。

但如今皇帝却把皇后凤印宝册交给冯左昭仪保管。

又有顾倾城从中作梗。

对于皇后宝座,她根本就没有胜算。

当然,死人是不会胡言乱语的。

她现在就可以置柳如霜于死地。

可柳如霜如此歹毒有心计之人,明知道掌握了她的秘密。

又孤身入宫,万一柳如霜也为自己留下什么身后话。

自己岂不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顾倾城也掌握着自己的秘密。

她手中的秘密,相比柳如霜知道的那点秘密,更加非同小可。

别说自己没有办法将顾倾城置之死地。

即便有,也要顾忌她手中的秘密不是?

顾倾城虽说铲除了乙浑,却也顺带的铲除了拓跋翰。

倒也为余儿铲除一个劲敌。

若顾倾城按兵不动,她又何必此时与她撕破脸,给自己找祸?

闾左昭仪冷哼。

“当初她母亲王碧君之死,牵涉她的亲生父亲,即便她要报仇,难道,她还胆敢弑父不成?”

“娘娘啊,顾倾城是什么人物,臣妇是最清楚了。

别说是我们,就是她亲生父亲,她也六亲不认啊!”

柳如霜此刻说起顾倾城都心有余悸。

闾左昭仪也眸眼聚敛,咬牙道:

“你别长她人之志了,顾倾城想凭着一张漂亮脸蛋,便呼风唤雨,一路凯旋高歌,那是她做梦!”

柳若霜当然也恨不得顾倾城马上栽个大跟斗。

可是,能如愿以偿么?

闾左昭仪又谆谆教导:

“顾倾城即便再刁钻,你在她面前放低姿态,多说些软话。趁她不备,再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看她还如何翻天!”

当然,闾左昭仪自己也知道,顾倾城并非说些软话,就能打发之人。

若是好对付,她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柳如霜见闾左昭仪也治不了顾倾城,把危险推给她。

看来,只能是自己豁出去了。

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皇宫。

暗骂闾青萝,若非她当初要接那小贱人回来,何至于令自己如此的倒霉!

看那闾青萝像厉鬼缠身般,难道她们都气数已尽了吗?!

“顾倾城,你等着,老娘是不会束手待毙!”

柳如霜在回顾府的路上,咬牙切齿,露出阴鸷的凶光。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三章:嘘寒问暖

第303章:嘘寒问暖

顾倾城回到皇宫,冯左昭仪见她又受伤,衣袖都破了一道大裂口。

“天啊,怎么好好的出门,就这一会儿,回来又伤成这样?”

冯左昭仪担心得团团转。

从飞鸿飞雁口中知道是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所为,只急得愁眉苦脸。

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怎么会抓倾城?

这孩子怎么总是步步惊心的?

顾倾城安慰姑姑一番。

她想去看望老祖宗,这几日忙得没去看老祖宗。

最主要是怕老祖宗看见自己一身的伤。

会让她担心。

她让飞鸿飞雁把她脖子上包扎着伤口的布帛解了下来。

那伤口还是有一条粗粗的肉色疤痕。

她在伤口上扑了层厚厚的脂粉。

这样,再用头发一遮挡。

伤口就不怎么显眼了。

再好好包扎新伤口,又换了身衣裳遮挡住,特意披了件云丝披风。

这样老祖宗一会看见,就看不出来她身上有伤了。

正准备出门,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却相约而来。

安陵缇娜方才在颐和与李双儿正打算来皇宫看望顾倾城,遇到顾乐瑶来了。

三个女人密谈了一会儿,顾乐瑶便匆匆离去。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则进宫看望倾城。

乙浑行刑,她们俩并未去看。

安陵缇娜一袭金粉曳地长裙,微微浅笑,眉眼间,皆是明媚优雅。

尤其是丰腴婀娜的身姿,能撩拨得男人神魂颠倒。

不愧是大魏曾经的第一美人。

而李双儿还是一袭她最喜欢的红石榴裙,娇小玲珑,英气逼人。

与安陵缇娜联袂而至,倒像是一对并蒂花。

“大姐,三妹,你们怎么来了?”顾倾城迎她们进殿。

“二妹妹,听说你昨日受伤了,快让大姐瞧瞧,都伤得怎样了?”

安陵缇娜一脸的忧戚和心疼。

“呵呵呵……没事,没事啦,就是些小伤罢了。”

顾倾城乐呵呵呵的笑道。

“二姐看起来伤得不轻啊,才两日不见,倒好像憔悴了。”

李双儿抚摸着顾倾城的脸,噘嘴心疼道。

刚刚才与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开了一战,几乎被那妖魔吸干血。

自是有些憔悴劳累。

顾倾城左右手各握着她们的手,微笑宽慰。

“我只是一点皮外伤,况且我懂医术,及时止血包扎。已无大碍,两位姐妹不要紧张。”

“也对,二妹吉人天相,上天自会保佑妹妹的。”

安陵缇娜见顾倾城果然没什么大碍,看起来终于放下吊起的一颗心。

李双儿却跺脚埋怨:

“高阳王也真是的,去西山抓人如此危险的事情,居然拉着二姐同去,万一二姐有个好歹,叫我们怎么活下去!”

“两位姐妹放心,人生意外难免,即便安坐家中,也不知何时就有危险。”

顾倾城再宽慰她们。

这时候,冯左昭仪自内殿走出来。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立刻给冯左昭仪行大礼。

“见过皇后娘娘……”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异口同声道。

冯左昭仪有些诧异,赶紧让她们起来。

“……你们俩千万别这样叫,本宫只是代管凤印罢了。

这些话若传了出去,陛下还不知如何责怪本宫呢。”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面面相觑。

“娘娘谦让了,陛下既有心让娘娘掌管凤印,接下来便是立娘娘为皇后了。”安陵缇娜微微笑道。

“你们切勿胡乱猜测,天威难料,让别人听了去,会大作文章的。”

冯左昭仪又赶紧制止。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互相看看,才又点点头。

“我方才去看乙浑行刑,”顾倾城对她们感慨的叹道:“五马分尸,诛灭三族,也真是惨绝人寰。”

冯左昭仪眉宇轻颦的看着顾倾城,也叹口气。

“罢了,他不但色胆包天,又犯谋逆大罪,终究是他罪有应得。”

稍顿,冯左昭仪又问:

“那柳氏,看见她表兄死得那么惨,兔死狐悲,也知道收敛了吧?”

“她确实是害怕了,还求我原谅她。”顾倾城叹口道,“但愿她能够悬崖勒马,以乙浑为戒。”

心细如尘的安陵缇娜看似淡然,却把她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李双儿像没心没肺的嘻嘻笑道:

“二姐真好福气,娘娘对二姐关怀备至,有如己出。乍一看,还以为是二姐的娘亲呢。”

“是啊,姑姑对倾城,比亲娘还好。”

顾倾城顺势搂着面前的冯左昭仪,撒着娇。

姑姑知道自己瞒着她自己与拓跋濬的事,却没有一丝的不满。

可见姑姑对自己的疼爱,纵容到了何等程度。

冯左昭仪宠溺的摸摸倾城的头。

“傻孩子,你的亲娘若在,会比姑姑疼你百倍呢。”

是啊,若能像此刻一样,靠在娘亲怀里,也是如此的温暖幸福吧。

冯左昭仪又百般怜爱道:“上天能把你送到姑姑身边,让姑姑疼爱,那已经是姑姑的福气喽。”

两人之间,比亲姑侄还亲。

情同母女。

看得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好生羡慕。

安陵缇娜试探着问:

“娘娘,私底下,缇娜与双儿,可否和倾城妹妹那般,也称娘娘您为姑姑?”

“是啊……”李双儿也拉着冯左昭仪的手,亲昵道:“我们既是三姐妹,我们私下里也称娘娘为姑姑可好?”

“好好好……”冯左昭仪开心的笑起来,“你们与倾城姐妹同心,私底下,就一起称本宫为姑姑吧。”

“姑姑……”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甜甜的叫道。

“姑姑,我要去看看老祖宗了,这两日都没去看过老祖宗呢。”

顾倾城对姑姑道。

稍顿又道:“明日还要送大哥回府里休养,毕竟在宫中,诸多的不便。”

“也好。”冯左昭仪轻轻点头。

又道:“姑姑方才也去太医院看了卿儿,昨日我看他身上的伤还很严重,没想到今儿居然好了很多。毕竟在皇宫诸多不便,回府也好。”

安陵缇娜看着她们,心里犯嘀咕:

顾彧卿虽然是顾倾城的大哥,冯左昭仪与顾倾城感情深厚,去看望倾城的大哥也无可厚非。

但看起来,冯左昭仪对顾彧卿也像对待自己的侄子啊!

“二妹妹,咱们既然结拜了姐妹,那日你奶奶没去观礼,我们这些小辈,也应该跟你一起回去拜见奶奶。”

安陵缇娜此番说话,就是大姐姐大方得体的表现。

顾倾城看着她们,有些错愕:“你们俩想跟我回府见奶奶?”

安陵缇娜点头道:

“其他长辈我们都见过了,就差你奶奶没见。

奶奶既然在府上,我们理应去拜见。

明日你回府,我和双儿就一起去吧。”

冯左昭仪也赞赏的轻轻点头:

“缇娜毕竟是大姐,想的周全。有她们俩陪你回去,姑姑也放心。”

“那好吧。”顾倾城点头道。

“对了,那日老祖宗赐我们姐妹金簪,我们还未去磕谢呢。”安陵缇娜又道,“倾城妹妹要去看老祖宗,我们就一起去吧。”

顾倾城点点头,几个人正要去万寿宫见老祖宗。

这时,宫人又来报,南安王来看望安平郡主,已经在殿门候着。

李双儿不经意的看了安陵缇娜一眼。

言下之意仿佛在说那是大姐的旧情人,大姐会不会尴尬。

安陵缇娜倒是落落大方的微笑,面不改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冯左昭仪知道顾倾城已经心属拓跋濬,怕倾城见到南安王会尴尬。

便拿眼睛看着顾倾城,在征求她的意见,到底让不让南安王进。

“南安王既然来到门口了,就请他进来吧。”

顾倾城落落大方的微笑着对宫人吩咐。

拓跋余进来礼数周全的向冯左昭仪行礼。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也见过南安王。

拓跋余依然是一袭蓝纹锦袍,细细密密的小辫一丝不苟。

面容冷峻,倜傥雍容。

匆匆见礼,即便安陵缇娜风韵撩人,他却不看安陵缇娜一眼。

一双眼睛挪不看倾城的视线。

毫不掩饰脸上焦灼担忧的神情。

见顾倾城脖子上竟然康复得那么快,而且精神尚好,又惊又喜。

他那颗紧吊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倾城,没想到你昨日还血迹斑斑,今日竟连伤口,都快瞧不见了。”

拓跋余一向冷峻,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此刻终于欣喜的露出难得的笑。

南安王殿下对安陵缇娜透明,安陵缇娜心下虽然隐隐作痛,也只能保持高雅微笑。

她和李双儿心下又嘀咕:

原来顾倾城昨日真的受了重伤,为何今日却看不出端倪来?

冯左昭仪却微微浅笑道:

“南安王可是被倾城骗了,她要去见老祖宗,怕老祖宗看见她身上的伤。

拿秘方遮住伤口,再涂抹了脂粉,乍一看,便像是没事人一样。”

拓跋余等人恍然。

拓跋余还是关怀备至:“虽说倾城懂医术,但历来能医而不自医,倾城还是要仔细点好。”

“倾城知道了,谢谢殿下的关心。”顾倾城客气道。

安陵缇娜在旁边道:“殿下放心,我二妹有娘娘照顾,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冯左昭仪委婉的对拓跋余道:

“倾城几姐妹正要去见老祖宗呢,南安王公务繁忙,就不耽搁南安王太多时间了。”

他们只寒暄了几句。

拓跋余见没有机会和顾倾城单独谈话,也就依依不舍的告辞。

径自去钟粹宫看望他的母妃。

顾倾城出门,看看外面的天。

黑得像倒扣的锅底。

说好的秋高气爽呢?

许是上天见杀人太多的缘故?

阴测测的乌云滚滚,压抑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下午,已经开始刮起冷飕飕的风。

顾倾城看着这样的天,心道晚上怕是要狂风暴雨了。

她不喜欢雨天,尤其是这样阴云密布,令人透不过气来。

她不由得想到拓跋余,他会不会又发作?

这样的天气,原本是给他治疗的最佳时机。

可惜她这两日太忙了,事前没准备,只能再等下次机会了。

她们匆匆往万寿宫走去。

“大姐三妹,等一下看完老祖宗,向老祖宗问个安,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这样的天气,怕是要下雨,而且恐怕会是雷暴。”

顾倾城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道。

“那我们得快点走呢。”李双儿摸摸身上亮丽的红纱裙,“我这衣裙淋湿的话会皱巴在一起,让人瞧见可就难看了。”

“三妹人漂亮就行,衣裙偶尔不好看,也是不打紧的。”安陵缇娜笑道。

“在二姐面前,还有谁敢称漂亮。”

李双儿笑嘻嘻的恭维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心里也一下子敞亮了。

忽然她想起什么来,又担心李双儿口没遮拦。

便交代道:

“大姐,三妹,老祖宗身体不好,不能受任何刺激。

你们若听到有关国史之类的风言风语,千万不能在老祖宗面前提及。”

李双儿微微错愕:

“国史不是正在雕撰么?听说是崔大司徒在监管,耗资极大,难道,还会有什么刺激老祖宗的内容?”

安陵缇娜也紧张的问:“怎么了二妹,老祖宗不是在你妙手回春的调理下,已然好转了么?”

“……人毕竟是上了年纪,即便倾城是神仙,也不能跟天年斗。”

顾倾城脸上有些无奈。

想到老祖宗曾经昏厥,心底仿佛就蒙上一层阴霾。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万寿宫。

老祖宗刚刚在庭前喂荷花缸里面的小金鱼。

容嬷嬷见起风了,拿了件紫红色斗篷给老祖宗披着。

老祖宗鹤发童颜,再披着这高贵的斗篷,更加的尊贵。

远远就看见老祖宗,安陵缇娜轻声道:

“二妹还担心老祖宗身体呢,你看她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在喂金鱼么?”

“是啊,老祖宗看上去,还是有精神的。”

顾倾城欣喜的道,快步向老祖宗走去。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尾随在顾倾城身后。

老祖宗一见顾倾城,便放下手里的鱼料,向顾倾城张开手,容色忧戚道:

“哎呦小倾城,慢点走……这两日都说你忙,原来是受伤了。

看过来让老祖宗瞧瞧,到底伤得怎样了?”

老祖宗说完喘着气,明显的中气不继。

本来倾城想着瞒着老祖宗,没想到老祖宗却早就知道了。

“老祖宗,你别听她们夸大其词,小倾城不过一点小伤而已。”

顾倾城扶着老祖宗,轻轻把脖子给她看。

她颈脖上的伤早已被她用厚厚的脂粉涂抹着。

还是被老祖宗看到了异样。

轻轻用长长的指甲盖挑开一点厚厚的脂粉,那里可是长长的一条疤痕呢。

看得老祖宗心疼得老泪顿时就溢出来。

“瞧瞧……这不是伤到脖子了么?看这情形,肯定是让人拿刀剑架在脖子上喽!”

顺了口气,抹了把老泪。

老祖宗剜心剜肺般心疼。

“小倾城要是出什么意外,老祖宗可怎么活下去噢……”

顾倾城胸腔里一阵抽搐的酸痛,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一股热浪迅速直冲眼帘。

她强行打住。

热泪在眼眶打转。

转了转脖子,故作轻松道:

“老祖宗,你看看,小倾城真的是一点小意外,不碍事的。

老祖宗不是不知道,小倾城自己就是医者呢。”

“这受伤可大可小,刀抹断脖子,即便医术再好,神仙也回天乏术。

瞧瞧这脸色苍白的,人也憔悴了。肯定是失血过多了吧?”

老祖宗越看越心疼,一边赶紧又张罗着容嬷嬷。

“阿容,赶紧的,让人把那些千年人参首乌鹿茸,能补血的都找出来。

让那飞鸿飞雁先送回毓秀宫,把补品炖好,等小倾城回去就可以喝上了。

赶紧给小倾城补一补,你看看她,这原本好好的蜜桃儿,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番张罗,可把老祖宗累着了。

“是,老祖宗。”容嬷嬷也关心的看了看顾倾城。

再转回去传老祖宗的懿旨。

顾倾城见老祖宗不顾自己,却忙里忙外的给自己张罗,千万般的疼爱。

眼泪终究是没控制住,骨碌碌的滑了下来。

赶紧擦拭。

“老祖宗,您金鱼也喂了,外面风大,小倾城还是扶您进殿说话吧。”

老祖宗昏厥后的身体,是不适宜吹风的。

老祖宗顺从的随顾倾城进殿。

身后的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互相看了一眼。

暗暗嘀咕,顾倾城耍了什么妖术,令老祖宗对她如此青睐!

难道就因为她救回老祖宗,便令老祖宗对她视如心肝宝贝?

她们尾随着进入内殿,这时候安陵缇娜与李双儿才有机会上前拜见老祖宗。

“缇娜见过老祖宗。”

“双儿见过老祖宗。”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向老祖宗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

“都别见外……”

老祖宗伸手示意大家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听说你们三个丫头,结拜成金兰姐妹了?”

“是的,老祖宗。”顾倾城道:“两位姐妹不嫌弃倾城,所以我们就义结金兰了。”

“哀家的小倾城,谁敢嫌弃!”

老祖宗一边拉着顾倾城的手,慈祥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溺爱。

老祖宗的手,怎么触手厥冷啊。

顾倾城胸腔里咯噔一下!

“是啊,二妹妹说客气话了。”安陵缇娜笑道,“缇娜能有倾城和双儿这两位妹妹,是缇娜的福气。”

转颐,又大方得体的对老祖宗道:

“缇娜以后,会像倾城妹妹一样,常常来看望老祖宗。”

“好……”老祖宗颔首道:“你们都是一顶一的好孩子,是大魏的三朵金花。”

顾倾城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色,赶紧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道:

“大姐三妹,你们也拜见老祖宗了。瞧这天恐怕会下大雨,你们要出宫回府,还有好些路程,还是先回去吧。”

“看样子真会下雨,你们来看老祖宗,有心了。还是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看老祖宗啊。”

老祖宗也看着安陵缇和李双儿笑呵呵道。

“那缇娜就告辞了,下次再来看老祖宗。”安陵缇娜道。

“老祖宗好好保重身体,我们就先走了。”李双儿也辞别。

顾倾城送安陵缇娜与李双儿离开万寿宫。

“二妹妹,你明日打算几时回顾府呢。”安陵缇娜问。

顾倾城略为沉吟。

“……怎么着,也得下午吧,晚上赶回去吃晚饭就行了。”

“好,那明日下午,我和双儿妹妹在颐园等你,你正好经过,再接上我们。”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与顾倾城挥手,两人离去。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四章:阴盛格阳

第304章:阴盛格阳

顾倾城送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出庭院。

想想老祖宗方才手上的厥冷,又赶紧回到万寿宫殿内。

“来来来,我的心肝宝贝蜜桃儿,快来老祖宗这里坐。”

老祖宗拍拍身旁宽敞的座位,示意顾倾城紧挨着她一起坐。

倾城看见老祖宗乐呵呵的,她也就心花怒放。

顾倾城看着温厚慈祥的老祖宗,却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老祖宗鹤发童颜,养尊处优,一看就是那种雍容慈祥很有福气的贵夫人。

而奶奶是精瘦强悍,看上去,就是那种刻薄和难伺候之人。

顾倾城不由得暗叹:

奶奶若能有老祖宗对自己那般一点点的温慈,那该多好啊。

顾倾城微微抬腕,看着手中的痴情花戒指,眸眼蕴泪,感激的看着老祖宗。

“蟠桃姥姥,谢谢您赐给小倾城这戒指,若没有这法宝,小倾城几乎小命不保呢。”

老祖宗眸眼饧涩,似是半梦半醒。

“孩子,这是物归原主,你以后万事小心。”

“好。”顾倾城有些哽咽。

胸腔像堵着一团棉花,闷闷的,有很多话只能心照不宣。

像个孩子般靠在老祖宗怀里。

那个仿佛给了她千万年温暖的怀抱。

老祖宗看着顾倾城刻意掩饰的伤痕,越看越心疼。

“哪个不长眼的小王八羔子,敢这样对哀家的蜜桃儿。让哀家知道,把他屁股都打烂!”

老祖宗绷起脸,像个护犊子的老奶奶。

“呵呵呵,老祖宗,那个人已被拓跋濬射死了,老祖宗没机会打他屁股喽。”

顾倾城抱着老祖宗嘻嘻嘻的笑。

老祖宗再万般宠溺的抚摸着顾倾城的脸,柔声问:

“孩子,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当时肯定吓坏了吧?”

老祖宗的手,依然是那么的厥冷。

“小倾城不怕,小倾城有老祖宗庇佑呢。”

顾倾城眯起眼睛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

素颜清纯,眸眼澄澈,像不染世俗尘埃的小仙子。

这时容嬷嬷已打发飞鸿飞雁送补品回毓秀宫。

并交代她们赶紧炖好补汤,等郡主回去就可以喝了。

而后再出来回老祖宗:

“老祖宗放心,奴婢已打发那俩丫头把补品带回毓秀宫,安平郡主晚上回去,就可以喝到补汤了。”

“好。”老祖宗满意的点点头。

顾倾城笑道:“老祖宗就把小倾城养成个大胖妞吧,看还有谁会喜欢倾城。”

“哀家这蜜桃儿已经够瘦了,再瘦,老祖宗就心疼得吃不下饭喽。”老祖宗慈爱的笑道。

这时容嬷嬷给老祖宗斟了热茶,让老祖宗暖手。

方才天色不好,顾倾城没仔细看老祖宗。

如今抬眸细看老祖宗时,却见老祖宗面赤、披着斗篷、喝着滚烫的热茶。

再加上老祖宗的手厥冷。

这些症状——

顾倾城的胸腔仿佛被压上大石头,直往下沉。

“这才几日不见,小倾城仿佛一下子又长高了呢。”

老祖宗抚摸着顾倾城的脸,慈祥道。

热茶暖了手,老祖宗的手,还是触体厥冷。

她赶紧捉着老祖宗的手搓揉暖和着。

“容嬷嬷,李御医有没有每日来给老祖宗把平安脉?”

顾倾城问身旁的容嬷嬷。

“有有有,李御医可不敢怠慢咱们老祖宗呢。”容嬷嬷回答道。

“老祖宗这几日可吃好睡好?”

顾倾城眉头轻蹙,看了看红光满面的老祖宗,又担心的问。

容嬷嬷看看老祖宗,似乎有些什么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老祖宗并不阻止,容嬷嬷接着道:

“老祖宗前两日确实听了些闲言碎语,是关于新撰写的国史,写了些不尽不实之事,生了场闷气。

所幸,老祖宗这几日吃好喝好,脸色也好。”

“不尽不实之事?”

顾倾城想到国史上有关老祖宗的那些事。

“哦,”容嬷嬷又浅笑道:“也就是后宫的妃嫔在嚼舌根。”

老祖宗方才还乐呵呵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说崔浩撰写的国史,尽写大魏鲜卑族的陋习。

这不是在诋毁咱鲜卑的祖先么?哀家看崔浩呀,也是老糊涂了!”

听容嬷嬷和老祖宗如此说,老祖宗也只是听了些鲜卑族的闲话便生了闷气。

若老祖宗看了那篇写她的文章,岂不——

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还好,还好。

所幸,老祖宗没看到关于她的那些谣言。

“老祖宗心胸豁达,以后对那些不尽不事的谣言,不要听也不要理会,要一笑置之。知道么?”

顾倾城软声对老祖宗道,像哄孩子。

“好好好,都听小倾城的。”老祖宗才又乐呵呵的点头。

顾倾城又微笑道:“老祖宗,让小倾城帮您再号号脉?”

老祖宗像听话的孩子般伸出手来。

老祖宗的脉息虽洪大,却按之无力。

果然是阴不敛阳,虚阳外泄,才出现红光满面的健康假象。

她又拿起老祖宗的手,看了她的指甲,见指甲青白。

“老祖宗,让倾城看看您的舌苔。”

顾倾城又让老祖宗张嘴看了她的舌苔。

“安平郡主,老祖宗无碍吧?”

容嬷嬷见顾倾城眼神闪过一抹隐忧,不免担心起来。

“……哦,没事。”顾倾城微笑宽慰。

而后又仔细的问:

“老祖宗近日是否身热,却反欲添衣。

口渴,却反欲热饮,或饮水不多。

下利清谷,小便清长?”

容嬷嬷回味着安平郡主那些问话,沉吟半晌,遂点点头。

“安平郡主说得都对,老祖宗确实如此。”

见顾倾城问得如此详细,容嬷嬷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妥。

又迟疑道:“可老祖宗能吃能喝,神态清明,脸色比之前还红润了啊。”

顾倾城的胸腔继续往下沉。

“哦,没事的。人上了年纪,身上有些小毛病,也属正常。”

顾倾城即便担忧,脸上也不动声色。

“小倾城稍后,再给老祖宗配些平安药。”

“就是嘛,就你紧张。”老祖宗撇了容嬷嬷一眼,笑道,“哀家能活到这把年纪,已是心满意足,又怎能没些小病小灾呢。”

“看看,咱们老祖宗心多宽。”顾倾城笑道,“长寿的秘诀之一,就是要放宽心,老祖宗就是有这个好心态,才能健康长寿。”

“是啊,咱们都要学习老祖宗的好心态。”容嬷嬷含笑道。

“御医今日可有让老祖宗吃什么药?”

顾倾城又问。

容嬷嬷道:

“李御医饷午给老祖宗把过平安脉,这药就在万寿宫煎。

最近老祖宗越来越不喜凉食,哪怕稍凉一点也要加热。

如果在御医局煎药,送来到万寿宫都凉了。

所以李御医便命人在万寿宫煎药。

午膳后老祖宗便小憩一会儿,如今起来,宫人才开始煎药。

已然煎了大半个时辰,怕也是好了。”

她们说话间,便见宫女把药端进来。

容嬷嬷温言对老祖宗道:

“老祖宗,这汤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顾倾城端起滚烫的汤药,闻了一下,微笑道:

“老祖宗,这碗汤药暂时先别喝,我要在汤药里再添加几味药材。

等一会倾城去御医局,配了药,重新煎好了,再伺候老祖宗喝药。”

“安平郡主,李御医这药,不对么?”容嬷嬷立刻警惕问:“莫非,他给老祖宗开错药了?”

“容嬷嬷,没有的事。李御医毕竟是多年的老御医。

老祖宗长年累月也是他伺候着,身体都好好的呢,不会开错药。

只是倾城觉得少了几味而已,不用担心。”

顾倾城说得委婉。

李御医确实照顾了老祖宗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能因为一点点失误,就质疑他的医术。

自己一句话,随时会令他丢命。

容嬷嬷将信将疑,还是命人把药倒了。

她知道安平郡主说话含蓄。

肯定是李御医这药有什么不对。

否则她不会不让老祖宗喝这药的。

顾倾城也不再耽误,便让老祖宗休息,她赶紧去找李御医重开药方。

出了万寿宫,顾倾城的泪水,早已忍不住涌出来。

暗怪自己疏忽大意!

若自己这两日不疏忽,每日来给老祖宗瞧病,老祖宗就不会被耽搁这几日了。

万一老祖宗再受些什么刺激。

这可怎么办?

她的蟠桃姥姥,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顾倾城火急火燎的来到御医局。

李御医见到顾倾城,格外的高兴。

在他眼里,顾倾城虽然年纪幼小,却是医术精湛。

其他御医见到顾倾城,也毕恭毕敬,分外的尊重。

只有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嘴里虽恭敬的叫着安平郡主,嘴角却总挂着一抹不屑。

“安平郡主,今天吹什么风,您会来到御医局?”李御医喜道。

“那日我大哥受伤,诸位御医出手相救,倾城来感谢诸位御医啦。”

顾倾城向众御医抱拳谢礼。

“安平郡主,真是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尽之责……”

众人也是恭恭敬敬的回礼。

顾倾城又对李御医道:

“既然来了御医局,李御医若是得空,咱们就说说话?”

“如此,郡主请进去坐坐。”李御医客气道。

他心知顾倾城亲自来找他,应该不是因为感谢他们那么简单,肯定是有关老祖宗的病。

于是请她进自己的诊室,顺手把门关上。

外面的宋远道即便好奇他们谈些什么,也不好趴在门缝听墙根。

李御医再客气的给顾倾城斟了茶。

顾倾城微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再放下。

即便自己再焦急,别人斟茶,如一口都不喝,别人会以为你瞧不起他。

酌了口茶,顾倾城单刀直入。

“李御医,您这两日给老祖宗把平安脉,可有什么发现?”

“老祖宗体热、面赤、脉大,常口渴,应是热症。”李御医缓缓道:“老朽已经给老祖宗开方煎药了。”

“李御医,方才倾城也给老祖宗把脉了,我们一起来辨证一下?”

顾倾城谨慎道。

李御医心里咯噔一下。

安平郡主如此说,那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诊断有质疑了。

“好。”

李御医欣然点头。

他心知顾倾城此举并不是随便的辨证。

肯定是她把脉与自己有异,才会提出与自己辨证。

“李御医可有留意,如今只是初秋,老祖宗体热却反欲添衣。

口渴却反欲热饮。

脉虽洪大却按之无力。

面虽红却浮如妆,游移不定。

同时四肢厥冷,下利清谷,小便清长,舌淡苔白。”

李御医听顾倾城缓缓道来,不禁骇然。

“……老祖宗,还有这些症状?”

顾倾城默默点头。

再忧心茕茕道:“倾城以为,不是热症,却是真寒症状。”

“不是热症而是真寒?”

李御医大惊,细细回想,难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顾倾城点头道:

“老祖宗此乃阴盛格阳初起之势。阴气太盛,阳气不得相营也。

不相营者,不相入也。既不相入,则格阳于外。

故曰阴盛格阳也。

老祖宗脸色浅赤浮移,其外症面赤发热而烦,颇类阳热。

其内则不渴,下利清谷,小便清长,爪甲青白。

四肢厥冷,脉浮微欲绝,一派阴寒虚症。”

李御医愧疚的摇头。

“李某真是惭愧,没有安平郡主观察入微,洞若观火。

所谓望闻问切,我只道老祖宗体热,却没留意她时常披衣。

知其口渴,却没留意她只喝热饮。

虽把其脉,却没留意她四肢厥冷,更没注意她指甲青白。

其他细微之处,就更没一一细问。”

顾倾城忙安慰他。

“李御医不必自责,男女有别,你不好直勾勾盯着老祖宗观望,是以不知其脸虽赤却浮移。

御医一般给后宫娘娘号脉,因为男女大防,皆是盖着帕子,毕竟隔了一层。

李御医既不能触摸老祖宗的肌肤,是以不知其四肢厥冷。

不知其手足厥冷,便不会进一步要求看老祖宗的指甲。

心中认定她是热症,也就不会问其他诸如小便之类的症状。

倾城是得了女子之便,倾城一见老祖宗便见其脸色赤红。

老祖宗又握着倾城的手,倾城一下子就感觉老祖宗四肢厥冷。

继而观其指甲,其他症状,便一一对号入座。

老祖宗前些时日气厥昏厥,险些丢命。

倾城虽给老祖宗回阳,老祖宗暂时得救。

但老祖宗那时身体极度虚弱,阴邪趁虚而入。

又生了场闷气,便有此阴盛格阳之前兆。”

“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御医倏然惊呼,吓得脸色青白。

又看着顾倾城颤抖道:

“李某这两日给老祖宗开的,是治疗热症之药。

老祖宗此刻早已服下今日的汤药,无疑把老祖宗推下寒冰雪窟,李某万死莫赎啊!”

顾倾城脸色柔和,往前伸伸手,以示李御医莫要惊慌。

“李御医稍安勿躁,老祖宗之前是吃了几服药,虽然……背道而驰,却也……影响不会太大。

今日的药,倾城已命人倒了,老祖宗没喝到那汤药。”

顾倾城的话,说得委婉,尽量别让李御医心里有太大负担。

李御医擦擦额头的冷汗,依然忐忑不安。

“安平郡主不但又救了老祖宗,而且救了李某。看来,李某无颜再待在御医局了啊。”

“李御医千万别如此自责,这不能完全怪您断错症状。

倾城方才说了,这是所谓的男女有别,引起的误诊。

况且老祖宗她们并不知李御医开的药有何不妥,倾城只说要添加几味药材而已。”

顾倾城安抚着李御医。

“不管如何,还是安平郡主心细如发,才能找到真正病症。

否则若是按照热症治疗,背道而驰,相去万里,岂不是反而加速老祖宗病情。

安平郡主不但又救了老祖宗,而且救了李某,是李某的救命恩人呐。”

李御医向顾倾城深深一揖。

“李御医不必如此客气。”顾倾城赶紧扶住他。

“真是名师出高徒,李某对安平郡主的医德医术,佩服之至!”李御医又捋须颔首道。

“李御医过誉了。”

顾倾城被李御医夸赞得都不好意思了。

李御医遂又问:“郡主,这号脉需要大量的医案实践,你年纪那么小,是如何做到的?”

顾倾城呵呵的笑笑。

“其实,倾城牙牙学语,学的便是医术。

别的孩子玩布偶,师傅却给倾城捏了个小面人。

在面人身上绘上奇经八脉,点上穴位,让倾城辨认。”

李御医再钦佩的颔首:“慕容医圣果然是匠心独运,才能培养出郡主如此的女神医。”

“李御医言过其实了,女神医称谓,万不敢当。也请李御医不要在人前谬赞倾城。”

顾倾城又谦虚道。

“可是安平郡主妙手回春,连番救老祖宗,却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啊”李御医诚恳道。

顾倾城却容色戚戚,默默的摇摇头。

眼眸潋滟,揪心道:

“可是倾城纵然想力挽狂澜,但老祖宗这阴盛格阳之症,虽是初起,终究属弥留之症,老祖宗怕是……”

“安平郡主,您是说,老祖宗……”李御医又惊悚问。

他们都不敢说出那些凶多吉少,回天乏术,无药可救之类的话。

“李御医,人生而有涯,总会有尽。

老祖宗一旦到了真阴真阳,大虚欲脱之危象,便是神仙难救了。”

顾倾城还是如实道。

“……郡主,我们是否要把老祖宗的病情,如实禀告老祖宗和陛下?”李御医慎重的问。

顾倾城略为思忖,轻轻摇头。

“老祖宗已是一把年纪,往大不敬处说,哪怕是驾鹤西去,也是喜丧。

提前告诉老祖宗或者陛下,只会令大家徒增心理负担。

老祖宗若受任何刺激,都会导致病情急剧下降。

为今宜尽量下药调理,再让她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才会延缓老祖宗的寿命。”

李御医微微点头。

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所幸这病刚起,听天命,更要尽人事。”顾倾城又道,“我们悉心为老祖宗调养,希望老祖宗能好起来。”

顾倾城想到这些日子老祖宗对自己的百般疼爱,泪水一下子就滑落下来。

“郡主,所谓医者父母心,但我们终究不是大罗神仙,也只能是尽全力而为。”李御医道。

顾倾城点头擦泪。

“李御医,老祖宗既有阴盛格阳症状,属真阳欲脱之危象。

需破阴回阳,热因热用,宜用热性药物治其真寒。

真寒一去,阴阳格拒消除,假热症状也随之消失。”

两人商量,用通脉四逆汤冷服之,从其阴而复其阳。

而后赶紧回万寿宫,顾倾城亲自煎药,制成千层药膳,用炭炉温着,准备给老祖宗送去。

“安平郡主,还是你比李某细心啊。”

李御医顾倾城感慨道。

“李御医别客气,倾城毕竟是女儿家。

倾城未必能每日在宫里,老祖宗就托付李御医照应。”顾倾城道。

“郡主即便不交代,李某也会尽心竭力,有安平郡主这位神医,老祖宗肯定能迈过这个坎。”李御医拱手道。

“但愿如此,这也是倾城所盼。”

顾倾城再疾步回到老祖宗寝殿。

服侍老祖宗吃过千层药膳,老祖宗有心肝宝贝蜜桃儿的体贴照顾。

很快,又沉沉睡着了。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五章:雨中迷情

第305章:雨中迷情

外面天色已经黑压压,风起云涌,看来马上就要一场雷电风暴了。

顾倾城也得赶紧回毓秀宫了。

临走前交代容嬷嬷,日后不要带老祖宗到风大之处。

更切记不要让老祖宗听那些有关国史的闲言碎语。

更不能让老祖宗看到那些国史的书籍。

千万不能让老祖宗受刺激。

容嬷嬷见安平郡主郑重其事的嘱咐。

她也仔细的记下了,倾城才离开。

出万寿宫的时候,天色已阴沉得快拧出水,黑云压在头顶,大风刮得得庭院的树木都仿佛要断了。

容嬷嬷追了出来,手里拿着把油纸伞。

将油纸伞递给顾倾城,紧张道:

“安平郡主,这眼看就要下雨了。您要么留下,先别走,或者干脆就住在万寿宫。

要么您带把雨伞,免得淋湿了伤口。”

“谢谢容嬷嬷,倾城还是带把雨伞吧。这雨兴许没来得这么快!”

顾倾城接过容嬷嬷手里的油纸伞。

“郡主可要记住了,要是中途下雨了,可要记住避雨啊!”

容嬷嬷在后面再紧张的喊着,才折返回宫。

刚出万寿宫不远,天上乌云叆叇,猛炸起了两道惊雷。

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夹杂着闪电,令人震耳欲聋。

天幕一下子就罩下来。

顾倾城看着这黑压压的云,方才只顾着调理老祖宗的身体。

如此的雷雨,也是给拓跋余治疗的好时机。

可惜一切尚未准备好。

看这马上要来的雷雨,拓跋余可怎么办?

她快步疾奔,雷鸣电闪夹着飓风,竟将她的油纸伞瞬间吹翻,吹折。

看着破烂的油纸伞,顾倾城只得丢弃。

而顷刻间,拨霖大雨瓢泼落下,打在殿宇上的琉璃瓦上,似玉珠落石盘,叮叮咚咚的嘈嘈切切。

路上宫人奔走,回宫避雨。

她也疾步奔跑着。

雨势急骤,倾盆泼下。

她也急着避雨,跑到宫殿已然来不及了。

眼前就有座假山,她记得这假山,就是当时拓跋翰想拉他进去轻薄的假山。

那里面有个洞,应该可以进去躲躲雨。

她疾步向假山洞口奔过去。

天色昏暗,顾倾城一头就钻进洞里。

一个闪电,却猛见地上匍匐着一个颤抖的身影。

那人双手掩耳,几乎是全身痉挛的打颤。

又一下开天辟地的电光闪过。

那人似乎更加的害怕,简直是魂飞魄散。

只有拓跋余才会如何害怕响雷。

莫非是他?

借着电光,顾倾城看到那人的装束,确实像是拓跋余。

她弯腰伸手扶起那人,果然是南安王拓跋余。

只见他脸色苍白,脸上湿濡,整张脸几乎是扭曲在一起。

顾倾城知道拓跋余害怕打雷,她曾经给他针灸,又吃过药,只道他已有所好转。

没想到他居然更加的严重了!

不但没有好转,还更加严重,这可是她诊病那么久以来少见的呀?

到底是哪里出错?

拓跋余惊慌中见到面前的顾倾城,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一把抱紧顾倾城,全身像筛糠似的打颤。

用仅存的一点意识,颤抖道:“倾城,我害怕……快抱紧我……”

此刻的拓跋余肝胆俱裂,与平日冷峻傲然,雍容倜傥的南安王判若两人。

顾倾城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拓跋余,很是尴尬,脸色通红。

但她知道拓跋余这是一种心理恐惧症。

作为医者,这一刻,她怎忍将他推开,或者弃他而去。

她想起自己要挟闾左昭仪的那些信件。

想起拓跋余说的那个在月黑风高,电闪雷鸣中死去的女人。

想起关雎宫凝香苑床底下那具骷髅。

没想到那时幼小的拓跋余看见的那一幕,竟留下如此严重的后遗症?

想想,拓跋余何尝不是个可怜的孩子。

看到他如今这恐惧的样子,顾倾城不由得涌起一股心疼和怜惜。

真正有医德的医者,在任何时候,眼里只有病人而没有身份地位。

师傅的教导,她从不敢忘。

她拥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脊。

“别怕,我在这呢,别害怕哦……”

像安慰一个频临绝望的病人,又像母亲哄着怀里的婴儿,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拓跋余在电闪雷鸣中瑟瑟发抖,紧紧抱着她。

一直往顾倾城怀里钻,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里。

汲取她的温暖。

躲避恐怖的雷鸣。

假山洞并不宽敞,也仅容两个人宽松。

他们就这样紧紧贴着,拥抱着,脸几乎也贴在了一起。

他抱得这般紧,着实令她难堪。

可是,她又怎能狠心将他推开。

只能当他不是男人,不是拓跋余,只是个生重病的孩子!

天黑沉着脸,又一道闪电划破黢黑的天幕,照得假山附近的树木虬枝似鬼魅般,拼命摇曳着枯瘦飘摇的胳膊。

拓跋余抽搐痉挛得更甚了。

此刻天空好像穿了个大窟窿,雨势越来越大,夹着寒风,飘打进来。

顾倾城将两人位置挪了一下。

她背向外面挡住飘洒进来的风雨,让拓跋余站着里面。

拓跋余拼命往顾倾城怀里钻,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他也就钻进去。

身子还是不停的打颤痉挛。

顾倾城心里更加内疚,他病得越来越重。

她必须要尽快给他根治。

便一直在他耳畔柔声低喃:

“别怕哦……我在这呢……别怕哦……很快就会过去了……”

颤抖中,拓跋余的嘴,碰触到顾倾城的唇。

那两瓣散发着醉人馨香的粉嫩桃花瓣,就像灵丹妙药。

拓跋余猛的就吸允下去,像个饥渴的孩子,亟不可待吸允住生命的源泉。

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安下心来。

轰!!!

她脑袋像被雷劈了一下。

一下子吓懵了!

瞪着大大的眼睛。

“呜呜……不可以……你不能这样!”

顾倾城喉咙里发出惊叫,却被他的嘴巴封着,只发出含糊其辞的声音。

下意识就猛然推开他。

可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抱着她,把她紧紧桎梏,地方又狭小,她竟然挣扎不了。

而他,忘情的汲取她的甘甜……

她脸颊窘得通红。

想退,又没有退路,即便拼命拍打他的背,他却像毫无知觉一样。

就好像,吻住她,是他此刻唯一的灵丹妙药,救命稻草。

而他原本抽搐得厉害的身子,也在他的热吻中,逐渐平静过来。

方才的他,仿佛只是下意识的,本能的求索。

他自己迷迷糊糊,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她将自己的嘴抽离,两片樱唇都几乎被他嘬肿了。

直气得胸脯起伏。

而拓跋余的头,竟然又枕在那像摇篮般起伏摇曳的软绵里,像吸饱了甘甜**的宝宝一样,呼呼酣睡。

这厮也太过份了吧?!

得个病,还有如此占人便宜的!

顾倾城龇牙咧嘴,握着拳头,心中仿佛生出两只不同的手。

一只手,张牙舞爪的想一拳将他打倒,狠狠踹上一脚,丢下他就走。

而另一只医者的手,却劝谕她,面前的是病人,应该帮这个病人度过这恐怖的难关。

思忖间。

拓跋余依偎在顾倾城温暖的怀里,竟如婴儿般呼吸均匀,慢慢的安静下来,进入了梦乡。

只是,再有一个闪电时,他就颤抖一下,痉挛一下,又再下意识紧紧箍着顾倾城。

顾倾城远远的挪开自己的脸。

生怕,他再度发疯。

也轻轻的把他的头,移开那片软绵地带。

可她一放手,拓跋余的头,又耷拉下来,而且还是枕在她胸前的柔软上。

她气得呲牙裂齿,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病懵了。

她虽抱着医者救他之心,却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再垂眸看那拓跋余,却见他好像并无意识,更无杂念。

但这事,若被拓跋濬知道,非跟拓跋余拼命不可!

她只能把自己的手臂,压在胸前,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

雨继续噼噼啪啪的下着,偶尔夹着雷电。

雷雨中,顾倾城就这样,如托着个烫手山芋般,让那人靠在他怀里安睡。

约莫过去一个多时辰,顾倾城的腿都快站麻了。

手臂,也被他枕到发酸。

而幸好,轰隆隆的雷声稍减了。

顾倾城探头去看,电闪雷鸣是停歇了,黑夜却还是飘着滂沱大雨。

她轻轻的移开自己的身子,让拓跋余紧靠着洞壁而睡。

幸好,没有将他惊醒。

临走,看看黑夜的风雨,再回看一下仿佛瑟瑟颤抖的拓跋余。

还是解下自己的云丝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赶紧逃也似地跑出洞口,仓皇失措的冲进雨幕,冒着绵绵夜雨,一溜烟的跑回毓秀宫。

一口气跑回毓秀宫,见到飞鸿飞雁,也觉得自己像做了贼一样,不敢看她们。

飞雁一看见湿漉漉跑回来,像个落汤鸡的郡主。

赶紧拿大巾帛给她包裹擦水。

“郡主,您怎么淋湿了呢?我们还以为您会留在万寿宫里躲雨过夜呢。”

飞鸿也心疼道:“您应该等雨停了,或者明日再回来啊。”

“等雨停,恐怕要天亮了。我若留在万寿宫,还会搅得老祖宗一夜没安生,所以……还是跑回来了。”

顾倾城赶紧擦擦头上的雨水。

就连飞鸿飞雁,她也不敢说起方才的际遇。

飞鸿捧上一盏红糖姜茶:“郡主快喝些姜茶,否则你会受凉的。”

手捧姜茶,温度刚刚可以入口。

飞鸿飞雁真是体贴,就怕倾城冒雨回来,事先煮好了姜茶。

顾倾城缓缓喝下去,香甜一直从口腔延伸到喉间。

她情不自禁道:“有你们真好。”

回途的雨势虽然不算很大,沿途也有回廊,却也淋湿了她满头秀发。

加上刚才飘进洞的雨水,还是泼湿了她的衣裙,冷得她直打颤。

喝过姜茶,飞鸿飞雁已经备好热水,让她泡澡。

“郡主,傍晚的时候,陛下派人送来很多补品,又询问您的病如何,烧有没有退。

后来知道您退了烧,还去了老祖宗那里,才放心。”

飞鸿一边伺候她洗浴,一边禀报。

飞雁又道:

“郡主,您沐浴完了,就出来喝汤吃饭。

容嬷嬷吩咐我们炖的汤,早给您炖好了呢。”

“好,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让我自己安静泡泡澡。”

顾倾城打发她们出去。

她一边泡着玫瑰花热水浴,一边拼命洗着嘴巴。

但愿拓跋余根本不记得是她出现过。

噢,不对,自己还好心给他披了云丝披风呢。

他应该认得那是她的披风。

看他那样子,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发疯的吻过自己。

否则,就难堪了。

洗完澡,再喝了补品。

看着外面不停歇的雨丝。

她招飞鸿飞雁过来,看看夜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

飞鸿飞雁心领神会。

飞雁笑嘻嘻道:“郡主,咱们又去钟粹宫?”

顾倾城嘴角轻轻翘起来。

若非闾青萝当年害死拓跋余的奶娘,拓跋余就不会得这样的怪病。

今晚就不会糊里糊涂的吻了自己。

归根结底,闾青萝还是罪魁祸首。

今晚雷鸣电闪,每逢这样的雨夜,闾青萝就会想起二十年前的恐怖一幕。

她害怕的裹着被褥,只悄悄露出半个脑袋,紧紧地盯着窗外。

她早命宫人将寝殿的灯都燃点起来,室内灯火通明。

她在胆颤心惊中煎熬着,害怕那几个厉鬼不知何时会出现。

这种恐惧,这种胆颤心惊的等待,最是煎熬人。

总算,电闪雷鸣,那几个鬼也没出来。

她心力交瘁,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响起凄怨的哭声。

那哭声,一声比一声哀怨。

她悠悠睁开双眼。

竟然发觉,自己被长长的白绫,吊了起来。

幸好,她的脚下,还有凳子给她站着。

青烟哀怨冷漠绵长的声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

“青萝姐姐,今晚只有青烟来陪姐姐了。

因为乙浑今日五马分尸,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还被油烹煎炸。

碧君姐姐和很多冤魂,都在看热闹呢。让妹妹跟您说声抱歉,她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闾青萝早已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慌乱的拉扯着脖子上的白绫。

“青烟妹妹……姐姐也不用……不用你陪了。你快回去看那……乙浑那厮吧。”

“嘻嘻嘻……”一阵阴测测的笑声飘过。

“姐姐想去看看乙浑那厮的下场么?”

青烟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

“姐姐不看……不要看……”闾青萝吓得拼命摇头。

这时,她脖子上的白绫往上提升,她的脖子,她脚下的凳子被一股阴风吹倒了。

她的脖子开始勒紧了。

她喘气都开始急促了。

“青萝姐姐,你知道被吊死,是什么滋味么?”

青烟在空中飘飘荡荡。

闾青萝挣扎着,双腿拼命摆动,扯着喉咙的白绫。

“青烟……你饶了姐姐……饶了姐姐吧……”

青烟却置若罔闻。

哀怨的声音,继续缓缓流泻:

“首先,最难受的是你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干渴。

紧接着你的眼睛会流泪,你的嘴里会又干又酸。

而后好像有人,在你胸膛里点燃一把火。

嘭!

火越烧越猛,充满你的五脏六腑和咽喉,直达眼球和脑袋。

最后那团火又变成冰,就像冰冷的铁锥刺入你的手指、脚趾、还有双臂。

你会看到很多闪闪的星星,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你最后能感觉到的就是寒冷……寒冰地狱的寒冷。

又黑……又冷……

就像如今的青烟一样,好冷啊……”

那绵长凄怨的声音如泣如诉,直叫人魂飞天外。

当闾左昭仪几乎把青烟的话尝了个遍,眼看满天星斗,就要堕入无底黑暗。

她的眼睛暴突,舌头长伸。

啪!

青烟一挥手,才放她倒在地上。

她拼命的干咳着,终于返回了一口气。

最后昏死。

等她翌日醒过来,宫人问她为何倒在地上睡时,她才全身打颤的钻进被窝,紧紧蒙住头脸。

“看来娘娘这病得不轻呢,奴婢得去请御医了。”梅子担心道。

“别别别!别去!”闾左昭仪在被褥里把梅子叫住。

又疾言厉色的喝道:

“本宫没有病,任何人不得传出什么话,否则本宫要了她的命!”

“诺,娘娘……”

所有宫人面面相觑,却又噤若寒蝉。

这娘娘明明是厉鬼上身了,怎么就不请御医或者请道士驱鬼啊!

顾倾城和飞鸿飞雁累了大半夜,回到毓秀宫。

几个人想起闾左昭仪被青烟吓得那个怂样,都忍不住掩嘴嘻嘻嘻的笑。

再倒下床时,便酣然入睡。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六章:王府诊病

第306章:王府诊病

下半夜雨势渐减,淅淅沥沥,直到天亮, 更新最快

顾倾城醒来后,飞鸿去拉开帘幔。

大雨将浑浊的天地冲刷,远处的屋脊和树梢,都露出崭新的颜色。

屋檐上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更加的黄灿灿了。

尘埃全部被洗去,天地间焕然一新。

昨晚喝完姜茶,再泡了个热水澡,又大快人心的整治了闾青萝一顿。

再回来美美的睡了一觉,顾倾城早上起来,特别的神清气爽。

看看身上的伤,也完全好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刚吃过早膳,本想去瞧瞧大哥和拓跋灵。

飞鸿来报,南安王拓跋余的近身侍卫马云来访。

顾倾城心道,南安王的近身侍卫来访,难道是南安王要感谢自己?

这个拓跋余,他还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又大起来。

他要是继续纠缠可怎么办?

又不得不请马云进来。

容色忧戚的马云进来,向顾倾城见过礼后,看着飞鸿飞雁欲言又止。

顾倾城知其可能有难言之隐,便让飞鸿飞雁暂时退下去。

飞鸿飞雁一退下,马云就跪在顾倾城面前。

“安平郡主,请您快去救救我们殿下吧。”马云恳请道。

“……你们殿下,他又怎么了?”

顾倾城想起昨天拓跋余肝胆俱裂的样子,他后来不是已经安静下来,酣然入睡了么。

如今外面也没有雷暴呀。

“昨日傍晚雷暴,南安王就失踪了,我们找了一个晚上,今晨才在皇宫假山附近找到殿下。

殿下全身湿透,发着高烧。

卑职请了御医来诊治,却都被殿下赶走了。

殿下嘴里只叨念着安平郡主您的名字。

还一直……一直抱着……”

马云说至此,略为迟疑的看看顾倾城,再怯怯道:“抱着郡主的披风。”

顾倾城立刻羞赧的微微别转脸。

轻咳了几声。

讪讪道:“那个……我昨晚经过,见殿下在那里昏睡,下着风雨,便给他解下披风盖着,免得他着凉。你可别误会噢。”

“是是……”马云似笑非笑的微微点头。

而后又忧戚道:“看来,也只有请安平郡主您去,殿下才肯诊治了。”

“……他居然一夜未归?”

顾倾城想到自己走时,放他在洞壁边上睡。

那洞壁里面,雨水应该打不着。

难道他迷迷糊糊滚到了外面,就这样睡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

顾倾城以为拓跋余醒后便会自行离去,没想到他竟这样睡了一夜。

身子本来就湿了,即便加了件披风,也挡不住风雨。

再闷着一身的湿,吹了一夜的凉风,不发烧才怪呢。

如果当时自己通知他的侍卫把他带走,他就不至于病倒了。

顾倾城竟开始责怪起自己的疏忽大意了。

在她心里,她只当拓跋余是一个病人,医者没照理好病人,是医者的失职。

“原来,郡主昨晚真的和殿下在一起?”马云脸上带着欢喜。

“……我哪里和他在一起了,我方才说了,只是路过,你可别误会!”

顾倾城紧张的解释。

看着马云不相信的眼神,她忙忙又解释:

“昨日傍晚下大雨的时候,我,我确实碰巧和南安王在一起躲雨。

后来雨小了,我就回来了。

我要是知道他会在那一直睡着,肯定会通知你们去接他了。”

马云最终,噙笑不语。

顾倾城站起身来,道:“好了,南安王既然病了,我就跟你去瞧瞧你家殿下吧。”

“谢谢郡主!”

马云见顾倾城肯去救治南安王,喜不自胜的站起来,就要在前面引路。

“你去外面稍等,我加件衣裳。”顾倾城对他道。

一夜的雨后,天气陡然转凉。

又招呼飞鸿飞雁进来打点药箱,随她一起去南安王府。

她一早穿了件素白锦衣,因着下雨天气陡然转冷。

她出门前又加了件云丝面料,白狐毛滚领,襟摆处绣缀几缕骨里红梅花斗篷。

顾倾城随马云出皇宫,坐上她们自己的马车,直奔南安王府。

顾倾城此前去过新近修缮的顿丘王府,顿丘王府比顾府豪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顿丘王府与南安王府虽同属王府,顿丘王府的规格和奢华自是比不上皇帝儿子的王府。

马云领着顾倾城等人到了王府大殿,马云让飞鸿飞雁把身上的药箱交给他。

看着顾倾城等人迟疑的神色,马云又解释。

“郡主,南安王毕竟是皇子,殿下的体疾,除了医者,无关紧要的人,是不能在旁观听的。”

顾倾城心道:此人真是精明干练。

但见他说得在理,也就作罢,让飞鸿飞雁在外等候即可。

跟着马云去拓跋余寝殿的路上,顾倾城想起拓跋余昨晚的强吻。

那时他自己都神志不清,应该也记不住。

她再摸摸自己袖口上的银针,他要是敢对自己再有什么不轨行为。

这次,她的银针可是不会客气的哦!

若再不行,她还有蟠桃花呢!

此前她虽然来过南安王府,却未进过拓跋余的寝殿。

拓跋余的寝殿宽大奢华,分外殿和内殿。

外殿两边安放着两排黄花梨木座椅,椅上有红色锦垫。

专为平日召见特殊客人所设。

墙壁挂着弓弩宝剑和一些图腾装饰物。

居中一幅到顶的雕花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巨幅画像,是拓跋余威风凛凛骑在马上的雄姿。

画像下是一张宽大的太师座椅,椅上也铺陈着红色锦垫。

整个寝殿,是高贵的古典。

屏风两侧是进入内殿的通道,通道上悬挂着金色珠帘。

再往里走,才是南安王爷的寝殿。

王府仆人见安平郡主到来,早伺候着茶水,跟在马云后面。

躺在床榻的拓跋余面红耳赤,连嘴里呼出的热气也是烘热的。

“殿下,安平郡主来看您了。”马云弯腰站在床边,温言对拓跋余道。

拓跋余睁开朦朦胧胧的眼,便见床榻前如神女降落凡尘的,果然是顾倾城。

顾倾城一袭雪狐斗篷,乌黑垂顺的长发,黑白分明地躺在斗篷后面。

娇俏素净的脸上,不染世俗半分尘埃,更因那领口的白狐毛,彰显出绝世的尊贵。

那双澄澈清纯如圣泉的眸眼。

只消一个眼神,便能令人深深沉沦。

世人皆以为,性感妩媚的女子,才是最吸引眼男人目光的尤物。

殊不知,这种清丽脱俗,这般干净纯粹,不染世俗尘埃的女子,才最是引人沉沦……

拓跋余朦胧的眼睛,陡然间就亮了。

人也仿佛打了鸡血般,原本萎靡不振的他,一下子精神起来。

眼睛,再也挪不开眼前的倩影。

“倾城,果,果然是你来了!”

拓跋余强自起身,马云便拿起个高高的软枕,放在拓跋余背后让他靠着。

顾倾城乍一看见拓跋余,想起昨晚他的强吻,有一丝的尴尬。

脸上羞红,竟愈发的娇艳欲滴,令人怦然心动。

但见拓跋余好像根本没一回事,想来他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

她暗暗松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安平郡主请喝茶。”

马云端过仆人手上的茶盏,放在顾倾城身旁的几案上。

又恭谨道:“卑职就不打扰安平郡主给殿下瞧病了。”

马云放下茶水,和仆人退出寝殿,再顺手关起寝殿大门。

顾倾城看着脸色像火烧,嘴里冒着热气的拓跋余。

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果然触手像烙铁一样滚烫。

她端起茶水,却递给拓跋余。

软声道:“殿下正在高烧,要多喝些茶水。”

拓跋余见顾倾城还是关心他的。

他心头一阵欢喜,接过茶水,骨碌碌喝了下去。

顾倾城再接过空杯盏放好。

让拓跋余伸手出来,为他把了脉,确实是感染风寒引起发高烧。

顾倾城每一次对他的肌肤接触,都令拓跋余心驰神往。

即便浅浅的抚摸额头,或者是号脉时的粉指轻触。

他就这样痴痴的看着顾倾城。

她为拓跋余把完脉,看看脸色红彤彤的拓跋余。

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愧疚。

让他微微低头,用三棱针在他的大椎穴扎了一针,挤压一下,放了一点血。

又让他伸开手掌,在他的十宣穴,曲池穴,外关穴,合谷穴,各扎一针。

这样针扎下去,便能快速退烧。

“对不起,我以为您昨晚会自行回去,就没通知您的侍卫去接您。

要早知您会一直昏睡下去,我定会通知您的侍卫,殿下就不至于感染风寒发高烧了。”

“本王就知道,倾城是关心本王的。”

拓跋余心醉神迷的看顾倾城,眼神愈发的温柔迷离。

“殿下别多想,倾城身为医者,对每个病人都非常关心,也只是略尽医者职责。”

顾倾城语气淡然,强调自己是出于医者之责。

“不,倾城对本王是有情的,否则倾城昨晚,大可以弃本王而去,任本王在痛苦的地狱里挣扎。”

拓跋余回味着昨晚的一幕,嘴角浮起陶醉的笑容。

天啊!看他这样子,难不成,他记得昨晚的强吻?

他那时不时没有意识么?!

难道她好心救人,还救出旖旎梦幻来了?

“殿下许是做梦吧,昨晚咱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过陪着你躲了一阵雷雨罢了。”

顾倾城赶紧垂眸,不敢去看他,脸色却掩饰不住的发烫。

如此娇俏,更加的魅惑众生。

拓跋余拿过身边的云丝披风,爱不释手的看着。

“难道倾城忘了盖在本王身上这披风?”

顾倾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殿下想多了。”她简直哭笑不得。

“那是倾城怕殿下受凉,给你批上的。换了任何人,倾城也会给他披上。”

她又强调自己医者的好心。

拓跋余眼神迷离的看着顾倾城,还是一脸的沉醉。

“当时本王就像在地狱深渊挣扎,幸好有你温暖的怀抱,还有你温柔的吻。本王才能过鬼门关。”

轰!!!

要死了!

那个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拓跋余,居然记得自己的恶行?!

顾倾城脸色得更加厉害!

登时通脸绯红。

这家伙当时不是迷迷糊糊的么,怎么连感觉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眸光一聚,语气肃然:“难道你当时根本就是清醒,又或者说,是故意的?”

“……故意?”拓跋余一脸迷惘。

随即喜道:“难道,真的不是本王做梦,本王真的吻了你,真的在你怀里睡着了?”

顾倾城见状,又泄气。

看来他并不太确定。

讪讪干笑;“我就说殿下是做梦了,原来还把梦当真了。”

这拓跋余若不是真的迷糊,就是太会演戏了。

她将他身上的银针拔出,插回针包。

拓跋余也起身。

“殿下也说自己在痛苦的地狱挣扎,倾城作为医者,既然遇见,不管那是谁,都不会弃他而去。殿下千万别误会就好。”

顾倾城再委婉的解释。

她说完便拿纸笔为他开药方。

“方才扎针,很快能退烧。再服些药,殿下这病,就不碍事了。”

药方写好,倾城就要走了。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昨晚的一幕幕,顾倾城温柔抱着他,安慰他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亲吻了她,而她是那么温柔的令他平静入睡。

从没一个人,可以像顾倾城一样令他摆脱恐惧,心静如水。

此刻的拓跋余,就像一个离不开娘的孩子一样。

对顾倾城不但是爱慕,而是救命稻草般的依恋执迷了。

拓跋余猛地扑过来紧抱着顾倾城,语音颤抖:

“倾城,本王不需要什么药方,你就是本王的灵丹妙药。

你不能离开本王,没有你,本王再遇打雷闪电怎么办?

谁会像倾城一样抚慰本王。”

“殿下!”

顾倾城大吃一惊!

轻轻拉开拓跋余紧搂着的手,把他按回床榻上,耐着性子安慰。

“殿下,你这恐雷之症,倾城已经想好治疗方案了。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心理上的恐惧,那个阴影变成了魔鬼。在你心里逐渐膨胀,以致你会越来越害怕。

只要把心里的魔鬼拿走,你的病就会不药而愈。

本来昨晚雷雨,就是最佳的治疗时机。可惜倾城没准备好。

下一次,等雷雨的时候,我会帮你,一起把心里那个令你恐惧的魔鬼赶走。

你就恢复如常,不会再害怕了。”

“不,倾城,这个恶疾已经折磨本王二十多年了。

除了这几次本王跟你在一起,心里能安定下来。

本王无一次不是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拓跋余像个无助的孩子,纠缠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无助的拓跋余,也情不自禁的心软。

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就目睹那样恐怖的事。

而且一直被那恐怖画面折磨着,委实是苦不堪言。

“殿下,你放心,倾城一定会与你一起,帮你清除这心里的魔障。

只要你不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你会好起来的。”

顾倾城再耐心安慰。

这种心理上的病症,只能治心。

“倾城也舍不得本王受此折磨,可见倾城心里,是有本王的。只是倾城不肯承认而已。”

拓跋余大手一声,就将面前的她桎梏在怀里。

又情深义浓道:

“本王第一次见倾城,便知道此生离不开倾城。

当初答应和你退婚,只是为了要尊重你,只想着以自己的真心打动你。

只要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成了本王真正的女人,即便是父皇,又有谁能把你从本王身边抢走!”

轰!!!

顾倾城浑身又剧烈一震。

拓跋余那句夫妻之实的话,像个闷雷在耳边炸起。

顾倾城一边挣扎,一边难以置信道:

“你,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幻听。

她甚至怀疑拓跋余又开始像昨晚一样精神恍惚了,才胡言乱语。

拓跋余气喘吁吁,看着娇艳欲滴的顾倾城,想起昨晚的吻,竟意犹未尽。

“倾城,本王是认真的。只要你成了本王的女人,就再没任何人,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将你夺走了!”

顾倾城被他紧紧箍住,根本挣扎不开。

此刻,才知道他的力气,并不亚于拓跋。

她眉头紧蹙,冷冷道:“南安王,你敢羞辱我?”

她想到被乙浑蹂躏的云锦和芷若。

想到被贺兰敏都毁了清白的拓跋灵。

她的拳头紧握着。

“这不叫羞辱,本王爱倾城之心,可昭日月,我只是希望我们能真正在一起!”

拓跋余迷离的眼神没有半分迟疑,一转身,就将紧箍着顾倾城,压在床上。

铁了心要将倾城占为己有……

第三百零七章:同室操戈

第307章:同室操戈

被他压在身下的顾倾城,惊愕的看着拓跋余,急怒中她想一拳打过去。

可是面前如饥似渴的拓跋余。

令她又想起那个目睹奶娘惨死,以至于遗落病根的可怜孩子。

她压下怒火,冷静道:

“殿下,你起开!你里里外外的病,皆需要慢慢调理,倾城会好生帮你医治的。

殿下刚才的胡言乱语,倾城就当没听见!”

顾倾城用力去推身上的拓跋余。

可是,那简直是一座大山,她如何撼动!

“倾城,本王不会放手的,不能与你在一起,本王活着,有何意义!”

拓跋余已经越来越亢奋。

不但没让顾倾城推开,反而热情高涨,身上那股烈焰,要将顾倾城燃烧。

顾倾城感觉他身体的变化,更加羞愤。

“拓跋余,你再这般胡搅蛮缠,别怪倾城对你不客气!”

顾倾城攥紧了拳头。

这厮不但吻上了瘾,还得寸进尺!

“你本来就是本王的娃娃亲,我们的婚约虽然解除,但我说过,要以真心得到你!”

拓跋余眼神里的**和身体的激情,丝毫没有减退。

“霸王硬上弓!这就是你的真心么?!”顾倾城怒吼。

继续不停的挣扎。

银针落在她的指缝间。

正想着是先射瞎他的眼睛,还是射他的麻穴。

可是,银光闪动,拓跋余便知道她想干什么。

快速的,她双腕,被拓跋余一只大手桎梏,扣压在她脑后。

双腿紧紧夹住她纤瘦的身体,令她动弹不得。

而他另一只手,已将她手上的银针丢落地上。

“即便倾城觉得本王卑劣,你成了我的王妃,相信倾城会谅解我的。”

他的语气,没有转圜。

拓跋余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倾轧下来,压得她无法抗衡。

他的嘴,凑上她温柔的桃花瓣。

顾倾城拼命摇晃着头,拓跋余一时吻不到她。

“拓跋余,我不会成为你的王妃,你若敢霸王硬上弓,我会杀了你!”

顾倾城决然断喝。

痛心和屈辱的泪滑下眼角。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决然抗拒的表情,她的泪,非但未令他放弃。

反而铁了心的要得到她的身体。

他眼神陡然变得阴鸷而笃定:

“倾城不仅是本王的王妃,而且是本王的皇后!

这天下,迟早是本王的!

你,顾倾城,也只能,是我拓跋余的女人!”

人有时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显摆,炫耀,而不经意泄露些秘密。

顾倾城深吸一口冷气,拓跋余的外表一直都很阴冷,莫测高深。

而此刻他兽性大发,暴露了他的狂野霸心。

被他桎梏双手,又被他泰山压顶,只能想办法拖延。

“天下?南安王说这话不怕烫嘴?你当初在朔州,可是连那些小蟊贼都阻挡不了,更遑论夺取天下?”

顾倾城表情一副睥睨。

原来,倾城不曾对他青睐,是第一次见面,就见他狼狈受伤。

是嫌他武功太差太弱了么?

“就那些小蟊贼?哈哈哈……”拓跋余脸上是气吞山河之势,“倾城真是太小看本王了!”

南安王当时的人马,确实是尽诛了那些刺客。

顾倾城来不及细想拓跋余话中之意。

因为拓跋余已经没有让她多想的余地了。

“原来倾城是喜欢英雄,很快,本王便会让倾城见识,真正的英雄,你便会死心塌地爱上本王的!”

说话间,拓跋余的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扯开她的斗篷,再伸向顾倾城的衣裙,滑向深处……

而他热烈的吻,已经毫不犹豫的覆盖她的唇。

“呜呜……拓跋余,你住手……再不住手,我可要杀了你……”

顾倾城拼命的扭头,所有的叫吼,被拓跋余的吻,堵在喉咙间。

便在顾倾城想飞旋出蟠桃花,杀了拓跋余……

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寝殿门似乎被人大力一脚踹开!

一道裹挟着飓风的身影,火速飞进寝殿。

寝殿门外本来有个侍卫想要拦住,却被来人一拳击倒,当场昏死过去。

顾倾城双手桎梏在脑后,被压在拓跋余身下索吻,并准备拉扯她衣裙那一幕落入来人眼中。

顾倾城眼角余光瞥见来人,自己被拓跋余这般压在身上,被他瞧见。

完了!完了!

那坛千年老醋,还不把拓跋余的骨头给拆了,把南安王府给掀了?!

而那坛老醋,说不定以为自己与拓跋余,真的有什么苟且呢!

如此一来,她顾倾城可是比窦娥还冤,滔滔黄河水都洗不清了!

滚滚天雷啊,快将自己劈死得了!

她真恨方才为什么不快速飞旋出蟠桃花,即便没杀死拓跋余,也能遮住自己羞红的脸啊!

所有的思忖,只是电光一闪。

“混蛋!!!”

果然,一声席卷着惊涛骇浪的怒吼,随着飞射而来的身影炸起。

伴随着怒吼,来人在空中便一脚飞旋腿,将压在顾倾城身上的拓跋余踢飞。

拓跋余冷不防被踢,一个趔趄,狠狠跌在地上。

下一瞬,顾倾城身子陡然一轻,跌入那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温暖安稳,顾倾城忍不住就紧紧抱着来人。

席卷着飓风而来的拓跋濬,狠狠踢开拓跋余。

再将顾倾城拽进怀里。

一瞬的紧拥后,她随即松开紧抱着他腰际的手。

他眉头依然紧锁,一记千年老醋打造的凌厉眼刀,夹着心疼,狠狠射落衣衫不整的顾倾城身上。

只酸得顾倾城全身起鸡皮疙瘩。

猛见顾倾城双腕被桎梏得红红一圈,头发因挣扎而变得凌乱。

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小脸,被怒火燃烧。

眼角,还有令人心疼的泪痕。

他发射的醋刀才冰消瓦解。

深邃的眼底迅速漫上一抹心疼的温柔。

顾倾城的胸腔,也才平伏下来。

拓跋余冷不丁被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踢翻,暴怒不已。

拓跋濬这个混蛋居然敢踢他!

又因拓跋濬破坏了他的好事,更加的恼羞成怒。

霍地弹跳起来:“拓跋濬!你竟敢打我?!”

拓跋濬一把将顾倾城揽入怀中。

“拓跋余,你敢动我的女人,我就敢打死你!”

拓跋濬脸色铁青,眼底怒焰燃烧。

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紧紧搂着他的倾城。

毫不客气的直呼他八皇叔拓跋余的名字。

他不但身体力行告诉拓跋余,眼前曾经是他娃娃亲的顾倾城是他的女人,还敢说打死他的八皇叔拓跋余。

拓跋濬方才裹挟的巨怒,已转化成凛冽的寒冰。

冷得能将这里冻成冰窟。

之前还在高烧有些迷糊而且**高涨的拓跋余,一开始没搞清状况。

见顾倾城小鸟依人的乖乖偎在拓跋濬怀里。

心甘情愿让他做她的保护神。

拓跋余倏然就懂了。

一瓢冷水兜头泼下!

拓跋余只感觉从头顶一下子就凉到了脚板心!

难怪,倾城一心要退亲!

难怪,无论如何,他怎样的真心,怎么的付出,也打动不了她!

原来,她宁死都在挣扎,不让自己碰她!

她是为了那个极地狼守身如玉!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有奸情!

他也彻底清醒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惊,妒忌,羞辱和愤怒。

让他呼吸急促。

痛苦得几乎扭曲的脸上,眸眼蒙上一层阴翳和肃杀。

“原来你们……早有苟且?!”

气氛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不错!倾城回都城的第一天,噢……不,十年前,千万年前,她就已经是我的!”

拓跋濬的话霸气得无以复加。

还带着挑衅般看着拓跋余,眼底全是不屑和轻蔑。

还有方才看见那一幕的余怒。

倾城回城的第一天,十几年前,千万年前?

拓跋余不知拓跋濬说的是真是假。

他只知道,他深爱的倾城,是和那个极地狼在一起了。

“奸夫**!”

拓跋余脸颊发烫,眼睛血红,裹挟着滔天巨怒。

方才还想着把顾倾城占为己有。

如今只剩下蚀骨的羞辱和难堪。

这些羞辱、难堪、愤怒,和伤心欲绝,全部化成了洪荒之力。

“呀!……”

他像只暴怒的豹子,狂吼一声,快速冲拓跋濬疾射过来。

蕴藏着洪荒之力的一拳,朝他挥下。

拓跋余来势又急又狠,拓跋濬一把将顾倾城推到一旁。

“到外面去!”

嘴里喝道,并抡起拳头接招……

顾倾城转身就跑到寝殿门,见外面的侍卫在虎视眈眈,想进来帮忙。

她顺手就把殿门反锁上。

她干净利落,没有试图狡辩,也没有妄想解释。

事已至此,只能让拓跋余知道她与拓跋濬的关系。

她非常清楚,他们之间,迟早要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才能收场。

她也不走,回身观战。

她听到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一声闷响。

拓跋余的身子晃了一下,重重的挨了拓跋濬一拳。

紧接着,拓跋濬的身子也倒飞,他被拓跋余大力的踢了一脚。

拓跋濬的拳头再落下时,拓跋余单手接住他的拳头。

原本俊逸的脸,倏然变得若冰冷鬼魅。

狠狠一拳,回击过去。

拓跋濬美得颠倒众生的脸,五颜六色,花开灿烂……

拓跋濬又狠狠一拳回击过去,拓跋余的眼眶爆裂了,眼珠子好像快掉出来……

拓跋余的腿,随即扫向拓跋濬……

“倾城打在娘胎就是本王的,拓跋濬,你以为能抢得去么?!”

拓跋余的声音阴冷得让人毛骨悚然,手上几乎捏碎拓跋濬的腕骨。

拓跋濬一缩,脱离了他的掌控,嘴里的话霸道狠戾如刀:

“我早与倾城成亲,我们已然是夫妻,你还想痴心妄想么?!”

“你找死!”

拓跋余陡然听到拓跋濬这般说,更加气红了眼,招招要置拓跋濬于死地。

他一边打,却陡然转变语气:

“倾城昨晚,与你八皇叔在御花园一夜缠绵。

本王软玉在怀,至今还温香盈齿,可是濬儿你羡慕不来的!”

“拓跋余!……”

两声爆喝,同时出口。

一声是出自拓跋濬狂怒之口。

一声自然是出自气炸了肺的顾倾城。

她又羞又愤,又怕拓跋濬误会,他们将打得更加难解难分。

不,没有一个彻底倒下,今天不会罢休。

“拓跋余,我好心相救,你做春秋大梦,竟然还敢毁我清誉?!”

见顾倾城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的指着他怒骂。

拓跋余也真的就住了口。

也觉得自己拿倾城好心相救来刺激拓跋濬,有些对不住倾城。

拓跋濬的千年陈醋点燃的妒忌之火,熊熊燃烧。

他席卷着狂怒一拳打向拓跋余。

便听得拓跋余的肋骨,“蹦蹦蹦”的断了三根。

随着拓跋濬裹挟着巨怒的出拳,他嘴里又怒吼一声。

“他到底是做春秋大梦,还是真有其事!”

那声怒吼,却分明是问顾倾城。

“……笨蛋,他当然是气你的!”

顾倾城骂了拓跋濬一句。

她虽然骂了拓跋濬,却不那么的理直气壮。

虽然不是她之愿,毕竟拓跋余是强吻了她。

若让他知道,拓跋余真的吻了她,今日拓跋余非死不可。

所以,为了他们俩的平安,她只能死咬住拓跋余是做春秋大梦。

拓跋余被他狠狠断了几根肋骨,出了一额的冷汗。

狂吼一声,也一拳砸向拓跋濬。

拓跋濬的肋骨,也清脆的断了。

顾倾城细数声音,应该有两根。

真的是两败俱伤!

她的胸腔,一阵阵抽搐!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拓跋濬知道拓跋余强吻了自己。

否则,结局,也就跟当年的桃花夫人差不多了。

她并不希望他们为了她打得你死我活!

肌肉捶打声,皮肉撕裂声,骨头碎裂声。

声声入耳,如悲壮的鼓乐。

两头雄狮猛虎,作生死搏斗,仿佛在争地盘,仿佛在争伴侣……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

而且是不死不休!

因为他们不是平辈,而是叔侄。

若是平辈,小时候打打闹闹还属正常。

但叔侄的辈分,就很少打架。

当然,若不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此刻他们不是拳脚斗殴,而是刀剑出鞘。

更加死翘翘!

他们从内殿,打到外殿。

踢翻了椅子,砸碎了瓶瓶罐罐的装饰品。

看着他们拳来脚往的拼命,血迹飞溅,顾倾城眼泪簌簌滚落。

软软的蹲下身子。

为什么,她会导致他们同室操戈!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想起桃花夫人的故事,几个男人,几个国家为了她,起狼烟烽火。

她抱住脑袋,心中倏然就乱成一团糟。

就像飓风翻滚的海面,波涛骇浪,一阵阵的汹涌而来。

祸起萧墙!

同室操戈!

红颜祸水!

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高阳王冲进南安王府,与南安王拼个你死我活。

此事定会传到皇帝那里。

皇帝的子孙为了一个女人同室操戈,互相弑杀。

她此刻还与皇帝有着天意赌约。

皇帝,还一心想纳她进宫!

她这个红颜祸水,将会如何处置?

而拓跋濬这个夺走皇帝心中所爱的世嫡皇长孙。

皇帝眼里,是否还能容得下!

那个拓跋濬被五马分尸的幻象又出现在面前。

不,不可以!

自己为什么就成为拓跋濬的负累了呢。

而自己本来一切顺顺利利的报仇,眼看就能将柳如霜他们绳之于法了。

皇帝这一暴怒,不仅连累拓跋濬。

自己还有机会,为母亲和外公他们报仇么?

她紧张的看着他们的战况,他们打一架出出气就好了,切勿闹出人命。

拓跋余打伤拓跋濬,她固然心疼,但拓跋濬打残拓跋余,她也不忍心。

她一直以为拓跋濬骁勇,没想到拓跋余与他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伯仲。

如此好的身手,没想到那次在路上遇刺,他这个众人保护的皇子殿下,竟是伤得最严重的。

莫非,人总有马失前蹄之时?

拓跋余此刻,是因为暴怒,而激发的洪荒之力?

顾倾城倏然又想到拓跋余刚才气吞天下的霸气,和对小蟊贼的不屑。

他的武功,分明就比那些侍卫高出好几倍,怎么就伤得,比所有人都严重?

难道拓跋余那次遇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听说拓跋翰抵死不承认是他找杀手刺杀拓跋余。

她脑海霍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推测,不会是拓跋余自己雇人谋刺自己。

而嫁祸拓跋翰吧?

如果是这样,他就真的太可怕了!

也许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拓跋余真正身世的。

她一直隐隐的怜惜他,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弱者。

在大多数人眼里,拓跋余只是闾左昭仪之子。

身份远不如身为太子之子的世嫡皇长孙拓跋濬。

更何况拓跋濬军功赫赫,还加授一品飞鹰大将军。

而拓跋余一直不与拓跋濬争锋,更在表面上屈居东平王拓跋翰之下。

顾倾城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拓跋余也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么软弱。

他应该在韬光养晦,实则深藏不露。

所有人都低估了拓跋余,她发现自己也轻敌了。

但话说回来,身为皇家子孙,哪个不想出人头地,掌握生杀大权。

即便拓跋余深藏不露,也是身为皇族子孙,身不由己。

他为了对自己的承诺,不惜答应与自己解除婚约,让自己自由,他要以真心感动自己。

他确实有恐雷之症,他在她怀里才能安静,应该不是故意轻薄自己。

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却是不能泯灭的。

就像九重天那个云螭三皇子,痴痴的爱着圣姑十万年。

世间上,有几个十万年?

十年都是个漫长的岁月,更何况是十万年的痴痴等待?

拓跋余与拓跋濬两个人都满头满脸满身的伤。

拓跋余终于被拓跋濬打晕倒地。

拓跋濬被拓跋余打得一条胳膊脱臼。

终于,打斗声总算是停歇。

在她方才的观战中,许是他们互相间的肋骨,都折了几根。

顾倾城即便走到拓跋濬身前,柔声道:“别动。”

她先摸了下他手臂脱臼的地方,然后稍为用力一推,骨头咔嚓一声,她为拓跋濬接上胳膊。

就像十几年前那个幼小的她,也是如此手法娴熟的帮他接脱臼的手臂。

拓跋濬浑身都疼,却温柔的看着她,看着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

她紧接着再摸摸他的肋骨,果然是断了两根。

她心头一阵抽搐的疼。

“你先忍忍。”她心疼道。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接好手臂,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走吧。”他轻轻道。

“先看看他怎样了。”

顾倾城看着伤痕累累,眼眶都被打裂的拓跋余。

想起拓跋余方才所说的话,他就气血翻涌。

“你还舍不得他了?!”拓跋濬狠戾的看着她。

一开口大声说话,肋骨断裂处痛得他狠狠的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一名医者,不能见死不救。”顾倾城道,“况且,他方才发疯,是烧糊涂了。”

顾倾城只能这样解释,免得拓跋濬与拓跋余更加闹得水火不容。

她又软声道:“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八皇叔。他若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敢对你心生恶念,即便是皇叔,他也死有余辜!”

拓跋濬啐了口嘴里的血水。

见他依然鄙夷的看着拓跋余,她又道:

“高阳王与南安王因为倾城而拼个你死我活,若导致南安王有所不测,顾倾城祸起萧墙。

莫说倾城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就算皇帝那里,我也会落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而你拓跋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拓跋濬自知拿倾城没办法。

她这个仁心慈悲的医者,不会丢下昏死的人就走。

即便那人刚刚还对她意图不轨。

他不再吱声,只把紧拽着她的手松开。

顾倾城赶紧给拓跋余检查。

还好,只是昏死过去!

好家伙,肋骨真的被拓跋濬打断三根,已有明显的错位。

她赶紧自药箱拿出宽大布帛,加上竹板条,先给他固定胸廊,包扎稳固。

他眼眶处爆裂严重,血水一直泌出,会影响视力,还得要给他缝针。

她先扎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滴落在他的裂口上,先止住他的血,别让伤口扩大。

而后施针救醒拓跋余。

拓跋余两眼浑浊无神,一副万念俱灰的看着前方。

一脸血污,煞是瘆人。

顾倾城知道他心里接受不了自己与拓跋濬的关系。

此刻,她身边的拓跋濬也肋骨断裂,她也得先给拓跋濬疗伤呢。

她从药箱拿出些止痛药物和药酒,放在他身边。

“你身上肋骨断了三根,我先给你固定了。你不要乱动,先好好休养。脸上和身上的瘀伤,让人帮你先擦些药酒。”

顾倾城再拿过方才开的药方,和方才那些药酒放在一起。

“这些治疗伤寒发烧的药,殿下还是要按时喝下,否则会感染伤口……”

“滚!……”

顾倾城的话,还未说完,拓跋余一声狂吼。

嘴里喷出一大口淤血。

更随手抓过那药方,撕成粉碎。

他此刻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不需要她的怜悯!

见他大口吐血,顾倾城心里也很难过,而他眼眶上因为动怒,血又开始泌出来。

拓跋濬冷冷的睥睨拓跋余,二话不说,走过来拉着顾倾城就走出寝殿。

匆匆而去,顾倾城也忘记要拎药箱。

身后的拓跋余,几乎是绝望的看着顾倾城与拓跋濬双双离去。

眼泪滚落。

心如刀绞。

她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对他关怀备至?!

却把心,给了拓跋濬?!

他猛然又抓起那瓶药酒,再想摔它个粉碎。

手指关节捏到泛白。

最终,却又舍不得的紧紧抱在胸前。

痛心疾首的哭道:

“倾城,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对你的真心!

千年万载,只有本王,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

他们走后,拓跋余严令南安王府所有人等,不得泄露今天发生的一个字。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八章:医庐密语

第308章:医庐密语

飞鸿飞雁之前被马云安排在离寝殿偏远的偏殿。

知道寝殿这边闹哄哄的时候,顾倾城已经重新关上寝殿的大门。

她们只得在外面焦急的踱步。

及见鼻青脸肿的拓跋濬与眉宇轻颦,头发有些凌乱的顾倾城出来。

她们吃惊之余,又心疼起高阳王殿下的伤。

飞雁震惊道:“殿下,竟被南安王打伤了?”

飞鸿惨然的摇头:“南安王竟然出手那么狠?”

飞鸿飞雁一边紧紧追随,一边愤愤不平。

顾倾城瞥了一眼拓跋濬,带着苦涩的笑。

“他把南安王打得更璀璨。”

她们出了南安王府,飞鸿飞雁与其他侍卫同乘一车。

而顾倾城则与拓跋濬同乘。

顾倾城吩咐战英他们赶紧回一心堂。

一上马车,拓跋濬便眯缝着眼顾倾城,眸光里裹挟着审犯的凌厉。

有八个字,在他脑海盘桓,一直挥之不去: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顾倾城知道这陈年老醋心里的小九九,也来不及理会。

赶紧拿过他的手给他号脉,看看五脏六腑是否被打碎。

拓跋余力度狠戾阴柔,自小对自己严厉,平日里并未与拓跋濬争锋。

武功其实并不逊拓跋濬。

况且裹挟着暴怒,衍生出的洪荒之力,打上去岂止是皮开肉绽。

拓跋濬在他手里也讨不了便宜。

方才,拓跋濬也是裹挟着狂怒,甚至一条胳膊脱臼,才一拳将拓跋余打晕。

拓跋余并非吃素的。

拓跋濬与拓跋余,他们从小到大,叔侄间第一次动拳头。

拓跋余这个八皇叔只比他这个世嫡皇长孙大三岁。

他们平日里都要恭谨谦让,互相间哪怕有罅隙,也会在人前装得豁达大度。

只是自从拓跋濬父王出事后,他对拓跋余与拓跋翰这两位皇叔,就心存芥蒂。

“……好。”顾倾城轻轻松口气,“心肝脾肺肾,总算没碎。”

拓跋濬与拓跋余打架,虽是拳脚斗殴,但两人皆是裹挟巨怒,拳头的力度,足能将对方的心肝脾肾打碎。

顾倾城的担心,并不多余。

还好,只是肋骨折了两根。

拓跋濬一直半眯着眸光,盯着顾倾城,终于开口了。

他下巴微扬,千年陈醋倾泻而出: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难道,他抱了你,吻了你?”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后,才嗔了句:

“拓跋余得的是臆想症,故意气你的话。难道,你也被他打傻了?”

顾倾城虽然不那么理直气壮,但自己真的只是救人。

拓跋余吻她,亦非她之愿。

她必须把拓跋濬的醋味消弭,否则拓跋余非死不可。

这样继续闹下去的话,一连串的祸事,将接踵而来。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干净清澈的眸眼,终于放心的笑了。

“我就知道,他是想气我!”

叱咤风云的飞鹰大将军,竟像个孩子般。

顾倾城真是哭笑不得。

只浅笑摇头。

“你先忍忍,回到一心堂,我马上给你疗伤。”

顾倾城心疼的抚摸着他的断骨。

“放心,再重的伤,我都死不了。”拓跋濬伸过头来,轻轻吻吻她的额头。

断骨的痛,令他眉宇紧蹙。

“拓跋余知道了我们的事,想必,用不了多久,陛下那里也会知道了。”

顾倾城轻叹,脸上带着忧戚。

“你不应该闯进来的,

即便你不来拯救,我也不会让拓跋余得逞,我的蟠桃花,正准备出手呢!”

当时,她已经打算摧动蟠桃花。

现在他闯进南安王府,叔侄大打出手。

他们的恋情提前曝光,陛下可是说过,若在他们天意赌约期间,发现她与拓跋濬有什么私情。

他们俩都将万劫不复!

皇帝金口,并不仅仅是威胁。

即便他不立时杀了拓跋濬,也会对拓跋濬猜忌。

而她,之前对陛下说与拓跋濬并无私情,那就是谎言。

她再没有底气澄清。

“你们两个还打得两败俱伤,陛下就更震怒,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顾倾城一副忧心茕茕。

拓跋濬一把勾过她的脖子,吻住她。

封住她略显啰嗦的嘴。

他嘴里被打得撕裂,顾倾城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吻得她安静了,拓跋濬再松开她。

“胆敢轻薄你,就是找死!”

拓跋濬一脸冷冽狠戾。

“方才只是拳脚教训,已经便宜他了!

若非看在他没得逞,今天出的就是剑,他非死不可!”

顾倾城轻轻摇头,不无忧虑。

“拓跋余敢对我起色心,虽然……罪不可赦……

但我们,也设身处地为他换位想想。

他身为南安王,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却被我主动退亲,他一个男人,应该……是脸面无存吧。

而且你方才还告诉他,我十几年前,就是你的,我们……还成了亲。

那时我与他仍有娃娃亲婚约,这对他来说,我们就是他心中的奸夫**。

他一而再被侮辱,而且都是拜我所赐。

只怕他心中,难咽下这口恶气。

此事泄露出去,让陛下知道的话,我就成欺君了!”

“你放心,他不会乱说的。”拓跋濬懒洋洋,却带着笃定。

脸上还带着些许无赖的痞气。

“你怎么就那么自信?”

顾倾城心乱如麻。

“自己的娃娃亲,被自己的亲侄儿抢了去,他有脸去哭诉么?!”

拓跋濬一脸的睥睨,外加无赖。

顾倾城哭笑不得的摇头:“你还真是耍无赖的好侄儿!”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稍顿,收敛起无赖的痞气。

“他虽然卑劣,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拓跋濬一本正经道。

“当然,这个伤害,不包括对你起歪念。

也许他觉得对你起歪念,并非是伤害你。

所以,他不会让今天的事,传播出去。”

这就是拓跋濬将心比心,他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不可能伤害她的。

“人心中都住着个魔鬼和天使。”顾倾城道,“有些人,得不到,宁愿毁灭。

“得不到,宁愿毁灭?”拓跋濬眉间一皱。

痴情的拓跋余,会毁了他深爱的人么?

“人心难测,等一下给你包扎好,我还是去找拓跋余谈一下。”顾倾城道,“况且他的眼睛开裂得厉害,不缝针的话,说不定会瞎了。”

“不准去!”

拓跋濬低吼一句。

看着顾倾城凝重的表情,他的千年老醋又翻涌。

“将将几乎**于人,转眼又送上门去!你是担心他会泄露咱们的事,还是担心他的伤?!”

“拓跋濬,你就对自己,对我这般没信心?”

顾倾城嘟起嘴。

拓跋余眼眶的伤口,不治疗的话,不仅眼睛可能会瞎掉,还会留下疤痕,会很难看。

她不能让拓跋濬毁了他的容。

“我不是对咱们没信心,是对色迷心窍的拓跋余没信心!”

拓跋濬一动怒,断骨处又痛得他龇牙咧嘴。

幸好这时候,他们回到一心堂。

战英很懂事的带着侍卫在外面守护。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等人见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伤得鼻青眼肿,走路也好像要扶着腰。

都暗暗吃惊。

自然不敢上前打搅。

只私底下悄悄的问飞鸿飞雁,高阳王是怎么一回事。

竟然还有人将大魏战神的脸打得这么璀璨。

那场搏斗,肯定是精彩绝伦!

可惜他们错过了。

顾倾城扶他回到房间,飞鸿飞雁和医女已经飞快的送来药品。

顾倾城赶紧让他吃了止痛药,找来布帛和竹板条,给他接驳好肋骨,固定胸廊,给他包扎妥帖。

这一轮包扎和吃药,拓跋濬的肋骨倒是暂时无妨了。

她又想割破自己的手,在他脸上的伤涂抹。

这样,他的伤确实很快恢复。

可是涂抹得血淋淋的,不包扎也不能见人。

而拓跋濬也不肯包裹着脸出去。

左看右看,只得作罢。

这么绝美的一张脸,却被打得五颜六色,真叫人一个狠狠的心疼呢。

顾倾城还是打算给他擦药酒吧。

她的药箱落在南安王府,但一心堂有更多现成的药。

她拿出药酒,很心疼的为拓跋濬擦青肿瘀伤。

顾倾城轻抚他的脸,又心疼起来。

“别人一看这鼻青脸肿的,光知道你挨打,却不知对方被你打得更灿烂。

你这个飞鹰大将军,竟被人打成这样,还有什么威信,该如何统帅三军。”

拓跋濬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微凉。

一向粉嫩的指端,几乎失去了往日粉润的颜色。

玉手柔软无骨,任由拓跋濬颀长带着薄茧的大手包裹。

她澄澈清纯的眸眼,盛满了心疼与不安。

“别担心,军人挂彩,是荣誉,没人敢笑话你男人!”

拓跋濬轻吻她的手,宽慰她。

顾倾城忧心忡忡:

“你呀,就是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

陛下若知道他的孙子和儿子为了我而打个你死我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抛开他对你没有嫉恨,你以为作为长辈的皇帝,会容得下我这个红颜祸水么?”

“如今不打也已经打了,干脆就直接禀明皇爷爷,我们已经成亲,好让皇爷爷也对你死心!”

拓跋濬早就想豁出去了。

顾倾城却极力阻止。

“……不可以,我说过给陛下三个月时间,让他知难而退。

陛下若真的输了,顺应天命,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对我放手。

否则,让他知道我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便与你成亲,他觉得我欺骗了他,肯定会为难我们的。

陛下可是警告我,若这段时间,知道我与你有私情,咱俩都将万劫不复!

你父王还沉冤莫白,陛下动辄就诛灭五族九族的,我不能让你陷入任何危机!”

拓跋濬只气得咬牙切齿。

顾倾城又耐心道:

“不过是三个月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英明睿智的高阳王飞鹰大将军,难道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么?”

拓跋濬见顾倾城极力阻止,担心拓跋余泄露出去,便安慰她。

“放心吧,拓跋余企图轻薄你,他敢说出去,他自己不嫌丢人么?

而且就算没有他今日侮辱你的事,我也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顾倾城心平气和道:

“拓跋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任何人喜欢一个心仪的对象,都没有错,只是拓跋余今天的行为卑劣了些。

他终究没有得逞,略为惩戒也就罢了,你还要闹得全城皆知?”

顾倾城不知好笑还是好气。

“就因为他与我曾经是娃娃亲,你就一直对他心存芥蒂?想要揍人家一顿?”

“非也!”拓跋濬道:“因为父王的死,拓跋余,不无嫌疑!”

顾倾城记得他好像说过心中某些疑惑。

“……就因为,当初那个楼大司空,是拓跋余举荐上去。

而楼大司空,又是诬陷你父王之人,你才一直以为,拓跋余与你父王的死有关?”

拓跋濬蹙眉点头,脸色凝重:“我会找到证据的!”

“权力的斗争,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顾倾城微微喟叹。

更因此,顾倾城每每想到拓跋濬被五马分尸的幻象,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

她绝不能将他推进险地!

拓跋濬长叹一声。

“就像那次九姑姑磷粉嫁祸你,如今也证实幕后唆使之人,便是皇后。

若我把那些证据提交给皇爷爷,皇后就不仅是禁足,最起码都会打进冷宫。”

拓跋濬一边说,有些愧疚的看看倾城。

迟疑了一瞬:“只是九姑姑如今……”

“罢了,过去的我早已不想追究了。”顾倾城拦着他的话,“只要灵儿能坚强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知道拓跋濬没将当初陷害自己的皇后绳之以法,心里对自己愧疚。

可是拓跋灵如今这样,她更不能让灵儿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拓跋濬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娘子,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所幸皇后禁足,东平王也贬为庶人,他们应该也消停了。”顾倾城欣然道。

拓跋濬沉吟道:

“那日我把三皇叔抓回来,御林军便去严刑审讯他的侍卫。

本来皇爷爷是判三皇叔禁足东平王府,没想到审讯那些侍卫的御林军又回禀。

有几个侍卫,禁不住严刑拷打,招出当日八皇叔在路上遇刺,是三皇叔密谋买凶行刺。

就连你那日离开皇宫,九幽地府的那些刺客,都是三皇叔指派巴图买凶杀人。

虽然三皇叔行刺未遂,但公然买凶行刺皇子,兄弟相残。

再加意图谋逆,皇爷爷岂能容他。

即便不处死,也会贬谪。

所以后来,才又将他贬为庶人。”

“那次拓跋余遇刺,真是拓跋翰所为?”

顾倾城陷入沉思。

“恰巧是拓跋翰矿山事败后,才查出来?”

“怎么了?”拓跋濬捧起她的脸,亲了口。

顾倾城眉宇轻颦,觉得有哪里不妥。

缓缓踱步。

“拓跋余那次遇刺,后来是我为他们医治的。

当时我还想,这个贵公子,就是养尊处优。

武功才那么差,那么多护卫保护,却居然是他伤得最重。”

“听说那次,若非你及时给他医治,他说不定就丢命了呢。”

拓跋濬眼神微睐,看着他的女人。

顾倾城却又陷入深思:

“我见过那些刺客,虽然也是训练有素,相比你和拓跋余的武功,可算是草包蟊贼,不堪一击。

拓跋翰既然有心谋刺南安王,为何找那么低劣的刺客。

既不能将拓跋余一举灭之,又暴露自己行径,他是真笨,还是拓跋余真的侥幸?”

“此话何解?”

拓跋濬双眉一动,眸光一聚。

倾城一向睿智,她若有疑虑,并非事出无因。

“我之前以为拓跋余武功太差,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反而他的侍卫,只是皮肉的轻伤。

今天看他和你决斗,竟是与你不相伯仲。

而且有几次我危急中,他的身手快得不可思议。

我的耳力和嗅觉,就像我的血液一样,得天独厚。

可有几次拓跋余即便是来到我身后,我也丝毫感觉不到。

试问他那样的武功,那天怎会马失前蹄,阴沟翻船,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你言下之意,那日是八皇叔故意受伤,用苦肉计,博取皇爷爷同情。

等时机成熟,再一举击溃三皇叔?”

拓跋濬眸光越来越冷冽。

“……恐怕,不止是苦肉计,以拓跋余的武功,根本不将那些小蟊贼放在眼里。

说不定那些窝囊废,就是他将计就计买过来,让拓跋翰背一个黑锅。”

顾倾城眼眸覆盖了层寒霜,若拓跋余真的如此深藏不露,那他真是拓跋濬的劲敌。

“我虽然知道拓跋余深藏不露,却也没想到他如此狡诈!”拓跋濬冷哼,“那父王的死,他更加难逃干系!”

顾倾城又拿出老鬼当初给拓跋濬的那个绢帛。

“拓跋余若真的深不可测,那他那个孤儿院,就可疑了。”

顾倾城指着那首诗中的后面两句话。

“孤儿有泪无处诉?”拓跋濬喃喃。

顾倾城沉重的点点头:

“那孤儿院占地挺广,而且那屋宇,好像与周边的别院连绵一大片。

我当时问过孤儿院的管事老魏,我记得他跟我说过,那远处看似相连的屋宇,其实是义庄。”

“义庄,与这个孤儿院有关联?”

拓跋濬颇为不解。

顾倾城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她指着最后那句道:

“是这一句,客死异乡魂不归。”

拓跋濬看着她,她继续说下去。

“那老魏说义庄有死人,而且大多是客死异乡,魂魄无所依归之人。

那客死异乡魂不归,所指的,岂不就是义庄?”

拓跋濬命战英拿来都城的堪舆图,他把那首诗的每一句地址勾勒出来。

各大商行有分店,地址就不仅是朱雀大街。

前面五句诗的地址一连接,竟然将皇宫紧紧包围。

而那义庄就像个布袋口,紧挨着城墙外面的乱葬岗。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人自乱葬岗一直通往义庄,挖地道穿过城墙,不必经过城门,就可以攻入都城,与其他这几处地方里应外合。

那皇宫岂非岌岌可危?!

他和倾城相互看了一眼,不禁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拓跋濬气得咬牙切齿。

“若这些诗都猜对了,他们自乱葬岗一路直通义庄,挖地道潜入,便可将皇宫团团围住!”

拓跋濬双手叉腰,气得转了一圈。

“难怪!之前各处城门守得严严实实,都城里面还是潜进来大批杀手。”

拓跋濬指着那个义庄道。

“这义庄就紧挨着西城墙,与那孤儿院遥相呼应。

若从乱葬岗再潜入义庄,不用经过守城关卡,便神不知鬼不觉将兵马布置在皇城,还将皇宫团团围住。”

空气,仿佛像凝结了般沉静。

稍顿,拓跋濬又摇摇头。

“但是,之前派人去排查那几个大商号,还有他们的分店,却根本没有杀手的痕迹啊?”

“……九幽地府?”顾倾城轻轻敲敲那绢帛。

再沉吟道:“顾名思义九幽地府,不应该是在地下么?”

拓跋濬看看方才联系起来的都城堪舆图,不禁咋舌。

“在地下建筑九幽地府,在每一个地址建行宫联络点,可以藏匿多少人,可以窝藏多少兵器?那得多浩大的工程?”

顾倾城点点头:“所以那老鬼,有可能就是参与建筑那九幽地府的能工巧匠。”

“好!他们喜欢做地下老鼠,本将军就火烤地鼠!”

拓跋濬一拳砸在桌子上。

顾倾城微微摇头,慎重道:

“依我看,暂时,还不能操之过急。

如今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这绢帛也一定隐藏了什么更隐秘更可怕的东西,否则老鬼不会如此慎重。

而且可能九幽地府机关重重,若不知如何进入,只会有进无回,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那,如何才能让这绢帛上的东西现出来?”

拓跋濬拿着那绢帛上上下下的反转看,又在阳光底下看。

顾倾城道:“别急,我一直在调配显字的方子,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调配出来。”

稍顿,她又道:

“这阵子我也太忙了,本想去会会那个薛五娘,却一直还未腾得出手。”

“不行,如今明知道薛五娘和风十三娘一样有嫌疑,我怎能还让你去冒险!”

拓跋濬坚决摇头。

“你去的话,薛五娘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就打草惊蛇。

薛五娘当初送了我衣裙,我还未去感谢人家呢。

若是我去的话,倒不会引起她的警惕。”

顾倾城话虽然说得有理,拓跋濬却依然不放心。

顾倾城又道:“好了,我先去给拓跋余处理伤口,随便再与他谈谈,让他把今日你们械斗之事放下。”

“不行,拓跋余那里我会亲自去。他要是再发疯,欺负你,谁来救你?!”

拓跋濬断然阻止。

“你去的话,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我这次找拓跋余,是谋定而后动。

再说,他被你打得那么璀璨,谅他不会再乱来。”

顾倾城再举起手上的戒指。

“他若敢乱来,我首先便让他尝尝,蟠桃花下死的滋味!”

拓跋濬脸色冷厉,斜眼着她。

眼里飞出陈年醋刀。

“你不会,色诱他吧?”

“嗤!”顾倾城嗤之以鼻。

遂又媚眼如丝的看着拓跋濬。

“这世间上,除了拓跋濬那个魔鬼,还有哪个男人,值得姑奶奶色诱的么?”

惹得拓跋濬哈哈哈的大笑。

拉扯着肋骨的断伤,笑得呲牙裂齿。

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这话为夫爱听!”

也不顾自己脸上肿痛,就吻下来。

最后,拓跋濬仍然不放心。

“你真要去找拓跋余,让凌云他们跟着你去,这样我才放心!”

“拓跋濬,带那么多人去,寻仇打架么?相信我,人多只会坏事。”

顾倾城摇头。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淡定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他的娘子肯定不会去色诱拓跋余。

当然,更不会愚蠢到去跪求拓跋余,让他息事宁人。

“倾城,你还是说说,你打算怎样劝拓跋余?”

拓跋濬半眯起眼睛,仍然不放心的看着他的倾城。

仿佛他的娘子让拓跋余多看一眼,都割他的肉。

“拓跋濬。”

顾倾城温柔的搓着拓跋濬的脸。

而后立刻捏着他脸颊。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自信了?!”

他的脸,可是将将受了重伤噢!

“哎呦呦……谋杀亲夫啊……”

拓跋濬龇牙咧嘴的叫。

顾倾城见他真的疼,才忙忙放开手。

看着他脸上的旖旎,胸腔不免抽搐般的疼,轻轻的亲亲他瘀伤的脸。

拓跋濬这才转悲为喜。

临走,顾倾城道:

“听乐瑶说奶奶病了,自从那次她罚过我后,我还没回去看过她。

我去找完拓跋余后,下午便带大哥回府养伤,顺便瞧瞧奶奶的病。

希望这次,能缓和与奶奶的关系。”

“好,顾家那个老太太,要是再难为你,你赶紧回姑姑那里!”

拓跋濬说起她奶奶,就没有好脸色。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

思忖了一瞬。

又嫣然一笑:“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拓跋濬见顾倾城笑得有些古怪。

心下想着他的倾城,又搞什么好戏喽?

“是你最拿手的事。”

顾倾城附在拓跋濬耳畔说了一番话。

拓跋濬邪魅的笑了。

“这倒真是本大将军最拿手的事。”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零九章:去而复返

第309章:去而复返

顾倾城带着飞鸿飞雁,去而复返,又到了南安王府。

早上南安王府的侍卫仆人,陡然见到高阳王拓跋濬怒气冲冲而来,直闯进南安王的寝殿。

一番噼噼啪啪的打斗后,受伤的高阳王携安平郡主而去。

阖府震撼。

一个个大惊失色,又心照不宣。

明眼人都知道高阳王与南安王为了安平郡主决斗了。

却并不知道寝殿里面的南安王拓跋余是否受了伤。

但料想高阳王是大魏的战神,南安王肯定伤得比高阳王还惨烈。

而后便接到总管马云的命令,对今日王府发生的任何事,三缄其口。

所有人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私语。

见安平郡主去而复返,府里仆人皆知道安平郡主是南安王心尖上的人,皆不敢怠慢的恭迎。

拓跋余一直待在寝殿,两眼失神,仿佛天塌地陷。

这次知道顾倾城与拓跋濬在一起的消息,比上次倾城要与他退亲更震撼。

更羞辱!

更多的,是失望!

仿佛心碎了一地,却再也捡不起来,粘不起来的绝望!

而侍卫下人,早把寝殿的座椅摆设重新摆弄好。

地上的碎物也清理干净,一切便如没发生过激烈的械斗一般。

拓跋余仍然失神的坐在居中宽大的太师椅上。

脑海里一直想着顾倾城小鸟依人般躲进拓跋濬的怀里。

想着拓跋濬那些不知是故意气他的,或者是真实的话。

倾城回城的第一天,她就是他的?

十几年前?

千万年前?

他们成亲了?

不可能!!!

那极地狼是想气死他吧?!

他才不上他的当!

他若真心爱倾城,怎么会悄悄成亲,而不昭告天下?

而且他还在孝制之中呢。

马云进来,看着南安王,略为迟疑。

便自拓跋余手上拿出顾倾城临走留下的那瓶药酒,要给他上药。

拓跋余才知道,自己一直紧紧握着倾城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他几乎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她自此,就要真正离开自己了么?

马云知道拓跋余心里苦闷,此刻什么劝慰的话,说了没用,也不敢启齿。

就像个闷葫芦一样,小心翼翼的给他轻轻揉按。

没想到安平郡主竟然是为了高阳王才跟南安王退亲。

虽说高阳王和安平郡主看起来是最登对的一对璧人。

但这高阳王也真是的,抢了南安王的娃娃亲,还出手打人。

看看把殿下打的,不仅断了几根肋骨,还有脸上的伤,那可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连他都不知该如何下手给殿下按揉。

拓跋余的左边眼眶,裂开一道大口子,眼睛都快要被拓跋濬打爆。

肿得老高,一直泌着血丝。

身上更奇痛无比。

拓跋余摸摸肋骨包扎处,实在是喘气都痛。

还是默默的吃了顾倾城留下来的止痛药。

马云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根本不敢在那些伤口下药。

“酒!”

拓跋余喉咙拼出一个字。

“殿下刚刚断了肋骨,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不能饮酒吧?”

马云微微蹙眉,温言劝阻。

拓跋余一脸阴霾,只给马云射出一计阴冷的眼刀。

马云就噤声了。

赶紧招呼人送来一瓶葡萄酒,葡萄酒没那么烈,对伤口的伤害,没那么大。

反正殿下只说要酒,又没指定要烈酒。

他给殿下斟了半杯酒。

拓跋余显然对半杯酒不满意,冷冷的没有去接。

马云不得已,又给他满上。

拓跋余虽对葡萄酒不太满意。

但还是端起酒盏,酒盏上镶嵌的那些红宝石,被葡萄酒晕染。

杯沿上有一颗,像极了顾倾城那瓣粉色樱唇,浅浅落在杯盏上。

拓跋余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上去,一些古怪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奔腾。

他将杯盏上的宝石印上自己的唇,仿佛与倾城的唇,严丝合缝的接吻。

他微微阖眼,抿下了一口酒。

却猛然觉得那葡萄酒,苦涩而肮脏。

他一向是那么的爱干净!

他霍然回过神来,被自己吓了一跳。

紧接着像烫手山芋似的,将手中杯盏狠狠砸碎!

他阴鸷的眼眸喷出火焰,他要杀了那对奸夫**!

侍卫赶紧来收拾了碎物,动作非常的娴熟。

拓跋余在侍卫手中,整壶酒夺过来,便自顾的喝起来。

喝得急,呛得咳嗽起来。

一咳嗽,又拉扯着断骨和脸上的伤,仿佛全身都撕裂。

马云暗暗叹口气,也不敢随便开口撞枪头。

继续小心翼翼的给拓跋余揉擦肿胀。

再小心,药酒渗进伤口,便像刀割般疼。

疼得拓跋余龇牙咧嘴,爆喝一声:

“毛手毛脚,你不想活了么?!”

马云知道南安王心情不好,忙惴惴道:

“属下再小心些……”

这时,有个侍卫进来禀报:

“殿下,安平郡主,又来了。”

马云吓得手里的药酒,差点就打翻。

拓跋余不动声色的厉睨了马云一眼。

“他们还敢来?”

拓跋余牙关紧咬。

稍顿,又对马云道:“去,请他们进来!”

“诺。”

马云放下药酒,应声出去。

拓跋余被拓跋濬打得脑袋发涨。

恍惚间,以为拓跋濬带走顾倾城,自然也是一起回来。

在他此刻心里,那对奸夫**是形影不离的。

拓跋余环视一眼大殿,起身自大殿的墙壁,取下一把小巧弓弩,搭上三支利箭。

这把短弓弩,叫三联弩,可以连发三箭。

他把弓弩放在太师椅上,自己稳稳坐上软垫。

拓跋余心中憋着滔天巨怒。

这巨怒烧灼着他所有的理智,包括他对顾倾城的一往情深。

他一只眼睛被打得暴肿,一时之间视力不佳,而另一只眼也簇拥着妒忌的火苗。

火越烧越旺,能把一根精钢烧得扭曲。

失去理智的拓跋余攥紧了弓弩,只想趁拓跋濬进门时,一箭就击毙他。

即便自己会受到父皇的诛杀!

即便顾倾城恨透了他!

即便顾倾城要跟那个狼崽子一起殉情!

也只等他发泄完这股滔天巨怒再说!

既然要斗,既然拓跋濬胆敢抢自己的皇婶!

他就索性和拓跋濬来个鱼死网破!

他已经忍受了父皇给他的屈辱。

他不会再忍受侄儿再给他任何羞辱。

早上的打斗,是他正在发烧,拓跋濬攻其不备。

如今他有所准备,拓跋濬决计讨不了任何好处!

顾倾城身上微微清脆的环佩声,由远而近。

一下一下传进来,像清脆的冰锥子一样,敲击着拓跋余冰凉的心。

他胸口激烈的起伏。

顾倾城进入王府,让飞鸿飞雁在寝殿外等候。

毕竟南安王的寝殿,不是侍女随便能进的。

虽然飞鸿飞雁自进王府就寸步不离,但她们也只能在外面待命。

进入寝殿的玄关,有道屏风。

顾倾城刚踏进玄关,转过屏风,冰凉黑漆漆的弓弩就对准了她。

拓跋余看着门口模糊的人影,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就扣动弓弩。

千钧一发之际,顾倾城猛然趴下。

“咻!咻!咻!”

几声冷嗖,箭矢在她头顶飞过。

“噗!噗!噗!”的射进顾倾城身后的雕花金丝楠木屏风。

之所以所有的犹疑,在看到有人走进来的瞬间化为乌有。

拓跋余陡然见到那人影,脑海里出现的竟是耀武扬威的拓跋濬。

他要拓跋濬死!

那几声“噗噗”响。

拓跋余也不知道是射进屏风,还是射到拓跋濬的铠甲。

难道射中他们俩,连倾城都射中了?

眯缝起眼睛去看,却只见地上匍匐着一个人影。

顾倾城趴在地上,卷缩成一团。

那人影逐渐有些清晰。

拓跋余猛然看清趴在地上的,似乎是顾倾城。

只有倾城,难道,他射中了倾城?

陡然,他的心,“嘭”的一声,又碎了一地。

一把扔掉弓弩,他流着血泪,狂怒的暴喝。

“怎么是你!那极地狼怎么不敢来?!”

悲愤的怒吼,却裹挟着无边的心疼。

随着自己的怒骂声,他已飞扑过去。

狂怒拉扯着他的断骨,痛得他呲牙裂齿。

又扯得他眼眶的伤口渗血,流进眼睛。

血和泪交融,更加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失去理智时曾有过一闪而过的激烈,想杀了那对奸夫**。

但他哪里真的想杀倾城?

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弓弩,他以为他要杀的是拓跋濬。

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放在熔炉上烤,以此惩罚自己。

他没看清自己是否有射中顾倾城,他只以为顾倾城被他射死了。

他紧紧抱起顾倾城,情绪过于激动,眼眶附近的伤口,开裂得更加厉害。

更加瘆人。

眼泪和着血液,一起流下来。

乍一看,让人以为流的是血泪。

“倾城,你不要死,我不是要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啊!”

拓跋余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对顾倾城的真实情感,毫不掩饰的流露。

顾倾城心中微动。

她并非冷血之人,拓跋余那么久以来,对她的感情。

还有云螭对圣姑十万年的痴痴等候。

她不会冷血到完全无动于衷。

不会连一丝悸动都没有。

只是她的心,给了拓跋濬。

所以,她不能回应他的爱。

半晌……

“你放开我!”

顾倾城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你,你没事?”

拓跋余低头一看,倾城身上没有箭,完好无损。

他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倾城,你吓死本王了。本王以为,错手就杀了你。”

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终于,顾倾城自他的怀抱挣脱站起来,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灰。

收拾一下自己的衣裳。

只是习惯性的抖,如此爱干净的南安王,怎么会让他的寝殿,落下一丁半点的尘埃。

她微微侧头,斜睨着拓跋余。

“错手?南安王不是蓄意要杀死倾城么?”

看着顾倾城冷然,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拓跋余的心又变得冷硬。

他站起来,大步走回太师椅上坐着,一任脸上的血泪奔流。

充满血泪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可恐。

方才那般剧烈的抱起倾城,引得他此刻喘气,断骨处都痛。

略为调息。

“你敢再来,不怕本王再将你侮辱,或者真的杀了你么?”

拓跋余裹挟着冰冷。

一说话,牵扯着脸上的伤,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顾倾城知道他身上断了三根肋骨,脸上的伤,比拓跋濬还烂漫多姿。

眼眶那道裂口,仿佛随时会把他的眼珠子漏出来。

作为一个医者,又引起她的恻隐之心。

看看殿内。

还好,她的药箱没被砸烂。

殿门处,马云只和侍卫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外。

她暗叹一口气,嘱咐他:“你身上断了三根肋骨,这几天要好好休养,不宜多动,更不要动怒。”

拓跋余最渴望,却又最恨她给他瞧病时温柔的声音。

那天籁之音令他欲罢不能。

可那温柔的声音,却只有在他最惨痛时才出现。

他默不作声。

思潮起伏。

顾倾城把药箱搬过来。

拿出已制好的麻沸药丸,端些水,让拓跋余先服止痛药。

“来,你眼眶的伤口得缝针,你先把这止痛药吃了,我给你缝合伤口。”

她的声音依然温婉。

拓跋余一动不动,也不看她一眼。

冷冷的怄气:“本王死不了,用不着郡主可怜!”

像个孩子般赌气。

怎么再彪悍的男人,很多时候,会像个孩子。

一如那大魏的战神,很多时候,也是孩子气。

顾倾城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瞬。

遂伸手一捏他的两腮,拓跋余的嘴,不由自主的就张开。

顾倾城将药丸丢进他的嘴,再利索的给他灌了一大口水。

便自顾去准备缝合伤口的针线。

她这般粗暴的对待他,他反而又有重暖暖的喜悦。

应该说,只要她在他身旁,无论是温柔的安抚,或者是粗暴的对待,他都甘之如饴。

拓跋余看着面前的倾城,又想起她在路上初次给自己缝补伤口。

他的心,又软成了一团。

那是她第一次回城。

拓跋濬说她第一天回城,就是他的。

若自己那日像强盗一样,把她抢到手,又岂会落入拓跋濬的怀中!

他后悔到肠子都断了。

紧紧握着的拳头,关节泛白。

她拿起针线,回身看着拓跋余。

她身姿端正,从上到下没有半分惧色。

眼波似一泓清泉,清湛而幽静。

她永远是那般从容自若,如降落尘世间的神女,高贵得众生心甘情愿匍匐在她的脚下。

而且,她还是那么的慈悲恻隐。

哪怕是面对敌人。

拓跋余脸上的武装尽散,心里筑起的冰墙一下子坍塌。

忍不住就涌起一丝温暖。

从来,只要倾城给他一丝阳光,就能温暖他整个寒冬。

此刻倾城来看他,给他疗伤,即便是痛,他也幸福的痛着。

即便这里面带着施舍的怜悯。

倾城平日里总是对他拒之门外。

唯有他病中,才能看见她最温柔的一面。

而他,尽情享受倾城给他治病的温柔。

所以顾倾城虽给他开了药,他每次却把马云送来的药,悄悄倒了。

所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

他甚至宁愿自己重病,或者永远不会好。

这样,他便可以继续依赖在顾倾城温软的怀抱。

所以昨晚,在那个假山洞中,他才故意装得病入膏肓,令倾城对他百般温柔。

而他乘机吻了她。

深深的汲取了她的香甜。

那一夜,是他此生都忘不了的旖旎风光。

顾倾城明明给他盖上了披风,在顾倾城走后,他不仅拿开披风,还走到洞口,淋了一夜的雨。

让自己病倒在洞口。

终于,成功的按照他的设想,马云去请来了倾城。

可是,那个极地狼却闯了进来!

也把他所有的美梦都击碎!

她估摸着麻沸药生效了,便让他躺下来,悄悄刺伤自己的手指。

让血滴落在他伤口上,小心翼翼的给他缝针。

这样,他的伤口很快就能好,而且不会有疤痕。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前总晃起初见她时的模样。

他张嘴欲开口说话。

顾倾城已低叱:“别动,否则你的眼睛就会瞎掉!”

他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咽回咽喉。

顾倾城针法娴熟,很快就给他缝合裂口。

又细心的给他其他瘀伤上药。

他喉咙有些发干。

“倾城,本王以为,你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拓跋余的声音很轻,怕大声开口,会惊飞眼前人儿。

顾倾城帮他擦着药酒,擦拭干净他脸上的血泪。

这样收拾一下,就没那么瘆人了。

“殿下别误会,我说过,我不会对病人和伤者丢下不管。”

她再次委婉的拒绝他。

换言之,她对他只是对待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难道,你对本王,除了怜悯,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他的声音嘶哑。

顾倾城轻轻叹口气。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一十章:狠心辜负

第310章:狠心辜负

她回避他一往情深的纠缠。顶点更新最快

直接引入话题。

“我来,不仅是给你疗伤,还想跟你,好好谈谈。”

拓跋余看着安之若素的顾倾城,忽然间就明白了。

蕴含在他心里的妒忌和不甘,又像疯了般恣意滋长,汹涌而出。

他的牙关发紧,滔天巨怒在快速膨胀。

看着她的气定神闲。

他怒极而笑!

一笑,眼睛将将缝合的伤口就更加剧痛。

可是,他已丝毫感受不到肌肤的疼痛,因为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一切。

他笑不可抑,声音阴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谈谈?

想求本王息事宁人?

在你还是本王的娃娃亲,就与那极地狼苟且。

你想求本王,别将你们的奸情泄露出去?

父皇对你安的什么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你怕父皇会对付拓跋?”

“……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是求你,而是知会你。”

顾倾城不惊不咋,坦然承认。

拓跋余的冷笑戛然而止。

拓跋余知道顾倾城一直疏远自己,拒绝自己,和自己保持距离,心里没有他这个南安王。

直到现在,拓跋余才明白,顾倾城不仅不在乎自己。

她甚至对他如厮绝情。

她和拓跋的奸情,丝毫没有令她感到羞愧和内疚。

她不是哭哭啼啼来认错。

不是求他为他们保守秘密。

而是知会自己,让自己不要泄露。

“本王凭什么还要替你们保守秘密!”

拓跋余开始变得狂躁。

“凭你有病,你还需要我这个大夫诊治。”

顾倾城泰然自若的看着拓跋余。

这个理由真的有些牵强,和强人所难。

“本王即便立时便死了,也不会成全你这对奸夫**!”

拓跋余怒不可遏,咆哮道。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他,微微喟叹。

拓跋余继续狂吼:

“在你还顶着本王娃娃亲的头衔,你就背叛本王,与拓跋勾搭在一起。

为了不让父皇对付拓跋,你竟不顾本王的颜面,不管本王如何伤心,痛心!

来让本王知道你有多爱他,多在乎他。

你们肆意羞辱本王,竟还有脸来,叫本王不要将你们的丑事宣扬出去?

你凭什么就认为,本王会成全你!

你就仗着本王爱你爱得如痴如醉,就可以将本王的心丢在地上,狠狠的践踏么?!”

拓跋余一向称拓跋为儿,在知道顾倾城与拓跋在一起后,口口声声都是拓跋了。

拓跋余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方才她心里的一丝内疚,也消弭殆尽。

顾倾城定定的瞧着拓跋余,她美丽的眼眸里,浮动一层霜华,似有严霜轻覆,冷冽而孤傲。

她微微喟叹,欲转身而去……

拓跋余却生怕永远失去她般,陡然将她喝住。

不管如何,他不愿意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话未说清楚,你不能走!”

顾倾城脚步顿住,半晌后回身看着他,不亢不卑道:

“殿下,你身上有旧疾,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就不与你计较。

难道,你真的希望与我,势成水火,老死不相往来么?”

势成水火?

老死不相往来?

天知道,他是如何的舍不得她!

而她即便是仗着自己爱她如痴如醉,将他的心狠狠践踏。

他又何尝舍得伤害她一分一毫?

只消那澄澈清纯的眼眸轻轻对他一瞥,他便甘愿成为俘虏。

在她面前,他再也伪装不了凶狠,再冷硬的心也变成绕指柔。

“……好,你说吧,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任何事,包括要了本王的命。”

在她面前,拓跋余心头的滔天怒火,终究被她轻轻一瞥便扑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情深。

顾倾城眼眶一热,有一瞬的感动。

自己真的伤了他的心,也许,自己对他的要求过份了?

她语气放软,回复了一贯的温柔:

“我来,确实不希望你和拓跋为了我打斗的事,传到陛下那里。

其一,你们毕竟是叔侄,若因一个女子斗个你死我活,只能让天下人笑话。

其二,陛下几日前才因为上谷公主和东平王,这两个儿女之事痛心。

你和拓跋皆是陛下最疼爱的子孙,若此时再传出你们生死械斗,只会令陛下更加的伤心。”

顾倾城说完,看着一身颓败的拓跋余。

想着他的病,想着她手里的信。

她要给他根治,便会把一些真相展露在拓跋余面前。

他能否接受这一而再的打击?

但,她终究是要残忍的让他知道真相的。

那些信,对她而言,也是双刃剑。

既是护身符,也是夺命刀。

尽管她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信保护自己。

也尽管她现在有足够的能耐保护自己。

然而知道的人越多,闾左昭仪知道藏不住了,索性就同归于尽,最终吃亏的,也许是她自己。

因为闾左昭仪或者会害她在乎的身边人,比如她的姑姑冯左昭仪。

一个人走头无路的情况下,会狗急跳墙。

所以,她必须筹谋妥帖,才能让真相曝光。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杀害了你,我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顾倾城诚挚道。

再看了一眼一脸绝望的拓跋余,而后,扬声向外面喊了句:“飞鸿……”

飞鸿飞雁赶紧进来。

顾倾城示意她们收拾药箱出去。

飞鸿飞雁利索的收拾好药箱,先行一步出外面等。

见顾倾城欲离去,拓跋余所有的怨愤,顿时化作难舍难分。

拓跋余软软的声音在顾倾城身后响起:

“倾城,就算你不来,本王也早已下令,王府所有人等,今日之事,务必三缄其口,不得泄露半句。

本王即便伤害自己,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半分。”

看来,还是拓跋说得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伤害对方的。

其实她也知道,拓跋余对自己,由始至终都是那般的一往情深。

这也是她对拓跋余狠不起心的缘故。

若那些梦境,都是真实的记忆,自己的前生,真是那个圣姑。

那拓跋余与自己,应该更早就认识,他还为自己痴心不改的,苦等十万年。

十万年啊!

是怎生漫长的岁月。

不能不令人感动。

只是圣姑与云螭,终究无缘罢了。

而她,终究要狠心的辜负,他的一往情深。

在他一而再受伤的情况下,再让他知道那些真相,岂非太过残忍?

“倾城,你告诉本王,我们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们本来就有着娃娃亲的缘分,更何况,在路上我们不也相遇了么?怎么就错过了?”

拓跋余的声音陡然间低沉嘶哑,痛苦难抑,跌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拓跋余。”

顾倾城从来都是客气的称他为南安王,他还以为她第一次叫他拓跋余。

这样的叫唤,多温暖,多亲切!

其实,在今日的纠缠打斗中,她已经怒吼了几次他的名字。

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拓跋余浑身一紧,心尖儿一颤。

继而全身放松,带着希冀的看着顾倾城。

方才顾倾城给他处理了脸上的伤,他早就能清晰的看着顾倾城。

她素颜洁净,澄澈的眸眼如两汪圣泉,令人如沐春风。

让本来狂躁的拓跋余,也情不自禁的平静下来。

顾倾城的语气平和安静:

“我这次去而复返,除了让你不要泄露我和拓跋的事,免得激怒陛下。

除此之外,也想告诉你,我会给你治病,但你一定得承受得起,更大的压力。”

更大的压力?

拓跋余的眉头轻蹙。

也未问出口到底是什么更大的压力。

“至于你方才说我顶着娃娃亲的头衔就背叛你,殿下,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承诺亲事的人不是我,我那时候还在娘胎里。

我回平城,是闾左昭仪命我回来退亲。

也就是说,那时,我们就无任何瓜葛了。

而且我也答应闾左昭仪,会主动退亲。

也就是说,不管迟早,我们的亲事,都会瓦解的。

况且你也曾在闾左昭仪面前大闹,不要娶我这个娃娃亲不是?

所以,所谓的娃娃亲,根本就从一开始,徒有虚名。

即便后来我与拓跋相爱,我也不算背叛你。

而且殿下,不也在与倾城有婚约的情况下,早已娶了侧妃么?

如此说来,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至于陛下的心思,殿下想必也是知道的。

我不想让殿下泄露出去,便是在努力摆脱陛下对倾城的纠缠,更不想连累太多人。

你多年前也曾想娶安陵缇娜我的结拜大姐为王妃,你那时,也没考虑过我这个娃娃亲的体面吧?

不管站在任何立场上,你都没有资格骂我是**。

而我对你,没有半分愧疚。”

拓跋余努力站起来,一脸痛苦的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人儿。

他脑子里来不及想什么更大的压力,想父皇对她的纠缠。

他知道顾倾城无意于父皇,他只妒忌顾倾城爱的人拓跋。

“倾城,告诉本王,你是怎样认识儿?

又是怎样爱上他的?

你们,真的成亲了?”

拓跋余一连串的问题,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眼里除了妒忌的火焰,还有乞求。

他必须要知道顾倾城因何爱上儿的,否则他死不瞑目。

顾倾城轻轻叹口气,直言不讳。

“十年前,我曾经救了拓跋。

可是那次的认识,我根本也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伤患。

说老实话,我几乎都不记得那件事。”

稍顿,她又道:

“我在回平城的路上,救你的前一天晚上,也,算是救了拓跋。

本来,他对我而言,只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说到拓跋那个魔鬼,顾倾城脸上不禁绽放出一种幸福的光芒,整个人显得流光溢彩。

美得压倒世间繁华。

“可是不知不觉中,魔鬼便走进我的心里去了。”

“救本王的前一天晚上?”拓跋余失神的低喃。

悲哀的阖上眼睛,半晌后再睁开时,已是万念俱灰。

“只差那么一晚,他就先一步,走进你的心里了?”

顾倾城知道有些话,确实伤人,但她不得不说。

她爱上一个人,便注定要负了其他人。

“有些缘分,也许冥冥中,千万年前就注定。

就像你二十多年来,一直梦见那个姑姑,在梦里,你一直为她画像,可惜,你们终究没有缘分。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有缘的人,哪怕多远,哪怕多久,也会相聚。

无缘的人,哪怕相遇,也只会擦肩而过。

殿下,我们既然无缘,也请你放手,放过倾城,也放过你自己吧。”

拓跋余感觉自己的心,又碎了一地。

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真的会永远无缘!

“他说,你们已经成亲,是真的?”

他妒忌得心被剜割,几乎是带着火焰,却又小心翼翼的问。

顾倾城恬静的看着他,真的不知如何跟他说这件事。

因为这该从风十三娘给拓跋下药说起。

顾倾城刚要张嘴。

拓跋余倏然就伸手打住。

他不敢听倾城给他的答案。

他怕那是真的,他肯定会疯掉。

“我知道……肯定是那极地狼气我的,你们怎么可能成亲?

他不仅还在孝制中,而且他既然敢抢你,就会轰轰烈烈的昭告天下。

怎么可能默默无闻的偷偷成亲,那极地狼气本王的话,本王居然还当真了!”

以其说他觉得拓跋胡说八道,还不如说他自己根本不敢去想那个他们成亲的画面。

“殿下以后请自重,等再有雷雨天,我便为殿下根治你的病。倾城告辞了。”

顾倾城微微欠了欠身,施然转身而去。

“不!本王不相信,你我会就此错过!”

拓跋余忽然如鬼魅般来到顾倾城身边,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饶是顾倾城早有防备,也闪躲不过去。

他的身手,比她还快!

想挣扎,拓跋余的手臂却像铁箍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拓跋余激动道:

“倾城,你都知道拓跋是魔鬼,你其实还不真正了解那个魔鬼,你未必就是爱上他了。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否已经心有所属。

本王一直会等你,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唉,怎么说了那么多,还是放不下,还是绕回去?

难道感情,真的是拿的起,放不下?

“殿下,有些缘分,错过,就是错过了。即便他是我的地狱,我也沦陷进去了。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不可能再给别人了。”

顾倾城强迫自己冷下心肠。

她的话,于拓跋余而言,无疑是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淋下,浇灭了拓跋余的熊熊烈火。

更像千万支冰冷的利箭,穿插着他的心。

即便他是她的地狱,她也已经沦陷进去了?

而她,即便明知道是他的地狱,他不是也义无反顾的就沦陷,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了么?

拓跋余惨然的笑。

笑得何其惨痛!

趁他恍惚间,顾倾城终于挣开拓跋余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她走到玄关处,看着屏风上的几枚短箭。

她倏然想起一揽芳华那个拿弓弩准备射杀她,却反被她射死的刺客。

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她很不喜欢别人拿刀箭威胁她的感觉。

她猛然拔下屏风上的短箭,三支利箭落在她两手指缝间。

飘然转身,回眸看着一脸绝望的拓跋余。

她倏然举起手。

纤瘦嫩白的手掌,指缝间的利箭触目惊心。

顾倾城唇间漾着一抹冷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殿下小心了!”

她话音一落,身子凌空飞旋,秀发飞扬,三支利箭脱手飞向拓跋余。

拓跋说得一点都不错,没有一个人像顾倾城一样,飞起来杀人那么美!

此刻拓跋余眼中的顾倾城亦然。

他就这样呆站着,没有一丝要躲闪的意思。

嘴角却翘起了温馨的微笑。

失神的看着那个如仙如幻的身影,可以死在她的箭下,也是一种幸福吧。

三支利箭嗖嗖嗖的,几乎是贴着拓跋余的头皮擦过。

却直射向他身后的画像。

拓跋余的画像,两眼和心脏各中一箭。

顾倾城落地时,看拓跋余依然淡定从容的矗立。

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眼中竟还洋溢着惊艳。

顾倾城心中不禁为他的淡定喝彩。

此人真不可小觑!

他要不是心灰意冷,或者视死如归,就是笃定顾倾城不敢射他。

又或者,他宁愿死在她的箭下?

他身份尊贵,拓跋翰已经不足为惧,现在只剩拓跋与他争锋。

他雄心勃勃,气吞天下,怎会束手待毙,视死如归?

若他笃定她不敢射他一个皇子,但她稍有偏差,无论射中哪里,都有可能毙命。

而另外一种,他即便喜欢她,男人三妻四妾,天下美女如云,他是云端上的贵胄,怎可能心甘情愿就死在她顾倾城之手?

除非他对自己痴心得可以丢了性命!

难道他,真是那千万年前,九重天上对圣姑痴心一片的三皇子云螭?

不管哪一种,他都是拓跋的劲敌!

顾倾城刚才若乘他发呆把他射杀,倒是可以为拓跋清除一个劲敌。

可是那样的话,她就不是顾倾城了。

她飘然踏出寝殿,离开拓跋余的视线。

守在门口的马云,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疾步跑到拓跋余跟前,看着他身后画像的中箭点。

露出一脸的惊骇!

“殿下,您怎能不躲!万一郡主失手,射中您可怎么办?”

马云摇了摇仿佛中了魔障的拓跋余。

“本王就是不想躲,能死在她的箭下,本王也就不痛苦了。”拓跋余怅然若失道。

稍顿,又笃定道:“而且,本王笃定,她狠不下心杀本王。”

待他随着马云的目光,抬头去看画像时,他的眼光也闪出一抹惊骇。

嘴角更露出赞赏的笑容。

“倾城确是礼尚往来,也并非想取本王性命。

本王射她三箭,她就回敬本王三箭。

没想到她的眼力那么好,三箭皆命中要害。”

“殿下,安平郡主的飞箭,虽不至于登峰造极,但也是箭无虚发。

若她有心伤害殿下,可是防不胜防啊!”

马云仍然心有余悸。

“你没看到本王好好的么?!”拓跋余语气冷冽。

马云便不敢再吱声。

顾倾城确实不忍伤害他的身体,却毫不留情的伤害他的心。

拓跋余又不禁黯然。

看着画像上中箭的位置,顾倾城真的非比寻常,怎么会是一个乡下丫头,就能有此等通天的本领。

拓跋余彻底冷静下来。

他这个人一旦冷静,就变得极其冷漠精明。

“马云,倾城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她简直就是一个谜,一个隐藏着宝藏,令人不断探索之谜!”

拓跋余半眯起眼睛,沉吟道。

“安平郡主确实不简单。”马云也深有同感的颔首。

“立刻,派最精锐的密探,不惜一切财力物力,严密调查安平郡主。

她身边所有人,包括顾府所有出人的人,任何有可疑之人,还有她一直称之为姑姑的冯左昭仪。

连拓跋及其身边所有人等,都要紧密彻查,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本王要知己知彼,才能找到他们的软肋,才能重新得到倾城!”

“诺!殿下!”马云恭谨领命。

第三百一十一章:噬心追魂

第311章:噬心追魂

离开南安王府回到皇宫,顾倾城回了趟毓秀宫,想换身衣裳,再去瞧瞧拓跋灵。

下午她要回府,想看看灵儿如今心情,可有好些。

她回府,才能安心。

姑姑却告诉她今日发生在皇宫之事。

原来东平王与皇后娘娘一起倒台的晚间,赫连皇后的三妹妹赫连充容,却伤心过度。

听说那晚喝醉了酒,神志失常,竟然在皇宫失踪。

宫人寻了一晚都找不到踪影。

原来,是她喝醉酒,一不小心,掉下御膳房附近的一口井,香消玉殒。

隔日,尸体浮出水面,宫人去打水时才瞧见。

个个惊得鬼哭狼嚎。

陛下连嫔妃之礼都没有,即命人草草将她下葬。

而十四皇子拓跋虎儿,在他母妃死后,陛下就下旨,翌日,将他送去他的封地,远离都城。

顾倾城回到皇宫,听姑姑说了赫连充容和拓跋虎儿的事,胸腔里头竟像被棉花堵住一样。

闷得难受。

难道,赫连充容的死,并非意外那么简单?

是自己一时耍小聪明,为了整治那拓跋翰,倒害了赫连充容和拓跋虎儿?

陛下还真是六亲不认!

若有朝一日,知道她和拓跋濬骗了他,他又会如何对付她和拓跋濬?

皇后娘娘被软禁被缴了凤印的事,拓跋焘严令碧霞宫任何人不得告诉上谷公主,否则杖毙。

所有宫人便三缄其口,拓跋灵也只道她母后病倒了。

才不来瞧她。

去了碧霞宫,却见拓跋灵虽不寻死觅活了。

却整日就埋在被褥里,蓬头垢面,几乎不吃不喝。

这几日除了顾倾城,竟连她父皇也不肯见。

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让她振作起来。

陛下虽然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皇后被软禁之事。

顾倾城却认为反而要让拓跋灵知道她母后出事,如今只有她才是她母后的依靠。

这样,兴许能激励她保护母亲之心,令她振作起来。

于是毫不迟疑的告诉她皇后娘娘被软禁,东平王被贬为庶民,赫连充容落井,虎儿送到自己的封地之事。

拓跋灵一听皇后被禁足翊坤宫,凤印宝册移交冯左昭仪。

只差一点,就是废后!

难怪母后这几日都不来看望自己。

这样的消息,不亚于当初自己被侮辱的五雷轰顶。

良久,拓跋灵也回不过神来,就像她当初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侮辱她堂堂大魏公主。

这简直就又是另一个晴天霹雳!

她连滚带爬的掉下床,哆嗦的哭道:

“怎么会这样,父皇怎能这样对母后。”

顾倾城又鼓励道:

“如今皇后娘娘还未被废,说句大不敬的,只怕再往后,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你现在是你母后的唯一支柱,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的母后才能撑过去。”

“……倾城,谢谢你。”

拓跋灵爬起来,宫人给她稍为收拾。

她也顾不得跟顾倾城再聊,便火急火燎的跑去翊坤宫看看究竟。

皇后禁足不能出来,外人不准探望。

可拓跋灵毕竟是公主,皇后的女儿,倒是可以进去。

拓跋灵看着几日不见,便像自己一样憔悴的母后。

想到自己被凌辱,母后被幽禁,便哭着扑向皇后娘娘。

“母后……”

母女俩自是抱头痛哭。

“灵儿,你记住了,你被人凌辱和母后被幽禁,你三皇兄被贬为庶人,你姨母莫名其妙暴毙,全是顾倾城那妖女害的!”

“……母后,这,这关倾城什么事,母后为何总是针对倾城?”

拓跋灵恼怒的推开她母后。

若非倾城几次三番的相救,自己早寻了短见。

若非倾城苦口婆心的相劝,自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若非倾城不顾一切相告,自己此刻还不知母后被幽禁,差点被废。

赫连皇后咬牙切齿道:

“顾彧卿本来是你的近身侍卫,对你有保护之责。

若他时时刻刻保护在你身边,那贺兰敏都哪里有机会下手!

还有母后被幽禁,你三皇兄被废,姨母惨死,虎儿放逐,全都是顾倾城阴谋诡计所害。

她简直就是咱们的克星!

灵儿啊,你一定要睁大眼睛,替你自己和母后报仇!”

赫连皇后一连串愤怼顾倾城,一边哀哀的哭泣。

“母后,你怎么把所有的帐都算在倾城头上。”

拓跋灵跺脚,极力为倾城辩护。

“她不是母后你所说的那种人!她是灵儿的好朋友,比她那些结拜姐妹还好的好闺蜜!”

“灵儿,”赫连皇后声色俱厉的看着拓跋灵:“你若再对顾倾城姐妹情深,母后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拓跋灵见她母后如此执着,她也不敢逼死自己的母后。

倏然,她又想起太乙真人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莫非,顾倾城真的是自己的克星?

拓跋灵又吓得猛然摇头。

她怎么跟着母后一起怀疑倾城来了,她们可是好朋友啊。

她脸色煞白的喃喃:“不会的,不会的,倾城不会是我的克星。”

“灵儿啊,你怎么到现在,还那么天真!”

赫连皇后哭得声泪俱下。

见拓跋灵还是视顾倾城为知己,赫连皇后继续捶胸顿足的哭道:

“你好好想想啊,你本是天之骄女,顾倾城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原来视你为掌上明珠的父皇,把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恩宠,都给了顾倾城!

恨不得给她摘星星采月亮,连皇帝御辇都给她坐了!

老祖宗本来也挺疼爱你,可顾倾城一出现,就成了老祖宗的心肝宝贝!

你堂堂一个公主,谁能想到,居然会被人凌辱!

试问顾倾城不是你的克星,你天之骄女的命运,怎么会如此逆转。

你的母后,你的姨母,你的皇兄,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后一番苦口婆心的哭诉,拓跋灵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确实,她们的不幸,都是倾城出现之后。

难道这是巧合。

又或者真像太乙真人所言。

倾城是她的克星?

可是,她们是那么要好,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且倾城也几次相救自己啊!

“可是,倾城怎么会……是我的克星呢?”

拓跋灵还是拼命的摇着头。

“好,你要是还相信那个妖女,母后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皇后便要去撞柱子。

拓跋灵只得把她母后拉着,也不敢再帮倾城辩解了。

在她母后面前,默默点头,神情凝重。

没有了往日的天真烂漫,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离开翊坤宫,拓跋灵随即向父皇请求赐她一百名银甲侍卫,随时随地为自己效命。

她不能再让自己落入险地了。

拓跋焘见宝贝公主能振作起来,自是有求必应。

立刻赐她百名侍卫,让她操练。

拓跋灵带着侍卫到郊外训练。

她的性格仿佛来了个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沉默冷静。

却对她的侍卫极度严苛。

她发明了一支响箭,她的箭所射之处,无论是人或畜,所有侍卫的箭必须跟着射过去,否则便立刻杀无赦。

有个侍卫在射击中出箭慢了,没跟着他们的步伐射箭。

拓跋灵勃然大怒,一转头响箭向他射出,所有的侍卫,立刻向那人身上射出响箭。

侍卫们的箭,把那侍卫射得像个刺猬。

看着那个被射成刺猬的侍卫,拓跋灵自己也惊呆了。

颤抖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响箭。

眼泪,无声滚落。

若自己早就这么狠,当初贺兰敏都,怎敢对自己起一丝歪念!

自己如今的狠,都是拜贺兰敏都所赐。

只可惜,他被父皇鞭尸了,否则,她会在他身上也射出这些箭!

便在此时,大祭司来到拓跋灵身边。

看看被射成刺猬的那个侍卫。

拓跋灵本以为大祭司会赞赏她的响箭,没想到大祭司却撇嘴摇头。

“你瞧不起本公主的响箭?或者,你觉得本公主太残忍?”

拓跋灵将响箭瞄准大祭司。

其他侍卫的箭一触即发。

大祭司根本不怕拓跋灵的响箭,轻轻推开拓跋灵的箭,遗憾道:

“公主这箭,看似威力无穷,却只能射近距离。”

“废话!”拓跋灵冷冷的蹦出两个字。

手上的响箭,依然指着大祭司。

大祭司嘎嘎嘎的笑着,而后,在她耳畔道:

“本祭司有一把上古神弓神箭,号称噬心。公主要不要瞧瞧噬心的神威?”

“……噬心?”

拓跋灵听那名字,就觉得有些邪恶,不屑的撇撇嘴。

“噬心噬血追魂,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命中目标,将其心脏勾回来!”

大祭司颇为神秘的道。

“……哦?”

拓跋灵看了他半晌,终于放下箭,众侍卫也放下箭。

拓跋灵挥挥手,让侍卫远远退下。

斜睨着大祭司。

“大祭司既有如此神弓妙箭,为何自己不用,却要告诉本公主?”

“上古神箭,非龙凤血脉,不能开启。”

大祭司显得莫测高深。

他一张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赫然多了一张状如半透明仿佛血液在血管涌动的神奇弓弩。

再一张另一只手,手上凭空多了一支像是森冷白骨打磨出来的利箭,箭头打造得像螺勾。

那神弓红的殷红,能看见血液在弓里翻涌。

神箭白的白森森,透着震慑心神的炫光。

拓跋灵微微后退,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这就是十万年前魔尊蚩尤,用上古神祇的骨血,铸造的噬心。”

大祭司莫测高深的道。

“……十万年前,魔尊蚩尤,用上古神祇打造的噬心?”

拓跋灵看着那瘆人的弓箭,暗暗咽了口口水。

又带着鄙夷,嫌弃道:“果然像是邪恶之物!”

大祭司接着道:

“只要这噬心嗅过公主的猎物,不管那猎物身在十万八千里。

噬心噬血追魂,也能穿越千山万水,将公主的猎物勾回您的面前。”

拓跋灵听得蠢蠢欲动:“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大祭司将弓箭递给拓跋灵。

“……这么厉害的圣物,大祭司怎么会给本公主?”

拓跋灵虽然好奇,却迟疑着不伸手。

“这虽然是魔界圣物,却被仙界神尊封印,非是龙凤血脉,不能开启。

非是有灵气之人,不能驾驭此圣物。”

大祭司扼腕叹息。

“所以本祭司即便得了上古圣物,也无用武之地。”

拓跋灵咬咬牙:“好,本公主试试。”

拓跋灵接过弓箭,别看那弓弩并不大也不算重,她却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开。

拓跋灵一脸恼怒,对大祭司低叱:“你竟敢戏弄本公主?!”

大祭司拉过拓跋灵的手,锋利的指甲在她手上一划,竟然划破她一道血口子。

正当拓跋灵又想发公主的刁蛮脾气时,大祭司将她带血的手握着弓弦一抹,将血抹上弦上。

又将那白骨箭沾上拓跋灵的血。

“公主再试试?”

大祭司带着诡异的表情道。

这次,拓跋灵果然轻而易举就拉开弓弦了。

“这上古圣物饮了公主的血,公主便是它的主人了。”

大祭司诡异的声音响起。

拓跋灵不置可否的看着那所谓的噬心。

不知是否真的如大祭司所说那么玄乎。

大祭司看着天上一只飞翔的雄鹰,道:

“公主只要让噬心感受那猎物一眼,不管它飞到天涯海角,这噬心都会射进它的心脏,将它带回您面前!”

“好,本公主且试试看!”

拓跋灵弯弓搭箭,瞄准那只雄鹰,让那噬心感受雄鹰的气息。

待那雄鹰飞进云海里不见身影,又过了好一会,她才随意射出手中之箭。

追魂箭穿越云海,半晌也不见有动静。

正当拓跋灵又想怒骂大祭司之时,天空中竟掉下方才那只雄鹰。

雄鹰心脏穿透着那追魂白骨箭,落在拓跋灵面前。

拓跋灵看着雄鹰,却斜睨着大祭司:“这,会不会是大祭司你的障眼法?”

“公主若不相信,可以再试试。”

大祭司气定神闲。

拓跋灵又瞄准天空中一只大雕,大雕早飞得不见踪影了。

良久,她才射出箭。

而过了半晌,那大雕又被追魂箭穿心,自半空中落在她面前。

“真乃上古神器!”

拓跋灵终于喜出望外,拔出大雕身上的箭。

大祭司又对拓跋灵道:

“这魔界圣物喜吃心脏,因而得名噬心。

公主要射杀您的克星,只须让噬心远远嗅嗅她的味道。

不管她身在万里之遥,也能一箭毙命,将她的心脏勾回公主面前。

只要将她射杀,公主才能恢复从前,至高无上的公主尊荣。”

“……本公主的克星?”

拓跋灵脑海闪过顾倾城。

果然,大祭司便阴测测道:“公主的克星,便是顾倾城!”

拓跋灵一听大祭司此言,吓得将手上的弓箭如同烫手山芋般丢掉。

那噬心顿时消失在空气中。

“此时此刻,公主和皇后已落魄至此,您还不相信,顾倾城就是您的克星?”

大祭司又故作神秘的大声对拓跋灵道。

“不会的……倾城不是,不是本公主的克星!不是的……”

拓跋灵捂着耳朵,却好像在说服自己。

即便倾城是自己的克星,难道自己真的要射杀她么?

不行!

不可以!

她是自己最最最好的好朋友!

大祭司嘴角微抽,看着纠结的拓跋灵,微微冷笑。

“公主已是这圣物的主人,噬心是丢不掉的。

只要公主想要,心中默念,它们自会出现在您的手里。”

拓跋灵见方才弓箭消失,她再默默的想着那噬心,果然便出现在自己的手掌心。

不管如何,这弓箭既然威力无穷,也甩不掉,就只能暂时留着了。

拓跋灵看着那弓箭问大祭司:“这噬心那么厉害,可有弱点?”

大祭司点点头:“这圣物沉寂数万年,终于可以重新开启,须以心血护养,公主可要慎重使用。”

“……心血护养?”拓跋灵看看手中弓箭。

大祭司不无好心的提醒。

“噬心噬血追魂,箭无虚发,每次必要噬心,若无心可噬,便会,反噬射箭之人!”

“反噬射箭之人?”

拓跋灵喃喃的看着手上弓箭。

稍顿,待要再问大祭司什么时,却见大祭司已消失。

“……克星?”

拓跋灵很是懊恼,惆怅。

大祭司和太乙真人的话,到底孰真孰假?

难道倾城真是自己的克星?

拓跋灵陷入痛苦的纠结之中。

即便是克星又如何,自己的箭,无论如何,又怎能向她最好的好朋友射出!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一十二章:鬼王之约

第312章:鬼王之约

顾卿受伤那晚,顾倾城给他检查伤口时,其实悄悄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顶点更新最快

顾卿的伤,便好得出奇的快,只三两日,便开始愈合。

顾卿见自己就要离开皇宫,拓跋灵也不来相送。

想来,还是想不开?

“她……还……好么?”顾卿呐呐的问顾倾城。

顾倾城见大哥脸上,有少年人的羞赧。

“……她?她是谁呀?”顾倾城笑嘻嘻的反问。

见大哥面红耳赤,她又故作恍然:“原来大哥,是牵挂公主?”

“谁牵挂她了。”

顾卿微微撇嘴,仍然显得对拓跋灵不屑的样子。

“明明是担心人家,为何还那般扭扭捏捏?”

顾倾城笑她大哥。

“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喜欢人家,为何不大胆说出来。”

“谁……喜欢她了,”顾卿讪讪道,“我,我只是同情她罢了。”

顾卿说的是真心话,他心里只喜欢倾城。

但倾城已经心有所属,他只能把那份爱藏于心底。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

顾倾城也不想难为大哥,浅笑道:

“大哥放心,灵儿本来还是了无生趣,但方才听说,她带了一大队侍卫去练兵了,可是英姿飒爽呢。”

顾卿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他就没那么愧疚了。

她们先回毓秀宫,与冯左昭仪辞行。

毕竟,顾卿是冯左昭仪大姐冯浪的亲儿子。

而李弈,也把顾卿的随身物品送过来。

陛下让他回去休养,至于以后,是否还来皇宫当值,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皇帝终究还是怪顾卿没有保护好公主。

若不是看在顾倾城的面子上,他这个保护公主的亲侍,恐怕早就不能喘气了。

“卿,没想到你的身体还挺壮实,这才几日功夫,那么严重的剑伤,却几乎好利索了。”

李弈不无惊讶的看着脸色红润,身体几乎恢复的顾卿。

“我的伤,是倾城帮忙调理的,有个神医妹妹,还真的不错。”

顾卿看着顾倾城,暖暖道。

冯左昭仪见顾卿看倾城的眼神。

那种爱慕的眼神,又岂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心里却暗暗喟叹:

可惜倾城跟儿最登对,否则与卿儿,倒是亲上加亲。

李弈又看看顾倾城的脖子,更加的震惊。

“倾城的伤也好了,看看,几乎连疤痕都没有了。果然是神医啊!”

“什么神医,李大哥别听我大哥乱说。”顾倾城摇头笑道。

“好了,李副统领,谢谢你这阵子对卿的照顾,卿告辞了。”

顾卿对李弈拱手揖礼。

“好,那你们好走,我就不送了。”

李弈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离开毓秀宫,他心里却不免有丝失落。

想起东峦矿山那日,顾倾城与拓跋你舍我护。

他再傻,也看出他们爱得多么的深厚了。

是啊,高阳王地位何等显赫,人品又何等出彩。

也只有拓跋,能真正配得上顾倾城。

临别在即,冯左昭仪道:

“卿儿,离开皇宫也好。这皇宫本就是是非之地。

你也是时候,该回柔然看看你的可墩和父汗了。”

顾卿顺从的点点头,姨母说得不错,如今倾城有拓跋,也不需要他保护了。

“姑姑,大哥的身份,不日将水落石出,他很快就回柔然,去见他的亲生父母。”

顾倾城对大哥和姑姑道。

顾倾城对他们悄悄说了番话,他们便心照不宣了。

顾倾城与顾卿出宫,直奔安陵缇娜的颐园。

安陵缇娜昨日去皇宫看了顾倾城,回来又闷闷不乐。

自从在顿丘王府,再次看见拓跋对顾倾城的关怀备至。

又见他对自己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她便彻底的绝望了。

他们的眼神传递,脸上的神情,任何人,即便是傻子,也看出他们是一对情意绵绵的爱侣。

而且还爱得难舍难分。

怪不得拓跋对自己不屑一顾,还把自己与他的约会,变成不速之客拓跋余。

原来,是顾倾城从中作梗。

是她向拓跋出的主意,把自己出卖给拓跋余!

好阴险狡诈的顾倾城!

这边厢与自己结拜,那边厢既不坦言与拓跋相爱,更在背后害得自己颜面无存?

如此看来,拓跋那里,自己是彻底没戏了。

就连拓跋余也只是围绕着顾倾城。

昨日在毓秀宫,已经连一眼都没瞧自己。

只有那个老色鬼皇帝,眼角余光还在自己风华正茂的容颜上流连几眼。

那日她在曲水流觞看着陛下咏诗,想必那老色鬼能感受到自己的情意了吧?

可是,最后,连唯一瞧自己几眼的皇帝,还是看着顾倾城挪不开那双色眼!

顾倾城简直就是她的屈辱!

她如今时时刻刻想着的,就是如何杀了拓跋焘他们,再如何把顾倾城弄死。

曾经以为拓跋余是她唯一的退路,如今她就连这个退路都没有了。

一切,都是拜顾倾城所赐!

她心里头思绪万千,昨晚整夜的滂沱大雨,滴滴答答的,让人一夜无眠,简直就是烦死了。

早上起来,她又觉得头痛欲裂。

她一早就喝酒,以往喝酒,还能缓解头痛。

如今,怎么连喝酒都无济于事了。

她正痛苦不堪的时候,香菱自外面进来,手上拿了封信给她。

她略为蹙眉,谁会给她来信?

打开信,信笺上有一股血腥味,她嗅着这股血腥,似乎就没那么头痛了。

信上只画了一个鬼面具,并附上一个地址。

安陵缇娜看完信,记住地址,便把信烧掉了。

而后,稍作梳洗打扮,准备出门。

“郡主,您这是要出门么?”香菱问道:“奴婢收拾一下,就陪郡主出去。”

“是故人来访。”

安陵缇娜附耳对香菱说了些话。

香菱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先出门去。

安陵缇娜是香菱的救命恩人,即便安陵缇娜要她去死,她也毫不犹豫的把脖子伸出去。

安陵缇娜早把地址记在心里,她坐着府里的马车出门。

而后在一个茶馆门口停下来,让车夫先回去,告诉车夫她约了姐妹们吃早茶听戏。

安国公府里的马车走后,又一辆马车来到安陵缇娜身边。

帘子掀开,是香菱在里面,她刚才出去,另外雇了一辆马车来这里接安陵缇娜。

她们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精致的别院。

别院有株红杏,妖娆的探出头来,绽放着醉人的鲜花。

香菱让马车先走,而后另雇了一辆马车在巷口等候着。

别院的门是虚掩的,安陵缇娜推门进去,而后把门从里面锁上。

墙边的那株红杏,在外面只看到一角,进庭院才看到红杏的妖冶艳。

树下,虽有昨晚大雨摧残的落红,却还是那么美不胜收。

经过雨花石铺砌的小径,安陵缇娜往屋子里走去。

屋里有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安陵缇娜迟疑了一瞬,还是走进去。

“鬼王,你怎么找来了?”

安陵缇娜不冷不热的问。

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个脸带着鬼面具的男人。

“该来的时候,便来。难道缇娜,不欢迎本王?”

鬼面具下的声音显得空洞诡异。

安陵缇娜依然不冷不热。

“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交易结束了,我们也终结了。”

鬼王一阵阴测测诡异的冷笑。

“怎么,我的虢国夫人,想过河拆桥么?”

安陵缇娜嘴角微笑,却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那高大壮实,戴着鬼面具的男人,轻飘飘的漂移到她的面前。

安陵缇娜看着他飘忽而至的身影,也暗暗吃惊: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鬼王伸手捏起安陵缇娜的下巴,笑得有些诡异阴森。

“一回到平城,就把本王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们的交易,早就终结,鬼王又何必纠缠不清。”

安陵缇娜下巴吃痛,不耐烦道。

“虢国夫人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本王了?”

鬼王倨傲的冷哼,放开安陵缇娜,掖掖袖,一旋身,飘回堂内,正襟危坐在厅堂的紫檀大椅上。

他虽然带着鬼面具,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人的骨子里,却透着贵胄的气息。

鬼王沉声道:

“当初你在齐鲁,本王专门去拯救你。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也不见得,已经心想事成啊!”

“是,缇娜回来了,看似自由,风光无限,却终究是新寡之人,身如飘絮,身不由己。”

安陵缇娜叹口气,也颓然的坐下堂下的椅子。

“你当初不是口口声声,恨极了拓跋皇族所有人么?”鬼王又问。

“是又如何?缇娜名为郡主,看似风光,却被皇帝当礼物送给了人,是拓跋焘葬送了我一生幸福。

可是即便缇娜再有滔天怨恨,我一个弱女子,还怎能与皇权争斗?”

安陵缇娜脸上既悲愤又颓然。

“拓跋焘毁了你一生的幸福,你回来不思报仇,却想着儿女情长。

那些都是没良心的男人,你别痴心错付!”

鬼王诡异的语气裹挟着冷冽。

“报仇?你以为本郡主不想么?”

安陵缇娜潸然落泪,近日的委屈失意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随即,又咬牙切齿道:

“这些年我笑脸迎人,为博取那糟老头子的欢心,委曲求全,在夹缝里求生。

好不容易逃离狼窟,回来却是霜寡之身,谁还会将我放在心上?!

这一切,都是拜拓跋焘所赐!”

她的粉拳,捶打在椅子扶手上。

“既明确自己的目的是要复仇,就不要想什么儿女情!”鬼王再训诫道。

“我知道要报仇,必须壮大自己。可我一个弱女子,谈何容易?!”

她脸上梨花带雨,美艳不可方物,看得铮铮铁汉,也变成绕指柔。

“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南安王,在你回来后变得反复无常,甚至转移了目标。

而那个天之骄子拓跋,还是对你不屑一顾。

你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倚仗之人,别说报仇,连下辈子的依靠,都是镜花水月!”

安陵缇娜倒吸一口冷气,擦擦眼泪。

震惊的看着鬼王。

“你竟把我的私事,摸得那么透彻?你到底想怎样?”

“当初本王去拯救你,如今本王,当然也是来助你完成心愿。”

鬼王正襟危坐,俨然是高高在上的神。

“你说,你还不需要本王?”

“……你能助我完成心愿?”

安陵缇娜又惊又喜,眼眸里散发着嗜血的光。

“本王当初能助你脱离苦海,如今当然也能助你达成心愿。”鬼王再傲然道。

安陵缇娜看着鬼王,之前冷漠的脸,变得妩媚起来。

她下巴微扬,同时,眼眸露出怨毒的寒芒。

“本郡主要拓跋焘死,要拓跋跪倒在本郡主石榴裙下。

本郡主还要母仪天下,做大魏乃至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能办得到么?”

“哈哈哈……”鬼王诡异狂笑,“缇娜,你还真是抱负不凡!”

安陵缇娜依然斜睨着鬼王,只嗤笑一声,带着挑衅。

鬼王又反问:“缇娜,杀人容易,但要得到男人心,要拓跋做你群下之臣,你自问,有这个魅力么?”

“只要杀了顾倾城,没有她存在,拓跋和拓跋余都任我所欲。”

安陵缇娜说这话后,开始充满自信。

“顾倾城?就是为老祖宗筹办寿诞,又妙手回春,救了老祖宗,并释奴救民的安平郡主?”

鬼王的语气,忽而变得柔和。

安陵缇娜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就是她,缇娜初回平城,拓跋余尚对我余情未了,本郡主,原本还有机会成为南安王妃。

后来不知打哪冒出个顾倾城,竟然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一切,就都变了!

不但拓跋为她着迷,对本郡主更加的不屑一顾。

就连曾经与我有竹马之情的拓跋余,都将本郡主拒之门外。

所以,只要顾倾城一死,所有的障碍,便都铲除了!”

鬼王长臂一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将安陵缇娜勾到面前。

安陵缇娜感觉到鬼王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气。

不禁倒吸口冷气。

“她不是你的结拜妹妹么?”鬼王掐着安陵缇娜的脖子,声音不带一丝人情味,“你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安陵缇娜干咳着:“怎么?连你这地狱之鬼,也……对那贱人怜香惜玉?”

安陵缇娜大力在鬼王手下挣扎出来。

当然,鬼王若真正用力,她又岂能在他手底下生存。

安陵缇娜喘着粗气:“怎么?难道连你,都觊觎顾倾城的美色,对她动心了?”

鬼王冷哼一声:“本王是敬她宅心仁厚,还颇有点医术,惺惺相惜罢了!”

“你们一个擅于用毒,一个起死回生,本该是天生的死敌。你怎会对她有恻隐之心?!”

安陵缇娜疑惑的瞪着鬼王。

“顾倾城确实是难得的奇女子,难怪那么多人对她怜香惜玉,痴心不改,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鬼王还是对顾倾城赞口不绝。

“顾倾城不除,拓跋拓跋余都对我不屑一顾,你如何帮我?!”

安陵缇娜喝道,本来妩媚的眼神变得凌厉。

“除了拓跋余拓跋,你眼中就没有其他人了?你难道看不见身边,还有人对你关心么?”

安陵缇娜以为鬼王说的身边对她关心之人,指的是鬼王他自己。

她不屑的冷笑,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何谈关心之说!

鬼王浑身散着寒气。

稍顿,又问:“母仪天下,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当初就是皇帝的一道旨意,将我赐婚远嫁,才毁了我的一生。

人为鱼肉,权力乃刀俎!

只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才可以做人上人,才能不被别人摆布!”

安陵缇娜的眼眸全是怨恨和贪欲。

第三百一十三章:优雅剧毒

第313章:优雅剧毒

鬼王看着安陵缇娜眸眼中的怨恨和贪欲,他的眼里,也露出了得逞的笑。

“你说得对,权力,才是最好的东西!

可是缇娜,拓跋焘与你有深仇大恨,此人非死不可!

拓跋濬对你从来就不屑一顾,不可能成为你裙下之臣。

也只有拓跋余,对你曾有竹马之宜,只是他如今,一时被安平郡主吸引罢了。

只要你杀了当今皇帝,再扶持拓跋余上位,他感激你之余,你才有希望,母仪天下!”

安陵缇娜一边听着鬼王之言,她却暗暗琢磨:

想成为拓跋濬的王妃,恐怕比登天还难。

当初他就对自己不屑一顾,如今有了顾倾城,他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此路难行,那自己为何还选择去飞蛾扑火。

既然得不到,她便要将他毁灭!

拓跋余对自己反复无常,即便他被顾倾城所拒,哪怕正是失意之时,与自己也几乎形同陌路。

当初那一点点竹马之情,早已消弭殆尽,只怕九头牛,也不能将他拉回身边了。

即便她扶植他上位,他又怎会让自己母仪天下?

她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拓跋濬和拓跋余身上了。

当今皇帝身体健硕,离殡天还远呢。

唯有虚与委蛇,依靠上皇帝,生个一男半女,得到权力再说。

可是,她却不能把所有的心思,对鬼王和盘托出。

“杀了皇帝?”安陵缇娜冷哼,“鬼王以为皇宫的护卫,是摆设么?”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女人心。”鬼王道。

“……女人心?”

安陵缇娜狠狠的看着鬼王,心道鬼王在骂她歹毒?

“女人欲成大事,未必需要千军万马。”鬼王道。

往袖子里一掏,手上,赫然托着一个漆黑的小匣子。

他打开盖子,匣子里是一枚红宝石和一枚绿宝石戒指,那两颗宝石几乎有鸽子蛋一般大小。

正在安陵缇娜以为鬼王要给自己送饰物时,鬼王拿起一枚红宝石戒指。

看看一脸疑惑的安陵缇娜,摁了一下宝石侧面的机括。

原来,宝石下面是空心的,里面藏有四颗白色小药丸。

鬼王又打开另一枚绿宝石戒指机括,里面是两颗偏大些的白色药丸。

鬼王指着绿宝石戒指那两颗大些的药丸,对安陵缇娜道:

“这两颗药丸,无色无味,内藏乾坤,名曰女人心。

一旦服下,剧毒藏于心,任你华佗在生,也要半年后方能察觉。

那时察觉,已然回天乏术。”

安陵缇娜释怀,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女人心,他方才还以为鬼王在暗骂她呢。

“无色无味,还可以在身体,隐藏半年才发作?”安陵缇娜笑道,“如此缜密的毒药,果然堪称最毒女人心?”

鬼王点点头,又拿起另外的红宝石戒指:“这四颗小药丸,叫情人泪。”

“情人泪?”安陵缇娜笑得娇媚,脸上带着恻隐:“好凄美的名字。”

鬼王解释: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旦尝了情人泪,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情人泪的勾魂摄魄。

情难自控,将眼前人,看做是自己最心爱之人,那时,下药之人,便可以为所欲为。”

“女人心,情人泪,竟是这般厉害之物?”

安陵缇娜又惊又喜。

“这女人心虽然剧毒,这情人泪却是剧烈媚药,并不能致命。”鬼王道。

安陵缇娜点点头。

鬼王又道:

“但若先将情人泪让其服下,等他以为你是他挚爱之时,趁他意乱情迷,再让其服下女人心。

即便他清醒过后,也会忘记自己吃了什么,两种丹丸微妙搭配,便是男人的催命符!”

安陵缇娜伸出那双白皙柔荑。

鬼王将两枚戒指分别戴在安陵缇娜手指上。

宝石戒指戴在她纤纤玉指上,更显得光彩夺目。

“女人心,情人泪。”她喜出望外的看着戒指,不无惋惜道:“只是可惜了那么优雅的好名字。”

若能将这女人心和情人泪让拓跋皇族最出色的男人服下,她的仇,便算得报了!

“缇娜,你要不惜一切,将女人心用在当今皇帝和拓跋濬身上。”鬼王又道。

安陵缇娜看着戒指,却不免沮丧起来。

“要在这天下间权势最大的两个男人身上下毒,恐怕太难了。”

“本王方才说过,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鬼王道,“你当然要成为拓跋焘的枕边人,方有机会向其下手。”

安陵缇娜盯着鬼王看了良久,而后冷笑。

“我一个霜寡妇人,如何能成为皇帝的女人?”

“你随时准备,时机一到,本王自会将你送到拓跋焘身边。”

安陵缇娜定定的看着鬼王,心道此人竟能随时送自己到拓跋焘身边,难道皇宫有他的内应?

鬼王又道:

“你与拓跋余毕竟曾有竹马之情,若能帮他铲除劲敌,助他登上九五之尊。

拓跋余为了感激你,水到渠成,你自然能母仪天下。”

鬼王虽说得好听,但安陵缇娜已知道拓跋余即便登上九五之尊,他母仪天下的皇后,只会是顾倾城!

只是,安陵缇娜心里有她的小九九,只要能到拓跋焘身边再走下一步。

安陵缇娜静静的看着鬼王,半晌后,淡然道:

“你是拓跋余的说客?”

“本王岂会为他人做说客!”

鬼王拂袖,显然不悦。

“又或者,你根本就是拓跋余?!”

安陵缇娜不无疑惑道。

说话间,倏然就伸手抓向鬼王的面具。

手还未到鬼王面门,却被鬼王紧紧捏住。

捏得她手腕骨头都几乎要碎了,痛得她冷汗直冒。

赶紧求饶:“鬼王快……放手,缇娜……知错了!”

“哼!若非看在要把你送到拓跋焘面前,你这手,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鬼王声音冷厉落地。

安陵缇娜轻轻抚着雪白的手腕突然浮肿的红印。

略为喘息,再疑惑的看着鬼王:“你真的不是拓跋余?”

“哼!”鬼王嗤笑,“你即便看不到本王的脸,你看本王的身形,像是拓跋余么?”

拓跋余身形高瘦,而这鬼王高大壮实,自己与他肌肤之亲,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看出那确实不是身形清瘦的拓跋余。

“你确实不是拓跋余。”安陵缇娜道,“可是,你为何会选择帮拓跋余?难道你与拓跋濬有深仇大恨?”

“缇娜,本王的规矩,不准看本王的脸,不该问的不能问,你就不怕本王,拔了你的舌头么?!”

鬼王的声音冷冽得像刀刃。

安陵缇娜赶紧捂捂自己的嘴,生怕鬼王拔了自己的舌头。

气氛稍缓。

鬼王又叮嘱她:

“这女人心,外表虽无味无色,却是剧毒无比。切记小心谨慎,尤其在顾倾城面前,绝不能让她察觉出一点端倪!”

“顾倾城?她精得像鬼,在她面前下毒,还真的要谨慎。好在,这女人心,无色无味。”

安陵缇娜点头道。

想了想,她还是向鬼王伸手:

“鬼王能慷慨的给四颗情人泪,女人心却只有两颗。鬼王可否,再给我一颗女人心?”

“再给你一颗?你以为那是糖果啊,说给就给!”

鬼王不悦的冷哼。

“你可知提炼这药如何艰难?又如何耗时?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世间再贵重之物,不过多花钱罢了。”安陵缇娜豪爽道,“多少钱,多少代价,我都给你!”

鬼王瞧着安陵缇娜的眸色下沉。

“……你,要给顾倾城下毒?”鬼王沉声问。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鬼王。”安陵缇娜微笑,也不否认。

“本王将将嘱咐,切忌在顾倾城面前使用,你是想找死么?!”

鬼王怒气已经泛滥。

“顾倾城与我姐妹情重,她总会有不防范的时候。”

“她一日不除,所有男人便对她念念不忘。”

安陵缇娜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所以,顾倾城,必须死!”

鬼王扼腕摇头:

“安陵缇娜,你还真是心如蛇蝎,堪称最毒女人心!”

安陵缇娜也顾不得鬼王的讥讽,软声道:

“你方才还说要助我呢,有顾倾城一日,我只怕事与愿违。”

主动来搂着鬼王的脖子。

鬼王却倏然一闪,像躲避瘟疫一样推开了她。

安陵缇娜怔愣:

这鬼王平日里总是如此冷漠疏离,在床上却又热情如火,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本王说过,你不能伤害顾倾城!”鬼王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为何?”安陵缇娜直恨得跺脚,“难道真的,连你都喜欢她?”

“本王喜欢谁,岂是你可以过问的!”鬼王疾言厉色。

鬼王看着她,透过鬼面具,可以看见他深不可测带着凛冽的眸光。

见安陵缇娜一脸狐疑,鬼王又缓声道:

“顾倾城乃神医,我这个毒王若是跟神医斗,会遭天谴,两败俱伤!”

“……你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你不是要助我心想事成么?”

安陵缇娜撇嘴扭腰撒娇。

又靠过去,双手勾着鬼王的脖子,极尽温柔,嗲声道:

“你的规矩我都懂,你助我如愿。钱,一分不少,我还以身相许。

所以,你还是再给我一颗女人心吧。”

“本王已经给了你两颗,你还没好好报答本王呢!”

鬼王眸光冷冷的瞥着安陵缇娜。

“人家不是巴巴的赶来,好好报答你么?”

安陵缇娜软进鬼王怀里。

鬼王点了安陵缇娜的麻穴,拿出一条黑色缎带,蒙上安陵缇娜的眼睛。

这时候,堂内另外一间房间,门悄然打开。

竟然走出一个身形和鬼王差不多,也戴着鬼面具之人。

他向鬼王微微鞠躬,显得甚为尊敬。

而后抱起安陵缇娜走向里面房间的床榻。

安陵缇娜被点了麻穴,被那人宽衣解带,一任身上人雨点的吻落在她脸上。

那死鬼此刻已解开了面具,印在自己的脸上滑溜溜,应该不会是很丑的男人吧?

为何他一直不肯让自己见他一面?

一番**后,那人离开她身上,过了一瞬,安陵缇娜的穴道自动解开,她解开脸上的蒙眼带。

身旁空无一人。

安陵缇娜穿回衣裙,却见鬼王站在庭院负手看着天空。

仿佛伫立良久。

她走出来,鬼王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回屋子,坐在居中那太师椅上。

安陵缇娜看着神秘莫测的鬼王,走上前搂着他的脖子,坐上他的大腿,带着好奇又有丝委屈道:

“鬼王,我们早已亲如一体,为何每次,都不让我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你也知道我是鬼王,既然是鬼,怕吓着你。所以还是不见也罢,免得你以后,不想见本王。”

鬼王话虽如此,语气却疏离。

“可是本郡主要你再给我一颗女人心,你却违背本郡主的意愿。

你以为,本郡主还想再见你这只鬼么?”

安陵缇娜霍然站起来,离开鬼王。

旋即,又带着要挟道:

“除非,你再给我一颗女人心。

否则,你把我送到拓跋焘身边后,咱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你再也不要找本郡主了。

即便你找,本郡主也不会再见你!”

鬼王掖掖方才被安陵缇娜弄乱的衣袍。

依然正襟危坐,更显得诡异阴森。

“你当真不想再见本王?”

安陵缇娜把来时带来的一袋金子扔到桌子上,冷冷道:

“这是方才那两枚戒指,和送我到皇帝身边的报酬。

你要是有再多一颗,再来找我交易。

否则,你我不必再见!”

鬼王鬼面具下发出一阵冷森森的笑,一番冷笑后,他悠然道:

“缇娜,你回来后,是否常常感觉头痛欲裂。而今,是否又感觉头脑轻松,浑身舒泰?”

“……是,也许是方才,得到舒缓了吧。”

安陵缇娜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一丝的羞赧。

看着莫测高深的鬼王,渐渐的,她感到有什么不妥。

她回来每次头痛欲裂之际,晚上总好像鬼王来与他共赴巫山,而后头痛缓解。

这个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鬼王,他可是毒王啊。

难道——

她震惊的看着鬼王。

“……我之前每次头痛欲裂,你晚上总会及时出现在我身边,难道……你给我下毒了?”

鬼王嘻嘻嘻的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应该知道,本王既是索命的鬼王,更是防不胜防的毒王。

在你我共赴巫山的第一次,你身体便渗进了隔三秋的蛊毒。”

轰!!!

安陵缇娜如遭雷击,又紧张的追问。

“什么……什么隔三秋?你……竟然给我下蛊毒?!”

“所谓隔三秋,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食髓知味,你会一次比一次,更想见到本王。

等不到本王的滋润,那是何等痛苦的煎熬。

只有你我再度**,此毒方可暂解。

隔三秋最是缠绵,你会越来越离不开本王。

哈哈哈……你说,你会不想见本王么?”

安陵缇娜吓得几乎一头就栽倒地上。

天啊!这样的蛊毒,比女人心还狠毒!

“你!你你你,居然在我身上下蛊毒?我跟你拼了!”

安陵缇娜猛然扑过去,想与鬼王同归于尽。

扬起手,就想打鬼王。

却被鬼王轻松的握住,他诡异的声音继续可怕的响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没有本王的滋润,你不但头痛欲裂,接下来是撕心裂肺,还会比别人易老三秋!

寻常女子正常过日子,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而你,却是一日如度三秋!

缇娜,你难道想自己年纪轻轻,就美人迟暮,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么?!”

鬼王森冷的话,仿佛来自地狱,真真正正的恶鬼!

“不……不……不!”

安陵缇娜惊骇得身子像筛糠。

浑身上下充满恐惧,睁大血红的眼睛看着鬼王。

“所以缇娜,你要乖乖的听话,到了拓跋焘身边,要使出你的浑身解数,令拓跋焘开开心心的服下这女人心!”

鬼王诡异的笑声响起。

“否则,本王一不高兴,不来看你,你可怎么办呢?”

安陵缇娜双手抓着头发,像看见索命厉鬼般看着鬼王,良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声嘶力竭的吼叫一声,推开鬼王,拼命的逃出红杏别院。

房间里再走出来与鬼王身材相仿的那个面具人。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然。

鬼王冷冷的对那人道:

“看到了么?安陵缇娜永远看不到你对她的关心,更不会喜欢你!”

那人语气失望之极:“她真的,看不到本王的存在。”

鬼王负手而立,气度逼人,看着远去的安陵缇娜:

“她除了要报仇,喜欢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

那人一身落寞,颓然哀叹:“罢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安陵缇娜仓皇逃跑,仿似身后有厉鬼索命般。

跑出了巷子,拼尽了力气才爬上香菱等候的马车。

终于失声痛哭。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香菱担心的问安陵缇娜,她鲜少见安陵缇娜如此方寸大乱的时候。

“鬼……那是魔鬼,真真正正的魔鬼!”

安陵缇娜抱着瑟瑟颤抖的身子哭道。

“那真要是鬼,咱们以后就不见他了。”香菱心疼道。

“——不见?”安陵缇娜苦笑落泪,轻轻抚摸自己的脸,“能不见么?”

“郡主,我们这是要回去么?”香菱又惴惴的问。

“倾城,对了,倾城是神医,她也许有办法解毒。”安陵缇娜哆嗦道。

“安平郡主?她下午就来接郡主一起去顾府,郡主可以让她给你瞧瞧?”

香菱提醒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默默点头,尽量恢复镇定。

她看着手上的戒指,想到自己要去皇帝身边,又缓缓摇头道:

“不行,不可以,暂时还不能让顾倾城知道,我中了情蛊!”

香菱点点头:“那咱们——”

“……咱们先回府,等她。”安陵缇娜颓然道。

漂亮的眼眸,露出更加怨毒的寒芒。

安陵缇娜和香菱回到颐园,不久,李双儿便来颐园,和她一起等候顾倾城。

顾倾城接到她们,姐妹几人,欢欢喜喜回顾府。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百一十四章:处心积虑

第314章:处心积虑

顾倾城去颐园接了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没想到她们备了大包小包的礼物。顶点更新最快

顾倾城见她们一番心意,也就点头笑谢。

回到顾府门前,街坊邻里见安平郡主回来,纷纷出来相迎,见礼。

整条街熙熙攘攘,仿佛能成为安平郡主的街坊,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顾倾城和街坊打招呼期间,竟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奶娘?

她早前那次老祖宗寿宴后,李弈带着御林军送她回来,她就似乎看见过奶娘的身影。

后来问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他们却说奶娘一直和师傅在蝴蝶谷,怎么可能一个人出来。

说她眼花了。

这次她又看见。

难道又是自己眼花了么?

这时候,有些街坊过来跟她见礼说话。

等她与街坊寒暄几句,再抬头四顾时,却已经不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她继续左顾右盼,始终没再见到那身影。

心里叹道:也许是自己太思念奶娘了吧,才会看见任何人都以为是奶娘。

她当初派金蝶和银蝶回去向奶娘和师傅他们报平安。

金蝶银蝶经常来回飞,告诉她师傅奶娘他们在蝴蝶谷,一切安好啊。

如此看来,奶娘不可能出现在都城。

莫不是自己,真的日有所思了。

顾卿和安陵缇娜见她在人群里找寻什么,都好奇的问她。

“二妹妹,是看见什么熟人了么?”

“倾城,你这是在找人么?”

顾倾城看看安陵缇娜和大哥,浅浅的笑笑。

微微摇头:“没有,看花眼了。”

此刻已近晚膳时分。

顾乐瑶早带着管家仆人出府恭迎她们一行。

本来顾仲年正与妾室聚在花厅唠嗑,等候安平郡主。

听见外面闹哄哄的,知是他的郡主女儿回来了,顾仲年便招呼大家出来相迎。

见莅阳郡主安陵缇娜和顿丘县主李双儿不仅人来了。

还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送给老太太及家里夫人姨娘小姐。

甚是周到有礼。

顾仲年与妾室更加笑得合不拢嘴。

顾卿身上有伤,虽已结痂,毕竟未曾完全痊愈。

飞鸿飞雁不用郡主吩咐,也主动搀扶着顾卿进去。

顾仲年自从乙浑被判五马分尸,诛灭三族,他便胆战心惊。

后来又被常山王那么一闹,他儿子杀了常山王唯一的儿子,虽说是保护公主,可也已经与常山王结仇了。

随后又听柳如霜言之凿凿,说是顾倾城设计害乙浑。

又道顾卿如今受伤,在太医院调理,也是顾倾城阴谋所害。

但他知道卿儿是保护公主杀了贺兰敏都,又被独孤西风所伤。

怎么是倾城所害?他半信半疑。

但传言东峦的矿山,是顾倾城发现的,也是她和高阳王亲自去抓的东平王拓跋翰。

至令东平王被贬为庶人,赫连皇后被软禁。

这个好像说得有板有眼。

堂堂皇子皇后,都被他这个女儿整垮!

顾仲年听得出了一额的冷汗。

他这个女儿,可是越来越不容小觑啊!

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女儿顿生害怕。

见顾倾城回来,还带着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两位贵女还带了那么多的礼物。

顾仲年立即卑躬屈膝的迎上去,陪笑道:

“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大驾光临,敝府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坐……”

“见过伯父……”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向顾仲年行礼。

“不客气,不客气,郡主与县主都是倾城的姐妹,就是自家孩子。”顾仲年打着哈哈,“瞧你们,回到家里,还带这么多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顾仲年一边像对待女儿般接待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随即又对管家道:“管家!快吩咐厨房,杀鸡宰羊,多备好酒好菜,款待贵客!”

“父亲,您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就是回来看看奶奶的病怎么样了,随便吃就可以。”

顾倾城不冷不热对顾仲年道。

她想起乙浑说的话,就更加不喜欢父亲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

方才那句父亲,叫得几乎磕了舌头。

“你这孩子,你可以随便,毕竟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第一次回家不是?”

顾仲年又佯做责怪顾倾城不懂礼节。

顾倾城这才撇撇嘴不吭声。

顾仲年最关心的就是他的儿子。

见顾卿回来,虽是受伤,却气色还不错,倒不似重伤的样子。

悄悄拉儿子过一旁问了他的伤,是否是顾倾城所为。

顾卿大感惊愕。

不由得发怒:“我被独孤西风刺伤,与倾城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你们怎么还把这事,扯在倾城头上!”

顾仲年这才揣好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哼,柳如霜那贱妇,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时,柳如霜一瘸一拐的自里面走出厅堂。

也大有主母风范的给顾倾城几个见礼。

而后走到顾卿面前,一脸忧急道:“卿儿,让母亲瞧瞧,你都伤哪里了?”

顾卿看见柳如霜,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我没事。”他语气疏离。

顾卿半垂眼帘,也不看柳如霜。

却转颐看着顾仲年道:“我没什么胃口,晚饭你们吃吧,我就不出来吃了。”

他说完,径自回西厢。

顾仲年在后面吩咐管家:

“管家,少爷受伤,身子不适,外间人多吵闹,在房间歇歇也好。

晚饭就送到少爷房间去,好生伺候着!”

“是的,老爷。”李管家恭谨道。

大家在花厅寒暄了几句,顾倾城便想去瞧瞧奶奶。

病怏怏的老太太这几日没有胃口,吃得少,都不怎么出来吃饭,饭菜都是送进房间里。

柳如霜知道顾倾城回来,早让顾初瑶顾新瑶亲自去请老太太出来吃饭。

“那孽障回来了?!”

老太太一听见是顾倾城回来,就气得身子发抖,不想出去见她。

“奶奶,您还是去吧。”顾新瑶紧张道。

见奶奶不为所动,她又劝道:

“大哥被那贱人迷惑,一直以为那贱人是好人。

如今被那贱人害得身受重伤,您可得好好劝劝大哥,小心防备那贱人。”

“卿儿,真的被那孽障害得,受了重伤?”

老太太气得嘴巴都哆嗦。

顾新瑶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听说一剑穿胸呐!大哥被她害惨,还不知道呢!”

顾初瑶也愤愤不平道:

“那贱人不但回来,还带了她那两位结拜姐姐一起来。

一来就给父亲脸色看,在外面耀武扬威,父亲正在低声下气,笑脸相迎呢。

奶奶您不出面镇着那贱人,恐怕父亲明日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呢。”

顾初瑶顾新瑶唱了一段双簧,老太太怀着滔天巨怒,在她们的搀扶下,随她们一起出来。

老太太甫一出到花厅口,果见自己官至四品的儿子,在点头哈腰的给那几个一身尊贵的女子陪笑,热情招呼。

居然要看那几个丫头片子的脸色!

柳如霜也是可怜巴巴的陪着笑脸。

老太太本来就对顾倾城恨之入骨。

但凡听到顾倾城三个字,就像被火烫一样,怒不可遏。

方才又听了顾初瑶顾新瑶那一番话,对安陵缇娜与李双儿连带着都没有好感。

老太太一出来,看见这一幕,抬头四顾,却没有顾卿的影子。

嘴里就叫着:“卿儿……我的卿儿呢?”

柳如霜一见老太太出来,赶紧第一个迎上去。

腿脚不利索,走得快,形象没那么好看。

却更显得她的诚意和孝顺。

帮忙扶着老太太往厅堂行过来。

嘴里温婉道:“母亲,卿儿身上有伤,回房间歇着呢。”

老太太心道看来她那孙儿可真的伤得不轻啊!

顾倾城见老太太出来,也疾步迎了过去。

身后,尾随着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顾倾城到了老太太跟前,伸手过去扶奶奶。

恭谨道:“倾城见过奶奶。”

见奶奶怀揣着盛怒,怒视着自己。

她紧接着柔声道:“奶奶,听说您身子不适,倾城略懂医术,让倾城给你瞧瞧?”

顾倾城一向对病人是特别的温柔,何况这毕竟是她的奶奶。

面前笑靥如花的顾倾城,老太太非但不觉得她可爱,简直就是看见一条美女毒蛇,一只妖怪。

她倏然就扬起手,狠狠打了顾倾城一个耳光,嘴里骂道:

“奶奶?谁是你的奶奶?!你这条毒蛇,一回来就诅咒老太婆我有病?

你害你母亲和姐妹伤残,更害得你表舅五马分尸诛灭三族。

这样还不算,如今,你还敢害我的卿儿?!

你简直就是灾星!你滚!我们姓顾的,不敢高攀你这个郡主!”

顾倾城不是反应迟钝,她原没想到老太太会出其不意就打她。

当她反应老太太要打她时,她犹豫着要不要挡开奶奶的手,又怕自己一不小心大力,令奶奶摔倒。

这样一犹豫,老太太的巴掌就清脆结实的落在她的脸上。

顾倾城的脸上顿时清晰的留下暗红的手印。

站在安陵缇娜旁边的飞鸿飞雁,她们是练武之人,而且肩负保护郡主之责,一直随身佩剑。

见郡主一回来,就被奶奶兜头一顿打骂。

她们的手,便下意识的按着腰间的剑柄,愤懑不平的看着老太太。

站在飞鸿飞雁身旁的安陵缇娜见状,吓得尖叫,并立即伸手摁住飞鸿的手。

大声叫道:

“你们两个不能冲动啊,奶奶虽然打了二妹妹,毕竟她是奶奶,打一下无妨。

奶奶一把年纪,就算打缇娜,缇娜也是不敢还手的。

刀剑无眼,你这一拔剑,万一真伤了奶奶,那可怎么办?”

“我……”

飞鸿想辩解说自己根本没有想拔剑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握住剑而已。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去摁住飞鸿,也是一副惊恐的摁住飞雁的手。

一脸焦灼道:“我们知道你们两个心疼郡主,可是也不可以向奶奶拔剑啊。这万一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我……”飞雁看见李双儿如临大敌的误会自己,也是哑口无言。

安陵缇娜嘴里一边说着,还是不放心。

赶紧把她们的剑卸下,交给她自己的丫头香菱,把剑拿出去。

并不无担心道:“把她们的剑放好,都回到家了,还佩着剑,没的让人误会。”

安陵缇娜的贴身丫头香菱便把飞鸿飞雁的剑拿走,放到客厅偏隅角落,她们的行李一起。

站在奶奶身前的顾倾城,猛然听见身后的安陵缇娜以及李双儿如此说。

还真以为飞鸿飞雁方才要拔剑相对了,回身肃然的看着飞鸿飞雁。

“郡主,我们没有……”飞雁万分委屈的微微摇头。

觉得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过于紧张,曲解了她们的意思,又不知如何解释。

毕竟,那是郡主的结拜姐妹,她们终究是侍女,不能随便质疑贵人。

自己被奶奶打两下不算什么,毕竟是老人家,是自己的长辈。

可是如果自己的丫头真的要拔剑相向,那就严重了。

顾倾城正待责备飞鸿飞雁两句。

顾仲年早已走到老太太身旁,低声道:

“娘,倾城已是安平郡主,您不能随便打她的啊。”

老太太见儿子那么害怕顾倾城,更听到安陵缇娜她们的叫喊,以为那两个丫头真的要拔剑杀自己。

气得面红耳赤,肺都要爆炸了。

老太太手一抬,又噼啪的一巴掌打在顾倾城的后脑勺上。

顾倾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霍然回身看着奶奶,眼眶一红,心里不免委屈。

老太太也不顾自己打得手痛,再一抬腿,一脚把顾倾城踹倒。

颤颤巍巍的指着顾倾城,哆嗦着嘴唇骂道:

“好你个歹毒的小贱人!果然是记恨在心。

恨老太婆上次惩罚你,还不去参加你们的什么结拜仪式。

令你没了面子,早就想回来杀我老太婆是吧?

你到底长得什么黑心肝,怎么就这般的歹毒?!”

老太太骂到最后,弯下腰来,手指都戳在顾倾城的额头上。

奶奶的唾沫星喷过来,就连说话都那么臭。

奶奶还真的病了。

而且病得不轻。

罢了!

顾倾城把所有的眼泪和委屈咽下。

飞鸿飞雁一脸愤懑,却赶紧扶起郡主。

顾倾城忍耐着性子道:

“奶奶,你误会倾城没关系,但您的身子要紧,别气坏了身子。

您还是先坐下,让倾城帮你号号脉。

您身体没有大碍,倾城也好安心。”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老太太又厌恶的挥手。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也走上前,大方得体的拜见老太太。

“奶奶,我是安陵缇娜,缇娜见过奶奶。”

“奶奶,我是李双儿,双儿见过奶奶。”

老太太回报她们的只是冷冷的白眼。

安陵缇娜拜见完老太太,紧接着道:

“奶奶您真的误会二妹妹了,她真的担心您的病,早就想回来看你了呢。”

“你们几个一丘之貉,都是心如蛇蝎的妖精,老太婆我没这个好命,有郡主的孙女!”

老太太一点面子都不给安陵缇娜她们。

又转向顾倾城,嗤笑道:

“你个歹毒的小贱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心,假惺惺给老太婆瞧病?我看你,就是想趁给我瞧病,要害死我!”

柳如霜此时,又诚惶诚恐的向顾倾城道歉:

“安平郡主您就宽宏大量,奶奶年纪大了,有些火气。

请郡主看在奶奶身子不适的份上,不要跟老人家计较。

母亲在这里替奶奶向郡主赔礼道歉,也给两位贵人陪罪了。”

柳如霜还真就给顾倾城施礼道歉,也给安陵缇娜与李双儿施礼。

顾倾城睥睨着柳如霜,冷冷道:“夫人,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不不,在郡主面前,我怎么敢玩什么把戏,我是真心代奶奶向几位郡主赔礼道歉。”

柳如霜低眉垂首,一副惶恐不安。

“只要郡主放过我们一家,原谅奶奶,母亲可以为郡主做牛做马。”

“母亲……”

顾初瑶顾新瑶见自己的母亲说得可怜,竟一起流泪,嘴里喊着母亲。

对顾倾城也是显得畏惧之极。

柳如霜和她女儿们这一出戏,看似怯懦低声下气,其实是给老太太火上浇油。

“你们瞧瞧,瞧瞧……顾家怎么出了个如此孽障啊?!”

老太太顿足,指着顾倾城一边哭一边骂。

她见柳如霜母女几个都被顾倾城吓得有如惊弓之鸟,简直气疯了。

一边指着顾倾城骂,而后又厉声对顾仲年道:

“三儿,你给你老娘听好了,这个家有你这个郡主女儿,就没你这个老娘。你自己好好掂量!”

“娘……”

顾仲年刚要开口,老太太又伸手把他的话打住。

“明日,就把我这老太婆送回秦州,我要向列祖列宗禀明,将这个孽障除名,不许她再姓顾,咱们顾家,没有这样的孙女!”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

顾仲年总算插得进话,为难的低声道:

“娘,您的火气也该消消了。这倾城回来,也没惹你,你兜头便是一顿打骂,这您也不对呀。”

呵呵……

顾倾城嘴角微抽。

这个父亲,居然会帮起她说话来了。

“怎么,你的宝贝女儿成了郡主,老娘就打不得了?!”老太太又对他儿子怒斥。

柳如霜一听老太太方才之言,更吓得半死,又对顾倾城揖礼道:

“郡主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奶奶就是这几日生病了。

心里有火,您让她老人家出出气,过了明天,这气也就消了。”

而后,柳如霜又赶过来扶着老太太,在她后背给她顺气,嘴里温婉道:

“娘,你怎么就大动肝火了呢。还说要回老家去,这才来没几天,媳妇我还没好好孝顺您呢。

可不要动气了啊,气坏了身子,外人就会说我这个做媳妇的,不懂事了。”

那几个姨娘看见柳如霜演得声情并茂,都相互看看,不由得咋舌。

第三百一十五章:机关算尽

第315章:机关算尽

柳如霜软声哄过老太太,又招呼着顾初瑶和顾新瑶:

“你们两个,快扶奶奶回房间歇歇。让管家把饭菜送到奶奶房间,你们好好陪着奶奶吃饭。

也要劝劝奶奶,别与郡主计较。大家一家人,是没有隔夜仇的。”

柳如霜这一句句,都表现得是个多么贤良淑德的好儿媳。

几个姨娘在一旁像看热闹的瞧着她们,她们身份低微,也不能随便插嘴。

老太太在顾初瑶顾新瑶的搀扶,还有她那两个乡下带来的随侍丫头簇拥下,悻悻而去。

飞鸿飞雁见安陵缇娜的侍女拿走她们的剑。

她们一向剑不离身,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不习惯自己的兵器,被人不知拿去哪里。

老太太离开客厅后,两人赶紧出来找香菱。

她们方才瞧着香菱拿剑,好像往放行李的方向。

果然,半道就遇见香菱。

“香菱,你把我们的剑,拿去哪里了?”飞雁急急问香菱。

“哦,就放在客厅的行李一起。”香菱回答。

香菱没想到这老太太训诫顾倾城一顿的功夫,那俩丫头就出来找剑。

心道好险!

飞鸿飞雁快步走到放那行李的角落,拿起剑,正想打开来瞧瞧。

香菱也尾随而来。

见状便赶紧道:“两位姐姐,咱们郡主晚上是要在府里过夜的,这行李,我们还是先搬去安平郡主的房间吧。”

如今厨房正在忙着做饭菜,府里自有人招呼贵人们吃饭,她们也想着先将行李安置回房间。

飞鸿飞雁便点头道好,李双儿的丫头也来帮忙,几个人拎着行李和剑。

飞鸿飞雁带她们,先把行李搬回西厢。

几位主子的行李,自是放回顾倾城的房间。

飞鸿飞雁和丫头们的行李,也连同她们的剑,都放回飞鸿飞雁的房间。

飞鸿飞雁把剑放在剑架上,香菱担心她们会检验剑,又焦急道:

“外面应该差不多开饭了,咱们是否要赶紧去伺候郡主她们?”

这样,飞鸿飞雁便把郡主和她们的房间都锁上,才离开。

顾倾城的房间,紧挨着是顾彧卿的房间。

顾彧卿端了张凳子,坐在房门口,听着花厅外的热闹,一脸的阴沉。

虽然在西厢,也能听到大厅的吵吵闹闹。

那样乌烟瘴气的家,他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捂起耳朵,更加的不想出西厢。

飞鸿飞雁见到顾彧卿,便上前打招呼。

飞鸿遂问道:“顾少爷,您不去饭厅吃饭了么?”

顾彧卿默默摇头。

转瞬,又紧张道:“你们赶紧去照顾自己的主子吧,免得郡主又被人欺负了!”

“是……”

飞鸿飞雁对顾彧卿福福身,和香菱她们赶紧离去。

老太太进去后,柳如霜旋即张罗着李管家,把饭菜送去给老太太。

而后殷勤招呼顾倾城以及她的结拜姐妹。

顾倾城看着柳如霜一反常态的卑躬屈膝。

心道她若不是又想耍花样,就是看见乙浑受死。

真的害怕。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见老太婆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着实是没有面子。

显得讪讪然。

“两位姐妹,倾城连累你们也受责骂,真是不好意思。”

顾倾城内疚的向两位姐妹低声道歉。

“二妹妹说哪里话,我们是姐妹,同气连枝,你挨骂挨打,也是姐妹们挨骂挨打。”

安陵缇娜一边道,一边轻轻抚摸倾城还留下红印的粉脸。

心疼得眼泪泫然欲滴:“看看妹妹这漂亮的脸,被打得还有手印,大姐看着,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李双儿也摸摸顾倾城刚刚被打的后脑勺。

忍不住流露出恼怒:

“二姐一回来就被一顿乱打,看得我都心疼死了。现在我才理解二姐在这个家,平日是怎生的委屈!”

而顾仲年和柳如霜一直向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赔礼道歉,希望她们体谅老人家。

顾倾城她们,一顿晚饭,也吃得味同嚼蜡。

饭后,顾倾城见自己在这个家里只会令老太太更生气。

而且两位姐妹在这个家里也不自在。

就打算连夜和她们离开,送她们各自回府。

反正同在平城,又有马车,顶多就是晚一点到家罢了。

安陵缇娜一副大姐姐的姿态,柔声劝道:

“二妹妹,我们做姐妹的,受点委屈没关系。

如果我们和妹妹连夜就离开,老太太就会怪我们不懂礼数。

你和老太太的关系,就会更僵了。”

“是啊,我们没关系呢,就陪二姐住在府上一晚。”

李双儿也比平日里更加懂事。

安陵缇娜又道:

“等明天,老太太的气也差不多消了,我们再向老太太赔礼道歉。

也请老太太不要误会二妹妹你。”

李双儿也顺着安陵缇娜的话,宽慰顾倾城:

“对对对,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大家就算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顾倾城见就连平日里说话不经脑子的双儿妹妹,也说得有礼有节。

顾倾城拉着姐妹俩的手,浅笑着微微点头。

“其实,我并不想那么快就走,本来,我就是想回来帮奶奶看看病。

只是奶奶看见我就生气,我是担心她气得更厉害,也担心你们受委屈。”

就这样,她们一起留下过夜了。

而最乖巧懂事的顾乐瑶,饭后见顾倾城似有离去之意,便躲在一旁,又能让顾倾城瞧见的地方偷偷啜泣。

顾倾城便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啜泣着低声道:

“郡主姐姐,我看奶奶,怕是不行了。她脾气暴躁,其实……是因为得了绝症。”

“绝症?”

顾倾城眉心一跳。

顾乐瑶又点点头:

“这两日奶奶都吐血了,却不让我告诉父亲。

也不准我告诉任何人。

连郡主姐姐,我都没有说出实情。

奶奶这样下去,又不肯看其他大夫,肯定是不行的啊。”

“奶奶,还吐血了?”

顾倾城倏然一惊。

暗暗琢磨着:

一般吐血,应是胃部病害。

奶奶精瘦黝黑,火气极旺,心烦易怒,没有食欲,又开始吐血。

若胃中积热,灼伤胃络,胃气上逆会导致吐血。

奶奶莫不是胃出了问题?

“你可曾看过奶奶如厕?她的大便是什么颜色的?”顾倾城又细心问。

“我倒没看过,只是服侍奶奶的那俩丫头,在背后偷偷碎嘴,说奶奶的大便又黑又臭,难闻死了,就连说话都臭死了。”

顾乐瑶一边说道,一边擦干净眼泪。

顾倾城回想一下,奶奶说话可真是嘴巴很臭。

“又黑又臭?那奶奶应该是便血了。兴许她的胃部穿了,才引起吐血便血。”顾倾城缓缓道。

“那怎么办?”

顾乐瑶瞪大眼睛,像受惊的小白兔。

紧张的拉着顾倾城,软软哀求:

“郡主姐姐,你千万不要跟奶奶计较。”

顾倾城无奈的咧咧嘴。

脸上是苦涩的笑。

顾乐瑶又低声道:

“奶奶会这样对你,其实……是母亲在奶奶面前编排了郡主姐姐,才令奶奶对郡主姐姐误会。

郡主姐姐的医术高明,只有您才能救奶奶,姐姐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呀。”

顾乐瑶也算是大义灭亲,在背后出卖她的母亲?

“那能怎么办,奶奶如今看见我就来气,根本不让我接近她。”顾倾城叹口气道。

顾乐瑶想了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这样吧,奶奶一到晚上就睡得死死的,郡主姐姐半夜里,悄悄去给奶奶瞧病吧。”

“半夜?”

顾倾城迟疑的看着顾乐瑶。

顾乐瑶再点头道:

“你静悄悄的去,只要不吵醒奶奶,郡主姐姐给奶奶看完病,奶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然后郡主姐姐再给奶奶开药方子,我们就不说是郡主姐姐开的,只道是上药铺去请大夫抓回来的药。

等奶奶病好了,再慢慢告诉她,是郡主姐姐你给她悄悄治好的病。

奶奶心里终究是会明白,郡主姐姐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人。

想当初妹妹我不也是误会姐姐,才几乎伤害了郡主姐姐么?”

顾倾城看见眼前的顾乐瑶,仿佛她真的懂事多了。

不管她是否真的那么懂事,或者在她面前演戏。

作为一个医者,她是不能弃病人不顾的,更何况奶奶可能得了绝症。

于是颔首道:

“好,我就半夜悄悄的去看看奶奶,希望不会吵醒她。

否则她一看见我半夜给她治病,以为会伤害她,这误会就更大了。”

顾乐瑶又道:

“我会告诉伺候奶奶的丫头,你会悄悄给奶奶治病,让她们把门给开着。

郡主姐姐自己悄悄进去,看完奶奶再离开。有她们做证,即便奶奶被吵醒,也能澄清的。”

“好,那我就夜里悄悄去给奶奶看病。”

顾倾城点头离开。

本来顾府有的是客房,但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却偏偏要缠着顾倾城,三姐妹要一起睡。

“左不过就是一晚,咱们三姐妹挤挤,说说心里话,还显得亲热呢。”安陵缇娜温婉道。

李双儿也笑道:“就是嘛,机会难得,就当我们三姐妹秉烛夜谈。”

所幸顾倾城的床宽大,虽然三个人一起是拥挤了一点,但倒显得更亲密无间。

因为夜里要起来给奶奶看病,顾倾城靠边躺着,中间是安陵缇娜,再里面是李双儿。

安陵缇娜在床上叹道:

“二妹妹,大姐以为自己新寡回娘家,后母和兄嫂不待见。

只有父亲一个人真正疼爱自己,便觉得很可怜了。

没想到,二妹妹更惨,不但后母和那些姐妹视自己如仇敌。

就连自己的亲奶奶,都如此刻薄自己。

如此说来,大姐我倒算是幸运的了。”

李双儿也感慨:

“是啊,看到二姐这样,我才知道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虽然父亲在外面养了很多妾室,几乎不回家看我和大哥。

但双儿自小有大哥疼爱维护着,嫂嫂们都畏惧我这个小姑子,把我宠上了天呢。”

安陵缇娜又善解人意道:

“二妹有我们两个姐妹呢,以后妹妹受什么委屈,尽管跟我们说。

我们姐妹同甘共苦,开心在一起,苦乐在一起。”

安陵缇娜首先伸出手,李双儿也快速的伸出手,顾倾城也把自己的手叠加上去。

这样,她们三人的手,就紧紧叠在一起。

顾倾城眼眶一热,不由得一阵感动。

“两位姐妹对倾城真好,倾城虽有亲姐妹,却是姐妹缘薄。

没想到,有两位姐妹如此爱护,倾城也算是无憾了。”

“二姐以后不再孤单,我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李双儿笑嘻嘻道。

紧紧握了一阵手,她们的手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安陵缇娜再怜惜道:“只是二妹这些年,有亲人却如同没亲人,孤零零的在乡下,过着凄苦的日子。大姐想想,就心疼。”

“其实,这些年,我并不是孤零零的。”顾倾城一脸的幸福,“我和我师傅奶娘他们,在蝴蝶谷过得,可是很幸福快乐呢。”

她一时感触,对两位姐妹不设伏,不小心就把蝴蝶谷的事说了出来。

安陵缇娜一脸的羡慕。

“蝴蝶谷?好浪漫的名字,倾城妹妹住的地方,肯定有很多蝴蝶了?”

“对,很多蝴蝶,很美丽的地方。”

顾倾城点头,想到她的蝴蝶谷,嘴角便漾起甜丝丝的笑。

“那么漂亮的地方,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了。

二姐以后,也带我们回去,看看你那些蝴蝶。”

李双儿一脸的向往,恨不得马上看见那些蝴蝶。

安陵缇娜也欣然道:“对啊,也顺便拜见拜见二妹的师傅和奶娘,得好好感谢她们,将咱们的神医妹妹,培养得这么出类拔萃。”

“好,有机会,就和你们一起去蝴蝶谷,看看我那些蝴蝶儿。”

她们聊着,时辰尚早,个个都没有睡意。

灯影朦胧中,李双儿又笑着问顾倾城:

“对了,二姐主动与南安王解除婚约,二姐是否,有心上人了?”

“这……”

顾倾城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也很想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和拓跋濬拜天地成亲。

然而自己还正与陛下有赌约,一旦传到陛下耳里,陛下震怒,说不定拓跋濬就遭殃。

正在踌躇间,安陵缇娜已道:

“陛下对二妹的心意,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即便二妹有什么心上人,又哪里抗得过一道圣旨?

看来二妹,终究是要进宫里去的。”

安陵缇娜这一打岔,方才李双儿问的话,就打断了。

“其实二姐,服侍陛下也不错。

如今赫连皇后软禁,离废后也不远了。

说不定二姐还有个母仪天下的好前程呢。”

李双儿一本正经的分析。

稍顿,又喜滋滋道:

“到时候,我们做姐妹的,也能沾沾皇后姐姐的光呢。”

“两位姐妹不要乱猜,皇帝和皇后的事,我们就不要去非议了。

而且……我是断然不会服侍陛下的。”

顾倾城带着丝羞赧低低道。

“连皇后之尊,二妹都不稀罕,莫非二妹,真的有心上人了?”

安陵缇娜一边道,伸手过来挠着顾倾城。

一边笑道:

“快说……倒是哪个出色的人物,说出来,让姐妹们也高兴高兴!”

“嘻嘻嘻,我……”

顾倾城被安陵缇娜挠得又酸又痒,咯咯咯的笑。

正想老实交代。

李双儿却翻起身子,双手撑在床上,托着香腮,一脸幸福的看着她们,已抢先顾倾城开口。

“二姐害羞不敢说,大姐就不要逼她了。

还是说我吧,我自小便有心上人了,他就是高阳王拓跋濬!”

安陵缇娜的手,也在此时停下来。

兴味索然的躺好。

虽然早在玲珑阁认识她们的时候,顾倾城就知道,李双儿为了拓跋濬和贺兰明月打架。

后来李双儿又说过,她落水后拓跋濬给她度气,算是有肌肤之亲。

但,但拓跋濬没喜欢她啊。

顾倾城看过安陵缇娜写给拓跋濬的信,知道她其实是喜欢拓跋濬而不是喜欢拓跋余的。

后来她安排了安陵缇娜与拓跋余见面。

但见面的结果,见拓跋余对安陵缇娜冷冷的态度,就可想而知。

如今她是自己的结拜姐妹,她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自己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接茬。

而安陵缇娜实际上,也是多年爱慕拓跋濬的。

该怎么跟这两位爱慕拓跋濬的姐妹,说自己与拓跋濬那些事呢?

半晌,顾倾城才呐呐道。

“……高阳王,拓跋濬?”

安陵缇娜这时淡然道:

“三妹喜欢高阳王,大姐早就知道,但高阳王也喜欢三妹么?大姐担心,你是一头热。”

李双儿嘻嘻哈哈的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大姐如此说,是不是也喜欢高阳王?大姐心里爱的,不是南安王么?”

“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疯丫头,什么南安王,高阳王的,大姐都不喜欢!”

安陵缇娜嘴里说着,又把爪子转向李双儿,挠她的痒痒。

“嘻嘻嘻……别挠……只要大姐不惦记我的高阳王,双儿给大姐认错。”

李双儿哈哈哈的笑着投降认错。

“这世上又不是拓跋皇族有男子,我为何偏偏就围着他们转?”

安陵缇娜嘴硬道,终于是放过李双儿,大家躺下来。

安陵缇娜再拉着她们的手,长叹一声。

“大姐以后都不嫁人,就守着你们两个妹妹,过下辈子。”

“大姐……”

顾倾城和李双儿都情不自禁的搂着安陵缇娜。

三姐妹的感情,看起来又一下子飞跃。

她们安静下来,顾倾城又试探的问李双儿:

“三妹喜欢高阳王,但,你可知道他的心意?”

李双儿一往情深,花痴般,仿佛面前就站着高阳王。

“这么多年,我的眼里除了高阳王殿下,再也看不见其他男子。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哪怕做个侧妃,我也甘之如饴。”

“痴心的傻丫头。”安陵缇娜叹了句。

她自己,何尝不是痴心错付。

结果拓跋濬喜欢的,是顾倾城?

李双儿再平静道:“生,我要做高阳王的女人;死,我李双儿也要做高阳王的鬼。”

仿佛无论生死,她都铁了心要嫁给拓跋濬。

这个时候,顾倾城就更加不能说自己的心上人是拓跋濬了。

否则她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姐妹情谊,总会产生罅隙。

“三妹妹,可,可是,高阳王……”

顾倾城还想问高阳王可否给她什么承诺,却又怕伤害李双儿的自尊。

安陵缇娜已经劝道:

“双儿妹妹,世间哪个女子不爱英雄,不想做皇后。可是一厢情愿,怎么能如愿以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李双儿锲而不舍道。

安陵缇娜像看个无可救药之人的看着一脸花痴的李双儿。

“双儿妹妹还是不要太执着了,万一高阳王有心上人,不肯娶你。

就连侧妃,也不能如愿。你到时,莫不真的要做高阳王的鬼?”

李双儿依然是百折不挠:

“男人三妻四妾,即便高阳王有心上人,他也不会嫌女人多吧。

高阳王可以有很多妃嫔,如果他能正位大统,后宫佳丽又岂止三千,多我一个,他也不会嫌多的。”

顾倾城浅轻问:“要是高阳王就只娶一位王妃,又即便他能继承大统,还只是要一个女人呢。”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一起伸头来认真的看顾倾城。

那样子,觉得顾倾城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二妹妹把高阳王,想成天上的神仙了吧?”

安陵缇娜叹口气,阖上眼。

“除了神仙,除了和尚道士,二妹妹,你见过男人,只有一个女人的么?更何况是帝王家?”

“就是嘛,这样的男人,不是绝种,而是根本还未出生……”

李双儿也喃喃道,逐渐阖上眼。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在笑闹声中慢慢睡着。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百一十六章:杀人嫁祸

第316章:杀人嫁祸

顾倾城看着窗外夜色,淡淡月光撒满西厢,满庭银华。顶点更新最快

恍惚间,她好像又瞧见拓跋,一如当日那般,斜躺在凉亭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枝海棠花,在悠然的看着入睡的自己……

定睛细看时,哪里有拓跋的影子。

才知道,是自己又想起了以前那一幕。

她嘴角噙笑,当初那个魔鬼,向自己施了魔法,自己心甘情愿,就堕落到他的地狱。

本来想小睡一会儿,又怕睡过头。

等一下,她还要趁着夜深人静,去给奶奶治病,就别睡了。

想着她那个魔鬼,转眼,便到了半夜。

三更鼓响,顾倾城便蹑手蹑脚起来。

她并不打算告诉两位姐妹,自己要夜里去给老太太诊病,免得她们担心。

她们来自己家里是客人,刚到就受了奶奶的气,就别让她们添堵了。

带着药箱,她轻手轻脚的往东暖阁走去。

夜里连下人都酣然入睡,整个顾府静悄悄。

幸好顾府有夜里在过道里点长明灯的习惯,倒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抹黑前往。

但纵然是摸黑,她也能在夜里行走。

老太太居住的东暖阁还供了个小佛堂。

大魏的寺庙都被皇帝下令封禁了,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在家里设个小佛堂。

在家里设小佛堂,官府也就不管了。

老太太以前出来平城小住,每日都要在小佛堂上香念佛。

顾倾城心道赶快给奶奶看完便离开,希望别让她知道,否则又闹得鸡犬不宁了。

顾倾城走进东暖阁,穿过小佛堂,再拐个弯,里面的稍间,才是老太太居住的房间。

房间灯光暗淡,她跨步进去……

顾倾城离开房间一会,估摸着差不多到老太太的东暖阁了。

根本没有睡的安陵缇娜忽然醒来,不见顾倾城,大惊失色。

摇醒身旁的李双儿,大声道:“三妹妹,二妹妹不见了?”

李双儿嘴角噙笑,却故意擦擦眼:“不见了,莫不是去茅房如厕了?”

“不行,还是让她的丫头去找找吧。要不然,一不小心,三妹妹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安陵缇娜赶紧拉着李双儿到隔壁飞鸿飞雁的房间。

顾倾城走的时候脚步很轻,飞鸿飞雁也没听到有人出去的声音。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一进房间,她们就跳起来了。

一脸愕然的看着安陵缇娜与李双儿。

“你们那个还睡得那么安稳,安平郡主不见了!”李双儿神色忧戚的焦急道。

“什么,郡主不见了?”

飞鸿飞雁立即就想出门去找。

“这半夜三更的,郡主不见,说不定遇到刺客。

又说不定是老太太还在恼恨三妹妹,要在夜里对她下毒手。

你们就这样赤手空拳去,能救你们的主子么?”

安陵缇娜也急得手足无措。

还不经意的看了架子上飞鸿飞雁的青锋剑一眼。

飞鸿飞雁她们对望了一眼,快速的拿下剑,便飞身往厅堂走去。

见东暖阁有灯光透出,隐隐有人影晃动,更不犹豫,便飞扑过去。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见飞鸿飞雁飞奔出去,两人不动声色的互看一眼。

过了半晌,也是慢悠悠的一起去找寻顾倾城。

方才她们进飞鸿飞雁的房间,引起动静,也惊醒了隔壁的顾卿。

隐约听见是倾城不见了。

他一翻身就起来,跑出来一看,见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半夜往花园走去,也紧张的尾随过去。

五姨娘和顾仲年晚上吃的食物可能不洁净,一直拉稀,起夜上了几次茅房。

柳如霜好像也是如此,人都拉得软哒哒的。

她们一般小解在房间内解决,大解便要到外面的茅房。

三个人竟碰在一起。

柳如霜埋怨着厨房晚上做的饭菜不干净,令她起来拉了几次。

五姨娘也深有同感。

忽然,顾仲年看着穿过花园,匆匆往老太太东暖阁疾走的飞鸿飞雁。

一时间迷惘道:“倾城那俩丫头,去老太太房间干嘛?”

“不对!老爷,那俩丫头提着剑呢!”柳如霜吓得大惊失色。

稍顿,又紧张道:

“晚上老太太打倾城的时候,那俩丫头就欲拔剑杀人,莫非……她们要对老太太下手?”

“快走!去瞧瞧!”顾仲年带着五姨娘和柳如霜飞奔向东暖阁。

跑出几步,估摸着飞鸿飞雁早到佛堂时,柳如霜便害怕得大声尖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

早就准备好的李管家及几个仆役,立即举着火把灯笼木棍朝东暖阁跑过来。

仆役根本没睡,只因管家跟他们道:

“晚上老太太打了安平郡主,她那两个丫头要拔剑杀人。

后来被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摁住,才没闹出人命。

大家注意防范,今晚就小心看守,别让那俩丫头怀恨在心,说不定半夜起来报复老太太!”

飞鸿飞雁刚穿过佛堂,正想进入后稍间。

猛听得外面有人狂声尖叫,以为顾倾城出什么事。

立刻拔剑出来,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顾仲年和柳如霜五姨娘三人奔到佛堂,便见飞鸿飞雁手提着剑,正想往外跑。

“你们半夜三更提剑,这是要干什么?!”顾仲年大声喝问。

“我们……我们在找郡主啊。”

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迷惘。

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啊!老爷,你看看,她们剑上有血!”

五姨娘眼尖,灯光里剑上的血特别的刺眼,她掩嘴惊呼。

五姨娘的话,大家都吓了一跳。

飞鸿飞雁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剑。

方才拔剑,她们并未看着自己的剑。

而且天黑,她们也根本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剑有血。

只是五姨娘迎面向她们进来,五姨娘是个眼明手快之人,借着佛堂的灯光,一下子就看见了剑上有血。

顾仲年吓得登时一软,猛想起后稍间的老太太。

来不及管飞鸿飞雁手上剑的血,一个箭步往后稍间扑过去。

“杀人了!快来人啊!……”柳如霜大声哀嚎。

回头说进入后稍间的顾倾城,站在门口,朦胧灯光中,见老太太盖着厚棉被。

果如乐瑶说的一样,老太太晚上睡觉睡得死死的,几乎连打鼾声都没有。

只是若明若暗的灯影中,看得出奶奶脸色带着痛苦神色。

奶奶果然是病得不轻。

顾倾城默然的看了老太太一瞬。

从她见老太太第一面,老太太就没给过她这孙女好脸色。

不是责打,就是责骂。

像如今这样融洽,静静的相处,是多么的难得。

若是奶奶醒来,能与这个孙女心平气和的相处一会,让自己享受一下祖孙之乐,也是难能可贵的。

她悄悄来到奶奶床边,轻轻打开药箱,拿了个小软枕出来。

小心翼翼的给老太太垫上手,却发觉老太太的手很冰凉。

一按脉,老太太竟然脉息全无。

顾倾城倏然一惊,再伸手一探老太太的鼻子,居然也是鼻息全无。

难道奶奶竟真的得了绝症,吐血而亡了?

她隔着棉被,****的胸口,竟然一点心跳都没有。

顾倾城赶紧开箱子拿银针,这时,她才发现银针少了很多。

而且少的,是拓跋专门为她准备对付敌人的粗针。

最近她的药箱,都是飞鸿飞雁在收拾,平时会放很多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银针竟然少了一半,莫非那俩丫头漏放了?

可是,那俩丫头一向心细,不至于连她经常要用的银针都忘记放了啊?

她倏然觉得,哪里不对。

眼前救人要紧,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拿细银针在奶奶的百会穴上轻轻扎了一针。

正要在奶奶人中上扎一针,看看能不能急救回来。

这时,却听得外间嘈嘈切切,似乎有人尖叫喊救命。

救命?

难道夜里进贼了?

或者……

她也没时间去细想外面发生的事,眼前救奶奶要紧。

于是准备给奶奶继续扎针。

飞扑进房间来的顾仲年,猛见顾倾城手捻银针,正想扎向老太太。

“倾城,你在干嘛?!”

他爆喝一声,疾奔进床边。

“父亲,奶奶不行了,我在给她施救,看能不能抢救过来。”

顾倾城那一针还是稳稳的落在老太太的人中上。

这时候阖府的人都惊醒了,都相继跑来东暖阁,挤满了房间。

“奶奶她怎么了?!

怎么就不行了?!

你半夜三更为何会出现在奶奶房间?!”

顾仲年一连串的大声质问。

他一边质问,一边赶过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果然是没有气息,已经死去。

“娘!……”

顾仲年顿时就失声痛哭。

随即想到飞鸿飞雁刚才的血剑,猛扭头瞪着顾倾城。

一把将她远远推开。

咆哮道:“你杀了奶奶?!”

“我当然没有。”顾倾城道,“父亲,你没看见,我正在救奶奶么?”

“血!”

顾仲年想到刚才飞鸿飞雁的血剑。

以为她们刺杀了老太太,于是一把掀开棉被。

一下子没发现老太太衣裳上有伤口血迹。

外面的飞鸿飞雁和所有人都涌了进来。

飞赶过来的顾卿,走近床边,一眼便看见奶奶的胸口有异样。

“奶奶的胸口,怎么好像鼓起来?”

同时,被顾仲年远远推开的顾倾城,此刻也看到了奶奶胸口的异样。

这时大家才发觉老太太的胸口,果然有些异样的突起。

顾倾城赶紧走回床榻旁。

顾仲年伸手一摸,老太太胸口湿濡,他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是血淋淋的血。

因衣服是玄色,房间灯光昏暗,不知道那片湿濡,竟是一滩血迹。

顾仲年大惊,一下子扯开老太太宽松的寝衣。

轰!!!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太太的胸口上,离肌肤小半寸处,赫然露出一大把银针。

微微灯影下,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粗看竟有几十根,这些银针本就比一般的银针要粗很多。

而且捏成一团的话,便如一根特大的大钢针一样,插在老太太胸口上。

显然,老太太是被插了银针,再掩盖上身上那件玄色寝衣。

银针只露出肌肤一点,插在胸口上,密密麻麻,泌着血丝。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必然是老太太致命之伤。

顾倾城陡然看见老太太胸口上的银针,瞬间就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了。

不!

从她一进入奶奶房间,发现奶奶已经断气那一刻,她已然隐隐感觉,自己中了圈套。

只是她想再放手一搏,看看能不能救醒奶奶。

她走近一些,看着银针顶端那些隐隐约约的血迹,不由得心中一动。

迅速环视所有人的手。

“你这个孽障,竟敢弑祖,杀了你奶奶?!”

顾仲年悲愤交加,一巴掌向顾倾城掴过来,却被顾倾城轻巧的闪躲过去。

“我没有!”顾倾城镇定道。

“父亲,这肯定是误会,倾城不可能杀了奶奶!”

顾卿同时上前,把顾倾城拉过他身旁。

紧紧护着倾城,怕父亲盛怒下会伤了她。

“啊!……”

这时候,佛堂又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大家又全部跑出去。

是三姨娘和顾初瑶发现地上沿着佛堂有血迹,走到那帷幔后,陡然发觉服侍老太太的两位丫头,被人当胸刺死。

胸口浸满鲜血,早已经死去。

三姨娘胆小,早已吓得尖叫起来。

“是她们两个!”

柳如霜一把抓住飞鸿握剑的手,她的剑上还有血迹,只是几乎凝固了。

飞雁的剑上,也是如此。

飞鸿飞雁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的看着顾倾城。

飞雁欲哭无泪,嗫嚅道:

“郡主,我们……没有杀人,我们……以为您半夜里失踪了,才跑出来找您。”

飞鸿颤栗的哭道:

“我们听到叫救命,拔剑出来,才发现……剑上有血迹。

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是冤枉的啊!”

“你们稍安勿躁,你们说没有,我就相信你们没有。”顾倾城淡定道。

柳如霜再也没有晚上的委曲求全,温婉慈祥。

脸色一变,义正辞严道:

“顾倾城,已经人赃并获了,你们还想抵赖?

你为了报复老太太对你的打骂,假意给老太太瞧病,竟然把老太太杀害。

却不慎被老太太的丫头撞见,你这俩丫头便杀人灭口!”

柳如霜想到老太太的惨死,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他知道,顾仲年再阴狠,却是个孝子。

向顾仲年跪下道:

“老爷,你即便把倾城宠上了天,那个毕竟是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的亲娘啊!

你怎么忍心,老太太惨死在自己的孙女手上!

娘!我的娘啊!你死得好惨啊!……”

顾仲年本来就是个孝子,母亲惨死在自己女儿之手,怎不叫他痛彻心扉。

“来人,把这个孽障抓起来!”

顾仲年怒不可遏的指着顾倾城大吼。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却伸手过来阻拦。

“我二妹是陛下最疼爱的安平郡主,抓她?你们是不要命了?”安陵缇娜向仆役喝道。

李双儿也上前张开手,维护顾倾城:“想抓安平郡主,你们先去问问老祖宗肯不肯!”

奴仆略为退缩,为难的看着顾仲年,不敢上前。

顾仲年本来就悲痛欲绝,恼恨交加。

如今见她们阻拦抓人,搬出老祖宗和陛下吓唬他们。

简直气疯了,大声指挥:

“不管是天王老子,都给我拿下!

我要把这个丧尽天良的孽障,亲自押到金銮殿。

当着朝臣的面,我看看陛下还会不会护着这个畜生!”

第三百一十七章:含冤负屈

第317章:含冤负屈

顾仲年也是一时气话,一般刑事案件,充其量会交到刑部去审,皇帝是不会随便就审案。

只是他觉得皇帝可能会偏袒顾倾城,才如此一说。

李管家又指挥奴仆上前拿人。

“谁敢!”

顾倾城怒视想过来抓她们的奴仆。

她的眸眼,自有一股凛冽威仪。

奴仆竟被顾倾城的威仪震慑,不敢上前。

顾倾城转而对顾仲年道:

“父亲,我没有杀奶奶,飞鸿飞雁也没有杀人。

你仅凭这些证据,就说我们杀人,未免牵强。

你要抓我们去刑部也好,金銮殿也无妨,我们都可以跟你去。

但现在还有很多疑点,我必须要细细查看,再跟你去!”

顾倾城说完,快步走回奶奶的房间。

想看看方才给奶奶施针,是否有急救效果。

顾仲年被顾倾城的气势震慑,想跟顾倾城硬拼,不但她身边那俩丫头不好惹。

顾倾城更不是吃素的。

赶紧带着所有人也跑回老太太的房间。

见顾倾城要上前查看老太太,他又一把拉开她,想让她远离老太太。

“你这畜生,杀了人,还想毁灭证据么?!”

顾倾城也不由得大怒。

冲顾仲年怒吼一声:“你起开!我是想看看奶奶是否还能救活!”

顾倾城手一甩,竟将顾仲年几乎甩了一个趔趄,双手在空中挽了几下才站稳。

一时间,怔愣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摸摸老太太的脉息,似乎有些回光返照迹象。

又轻轻拧了一下她百会穴和人中穴上的银针。

柳如霜边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一边指着顾倾城惊骇的叫:

“顾倾城,证据确凿,就是你怀恨在心,想杀老太太而后快。

谁都知道百会穴是死穴,你还在那里扎针。

你是怕奶奶不断气,醒来指证你,赶紧弄死她。

以为我们不懂医术,装模作样的演戏!”

“……死穴?”

顾仲年一听,嘴里喃喃。

赶紧又过来推开顾倾城,将她远离了老太太的床榻。

气得直喘粗气。

一边痛心疾首的骂:

“畜生……你这个畜生!你竟然怕奶奶没断气,还想把她弄得无药可救?!”

百会穴确实是死穴,但已死之人,扎此穴,反而有可能起死回生。

当年神医扁鹊,起死回生之法,便是针扎百会穴。

柳如霜不但不懂,还在大放厥词,故意歪曲。

顾仲年已先入为主,认定是顾倾城杀人。

在盛怒下自然是相信柳如霜,而不相信他那个神医女儿。

顾倾城嘴角冷笑,见父亲如此阻止自己靠近老太太,也只得作罢。

她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哀嚎的柳如霜。

冷冽道:“柳如霜,你还真能作死啊!”

“顾倾城,你再如何恨我,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对老太太下此毒手。

她纵然再不喜欢你,她也是你的奶奶啊……”

柳如霜继续怨怼顾倾城,哭得撕心裂肺。

当然,她的女儿丫头们也跟着哀嚎。

顾倾城淡定的看着她,义愤填膺道:

“柳如霜,你为了想陷害我,居然不惜杀了奶奶和那两个丫头。

你如此泯灭人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含血喷人,自己是杀人凶手,还反咬一口,想诬赖别人!”

柳如霜悲愤的指着顾倾城哭道。

又对满屋的人哭诉:“我虽是儿媳妇,与老太太却情同母女,我怎么会害老太太。

你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柳如霜对老太太的好,看上去情同母女,顾仲年倒是相信的。

顾倾城却反而指责柳如霜,只会被顾仲年认为她反咬一口,含血喷人。

顾仲年早气得七窍生烟,厉声对管家道:

“管家,看紧这个孽障,别让这个杀人凶手逃跑了!

我要面圣,当着全天下人,我看陛下还会不会徇私枉法!”

她是安平郡主,看来想把她拿下,并不容易。

便吩咐李管家,把顾倾城看紧了,天一亮,就去报京畿府衙,捉拿顾倾城。

他痛哭流涕,带着妻妾女儿仆役,在床边守护着死去的母亲。

一时间,哭丧悲呼声满天。

顾倾城看着拥挤的人群,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柳如霜带着女儿哭丧,可是,她的女儿,却少了一个。

是的,阖府的人都出动了,独独不曾见顾新瑶。

她来不及想顾新瑶去了哪里,眉宇轻颦,问飞鸿飞雁:

“你们这剑,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沾满血迹了?”

飞雁哭丧着脸道:

“我们也不知道,剑就放在我们房间,我们半夜发现不见郡主,怕郡主出意外,便提剑出来寻找。

到了小佛堂,正想走去后稍间,又听到外面尖叫救命声,又以为郡主出事了,便拔剑出来。

若不是五姨娘眼尖,这灯光朦胧,我们还不知自己的剑有血呢。”

“你们的剑一向随身佩戴,何时离开自己的?”顾倾城又蹙眉问。

飞鸿看了一眼安陵缇娜,微微委屈道:

“就是老太太打郡主的时候,莅阳郡主误会我们,以为我们要拔剑相向,让她的丫头拿走。

后来我们担心自己的剑,不能随便乱放,老太太回房后,我们便出去找香菱。

之后,我们便将剑和行李一起拿回西厢,并锁上了门。”

安陵缇娜点头道:

“我们当时确实是怕飞鸿飞雁一时冲动,看不得主子受辱,会做出过激的事,就让香菱把剑拿开。”

安陵缇娜又转颐问她的丫头:

“香菱,你当时把她们的剑放在哪里,可瞧见有人动过她们的剑?”

香菱早已被这些血淋淋的事吓得发懵。

见郡主问话,赶紧回想当时情形,仔细回答:

“郡主,我当时就把剑放在厅堂角落,和行李一起。

我放好剑转回来,半道上,飞鸿飞雁两位姐姐就来寻她们的剑了。

后来我们就一起,把剑和行李都搬回西厢。

安顿好行李后,两位姐姐,还把郡主和她的房间都锁上了呢。”

顾彧卿早走过来,听罢,点头道:

“我当时一直在西厢,她们放行李放剑,后来除了李管家命人给我送饭,便没见其他人来过。那段时间,应该没人动过她们的剑。”

“也就是说,剑是香菱拿去放在行李而后离开那一会,被人动了手脚。”

顾倾城环抱双手,沉吟道。

飞鸿看着香菱,疑惑道:

“从香菱拿剑出去,到我们去寻剑,这也是,不到半盏茶功夫呀。”

安陵缇娜立刻对香菱喝道:

“你这小妮子,你放剑时,可见有人把剑拿走,离开过?”

香菱惴惴不安,还带着负疚:

“奴婢放下剑便赶紧回郡主这里,中途就遇见飞鸿飞雁两位姐姐。我……不知道有什么人动过她们的剑啊。”

安陵缇娜一脸的愧疚,看着顾倾城,眼泪泫然欲滴。

“二妹妹,都是我们不好,若知道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她们的剑会被人做手脚。

我和三妹妹当时就不会阻止飞鸿飞雁,更加不会让香菱把她们的剑拿开了。”

李双儿不但惭愧,还愤愤不平道:

“是啊,我也有错。早知道她们会陷害二姐,我和大姐当时就不阻止飞鸿飞雁,让她们拔剑出来。

即便是吓唬吓唬她们也好,起码震慑一下,让幕后那个想嫁祸二姐的杀人凶手,也好有些顾忌,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她嫁祸!”

“两位姐妹不要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她们想要害我,总会寻到机会下手的。”

顾倾城拍拍两位姐妹,安慰道。

飞鸿飞雁当时说安陵缇娜她们误会自己拔剑。

顾倾城当时走在前面,没看到飞鸿飞雁是否有拔剑意图。

也就不知道安陵缇娜是否真的就误会了她们,还是故意而为之。

她默默想道,香菱把剑放下,便回来她们身边。

中途遇见飞鸿飞雁去寻剑,就这半道的功夫,不可能有人拿剑去杀了老太太那俩丫头,再把剑放回来。

那么,是有人早准备好血,等着香菱的剑一放下,就迅速将血涂抹在剑上。

时间上,怎么会那么巧?

当时事发突然,大姐三妹才卸了飞鸿飞雁的剑。

可她们的剑一离开,便被人涂抹了血。

但她又怎好随意怀疑安陵缇娜她们,她们结拜时发誓,要互相信任的。

这还将将结拜没几日呢。

那也就是说,那行凶之人,随时随地准备了血。

瞅准有机可乘,便立刻将血涂抹上飞鸿飞雁的剑。

而晚上吃饭,顾初瑶和顾新瑶都不在场,她们扶老太太回房间,陪老太太在房间吃呢。

她拿过飞鸿的剑,看着那血迹,陡觉有异,鼻子轻轻一嗅。

她的眉心倏然蹙起来。

再拿过飞雁的剑,看似观察剑,却也不着痕迹的嗅嗅。

鼻子里微微冷哼。

她让人把灯都点上,抬那两个死去的丫头出来。

再拿来飞鸿飞雁她们的剑,就着灯光,和那两个死去的丫头身上的血迹和伤口比对着。

再伸银针进伤口里面探了探。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一直紧随身旁的顾彧卿,见倾城似乎有所发现。

于是紧张的问:

“倾城,可发现什么端倪?”

他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为顾倾城她们洗脱罪名。

“对,二妹妹,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安陵缇娜也关切的问。

顾倾城脸色凝重。

一时并未回答她们。

她方才已经嗅过那剑上血迹的味道,又检查了死者伤口上的血迹,对比过伤口与剑身的尺寸。

“现在即便有所怀疑,也为时过早。”

她平静道,平静中却带着股彻骨的寒芒。

把剑还给飞鸿飞雁,并嘱咐她们:

“此刻开始,你们的剑一刻都不能再离开。既然这剑上有杀人血迹,这便是证据!”

飞鸿飞雁谨慎的点点头,把剑插回剑鞘。

顾倾城抬眸问顾彧卿:

“大哥,你相信倾城没有杀奶奶,相信飞鸿飞雁她们没有杀人么?”

“这还用问么?你们怎可能做这些恶毒之事!”顾彧卿笃定道。

“大哥真好,永远都那么相信妹妹。”

顾倾城欣然点头。

又赶紧道:“我们还是再进去看看奶奶怎样吧。”

“我们也不相信二姐会杀人。”

尾随顾倾城身后的李双儿道。

“那是自然,我宁可相信自己一辈子守寡,也不相信二妹会杀人!”

安陵缇娜也拉着顾倾城的手安慰道。

“谢谢两位姐妹。”

顾倾城向她们报以感激的微笑。

大家重新回到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在顾倾城针灸百会穴和人中穴后,约莫半盏茶功夫,她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液。

听说顾倾城能起死回生,所有人都注视着老太太,看看是不是有生还的奇迹。

柳如霜和她的女儿们当然不希望有那样的奇迹出现。

便在这时,府外传来声音,人声鼎沸,很多人奔跑进来有力的脚步声。

竟是顾新瑶去京畿府衙击鼓鸣冤,说安平郡主弑杀祖母还指使其侍女杀人灭口。

顾倾城是皇帝亲封的安平郡主,顾仲年也是尚书郎中。

接报后,掌管京畿治安的杨文龙杨大人刻不容缓,便带着衙役飞赶来顾府看个究竟。

一行人来到老太太的房间,太拥挤了,下人奴仆便退了些出到外面的佛堂。

京畿府衙离顾府仅两街之遥。

但顾倾城对京畿府尹来得如此迅速,也颇感惊讶。

再看看顾新瑶,却也是意料之中。

由发现老太太被害,屋子里挤满人,却不曾见过顾新瑶的身影。

没想到,她未卜先知,已经出去报案了。

又或者,之前她也曾出现过,而自己没时间发现她的存在?

顾倾城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顾新瑶一进来,就恶狠狠的指着顾倾城,对京畿府尹杨文龙道:

“就是她!顾倾城,是她杀了祖母,被服侍老太太的两个丫头瞧见。

便指使她的侍女,杀人灭口,把服侍老太太的两个丫头也杀死了!”

顾倾城倏然看见顾新瑶包裹着锦帕的手掌。

她的眸眼,更加覆盖起凛冽寒霜。

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紧。

狠狠向顾新瑶丢去一记凌厉眼刀。

杨大人还未来得及询问顾仲年案件的经过。

恰在杨大人来到之际,老太太忽然有微微触动,嘴巴溢出一滩血。

“鬼啊!……”

胆小的三姨娘吓得率先尖叫。

刚才她看见死人已经吓破了胆,如今又见老太太似有动静,就更加害怕。

柳如霜和她几个女儿,面面相觑,更吓得脸色惨白。

心道难道刚才老太太是假死,其实没有真正断气?

如此一想,她们就更加害怕了。

顾仲年就在床边,赶忙坐在床沿,惊喜交集的把仍有微弱气息的老太太抱在怀里。

哭道:“母亲,你醒醒啊……”

他猛然又想起什么,向顾倾城喊道:

“倾城,你不是活观音,能起死回生么?你快救救你奶奶啊!”

顾倾城走到老太太床前,把她穴位上的银针拔掉,再探探老太太的气息,又把把脉。

她脸色沉重,微微叹道:

“……奶奶,可能是回光返照。我方才给奶奶做了急救,如今奶奶总算有一丝气息。

希望奶奶能清醒起来,说出是谁把她杀害,我们就可以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屋子里的人各怀鬼胎。

有的希望老太太能活过来。

有的当然希望千万别醒过来。

顾新瑶吓得躲在柳如霜身后。

老太太半躺在顾仲年怀里,眼皮子终于慢慢悠悠的能睁开一丝缝隙。

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包括杨大人也带着他两个得力衙役站在人群前面,希望老太太醒来,能说出谁是凶手。

顾新瑶见老太太就要醒转,吓得想往门外溜。

顾倾城瞟了一眼顾新瑶包着帕子的手,对顾彧卿道:

“大哥,看好屋子里所有人,不许一个人离开。

等一下奶奶醒来,让奶奶说出来,到底是谁杀害她!”

顾彧卿便立即拉住顾新瑶。

顾新瑶装腔作势,先声夺人的低叱:

“大哥,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杀人凶手,你反倒是听那个杀人凶手的话,以为我会逃跑么?

我只是见奶奶明明死了,如今又有气息,会不会是鬼魂作祟,因而有点害怕罢了!”

顾彧卿凝视顾新瑶一眼,一言不发,把她推向人群里面。

柳如霜和顾初瑶顾乐瑶,虽然仍旧镇定站在屋内。

她们的心,却仿佛随时都要往外蹦出去。

脸色惨白的看着老太太,暗暗祈求她千万不能醒来。

老太太斜躺在顾仲年怀里,她的眼睛竭力睁开,再有气无力的阖上。

稍歇一瞬,又缓缓睁开。

众人几乎都屏住呼吸,怕吵着老太太。

人人惊叹已经气绝之人还能醒转之余,也看看老太太能不能说出,谁杀害她们。

房间安静得几乎是落针可闻。

老太太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了聚焦。

在人群里转悠了一遍,然后眼神,落向顾倾城。

顾倾城期待的看着奶奶,希望她能张口,说出谁是凶手。

老太太嘴唇刚要张开,却大口大口的溢血。

她的手指微动,想抬起,却没有力气。

颤抖的手指,却还是指着顾倾城的方向。

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瞪着恐怖的眼睛,看着顾倾城的身子。

只听老太太的语气,仿佛带着满腔怨愤,断断续续道:

“竟然……是你……你……好狠毒……”

老太太拼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说了两句话,便阖上眼睛,气绝身亡。

所有人的眸光,登时,齐刷刷的,带着各种异样,看着顾倾城……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百一十八章:牢狱之灾

第318章:牢狱之灾

老太太模样甚为恐怖,声音虽然微弱,但室内安静,大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顶点更新最快

所有人都觉得,老太太刚才是看着顾倾城所说。

起码是看着她的方向。

连顾卿都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倾城,竟真的杀了奶奶?

“顾倾城,你个畜生!真的是你!”顾仲年失去理智的厉声大吼。

顾倾城陡然觉得不对,她霍然转身。

靠着她身后侧身站着的,赫然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顾新瑶。

顾倾城再回看奶奶的位置。

老太太躺在顾仲年怀里,那个角度,能够看到顾新瑶就站在顾倾城的身后边。

“果然是你!”顾倾城一把揪住顾新瑶,狠狠就扇了她一记耳光,“是你杀了奶奶!”

顾初瑶和柳如霜走过,联合顾新瑶一起厮打顾倾城,母女三个,几乎和顾倾城扭打成一团。

顾倾城奋力一挣,脱出她们的包围,并顺势给了她们三人每人一个大嘴巴。

随即腾身飞起,姿势优美的将她们三个踢飞。

被踢翻地上的柳如霜,痛哭着爬向杨大人求救。

“杨大人,您方才也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老太太就是看着顾倾城说的。

顾倾城就是杀人凶手,现在不仅想耍赖!当着大人的面,还要继续行凶啊!”

顾仲年也怒斥:“孽障,杀了奶奶,还敢如此猖狂!”

杨大人的位置,没怎么看清楚顾倾城的身后,他确实是看到老太太瞪着顾倾城说的。

起码是看着顾倾城的方向。

经顾倾城揪着她身后的顾新瑶,众人才留意,顾倾城身后是顾新瑶。

但是老太太毕竟没有说是顾新瑶,所有人都认为,老太太所指,便是顾倾城。

包括杨大人。

虽然顾倾城是打了柳如霜母女几个耳光,又踢飞她们。

这也怪柳氏母女上前与她厮打。

那是她们技不如人,怨不得顾倾城。

顾倾城毕竟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又是老百姓赞不绝口的活观音。

凭杨文龙自己的感觉,顾倾城淡定从容,不似有杀人可能。

“这个……大家都先别急着指证,谁就是杀人凶手,办案讲求的是证据!”杨文龙对众人道。

他方才与捕快进来,还来不及询问案发经过呢。

如今也得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顾仲年就把半夜和五姨娘起来上茅房,看见飞鸿飞雁提剑往老太太这边走。

觉得不对劲,便和姨娘赶来。

结果进来,便看见飞鸿飞雁手持血剑跑出小佛堂。

他再冲进老太太房间,便看见顾倾城往老太太身上扎针,老太太当时已经气绝。

另一边,捕快也询问了府里仆役,证实顾倾城与奶奶确实是有罅隙。

顾倾城有杀人动机。

“顾大人,你亲眼看见顾倾城往老太太胸口上扎针么?”

杨大人问顾仲年,而后又问大家:

“你们有谁,亲眼目睹飞鸿飞雁杀了老太太那俩个丫头么?”

顾仲年颇为不满的看着杨文龙,又悲又愤的跺脚道:

“杨大人,本官是没有亲眼看见顾倾城往老太太胸口扎针。

可本官进来,老太太胸口已经插满了一大把银针,用寝衣掩盖着。

顾倾城许是担心这么多银针还插不死老太太,又往老太太头顶扎针,却是本官亲眼看见的。

这些银针都是她的,明摆着她就是杀人凶手啊!

而且飞鸿飞雁那俩丫头,手上的剑已经沾满血迹,在小佛堂走出来。

不是她们杀死那两个丫头,难道还有其他人么?!”

柳如霜指着顾倾城悲愤的骂:

“杨大人,顾倾城有杀人动机,老太太一直不待见顾倾城,上次顾倾城回来老太太就又打又罚她跪祠堂。

这次一回来,老太太又对她打骂,当时她的两个侍女就想拔剑把老太太杀了。

老太太还说顾倾城假借看病,其实是想把她杀了。

阖府人等都听得真真切切,证据确凿,她就是杀人凶手!”

“……从种种迹象看起来,安平郡主与两名侍女,确实有重大嫌疑。”杨大人颔首道。

旋即,他也微微摇头:“若说她杀人,但她又急救老太太,似乎说不过去。”

顾仲年痛心疾首道:

“杨大人,那畜生哪里是急救老太太,她是担心老太太没死透,想再扎死她啊。

只是苍天有眼,老太太回光返照,指证那畜生!”

顾倾城看着愚昧无知的顾仲年,除了冷笑,简直是无语了。

顾倾城毕竟有重大嫌疑。

杨文龙只得对顾倾城道:

“安平郡主,你就跟本府回京畿府衙走一趟吧。”

顾仲年却不放心:

“杨大人,顾倾城一进京畿府衙,说不定立即就被释放了。

本官要告到刑部,让刑部当着天下人,亲自裁决这个孽障。

看看这个弑祖的畜生,还能不能逃脱法网!”

“顾大人,如今安平郡主只是有重大嫌疑,也不能立刻就断定她是杀人凶手,你也不要过于激动。”

杨文龙看看淡定从容的顾倾城,对顾仲年道。

他虽然觉得以安平郡主对老百姓的为人,不可能弑祖。

但是办案讲求证据。

如今人证物证,所有证据都指向顾倾城,她和两个丫头就是杀人凶手。

他也只能带她回去。

“……老太太确实是看着顾倾城的方向说的。

但是老太太毕竟没有点名说是顾倾城所杀。

所以目前,顾倾城还是最大的嫌疑之人。”

杨文龙斟酌着道。

“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杨大人还偏帮这个畜生么?!”顾仲年已愤怒到了极点。

“杨大人,父亲,你们请细心想想,我若真是杀奶奶的凶手,为何又想方设法救她起来指证我就是凶手。”

顾倾城淡定从容道。

“安平郡主说的,也不无道理。”杨文龙点头道。

杨大人考虑了一瞬。

又道:

“安平郡主乃陛下亲封,此案又牵涉弑祖大罪。

既然顾大人想将此案移交刑部,那下官就和大家一起,去刑部,交由刑部尚书大人审理此案吧。”

顾倾城冷静道:

“杨大人,请你现在马上封锁顾府所有现场,不得让任何人破坏。

而且我们顾府所有人都必须同去刑部。

虽然我顾倾城是最大嫌疑,但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顾倾城言之有理,她的嫌疑虽然最大,但没真正定罪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杨大人点头道。

并吩咐衙役把所有死者和行凶利器也带走。

顾倾城和两名侍女,作为最大嫌疑人,父亲又言之凿凿的指证其女儿。

虽然顾倾城是皇帝亲封的安平郡主,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倾城这个最大的嫌疑人也落入天牢,只待审判……

几个月前,她随拓跋来过天牢,后来又来天牢问过乙浑话。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自己坐进天牢。

冰冷的地板,坚硬的铁栏,牢房特有的霉臭酸腐,和鬼气森森的阴冷,都毫不留情的扑面而来。

所幸,她特殊的身份,刑部尚书陆丽,没让人给她戴枷锁。

哐当一声。

几名狱卒,看着美得令人垂涎的美人儿,就连隔壁那两个丫头,也长得相当的标致。

他们很不忍心的锁上铁栏。

他们健硕的身子,却是往里挤。

男人们的眼里,浮起邪念……

“……什么?倾城弑祖,杀了她奶奶?”

“不可能!……”

当拓跋焘,拓跋,拓跋余,拓跋灵,冯左昭仪,几乎所有人。

听说顾倾城杀害了她的奶奶,几乎人人都瞪大眼睛,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万寿宫其实也收到消息,但顾倾城之前交代容嬷嬷,不能让老祖宗受任何刺激。

所以容嬷嬷就让阖宫人都不能透露半句,否则老祖宗一受刺激,后果就不堪设想。

拓跋和拓跋余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赶到刑部,看望顾倾城。

拓跋风驰电掣到天牢,一剑劈开牢门。

见到并未受任何刑责,也未戴枷锁,安然无损的顾倾城,他才稍为松了一口气。

一把将顾倾城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声音都紧张得嘶哑:“臭丫头,你可担心死我了!”

紧张的责备,却带着暖到极致的温柔。

“看你紧张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顾倾城反倒安慰起他来。

又查看他脸上和拓跋打架时留下的伤,见已无碍,才放心。

其实拓跋与拓跋余脸上的伤,在顾倾城的调理下也很快好转。

没有明显的淤血肿胀,但若细心一看,还是看出他们曾经受伤。

“倾城,你可不知道,男人通常一进天牢,不管有罪没罪,还未过堂,便要先尝尝天牢的刑具滋味,给犯人一个下马威。

而女人嘛……别说是我的倾城了,但凡是个年轻的女人,都会被狱卒轻薄甚至凌辱。

你竟能安然无恙,可真是担心死我了!”

拓跋长吁一口气。

“是啊,早听说刑部狱卒如狼似虎,不管你身份何等娇贵,打入天牢,都在所难免要受辱。”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蹙眉,语气冷冽:“告诉我,哪个不要命的敢碰过你,我先把他们的爪子给剁了!”

顾倾城看着拓跋,从容微笑。

“开始,确实有几个不知死活,想动手轻薄。

可是我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拓跋摩挲着下巴,琢磨道:

“在这里,你喊冤叫屈是没用的,说你朝上有人嘛,会有一点点用。

但要看到实际的,比如给他们大把的钱,他们才肯放过你。”

他看着倾城,颇感兴趣道:“说来听听,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我跟他们说,几个月前,我和高阳王在这里活剥了一个人皮。

后来,高阳王又剥了几个,还亲自剥了独孤西风。

你们谁想试试,等一下高阳王来到,我可以让高阳王先伺候他。”

稍顿,顾倾城再微笑道:“他们听完我说这话,都吓得飞一样跑了。”

几月前高阳王确实带了一个女人进来,剥了一个囚犯的皮,还亲自把那人钉在木桩上。

狱卒们一直以为自己狠,没想到那个高阳王比他们狠上千倍。

此事皇帝禁止对外宣扬,但所有狱卒却是知道的。

后来高阳王捉到刺客,又活剥了几个人皮。

还亲自出手剥了独孤西风。

听说那手艺,比削地瓜还利索。

利索倒好,犯人受的罪会少些。

最怕就是钝刀慢慢的据,慢慢的剥,那才叫生不如死。

独孤西风还算不幸中的万幸,能得到高阳王的伺候。

狱卒们一听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的名字,就如闻阎王爷的名字。

而面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安平郡主,既如此说。

那和高阳王一起进来观看剥人皮的女人,自然是非她莫属了。

所以狱卒一听顾倾城如此说,皆吓得一溜烟的跑了。

“好!……不愧是我的女人!”

拓跋忍不住嘉许的朗笑。

兽性大发,狠狠亲了口顾倾城,算是嘉奖。

而后,头也不回的对牢房外侍立的战英道:

“告诉天牢所有狱卒,有敢对安平郡主无礼者,活剥。敢对安平郡主动刑者,灭族。”

“诺,殿下。”战英下去传令去了。

拓跋的声音淡然,就像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那分量,却像阎王的催命符。

“你其实不用再吓唬他们了,我已经吓过他们一次,相信他们不敢造次了。”顾倾城笑道。

“看看你,都被打入天牢了,还笑得出!”拓跋拧着她的鼻子。

嘴里骂得凶狠,却裹挟着无边溺爱。

“清者自清,我没杀过人,有何畏惧!”顾倾城泰然自若。

拓跋嘉许的点点头,心有灵犀的看着倾城。

“这次,又是姓柳的闹幺蛾子?”

顾倾城无奈的点头道:

“应该是柳如霜她们几母女折腾,为了要置我于死地,不惜杀了奶奶和两个丫头来嫁祸。

奶奶与我虽然并不亲厚,可那毕竟是奶奶,我这次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了!”

隔壁牢房仅隔着栅栏的飞鸿飞雁,看着顾倾城,不由得潸然泪下。

姐妹俩跪下去。

飞雁道:“郡主,是我们大意,连累了郡主。”

飞鸿跪向拓跋,哭道:“殿下快想想办法救郡主出去啊,郡主真是无辜的。”

拓跋默默点点头:“你们放心。”

顾倾城看着两个吓得缩成一团的丫头,万分抱歉。

“怎么是你们大意,连累了我,应该是我,连累了你们。”

她走过去,向她们伸出手,越过栅栏握着她们的手。

愧疚道:“当初就是我连累了芷若和云锦,希望这次,不会连累了你们俩。”

“郡主,我们不怕连累的。即便为了郡主死,我们也心甘情愿。”飞鸿哭道。

飞雁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什么,道:

“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一定要保全自己。

您有老祖宗的丹书铁券,可以免死。

真有什么事,郡主可以拿出丹书铁券,保住性命。”

顾倾城听了飞雁的话,脸上瞬间庄严肃穆。

“我们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丹书铁券如此宝贵,绝不能轻易浪费。

老祖宗轻易不用,而一生也仅用一次。

我顾倾城问心无愧,就绝不会擅自拿丹书铁券出来。

以后,丹书铁券在我手上,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使用。

除非是真正蒙冤大难之人,我才会拿出来相救。”

飞鸿飞雁一脸惭愧。

“郡主说得对,奴婢谨记……”

“好,我拓跋的女人,就是要有这样的浩然正气!”

拓跋看着顾倾城与有荣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个毒妇,想嫁祸我的倾城,只怕她是不知道自己,正在自掘坟墓!”

“拓跋,你去帮我审问几个人。”顾倾城在拓跋耳畔道。

随即又道:“那日跟你说的,大哥那件事,今日便可行动。”

拓跋听后,默默点头,正想离去。

这时拓跋余也进了天牢,看到拓跋和顾倾城在一起,心里立即涌起妒忌怒火。

本想转身就走,脚步又顿了一下,转回身来。

顾倾城见到拓跋余,他和拓跋不久前才打了一架,现在三人再重聚在一起,毕竟有些尴尬。

大家一瞬的沉默后,拓跋干咳一声。

对顾倾城道:“那个,我先去料理外面的事,你安心在这待着。”

说完径自离开。

现在两叔侄早已经有罅隙了。

顾倾城自是明白他去做甚。

看着拓跋余,拓跋余脸上的伤也奇迹般的好起来,连疤痕都没有了。

她心中也欣慰。

却不知他断了的肋骨,是否已好转了。

“殿下,谢谢你来看我。”顾倾城落落大方道,看着他的胸骨处问,“你肋骨的伤,可见好些了?”

“谢谢,我没事。”

拓跋余依然情深款款的看着他,虽然心酸,倾城只把他当作外人。

但,她还是担心自己的。

纵然,那是医者的本分。

“倾城,本王相信,你绝对不会弑杀祖母,我们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所有证据都指向倾城,说倾城和两个侍女就是杀人凶手,殿下就那么相信倾城?”

顾倾城略为诧异的看着拓跋余。

“不管有多少铁证,本王都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拓跋余虽然心痛顾倾城喜欢拓跋而不喜欢自己,但他却是从心里相信她。

顾倾城安之若素的看着拓跋余,心道自己如此负他,他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份情,她也只能以治好他的旧疾相报了。

“谢谢你。”顾倾城微笑着向拓跋余点头致谢。

顾倾城的笑,令他如沐春风。

即便身处污浊的笼牢,她也美得一尘不染。

甚至,她身上的桃花香,令原本是令人作呕的牢狱,也变成了香闺。

拓跋余怦然心跳,咽喉滚了滚。

“你放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你!”

他的脸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深沉。

他的语气,却斩钉截铁。

他虽然很不舍,却还是要离开天牢,出去找陆丽看看,到底都有什么不利的证据,指向倾城。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帮倾城洗脱冤屈。

第三百一十九章:三司会审

第319章:三司会审

而早上散朝,一接穆铖禀报的拓跋焘,立刻传召大司徒崔浩,大司马高允和大司空独孤忠诚。

让他们即刻到刑部配合刑部尚书陆丽,进行三司会审,务必还顾倾城一个清白。

“谁敢说安平郡主弑杀祖母,朕第一个就不相信!

三位爱卿,务必给朕彻查清楚,一定要还安平郡主一个清白!”

“诺……”三大司空领命。

拓跋焘又对他们三人再三交代:

“安平郡主自幼被父亲弃在乡下,不闻不问,顾仲年愧为人父!

安平郡主若还有什么冤屈,一并审理!”

皇帝如此交代,三大司自是心知肚明。

皇帝亲自交办的案子,顾倾城一进天牢没多久,就立即在刑部进行三司会审。

主审官是大司徒崔浩,大司马高允,大司空独孤忠诚。

陪审是刑部尚书陆丽。

诸位大人都见识过顾倾城为奴隶奋争自由,为所有奴隶流民争取田地,还开粥棚救济灾民。

他们眼中的顾倾城,是济世救民,值得敬重之人,也不相信她会做这些事。

但现在证据所指,顾倾城好像也很难脱罪。

当然,其中利益受损,儿子还命丧拓跋濬手上的独孤忠诚,却另当别论。

顾倾城与拓跋濬拓跋灵往来甚笃,交情深厚,还是顾彧卿的妹妹。

他此刻恨不得找到铁证置顾倾城于死地呢。

名动天下的顾倾城,竟然弑杀祖母,更指使侍女杀人灭口,一下子就轰动全城。

万人空巷,刑部门前,人头攒动,来听审观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还有个风姿绰约,国色天香的刘宋太子,和与他形影不离的山阴公主刘楚玉。

仙姬公主和贺兰明月也来了。

城中巨贾,除了不知是葬身火海,或者早就逃生的风十三娘,金老爷,薛五娘和秦少卿也来了。

本来如此热闹的大事,是少不了上谷公主拓跋灵的。

但如今她毕竟失贞,又怎肯随意抛头露面,看着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虽然皇帝下旨,任何人不得非议。

流言蜚语是不敢有了,可是人们异样的目光,总令人如芒在背。

所以,即便是焦急,她也轻易不出来听审。

而且,她相信以倾城的聪明睿智,她肯定会还自己清白。

冯左昭仪却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无论如何不相信倾城会杀了她奶奶。

请示皇帝,希望出来听审。

皇帝见冯左昭仪忧心如焚,她也不相信那是顾倾城所为,自是欣然应允。

闾左昭仪知道外面的传言,又惊又喜。

暗暗祈祷柳如霜这招破釜沉舟能一举扳倒顾倾城。

她虽然不出来,却派了她的贴身宫女梅子出来探究竟。

拓跋丕自从顾倾城救了他母妃,他从当初对顾倾城的憎恨,竟发生了莫名异样的情感。

听说顾倾城成了杀人凶手,竟也拉着他母妃,跑过来看看究竟。

而拓跋濬和拓跋余,是早就在刑部紧盯着的。

刘子业和刘楚玉,还有仙姬公主和贺兰明月,也各怀心事的进来听审。

这么多身份尊贵的贵人,莅临刑部,刑部自会安排他们坐在最好的位置。

因释放降奴而失去利益的那些贵族,蜂拥而至,希望杀了顾倾城,能将释放降奴的命令收回,重新获取奴隶。

特别是常山王,唯一的儿子丧生在顾倾城的大哥手上,他憎恨顾倾城到了极点。

因而怂恿贵族们大声呼叫:

“严惩弑祖畜生顾倾城……严惩人面兽心顾倾城……严惩假仁假义顾倾城……”

而那些受益的奴隶和流民灾民穷苦百姓们,则共同疾呼,为安平郡主叫屈喊冤:

“安平郡主是救苦救难活观音……安平郡主冤枉……快放了郡主……”

两派人在都城闹得沸沸扬扬,双方群情汹涌,一触即发,展开械斗……

后来守城将军司马炎和京畿府尹杨文龙出动,才平息动乱。

暴乱得到遏制后,人们又奔来刑部观看审讯。

刑部大堂里,人头拥挤,看审的人群,挤满着整条街。

很多人根本没机会看里面的情况,只能靠口口相传。

审案正式开始,外面还是嘈嘈切切,议论纷纷。

顾倾城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虽暂时收进天牢,却不敢给她戴刑具。

只是在捕快的押解下来大堂。

冯左昭仪一见顾倾城,眼泪已经忍不住噼里啪啦。

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孩子,别怕,你没做的事,任何人也冤枉不了你。”

如今冯左昭仪掌管凤印,连崔浩都不敢怠慢。

也不好阻止她与顾倾城说话。

顾倾城看着姑姑,热泪夺眶而出。

“姑姑相信倾城?”顾倾城喉咙哽咽的问。

“当然,我的倾城,是绝对不会做那些事的!”冯左昭仪点头笃定道。

眼看审案就要开始了,冯左昭仪才不得不坐回自己的位置。

顾倾城随意浏览了一下来观审之人,竟然看到了好些天没见到的秦少卿。

她之前总觉得拓跋余出现的场合没有秦少卿,但她方才早就看到拓跋余的。

她再回看拓跋余,又看了秦少卿一眼。

隔着人群,她也看不清秦少卿的表情。

但心中总算是释然:莫非,她之前真是想得太多了。

拓跋余自顾倾城进来,就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倾城。

她留意了什么人,她脸上的表情,他没有一丝遗漏。

他深沉的眸眼,闪过一抹异色。

瞬息即逝。

他的嘴角,却微微一翘。

带着得逞的微笑。

却细微到,几乎觉察不出来。

大司徒崔浩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现在案情还未水落石出,所有人等不可妄自訾议,否则刑具伺候!”

外面闹腾腾的声音才逐渐安静起来。

顾倾城是安平郡主,就不用跪着审问,而她的两名侍女,则跪下听审。

顾府所有人等,包括在顾府做客的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也都要全部上堂。

顾仲年与柳如霜和其女儿们,言之凿凿的控告顾倾城,如何半夜三更,想借医治老太太为由,用银针扎死老太太。

不但弑杀祖母,并指使其侍女杀老太太的丫头灭口。

杨文龙也把去顾府发现的所有事情细节一一描述。

顾府仆役丫头们也把老太太如何薄待顾倾城,如何打罚她。

而当时顾倾城的侍女在主子被打后,确实想拔剑相向,此事还有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做证。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也万般无奈的证实飞鸿飞雁当时是想拔剑。

但她们最后为顾倾城据理力争:

“请诸位大人明鉴,安平郡主宅心仁厚,是绝对不会杀害奶奶的!”

而顾仲年也把一进来就看见顾倾城拿银针扎老太太头部。

后来老太太回光返照看着顾倾城,弥留之际说那些话,也一一细述。

所有证据指明,顾倾城不堪老太太对其薄待,有心报复而杀人,是有杀人动机。

而那两个服侍老太太的丫头,看到顾倾城杀害老太太而遭飞鸿飞雁杀人灭口,好像也顺理成章。

老太太胸口上的银针拔出来,足有四五十根。

而且银针和顾倾城药箱里的银针,长短粗细,一模一样。

并非医用银针,而是能一击致命的粗针。

“顾倾城,你上前认认,老太太身上拔出来这些银针,可是你的?”刑部尚书陆丽对顾倾城。

顾倾城走上前,认真的辨认了一下。

点头道:“回大人,这些银针,确实是我的。”

陆丽脸上闪过一抹惋惜。

脸色一沉,对顾倾城肃然道:

“顾倾城,你也承认银针是你的,银针就是杀人凶器。

你半夜三更去给奶奶瞧病,可有什么解释?

又有谁证明,你确实去给奶奶瞧病?”

外面那些围观者,有些是因释放降奴而损其利益,恼恨顾倾城的人,他们乘机叫嚣起来:

“顾倾城就是弑祖的杀人凶手!快快定她的罪!……”

而其他那些受益的降民灾民流民则大声为顾倾城喊冤:

“安平郡主是无辜的……”

呯!

“肃静!”崔浩再一拍惊堂木,大喝:“否则全部扣押天牢!”

围观的人群才又安静下来。

顾倾城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看着三位主审,淡定从容道:

“回大人,这次我回府,本来想给奶奶瞧病,无奈奶奶听了柳氏先入为主之言,对我一直有成见。

给奶奶瞧病,也成了障碍。

晚饭后四妹妹顾乐瑶在一旁偷偷的哭,细述奶奶病情。

按照乐瑶描述,奶奶许是得了重症,得要赶快救治。

但苦于奶奶听了不利于我的谣言,与我势成水火。

于是顾乐瑶就提议,让我晚上悄悄去给奶奶瞧病。

说道奶奶夜里会睡得死死的,我纵然给奶奶瞧完病,奶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还说会让服侍奶奶的丫头给我留好门,让她们给我作证。

到了半夜,我就去给奶奶瞧病,见到奶奶时,她早已经没有气息。

便想拿银针为她急救,当时就发现,粗银针少了一半。

我一时间以为是飞鸿飞雁她们拿少了,却转念又想她们一向细心,不至于会如此大意。

但那时急于救人,虽有怀疑,却也来不及多想。

便先拿细银针,扎在奶奶百会穴以及人中穴,希望能令奶奶起死回生。

也就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呼喊救命杀人之声,紧接着父亲跑了进来。

一见我正在给奶奶扎针,奶奶也没有气息,便指责是我杀了奶奶,还把我推走。

再掀开棉被,才发现奶奶胸口扎了那么多银针。

而后,外面又传来惨叫声,是顾初瑶和三姨娘发现了照顾奶奶的两个丫头,被人杀死在小佛堂。

她们也言之凿凿,说之前一进来便看见飞鸿飞雁手上的剑上有血迹。

这样子,飞鸿飞雁便成了杀人灭口的凶手。”

大司马高允不无疑惑的问顾倾城:

“安平郡主,你夜里去给奶奶瞧病,和你同住一个房间的莅阳郡主和顿丘县主,是你的结拜姐妹,你为何不告诉她们?”

“回大司马,只因她们来顾府的时候,奶奶也没给她们好脸色。

还说她们与倾城,是一丘之貉。

倾城为免她们担心,故而并未告知她们。”

顾倾城从容回答。

啪!

“顾乐瑶!”大司徒崔浩又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侍立柳如霜身旁的顾乐瑶浑身抖了一下,心尖都颤抖,立即跪下来。

见顾乐瑶跪下来,崔浩又凛然道:

“是你和凶手合谋,设计引顾倾城半夜三更去给奶奶瞧病。

而事先你们就杀了你奶奶和两名侍女,意图嫁祸顾倾城,是也不是!”

此刻,拓跋余狠狠的向顾乐瑶射出冷厉眼刀。

“……大人,我没有。”顾乐瑶踧踖不安,软软哭道。

接着继续哭诉:

“奶奶确实是有病,奶奶虽与郡主姐姐素来不睦,但奶奶的病,只有医术高明的郡主姐姐能治。

奶奶对郡主姐姐有成见,我才提议让郡主姐姐半夜给奶奶瞧病。

我只是把郡主姐姐夜里要给奶奶瞧病的事,跟那两个丫头说了,并让她们给郡主姐姐留好门点好灯。

我便自去房间睡觉,也没出房间半步,我的丫头可以为我做证。

我也是半夜被惊醒,才知道发生了人命案,奶奶和那两个丫头都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郡主姐姐,和她的侍女所为,乐瑶……也不知道啊。

全凭各位大人抓到真正凶手,还奶奶一个公道。”

顾乐瑶吓得惊恐,像个无辜的小白兔,却也说得头头是道。

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柳如霜和顾仲年见顾乐瑶受到惊吓,便一起跪下来。

顾仲年悲愤道:

“几位大人,老太太胸口上的银针是顾倾城那孽障的。

她那俩丫头,也是提着带血的剑从佛堂冲出来。

而且老太太醒来,也是看着顾倾城说她好狠毒。

这所有罪证都是明摆着,顾倾城就是挟私报冤。

不满奶奶如此待她而心生怨恨,顾倾城就是杀人凶手啊!”

柳如霜也哭得悲悲切切:

“顾倾城,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摸摸自己良心,你可是顾家的女儿,血浓于水啊。

奶奶纵然对你打骂,对你恶语相向,那毕竟是你的奶奶,你怎能下如此毒手啊!”

顾倾城冷锐的看着柳如霜:“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很快就水落石出,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该如何死吧!”

柳如霜看着顾倾城,显得一惊又怕,往一旁躲闪,惨兮兮道:

“我知道,你不仅是郡主,还有很多人为你撑腰。

捏死我这个母亲,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可是你忤逆弑祖,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你啊!”

这时候,独孤忠诚脸色一沉,对顾倾城厉声喝道:

“顾倾城,你仗着郡主身份,不但为自己弑祖恶行砌词狡辩,还恐吓你母亲?!”

顾倾城睥睨着柳如霜,嗤笑一声:

“此人恶贯满盈,也配做本郡主的母亲?”

“放肆!顾倾城,公堂之上,竟敢辱骂自己的母亲……”

“猖狂!”

独孤忠诚还想再教训顾倾城,拓跋濬已厉声喝了句。

狠狠向独孤忠诚射来一记眼刀。

再毫不客气的喝道:

“大司空,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安平郡主只是嫌疑人,并非证据确凿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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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清者自清

第320章:清者自清

独孤忠诚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把怒气按下去。

高允瞥了一眼独孤忠诚。

显然对他针对安平郡主有些不满。

再语气平缓的看着顾倾城道:

“安平郡主,你父亲对你的指控,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顾倾城点点头,淡定道:

“诸位大人,因为晚上,我的两位姐妹到府里做客。

大家一时还在厅堂叙话,我的药箱和她们的行李,就先放在厅堂外的角落。

老太太出来便打了我,我的大姐三妹怕飞鸿飞雁身上有兵器,而引起冲动。

于是卸下她们的剑给她的丫头香菱,香菱拿剑出去,连同行李放在厅堂外的角落。”

稍顿,顾倾城继续道:

“我想,我银针被盗,和飞鸿飞雁她们的剑,被人涂抹了血迹,就是在那个时候。”

崔浩蹙眉问:“你是说,你的剑,是被人涂抹了血上去的?”

顾倾城点点头:“是的。”

呯!!!

独孤忠诚一脸戾气,狠狠的一拍惊堂木,仿佛把方才的怨怒拍出来。

先声夺人的对顾倾城大声喝道:

“顾倾城,你还想狡辩,分明就是你杀了奶奶,被服侍奶奶的丫头撞见,你的两个丫头就杀人灭口!”

顾倾城却依然故我的从容淡定。

并未被独孤忠诚的气势震慑。

柳如霜也流泪控诉:“诸位大人,老太太醒来,就是看着顾倾城,指认顾倾城杀了她。

人证物证俱在,诸位大人,请严惩那大逆不道之人啊!”

“顾倾城,顾夫人说得不错,你既有杀人动机,如今又人证物证俱在,连你奶奶醒来,也指证你,你还想抵赖么?!”

独孤忠诚冷厉的喝道。

顾倾城微微嗤笑。

悠然走近那些证物,嘴角噙着冷笑的看着飞鸿飞雁的一双剑和那一大把血淋淋的银针。

再看看众人。

气定神闲道:

“诸位大人,倾城虽不算杏林圣手,也算略通医理。

人体有多处死穴:

百会倒地,尾癌不还颖,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身亡。

倾城若要杀人,如此的近距离,只需一针刺入人迎穴,便可至人于死。

何需如此笨拙,用这么多的银针插在心脏,让人看到胸口那么多银针,引火烧身么?”

崔浩不禁颔首:“顾倾城说的,也有道理,她被誉为神医,如此的作案手法,未免是太笨拙了些。”

独孤忠诚则冷冷笑道:“正因为她号称神医,却故意搞得笨拙的作案手法,让人觉得不是她所为。她那是欲盖弥彰!”

几位主审听了独孤忠诚之言,又无话可说。

故意做出笨拙的杀人手法,掩盖自己的罪行,也并非无可能。

顾倾城看着主审们的怀疑,又道:

“我若行凶,故意欲盖弥彰,又何须用自己的银针?

是让别人一看,便知道是我所为么?

我若杀了奶奶,又何必给她急救?

难道要救她起来,再当着众人的面,指证自己么?”

顾倾城的话,不无道理。

崔浩和高允还有陆丽,也点点头。

只有独孤忠诚,不置可否的冷哼。

柳如霜一脸悲愤,指着顾倾城,咬牙道:

“顾倾城,你哪里是想急救奶奶,你是担心她胸口的伤不能至死,又想在脑门下手。

只是老天爷有眼,奶奶回光返照指证你。

而你却说什么救人,都是掩人耳目,狡辩之词!”

顾仲年也狠狠看着她,痛心疾首道:

“畜生,你方才也说百会是死穴,那你还敢狡辩,在奶奶死穴扎针,是急救她么?!”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顾仲年。

她的胸腔,冷得彻骨。

“活人百会穴陡然受到重击,自是死穴。

若此人已死,或者昏死,在此穴恰当的下针刺激,反而有可能令人起死回生。

扁鹊当年,起死回生,便是此法。

假如奶奶当时尚且能救,也被你的无知阻挠,延误了急救!”

顾仲年被顾倾城的话,震得软倒地上。

难道,当时她真是在急救奶奶?

柳如霜见状,又指着顾倾城哭骂:

“顾倾城,谁不知道你口齿伶俐,舌能生花。

你即便再狡辩,所幸天可怜见,奶奶醒来,还是看着你,指证你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顾仲年一听,又觉得柳如霜言之有理,老太太弥留之际,确实是看着顾倾城说的。

于是又挺起腰杆,狠狠的瞪着顾倾城。

“柳如霜,”顾倾城再冷然的看着她,“奶奶醒来,是看着我的方向说道:‘竟然是你,你好狠毒’这句话吧?”

顾倾城对柳如霜说完,让京畿府尹杨文龙,把顾府所有人都按照当时老太太房间,众人站着的位置,重新再站好。

而让陆丽躺在老太太当时躺的位置。

重组了这一幕,顾倾城再不紧不慢道:

“我当时是站在前面,可我身后靠右边,还站着顾新瑶。

而从奶奶躺着的角度,是能清楚看见站在我身后右边的顾新瑶。”

顾倾城说罢,又再问陆丽:“陆尚书,你现在能清晰的看到,倾城身后的人是谁么?”

陆丽点点头,冷冷的看着顾倾城身后的顾新瑶:“确实能清晰的看到,顾倾城身后的顾新瑶。”

顾新瑶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而后,陆丽起来,回座。

顾倾城再道:

“诸位试想想,奶奶与倾城不亲厚,倾城行杀,人人相信,而且奶奶也不至于惊讶。

可奶奶的话却是:竟然是你!

也就是说,奶奶根本想不到那个人会杀害她。

奶奶想说的人,正是倾城身后,她不敢相信的乖孙女,顾新瑶!”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着顾新瑶。

顾新瑶被大家看得发憷。

旋即指着顾倾城,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你真是能言善辩,罪证确凿了,还想推翻。

明明就是你杀害了奶奶,还想冤枉我。

你纵然伶牙俐齿,也难逃铁证如山!”

陆丽虽然也能看到顾新瑶,但老太太却并没说顾新瑶就是凶手。

这也只能作为怀疑。

这时,拓跋濬的侍卫带了厨房的老潘出来。

几位主审都愕然的看着他们。

战英一脚把老潘踹倒,厉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潘吓得脸色发白,“噗通”跪地招供:

“晚上宰羊的血,是被夫人的贴身丫头,嫣儿端了去。”

柳如霜一听老潘此言,脸色登时就变得死一样惨白。

独孤忠诚恨不得让顾倾城即刻伏法定罪,冷冷道:

“我们在审顾倾城弑祖杀人灭口案,那晚上宰羊的血,与此案并不相干。

顾倾城杀人灭口,证据确凿,就不要拖延下去了!”

崔浩也问刑部尚书陆丽:“晚上的羊血,与此案有何关系?”

“这……”

陆丽也显得有些愕然,看着顾倾城与拓跋濬。

“嫣儿,你出来!”

顾倾城向站在顾府一众人群里的嫣儿喊道。

嫣儿身子颤抖的站出来,跪下。

顾倾城肃然道:“嫣儿,你给诸位大人说说,你把那羊血端去干什么了?”

“顾倾城,你又想找些与本案无关的事情,企图拖延隐瞒过去么?!”

柳如霜心虚,色厉内敛的看着顾倾城。

“柳如霜,那羊血,是否与本案有无关系,你心知肚明!”顾倾城冷厉的对柳如霜道。

而后又悠然道:

“诸位大人,那羊血,正是本案的关键。

而且,嫣儿最清楚,羊血的用途。”

陆丽一拍惊堂木,向嫣儿厉声喝道:

“既是与本案有关,你便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大刑伺候!”

嫣儿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身子像抖筛。

“诸位大人,这孩子还小,你们可不能屈打成招啊。”柳如霜又凄然的哭冤。

“嫣儿,说!”大司徒高允不怒而威。

“……”嫣儿默默瞟了一眼柳如霜。

低下头,稍顿,才惴惴道:

“夫人命,命奴婢去把羊血端回来,想……留起来,明天做羊血羹。”

柳如霜也强做镇定道:“是的大人,妾身是想留起来,明天做羊血羹。”

顾倾城冷厉的道:

“把一盘腥臭的羊血,藏在你的房中,做羊血羹?

你堂堂夫人,从不事饮食,根本不合乎情理,你糊弄谁啊?”

柳如霜眼神闪烁,咬牙切齿道:

“我就是留着做羊血羹又怎么了?这是我的喜好,谁还管得着别人的喜好了?

顾倾城,你就是想引开与本案无关紧要的事,想摆脱你的杀人罪名!”

“柳如霜,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顾倾城凛然道。

说罢遂拿过飞鸿飞雁她们的剑,走到那两具死去的尸体面前,把剑放在她们的伤口上。

“诸位大人请看,这剑上的血迹与这伤口上的血迹,颜色明显就不相同。

这剑上颜色深沉,而这伤口的血迹还是比较鲜红,证明这些血迹是不同时候所发生的。

而她们的伤口,外面的径口虽然与这剑差不多。但显然不是剑伤,而是——”

顾倾城说话间,有个侍卫拿着一把柳叶刀进来,举给大家看。

顾倾城看着那刀,这才又继续道:

“而是府里厨子老潘,一直使用的柳叶宰羊刀。

只需轻轻把这刀插进伤口,便知伤口是否吻合。”

三位主审和陆丽,也觉得惊愕。

陆丽便过去亲自验证。

而后微微点头。

果真如顾倾城所言。

顾倾城再用指甲挑了一点剑上血迹,嗅了嗅,悠然道:

“这剑上血迹乍一看,都以为是人血。

其实,它是羊血。

是事先有人把羊血涂抹上飞鸿飞雁她们的剑。

人血与羊血,同样有血腥味,粗看好像没什么区别。

但人血明显的粘稠,带着一股铁锈味。

而羊血,就没那么粘稠,而且还会带着羊肉本身浓烈的膻味。”

柳如霜狡辩道:

“顾倾城,你信口雌黄,指鹿为马!

你说那剑上的是羊血,便是羊血了么?”

顾倾城冷笑:

“诸位大人可以先闻闻这剑上的血,和那尸体上的血,是否有区别。

若不相信,即可杀只羊,再取些人血对比。新鲜的血,气味还会更明显。”

顾倾城并让捕快把剑上的血和死者伤口上的血挑了些。

拿去给几位大人闻闻,也辨别一下血的颜色。

“剑上血迹,细闻之下,确实是有羊膻味,说明这剑上,确实被人涂了羊血,而不是人血。”崔浩点头道。

高允和陆丽也点头。

只有独孤忠诚不置可否的撇嘴冷哼。

“柳如霜!”

顾倾城脸色凛然,陡然一声大喝。

吓得柳如霜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颤。

顾倾城继续凛然道:

“你几次三番设计,都害我不成,最后不惜杀害奶奶,想以此入罪倾城。

先在奶奶面前中伤我,造成奶奶与我有嫌隙,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杀人动机。

而你则在人前表现得贤良淑德,让人不会怀疑你这个好儿媳。

如果能拿飞鸿飞雁的剑去直接杀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飞鸿飞雁是练武之人,她们的随身兵器,又岂会离开很久。

你先命你的贴身丫头嫣儿,悄悄拿走厨房的羊血,还把那柳叶宰羊刀顺手牵羊的拿走。

趁飞鸿飞雁的剑被香菱放在角落之际,伺机在她们的剑上涂抹羊血。

她同时还偷走我的银针,和你的女儿顾新瑶一起,用银针扎死奶奶。

你们再用那柳叶宰羊刀,杀了服侍奶奶那两个丫头,还故意把那伤口拉宽,造成是剑伤。

那俩丫头当然没想到她们的夫人,会出其不意的杀了她们。

所以,你们就像杀害奶奶一样的顺利。

这样子,又造成飞鸿飞雁杀人灭口的表象。

晚饭你故意让父亲和五姨娘吃了不洁食物,导致父亲和五姨娘频繁上茅房。

这样,父亲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就发现,我和飞鸿飞雁去了奶奶房间。

就可以人赃并获,抓我和飞鸿飞雁一个现形。

你处心积虑,伪造罪证,把一切证据指向我。

不惜杀害奶奶和侍女,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堂外观看之人又不由得一阵哗然。

柳如霜泪流满面的哭着喊冤:

“冤枉啊,诸位大人,顾倾城就是在千方百计为自己狡辩!

妾身与老太太情同母女,妾身怎么会害她啊。

而且妾身当晚也是坏肚子,也去了茅房几次啊!”

顾倾城不由得嗤笑:

“柳如霜,父亲和五姨娘确实是吃坏了肚子。

而你所谓的坏肚子,却是装的,你那是一肚子的坏水,毒水!”

顾倾城继续道:

“你和父亲他们都坏了肚子,这样一起发现我和飞鸿飞雁她们去奶奶房间。

你才没有嫌疑,而且能顺理成章的,一起去捉拿我们!”

“人来!”崔浩一拍惊堂木,喝道:“给嫣儿上拶刑!”

高允也点头道:

“既然柳如霜指使她去取羊血,想来剑上的血,也是她弄上去的。

给她上刑,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大人,奴婢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嫣儿垂死挣扎,啜泣颤抖着匍匐地上,像快要死的鸡在打颤。

早有一旁捕快,当着众人的面,拿刑具夹着嫣儿的手指,给她上拶刑。

嫣儿痛得凄厉的哭叫着。

柳如霜和她几个女儿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

“啊……痛……痛死我了,我招……”

嫣儿还没受几下刑,便受不了,招认是夫人吩咐她去厨房端回羊血。

又是夫人让她去厅堂偷了飞鸿飞雁她们药箱里的银针,并将羊血涂抹在剑上。

她当时心急,也就是随手抓了一大把大银针。

至于后来那两个服侍老太太的丫头和老太太的死,她就不知道了。

柳如霜顿时萎靡,栽倒地上。

其实,在拓跋濬的侍卫将老潘推出来,说出羊血被嫣儿端走那一刻。

她已经知道,兵败如山倒。

彻底输给顾倾城了。

“大胆柳氏,你还有何话可说!”崔浩大力一拍惊堂木。

“大人,臣妇冤枉啊!顾倾城就是在编故事,臣妇那晚,根本就是和老爷一样,肚子不适啊。”

柳如霜大声喊冤。

旋即,又反咬一口:

“而嫣儿,嫣儿那丫头,是一早就被顾倾城收买了啊!”

“柳如霜,嫣儿是你的贴身丫头,跟了你足足十年,你还真会含血喷人!”

顾倾城脸若寒霜走到柳如霜面前: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能侥幸么?”

这时,拓跋濬的侍卫又拖着皮开肉绽的李管家上来。

李管家的手,明显的已经少了一块皮。

正痛得浑身打颤。

龙飞踢了李管家一脚,冷冷道:“把你刚才招认的话,重新再招一遍!”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百二十一章:浊者自浊

第321章:浊者自浊

李管家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拓跋,又瞥了一眼柳如霜,战战兢兢道:

“夫人……确实没有坏肚子,她只吩咐……小人在老爷和五姨娘的膳食下泻药。顶点更新最快”

“还有呢?!”

龙飞又喝一声,他的剑柄,碰了碰李管家那脱皮的手。

李管家一阵颤栗,遂一五一十,像倒豆子般倒出来。

“当初夫人,让小人去乡下接安平郡主回来,是奉闾左昭仪娘娘之命,让她回来退亲。

夫人还吩咐,若她不识抬举,便在半道弄死她。

但毕竟要杀人,小人哪敢随便沾上人们案。

而且安平郡主不仅乖巧听话,还在路上救了小人,小人就更舍得下手。

后来有几次,夫人逼着小人给郡主下毒。

小人本来也不忍心,可是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掌握在夫人手里,小人不敢不从啊。”

柳如霜死死盯着李管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众人一片哗然,围观者也嚷嚷开了。

“原来那毒妇那么歹毒,竟然几次三番置安平郡主于死地!”

“对,那是她杀人嫁祸,更加没有疑问了!”

独孤忠诚却大声道:

“顾倾城与顾夫人昔日的恩怨,暂且别论。

今日,我们是审顾倾城弑杀祖母。

即便证明顾夫人给顾大人下泻药,却如何证明,她就是杀害老太太之人呢?!”

拓跋一记凌厉眼刀,就射向独孤忠诚。

而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想着确实是他母妃当时要倾城回来退亲,倾城还险象环生。

心里头,愁肠百结,看着从容自若的她,他深邃的眸眼,更加一往情深。

那个刘宋太子刘子业,则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他的小城城,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泪雾,心疼得快要哭了。

顾倾城看看独孤忠诚,淡然一笑。

而后又看着柳若霜,凛然道:

“顾初瑶和顾新瑶和我一向不睦,你们便让和我亲近的顾乐瑶,把我骗去老太太房间。

你和顾新瑶顾初瑶,先用那把宰羊刀,杀死那俩丫头。

而后你们一人捂住奶奶的嘴,而顾新瑶则抓着那一把银针,狠心的扎死奶奶。

再引我和两个丫头前去,自投罗网。

你破釜沉舟,不惜杀死奶奶和两个丫头,也要将我置之死地。

可是,你布置的这出好戏,还是漏洞百出!而你,只会自掘坟墓!”

顾仲年听顾倾城说得言之凿凿,又充满怨毒的瞪着柳如霜。

这样的事,他最清楚,这贱人能做得出来!

崔浩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顾初瑶,顾新瑶,顾乐瑶何在!”

顾新瑶拉着颤巍巍的顾初瑶站出人群。

顾初瑶的手开始打颤,顾新瑶狠狠的握紧她的手腕,顾初瑶便镇定下来了。

她们站在堂上,淬毒的眸眼,狠狠射向顾倾城,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这时,顾乐瑶楚楚可怜的看着顾倾城,可怜巴巴的哭道:

“郡主姐姐,您不要冤枉乐瑶啊,乐瑶没有和母亲和姐姐合谋。

奶奶是真的病了,我只告诉那俩丫头,您夜里会去给奶奶瞧病。

让她们给郡主姐姐留门留灯,真的没告诉母亲和几位姐姐。

事后发生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乐瑶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您可要相信乐瑶,乐瑶并未存心想害郡主姐姐您啊。”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柳如霜故意狠狠瞪了顾乐瑶一眼,吓得顾乐瑶赶紧低下头。

母女唱得好一出双簧!

即便她和初瑶新瑶失败了,还要在顾倾城身边留一根毒针。

但她万万没想到,顾倾城是百毒不侵之人。

“乐瑶,不管你有心或无意,又或者是那两个丫头泄露给你母亲,总是你母亲她们,设套来害我!”

顾倾城看着显得娇滴滴,一副无辜的乐瑶,冷笑道。

不管顾乐瑶和柳如霜她们是否在她面前演戏。

顾倾城心道:只要她不作,就不会死。若要作,就死得快些!

“……难道,真的是你这个贱人所为?!”

顾仲年裹挟着滔天巨怒,咬牙向柳如霜怒吼:

“你为了嫁害倾城,竟然不惜杀了我母亲?!”

“……妾身真的没有。”

柳如霜怒目以对,只能豁出去了。

“老爷,这个时候你都不帮我和我们的女儿,任由顾倾城冤枉我们,小心我和你同归于尽!”

柳如霜如此一要挟顾仲年,顾仲年就不由自主的软下来。

转颐去问顾倾城:

“即便证明是嫣儿去偷银针,还在她们的剑上涂抹羊血。

你如何证明,就是夫人杀了奶奶和那俩丫头?

不会是嫣儿直接偷了银针,杀人嫁祸么?”

顾仲年这番话,刺得顾倾城胸腔一阵抽痛。

柳如霜和她的女儿杀人,都已经呼之欲出了,他竟然还想帮她们掩饰。

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她胸腔早已冷得不能再冷。

一片荒芜。

微微阖眼,再叹口气,睁开清澈的眼眸,斜睨着顾仲年。

冷冷道:“顾大人,你以为你掩耳盗铃,就能替你夫人和您的宝贝女儿,遮掩过去么?!”

顾新瑶看着顾倾城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顾倾城挫骨扬灰。

怨毒的骂:“顾倾城,你杀了奶奶,还想害我母亲,将我们一个个害死?”

顾倾城眸色下沉,冷厉的看着顾新瑶,便像看着个垂死挣扎的毒物。

悠然的走向顾新瑶,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凛然道:

“你们选择银针,只因那银针是我之物。

任何人见到,就会先入为主,认为是我将人杀害。

但银针细小,不似匕首或者是刀剑,轻易就能插进人体。

而且,若扎一根针的话,未必就能置人于死。

所以,你才会整把银针扎下去。

可是几十根银针同时插向人的心脏,又不让受害者发出尖叫,必须要两个人或者多人进行。

一个人要掩住其嘴巴,摁住其手脚。

另一个,才可把一大把银针插进去,导致人死亡。

我这银针虽特别加工,毕竟还是银针,不同匕首或者其他利器。

要想连针根也没入肉去,深入心脏,必须要用重力。

而且那么多的银针,要用手掌摁下去,那人的掌心必然受损,这便是证据!”

顾倾城举起顾新瑶的手,顾新瑶的手掌心,赫然包扎着手帕。

顾新瑶原本精美的五官,变得扭曲和狰狞。

一双原本漂亮的眸眼,更带着恐惧的怨毒,狠狠瞪着顾倾城。

“顾倾城,你所说这些,与我何关?!”

她紧紧握着那包着锦帕的拳头,颤抖着,怎样也不肯打开。

“顾新瑶,你那么歹毒,有胆子杀害奶奶,却居然还做贼心虚?”

顾倾城唇边,涌起一抹冷嘲的笑。

“顾倾城,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我的手是去向京畿府报案,夜里不慎弄伤的。

你拿我的手做文章,乱说一通,以为别人就会相信么?”

顾新瑶故作镇定的吼叫。

顾倾城淡定的看着顾新瑶,从容道:

“顾新瑶,你手帕下的伤,我是没有见过。

正因为我没有见过,却可以断定你手掌的伤,是一点点的圆点伤痕。

因为银针针根的上方,有一小圆圈,你用力摁下所有银针,便会受圆圈所伤。

甚至因为惊恐之下,用力过度,圆圈几乎会反扎进你的掌心。

所以你手掌心上的伤,必是小圆点。

而且可以拿银针上的圆圈比对,伤口必然是吻合的!”

顾新瑶一边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的红白辉映后,便是死灰的惨白。

顾倾城说完,迅速点了一下顾新瑶的肩井穴。

肩井穴可以导致上肢麻痹。

顾新瑶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松开。

顾倾城一把扯开她手上的帕子。

顾新瑶的手掌心,赫然是一个个受伤的小红点。

顾倾城虽然早已意料,但看到顾新瑶手上的红血点,果如自己所料,也不禁怒火中烧。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啪!……

随着顾倾城的怒斥,她手一抬,愤然一巴掴向顾新瑶的脸上。

顾新瑶脸上登时浮起火辣辣的红指印。

“你竟敢打我?!”顾新瑶手抚着红肿的脸,目眦尽裂。

“打的就是你这条毒蛇!”顾倾城厉声道。

柳如霜赶紧扑过来护着顾新瑶,还向堂上大人哭求。

“诸位大人,顾倾城仗着自己是郡主身份,连诸位大人都不放在眼里,竟然当堂打人。

诸位大人,就任意顾倾城如此张狂么?!”

啪!

崔浩和高允还未有表示,独孤忠诚已然一拍惊堂木。

他眼见顾倾城就快能自证清白,不能入其死罪。

更不能一挫高阳王锐气,发泄心中积郁。

他脸色越来越黑,简直能滴出墨汁来。

对顾倾城厉声喝道:

“顾倾城,如今尚未结案,还未能完全证明,你就无辜!你戴罪之身,竟敢藐视我们,咆哮公堂?!”

“独孤忠诚,案情至此,已真相大白,大司空是反应迟钝么?!”

随着拓跋一声凌厉的低吼,他站起来,一记凌厉眼刀射向独孤忠诚。

“弑祖畜生都不该打,难怪大司空教子无方!最后,要亲自手刃自己那小畜生!”

拓跋的话狠戾霸道之极,毫不给独孤忠诚留半点颜面。

只把独孤忠诚气得七窍生烟,脸如墨炭,大袖里的拳头捏碎。

却又作不得半句声,还要把所有怒气默默咽下。

一向慈眉善目的冯左昭仪,也冷然道:

“如此狼心狗肺的畜生,不但弑杀自己的奶奶,还嫁祸于人。

别说打了,哪怕判个凌迟处死,也不解恨!”

冯左昭仪的声音不急不躁,却是掷地有声。

陆丽对几位主审大人道:

“诸位大人,如今证据确凿,老太太胸口上的银针,就是顾新瑶扎下去的!”

高允默默颔首:“顾新瑶就是杀人凶手!安平郡主确实是无辜被嫁祸的。”

顾新瑶摇摇欲坠,双腿发软,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咒骂指责声此起彼伏。

顾仲年再也忍不住,裹挟着狂怒扑过来,狠狠掴了顾新瑶一巴掌:

“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打死你……”

“好了!”柳如霜赶紧过来,拼命拉开顾仲年,护住顾新瑶,“不是新瑶,你别打她!”

“事到如今,你们狼狈为奸,你还想护着她?”顾仲年对柳如霜咆哮。

“老爷,真的不是新瑶,是妾身啊!”

柳如霜见事情败露,再也无法抵赖,又不能把女儿暴露。

她啪的一声跪地磕头。

颓然哭道:

“我招!……是我……是我恨极了顾倾城!

是我要杀了老太太嫁祸给顾倾城,是我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观看者一片哗然,人人怒骂柳如霜。

!!!

“肃静……”

崔浩手拍惊堂木,让外面哄闹的人安静。

高允看着柳如霜,喝道:

“顾柳氏,你虽承认是你杀人嫁祸,但方才安平郡主已证实,顾新瑶手上乃银针圆圈所伤,这又怎样解释。

而顾乐瑶和你一早合谋,设计引顾倾城去老太太房间。

顾柳氏是想一人把罪责揽下,为你的女儿们脱罪么?!”

“不是的,大人,罪妇那几个女儿,真的不知情啊!”

柳如霜拼命摇头,矢口否认。

继续狡辩:

“罪妇知道顾倾城要回来,便开始筹谋,先让嫣儿去厨房取了羊血和柳叶刀,随时备用,见机行事。

果然,飞鸿飞雁的剑,那么巧,竟然离开她们身上。

罪妇便示意嫣儿赶紧把羊血,涂抹在她们的剑上,还让她偷回银针。

我女儿新瑶在我房中看见银针,一时好奇,拿来摆弄,结果不小心弄伤手掌。

她们只知道那银针是顾倾城之物,却根本不知道,她母亲会去杀她们的奶奶。

罪妇见新瑶只是把弄一下银针,就被银针所伤。

罪妇更加小心谨慎,于是在刺杀老太太时,便用布帛包起了手掌。

而乐瑶,更没与罪妇串谋。

是罪妇在那俩丫头口中,知道顾倾城要在半夜为她奶奶瞧病,才顿起恶念。

不但杀了老太太,又杀了那俩丫头,嫁祸给飞鸿飞雁,企图让她们主仆,都不得好死啊!”

柳如霜这一番狡辩,倒也滴水不漏,似乎能自圆其说。

高允仍然喝道:“顾柳氏,你这分明是帮你的女儿开脱!”

独孤忠诚看着柳如那几个女儿,她们竟然不惜杀害自己的奶奶嫁祸顾倾城,够狠毒。

偏偏,如此狠毒和拓跋顾倾城他们作对之人,反而是他欣赏之人。

独孤忠诚低声对高允和崔浩道:

“陛下只让咱们尽快还安平郡主一个清白,如今已有人认罪,郡主确实无辜,再好不过,赶紧结案,回去向陛下复命要紧。”

独孤忠诚说中崔浩心事。

能尽快帮顾倾城洗清嫌疑,完成陛下交代,这是崔浩目前最主要做的。

只要有人招认,不是顾倾城杀人就好。

而且,柳如霜那最后的狡辩,虽然明知道是为她的女儿们脱罪,看上去也无懈可击。

“好!顾柳氏,将你如何杀人嫁祸的详细经过,从实招来!”崔浩拍案喝道。

柳如霜暗暗松口气。

她自知已无力回天,如今唯一能做的,是不让她的女儿受牵连。

只要她的女儿还在,她就不算真正的失败。

第三百二十二章:罄竹难书

第322章:罄竹难书

柳如霜一认罪,外面顿时是一片欢呼声,怒骂声四起。 X

“你这个毒妇,我要打死你!……”

顾仲年见柳如霜认罪,揣着滔天巨怒,爆喝一声,一脚将她踹倒,便拳打脚踢。

此刻,柳如霜任他打,倒也不还手。

她的那几个女儿,自然扑过去紧紧抱住顾仲年,拦着他不让他打其母亲,哭着代她们母亲求情。

虽然柳如霜帮她的女儿开脱,顾仲年却是心知肚明,她们的女儿参与其中,谋害了自己的奶奶。

“畜生……你们给我滚!……”

顾仲年对着几个女儿大吼。

顾卿看着那乱作一团,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

看着那恶毒的女人,嘴角浮起一抹不知是怨是恨,苦涩的冷笑。

拓跋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倾城,终于吁了口气,骄傲的笑了。

冯熙和花木兰当时是想向拓跋请假出营来听审。

却被拓跋回绝了,当时他就笃定的告诉他们,安平郡主绝对会没事。

让他们安心在军营听好消息。

果然,他的娘子自证清白了!

拓跋余也是一脸的欣慰,倾城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冯左昭仪也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刘宋太子露出欣慰的笑。

而刘楚玉的笑,却带着各种情怀,有欣然,也有苦涩。

在这场审案中,拓跋对顾倾城毫不隐瞒的关切,刘子业和刘楚玉,都更加笃定,拓跋深深爱着顾倾城。

刘子业向拓跋微微嘟嘴,不满的冷哼着。

而刘楚玉则一直落寞的注视着拓跋。

可惜拓跋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眸光,除了顾倾城,却不曾停留在任何女子的脸上。

如良娣也陪着拓跋丕过来,母子俩露出欢喜的笑。

自从顾倾城去给如良娣瞧病,按时吃药,她的病就慢慢好转了。

早把顾倾城当作了救命恩人。

拓跋丕亦然,而且自顾倾城救了他母妃之后,他眼中的顾倾城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仙姬郡主和贺兰明月她们当然失望透了。

连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脸上虽然带笑,眸眼里,却不禁暗暗露出颓然之色。

没想到,这么多人的努力,却功败垂成!

“柳如霜,快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死顾老太太和那两个丫头,又如何嫁祸顾倾城和她的侍女,是否还有同谋,一一招供,否则大刑伺候!”

陆丽拍着惊堂木,大声喝道。

柳如霜几个女儿都战战兢兢,可惜顾倾城和所有人,只留意柳如霜和她的女儿。

若是此时,顾倾城还留心其他人,便会看到还有两个人脸色骤然煞白,在堂上强自镇定着。

那便是她的结拜姐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眸眼里的失望和惶恐,虽然一闪而过,却让人群里的仙姬公主留意到了。

她把案情的前因后果,所有细节都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安陵缇娜,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柳如霜犹如斗败公鸡,垂头丧气的瘫软在地上。

把如何设计杀害老太太,然后嫁祸顾倾城的始末一一道来。

她招供承认,指使丫头嫣儿,将事先在厨房拿来的羊血,伺机涂抹在飞鸿飞雁的剑上,并偷取顾倾城的银针。

又从服侍老太太的丫头口中,知道顾倾城夜里会去给老太太看病,就先杀了那两个丫头。

然后又趁老太太熟睡之际,用偷来的银针,一手摁住老太太的嘴,一手扎进老太太胸口。

她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揽下,把她几个女儿撇得干干净净。

顾仲年听完柳如霜供述,又气得扑过去要打柳如霜。

一旁的衙役赶紧把他拉开,他才没有继续打柳如霜,只是捶胸顿足的痛哭。

崔浩再喝问:

“柳如霜,真的只是你一人所为,不是你事先指使顾乐瑶,去诱骗顾倾城夜里去老太太的房间?

也不是你和你的女儿顾新瑶顾初瑶合谋,一起杀死老太太?”

柳如霜此刻,早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大人,顾乐瑶虽是我的女儿,可她和顾卿一样,也是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的东西。

见顾倾城被封安平郡主,便一天到晚郡主姐姐前郡主姐姐后的,讨好顾倾城。

一旦被她知道我要害顾倾城,还不赶紧去给她的郡主姐姐通风报信?”

柳如霜和顾乐瑶唱的这一出,到死还能在顾倾城身边安插一把刀。

顾倾城嘴角冷冷的翘起。

“……母亲。”顾乐瑶低声的叫。

看着柳如霜,既心疼母亲将要获罪,又要装得痛心母亲的所作所为。

一副情义两难,嘤嘤的低声哭泣。

“你这没良心的,母亲不需要你哭丧!”

柳如霜故意恼怒的瞪了顾乐瑶一眼。

又对几位大人道:

“但乐瑶终究还是被罪妇利用了,顾倾城回来被老太太打后,乐瑶便在罪妇面前哭泣道:

‘本来希望郡主姐姐回来帮奶奶治病,这下可好了,奶奶打了郡主姐姐,与郡主姐姐的罅隙又深了。

郡主姐姐就算肯帮奶奶治病,奶奶也不会让郡主姐姐治了。

奶奶病得这么重,这可如何是好?’

罪妇当时就训斥她,‘你要真是有孝心,希望你奶奶的病早日康复,你不会让你那郡主姐姐,晚上悄悄去给你奶奶瞧病么?

你奶奶夜里睡得那么死,就算你那位好姐姐给你奶奶治完病,你奶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乐瑶听了罪妇的话,果然就去找她那个郡主姐姐了。

罪妇知道顾倾城晚上会来给老太太看病后,就趁夜里先把那俩丫头杀了,再对熟睡的老太太动手。

至于顾初瑶和顾新瑶,她们都是未出阁知书达理的小姐。

我这做母亲的,双手沾满鲜血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拉她们下水,毁了她们的终身幸福。

所以,整件事情,我都瞒着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

柳如霜三个女儿齐齐失声痛哭,向柳如霜跪下。

她们的母亲这一招供,便没有生还可能了。

顾初瑶和顾新瑶向顾倾城投来怨毒的眼光,只恨不得将顾倾城千刀万剐。

只有顾乐瑶掩面啜泣,以此遮掩她眸光里藏不住的刻骨仇恨。

顾卿看着柳如霜,只感到背脊发凉。

这个女人当初偷了别人的儿子,又几次三番害人,如今为了嫁祸倾城,不惜杀了奶奶。

虽然那不是他的亲奶奶,可是这么多年了,奶奶对他的爱,历历在目。

虽然奶奶的爱,是基于自己是她的亲孙儿才对他如此。

终究是有情谊的。

他流着泪,痛恨的看着柳如霜,真恨不得上前去打她几记耳光。

顾倾城弯下身来,蹲在柳如霜身边,柔声道:

“柳如霜,你还真是个护犊子的好母亲,我可真羡慕你那几个女儿啊。”

“顾倾城,我已经老老实实招供了,把命偿还给老太太了,你还想怎么样?”

柳如霜怨毒的看着顾倾城,低低喝问。

顾倾城嘴角冷笑,睃了顾初瑶几姐妹一眼,对柳如霜道:

“你以为你把所有事情揽在身上,我就会放过杀人凶手么?”

柳如霜咬牙切齿的瞪着顾倾城,眼神阴翳,恨不得把顾倾城生吞活剥了。

“顾倾城,我真是悔恨啊,当初早在太原,就结果了你,哪至于现在,被你反咬一口!”

顾倾城霍然站起来,眼神冷得像利刃,看得柳如霜心惊肉跳。

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霜,意味深长道:

“柳如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不但要自己作死,还连累身边人跟你一起陪葬,你可真是作孽啊。”

柳如霜如闻惊雷的听着顾倾城的话。

不知她究竟还要怎么对付她的几个女儿。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谁还会保护自己的女儿啊。

她害怕极了。

软软道:“顾倾城,你还想怎样?我已经连命都输掉了,你还不放过我的女儿么?”

顾倾城再也不看柳如霜,转身向几位大人揖礼道:

“几位大人,十几年前,我母亲、外公和舅舅一家死得不明不白。

听乙浑临死前交代,是他伙同柳如霜、顾仲年一起害死他们。

至于如何害死,我母亲到底是怎样死的,我希望柳如霜和顾仲年交代清楚!”

顾倾城话音一落,所有人又一片哇然。

顾仲年一听,登时又怕又怒,对顾倾城喝道:“顾倾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告你父亲么?!”

“顾大人,你难道害怕么?”顾倾城冷冷的反问。

顾倾城如今也不称他为父亲了。

“哼!安平郡主,你说乙浑临死前交代,乙浑已死无对证,你的话,又怎能做准!”独孤忠诚冷厉道。

如今顾倾城已非杀人嫌疑犯。

独孤忠诚也不敢对顾倾城太放肆,像之前那般直呼其名,而是改口称其为安平郡主了。

“本王可以作证!”

拓跋站起来,负手而立,如神般,淡然的看着几位主审。

“当晚是本王带安平郡主进天牢,也是本王陪郡主一起审问乙浑的。

乙浑的确招供,当年伙同柳如霜和顾仲年一起,由顾仲年以美男计苦肉计,获得王碧君以及王孝廉的信任,再将其一家谋害,夺其财产!”

“柳如霜,你这罪妇,还牵涉十几年前那么多命案?”崔浩一拍惊堂木,对柳如霜厉声喝道。

再向顾仲年喝道:

“顾仲年,没想到,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但没看管好自己的夫人,让她双手沾满鲜血,连你自己,也牵涉其中,恶贯满盈?”

“大司徒,这……真是子虚乌有的事啊!”

顾仲年向几位大人喊冤。

再转颐看着顾倾城,哭丧着脸道:

“倾城女儿呀,你怎能听乙浑那混蛋胡言乱语,挑拨离间,他那是中伤为父我啊。

为父怎么可能害你娘亲和外公,父亲真是冤枉的啊!”

“是否冤枉,你们心知肚明!”顾倾城冷然道。

“顾倾城,我是你父亲,你难道大逆不道,还想告你父亲不成?!”

顾仲年忽然又端起父亲的威严,向顾倾城厉声喝道。

“……父亲?”顾倾城嗤笑一声。

澄澈潋滟的眸眼,陡然犀利如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仲年一眼。

语气疏离:

“你如今倒想起来,你是我的父亲了?

那十几年来,你这父亲都干嘛去了?

我怎么直到要回来退亲,才知道父亲长的是什么模样?!”

“这……”

顾仲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顾倾城再冷厉道:“父亲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大义灭亲么?!”

顾倾城再冷然的看顾仲年,扼腕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顾大人,你当年一介穷困潦倒的书生,却有后来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是否辜负那个为你付出一切的妻子,和那个在你落魄之时,提携你的老丈人,你心里有数!”

顾仲年听了顾倾城的话,软软栽倒下去。

“好!你们现在不肯招认,那就等你们进天牢,再慢慢招供!”

大司徒崔浩对顾仲年喝道。

又对捕快大声喝道:

“人来,将柳如霜,顾仲年一并打入天牢,让他们从实招供!”

顾仲年拼命喊冤:

“不!大司徒,本官乃朝廷四品命官,我是冤枉的啊!

你们怎么能听了顾倾城几句胡言乱语,就抓本官啊!”

崔浩喝道:

“临来之时,陛下曾交代,安平郡主一直怀疑其母族之死,乃被人所害,务必连带着这次被嫁祸之事一起彻查。

乙浑临死前也曾招认,是伙同你们夫妇一起害死王孝廉一家。此事有高阳王大将军作证。

王孝廉曾于大魏有功,后被追封孝廉公,十几年前的命案,现在,就一并彻查!”

崔浩再大声喝道:“人来,将他们打入天牢!”

之所以要打人天牢,只因案件陈年,想让他们老老实实招供,只能要用刑讯逼供了。

只是很多刑具,不宜在堂上,当着老百姓的面使用。

一入天牢,嘴再硬的犯人,看到那些刑具,大多挨不了多久,便招供。

顾仲年吓得顿时瘫软地上。

崔浩宣判完,几个主审官便站起来,退入后堂。

衙役便过来锁押柳如霜和顾仲年。

外面围观的人群,余兴未消的被衙役驱散离去。

冯左昭仪也欣慰的看了一眼顾倾城,才安心的离去。

刘子业怜惜的看着顾倾城,抹着他溢出来的泪水。

他的小城城,从小就被父亲抛弃,原来是最近才知道父亲长啥模样。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案件,她的奶奶死了,自己几乎被冤枉成杀人凶手。

原来真正的杀人凶手,竟是他的后母。

她的母亲和外公,却也是她亲生父亲伙同后母害死。

她肯定难过极了,得寻个机会,好好安慰安慰他的小城城。

围观看热闹的观众已然离去,安陵缇娜和李双儿也散去。

安陵缇娜离开回到颐园,便收到鬼王的信,要她马上打点,晚上进宫。

刑部公堂上,衙役要来押解柳如霜和顾仲年。

顾初瑶顾新瑶顾乐瑶三姐妹,拉着她们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

顾府诸人也准备离去。

此时拓跋却带着皇宫禁卫和侍卫走向他们。

战英一个劈手,往顾卿颈脖后用力一击,顾卿便昏倒过去。

并迅速被几名禁军拖下去。

禁军把顾卿带走后,柳如霜顾仲年等正惊愕,拓跋对他们道:

“顾府所有人等,暂押回顾府,不得外出!

顾卿涉嫌几月前,盗窃北边六镇布防图,提供给柔然,以致六镇被柔然入侵。

此乃通敌叛国,诛灭九族之大罪!”

轰!!!

本以为能以自己一死,挽回她几个女儿生命的柳如霜,又如雷击。

“……天啊,通敌叛国,诛灭九族?怎会这样?……”

柳如霜震惊得如坠地狱深渊。

顾仲年简直就被这响雷炸得魂飞天外。

当场又栽倒地上。

而后爬过去,抱着拓跋的大腿,为他儿子叫屈。

“不可能,高阳王,我儿卿知书达理,不可能做这忤逆之事啊!”

方才还风轻云淡的拓跋,脸色陡然一沉,凛然道:

“几月前顾卿与柔然国师互相勾结,还跟柔然骠骑将军学武艺。

便是在此期间,偷窃六镇布防图,献与柔然,以致六镇百姓,受柔然铁骑践踏!

本王当然是有证有据,人证物证俱全,才会捉拿顾卿!”

顾卿几月前,确实是跟柔然骠骑将军学武艺啊!

顾仲年听到拓跋如此说,只吓得瘫软地上,失声痛哭:

“这个逆子,怎么做出如此悖逆之事,九族诛灭,他是要害我们姓顾的死绝啊!”

顾仲年由开始震惊得呆若木鸡,到最后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顾府的人都吓得腿脚发软,哭喊声此起彼伏。

姨娘们吓得面无人色。

二姨娘是孤陋寡闻之人,走过来拉着顾倾城,颤抖的问:

“安平郡主,什么,什么六镇,什么图那么紧要,为什么会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北边六镇,乃大魏六个军镇,自西而东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

为了防御来自北方的侵扰,拱卫都城平城。”

顾倾城向二姨娘解释道。

又斜睨着柳如霜,悠然道:

“难怪前阵子柔然人入侵六镇,如入无人之境。

原来,是得了六镇布防图,才令大魏岌岌可危。

你们说,这是不是诛灭九族之大罪?”

柳如霜如遭雷击,良久,方顿足捶胸。

“逆子……”

“天啊!”二姨娘吓得几乎昏倒。

“那大少爷,怎么就偷了六镇布防图啊,他这不是要害死我们么?”

三姨娘早已经失声痛哭。

“这下我们都要跟着陪葬啊……”四姨娘也呼天抢地的哭。

五姨娘也吓得发懵。

顾府姨娘们在嚎啕大哭,小姐们一边痛恨顾倾城,也绝望的大哭。

顾府所有人包括下人,都面如死灰,个个吓得尖叫啼哭。

即便现在想逃走,已经不可能了,外面早已布满了禁军,把他们押解回顾府看管。

当然,除了顾倾城和她的两名侍女。

柳如霜被戴上枷锁,看着安之若素的顾倾城。

猛然灵光一闪,像疯一样跑过来,一把抓住顾倾城的胸口,眼珠子都几乎秃噜出来。

嘴里厉叫:

“顾倾城,是你!是你冤枉卿儿,是你要害我们九族诛灭。你这个挨千刀,天杀的狠毒女人!”

“柳如霜,你这个毒妇,放开我们郡主,否则,别怪我们无礼!”飞鸿上前,语气森然道。

飞雁则黑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把拽开柳如霜。

柳如霜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她还未回过神来,顾仲年已经喝止她。

“柳如霜,你乱说什么,倾城也是我的女儿,她害卿儿九族诛灭,难道她连自己都不放过么?”

顾仲年现在可不敢得罪顾倾城。

只盼他不追究当年她娘亲和外公之死。

“老爷,你怎么就不相信妾身啊,一切都是你这恶毒的女儿,是她布下的阴谋诡计啊!”柳如霜捶胸顿足的悲嚎。

顾倾城亲自扶柳如霜起来。

微微浅笑,在她耳畔,嘉许的低声道:“你总算不糊涂。”

顾倾城这样,算是默认她陷害顾卿了。

柳如霜瞪着顾倾城,目眦尽裂。

几乎要吐血。

自知一切是顾倾城设下的毒计,却苦于无力扳倒顾倾城。

现在看来,就算是自己死,也难保全整个家族那么多人了。

柳如霜看着要离开的顾倾城,声嘶力竭的咒骂:

“顾倾城,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啪!!!

柳如霜嘴巴还没闭起来,还想再骂下去。

却被拓跋的侍卫凌云,一个狠狠的耳光打过去。

打得柳如霜嘴角立时溢血,打掉她两颗大牙。

凌云咬牙呸道:

“你这个毒妇,不但杀人嫁祸安平郡主,死到临头,还敢诅咒郡主,老子打烂你的嘴!”

这个凌云,看他平时闷声不响,关键时候,总是最出彩。

拓跋微微颔首,嘉许的看着他,嘴角,翘起惬意的笑。

稍顿,拓跋才收起玩味的笑意,冷然的喝道:“押他们下去!”

便有刑部衙役如狼似虎的把顾仲年和柳如霜打入天牢。

其余顾府人等,暂押回顾府看禁。

第三百二十三章:飞上枝头

第323章:飞上枝头

顾倾城本来涉嫌弑杀祖母,却自证清白,无罪释放,拓跋焘自然非常欣喜。

这连日来一连串的闹心事,也只有顾倾城无罪释放这件事,让他略为宽慰。

晚上宗爱趁陛下心情稍好,服侍他喝了鹿鞭汤。

皇帝的膳食经过多重检验,任何人想在他的膳食下毒,并非易事。

喝完汤,宗爱便引他到关雎宫,推门请陛下进去。

拓跋焘喝过鹿鞭汤,便有些炽热。

通常喝这种补汤,都有妃嫔伺候。

拓跋焘瞪着宗爱,这奴才却带他来没有女主人的关雎宫,难道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么?

宗爱带着暧昧的笑意,低声道:

“难得陛下今日心情好,陛下今晚且住关雎宫,看看身心,可否会更加舒畅?”

通常宗爱给他安排佳丽,便是这副表情。

“……?”

拓跋焘斜睨着宗爱,也没说话,却心道:

这奴才今日怎的如此不懂规矩,通常安排佳丽侍寝,都是在她们的寝殿。

他明知道这里是禁地,不是随便人可以进来的。

莫非他安排的,竟是倾城?

拓跋焘怀着惊喜的心情,看看大殿。

再抬眸看看上面那张大圆床,金色帐幔内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倩影。

他心里一喜,迫不及待的快步上了几级台阶,走到床榻边,撩开帐幔。

月白轻纱,果然是顾倾城的背影。

“倾城……”

拓跋焘喜出望外,扑上去搂着眼前人。

“陛下。”

怀里人儿软糯的娇呼,抬起头来,却是安陵缇娜。

几乎像一盆烧得旺盛的火苗,被冷水浇灭。

“……缇娜?”拓跋焘颇为失望,放开安陵缇娜,“怎么是你?”

安陵缇娜起身下床,跪在陛下面前,软软糯糯道:

“缇娜是想来禀报陛下,倾城妹妹被人冤枉得好可怜,她是无辜的。”

看着面前软语轻喃,风华正茂的美人,皇帝的身心不由得轻轻荡漾。

心情随即好转。

拓跋焘点点头,含笑道:“朕一早就知道,倾城那丫头,肯定是无辜的。”

安陵缇娜柳腰款款的走到茶桌前,端起那杯早就下了情人泪的酒。

她走起路来,分花拂柳,更显其细腰丰臀。

拓跋焘喉间微动,下腹有股火苗又蹿起来。

安陵缇娜端过葡萄酒,跪在拓跋焘面前。

拓跋焘居高临下,更把安陵缇娜胸前的饱满硕果一览无遗。

如此旖旎风光,任何男人都怦然心动。

那股欲火越蹿越高。

“陛下,请先喝杯葡萄酒,暖暖身吧。”

安陵缇娜含羞带怯,声音轻飘飘。

见陛下一时之间并未去接酒,大抵是不放心她递过来的酒?

安陵缇娜轻启樱唇,浅尝了一小口,而后又含情脉脉的递到陛下面前。

情人泪,无毒,只是催情烈酒。

安陵缇娜浅尝一小口,并无大碍。

拓跋焘看着艳若桃李,那硕果呼之欲出的安陵缇娜,终于忍不住,接过来一仰头,喝过整杯酒。

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炙热的吻,激动的落下去。

眼前人,更加变成了顾倾城。

“倾城……”

拓跋焘又惊又喜,嘴里叫唤着,迫不及待的撕开那薄纱,翻云覆雨。

**过后,安陵缇娜起来给陛下倒茶,本来想悄悄将女人心给拓跋焘服下。

陡然间,她又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自己有孕,母凭子贵,不但可以下半辈子无忧。

到时陛下百年,父终子继,或许自己的皇儿更可以登上大宝。

自己便可以母仪天下,根本就不用再看任何男人脸色。

这女人心,若能给顾倾城服下,那自然是遂心快意。

但是顾倾城医术精湛,要想给她下药,真是比登天还难。

万一被其察觉,还真的得不偿失,只能看看情形而定。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拓跋濬享用。

她想打开戒指上机括取女人心的手,又迟疑着缩了回来。

若鬼王问起,自己可以骗他已给皇帝下毒,反正要半年后再毒发。

那时鬼王再发难,也许那时自己已有皇儿。

这样,安陵缇娜便只给皇帝斟茶。

翌日早上醒来,拓跋焘搂着怀里人,温香软玉,还舍不得放开。

“陛下醒了?”怀里人儿软软的低唤。

“嗯,醒了。”拓跋焘嘴角含笑,想再去吻怀里人。

低眸一看——

“……缇娜,怎么是你?”拓跋焘震惊的看着怀里人。

“陛下,怎么不是缇娜?”

安陵缇娜软软的靠在拓跋焘怀里。

又委屈道:

“缇娜昨晚来找陛下,想禀报在顾府发生的一切。

谁知道中常侍却让缇娜在这里等。

缇娜向陛下敬了杯酒,结果便……”

拓跋焘心道原来是宗爱那奴才所安排。

这安陵缇娜虽然比不上顾倾城,又是霜寡回来。

可她毕竟曾经是大魏的第一美人,如今风韵更胜从前。

况且鲜卑人一向也不怎么注重女子的名节,不过后宫多添了个美人罢了。

只是他本以为能得到顾倾城,却原来是自己的虚幻。

也许是自己对倾城念念不忘,才会将安陵缇娜当作是倾城了吧。

“陛下,难道……嫌弃缇娜?”

安陵缇娜见拓跋焘久不言语,委屈的低声道。

“哦,没有。”拓跋焘不无遗憾道,“只是朕昨晚,还以为怀里人是倾城呢。”

又是顾倾城!

皇帝竟一点都不顾全她的颜面!

所有人都围着顾倾城转!

所有人都对顾倾城念念不忘!

安陵缇娜在心里狠狠的叫骂。

这情人泪还真厉害,竟会把任何人看成是自己喜欢的人!

“原来陛下心里念念不忘的人,是二妹妹。”安陵缇娜温柔道。

看着皇帝说起顾倾城就一往情深的样子,安陵缇娜又道:

“如今缇娜知道陛下的心思,会好好劝服二妹妹,让她与缇娜一起,入宫伺候陛下。”

“真的?”拓跋焘欢喜的亲了口安陵缇娜。

“缇娜一定竭尽所能,说服二妹妹,让陛下如愿以偿。”安陵缇娜又嗲声道。

“可是,倾城那丫头,怎会那么容易就劝服?”

皇帝没什么信心的摇摇头。

想到濬儿十几年前,就对那丫头念念不忘。

最近他对倾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维护。

濬儿那么年轻,那么出类拔萃,超凡绝伦。

而自己,毕竟,英雄迟暮。

年轻真好!

他竟然妒忌那些年轻人,直恨不得时光能倒流,让他永远风华正茂。

而此时,安陵缇娜仿佛能看穿皇帝心事般,像要帮他拔了心头那根刺。

“陛下,高阳王人中龙凤,乃大魏超凡绝伦的男子,怕很多女子,都会情不自禁的,对其仰慕。

听说高阳王半夜轻薄了仙姬公主,若陛下一道圣旨,让高阳王与仙姬公主和亲,断了所有女子的痴想。

当然,也包括倾城妹妹的念想。

我那二妹妹,怕就会心甘情愿的,入宫伺候陛下了。”

“……莫非你知道,倾城喜欢濬儿?”皇帝醋意大发。

深邃难测的眸光,竟闪过一抹杀伐。

安陵缇娜软软的微笑,轻轻摇头:

“……这个,缇娜还真的不知道。

只是高阳王旷古绝今,倾城妹妹举世无双,这样一对璧人,难免会互相爱慕。

若高阳王被陛下指婚,倾城妹妹心里,若有爱慕高阳王之意,也会早早断了她的念想不是?”

拓跋焘细听之下,默默点头。

“好!缇娜善解人意,深得朕心,当初朕将你赐婚远嫁,的确,是朕误了你的一生。

既然回来了,以后就留在后宫,好好服侍朕吧!”

拓跋焘说完,又对殿下恭候的宗爱道:

“莅阳郡主端庄大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着封为安陵贵人,赐居紫宸宫!”

“奴才遵旨!”宗爱欢喜的应道。

似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安陵缇娜手上的宝石戒指。

“谢陛下厚爱!”安陵缇娜也恭谨而感激道。

心里却恼道:

“他们明明是在这关雎宫**,凭什么不能住这奢华的关雎宫!”

事后她从宗爱口中知道这关雎宫,是皇帝要留给顾倾城的。

就更加的嫉恨顾倾城了。

“只要爱妃能劝服倾城,朕再好好封赏爱妃。”

拓跋焘又亲了亲安陵缇娜。

“臣妾一定竭尽所能。”安陵缇娜又软软糯糯道。

送拓跋焘离开的时候,安陵缇娜回到紫宸宫。

抚摸自己小腹,只希望自己早点有孕,便可以稳固地位。

那时,再让拓跋焘享用女人心也不迟。

安陵缇娜进宫的消息,翌日一大早就在皇宫传开了。

当顾倾城和冯左昭仪知道安陵缇娜入宫侍寝成了安陵贵人,都觉得非常意外。

“没想到你这个大姐,还挺有心计的啊。”冯左昭仪微笑道。

“姑姑是不喜欢缇娜姐姐,分薄陛下对姑姑的爱?”顾倾城软软的搂着冯左昭仪道。

“后宫从来不缺佳丽,姑姑又何尝不欢喜过谁。

陛下喜欢跟谁在一起,姑姑从不放在心上。”

冯左昭仪淡然的笑着摇头。

“姑姑真的就对陛下,死心了么?”顾倾城难过道。

“姑姑对陛下的心,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在宫中,不过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冯左昭仪早就看破红尘,唏嘘不已。

“只是没料到缇娜,也想挤进来,坐困这四方围城。”

“姑姑,缇娜姐姐也委实可怜。”顾倾城叹道,“难得她以后有陛下依靠,我也替她安心。”

冯左昭仪默默摇头,半晌,方喟叹:

“世人以为飞上枝头,进宫就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就有了坚实的依靠。

可是谁又知道,飞上枝头,未必不会跌得更痛,更惨。

最是无情帝王家。

陛下永远,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依靠。”

姑姑的话,顾倾城也深有同感。

可是目前,以缇娜姐姐的情形来说,不管如何,她总算是有个依靠。

顾倾城也放心了。

“对了倾城,卿儿那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还是要慎重些。

万一弄得不好,你和卿儿都会身陷其中。”

冯左昭仪又慎重的交代。

“我知道了姑姑。”顾倾城点头道。

离开毓秀宫,顾倾城赶紧去万寿宫。

老祖宗昨夜,睡得不安稳。

故而此时,尚在睡梦中,而容嬷嬷却是日夜的守护在老祖宗身边。

倒是万寿宫的宫人,一点都不敢偷懒。

老祖宗虽然没起来,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忙着自己手上的活。

容嬷嬷见天刚擦亮,安平郡主就来看老祖宗,眉宇间还不由自主流露出忧色,她不禁暗暗吃惊。

顾倾城怕吵醒老祖宗,蹑手蹑脚的来到老祖宗床榻边。

还算是初秋,老祖宗便盖着厚厚的棉被。

顾倾城先搓热自己的手,再轻手轻脚的给老祖宗把脉,虽然还有阴盛格阳之症。

倒也算控制了。

这几日老祖宗虽然一直服用通脉四逆汤,可老祖宗毕竟是年事已高,通脉四逆汤,也只能暂时保住她不至于恶化。

以后,便要听天命尽人事了!

握着老祖宗仍然冰冷的手,顾倾城不禁潸然落泪。

蟠桃姥姥,你可要撑下去,不要离开小倾城。

在一旁留意观察的容嬷嬷,见顾倾城落泪,吓得大惊失色。

顾倾城见容嬷嬷脸色陡变,知把她吓坏了。

赶紧擦擦一直往下掉的眼泪。

容嬷嬷把顾倾城悄悄拉到无人之处,才惴惴不安的小声问:

“安平郡主,老祖宗这回,可是很严重?”

顾倾城思忖着,容嬷嬷毕竟是老祖宗身边的老人。

告诉她老祖宗的病情,她便更加知冷知热,更加知道如何仔细的照顾老祖宗。

沉重的颔首,轻缓道:

“不瞒容嬷嬷,老祖宗得的是阴盛格阳之症。

虽是前兆,此症却属弥留之症。

幸而发现得早,倾城给老祖宗服食通脉四逆汤。

毕竟老祖宗年事已高,此汤药也只能暂时控制病情。

至于以后,就只能听天命,尽人事——”

容嬷嬷眼里噙泪,颤抖的手握着顾倾城的手,颤声道:

“老奴知道安平郡主,肯定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人总归是要羽化升仙的,哪怕是老祖宗,也不能幸免。

老奴只想问郡主,老祖宗……还有多少时日?”

顾倾城斟酌道:

“……这个,很难说。若老祖宗心情愉悦,好好调理,可能还会长命百岁呢。”

容嬷嬷听了安平郡主的安慰,如释重负的默默点头。

顾倾城思虑了一瞬,又慎重道:

“容嬷嬷,此事关系重大,本来倾城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要让老祖宗知道。

但如今看来,我还得向陛下禀报才是。

但最好还是瞒着老祖宗,老祖宗心情舒畅,说不定就百病消除。

我们一起努力,除了汤药调理,不要让她受任何刺激,尽量不要让外界诸事,骚扰她老人家清静。

尤其,不能让任何人在老祖宗面前谈论国史。”

“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竭尽所能,让老祖宗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容嬷嬷终究是担心,没忍住,捂着嘴巴哭起来。

顾倾城握着容嬷嬷的手,轻轻安慰道:

“容嬷嬷,你别难过,老祖宗和太祖爷分开了那么久。

若有朝一日,他们真要重聚,未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郡主说的是。”

容嬷嬷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

“那倾城就先告辞了。”顾倾城道:“我那结拜大姐安陵缇娜,如今进了宫,成了陛下的安陵贵人,我得去恭贺她。”

“郡主且去吧,老奴谢过郡主。”

容嬷嬷强颜欢笑的给顾倾城行礼。

目送顾倾城离开后,容嬷嬷才跌坐椅子上,泪流满面。

却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终究是抑郁难舒,心如刀割,只在人前强打欢脸。

她陪伴了老祖宗几十年了,若万一老祖宗真的有什么好歹,叫她怎么活下去啊。

顾倾城离开万寿宫,径直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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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算无遗策

第324章:算无遗策

拓跋焘一见顾倾城,便显得内疚起来。

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

一瞬的内疚,又赶紧面不改色的嘉许倾城一番。

“丫头,快来让朕瞧瞧!

看看你,一回到顾府,便被人冤枉嫁祸。

好在,你能自证清白,给自己还了个公道!

还能抓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不错……大山大叔,没看错丫头啊!”

“倾城一直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顾倾城安之若素道。

稍顿,她又笑嘻嘻的向皇帝揖礼:

“恭喜大山大叔,新获美人。”

见顾倾城挑起那尴尬的话,皇帝又显得不好意思了。

“丫头,你听大叔解释,昨晚大叔喝多了,还将缇娜误以为是你,才——”

“丫头是诚心恭喜大山大叔,大叔能与缇娜姐姐在一起,说明你们有缘。”

顾倾城喜笑颜开。

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拓跋焘看着喜笑颜开,没有一丝妒忌的顾倾城。

难道这丫头,就真的对自己一点点意思都没有,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推向别人么?

他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想到缇娜说要尽快给濬儿赐婚之事。

这时,顾倾城又认真道:

“缇娜姐姐这几年过的并不好,只希望大叔以后,能好好待缇娜姐姐,丫头就替姐姐感激大叔了。”

“丫头放心,缇娜毕竟是你的姐姐,朕会好好待她的。”拓跋焘点头道。

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若丫头输了赌约,进宫陪朕,你与缇娜姐妹一起,倒也不会寂寞。”

呵呵呵……

“你想得美!”顾倾城在心里暗嗔,脸上却是一阵呵呵呵的干笑。

随即,收起嬉笑。

“其实,倾城来,主要是想禀报陛下老祖宗的病情。”

顾倾城赶快转移话题。

“……老祖宗的身体,怎么了?”

拓跋焘见顾倾城说得慎重,他也紧张起来。

顾倾城就大概跟拓跋焘说了老祖宗的病情,并让陛下不要令老祖宗受刺激。

而后,顾倾城又跟皇帝商量了另外一件事。

“丫头虽然聪明睿智,算无遗策。可是让她不打自招,你觉得可能么?”拓跋焘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太有可能了。”顾倾城笃定的点头,带着慧黠的笑,“我一向不主张严刑逼供,我喜欢别人心甘情愿招认。”

拓跋焘看着泰然自若,既聪明又顽皮的顾倾城,更加的喜爱。

“好,那朕,就拭目以待。”

顾倾城离开御书房,再去紫宸宫恭贺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一见顾倾城就掩脸啜泣。

“二妹妹,你可知道大姐,是怎样成为陛下的贵人么?”

“……大姐,是被陛下强迫进宫的?”顾倾城迟疑的问。

“那倒不是。”安陵缇娜软软道。

擦擦眼泪。

稍顿,再道:

“大姐是觉得你在顾府,差点被冤枉成杀人凶手。

我这个做大姐的,没尽到保护妹妹之责,特来向陛下请罪。

没想到陛下最近心情郁闷,喝醉酒,却错将我当成了你,所以——”

顾倾城心里一阵感动,又一阵内疚。

遂拍拍安陵缇娜的手,安慰道:

“大姐,你如今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难得你与陛下有缘,便定下心来,好好伺候陛下吧。

也许,陛下就是你下辈子的依靠了呢。”

“二妹妹,其实陛下喜欢的人,是你。

你还是和大姐一起进宫,伺候陛下吧。

这样我们姐妹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安陵缇娜试探的问。

顾倾城断然摇头:“大姐,我是绝对不会伺候陛下的。”

“这是为何,莫非妹妹,真的有心上人了?……”

安陵缇娜又试探的问。

“……我的事,说来话长,以后大姐就会知道的。”

如今缇娜姐姐是陛下的贵人。

顾倾城就更不能随便告诉任何人,她和拓跋濬已经成亲的事。

“大姐且安心住在皇宫,等倾城办完事,再回来陪姐姐。”

顾倾城匆匆叙了几句话,便先行告辞。

“妹妹这一大早的,又要去忙什么?……”

安陵缇娜急急的,看似担心她的追问。

顾倾城默默无语,只是露出慧黠的浅笑,挥手告辞,赶紧去办自己的事。

安陵缇娜看着顾倾城淡定从容,而且慧黠的笑容,她心里又咯噔的往下沉。

怕是自己的同盟,又要遭殃了!

这时候李双儿也闻信入宫,自是贺喜安陵缇娜一番。

李双儿和安陵缇娜悄悄叙话,自然是为她们的计划,功败垂成而痛心。

“没想到,这样都让她起死回生!”李双儿紧紧握着拳头。

“她方才匆匆离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姐姐担心,她会不会对柳如霜严刑逼供……”

安陵缇娜容色戚戚。

李双儿指尖一颤,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倏然就像惊弓之鸟,便忙忙低叱:

“看看你,还将门之后呢!

姐姐只是随口一说,即便柳如霜招些什么不利咱们的事出来。

我们可以反咬一口,说柳如霜想离间我们姐妹之宜嘛!”

李双儿终于淡定起来,拍拍胸口。

而后惭愧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全。双儿方才只是担心,让高阳王殿下知道,会更加瞧不起双儿。”

安陵缇娜不由得摇头,撇嘴娇嗔:

“看看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高阳王殿下。

怕哪天,你不能成为他的人,可真的要成为他的鬼了。”

“姐姐……”李双儿拉着安陵缇娜的手撒娇。

安陵缇娜才展颜强笑:“放心吧,咱们总有机会的。”

李双儿离开紫宸宫后,安陵缇娜以安陵贵人的身份,主动去拜会了冯左昭仪和闾左昭仪。

冯左昭仪掌管凤印宝册,俨然是皇宫最大的主人,当然得去先拜会她。

冯左昭仪自然是依礼和她客客气气的见面。

心里隐隐觉得安陵缇娜,其实不是表面上那么的简单。

安陵缇娜被陛下宠幸,新晋封为安陵贵人,倒是大大的出乎闾左昭仪意料。

这个安陵缇娜原本是余儿青梅竹马的恋人啊!

如今倒是扑向陛下的怀抱了!

她和那个顾倾城结拜,倒真是一丘之貉,一个个都是心机深重的狐狸精!

昨日未能置顾倾城于死地,反倒是柳如霜功败垂成。

早把她气得胸口疼痛。

而半夜里,那青烟又与王碧君来庆功,庆祝柳如霜就快下地狱陪她们。

还说就快到她了。

她更加一夜未眠。

如今脸色苍白,眼圈像熊猫,更显得苍老,于是化了个夸张的浓妆。

这样倒有些回光返照,能见得人了。

在钟粹宫正襟危坐,对前来拜谒的安陵缇娜冷嘲热讽:

“缇娜啊,当初以为你会成为本宫的儿媳妇,没成想,你被陛下一道旨意,便嫁给了虢国公那个糟老头子。

如今那糟老头子死了,你一个寡妇,倒是会依靠,又飞上枝头,攀上陛下这棵擎天大树了!”

闾左昭仪一句句话戳心窝,安陵缇娜也不以为意。

她知道在老祖宗寿宴上,顾倾城执意与拓跋余退亲,还质疑闾左昭仪,那婚约的真假,已令闾左昭仪颜面无存。

让闾左昭仪拚退宫人。

优雅的酌口茶,而后浅笑道:“娘娘如今孤立无援,缇娜只是想进宫,帮娘娘一把罢了。”

“哈哈哈……”闾左昭仪一阵怅然长笑。

这个狐媚子是来看她笑话的么?!

一阵长笑后,旋即冷厉道:

“你年轻貌美,进宫抢夺本宫的恩宠,竟还有脸说来帮衬本宫?”

“娘娘一向算无遗策,没想到却失算了自己亲自为儿子定的娃娃亲。

那娃娃亲当众退亲,不但驳了娘娘与南安王的颜面,还夺了娘娘的恩宠。

顾倾城在大魏乃至皇宫都风头无两,锐不可当。

想必娘娘最近,也为了顾倾城,闹心得很吧?”

闾左昭仪一听顾倾城三个字,就像被鞭笞,脸皮立刻狠狠的抽了抽。

拳头也不由得紧紧攥起来。

安陵缇娜察言观色,嘴角微翘。

闾左昭仪脸上,那些在厚厚的脂粉堆里拼命挣扎爬出来的皱纹,暴露出她的美人迟暮。

安陵缇娜不禁暗暗唏嘘。

“冯左昭仪便是会看风向,知道顾倾城炙手可热,才把她揽入毓秀宫。这不,不到半年,顾倾城便帮她夺取了凤印宝册。”

闾左昭仪曾经妩媚璀璨,如今却黯然无光的眸眼,阴鸷的盯着安陵缇娜。

咬牙切齿的低吼:“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安陵缇娜脸上露出同仇敌忾之色。

“缇娜便是想方设法,来到娘娘身边,帮助娘娘对付顾倾城的。”

闾左昭仪嘴角一抽,一声嗤笑:

“缇娜,那顾倾城,不是刚刚才与你结拜么?你还能帮本宫,对付自己的好姐妹?”

“娘娘,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缇娜对娘娘和南安王的忠心,从来没变。

如今娘娘,也许不相信缇娜。

待娘娘有需要缇娜之时,便知道缇娜的心,到底向着谁。”

安陵缇娜不仅气定神闲,而且那看似妩媚的眼底,还真的有嗜血的戾气。

闾左昭仪定定的看了安陵缇娜一瞬。

最后皮笑肉不笑,半信半疑道:

“好,疾风知劲草,本宫且看安陵贵人,到底如何表忠心。”

安陵缇娜此番示好,倒是出乎闾左昭仪的意料。

没想到顾倾城所谓的结拜姐妹,竟是她的手中刃!

顾倾城呀顾倾城,看来你的末日,不远矣!

安陵缇娜告辞后,又去万寿宫拜见老祖宗。

皇后被软禁,皇后的翊坤宫,她倒是不用去了。

不管如何,她礼数周全,面面俱到,如今算是在皇宫立足下来了。

顾彧卿在柔然的可墩忆子成疾,大檀可汗派骠骑将军阿史那再次来平城,欲接顾彧卿回柔然。

名不正言不顺,顾彧卿未真正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模棱两可,是没有底气回柔然认祖归宗的。

顾倾城设计,要弄清大哥的真实身世。

所以,昨日她为自己自证清白后,又令大哥来个通敌叛国,诛灭九族的大罪入狱。

顾倾城离开皇宫,带着两个丫头去天牢。

在马车上,飞鸿忧心忡忡,担心的低声道:

“郡主,你大哥通敌叛国,乃诛灭九族之罪。

若有任何纰漏,郡主都要受牵连啊?”

飞雁却笃定道:“你少担心啦,咱们郡主算无遗策,怎么会出错。”

方才陛下就夸她算无遗策。

如今飞雁也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顾倾城看着飞雁,颇为讶异道:“咱们飞雁的学问,是越来越长进了,连算无遗策都会说了呢。”

飞雁嘻嘻笑道:“咱们姐妹有福气,跟了个聪明睿智的郡主,平时不多学些学问,岂不丢郡主的脸?”

顾倾城看着聪明伶俐的飞雁,又看看温婉柔顺的飞鸿。

忍不住摸摸她们一模一样的脸。

含笑道:“我也有福气,有你们两个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的小姐妹。”

她们坐着马车,很快来到天牢。

“安平郡主,您怎么一大早,又来了?”天牢的狱卒毕恭毕敬的问顾倾城。

“是啊,来瞧瞧顾大人夫妇。”顾倾城淡然道。

安平郡主弑祖,本来是罪证确凿的被打入天牢。

却能轻轻松松就自证清白,整个刑部对她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牢的狱卒们,故而一见顾倾城便毕恭毕敬起来。

知道她要看顾仲年和柳如霜,赶紧在前面领路。

“郡主,请跟小的来。”

昨日飞鸿在天牢待过,虽然很快就释放,却也见识过天牢的惨况。

听着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惨叫声,不由得心惊肉跳,身子都畏缩起来。

飞雁就比她胆子大多了,走的那叫一个趾高气昂。

昨日她们受冤打入天牢,如今清清白白,飞雁当然要摆出些姿态了。

顾倾城拍拍飞鸿的手:“别担心,纵然这里是人间地狱,只要理直气壮,没什么能吓唬我们的。”

飞鸿默默点点头,终于也挺直了腰杆。

顾倾城再次踏进鬼气阴森的天牢。

每次她进入这个血淋淋的牢狱,都会想起拓跋濬让人剥人皮的风轻云淡。

那种淡然背后的狠戾,令人毛骨悚然。

他对敌人的狠,真的狠到了极致。

对弱者的爱心,也侠骨柔肠到了极致。

现在顾倾城即便脑海里永远挥不去那剥人皮血淋淋的一幕。

却显得麻木了,再也没有初进天牢的胆怯。

而拓跋濬,自从知道那次剥人皮,吓着了倾城。

自然不敢随便在她面前提什么剥人皮了。

顾倾城来到关押柳如霜的牢房,她虽然和顾仲年分开关押,却是住在相邻的隔壁。

一进天牢的柳如霜,见到那些惨烈的酷刑,早被吓破了胆。

她自知必死无疑,何必还要受这些酷刑。

所以爽快就招认当年确实是她伙同乙浑,还有顾仲年害死王碧君以及她一家。

因而她没受什么刑罚。

反而是顾仲年拒不招认,说一切是柳氏和乙浑所为,与他无关。

因而被打了个半死。

柳如霜一见顾倾城,恨不得一口就生吞了顾倾城。

她披头散发,嘴巴溢着血,全身鞭痕。

虽然她爽快的招供,进入天牢,还是被狱卒打了一顿下马威。

看起来就好瘆人。

她戴着厚重的枷锁,扑到栅栏边,咬牙切齿,拼着血泪骂:

“顾倾城,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柳如霜,人总要一死,至于好死惨死,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顾倾城淡然的看着柳如霜。

转颐环顾一下天牢,顾仲年在隔壁昏睡未醒。

许是被打得重伤?

她的胸腔,掠过一丝抽搐的痛。

若非他当初的心狠手辣,又何至于有如今的罪有应得。

罢了,即便是父亲,他也该为他自己的罪行承担罪责。

略为调整了一下心情。

而后,对柳如霜道:

“天牢的滋味不好受吧?柳如霜,你恶贯满盈,一生罪孽,罄竹难书。

只可惜,你死也就罢了,还连累着你那么多亲人族人,跟你一起陪葬。”

“是你!是你设计害卿儿,陷害我们!”

柳如霜瞪着顾倾城,竭嘶底里的吼叫。

顾倾城看着柳如霜,脸上是慧黠的笑。

此刻顾倾城美貌的面容,在柳如霜眼里,就是阴间路上的彼岸花。

那么的妖娆邪魅。

顾倾城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的低声道:

“柳如霜,我敢作敢当,确实是本郡主的杰作。

通敌叛国,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就是我陷害你的儿子顾彧卿,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诛灭你九族。”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二十五章:真情流露

第325章:真情流露

“顾倾城,你比我更毒,更狠!枉卿儿一向待你亲厚,处处维护,你竟然连他都不放过?!”

柳如霜拼命摇晃着铁栅栏。顶点更新最快

“我也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大哥,只可惜,他错生做你柳如霜的儿子。

为了要诛灭你九族,也只有牺牲大哥,让她陪你这个亲娘,黄泉作伴了。”

顾倾城很是扼腕,痛心,泪眼婆娑,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了。

“顾倾城,你还在猫哭老鼠,假慈悲!你连自己大哥和父亲都不放过,你简直不是人?!”

柳如霜看着顾倾城目眦尽裂。

“我不是人?”

顾倾城淡然的笑笑。

抹一把眼泪。

陡然间眼神似利刃,剜割着柳如霜:

“柳如霜,到底我不是人,还是你狼心狗肺!

乙浑五马分尸,三族被夷。

如此警示,你都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的杀害奶奶陷害我。

你歹毒至此,你说,我还怎能饶过你,让你的亲人,苟且于世?!

所以,也只好拿你们姓顾姓柳的九族,来以牙还牙喽!”

“陛下再被你迷惑,也一定会还卿儿一个清白的!”

柳如霜佯装镇定。

顾倾城嗤笑一声:“还他清白?”

稍顿,她继续显得阴狠道:

“当你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我便处心积虑,谋害你唯一的儿子。

连我的丫头,都会夸赞本郡主,算无遗策。

如今铁证如山,顾卿插翅难逃。

你们母子,喔……不,你们九族,就等着黄泉路上,一路喊冤吧……”

稍顿,她再叹口气,缓缓道: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即便顾卿清白,你以为陛下,会对一个罪证确凿,通敌叛国之人,想办法还他清白么?”

“算无遗策?顾倾城,诛灭九族,你也是姓顾的,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你以为自己,就能逃脱被诛么?!”

柳如霜觉得顾倾城,怎么会傻到连自己都被算进去。

顾倾城微微一笑。

“你多虑了,柳如霜。

我只要跟陛下说,真正的顾倾城一早就夭折了,我只是个长得像那个孩子的人罢了。

我一个与顾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夫人认为,陛下会舍得杀了倾城么?”

“顾倾城,你长了一副和你那死鬼娘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你以为,如此一说,就能掩住天下悠悠众口么?”

柳如霜嘴巴里喷着血沫腥子。

提到她死去的娘亲,她胸腔瞬间又冰又冷又硬。

顾倾城又一声嗤笑,眸光风华乍现,犀利如刃:

“你又多虑了,拜夫人所赐,我母亲生下倾城,便被你们害得撒手人寰,谁还记得我母亲长啥模样?况且,人有相似!”

柳如霜想到九族马上被她害死,她的女儿无一幸免,就气得几乎吐血。

隔着栅栏挥舞着爪子,恨不得撕碎顾倾城。

“即便你骗得过陛下,天下人还是诅咒你这个丧心病狂,连自己亲生父亲和大哥都不放过的恶毒贱人!”

“柳如霜,我这十几年来,只知道如何为母亲和外公他们报仇。

什么父亲大哥的,与我何关?你以为,我会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么?”

顾倾城一副云淡风轻。

“我不是金元宝,做不到人人喜爱,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我问心无愧。”

顾倾城不再理会柳如霜,转过身,走到顾仲年的牢房。

看着浑身是伤昏倒的父亲,她胸腔里头,也不由得一阵阵的难过。

身后的柳如霜,看着顾倾城冷若寒冰的背影,终于后悔了。

后悔她一回平城,就和她作对。

倘若她不和她作对,大家好好相处。

兴许,她就会忘记帮她母亲报仇。

待顾倾城顺顺利利出嫁,离开顾府,她的几个女儿,也可以顺利嫁个公子王孙。

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何至于她姓柳姓顾九族诛灭?

柳如霜顿时萎靡,潸然落泪,跪在顾倾城身后。

磕头如捣葱,眼泪鼻涕一起流,苦苦哀求:

“倾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老太太嫁祸你。

是我和你父亲还有表兄合谋,害死你娘亲,害死你外公一族。

你要报仇,就找我们两人吧,我和你父亲,给你母亲和外公偿命就是。

九族株连,不管姓顾姓柳,皆无一幸免,实在是造孽啊!

求求郡主,求求你网开一面啊……”

顾倾城头也不回,冷冷道:

“如今已经是铁案,谁也不能给顾卿翻案,更没人敢为他求情,否则,皆被视为同党!”

便在这时,却见上谷公主拓跋灵忧急如焚的飞扑进天牢。

拓跋灵连顾倾城的弑祖命案都不去观审。

她相信以倾城的聪明睿智,定能自证清白。

后来果然听说倾城已经无罪释放。

今早,才又听说顾卿犯下通敌叛国大罪。

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飞奔来天牢。

“灵儿,您怎么能来这天牢污秽之地,陛下知道会责怪的。”

顾倾城想拉着拓跋灵往外走。

拓跋灵未见到顾卿,又哪里肯走。

“我不走,我要见见顾卿。”拓跋灵焦灼道。

顾倾城本以为拓跋灵窝在碧霞宫不愿见人。

所以没人告诉她自己被冤枉和大哥通敌叛国的事。

没想到她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见灵儿如此焦急,顾倾城有些犹豫,要不要悄悄告诉她实情。

“倾城,顾卿怎会通敌叛国,本公主第一个就不相信。

我要问问顾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冤枉的!”

拓跋灵早已心乱如麻,紧张焦灼的抓着顾倾城的衣袖,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柳如霜眼看上谷公主如此关心顾卿,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跪下去哀求道:

“上谷公主,求你请陛下明察啊,我们卿儿真是冤枉的。

而且冤枉顾卿的,就是他的好妹妹,顾倾城!”

拓跋灵这才看到牢房里的柳如霜。

她愤怒的拔剑指着柳如霜,怒斥:

“柳如霜,你这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你一而再的嫁祸倾城。

现在你又说倾城冤枉她大哥,本公主第一个就不相信!

你再有诋毁倾城之言,休怪本公主对你不客气!”

顾倾城睥睨的看着柳如霜,再平静的对拓跋灵道:

“公主休要为倾城抱打不平,倾城就当她是失心疯罢了。”

正在她们说话间,顾仲年也醒来了,看着顾倾城,有气无力道:

“倾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哥,怎么会通敌叛国啊?”

“顾卿最近,确实和柔然人来往甚密,至于他在干什么,倾城就不得而知了。”

顾倾城冷然的看着顾仲年。

方才柳如霜已招认,就是她和父亲一起害死外公一家和母亲的。

顾倾城看着这个人面禽兽的男人,想到他对母亲的恶行,就痛心疾首。

这时,几个狱卒,拖着一个血淋淋几乎是体无完肤的囚犯进来。

就拖进柳如霜他们的对面牢房,并将那人大字型绑在木刑架上。

“这就是顾卿,你们要是他的家人,趁他还能喘口气,就再看几眼!”

狱卒向顾倾城她们道。

刚才几个狱卒拖着披头散发的顾卿,头脸是朝下的。

她们并未留意,那个竟就是顾卿。

眼前的顾卿,全身被鞭子抽打得衣衫裂开,衣裳成了碎布条,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脸颊肿胀青淤,眼眶被打爆,身上有刺伤,烫伤,胸脯有被烙铁烙过的痕迹,烙印周边的肉,早已翻起烫成焦黑。

最可怜之处,便是顾卿的舌头被割掉,满嘴溢血,连话也说不出来。

拓跋灵一见顾卿如此惨状,竟哇的一声就大哭:

“顾卿,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

顾卿咿咿呀呀的无法回答,半开半阖的眼睛也是血泪迷糊。

顾倾城也震惊得目瞪口呆!

痛彻心扉!

她万万没想到,大哥会被如此虐打!

拓跋灵又惊又怒又心疼,一扭头,怒目圆睁瞪着狱卒,拔剑就要杀了狱卒。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给顾侍卫用如此酷刑?!”

狱卒又惊又怕,惶恐支吾道:

“上谷公主,小人可没这等权利。

听说他犯了通敌叛国大罪,被禁卫军严刑审问,我们只负责将他领回牢房而已!”

拓跋灵气得一脚就把狱卒踹开,顿足哭道:

“顾卿,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子?你告诉灵儿,灵儿把他们统统杀了!”

拓跋灵嘴里骂道,见顾卿已是口不能言,她自己,早已伤心痛哭得泣不成声。

顾卿见拓跋灵对自己有情有义,也不禁在心里深深感激。

曾经对她的任何不满,早荡然无存。

“天啊!卿儿,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我的儿啊?”

顾仲年呼天抢地的扑向栅栏,向牢里面的顾卿叫唤。

顾卿也努力的挥舞着双手,挣扎着。

可惜手脚皆被粗大的铁链桎梏,无法脱身。

顾倾城猛见顾卿如此惨状,早也扑过去抓住栅栏,竟一下子失声痛哭起来。

她眼前闪过当初拓跋命人剥人皮,并亲自将那血淋淋的无皮之人钉在木桩上。

她知道拓跋动起刑来,是最狠厉的魔鬼。

她只是叫他做做样子就行了,没想到他竟把她的大哥,折磨得惨不忍睹。

虽然他还没剥大哥的皮,也是体无完肤了。

而且,连舌头都割断!

拓跋这是公报私仇,怨恨大哥一直对他的仇视,趁机折磨大哥么?

漫天愤怒如滔滔海浪汹涌而至。

拓跋太可恶了,这个魔鬼,竟敢把她大哥施以酷刑!

所谓爱屋及乌,拓跋不但没好好照顾自己的大哥,爱惜她的亲人,竟然把疼爱她的大哥,伤得如此惨重!

“拓跋!你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顾倾城急怒攻心下悲愤的怒吼。

“魔鬼……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顾倾城的怒号响彻整个天牢,震惊着狱卒和拓跋灵。

“倾城,卿的伤也不是儿所伤,你为何要迁怒儿?”

悲恸中的拓跋灵带着惊愕的问顾倾城,那一滴眼泪还挂在睫羽下。

“是他!他就是个魔鬼!只有他,才会如此伤害我的大哥……”

顾倾城泣不成声。

这时,柳如霜悲愤的怒骂:

“顾倾城,你还真是假仁假义,把人害成这样,却要在公主面前装得有情有义。

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善良!其实,你却比谁都要狠毒!”

顾倾城的悲痛欲绝,自然也震惊着伤痕累累的顾卿。

顾卿泪眼模糊的看着伤心哭泣的顾倾城。

她明知道自己与她并非亲兄妹的情况下。

也明知道一切是拓跋安排,有可能是假的情况下。

仍然与自己亲如手足,同命相连。

那种毫无做作,血浓于水的切肤之痛,令顾卿不禁为之动容。

心里暗道:

倾城,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疼大哥。

大哥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拓跋,没有我这个大哥。

原来,大哥竟是错了。

柳如骂完顾倾城,又痛哭着大声对顾卿:

“卿儿,你鬼迷心窍,才会相信顾倾城那个贱人,被她陷害啊!”

她知道顾倾城是因为报复自己而去陷害顾卿。

一切,皆因她而起。

看到顾卿的惨状,毕竟养育了那么多年,也是有母子之情。

她泪流满面,又跪下来求拓跋灵。

“公主,求求公主帮帮卿儿,他真是被顾倾城陷害的呀。公主有情有义,您可要帮卿儿伸冤啊!”

拓跋灵见柳如霜言之凿凿。

看看顾倾城,又看看顾卿。

难道,倾城真的为了报复柳如霜,而陷害顾卿?

“唔唔唔……咿咿呀呀……”

顾卿说不出话,一边拼命摇头,表示不是倾城害他,嘴里只发出唔唔咿咿呀呀之声。

顾倾城胸腔钝痛。

一把抓住一个狱卒,揪着他的胸口,厉声喝道:

“去!把拓跋给我找来!”

“安平郡主,好大的火气,本王在这哪。”

监狱尽头的一隅,拓跋的声音悠然响起。

顾倾城倏然回眸,向远处的声音处看过去。

只见拓跋正端着茶盏,施施然坐在椅子上酌茶。

战英与凌云一左一右侍立着。

也不知道他已经坐了多久。

顾倾城身子一纵,向拓跋飞身过去,嘴里喝道:“你这个魔鬼!”

“怎么,安平郡主,想为你大哥报仇么?”

拓跋带着玩味的笑。

顾倾城扑过去,双手掐着拓跋脖子,咬牙飙泪。

低叱道:“你怎能对我大哥下那样的重手,还割了我大哥的舌头?!”

拓跋刚才看到他的倾城如此悲痛,早已经心疼不矣。

附在她耳畔轻轻道:“傻瓜,假的。”

声音细若蚊蝇。

顾倾城一怔,继而一喜。

用眼神问:“真的?”

拓跋心疼而笃定的微微点头。

她本来也知道是假的,可大哥咋一看,竟真像受了酷刑。

这也太逼真了,竟然假得连她这个大夫,都以为拓跋是动了真格。

拓跋他们不但会用刑,连假的刑讯,都做得叫人毛骨悚然。

顾倾城慢慢止住泪,再看向顾卿,虽然明知道是化妆,可她也不忍心看。

她不忍见一向谦谦君子,丰神俊朗的大哥,变成如今这个惨不忍睹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入吾彀中

第326章:入吾彀中

拓跋与顾倾城缓缓往回走。顶点更新最快

“安平郡主如此激动,是想为你大哥抱不平?”

拓跋的语气冷冽,没有什么人情味。

顾倾城方才骂得凶巴巴,可真的见着人家高阳王了,又怂了,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连说话都居然带着丝谄媚:

“殿下莫怪倾城冲动,大哥通敌叛国,铁证如山,倾城不敢知法犯法。”

“那就好。”

拓跋的语气稍暖。

柳如霜看着那谄媚的顾倾城,直恨得吐血。

这个贱人,方才果然是故作姿态!

就连拓跋灵,也开始怀疑倾城对儿前倨后恭的态度,可能真的是她报复陷害顾卿。

顾倾城看看不远处伤痕累累的顾卿,又于心不忍,软声道:

“但是殿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也不能,如此折磨他啊。”

拓跋悠然的负手而行,显得爱莫能助:

“倾城,不是本王对你大哥心狠手辣,实在是通敌叛国大罪,罪不容恕,不下重刑,顾卿不老实招啊!”

说话间,他们走到顾仲年柳如霜他们面前。

“儿,你怎么能如此对待顾卿,还割了他的舌头,他可是倾城的大哥啊!”

拓跋灵一边哭,一边扑过来抓着拓跋的胸口衣服。

看着顾卿的惨状,软软哭倒在拓跋面前。

拓跋扶九姑姑起来,一副爱莫能助。

“九姑姑应该知道,儿一向不徇私枉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即便是倾城的大哥,儿也不能置大魏律法不顾。”

又装模作样的看看牢里面的顾卿,叹息一声,很是扼腕。

“本王问了多次,他都不肯招认为何通敌叛国。

估计,也是柔然许了他高官厚禄,才令他鬼迷心窍。

既然他不愿意招,那他就没必要留舌头了!”

顾仲年早吓得腿脚发软,虽还在牢狱里,却隔着栅栏跪在拓跋面前,泣声道:

“高阳王殿下,我儿卿,是冤枉的啊!

他不可能做通敌叛国,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请高阳王高抬贵手,认真彻查啊!”

柳如霜也大声喊冤:“高阳王殿下,是顾倾城冤枉顾卿,你不要被她假仁假义蒙蔽了,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啊!”

“……冤枉?”

拓跋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随即,又冷厉道:

“顾倾城会冤枉她自己的大哥,九族诛灭,也诛灭她自己?

柳如霜,你一而再嫁祸安平郡主,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顾卿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你们就等着九族诛灭吧!”

“殿下,这不可能……我儿卿,一向循规蹈矩,不可能知法犯法啊!”

顾仲年虽然寡情薄幸,却对顾卿这个独子掏心掏肺的好。

更不相信他循规蹈矩的儿子,会犯如此滔天大罪。

“本王之前,和顾卿也有几面之缘,本来也着实不相信。

可是铁证如山,本王也只得秉公办理!”

拓跋显得无可奈何。

转颐看着顾倾城,又不无惋惜道:

“安平郡主,你于老祖宗有恩,又甚得陛下器重。

当然,本王也一直青睐郡主。

本王就提醒你一句,若你真能像之前所说,证明自己不是姓顾的。

澄清与顾卿并无血缘瓜葛,应该可以免受诛连。”

“……高阳王殿下,若我们与顾卿没有血缘关系,真的就不用诛连么?”柳如霜又惊又喜的问。

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拓跋思忖了一瞬,斟酌道:

“这血缘关系嘛,打个比方说,顾倾城不是顾仲年的亲生女儿,是捡来的。

那她与顾卿实际上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可以法外开恩,免受牵连。”

柳如霜在知道自己认罪必死,又知道顾卿犯此诛灭九族的大罪后,就已经想过千百遍。

若九族皆被顾卿牵连,她只得说出顾卿的真实身份,希望九族免受牵连。

如此一来,顾卿与姓顾和姓柳的都毫无瓜葛。

她的女儿和母族,就不会被诛连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撇清自己的家人和顾卿的关系。

看看能不能挽救自己的女儿和母族了。

柳如霜啪的一声跪在拓跋面前,哀哀道:

“高阳王殿下,顾卿并非顾仲年和犯妇的亲生儿子,犯妇要去陛下面前,将顾卿的真正身份,禀报陛下。”

柳如霜话音刚落,拓跋还没发话,顾仲年已隔着栅栏,震惊的问柳如霜:

“卿儿不是我的儿子?什么真正身份,柳如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柳如霜面对惊愕的顾仲年,一下子不知如何说起。

脸色非常的尴尬。

“哼!顾卿不是你们的儿子?”

拓跋居高临下,睥睨着跪在地下的柳如霜。

厉声道:

“你这狡猾的女人,为了摆脱诛连,竟想出顾卿不是你们亲生儿子的馊主意,你以为本王好愚弄?!”

“高阳王殿下,犯妇以九族性命发誓,顾卿真的不是我们的儿子,犯妇愿当着陛下的面澄清。”

柳如霜又是磕头,又举手赌咒。

顾仲年透过栅栏,死死的瞪着柳如霜。

希望柳如霜只是为了九族免受诛连而编出的谎言。

可看柳如霜的表情,却不似有假。

顾仲年当即像被雷击。

气得拼命摇着栅栏质问柳如霜:

“你你你,你这毒妇,你到底是瞒着我什么,还是为了怕牵连,才不认自己的儿子?!”

拓跋疾言厉色的喝道:

“柳如霜,你还真是个狡猾奸诈的女人。为了怕诛连,竟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认。

竟敢求见陛下,你还真当本王是傻子!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又想试试天牢的各种刑具了!”

柳如霜继续磕头道:

“殿下请息雷霆之怒,罪妇说的都是实情啊。

罪妇当年生的是女儿,那时顾仲年一心去王府讨好王碧君。

罪妇生育,他根本不在身边,也不知罪妇生的是男是女。

罪妇当年已经生了个女儿,若再生个女儿,进入顾府,就希望渺茫。

故而偷龙转凤,拿自己的女儿换了别人的儿子,那儿子,就,就是顾卿啊!”

顾倾城撇撇嘴,悠然道:

“殿下,你别听柳如霜那狡猾的女人乱说。

她那是想给他们开脱,免受诛连。

顾卿不是他们的儿子,谁信?”

柳如霜恨不得扑过来一口就生吞了顾倾城。

此时此刻,却斗不过她。

她又对拓跋拍着胸口道:

“殿下,千真万确啊,我儿卿,真的是掉包的。

我还能说出那掉包之人,顾卿的亲生父母。

二十年了,他们每日,怕都想寻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你说的可有凭证?若有半句虚言,本王立刻剥了你的皮!”

拓跋疾言厉色的瞪着柳如霜。

“高阳王殿下,待罪妇见到陛下,罪妇自会细细禀报。”柳如霜怯怯道。

见柳如霜说得有板有眼,顾仲年不由得顿时萎靡。

“……怎么可能,我的儿子,竟然是假的?”

顾仲年一下子难以接受,愣怔住。

“如此说来,我,我竟然连个儿子都没有?”

拓跋略为沉吟。

“九族诛灭,确实有太多冤魂。好吧,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这就领你们去见陛下。”

稍顿,又凛然道:

“若你有半句妄言,本王亲自把你的皮剥了,再将你们九族枭首!”

“罪妇若有半句虚言,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柳如霜又可怜巴巴的指天赌咒。

“儿,不管怎么样,求你再认真彻查,九姑姑相信,顾卿真的冤枉,他绝不可能通敌叛国的。”

拓跋灵无力的向拓跋跪下,哭泣着哀求。

拓跋灵本来除了训练侍卫,这几日都不愿意出碧霞宫半步。

只是觉得顾卿犯通敌叛国罪太跷蹊,不得不跑出宫来见顾卿。

众人见拓跋灵如此情深义重,也不由得感动。

拓跋再次扶起拓跋灵。

“难得九姑姑对那将死之人,还如此相信,如此怜悯。真是感天动地!”

拓跋一边说道,一边瞟向牢房里的顾卿。

稍顿,又爱莫能助的看着拓跋灵:

“可是九姑姑,顾卿通敌叛国,已经铁证如山,您就不必再为这种人伤心了!”

顾卿此刻见拓跋灵如此相信自己,还为自己不惜跪求拓跋,也不禁为之动容。

顾仲年却是既心灰意冷又气急败坏。

又侥幸的想着柳如霜是否为了九族脱身,才编的谎话。

于是心情复杂的跟着他们一起进皇宫。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们一行,同时和皇帝一起到来的,还有冯左昭仪。

心神不宁最近常常被厉鬼缠身的闾左昭仪,早听说柳如霜因嫁祸顾倾城杀人而获死罪。

怕她严刑逼供下,还招认多年前的事。

已然是忐忑不安,如今又听近侍梅子禀报,陛下在御书房亲审柳如霜。

更加吓得丢了魂。

究竟是何事,需要到陛下亲自审问?

难道,她是要在陛下面前亲自告发自己?

她吓得再也坐不住了。

赶紧让梅子把她苍白的脸色补补妆,扑了厚厚的脂粉。

把那么挣扎着爬出来的皱纹压了回去。

在宫人的搀扶下,不请自来,赶到御书房。

拓跋焘只以为闾左昭仪一时好奇,见她既然已经来了,也就让她进来坐下,一起听听。

拓跋焘一见顾仲年就怒不可遏,一拍龙案:

“顾仲年,你竟然胆大包天,不但与那毒妇合谋害死王孝廉一家。

如今竟教唆自己的儿子通敌叛国,你们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陛下明鉴啊,就算借个天给罪臣做胆,罪臣也不敢让儿子做这等诛连九族的悖逆之事啊!”

顾仲年磕头如捣葱。

拓跋焘又喝道:

“现在证据确凿,即便你没有教唆顾卿,但顾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们便脱不了被诛连的命运。

好生等着九族尽诛便罢了,大魏律法森严,你们此番前来,难道还想有什么求生的奇迹么?”

“陛下,罪臣也不知这个逆子,是否疯了,才做出如此祸害九族的事啊。”

顾仲年匍匐地上哭道。

拓跋灵也走过来跪在皇帝面前哭道:

“父皇,顾卿不可能通敌叛国,父皇一定要彻查清楚,不能冤枉顾卿啊!”

“灵儿,顾卿是否通敌叛国,自有证据证明,你如何就知道,他没有叛国之心!”拓跋焘不悦道。

又喝了句:

“快回座,别捣乱!”

“父皇,求求你了,灵儿以性命担保,顾卿绝对不会通敌叛国。”

“性命担保,你的性命是随意为别人担保的么?!”皇帝更加不悦。

拓跋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灵儿与顾卿已经私定终身,他若通敌叛国,灵儿也是同罪啊!”

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顾公主体面了。

若非她前番被人凌辱,她此番胡言乱语,可得狠狠重罚了!

“胡闹,越来越不像话了!来人!”拓跋焘大声喝道,“将上谷公主拉回去坐好,否则立刻诛杀顾卿!”

禁卫立即过来扶拓跋灵回座。

拓跋灵听父皇说再求情立刻将顾卿诛杀。

一时间,也只得紧抿着嘴,静观其变。

“陛下,顾卿是否真的犯下滔天罪行,相信陛下英明神勇,自不会冤枉他。”

柳如霜向皇帝磕头哭道。

再怨毒的瞥了一眼顾倾城,又向陛下磕头道:

“顾卿其实并非是我们的儿子,充其量,只是我们的养子。

但养不教父母之过,我们愿意接受惩罚,也甘愿受牵连。

可是顾卿并非我们的儿子,是罪妇当年偷龙转凤偷换了别人家的儿子,以致有此恶报。

我们的族人,与顾卿并无半点关系,她们受牵连,着实是冤枉无辜的啊。”

“哈哈哈……顾卿,不是你们的儿子?”

拓跋焘怒极反笑。

觉得柳如霜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简直当他堂堂皇帝是小孩子!

“柳如霜,你当朕是三岁孩童么?你是何心思,一目了然!

以为与顾卿澄清母子关系,就能让你们家族免受诛连?

简直做梦!”

“陛下,罪妇确实不想九族诛连,因为顾卿,真的不是罪妇与顾仲年的亲生儿子。

我们的族人若跟着受牵连,那可真的冤枉啊。”

柳如霜拼命的磕头。

“陛下。”

这时候,闾左昭仪插把嘴,一副悲天悯人道: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柳如霜已是死罪难饶,若顾卿真的并非柳如霜的亲生儿子,

她那些族人,受顾卿的牵连,倒也真是有些冤枉。”

闾左昭仪不知柳如霜所言孰真孰假,但她既敢在陛下面前言之凿凿,自己能帮她一把,她总会念自己的好。

柳如霜向闾左昭仪投过感激的眸光。

闾左昭仪总算在关键时候,帮她说说话。

闾左昭仪就是要她记住自己这份情。

拓跋焘却不满的瞥了一眼闾左昭仪,觉得她不应该插嘴。

而后,他又看了一眼静静安坐的顾倾城。

沉吟了一瞬,终于点点头。

“好,看在安平郡主也可能被牵连的份上,朕就让你说说。

若有半句虚言,别怪朕让你生不如死!”

“罪妇先叩谢陛下天恩。”柳如霜再次磕头道。

而后,便一五一十,把她如何偷龙转凤,生怕别人不相信的道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不打自招

第327章:不打自招

“当年罪妇与顾仲年已育有一长女顾初瑶,租住在平城流民遍地的郊外。顶点更新最快

刚巧那时大魏与柔然开战,柔然可墩,也就是当时的北燕大公主冯浪,随大檀可汗出征,却在战争中失散。

她怀着大肚子,转辗流落平城,而且就住在罪妇租住的隔壁邻居。

罪妇偷听她们主仆说话,她那丫头称呼,才知道她们的身份,竟然是柔然可墩。

她住下不久便生产,罪妇当时听到隔壁婴儿雄亮有劲的啼哭声,心道她可能生的是个儿子了。

心里既羡慕,也暗暗祈求上天,能让我自己也生个儿子。

就在那时,罪妇也开始腹痛生产,就把还在隔壁的稳婆请来。

可惜天不从愿,罪妇生的却又是女儿。

罪妇担心两个皆是女儿,顾仲年到时候真的被王碧君迷住,就不要我们母女了。

便伤心的失声痛哭起来。

却听稳婆叹道:

‘有的人天生就是人上人,有的人只能是脚底泥。

你呀,还真就没有隔壁夫人好福气。

人家生来就是北燕大公主,现在虽然流落至此,毕竟人家是柔然可墩,生的又是个白胖小王子。

命里贵气的人,是羡慕不得的,你呀,就认命吧!’

稳婆见罪妇更加伤心,又劝道:

‘丫头也不错,丫头是娘亲的小棉袄,可是贴心了。’

罪妇从稳婆口中确认了隔壁女人的身份,并一时鬼迷心窍,心生歹念。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杀死了稳婆。

又乘冯浪晚间困倦不备,把自己的女儿与她的儿子偷龙转凤,携带着孩子,连夜逃走。”

柳如霜说到这里,就像滚滚天雷,将顾仲年炸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萎靡的歪倒一旁。

这个毒妇竟然瞒了他整整二十年!

原来,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

原来,他竟然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柳如霜却顾不得顾仲年到底怎样的绝望,就像倒豆子般道来:

“只因顾仲年当年贪恋王碧君的家财和容貌,逗留在王家。

顾仲年当时并不在罪妇身边,也不知罪妇所生是男是女。

被罪妇偷走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顾卿。

顾卿屁股上有红色月牙胎记,罪妇偷走顾卿时,顾卿襁褓里有一紫檀木埙,上刻雪狼图腾,底刻一浪字。

后来知道,北燕的大公主,闺名冯浪。想来那浪字,便是柔然可墩的闺名。

罪妇一直觉得有愧卿儿,因此也一直给他保留着那紫檀木埙。

陛下若然不信,可派人去柔然一查,便知罪妇所言非虚。

相信柔然可墩,那个当年的北燕大公主冯浪,这么多年,也一直想寻回自己的儿子。”

柳如霜一口气把自己如何偷龙转凤的事说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来顾卿竟然是柔然王子!

皇帝脸色一沉,对柳如霜喝道:

“柳如霜,你为了抢别人的儿子,连给你接生的稳婆都害死。

你到底还犯下多少命案?天下最毒女人心,你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陛下,罪妇确实罪不可赦,罄竹难书。

可顾卿真的不是罪妇的亲生儿子。

他纵然犯下弥天大罪,也与罪妇的女儿和族人不相干啊!”

柳如霜磕头如捣葱。

顾倾城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霜。

“柳如霜,你可真会编故事。为了保全你的女儿,连亲生儿子都不认了?”

柳如霜怨毒的瞥了顾倾城一眼,向皇帝赌咒:

“陛下,罪妇所言,句句属实,您可派快马去柔然查证,柔然可汗定会感激陛下。

罪妇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凌迟处死。陛下一定要相信罪妇啊!”

柳如霜说完这一番话,有一个人早已控制不住,“哇”的失声痛哭。

竟是端庄雍容的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见自己失仪,赶紧擦擦眼泪,沉痛道:

“陛下,当年臣妾的长姐冯浪,曾托臣妾代为找寻被人偷换的儿子,还在信中言明,孩子屁股有一月牙红胎记。

没想到,时隔了这么多年,才了了臣妾的心愿,终于为臣妾的长姐,找到了亲生儿子。”

柳如霜眼睛发光,又看到了希望,赶紧向陛下磕头:

“陛下,罪妇所言非虚吧,连冯左昭仪都知道此事。

冯浪乃北燕大公主,是冯左昭仪的姐姐,这事千真万确啊!”

柳如霜此翻话一说完,皇帝与顾倾城和拓跋等相视一眼,嘴角牵起会心的微笑。

“倾城,你果真是女中诸葛,算无遗策啊!”

拓跋焘看顾倾城的眼里,有更多的震惊和赞赏。

众人又莫名其妙的的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眼中,顾倾城真是个美丽与智慧并重的女子。

早上她找自己,让自己配合她演一出戏时。

他觉得如果不用酷刑,便让其不打自招。

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供认不讳,简直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顾倾城略施小计,柳如霜便自己钻进圈套,入其彀中。

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还想方设法的让人相信她的惊天秘密,终于让顾卿的真正身份,大白天下。

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大魏绝对不能错失。

否则到了别国,敌人就会如虎添翼了。

拓跋焘再看着柳如霜,冷笑道: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不仅不打自招,把自己多年前做的缺德事都说出来,还生怕大家不相信呢!”

皇帝的话,令柳如霜如坠云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拓跋灵一时半刻更没反应过来,顾卿竟是柔然王子?

但顾卿如今身受重伤,又可能蒙不白之冤,这可如何是好?

她惊喜之后,脸上始终惆怅。

闾左昭仪甫一听顾卿并非柳如霜他们的亲生儿子,已经震撼不已。

她虽然认识柳如霜这么多年,却也不知道柳如霜的儿子,竟会是假的。

她方才以为柳如霜欲逃避九族诛灭之罪,才想与亲生儿子脱离关系。

她出言帮她说情,算是卖她一个人情。

只盼她知道好歹,为自己的女儿设想,不要把自己拉下水。

没想到她说的竟是真的,还是偷了人家柔然可墩的儿子。

如今见她竟有如此多的命案在身,也着实是个狠毒的女人。

她不禁厉眼紧盯着柳如霜,生怕她就在皇帝面前吐露更多的机密。

这时帷幔后走出柔然骠骑将军阿史那。

他心悦诚服的跪在拓跋焘面前,行礼道:

“陛下,这些年我们可墩,思子成疾,眼睛几乎已经哭瞎了。

如今终于找到了王子,请陛下让我们带王子回柔然,认祖归宗。

大魏对柔然的恩情,柔然定当铭记。

柔然与大魏接壤,唇齿相依,实乃兄弟之邦。

自此柔然与大魏永息刀兵,互通商市,永为兄弟睦邻!”

拓跋焘点点头:“好,你们的可汗可墩,盼了这么多年,着实等得心急如焚。”

稍顿,皇帝再扬声道:

“顾卿,你也听到了,就出来跟骠骑将军他们,回去见你的可墩父汗吧!”

拓跋焘话音落下,便见完好无损的顾卿也自帷幔后走出来。

脸上是愤懑和复杂的表情。

顾卿径自来到皇帝面前,跪下拱手道:“谢谢陛下!”

“……卿儿,你竟然没受伤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仲年一见顾卿安然无恙的出来,便震惊的问。

他先是大喜。

继而想到刚才柳如霜言之凿凿顾卿并非他们的儿子。

最后那份惊喜,又变得荡然无存了。

陡见完好无损的顾卿,拓跋灵已经又惊又喜跑到他身旁。

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他。

顾卿神采依然,不仅能说话,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受伤。

“顾卿,你的舌头……你竟然没受伤?”

确认他完好无损,她捂着嘴巴喜极而泣。

顾卿看着她默默点点头,以示感谢。

柳如霜骇然的看着丰神俊朗,完好无损,还能开口讲话的顾卿,身子歪倒在地上。

柳如霜着实被顾卿吓倒了,睁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顾卿,全身颤栗。

良久,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呐呐的叫了声:

“卿儿……你”

顾卿斜睨着柳如霜,微微甩袖冷哼,板着一张脸。

柳如霜看着鄙夷自己的顾卿,遂又看看大殿上皇帝与顾倾城他们毫不惊讶的表情。

若此时,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真的是白活了。

看着顾倾城似笑非笑,一脸嘲讽的表情,她就知道,一切,是顾倾城设局,逼自己说出顾卿的身世。

她终究是斗不过顾倾城,又着了她的道。

一步步中了她的圈套,竟不打自招,把卿儿的秘密一五一十说出来。

还赌咒发誓的生怕别人不相信!

她整个人,还真的人如其名,柳如霜弱柳般歪倒,如霜打一般,蔫了下来。

她眸光聚敛,从牙缝里对顾卿低叱:

“原来,我真养了个好儿子,竟然是你与他们合谋诈我!”

顾卿冷厉的怒斥:“儿子?像你这般歹毒之人,配有儿子给你送终么?!”

皇帝瞪着柳如霜怒斥一声:“你这毒妇,你此刻该庆幸,不用诛灭九族!”

顾仲年想伸手去抚摸顾卿,手递在半空,终究是万念俱灰的放下手,泪水涌出眼眶。

顾卿看着身戴枷锁,死气沉沉的顾仲年。

他知道当年顾仲年害死了倾城的外公一家,这死罪肯定是难免了。

毕竟多年来顾仲年对他的疼爱不假,临别,他就给他磕个头吧。

“父亲,您虽非卿生父,但这些年您对卿的爱护,卿是感受得到的。”

顾卿向顾仲年磕头行了一礼。

“离别之前,请受卿儿一拜。这,也许是卿儿最后一次,向您磕头了。”

顾仲年想到自己必死无疑,却连个延续香火的儿子都没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竟伤心得哭起来。

“卿儿,你母亲盼了你那么多年,你快随骠骑将军他们回去吧。”冯左昭仪向顾卿道。

“是,姨母。”

顾卿此时称冯左昭仪为姨母而非冯左昭仪娘娘,便是承认了他们甥母的身份。

顾倾城走向顾卿,拉着顾卿的手,依依不舍。

“大哥,不管任何时候,大哥是什么身份,大哥一辈子都是倾城的大哥。”

顾卿看看冯左昭仪,再恋恋不舍的看着顾倾城。

唇间有抹苦涩的笑:

“当然,我永远是倾城的大哥。”

顾卿的身世真相大白后,拓跋对拓跋焘道:

“皇爷爷,乙浑当初交代,是他伙同顾仲年与柳如霜,害死倾城的母亲王碧君,以及她外公王孝廉一家。

顾仲年和柳如霜,两人在天牢,已经伏法认罪!”

拓跋焘点点头:

“好,王孝廉当初资助大魏有功,朕断不能让我大魏有功之臣枉死!”

拓跋焘再看着柳如霜与顾仲年,不怒而威。

“顾仲年,你恩将仇报,毒害有恩于你的老丈人和妻子满门。

柳氏更加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你们逍遥法外那么多年,不知悔改,还继续变本加厉。

简直是天怒人怨!如今天网昭昭,就判你们斩立决!”

顾仲年与柳如霜早已在天牢招供,也不敢再喊冤。

柳人霜自己已有多笔血债,再多添上几笔,也只是自己一命相抵罢了。

倒是顾仲年,虽不敢喊冤,却哪里甘心身首异处。

这时候闾左昭仪容色戚戚,泪盈于睫,哀哀的对陛下道:

“感谢陛下,能还本宫的好妹妹碧君一个公允,让死者安息,生者安心。”

她想起与王碧君的姐妹情谊,不禁又啜泣道:

“本宫每每念及与碧君妹妹当初的姐妹深情,午夜梦回,都不能自已。

只可惜本宫那么好的妹妹,竟被人谋害,那么早就离本宫而去了。”

“死者已逝,爱妃就不要再伤感了。”

拓跋焘见闾左昭仪梨花带雨,竟不禁怜惜,安慰道。

顾倾城看着闾左昭仪,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闾左昭仪擦干净泪水,收起悲戚,又凌厉的看着顾仲年和柳如霜。

冷厉道:

“顾仲年,柳如霜,你们双手沾满鲜血,陛下判你们斩立决,倒也算血债血偿。

你们可千万不要妄图侥幸,以为能逃脱法网。

想一想家中的几个女儿,还有你们几族人的性命,好好伏法认诛,别再连累无辜!”

闾左昭仪此番说话,看似义正辞严,实则是威胁柳如霜和顾仲年。

警告他们为了几个女儿和她们的家人,不能说半句有损她和她闾家的说话。

柳如霜当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软软道:

“事到如今,罪妇自知必死无疑。为了自己的亲人,罪妇也不敢再喊冤。”

“哼,算你识趣!”

闾左昭仪向柳如霜冷哼一声。

又再冷冷的看着死不甘心的顾仲年。

顾倾城心道闾左昭仪若真的对她母亲有姐妹之情,当初便不会要她回来退亲了。

她还在陛下面前假惺惺装好人。

莫非她良心发现?

又或许惧怕自己手上那些信件,才在自己面前表露对母亲的怀念之情?

可是柳如霜顾仲年早已供认不讳。

闾左昭仪又何必搬出他们的几个女儿和家人,来威胁他们伏诛?

这时候,顾仲年看看闾左昭仪冷厉的眸眼,那冷厉的眸光,没有半分情谊。

顾仲年却抱着一丝侥幸,跪在顾倾城面前,可怜兮兮的哭道:

“倾城女儿啊,是为父当年糊涂,受乙浑逼迫,还有柳氏那毒妇蛊惑,害死了你娘亲和你外公他们,父亲知道错了。

请你看在咱们父女的份上,让陛下饶恕父亲一条贱命啊!”

顾倾城的胸腔,早就冰冷。

“顾仲年,我还真的瞧不起你!自己狼心狗肺,却还怪别人对你蛊惑!

你一句受人蛊惑,就可以害死那么多无辜性命!你一句知错了,就能让我娘重生么?!”

顾仲年也顾不得要不要脸皮了。

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依然厚颜无耻道:

“女儿责备得对,父亲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可父亲再卑鄙无耻,也是你的父亲,女儿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顾倾城恨极了父亲,也鄙视这个男人到了极点。

他若敢作敢当的认罪,兴许她还想着为他求个免死,终身监禁。

但这个男人,卑鄙无耻得,简直就让人想吐口水!

她厌恶的转开脸。

顾仲年见顾倾城不想看见他,又爬向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女儿啊,父亲就算十恶不赦,还是你的父亲。没有父亲,何来你呀。你不能对父亲那么狠心啊……”

是的,这个神憎鬼厌的可怜虫,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见他终于落入法网,既为母亲欣慰之时,又不免有一丝恻隐。

“陛下。”

顾倾城终于向皇帝跪下来,为顾仲年求情。

“顾仲年虽然罪孽深重,可是他毕竟是……倾城的父亲。

可否请陛下饶他性命,让他余生,在狱中忏悔赎罪?”

顾仲年那软骨头的模样,早让拓跋焘和拓跋看得恶心。

拓跋焘没好气的看看顾倾城,又对着顾仲年凛然道:

“虽然安平郡主求情,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朕连自己的皇子,都不姑息,岂会放纵罪孽深重之人!

谁也不准求情,斩立决!”

皇帝圣旨一下,众人只能退出御书房。

第三百二十八章:依依惜别

第328章:依依惜别

顾倾城虽有老祖宗赐给她的丹书铁券,但丹书铁券是为救受冤蒙难之人。 X

顾仲年即便是她父亲,但他罪孽深重,并非冤枉。

她又岂能徇私,随便动用老祖宗赐给她的丹书铁券。

那不仅仅是一份厚赐,而是老祖宗对她的信任。

顾仲年与柳如霜暂时押回天牢,准备饱餐一顿后斩立决。

顾卿见自己叫了近二十年的父母,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唏嘘不已。

也不忍看他们斩首,便与骠骑将军阿史那准备离开大魏。

顾倾城和拓跋灵一直送顾卿离开皇宫,在皇宫门前的广场惜别。

拓跋灵自宫女手中拿过一件雍容华贵的银狐大氅,披到顾卿身上。

看着他身上的银狐大氅,百般滋味上心头。

脸上有少女的羞涩和被侮辱的自卑,还有对顾卿的依依不舍:

“顾卿,我当初就是为了要给你……做这件银狐大氅,才”

“公主,卿都知道了。是卿对不住公主,没有尽到保护好公主的责任。”

顾卿想到拓跋灵是为了要给自己亲自捉银狐,才**给那个贺兰敏都。

不由得热泪盈眶。

又想到她在天牢为了自己不惜向拓跋下跪求情。

在陛下面前不惜说与自己私定终身,希望拯救自己。

那借口虽然蹩脚,却情真意切。

自己对她从来都没好脸色。

拓跋灵对他这份深情,若自己再无一丝感动,那自己就真是郎心如铁了。

“柔然天气冷,这件银狐大氅,正好可以穿上。”拓跋灵又羞赧道。

拓跋灵自从失去贞洁,倒似一下子长大了。

没有了往日的刁蛮任性,倒是成熟沉稳了不少。

想到顾卿当时见贺兰敏都毁了自己的清白,气红了眼,杀了贺兰敏都。

而他自己却被独孤西风重伤。

没想到他身世坎坷,竟是柔然王子。

如今却又要离开大魏了。

她的眼泪,倏然就夺眶而出。

顾倾城想到大哥回去柔然,也不知几时方能见面,也是热泪盈眶。

顾卿看着拓跋灵,脸上有少年人的腼腆羞涩,还有更多的内疚。

“公主,你好好保重,之前所受的……伤害,别往心里去。”

“顾卿,你……你会嫌弃我么?”

拓跋灵虽然羞赧,却大胆的看着顾卿问。

“公主,卿怎么会嫌弃你。”

顾卿真心实意道。

就拓跋灵在天牢对他那番真情,他就已经非常感动。

“以前都是卿不通情理,才对公主态度恶劣。卿,卿在这里向公主赔罪。”

“顾卿,你这一去柔然,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你,你会想我么?”

拓跋灵略垂眸,含羞嗒嗒的问,最后的话音很低。

但顾卿当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问得如此直白,顾卿不由得面红耳赤。

顾卿心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当初自己是保护他的侍卫,却令她失去清白,总算是自己失职。

陛下当时没杀了自己,已经是看在自己是倾城大哥的份上。

离别在即,他也不知道大家何日能再见面。

终究有些依依不舍。

“会的,我会想你和倾城的。”

顾卿回答得非常肯定。

拓跋灵又在袖子中拿出一串狼牙。

“顾卿,这串狼牙,是父皇这些年宰杀的野狼所获。能驱邪避灾,你……戴着吧!”

顾卿抿嘴点点头,拓跋灵将狼牙戴到他脖子上。

他抚摸着狼牙,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羞涩道:“我,我会每日戴着的。”

顾倾城看着他们俩,之前还像对冤家,如今竟是依依惜别的小情人。

不由得感动。

还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拓跋灵见自己付出的感情,顾卿总算有了回应。

更加的难舍难离。

“顾卿,我在皇宫等你,你要回来看我……和倾城!”

顾卿微微点头,看着拓跋灵和顾倾城,顿觉心情沉重,不舍离去。

“倾城,公主,你们保重,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放心吧大哥,我会的。”顾倾城道。

顾倾城看着顾卿和拓跋灵。

他们一个是充满阳光的少年郎。

一个是活泼可爱的小凤凰。

两人倒是挺登对的。

大哥由最初的防备拓跋灵,到可怜拓跋灵,最后,被拓跋灵的真情感动。

而拓跋灵看着顾倾城的背影,那种恨不得追随他而去的一往情深,更加令人心酸。

顾卿再深深看了顾倾城一眼,转身离去。

拓跋灵确实令他感动。

可是他的情,早在见到倾城的第一眼,便沦陷。

但倾城,爱的只有拓跋。

他唯有在倾城面前,将自己的感情转移到拓跋灵身上。

才能斩断自己系在倾城身上的情丝。

可是,这情丝系上了,又能否轻易的斩去?

顾卿带着渴望见到亲生父母的热切,又不舍这片长大的热土。

还有对倾城的恋恋不舍,和对拓跋灵的感激。

毅然离开大魏。

顾倾城看着顾卿离开的背影,又看看一往情深的拓跋灵。

感慨道:“灵儿,看到了么?原来,一切还真是最好的安排。”

拓跋灵的心潮也荡漾着:是么,这一切,真的是最好的安排么?

自从清白被毁,便没有了笑容的她,脸上,终于漾起了少女怀春的欢颜。

送走顾卿,拓跋灵也回宫。

顾倾城行至候在一旁的奢华马车。

马车上那个俊美得颠倒众生的男子,长臂一身,她身子一轻,就被他拉上马车。

柳如霜和顾仲年马上便要枭首了,他们再次去天牢,顾倾城想问问柳如霜一些话。

拓跋拥着顾倾城,与有荣焉的夸赞:“我的娘子,真是冰雪聪明!”

顾倾城微嗔:“哪有人一天到晚夸自己的娘子。”

拓跋一脸骄傲。

“当然要好好夸赞了,娘子一条通敌叛国,诛灭九族的大罪,柳氏为不受诛连,竟不打自招,顾卿身世大白。”

他再热烈的亲了她一口:“我的倾城,果然是个妙人!”

顾倾城的心情,陡然又变得沉重,想到顾仲年立刻就要斩立决。

虽然为母亲报了仇,那个人即便恶贯满盈,毕竟是她父亲。

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开心了?”

顾倾城沉重的点头。

“虽然母亲他们的大仇,就要得报,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一脸凝重,黛眉深锁的倾城,拓跋眸眼盛满心疼。

“我知道,顾仲年虽然罪有应得,可是你始终觉得,他是你父亲,而难过?”

顾倾城长叹一口气,默然颔首。

拓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那个……你当时不是对柳氏说过,当年那个顾倾城早就夭折,你只是个长得像顾倾城的孩子罢了。

顾仲年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又何必对这种人怜悯!”

顾倾城微微嘟嘴:“我那是故意编出来骗柳如霜,想让她知道如何与大哥撇清关系。”

拓跋看着他的倾城笑了,笑得有些贼兮兮。

“圣姑乃蟠桃仙胎,远古上神,圣姑随口一言,便一语成谶。”

顾倾城看着他,忽闪着迷惘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

拓跋半开玩笑半认真。

“圣姑金口玉言,也许那顾倾城,真的一早就夭折,而你不过是长得像她的一个孩子罢了。”

看着拓跋似是而非的表情,顾倾城心里猛然一沉。

拓跋断不会诅咒自己早夭,莫非他知道什么?

他一向神通广大,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身上的玉蝉子几乎就是百事通。

若真正的顾倾城真的早就夭折,那自己又是谁?!

“……拓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顾倾城瞪着那澄澈如水的眼眸问。

拓跋轻轻亲了她一口。

“总之,你不必因为顾仲年是你的父亲而愧疚。有些事情,恰当的时候,你便会知道。”

顾倾城的思绪更乱了。

紧紧盯着他。

“你话里有话,是不是玉蝉子告诉你些什么?你快告诉我。”

拓跋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呵呵笑道:“玉蝉子说,时候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顾倾城看着故作神秘的他,半晌,嗤笑一声。

“嗤!我就知道,你是不想我愧疚,才故弄玄虚!”

拓跋却不置可否。

让顾倾城更加的一头迷雾。

拓跋和顾倾城来到牢房,柳如霜和顾仲年马上就要被斩首了。

即便狱卒给了丰盛的饭菜,又如何吃得下。

拓跋让柳如霜死前把当年如何害死王碧君的细节,清清楚楚说给顾倾城听。

高阳王不怒而威。

柳如霜自知将死,隐瞒只会让自己挨更多的皮肉之苦。

自己一死,没人保护她的女儿,还会祸及她的女儿们。

也就不敢隐瞒。

又一五一十的将如何与乙浑和顾仲年他们一起谋财害命,细细道来。

当年顾仲年,柳如霜,乙浑几个密谋,由乙浑雇人劫道,在王碧君去寺庙上香路上,装做打劫王碧君。

而顾仲年则事先等候在王碧君上香的路上,英俊潇洒却丝毫没有武功的顾仲年,不顾自己生死勇斗歹徒,因此获得王碧君的欢心。

王碧君更将身受重伤的顾仲年接回王府疗养,自此与顾仲年生出情愫。

王孝廉见其恭谨有礼,文质彬彬,是个读书人,也自满意,便将王碧君嫁与顾仲年。

他们婚后居住在王府即如今的顾府。

王碧君怀孕期间,顾仲年便与柳如霜暗中给王碧君服一种不利孕妇生育的药,导致王碧君难产。

没想到王碧君还是辛辛苦苦,硬撑着把顾倾城生了下来。

而顾仲年并未看在王碧君为其艰辛诞下女儿的份上,为了谋夺家财,丧尽天良的与柳如霜再毒害王碧君,令她大出血,血枯而亡。

柳如霜与顾仲年在这边刚刚害死王碧君。

那边早与王碧君的兄长形同兄弟的乙浑,带王碧君的兄长去妓院,让他服食一种叫乐逍遥的媚药后,以致****。

王孝廉一时间痛失儿女,心力交瘁,不曾防范女婿。

竟被顾仲年关押在地牢里,整整饿了七天后最终死不瞑目的咽气。

顾仲年对外宣称,老丈人痛失儿女,伤心过度,不思饮食而亡。

王孝廉毕竟有功于大魏,在北魏统一北方战役中,捐献了大量的军粮钱财。

皇帝当时曾派御医来检验王孝廉之死。

见王孝廉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不似人形,犹如一具骷髅骨。

证实确是王孝廉痛失儿女心力交瘁,伤心过度,不思饮食,最后饿死。

有谁能想到,富甲天下的王孝廉,竟是被自己的女婿关押在地牢,活活饿死。

顾倾城听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指甲早已掐进嫩白的手掌,泌出血来。

原来顾仲年不但使了英雄救美计和苦肉计,做了王府乘龙快婿。

最后还使了狼心狗肺计,难怪母亲和外祖父都栽在他手上。

如此狼心狗肺之人,顾仲年哪怕是自己的嫡亲父亲,也当真是死有余辜。

死不足惜!

顾倾城气得向顾仲年扬起手,想一巴掌掴过去。

看着顾仲年摇尾乞怜,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她看看自己干净的手,嗤笑一声,又猛然放下自己的手。

衣袖卷起猎猎风声。

她睥睨着那个将死之人。

她的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顾仲年,本来我想代我母亲和外公,狠狠赏你几个耳光,但是你这禽兽不如的男人,着实不配!

我母亲和外公当年都瞎了眼,才被你这个衣冠禽兽所骗。

打你,还算拿你当人看待。但我不会打你,因为你连做人都不配!

而且,还会脏了我的手!”

“倾城啊,父亲知道对不起你母亲以及外公一家。

但我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斩首而袖手旁观啊!”

顾仲年浑身哆嗦,卑躬屈膝的跪在顾倾城面前,哀哀祈求:

“你就当是可怜一条狗,让陛下放过你父亲吧。只要你去求陛下,陛下不会不答应的啊……”

顾倾城终于爆发出来,泪流满面的大声吼道:

“你还有脸说自己是我父亲?

你狼心狗肺,害死我母亲一家,不但没有一丝愧疚,不念一丝夫妻之情。

还担心奄奄一息的女儿死在家里晦气,把我和奶娘扔到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

午夜梦回,你的良心怎么就没有一丝丝愧疚!不想想孤苦无依身无分文的奶娘,带着那奄奄一息的可怜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

到了如今,你竟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自己是父亲?!

即便你人头落地,你还有脸,去见我母亲和我外公么?!”

“倾城,父亲错了,求你放过父亲,父亲不想死啊……”顾仲年又哀求道。

“顾仲年,你的罪孽,万死难赎!

这些年,你和柳如霜享用着我外公的钱财,也该享够了!

你们就去地府,永远给我母亲他们,为牛做马赎罪吧!”

顾倾城霍然转身,强迫自己冷下心肠,再也不想看顾仲年一眼。

她知道,陛下金口玉言,他连拓跋翰都可以贬为庶人,又怎么会放过顾仲年。

圣旨已下,即便再去求情,也是徒劳。

第三百二十九章:血债血偿

第329章:血债血偿

顾仲年看着顾倾城裹着寒霜而去的背影,绝望的瘫软地上,痛哭流涕。 X

“你这个狠心的畜生!连父亲都不救的贱人!我没有你这个心狠的女儿!……”

身后,传来顾仲年恼羞成怒的叫骂。

顾倾城走至隔壁牢房。

柳如霜立刻跪在顾倾城面前,可怜兮兮的哭道:

“倾城,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看在血浓于水的份上,放过你那些姐妹。

哪怕下地狱给你母亲做牛做马,我也无怨无悔啊!”

顾倾城静静的看着她,看着那将死之人,还为她的女儿求保障。

看来再狠毒的母亲,也会想方设法的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痛心喟叹:

“我从来没想过把她们怎么样,只是你们自己要作死。

本来,我是不想放过杀害奶奶的凶手,只是你帮你那些女儿,揽下所有罪责。

柳如霜,你虽作恶多端,却是个好母亲。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希望,她们能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柳如霜又哀哀道:“只要你放过她们,她们肯定不会再与你为敌,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话,顾倾城也只是听着。

她们是否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也不想去理会了。

她再冷然的看着再也不能嚣张的柳如霜:

“柳如霜,你们当年给我母亲喝的,是什么毒药?!”

顾倾城的声音自有一股震慑一切的气势。

“倾城,你知道……我不懂……什么药。那些药,都是……”

柳如霜眼神闪烁,迟疑了一瞬。

接着道:“都是我表兄拿给我的。”

顾倾城唇畔涌起一抹冷然的笑:“乙浑给你的?”

看着柳如霜,她的表情颇为惋惜。

不疾不徐道:

“女儿红毒药,能令女子血枯而亡,来自闾青萝之手。

柳如霜,死到临头,你竟敢跟我睁着眼睛说大话?!”

轰!

顾倾城这一番话,震得本来是跪着的柳如霜,骇然的歪倒在一旁。

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倾城。

良久,方寻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居然知道……女儿红?”

她再审视着柳如霜,冷然道:

“告诉我,从你们蓄谋害我母亲一族,是否有人在幕后指使。

我外公富可敌国,你们和乙浑的财产加在一起,怕也只是我外公的九牛一毛。

我外公的其他财产,去了哪里?”

柳如霜又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神思仿佛飘回到从前。

出了一会神。

而后,一切的波澜起伏,归于平静。

她的语气也变得空洞:

“没有,真的没有人指使。

你外公当年富甲一方,我们就是图谋你外公的财产。

所以,王孝廉一家都必须死,才能永绝后患。”

柳如霜眸眼低垂,不敢看顾倾城的眼睛。

稍顿,又含糊其辞道:

“你父亲当年只是一介穷书生,我表兄也不过几亩薄田。

他们把你外公的财产,都买官和挥霍了。”

顾倾城嗤笑:

“顾仲年吝财如命,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舍不得花一个子儿去抚养,又怎会拿得来不易的钱财,去挥霍!”

她惋惜的看着柳如霜。

“你如此不老实,你死后,你那些女儿,可怎么办呢?”

顾倾城风轻云淡的话,却令柳如霜心惊肉跳。

柳如霜猛然抬眸看着她,脸上表情天人交战。

沉吟半晌,隐晦的叹道:

“顾家和乙浑,得到的,确实只是你外公财产的小部分。

但人家进门就有两张口,我们当时只是小老百姓。

而且你父亲和乙浑,全凭他们提携,才官运亨通。”

顾倾城心里透亮:进门两张口,可不就是闾氏么?

柳如霜虽说得隐晦,显而易见,是闾青萝指使他们害死知道她秘密的母亲一族。

还稍带着谋了外公的财产。

她的兄长闾望,还提携乙浑和顾仲年混迹官场,步步高升。

顾倾城意味深长的,最后看柳如霜一眼。

施然转身,往外走。

她身后,有叮叮当当的铁链抖动响声。

柳如霜扑向栅栏,她的声音在顾倾城身后响起:

“倾城,有时候,所谓的闺中密友,兄弟之情,姐妹之宜,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夺命刀。

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只求你对初瑶她们,网开一面!”

有些话,柳如霜要是能说,为了求生,她早就说了。

再毒的母亲,也可以牺牲自己,保存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我便不会赶尽杀绝。”顾倾城冷然转身离开。

纵然恨极父亲,最后仍然不想置他于死地。

想让拓跋去求陛下。

可是拓跋却摇头:“没用的,孝廉公当年有恩于大魏,皇爷爷必须要斩杀顾仲年,以此彰显他的恩德。所以,顾仲年必死无疑!”

随即,顾仲年与柳如霜被押走,斩杀于菜市口。

顾倾城虽然曾经好恨顾仲年和柳如霜。

但见顾仲年命丧刀下,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想哭,却发觉自己竟哭不出一滴泪。

心里对父亲又怨又恨又痛心,若非他如此狠心毒害她的亲人,她又何至于让他偿命。

毕竟人也死了,所有的恨怨也烟消云散。

她怎么说都是顾仲年的女儿,不能不为他们收尸殓葬。

家里还搁着奶奶和那两个丫头的尸体。

当即,拓跋暗中派人,匆匆将他们一起下葬。

他们夫妇罪大恶极,也不适宜敲锣打鼓的厚葬,不过就是上好的棺木埋土罢了。

当顾初瑶与顾新瑶,背着包裹,头戴帷帽,黑纱幔遮面,隐身在菜市口的人群里。

亲眼目睹父亲与母亲的头被砍下来,姐妹俩咬咬牙,立刻离开大魏,失踪了。

许是她们担心顾倾城会不放过杀害奶奶的凶手?

所以也没给她们的父母敛葬,就逃得无影无踪?

她们逃走的同时,席卷了顾仲年藏在密室的大部分钱财。

只怕她们这逃离大魏之举,是在她们杀害奶奶事败,就筹谋好了吧?

虽然得悉顾卿并非她们的兄弟,是她们母亲掉包的柔然王子。

也不用诛灭九族了,她们还是担心顾倾城算账,落荒而逃?

不管她们逃跑是基于什么心思,顾倾城并没让拓跋去搜捕她们。

如果她们是觉得在平城有顾倾城而难以生存,跑到外地谋生。

就随她们去吧。

若是她们敢兴风作浪,她顾倾城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不惧怕恶魔,她只怕心地善良之人。

家里只剩下彷徨无助的顾乐瑶和几位对前途没有希望的姨娘。

李管家被拓跋的侍卫带走,落在拓跋之手,下场可想而知。

他曾经帮助柳如霜下毒害顾倾城,又助纣为虐,帮柳如霜把芷若云锦她们绑送给乙浑。

若非顾倾城阻住拓跋,先别动顾家的任何人。

不管李管家是否情非得已,拓跋早已将李管家剥皮拆骨了。

葬了顾仲年与柳如霜,顾乐瑶和姨娘们先行回去,顾倾城随即去祭拜娘亲和外公他们。

黄昏时分,夕阳西斜。

他们的坟茔,却荒草萋萋。

若非家里最年长的老仆带路,他们几乎不知道,那荒草丛中,还埋了尸骨。

可见这些年,顾仲年根本没来拜祭过母亲他们。

也就是说,他的良心从没有一丝愧疚。

顾倾城也是第一次来。

本来,她一回来就想来拜祭娘亲。

可她告诉自己,要先给他们报仇,才有脸面来拜祭娘亲。

飞鸿飞雁和仆人很快就清理了坟茔附近的荒草。

她抚摸着那几乎已经看不清字迹,母亲的墓碑。

却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即便报了仇又如何?

可怜的母亲,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女儿成长。

而女儿,也永远没能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长大。

有些遗憾,终究是无法挽回。

还有那个母亲的好闺蜜,那个指使他们去害母亲之人。

她要好好收拾。

正要站起来,离开母亲的坟茔,顾倾城感觉树林里有人影晃动。

立即与飞鸿飞雁相视一眼,飞鸿飞雁的剑瞬间拔出。

飞雁向那棵隐约看见人影的大树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请现身吧!否则,别怪姑奶奶剑下无情!”

那人对飞雁的喝叫,置若罔闻。

依旧不出来。

飞鸿谨慎道:“郡主,难道又是什么刺客,想刺杀郡主?”

顾倾城向那方向扬扬下巴,示意她们两个过去看看。

飞鸿飞雁正要过去。

陡然,人影一动。

“大惊小怪!是你九王爷在此!”

她们看着那闪身出来之人,竟是头戴紫金冠身穿锦服的拓跋丕。

“九王爷?”

顾倾城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这小屁孩跟来坟茔干嘛?

不会又想什么歪主意捣乱吧?

拓跋丕懒洋洋,背负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走过来,身后跟着福来福喜两个小厮。

顾倾城站起来,抖抖衣裙上的泥土,挺身看着拓跋丕。

拓跋丕呆呆的看着一身缟素的顾倾城,竟仿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顾倾城见拓跋丕来到跟前,呆呆的看着自己,却没说话。

那五官神韵,竟越来越像拓跋。

她嫣然一笑,温柔的伸手摸摸他的头:

“坏坯子,你专程找我,莫不是你母妃,身子又不适了?”

“不是,我母妃……已然大安了。”

拓跋丕的脸上,竟然有少年郎的羞赧。

显得有些难为情的看着顾倾城。

稍顿,低声道:“谢谢你。”

“噢……九爷居然会说谢谢了?”顾倾城的笑意更艳,“你要是特意来说谢谢的,那就不必了。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你母妃!”

“这个……给你!”

拓跋丕忽然递给顾倾城一方帕子。

又昂起头,傲然道:

“爷知道你最近心情不爽,拿去擦擦眼泪吧。

女人不比咱们男子汉,想哭就哭,不必憋着!”

顾倾城叹了口气,不接他的帕子。

却茫然的看着母亲的坟茔。

父亲死了,母亲和外公的仇总算是报了。

按说母亲大仇得报,可她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父亲绳之以法,身首异处。

按说作为女儿,她该伤心欲绝。

可是,她却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她的心情,确实是很糟糕。

拓跋丕看着自己停在半空,尴尬的手。

冷冷道:“你嫌弃爷的东西?”

“眼泪都流不出来,何须帕子。”

顾倾城微微摇头。

“你不是说喜欢爷么?爷给你的东西,你就好好拿着!”

拓跋焘一副男子气概道。

喜欢他?

顾倾城正自愕然,微微怔愣。

拓跋丕已经快速的拉起顾倾城的手,不由分说,把帕子塞到顾倾城的手里。

便一溜烟的跑了。

两个小厮耐人寻味的看了一眼顾倾城手中的帕子,嘴角噙着莫名的笑,也屁颠屁颠的追着拓跋丕走了。

顾倾城觉得手上的帕子硬硬的不对劲。

打开帕子一看,竟然是一根玉质上乘的如意白玉簪。

白玉上雕琢的如意非常的精致。

那如意白玉簪,本是太子送给如良娣之物,希望如良娣一切顺遂如意。

拓跋丕却悄悄在她母妃首饰匣中偷来,送给了顾倾城。

此如意白玉簪和拓跋十几年前送给顾倾城的夕颜月光簪,可算是一对玉中极品。

通常男子送簪子给女子,便是定情之物。

拓跋丕那个屁孩子,随便就给她送簪子,可知道那其中的含义?

她的脸上瞬间绯红。

顾倾城眼角余光,知道拓跋丕还躲在远处一株大树后面偷看自己。

自己一身缟素,就连拓跋那枝夕颜月光簪都没戴,鬓边只簪着几朵白簪花,也委实是素雅了。

但她也不能随便收其他男子送的簪子啊。

即便那在她眼中还是个屁孩子。

哦……也不能说他是屁孩子喽,拓跋当年送自己月光簪,也不过十岁。

与拓跋丕如今不相上下。

想追过去给回他,又怕太伤他的心。

罢了。

等有机会,把这簪子送回去给如良娣吧。

又或者,拓跋丕根本不知道男子送簪子给女子是何意,许是感激自己救了他母妃?

也就收了起来,与飞鸿飞雁上马车离开。

隐藏在树后面的拓跋丕,瞧见顾倾城收了那簪子,只欣喜得手舞足蹈的离去。

两个小厮露出苦涩的笑着摇头。

顾倾城上车,就把簪子递给飞鸿,让她收好。

“这簪子先收起来,等哪天去太子府见如良娣,再还给她。”

飞鸿默默点头。

飞雁看着那簪子,带着疑惑的问顾倾城:

“郡主,这九王爷专门跑来这种地方,又给你送帕子簪子,那是为何啊?”

顾倾城苦笑着摇头。

飞鸿见飞雁有此一问,也大着胆子,带着羞赧的浅声问:

“那九王爷,难道不知道,男子是不可以随便给女子送簪子的么?”

“大抵是因为,我救了他的母妃,他以为我痛失亲人,伤心难过,就给我送些礼物吧。

等改日,给他母妃送回去便是了。”

顾倾城想着那越来越像拓跋的人儿。

又微微浅笑:“没想到这坏坯子,已经懂得雪中送炭了。”

一直以来,拓跋丕在大家眼里,就是个混世小霸王。

按他那个不可一世的脾气,如果没人给他好好收拾,怕是无可救药了。

没想到他母妃一病好,就连他小霸王的脾气,也收敛了。

居然懂得送礼。

看来这回,不但是救了如良娣,还治了那个坏坯子。

飞鸿心有余悸道:“但愿九王爷,不要再做出去医庐捣乱那些事来,便阿弥陀佛了。”

顾倾城叹道:

“也许,他并非真是个坏坯子,可能是因为父王走得早,母妃又受太子妃排斥。

他便武装起来,免得被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吧?”

第三百三十章:家不成家

第330章:家不成家

下葬了顾仲年他们,几位姨娘回到顾府,坐在花厅等顾倾城,一脸的惆怅。顶点更新最快

虽然庆幸不用诛灭九族,她们都不用死了,可是顾仲年死了,他们就像失去主心骨。

也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是谁当家。

顾倾城回来,看着一筹莫展的女人们,当机立断道:

“几位姨娘,如今这个家,已经家不成家了。

不是倾城狠心,你们毕竟还年轻,不值得留在这里守活寡。

别守着个空房子,去找个老实的好人家,好好过下半生吧。”

“郡主……您让我们离开?”二姨娘壮着胆子问。

顾倾城点点头:

“人挪活,兴许离开,你们会找到下辈子的依靠。

但是你们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实在找不到好人家,尽管回来找我。”

姨娘们个个都有些不舍。

三姨娘迟疑了一下,还是惴惴问:

“可是我们,出去怎么活呀。”

“你们放心,倾城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顾倾城笑道。

顾倾城召集姨娘和仆人,带着大家,连夜把顾仲年所有财产清理出来。

顾初瑶和顾新瑶席卷了大部分黄金现银和珠宝,所剩的也只是田宅字画古董最值钱。

她又拿出自己的财物,添在一起,除了这大宅子保留下来,余下的,把那些财物,给几位姨娘和顾乐瑶平分了。

这个家,已经家不成家了。

她希望姨娘她们带着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金钱,再找个好人家,好好过下辈子。

并让她们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回来找她。

又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遣散了家中大部分奴仆,只留下几个打扫及厨子。

当然,顾乐瑶的贴身丫头,她仍然给她保留着。

姨娘们领着钱财各自回房,收拾行囊。

翌日一早,包括下人仆役主子,都聚在一起,吃了顿早饭,然后就各奔东西。

几位姨娘与顾倾城依依惜别。

说真的,她们在顾府锦衣玉食,享受惯了。

一下子让她们离开,虽带着下辈子不用愁的钱财,毕竟还是不舍。

顾倾城在府门前与姨娘们送别。

二姨娘抹着眼泪,倾城对她最关照,悄悄在她的行囊里塞了比其他姨娘更多的金银。

她自是万分感激,临别谆谆嘱咐:

“安平郡主,您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啊。

不管日后是嫁给南安王或者高阳王,皇族之间勾心斗角,比民间有过之而无不及,您可得防之又防。”

顾倾城讪讪的笑:“二姨娘放心,倾城未必,就嫁给皇子皇孙。”

五姨娘悄声在顾倾城耳畔笑道:

“安平郡主,当日高阳王来西厢,五娘我,可是把高阳王对郡主的情意,瞧得一清二楚呢。”

确实,那日顾乐瑶爬梯子听墙根,没想到五姨娘却黄雀在后,不仅将西厢的情形,还将顾乐瑶瞧得一清二楚。

所以柳如霜她们想捉奸时,五姨娘早就通风报信。

顾倾城看着五姨娘,心照不宣的笑笑。

二姨娘与其他姨娘各自乘车,洒泪离去。

只剩下并未打算远行的五姨娘。

她们一个个走的时候都哭了起来。

唯有五姨娘萧红玉进顾府不久,又是跑惯江湖的,没有多少留恋,所以并无难舍之情。

“五姨娘比其他姨娘坚强,这便好,倾城也可以放心。

您打算去哪里呢,可有亲戚投奔?”

顾倾城关切的问。

萧红玉倒是很乐观。

她来顾府不久,虽说安稳的日子说没就没了。

但她毕竟得到了这么多的钱财。

她微微一笑:“郡主放心,姨娘我这辈子都在跑江湖,这一生颠簸惯了,可能就是闲不下来的命。”

略为沉吟,她又道:

“之前去顿丘王府赴宴,见花想容来了平城,我先去投奔他的戏班子,看看情形再定。”

“……花想容?”

顾倾城随即想起那个失手几乎伤了自己的戏子。

“他之前在天上人间驻演,可是天上人间炸毁了,他们的戏班子,还在都城么?”

萧红玉笑笑,道:

“郡主不知道吧,听说安陵二公子帮花想容在天上人间的废墟上,重新搭了个戏台,几乎每日在那里唱戏呢。”

“哦……”

“所幸我的功夫一直没落下,十几年前刚出道,我那时还小,曾待过他们的戏班,也算是老熟人了,应该会收留我的。”

顾倾城微微颔首:

“花想容红遍南北,若他能收留五姨娘,那是再好不过。”

稍顿,她又道:

“倾城与花公子,也算是认识,可否需要倾城,去跟花公子说说?”

“不用了,若是他们欣赏我萧红玉而收留我,我留在戏班才有意义。

若是他们因为安平郡主的人情,而勉强收留我。

那我萧红玉留在那里,也没意思,还不如索性自己组建一个戏班,乐得自在。”

萧红玉拒绝顾倾城的好意,她倒是个有骨气之人。

“五姨娘,花想容毕竟有名气在那里,如果他能收留,还是留在他的戏班吧。

毕竟有他照应着,总比你一个女子,到处打拼的好。”

顾倾城关心道。

萧红玉默默点点头。

顾倾城想起那个花想容,她又笑道:

“倾城之前还以为,花想容是女子呢,没想到一个男子,也生得国色天香,不但人漂亮,连姓名,都是貌美如花。”

萧红玉掩嘴轻笑:

“安平郡主,花想容只是他的艺名,他的真名,叫刘星雨。而且,他所谓的花容月貌,呵呵呵……”

说到花想容的花容月貌,萧红玉还报以耐人寻味的笑。

顾倾城恍然,原来花想容不是他的名字。

“刘星雨?这个名字,咋听起来,像是流星雨。

虽然也不错,终究是没有花想容更适合他,真真是人如其名。”

萧红玉又道:

“我也是十几年前曾经在他戏班逗留一阵子,听那里的老班主悄悄说的。

其实我们跑江湖的,哪个没有艺名啊。

他自负武功和唱腔都独步天下,不管扮演任何人,模仿任何人物的声音,都惟妙惟肖。

我们这些小丫头片子,他自然是瞧不上眼。

只是不久老班主死了,花想容遣散了所有旧人,自己,却组建了新的戏班子。”

忽然,顾倾城心里咯噔一下。

眉心一聚,疑惑的问:

“他可以扮演任何角色,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是的。”萧红玉点点头,带着羡慕,“他这一手绝活,可谓独步天下。”

“你刚才说他自负武功独步天下,难道他的武功也很高?

那日在顿丘王府,他的银枪脱飞,我还以为,他只会些舞台的花拳绣腿呢。”

顾倾城想到他脱手飞出的银枪。

有如此好武功之人,即便再被高阳王的英俊潇洒迷乱,手中的银枪,也不至于脱飞呀。

萧红玉漫不经心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曾见几个男人都敌不过他。

没想到,那日在顿丘王府,他手中的银枪竟然脱飞,我当时也感到很意外。

许是人老了,武功退步了。又或者,人总会有失手的时候吧。”

“五姨娘,那你且去看看如何,若他不收留你,或者你实在没有去处,便回来找倾城吧。”顾倾城叮嘱道。

“郡主放心,你五姨娘再怎么说,也能混日子的。

更何况你还给了我那么多的生活费,光这些,也够我养老了。”

萧红玉笑着,带着她的侍女离开。

目送五姨娘离开后,顾倾城转身看着府上的牌匾。

顾倾城考虑着要不要把顾府改回从前的王府。

但想想外公家也没人了,王府顾府,也就是一块牌匾而已。

也就罢了。

踏着台阶,她脑海倏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些行刺拓跋的杀手,手腕上皆纹了一个墨黑色的箭头。

拓跋当时说那是刘宋第一杀手大帮流星帮的标志。

流星帮杀人,快如流星,却也命短如流星。

杀手任务失败,便当自尽。

花想容竟然武功高强?

那他在顿丘王府银枪失手,射向自己。

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

武功高强的人,再怎么走神,会连银枪都拿捏不稳么?

稍顿,她又晃了晃脑袋,哑然失笑。

她只是听了一个叫刘星雨的名字而已。

怎么就联想起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流星帮了?

那是个杀手组织,与走江湖唱戏的花想容,恐怕八竿子打不上关系吧?

她长吐口气,拍拍脑壳。

最近真是遇到太多复杂的人与事,才变得特别敏感,草木皆兵了。

回到厅堂,却见顾乐瑶跪在那里,双手托举着家法,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顾倾城眉宇轻蹙,缓缓走过去,愕然的把她扶起。

“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郡主姐姐,现在乐瑶已经没爹没娘,大姐三姐又失踪,只剩下郡主姐姐了。您别赶乐瑶走,好不好?”

顾乐瑶一边啜泣一边可怜兮兮道。

顾倾城不禁失笑:

“傻姑娘,姐姐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真的?”

顾乐瑶泪眼婆娑。

仍然不大相信的问:

“郡主姐姐,你真的不怪乐瑶,当初让你夜里去给奶奶瞧病,险些就被母亲嫁祸成杀人凶手了么?”

“当然是真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这府里,就剩你和姐姐了,以后你就和姐姐相依为命。

只要你安分做人……有姐姐一口,就不会饿着你。

到了合适的时候,姐姐再为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顾倾城安抚着泫然欲泣的顾乐瑶。

“对不起郡主姐姐,以前是乐瑶不懂事,是乐瑶错了。

乐瑶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向姐姐学习为人处世,做郡主姐姐的好妹妹。”

顾乐瑶靠在顾倾城怀里,破涕为笑。

顾乐瑶看起来除了顾倾城刚回来那一晚,想毁了她容之外。

而后就是一边示好一边爬上墙头,把偷看到拓跋来西厢之事告诉柳如霜,然后让她母亲设局捉奸。

幸好有五姨娘通风报信,后来捉奸未遂。

还有那晚让顾倾城半夜里给奶奶瞧病,好像是被她母亲利用了。

其他,倒是没发现有什么恶毒之事。

但是,一个曾经恨不得毁了她容颜,让她嫁不出去,又假意逢迎,而后想捉她和拓跋奸情的姑娘。

如今父母算是因她而死,两个姐姐也因她逃亡,这看似乖巧柔顺的姑娘,是不是太反常了?

或许,顾乐瑶已经接受惩罚,洗心革面了?

毕竟,她父母的下场,是她的前车之鉴?

柳如霜和顾仲年再狠毒,也伏法了,父母有罪,罪不及孩儿。

即便顾乐瑶对她一向阳奉阴违,曲意逢迎,但如今她孑然一身,顾倾城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偌大的顾府,就剩下顾倾城和顾乐瑶两个人了。

但愿她真的能安安分分做人,以后大家便相安无事。

顾倾城自从接到帮老祖宗办寿宴的事务开始,这段时日,所有的时间,几乎是掰开几瓣来用的。

顾倾城一直想去玲珑阁拜会薛五娘,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老鬼那句诗中所指的徐娘半老玲珑心之人。

还有拓跋余那孤儿院,到底是不是老鬼所指的孤儿有泪无处诉。

却未能抽出时间。

如今总算解决了东平王和乙浑,又解决了柳如霜,报了杀母之仇。

又遣散了府里的姨娘,安顿了乐瑶。

是时候去会会薛五娘了,还有去那孤儿院查探一下。

可是她要有行动,还是先和拓跋商量一下,免得有危险,更令拓跋担心。

而且抬眸看看天色,阴阴沉沉,明显的想下雨。

转念一想,若有雷暴,还是先给拓跋余治病要紧。

不过,她先得回一趟一心堂瞧瞧,还要回宫再做些准备功夫。

还要赶回宫见见姑姑和老祖宗。

这两天老祖宗她们也是担心自己得很吧。

顾倾城还在孝中,带孝之身,穿着月白素服,外披云丝披风,也不戴太多的首饰。

只在鬓边簪了两朵白花,脑后斜插着拓跋那枝夕颜月光簪。

带着飞鸿飞雁出门,先回一心堂医庐。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一见倾城回来,便问长问短,主要便是问有关顾仲年和柳如霜他们的事。

这几日来,他们可是担心被冤枉杀人的小倾城了。

那日在刑部看审,他们和所有医女们,也只能挤在远远的人群里听结果。

后来知道郡主自证清白,他们和医女们才放心的回一心堂。

如今见倾城都应付过去,还报了仇,自然是欣慰。

倾城想想,那个家,已经是家不成家了,不由得万分感慨。

蝴蝶儿远远看见她就翩翩起舞的迎接它们的姑姑。

看着那些蝴蝶儿,她便想起师傅和奶娘他们,还有王家屯那些乡亲。

可惜,这些日子她忙得几乎喘不过气,连想回一趟蝴蝶谷都挤不出时间。

如今大仇得报,她很想尽快告知奶娘,让奶娘也放下这些年的心事。

无奈一直有那么多事缠身,总是走不开,只得让金蝶银蝶回去传信。

金蝶银蝶飞回去,便会在她奶娘和师傅他们面前,叼些树叶,拼成字样,这样她奶娘和师傅就明白顾倾城要传达之意。

整个大魏已把安平郡主顾倾城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乡下人都说得绘声绘色。

师傅奶娘对顾倾城的事也略知一二。

当然,师傅和奶娘他们的近况,蝴蝶儿回来只需告诉顾倾城便行。

她自小便能听懂蝴蝶儿说话,与蝴蝶儿交谈。

灵犀她们虽算不上医术精湛,普通的病症也能料理了。

大多数灾民已经拿了路费回他们的家乡,那些被释放的降民,有大部分也去领了田地。

只有最近在东峦救回来的那些降民,依然住在竹林的大棚里,等候领取田地。

铁爷爷,上官姑姑和山猫他们照顾着。

顾倾城去粥棚看了他们煮的粥,交代阿七他们要让大家吃饱,千万别省粮食。

铁蛋正在大院蹲在地上与泰山暮雪玩耍。

铁蛋长胖了些,也白了些,武功更进步了些。

人更加阳光了些。

顾倾城远远看着铁蛋,对铁爷爷笑道:

“铁爷爷你看,咱们的铁蛋,原先黑黑瘦瘦,像个猴子,如今有了铁爷爷,铁蛋人开心了,又白又胖了呢。”

“这还是多亏了小倾城啊。”铁爷爷乐呵呵的笑。

“铁爷爷,可千万别跟小倾城客气。”顾倾城向铁爷爷撒娇。

顾倾城走到铁蛋身边,拍拍两只雪狼。

撇嘴道:“看看……泰山和暮雪现在,跟铁蛋最亲了,连我都不亲了呢。”

“这两只雪狼,最亲的,还是郡主姐姐。”

铁蛋含蓄的笑着。

泰山暮雪已经长大,一见顾倾城,便嗷嗷的扑到她的怀里。

“乖,乖……”顾倾城开心的左拥右抱。

铁蛋比初见时那个恍如惊弓之鸟的他,开朗快乐多了。

当然啊,能与自己的爷爷相聚,那是最幸福不过了。

“铁蛋,最近武功可有长进?”顾倾城揉揉铁蛋的头发,温柔的问。

“还……可以吧。”

铁蛋笑眯眯的挠挠头,很是谦虚。

顾倾城想到要去拓跋余那孤儿院查探,于是又问铁蛋:

“铁蛋,咱们好久没见过孤儿院那些孩子了,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可好?”

顾倾城又摸着铁蛋的头道。

铁蛋一听说要去孤儿院,脸色骤变,阳光仿佛一下从他脸上抽失了。

整个人变得很是怪异,眼神闪烁。

第三百三十一章:故人重逢

第331章:故人重逢

顾倾城心里一颤,有些愕然的看着铁蛋。

铁蛋眉宇轻蹙,眼神闪烁,推辞着:

“我,我还要跟师傅学武功呢,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你不愿意去孤儿院么?”顾倾城关切的问。

铁蛋抿嘴,垂首,轻轻的点点头。

顾倾城见他推辞,也就温柔的抚抚他的头,笑笑作罢。

许是他当时在孤儿院身为奴隶,被人欺凌,他不想回到那地方,怕触景伤情也是情有可原。

铁蛋再抬眸看着顾倾城,又迟疑的问:

“姐姐,你,你对南安王,了解么?”

顾倾城想起自己与拓跋余认识以来,拓跋余有爱心,善心。

却总是像隔了一层神秘面纱。

他不似拓跋濬,拓跋濬能让她看得透彻。

而他那个孤儿院,也不知是不是老鬼诗中那个孤儿有泪无处诉。

但他若真是九重天上那个三太子云螭,如今经历了千万年,还追过来,对自己也是太情痴了。

她苦笑一下:“还真的好像看不透。”

稍顿,她微微浅笑,反问铁蛋:

“铁蛋,你怎么忽然,关心起南安王来了?”

“那个……”

铁蛋眼神有异色,看上去很纠结。

“铁蛋,有什么事就大胆跟姐姐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顾倾城用眼神鼓舞铁蛋。

这时山猫是时候要带铁蛋去练功了,走过来他们身旁。

见铁蛋说话吞吞吐吐,叹口气,对顾倾城道:

“郡主,铁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顾倾城也深有同感。

铁蛋说话,总好像说一半留一半,吞吞吐吐。

“铁蛋,这可不好,有什么话,畅所欲言,别闷在心里,可要跟姐姐和爷爷,或者师傅说哦。”

顾倾城柔声道。

铁蛋蹙眉,嘴巴张阖着,低低嘟囔:

“我……我不是闷葫芦……”

沉重的看着顾倾城,最后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咽回去。

山猫看看安平郡主,苦笑着摇摇头。

这孩子性子,还是这般古怪。

于是对铁蛋抬抬下巴,道:“铁蛋,走喽,今儿师傅和你练飞刀。”

铁蛋轻咬着嘴唇,定定的看了一眼顾倾城,而后坚定道:

“姐姐放心,铁蛋一定练好武功,保护姐姐!”

顾倾城脸色漾起开心的笑,抚摸着他的头。

“好!”

铁蛋虽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却踏着坚定的步伐,跟山猫走了。

铁爷爷看着铁蛋的背影,叹道:

“山猫师傅说得不错,铁蛋这孩子,还真是挺内向,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顾倾城安慰铁爷爷:“铁蛋内向,也是这些年的心里创伤所至,慢慢来吧,他总会开朗的。”

心里却琢磨着,怎样令铁蛋成为一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

这时候冯熙带着长孙老将军和花木兰来一心堂。

顾倾城远远一见,就疾步迎上去。

“冯大哥,长孙老将军,木兰……你们怎么来了?”

顾倾城方才几乎就叫木兰姐了,幸好她及时的顿住。

她一边开心的叫,雀跃的上前,习惯性的扑进花木兰的怀里。

花木兰也情不自禁的揽住顾倾城。

但只一瞬,看看怀里的顾倾城,有些尴尬的看着冯熙和长孙老将军,赶紧放手。

顾倾城看着花木兰一身铮亮的铠甲,想到她如今是女扮男装,便笑嘻嘻的离开他的怀里。

“呵呵呵……我这位花大哥,是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

顾倾城看着花木兰,想起拓跋濬当初吃花木兰的醋,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长孙无垢已经一脸紧张,惊诧的问:

“莫非花将军是郡主……青梅竹马的——小情郎?”

长孙无垢看起来就像紧张的长辈,生怕自家的孩子在外面惹出什么情债。

花木兰和顾倾城脸上陡然绯红。

花木兰更是大囧。

“噢……非也……是倾城的好朋友,好哥哥……”

顾倾城赶紧笑嘻嘻的解释。

“就是……别担心……”冯熙却看向长孙无垢宽慰道。

花木兰这才落落大方道:

“我们当然是想郡主妹妹,早就想来看你呢。”

“我也想你们,早就盼着你们来一心堂了。”

顾倾城喜笑颜开,开心的就像个孩子。

面前的这几个人,就像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他们一样,是无须防备的。

不像当初回顾府和皇宫那些勾心斗角的人。

“倾城妹妹,你这阵子经历那么多的窝心事,哥哥早就想来看你了。”

冯熙一脸关心的看着顾倾城。

语气简直就像跟自己的亲妹妹讲话。

“谢谢大哥。”顾倾城感激道。

“我就说嘛,郡主吉星高照,她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长孙老将军捋须呵呵笑道。

“谢谢老将军吉言。”顾倾城也感激道。

这时候,顾倾城身后的铁爷爷激动的看着面前几个人。

刚刚派完粥过来的上官飞雪也来到铁爷爷身边。

两人惊愕的看着长孙无垢,而后又惊又喜的相视一眼。

铁爷爷快步来到他们身旁,几乎是颤抖的对长孙无垢喊了句:

“长孙将军!”

而此刻长孙无垢也正震惊的看着铁瑛和上官飞雪。

长孙无垢激动的握着铁爷爷的手臂,又看看上官飞雪。

虽然很激动,却压低声音道:“铁瑛,上官飞雪,果真是你们啊!”

顾倾城看着他们一个个热泪盈眶,也震惊道:

“咦……长孙将军,原来,您认识我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啊?”

铁爷爷警惕的看看附近,低声对长孙无垢道:

“无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进里屋说话。”

长孙无垢点点头,却看着冯熙对铁瑛和上官飞雪道:

“这便是——熙儿。”

铁瑛和上官飞雪都激动的看着器宇轩昂的冯熙。

“好……很好……”

铁爷爷看着冯熙,一双浑浊的眸眼饱含着泪花。

上官飞雪也擦擦眼角泌出来的泪:

“真是虎父无犬子。”

顾倾城有些错愕的看着大家,原来他们都是曾经相识的故人啊。

顾倾城小时候经常去花木兰家里为花爷爷瞧病,甚至与花木兰通宵达旦的秉烛夜谈。

上官飞雪知道有花木兰这个人,却不认识花木兰。

她私底下听倾城说过花木兰从军,却没想到她当起了将军。

略为吃惊后,低低问顾倾城:“这就是花木兰?”

顾倾城点点头,低声对上官姑姑道:“就是木兰姐。”

上官飞雪看看英姿飒爽的花木兰,心照不宣道:“好,非常好。”

而后再低声吩咐顾倾城:

“倾城,你陪木兰去参观这里的环境,说说贴心话,我们和长孙将军还有冯将军到里面叙叙话。”

上官姑姑竟然支开自己?

也许他们这些久违的老朋友,确实有话要谈呢。

自己还真是不好打扰。

顾倾城点点头,对冯熙道:“好,那冯大哥,老将军,你们进屋和我铁爷爷他们叙叙旧,倾城就陪花将军走走。”

冯熙点点头,跟着铁爷爷他们进里屋去了。

午间,起风了,空中飞起片片黄叶,秋意已浓。

大院那株琼花,也差不多完全凋谢了。

顾倾城看着冯熙他们的背影,心里不禁嘀咕着:

铁爷爷曾经是北燕将军,他和上官姑姑方才骤见长孙无垢是那么的激动。

原来,长孙无垢和冯熙,也是来自北燕?

冯左昭仪曾是北燕公主,若然铁爷爷和长孙无垢都是北燕将军,他们会不会认识冯左昭仪。

对了,冯熙大哥也姓冯,会不会与姑姑有什么亲戚关系?

想来当年北燕皇帝姓冯,也许冯姓是北燕国姓吧?

“倾城?……”

花木兰看着怔愣的顾倾城,低声喊她。

顾倾城一时走神,真的不好意思。

“哦,不好意思木兰姐,我就是想铁爷爷和长孙老将军,这些老朋友见面,可得好好叙叙,就像咱们一样。”

顾倾城与花木兰信步走至竹林小径。

“是啊,没想到他们竟是故人。”

花木兰也颇感意外。

顾倾城嘻嘻笑道:

“就像我怎样都没想到,我的木兰姐,竟会代父从军。”

“世事难料……”花木兰感慨道。

顾倾城认真的看着花木兰,由衷夸赞:

“我真佩服木兰姐的勇气,代父从军,你是我们女子的骄傲!”

“倾城,其实你的事迹,不仅外面老百姓称颂,就连军营里的士兵,都对你赞不绝口。”

花木兰看着顾倾城,与有荣焉。

“你才是我们的骄傲。”

“木兰姐,你就别夸我了。”

顾倾城扶着花木兰的手臂,心疼的看着她。

“你为了花爷爷,一个女儿家,悄悄在军营从军,那种辛酸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你才真正值得我们敬佩。”

“倾城,咱们姐妹,就不要互相恭维了。”

花木兰这些日子一直装得很男人很强硬,难得恢复女儿心态,软软的笑道。

“看看,木兰姐这笑起来,英姿飒爽,多好看,多漂亮!”顾倾城笑道:“我怕你在军营和那些男子待在一起,连笑都不会了呢。”

她们俩不约而同的笑了。

两人随意的行走着。

“木兰姐,你以前看我扎针都害怕,没想到却敢上战场杀敌。”顾倾城好奇的问:“你第一次上战场,是不是很害怕?”

花木兰的笑容慢慢隐去,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去北边六镇,驱逐柔然人。

想起那些厮杀的情景,不禁重重的叹口气。

“原来人的勇敢,都是被逼出来的。”

花木兰带着深深的感慨。

顾倾城默默颔首:

是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环境所逼。

她自己何尝不是被逼得又狠又冷。

连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狠手。

花木兰的眼前,又是那些血淋淋的战场:

“当我第一次看见有脑袋掉落我面前,看见那些飞溅的血花,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真的很害怕,怕得全身僵硬,简直迈不开腿。

直到又有把血淋淋的刀迎面斩来,你若不把敌人杀死,就是自己死。

那一刻,便没有了害怕,也不再手软了。

杀了第一个敌人后,再继续杀第二个,第三个。

然后,就开始变得麻木,甚至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以斩杀那么多敌人。”

花木兰平静的说着,眸眼里却有心酸的泪光。

有热雾,骤然涌上顾倾城的眼眶。

她什么都没说,只紧紧把花木兰拥在怀里。

哪个女儿家不是千娇百媚的小娇娥,在家里被爹娘宠着。

谁会想着和一大群十天半月不洗澡浑身散发着臭汗的男人躺在同一个营帐。

而不方便的小日子,还不知如何偷偷挺过来。

一个弱女子,还要拿刀上战场,九死一生的和那些大汉子拼命。

这所有的苦,都是一把把的心酸泪。

想到木兰姐在军营中那些艰辛,顾倾城早已经眼泪婆娑。

喉咙已经哽咽:“难为你了,木兰姐。”

“其实,说起来我也算幸运的。”

花木兰伸手抹抹顾倾城脸上的泪,露出勇敢而憨厚的笑。

“得亏有你在暗中帮我。”

顾倾城清清嗓子,瞅着花木兰,微微噘嘴,娇嗔着:

“你竟然跟我客气,花将军,咱们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人呢。”

泪光中,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

一句青梅竹马,又令花木兰想起阴山上大将军以为她在乡下有青梅竹马的情人。

她的唇畔,情不自禁的漾着甜蜜的笑。

顾倾城顺手折了枝小竹芽儿在手上摆弄着。

“木兰姐,你在军营多有不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能提早退役,还是退役回家,陪花爷爷吧。”

花木兰看着翠绿的竹林,轻轻摇头:

“大魏服兵役,轻易是不能退役的。”

顾倾城沉吟道:

“……我如今大小算是个郡主,高阳王大将军……会给我几分面子。

再不然,我去求陛下和老祖宗,便道花将军家里,老父亲体弱多病,需要回去尽孝。

想来,这个人情,还是能求到的。”

花木兰听到倾城方才提到高阳王,嘴角情不自禁又涌起甜丝丝的笑。

淳朴的脸上,竟有些女儿家羞涩态。

说话竟带着些紧张的摇头道:

“不了,我知道凭安平郡主,肯定能讨到这个人情。

可我……暂时还是想留在军营。”

顾倾城见花木兰英姿飒爽变为含羞嗒嗒,脸上还飘起两朵红霞。

遂扶住花木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瞅着她,瞅得花木兰的脸颊越来越红了。

“……木兰姐,你有心上人了?”

顾倾城拿手上的竹芽骚骚她的鼻子,带着审视却又肯定的笑问。

“哪……哪里有嘛。”

花木兰被顾倾城说得更加害羞,双手赶紧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嘻嘻嘻……你瞒不了我。”顾倾城带着慧黠的笑。

自己能帮木兰姐说情,木兰姐都不愿意离开军营。

遂想到刚才和木兰姐并肩而来的冯熙,他们是患难袍泽,朝夕相对,还一起去赈灾。

同在车骑营,那次去西山捉拓跋翰,也是一起出现。

难道木兰姐喜欢冯大哥?

冯大哥与木兰姐,倒是挺登对的。

她眸眼溜溜转动,若有所悟,再回看花木兰,依然嘻嘻笑道:

“我的木兰姐肯定是春心动了,快告诉我,是哪位英明神武的将军?”

花木兰干脆转过脸去,不敢看顾倾城,羞赧的低声道:

“真的……没有……”

虽然她知道倾城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好了好了……别害羞了,我不逼你啦。”

顾倾城见木兰姐害羞,便不逼她了,拉她转过身来。

一副鬼灵精的笑。

“但是我能猜到是谁!”

顾倾城说罢,有些得意洋洋的扬起笑靥,扭身往前走。

花木兰心道:倾城一向玲珑剔透,莫非她真的猜到了?

可是顾倾城这次所猜之人,却并非花木兰心里所藏着的那个人。

两人慢慢行走,花木兰见顾倾城怕是已猜出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她想到藏在心底那个宛如神祇的人,不禁颓然道: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人家是天上的日月星辰,我们这些粗贱之人,怎敢高攀。”

“木兰姐沙场杀敌,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却对自己妄自菲薄。”

顾倾城看着花木兰。

稍顿,再嘻嘻笑道:“你若真喜欢某人,我帮你说媒去?……”

“真的没有……你千万别乱说……”

花木兰吓得拼命摇头,脸颊绯红,一颗心拼命狂跳。

“好好好,我不说……”

顾倾城见花木兰吓得像个小兔子,也不逗她了。

花木兰如释重负。

随即,赶紧把话题转回倾城身上。

“不说我了,听说你主动和南安王退亲。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顾倾城也不否认,看着花木兰轻轻点头。

“说来听听?”

“哎……我和那人的故事嘛,太漫长了,恐怕得几天几夜才说得完。”顾倾城叹道,“等过些时日,我会告诉木兰姐的。”

花木兰疼惜的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能想象她这段时间都经历了多少事。

“好吧,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说吧。”花木兰体贴道。

顾倾城和花木兰在竹林散步回来,长孙将军和铁爷爷他们也叙完话。

长孙无垢和冯熙两人走出一心堂,而铁爷爷和上官姑姑居然没出来相送。

老朋友见面,也不留他们吃顿饭。

顾倾城虽然觉得他们有些怪异,可是既然铁爷爷他们没跟自己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追问。

大抵他们,都有自己的**吧。

看着冯熙等人离开,那一个个坚实的背影,顾倾城忽然灵光一闪,向里屋叫:

“铁爷爷……”

铁爷爷却好像躲在门缝里目送长孙无垢他们,闻小倾城叫唤,一下子就来到她跟前。

“怎么了,小倾城?”

“铁爷爷,我想到如何能令铁蛋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

顾倾城开心雀跃。

铁爷爷眨巴着眼睛,等待顾倾城继续往下说。

“送他去军营从军,军营是最能锻炼一个男子的地方,让拓跋濬好好带着他。

咱们的铁铖,肯定会继铁爷爷,成为又一个响当当的铁将军……”

“好!”

铁爷爷笑眯眯的点头。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三十二章:变故迭起

第332章:变故迭起

冯熙花木兰他们走后,天色更加肃杀,风刮得更加厉害。顶点更新最快

怕是要下雨了。

而晚上,恐怕还会有雷暴呢。

得赶紧回宫,让李弈准备准备。

顾倾城回到房间,拿下白簪花,换了身素雅衣裳。

却见拓跋自她房间密道来了。

“你怎么来了?”顾倾城浅笑问。

“与娘子阔别三载,知道你回了一心堂,还不赶紧过来瞧瞧!”

拓跋直勾勾的盯着一身素雅,冰肌玉骨的倾城,长臂一勾,把她揽入怀中。

“嘻嘻嘻……阔别三载?”顾倾城忍不住嘻嘻的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日至今,可不就漫长三载。”

拓跋的吻,落在她的眉间。

他们昨日才见面,不过一晚罢了,还不到一日呢。

那个千年老醋却如胶似漆。

不过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放在哪个女孩身上都是受用的。

“你呀,要是早一步来,便见着冯熙大哥和木兰姐了。

若是迟一步来,我也就回宫了。

本来还想着去会会薛五娘,再去查探一下孤儿院。

但今日天气不好,还是先回宫向老祖宗和姑姑报个平安。”

“薛五娘那里,不能擅自去闯,一定要知会我,否则有危险。”拓跋叮嘱。

顾倾城想想那次太乙真人和血魔突然发难。

也是好险。

于是点点头:“好吧,看看哪日天气好,就去玲珑阁。”

便在此时,大院马蹄急骤。

拓跋前脚刚来,就有他的侍卫追来,有什么紧要之事么?

侍卫凌云飞马来一心堂,让拓跋回太子府接圣旨。

“接旨?可知是何事?”拓跋蹙眉问。

凌云看看顾倾城,眉间有浓浓的焦虑和不安,默默垂下头。

拓跋和顾倾城相互看了一眼,凌云的神色,很不正常。

拓跋隐隐觉得不妥,这时候皇爷爷给自己下圣旨,他大抵知道会是什么。

“放心。”

他只对顾倾城道了两个字,便急忙飞马先行离去。

顾倾城也从凌云的眸光里,看出事情的不简单。

拓跋前脚走,顾倾城后脚也与飞鸿飞雁飞马回宫。

皇宫忌白,她也不敢放肆穿孝服,离开一心堂前,只穿了平日里的月白衣裙外加云丝披风。

拓跋赶回太子府,原来陛下的圣旨,是让拓跋与于阗仙姬公主和亲。

拓跋开始跪下去,一听宗爱宣读圣旨,果然是他心中担心的。

他听完圣旨内容,陡然起来,看都不看圣旨,更加不接圣旨,转身就往外走。

可把太子妃吓个半死。

“儿!……”

太子妃在拓跋身后紧张的叫。

宗爱也在拓跋身后追着喊:

“高阳王殿下,这可是皇帝的圣旨,你得接啊!……”

见宗爱拦在自己面前,拓跋顿住脚步。

“本王不接这样的圣旨!”

宗爱脸色陡然下沉,变得阴测测。

吊起嗓子:“难道高阳王,要抗旨么?!”

“本王这就去向陛下请罪!”拓跋道。

拓跋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令他母妃委实心惊胆战!

“儿,不可以,不可以啊!”太子妃吓得哭起来,拉着拓跋的手,“抗旨乃死罪啊!”

“母妃,即便死罪,儿也不会娶仙姬公主!”

拓跋拉开他母妃的手,回身对随侍太子妃身旁的采薇嘱咐:

“采薇姑姑,看着母妃,别让她进宫!”

采薇急急的点点头,赶紧拉着太子妃。

拓跋说罢,转身阔步离开太子府。

宗爱在拓跋身后,露出得逞的冷笑。

天上阴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一会便飘起了冷雨。

初秋的冷雨夹着风,凉飕飕。

顾倾城回到皇宫,看着天空中的冷雨,先找了李弈,在他耳畔低语一番。

李弈噙笑,与倾城会心的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而后离去。

倾城回到毓秀宫,与姑姑简单说了顾府的事,便待去看看老祖宗。

这时夏荷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殿里,身上湿漉漉,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郡主,陛下方才下旨,要高阳王……殿下……与仙姬公主和亲……”

轰!!!

顾倾城身子狠狠的一震,摇摇欲坠。

果然,皇帝突然对拓跋如此郑重其事的下旨,并非什么好事。

飞鸿飞雁赶紧左右搀扶。

顾倾城微微举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们不用扶。

“真的?”冯左昭仪震惊道。

紧接着忧急的看着倾城。

顾倾城胸腔里一阵发凉,冷飕飕的像灌进风雪。

夏荷点点头,擦擦脸上的水渍。

又急急道:“可是高阳王殿下,在御书房外面淋着雨跪着,不肯……不肯接旨!”

他不会负她,是意料之中。

可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且秋风冷雨,他就这么跪着?

她焦灼的问:

“他不接旨,那岂不是抗旨?”

夏荷又点点头:

“陛下气得,气得不行,说要重打高阳王殿下三十大板!”

还要重打三十大板?

夏荷说完,又赶紧跑去打探。

“天啊,重打三十大板还是小事。这……不接旨就是抗旨,即便是世嫡皇长孙,还是要……”

冯左昭仪看看顾倾城,便没把下面死罪的话说下去,却握拳捶手,担忧的踱步。

顾倾城想到拓跋那个五马分尸的幻象。

不不不,她绝不能让他有事!

顾倾城想立刻赶去御书房看看拓跋。

可是陛下却说过,若发现这段时间,她与拓跋有苟且,他们可是万劫不复!

她若就这样贸然闯去看拓跋,陛下将会更加迁怒于拓跋。

正急得团团转,想着如何能救拓跋。

秋月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身的水滴滴答答,跌倒在她们面前。

边抽抽噎噎的哭,边禀报:

“陛下虽然下旨,让御林军责打高阳王三十大板。

可殿下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御林军都对他敬仰有加,又有谁敢动手。

只奉命拿着军棍站在高阳王旁边,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高阳王。”

冯左昭仪微嗔:

“既然没人敢打,不是好事么,你还哭什么?”

秋月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可是陛下……见众人不敢动手,更气得七窍生烟。

大喊着要人拿来……龙骨鞭,要亲自……打高阳王殿下!”

“陛下要亲自打他?”顾倾城问。

陛下盛怒之下,拓跋岂有好果子吃。

“……龙骨鞭?”冯左昭仪却吓得心惊肉跳。

顾倾城见姑姑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蹙眉问:

“姑姑,龙骨鞭很厉害么?”

“龙骨鞭乃千年龙筋龙骨龙刺制成,能裂石分金。

一鞭下去,便皮开肉绽,筋骨断裂,鲜有人能挨过三鞭呀……”

冯左昭仪的话还未说完,顾倾城再也顾不得瞻前顾后,直冲出毓秀宫,一头扎进雨幕,飞奔向御书房……

皇帝当日觉得安陵缇娜言之有理,只要尽快给儿赐婚,便可将倾城对儿的爱慕,杜绝于萌芽中。

适逢此时,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又进宫。

他们商谈了即将要迁皇陵之事。

而后,太乙真人不阴不阳的对皇帝道:

“如今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声望越来越隆,将士们只知道听命飞鹰大将军。

恐怕连陛下的号令,也……置若罔闻。

陛下怕是要……早立高阳王为储君,否则……”

太乙真人最后的话,变成耐人寻味的苦笑。

“……否则,便如何?”拓跋焘紧张的瞥着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却阖上眼,故弄玄虚,似乎说天机不可泄露。

大祭司呵呵呵的干笑:“陛下息怒,真人只是担心高阳王殿下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会,会奈不住性子。”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模棱两可的话,令拓跋焘疑心大炽。

莫非太乙真人看出什么玄机,却故意含糊其辞?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视一眼,又显得惴惴不安。

太乙真人又一脸惶恐:

“其实,是贫道方才僭越了。皇家之事,实在不是贫道方外之人,应该多嘴的。”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告辞后,拓跋焘陷入沉思。

几十年前宫中惨变,清河王拓跋绍弑父,他父王斩杀拓跋绍,而后清河王之子河涧王拓跋渊卷土重来,也被自己斩杀于鬼见愁,甚至狠心灭了清河王一脉。

骨肉相残,牵连无辜,血流成河。

因为这段前尘往事,所以皇帝对太子储君之位一直有戒心。

当年太子晃宅心仁厚,威望过隆,甚至直逼他这个父皇。

而且还忤逆他释放了那么多僧侣,以致被他猜忌。

太子到底是服毒自杀,还是被幕后之人害死,至今仍然是个谜团。

他直到如今还未确立储君之位,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人被确立为储君,就意味着储君身后自然而然地会形成一股势力。

而那股势力,也随时随地能颠覆他的皇权。

因着这点,太乙真人方才劝拓跋焘立拓跋为储君,其实,就是要皇帝对拓跋存有戒心。

如今拓跋被封一品飞鹰大将军,军功显赫,更得三军拥戴。

皇帝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威胁,如今被太乙真人一说,对拓跋的戒心,顿时就上升十倍不止。

不过是一道要他娶仙姬公主的圣旨罢了,这小畜生竟然敢逆旨。

这岂不是翻天了?!

还真是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才不把他这个皇爷爷放在眼里了!

连御林军都对他又敬又畏,不敢对他动手?!

难道果如太乙真人所言,将士们只知道有他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而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皇帝裹挟着滔天巨怒,蹬蹬蹬的走出御书房。

命人去藏宝阁取来轻易不动的龙骨鞭。

他倒要看看这狂妄的小畜生,敢如何抗旨!

他接过宗爱递来的龙骨鞭,怒冲冲向跪在外面的拓跋走去。

十几个内侍赶紧给陛下打着油纸伞。

各宫嫔妃宫人都闻信跑来在廊上瞧热闹。

拓跋焘气冲冲的看着跪在地上淋雨,一副宁折不弯的拓跋。

只恨得咬牙切齿。

声音几乎颤抖的,怒声质问:

“你真要抗旨?!”

拓跋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请陛下收回圣旨!”

拓跋焘气冲牛斗:

“你半夜三更,去玷污了人家堂堂公主的清誉,此事关乎国邦,你一向明理,何时变得如此不识大体了?!”

“皇爷爷,儿说过,那是误会!儿十年前就说过,今生今世,只娶那个丫头!”

拓跋百折不挠。

儿十年前自战场回来,确实说过今生非那丫头不娶。

那丫头,可不就是顾倾城?!

拓跋焘心头一阵刺痛,为什么他们父子爷孙,皆深爱着同一人?!

恼羞成怒!

他手上龙骨鞭猛然在空中一甩,呼呼鞭啸,先打了个怒鞭作警示。

内侍的油纸伞也统统给龙骨鞭打飞了。

雨丝肆无忌惮的在他们头上飘荡。

“你是仗着皇爷爷宠你,仗着自己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没有人敢动你,你就如此不顾国法,不体谅皇爷爷么?!”

“皇爷爷,儿除了心中所爱,此生绝不另娶,请皇爷爷成全!”拓跋斩钉截铁道。

他言下之意,此生非倾城不娶了?!

这更加触怒拓跋焘的逆鳞。

“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接不接旨?!”

“不接!”

“好!……”

拓跋焘气冲九天,颤抖的指着他。

“你竟敢逆旨,朕杀你之前,先把你这小畜生打死!”

拓跋焘眼中噙泪,一咬牙,大臂一挥,粗大如巨龙的长鞭在空中腾飞,迅猛的抽打向拓跋。

飞奔而来的顾倾城,绵绵雨丝中看见那带刺的巨龙抽向拓跋。

龙骨鞭裂石分金!

那一鞭,落下之势刚好是拓跋的脖子上。

拓跋的脖子,非断不可!

电光火石间,她想也不想,便飞身扑过去。

变异迭起间,她的身形,快若流星。

啪!……

“啊!……”

拓跋焘的怒鞭落下时,便抽打在她的肩背上。

此鞭的厉害处,在鞭入肉时其倒刺还能顺势拉宽伤口。

那一拉拽之势,更是痛得撕心裂肺。

她痛得不由自主的惨叫一声。

她的肩背,披风和皮肉,登时裂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在鞭子抽下顾倾城背脊那瞬间,拓跋焘和拓跋都震撼住了。

拓跋赶紧伸手,一把接住踉跄的顾倾城,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傻瓜,谁让你来挡鞭!”

拓跋声音嘶哑,带着蚀骨心疼的骂。

看着他的倾城,豆大的泪水滚落,与雨丝交融。

顾倾城紧抿着嘴,把喷出口中的一口鲜血生生咽回去。

否则滴血生花,她身上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即便她背脊有血溅飞,幸好这时下着雨,雨水一下子把血冲刷走,血与泥土不能粘合,也不会出现滴血生花之奇观。

御书房外,廊上的嫔妃群里,安陵缇娜看着奋不顾身来挡鞭的顾倾城,看着那痛不欲生的拓跋。

拓跋方才抗旨,那双星眸流露出睥睨天下的狂傲,和一往无前的坚定。

如今看着怀里的顾倾城,又露出烈火般要烧毁一切的深情,还有那蚀骨钻心的心疼。

那一鞭虽然落在顾倾城的身上,却比落在他身上还悲恸。

那样的眸光,只消看人一眼,便能让人心碎……

可惜那样的眸光,从来都不掠过自己身上。

她心里被冰冷的钝器狠狠的扎了一下,痛得泪眼婆娑……

而挡鞭后的顾倾城,知道此刻,并非他们互诉衷肠的时候。

否则,陛下只能更加震怒。

说不定,就将拓跋五马分尸。

她在他怀里,急促的低低的喝了声:“不要冲动!”

而后,赶紧挣脱拓跋的怀抱。

而刚刚被震撼住的拓跋焘,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中饮血的怒鞭,看着那皮开肉绽的人儿。

也心疼得泪水模糊了视线。

直至看见拓跋将顾倾城紧紧搂在怀里,拓跋焘又回过神来。

所有的心疼后悔,又化成狂怒。

“倾城,你为了他,不要命了?!”

拓跋焘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的站在拓跋与顾倾城面前,如震怒的天神。

他挥鞭怒指着拓跋,对顾倾城喝道:“你还敢说,你们没有……”

拓跋焘后面没有私情的话,还未出口。

顾倾城已经跪在皇帝面前,打断他的话:

“陛下,高阳王乃陛下最心爱的皇长孙,是大魏的飞鹰大将军。

陛下震怒,要重打殿下,没人敢阻拦。

陛下已经失去太子,若陛下一时冲动,打伤或者打死高阳王。

而敌国,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可是最希望看见你们骨肉相残。

恐怕早恨不得陛下,马上就杀了大魏的战神呢。

事后陛下,再心疼后悔,可怎么办?

倾城不忍见亲者痛仇者快,只能冒死出来阻止。”

顾倾城口齿伶俐,说得似乎合情合理,而且无懈可击。

她言下之意,是没有敢阻拦陛下,她才冒死阻止。

拓跋焘虽然恼拓跋抗旨,但他何尝想打伤打死自己的嫡亲孙儿!

这种骨肉相残,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切肤之痛,皇帝最不想发生。

拓跋焘又怒冲冲的指着拓跋:

“看看,倾城为了大义,不惜代你受过,你为何冥顽不灵。

不就是身边多个女人么?这就要你的命了?!”

“儿心如磐石,此生,只要心里那个女人!”

拓跋仍然斩钉截铁,更加坚定。

泪雾,瞬间涌上顾倾城的眼睑。

眸眼低垂,滴落的,别人也瞧不清是雨是泪。

“好,朕让你心如磐石,让你不能转移!”

拓跋焘再度挥鞭,裹挟着滔天巨怒:

“朕就将你这块顽石打碎!”

裹挟着滔天巨怒的狂龙狠狠落下,比第一鞭之势更盛,仿佛用尽拓跋焘毕生之力,所有的愤怒倾泻而出……

狂龙狠狠落下,顾倾城又扑去挡鞭。

拓跋却已经一反身背脊迎向鞭子,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护在他宽阔的身下。

而他,结结实实的承受了皇帝那狂龙的一鞭。

当怒鞭落在拓跋身上,裂帛之声响起,拓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顾倾城“哇”的一声,压抑在心里的千般深情,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拓跋……对不起……”

看着拓跋的背脊裂开一条小血沟,顾倾城哭得撕心裂肺……

第三百三十三章:护犊情深

第333章:护犊情深

当震怒中的皇帝,看着那相拥的一对人儿,气得七窍生烟。顶点更新最快

再要继续挥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急匆匆抬着跑的凤辇还未停稳,就传来一声怒吼:

“打吧!把哀家的孙儿都打死了吧!都打死了,就如了你的愿,称了你的心!”

拓跋焘猛然听见怒骂,回身看着被一群宫女簇拥着,急匆匆赶过来的那个人。

他的手,终于停在半空中。

凤辇停在廊上,老祖宗嘴里怒骂着,不顾风雨,不顾众人的劝阻,火急火燎的走下凤辇,走得急,一只鞋子都掉了。

却就这样有一只鞋,没一只鞋的,也要冲向雨中的顾倾城和拓跋。

容嬷嬷和宫人们拼命抱住老祖宗,给她把那只落下的鞋穿上了。

这老祖宗不仅是拓跋焘爷爷的皇后,还是他爷爷的嫡亲姨母,辈分何其之高啊!

倾城日前才交代,老祖宗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后果堪虞!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让老祖宗冒雨前来?!”

拓跋焘只吓得胆颤心惊,对万寿宫人怒斥。

又赶紧招呼:“快快快,快给老祖宗遮风挡雨,有一滴雨淋在老祖宗身上,朕要你们的命!”

侍女宫人本就拿着伞给老祖宗挡雨,听皇帝暴喝,个个更加不敢怠慢。

赶紧打着雨伞,在老祖宗头上撑起一片五彩灿烂的天。

老祖宗的鞋子虽然穿上了,却还是无惧风雨。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冲过去看那被打在地上的一对痴儿。

“老祖宗,您怎么来了,你快回去呀!……”

顾倾城陡见老祖宗冒雨前来,吓得脸色惨白。

老祖宗一看见拓跋和顾倾城身上都皮开肉绽,抚摸着他们身上的伤,顿时老泪纵横。

捶打着胸口,失声痛哭:

“我的心肝宝贝啊……你们都是没人疼的可怜孩子呦……才会被人如此虐打呀……”

老祖宗一声一句哭来,催人落泪。

“老祖宗,我没事……”

顾倾城陡见老祖宗像护犊的母鸡赶来,更加感动的泪流满面。

拓跋一脸焦灼的对容嬷嬷道:“容嬷嬷,快,赶紧抬老祖宗回去,不能让她在风雨中逗留!”

容嬷嬷等人何尝不想劝老祖宗离去啊。

可是大家面面相觑,哪里劝得动呢!

老祖宗更一把推开那些给她挡伞的宫人,捶胸顿足,仰天痛哭:

“太祖爷,你赶紧带哀家走吧。

哀家无德,没有能力庇护子孙,才令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被人责打啊。

是哀家之过,哀家无颜去见太祖爷,去见列祖列宗啊!……”

老祖宗虽然推开那些执伞的宫人,可是他们哪敢怠慢,又赶紧紧紧挡住老祖宗头上雨丝。

这样老祖宗终究算没淋到什么雨。

拓跋愧疚的跪在老祖宗面前,泣泪劝道:

“老祖宗,您快回去,您要是有什么事,儿万死莫赎!”

“老祖宗,您听话,小倾城陪您回去,好么?”顾倾城跪在老祖宗膝前哭道。

“哀家的小蜜桃啊……老祖宗疼你还来不及,没承想,却被人打成这般模样……是老祖宗没用,我可怜的小心肝啊……”

老祖宗俯身,颤抖的抚摸着顾倾城的鞭痕,祖孙抱头哭成一团。

被老祖宗如此一抚摸,许是心理作用,顾倾城倒真的感觉方才被鞭笞的地方,痛楚登时消减了几分。

老祖宗又一边哭着,去抚摸拓跋脊背上的小鸿沟。

拓跋也觉得疼痛骤减。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们被人这般虐打,比打在老祖宗身上还疼啊……”

老祖宗直哭得泪如雨下。

老祖宗如此的爱护,引得顾倾城的胸腔阵阵抽痛,眼泪像关不住闸门的洪水,汹涌奔泻。

“老祖宗,小倾城不疼……你听话,我陪你回去好么?……”顾倾城哭泣着劝道。

“这被打的,连小命都快丢了,哪里能不疼啊……”

老祖宗一边哭一边捶胸。

容嬷嬷也跪在老祖宗面前,一边啜泣一边劝:

“老祖宗,咱回去吧。您这要是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啊!”

本来这样的冷雨天,宫人是万万不敢送老祖宗出门的。

可是老祖宗知道皇帝拿龙骨鞭要责打高阳王,却怒不可遏的要自己走出门。

把宫人吓得半死,所有人出动打着油伞,抬着凤辇,护送老祖宗飞奔过来。

来到一看,不仅是儿,还有她的心肝宝贝小倾城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可把她心疼死了。

皇帝既焦急老祖宗身子,又恼怒那些奴才竟然没拦住老祖宗。

赶紧来到老祖宗身边。

“老祖宗,这样的风雨天,您快回去吧。”皇帝急得直跺脚,“您要是淋湿了,让朕如何心安。”

老祖宗也不去理会皇帝,泪流满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仰天痛哭:

“哀家材朽行秽,无德无能,老而不死,才令这两个心肝宝贝被人狠心责打。

孩子若然有错,责在哀家疏于管教,哀家要在雨中忏悔,要向列祖列宗,负荆请罪!……”

老祖宗哭得那叫一个心酸。

“老祖宗,您这样子,不是剜朕的肉么?”拓跋焘眼里噙泪。

“那龙骨鞭裂石分金,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动用这等酷刑啊……”

老祖宗一边哭道,依然不瞧拓跋焘一眼,却流着泪对容嬷嬷厉声道:

“阿容,去拿那龙骨鞭来,这俩孩子受多少鞭,哀家就惩罚自己多少鞭!”

容嬷嬷跪在老祖宗面前,哭得泪眼滂沱,看看皇帝手中带刺的血鞭,即便她自己被打死,又怎敢去拿鞭?

皇帝赶紧让宗爱把那鞭子拿走。

软声道:“老祖宗,朕求您了,您回去吧。”

老祖宗依然不看皇帝一眼,却厉声对容嬷嬷喝道:

“阿容,鞭子呢?如今连你,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么?!”

“老祖宗,您这是折煞奴婢啊……您这么动气,要是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得了啊。”

容嬷嬷跪地拼命磕头。

皇帝见老祖宗不理睬自己,在哪里哭泣受风,还要拿鞭子责打自己。

老祖宗一把年纪,身体才刚刚抢救回来。

这万一再受了风,淋着雨,有个什么好歹,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膝盖一曲,只得“啪”的一声跪下去。

所有人也跟着齐刷刷的跪下去。

皇帝噙泪道:“老祖宗,是孙儿错了,孙儿不该拿龙骨鞭打他们。”

这时候,老祖宗终于正眼瞧着皇帝,冷厉道:

“皇帝哪里有错,哀家又怎敢指责皇帝!

皇帝把哀家的嫡亲子孙,都斩尽杀绝了。

连皇帝的嫡亲太子,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哀家何曾敢有半句怨言!

即便如此,皇帝还不称心!还不满意!

如今哀家就剩下这一对心肝宝贝了,皇帝还要活活打死他们!

龙骨鞭是用来对付仇敌的,这俩孩子与皇帝有深仇大恨么,值得皇帝动用如此重刑?!

还不如……呜呜呜……还不如,皇帝就用龙骨鞭打死哀家,让哀家向列祖列宗去请罪!”

老祖宗一边骂,到最后又呜呜呜的嚎啕大哭。

老祖宗这分明就是责怪皇帝杀了自己嫡亲子孙,逼死太子,打了那俩孩子啊。

皇帝被老祖宗当着那么多人责骂,脸上有些挂不住。

骨肉相残之事,他自己何曾不是万般心痛!

但他还是忍气吞声。

毕竟她是自己最高的长辈。

“老祖宗,儿半夜去轻薄了人家仙姬公主,事关两国邦交,朕不得不给于阗一个交代啊。”

皇帝耐着性子解释。

“可儿他偏就一根筋,不肯接旨,朕也不得不责罚他啊。”

老祖宗的怒气稍减,却依然泪流满面。

“哀家不管什么两国邦交,只是哀家的玄孙既然要被责打,肯定是哀家平日里没管教好!愧对列祖列宗啊!”

老祖宗提袖印着眼泪。

“还有哀家的小倾城,平白的被打得皮开肉绽。

我那苦命的孩子,回到老祖宗这里,还庇护不住,生生的被人虐打……”

老祖宗哀哀的说着哭着,最后哭得泣不成声。

顾倾城见老祖宗心疼他们,不但风雨无阻的来救他们,还要自罚。

她眼泪早已像决堤洪水狂奔,抱着老祖宗哭道:

“老祖宗,您千万别伤心,陛下是不小心才打到小倾城的,这点伤,小倾城不疼。”

老祖宗半弯着腰,心如刀割的抚摸着顾倾城的伤,浑浊的泪眼,又吧嗒吧嗒的落泪。

“瞧瞧……怎么就不疼了,这细皮嫩肉的,却被生生打成……这般模样,筋骨都看见了,你让老祖宗怎么活啊!……”

老祖宗捶打着胸口。

“老祖宗,小倾城真的不疼,咱们回去,好不好……您要是有什么好歹,呜呜呜……小倾城更没法活啊……”

顾倾城呜呜呜的哭道。

皇帝看到倾城背上的伤,从肩甲直开裂到脊梁骨,也是撕心裂肺的心疼。

“……朕真的没心打倾城,只是方才打那忤逆的小畜生,倾城过来挡了鞭子。”皇帝痛心道,“朕其实,也心疼啊!”

“终究是哀家没保护好孩子啊,才令你们一个个,被打成这样。

哀家要跪在雨中,向太祖爷,向列祖列宗忏悔啊!”

老祖宗不但没有回去的意思,还要跪下湿漉漉的地上。

她更没为拓跋向陛下求情。

拓跋焘见老祖宗还要跪下来,他也没辙了。

赶紧爬起来,亲自抱起老祖宗,当务之急,得先劝老祖宗回万寿宫歇着。

“好了好了,老祖宗,朕不打儿了。”

皇帝和颜悦色哄着老祖宗。

老祖宗一双泪眼,逐渐收住,却很是愕然的看着皇帝:

“陛下,哀家可没逼你不打孙儿啊,哀家只是自己愧疚,没把自己的玄孙管教好罢了。”

“自然不是老祖宗逼朕,是朕不忍心责打自己的孙儿。”拓跋焘陪着笑。

“真的?”

老祖宗心疼的看了一眼雨中的拓跋。

皇帝点点头,赶紧抱老祖宗回凤辇。

顾倾城也忙忙跟了过去。

皇帝再对万寿宫的宫人喝道:

“这样的风雨天,你们居然敢让老祖宗出来淋雨。

老祖宗若有个好歹,朕要你们统统人头落地!”

老祖宗见皇帝不打儿了,这才和顾倾城回万寿宫。

老祖宗这一走,皇帝看着跪在雨中的拓跋,更加的恼怒了。

要不是儿闹这一出,老祖宗怎么会冒雨出万寿宫!

还在众人面前数落他一顿。

他顶着大雨,当然,内侍的伞,又赶过来撑在皇帝的龙头上。

走到拓跋面前,再问他到底接不接旨。

拓跋当然是铁了心不肯接旨。

皇帝再三问了几次,拓跋都无动于衷。

这一气之下,便立刻褫夺了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的爵位。

并命人不得将消息传到万寿宫,否则杀无赦!

顾倾城一行,飞快的护送老祖宗回万寿宫,一路上,已吩咐人赶紧回去煮热姜水加上御寒的中药给老祖宗泡澡。

满宫的人都吓得半死,忙成一团,却又丝毫不乱,该干嘛干嘛。

顾倾城先给老祖宗喝了姜汤。

又赶紧为她号脉。

所幸,这次老祖宗虽然激动,脉息,倒还算平稳,总算是有惊无险。

得亏万寿宫常常备了热水,宫人忙前忙后放热水期间,飞鸿飞雁也赶紧帮顾倾城把背上的伤包扎。

老祖宗看着小倾城的伤,又是心疼的落泪。

姜水浴很快弄好了,顾倾城的伤也包扎好,飞了个眼神,示意飞鸿飞雁悄悄出去打探拓跋的消息。

她亲自服侍老祖宗泡澡,亲自给老祖宗净脸。

两人便如亲祖孙一般,其乐融融。

“心肝宝贝蜜桃儿,是老祖宗没保护好你啊。”

老祖宗一脸愧疚的抚摸着顾倾城苍白的脸。

顾倾城捧住老祖宗的手,眼泪落下来。

“不,老祖宗,您已把小倾城庇佑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祖宗缓缓摇头,还是一副心疼的看着顾倾城。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不管是人或神,都避免不了七情六欲。

别说挨打了,小蜜桃儿就是受一点点委屈,老祖宗这心呀,都像被剜割啊。”

“老祖宗,陛下真的只是误伤小倾城,这点伤,不算疼。”

顾倾城又百般安慰。

服侍老祖宗泡完澡,又让老祖宗吃了药膳,老祖宗闹腾了这么久,也累了。

再吃了药膳糕,便安歇了。

顾倾城才离开万寿宫,急匆匆赶回毓秀宫。

皇帝对万寿宫封锁拓跋的消息,但那消息,还是被飞鸿飞雁传回毓秀宫。

知道拓跋丢了一品飞鹰大将军的爵位,她很是惋惜。

那是他在战场九死一生换回来的殊荣。

顾倾城在毓秀宫等待夏荷秋月和飞鸿飞雁她们的消息,每一刻都是那么的难捱。

这个时候,她本该与拓跋一起祸福与共。

他背上的伤还未处理呢。

不好的信息接踵而来。

不久,飞雁赶回来,哭得稀里哗啦,将后来发生的事又禀报。

原来,顾倾城与老祖宗回万寿宫后,陛下先是褫夺了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军衔。

接着太子妃冒雨拿着圣旨赶到皇宫,跪在旁边劝拓跋。

一边哭一边劝,让他先把圣旨接了。

“儿,你怎么就如此不会变通!

不过纳几个妃子罢了,你皇爷爷还有三宫六院,妃嫔几千呢!

你若不喜欢,尽可以把她们都晾着,当个摆设便罢了,怎能为了心中执念,和陛下硬碰硬啊!”

拓跋还是置若罔闻,太子妃便去撞殿柱,被侍卫拉住。

拓跋仍然拒绝接旨,只让战英他们把太子妃救下来。

“……然后呢?”顾倾城又焦急的问。

“陛下震怒之下,连高阳王的爵位,都褫夺了。”飞雁抹着眼泪。

“连高阳王的爵位,都褫夺了?”

顾倾城胸腔一酸,眼泪滚落。

她终究,还是连累了拓跋。

“都没有正式下旨,只是口谕。”飞雁道。

拓跋一身的伤换来的荣誉,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尊荣,竟为了自己,都毁了!

“那如此说来,儿就连高阳王的爵位都,都没有了?”冯左昭仪焦灼道。

飞雁点点头,哭着抹泪。

正在她们唏嘘之际,飞鸿又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悲戚的看着顾倾城。

而后,“噗”的一声,跪在顾倾城面前。

见飞鸿此番模样,便知道有更坏的消息了。

抗旨的后果,还不知道如何呢。

她脑海,又闪过拓跋被五马分尸的画面……

第三百三十四章:被逼接旨

第334章:被逼接旨

果然,飞鸿抽抽泣泣的哭着禀报:

“太子妃,太子妃见高阳王连王爵都褫夺了,殿下还是无动于衷。顶点更新最快

太子妃伤心之下,方才趁战英他们不备,拉出侍卫的剑抹脖子。

说高阳王若不接旨,她就自刎在儿子面前。

眼看,眼看太子妃脖子上血哗哗的流,雨水把那血淋得满地殷红,可是吓人了。

太子妃马上就要命丧儿子面前,高阳王殿下……殿下终于哭着接了圣旨!”

顾倾城泪如雨下……

并非心疼他接旨,而是心疼他为了自己如此坚持。

她能想到,他接旨那一刻,该如何的痛不欲生……

他终究是奈不过亲人的相逼。

接下了娶仙姬公主的圣旨!

即便他接了一百个这样的圣旨,身边有千万个女子又怎样。

她知道,他心中,只有她一人。

“太子妃抹了脖子,那伤得可重?”

顾倾城擦擦眼泪,又焦急的问。

“伤得很重,眼看就要不行了,否则高阳王也不会答应接旨。”飞鸿哭道。

稍顿,抹抹眼泪又道:

“陛下立刻传了御医救太子妃。

高阳王勉为其难的接了旨,他们母子也都受了伤。

陛下,许是……觉得如此逼迫高阳王殿下,也有些愧疚。

就把褫夺高阳王封号,和罢黜他一品飞鹰大将军的口谕收回。”

那拓跋,还是原来的拓跋。

只是,他被逼接了娶仙姬公主的圣旨罢了。

顾倾城和冯左昭仪都松了口气。

飞鸿仍然愁眉不展:“但陛下仍然大怒,命禁卫将殿下押回太子府禁足,好好思过。”

顾倾城跌坐在椅子上:

“罢了,他能接旨,眼前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自己千辛万苦与拓跋余退了亲,那边厢陛下又想逼自己进宫。

自己好不容易与陛下来了个天意赌约,期盼能拖他个三个月。

拓跋却又被赐婚与仙姬公主和亲。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难道自己与他,真的几生几世都难圆满?

忽然,顾倾城又担心起拓跋的鞭伤和太子妃的伤来。

“姑姑,太子妃自刎受伤,可大可小,我还是得去瞧瞧。

而且拓跋的伤,还得处理。”

“也好。”冯左昭仪点点头:“那姑姑陪你一道去吧。”

天色变得更加恶劣,似乎马上就又大雨倾盆。

顾倾城一边嘱咐飞鸿飞雁去请拓跋余进宫,要为他诊治旧疾。

而后和姑姑冒雨急匆匆的带着侍女赶往太子府。

拓跋被陛下的御林军困在书房,不得外出。

太子妃躺在大殿的软榻上,御医们刚刚给她处理了伤,脖子上缠着的布帛仍然有血淋淋的血渍。

整个人奄奄一息。

贺兰明月守护在她身边抹着眼泪。

如良娣是太子侧妃,太子妃受伤,她也要随侍左右。

“太子妃娘娘,倾城此番前来,是想帮娘娘疗伤。”顾倾城疾步走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虽然气若游丝,可是一看见顾倾城,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不得有御医们在,也一点面子都不给顾倾城和冯左昭仪。

“你滚,本宫不要看见你!”太子妃激动的怒斥。

太子妃说话间,脖子上的血泌得更加多了。

若非她抹了脖子,儿的一切殊荣,就几乎全部失去了!

顾倾城见太子妃那么激动,先不和她辩论是非对错。

素手一抬,一下子点了太子妃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顾倾城,你想干嘛?”贺兰明月惊叫着阻止顾倾城。

冯左昭仪对贺兰明月道:“上阳郡主别担心,倾城是救太子妃呢。”

贺兰明月半信半疑,想说什么,却张口结舌的看着顾倾城。

既希望她救回太子府姨母,又不希望是她来救太子妃姨母。

如良娣也道:“你们放心,郡主是救娘娘呢。”

太子妃的近侍采薇见安平郡主上前点太子妃的穴道,开始怕顾倾城伤害太子妃。

听冯左昭仪和如良娣这一说,又见顾倾城真的是给太子妃疗伤,才放心起来。

却在一旁尽职尽责,仔细的瞧着,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倾城解开太子妃脖子上的布帛,小血管都割断几根,再深一点,就割破大血管,怕是流血不止而亡了。

她立刻给她施针止血,再悄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放了一些血在她的伤口上,伤口顿时便不泌血了。

她悄悄放血,站得远的御医自然不知道,但仔细在一旁盯着的采薇,却瞧了个一清二楚。

她又用干净的布帛,利索的帮她包扎好。

顾倾城一出手,就止住了太子妃的血,而且太子妃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恢复血色了。

她的近侍采薇瞪着惊愕的大眼睛,看了顾倾城一瞬,赶紧对安平郡主福身谢过。

如良娣也如释重负的看着顾倾城。

贺兰明月则在心里嘀咕:没想到真的让这贱人给救回太子妃姨母了!

御医们又惊又喜,除了院判宋远道,余者一个个都心悦诚服的看着顾倾城。

冯左昭仪见太子妃血止住了,便让御医回去,有些话,也不便御医在场听见。

止住了太子妃的血,顾倾城才有功夫跟太子妃道歉。

“娘娘,对不起。”顾倾城惭愧道。

解开太子妃的穴道。

太子妃看着顾倾城,不依不饶的骂:

“都是因为你,我的儿几乎褫夺爵位,连一品飞鹰大将军的殊荣,也几乎失去!

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他一场场战役,九死一生换回来的军功!”

“是。”

顾倾城垂首,任太子妃训诫。

“若不是因为你,本宫岂会受伤,本宫抹了脖子,才保住我儿的王爵!”

太子妃语气虽然还不客气,但见顾倾城垂首而立,也是她救了自己,语气已经软了些。

方才御医都止不了她的伤,她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她当时只是想吓唬吓唬儿子,哪里是想真的自刎。

太子妃见顾倾城帮自己血止住,说话虽然还有些刻薄,心底里终究是感激的。

冯左昭仪心里却不满了:若非倾城出手相救,你如今救不救得活还两说呢!还敢责备我的倾城,真是不识好歹!

“太子妃,倾城也是一番好意,担心你的伤,才巴巴的赶来。”

冯左昭仪像护犊的母鸡,语气不亢不卑。

“若不是倾城将太子妃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这伤,御医也未必治得好!”

太子妃见冯左昭仪脸色不悦,冯左昭仪一向随和温婉,没想到会因为顾倾城动怒。

又看看顾倾城,毕竟人家才刚刚将自己在鬼门关拉回来。

冯左昭仪毕竟是陛下的左昭仪,如今掌管凤印。

而顾倾城又是陛下和老祖宗的心肝宝贝。

太子妃略为思忖,罢了,叹息一声,客气道:

“感谢安平郡主的救命之恩,感谢冯左昭仪来看望本宫,你们请回吧,本宫身上有伤,也不能相送了。”

“好,那太子妃好好安息。”冯左昭仪微微颔首。

贺兰明月巴不得顾倾城赶紧离开,却也礼数周全的起身对冯左昭仪道:

“左昭仪娘娘,太子妃姨母要歇息了,就由明月送送娘娘。”

她只说送送冯左昭仪,却没说送送顾倾城。

如良娣马上对贺兰明月道:“上阳郡主还是照看太子妃姐姐吧,我送左昭仪娘娘和郡主就行了。”

太子妃的伤虽然已无恙,顾倾城却还是担心拓跋的鞭伤。

“我……还想去瞧瞧,高阳王殿下的伤……”

她知道拓跋被陛下的禁卫看守在书房,即便太子妃不想让自己去看拓跋。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哎呦……我这一着急,怎么把儿的伤都忘了!”

顾倾城这样一说,太子妃方如梦初醒般叫起来。

太子妃着实不想她出现在儿子身边,但她医术高明,她可以恼她恨她,却希望她那尽快给她儿子疗伤。

她方才忙着逐客,竟然忘记顾倾城是神医,能医治儿的伤了。

即便御医方才已经给儿包扎处理,她还是相信顾倾城能处理得更好。

“快,紫薇,快带郡主去给殿下疗伤……”

太子妃迫不及待的对她的近侍采薇吩咐。

居然前倨后恭,开口真心的称顾倾城为郡主了。

可见,一个人为了自己的所爱,可以忘记自己的所恶。

“安平郡主,请随奴婢来……”

采薇遂急急带着顾倾城去拓跋的寝殿。

寝殿不仅有拓跋的侍卫守护,也有皇帝派来的铁甲禁卫看守,不让拓跋出屋。

皇帝只下令让高阳王闭门思过,并没有阻止任何人给高阳王疗伤。

所以顾倾城带着药箱而来,铁甲禁卫也不阻拦,让她进去。

顾倾城一进去,战英便识趣的把殿门关上。

并低声对铁甲禁卫道:“郡主给殿下疗伤,咱们回避……”

铁甲禁卫也不怕高阳王逃跑,便往殿门退远了些。

拓跋一见进来的是倾城,又惊又喜,随即把她紧紧拥住。

“对不起……”

拓跋口中,简单的三个字,却痛入骨髓。

“没事的……只要你平安,一切都不重要……”

两人相拥,泪如雨下。

拓跋的对不起,既有令她受伤的对不起,也有逼不得已接旨的对不起。

而顾倾城又岂会不体谅他的难处。

拓跋找寻着她的嘴,炙热的吻覆盖上去……

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

半晌,顾倾城赶紧推开他,吸吸鼻子。

拓跋抚摸着倾城的背,眸眼是深深的痛。

“还疼么?”

他的语气带着无尽心疼的温柔。

“我没事……”

顾倾城洒泪摇头,赶紧扶他在床躺好。

焦灼道:“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了。”

“不过挨了一鞭罢了,比起战场受的伤,小意思!”

拓跋安慰她,想让她别看,怕她心疼。

可是倾城已经不由分说,解开他的衣裳。

看着拓跋裂开的伤,足有手指宽,连筋骨都看得见。

顾倾城胸腔像被钝器狠狠扎着,抽搐般疼。

咬着唇,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伤可以不缝针,只要紧紧包扎,便可不药而愈,但其他人却没有她这般天赋异禀。

赶紧拿出止痛丸,让拓跋吃下。

又拿出针线,割破自己手腕,在他伤口涂抹足够的血液,再针法娴熟的在他背脊上飞针走线。

“你放心,即便接了圣旨,我也不会娶那仙姬公主。”

顾倾城一边缝针,拓跋略为嘶哑的声音,缓缓流出。

声音不大,却坚韧不移。

“傻瓜,我的心都在你身上,又哪来的担心。”

她的语气平静自信。

两人相视,会心的微笑。

缝好针,那伤口看起来就像条大大的百足蜈蚣。

她轻轻抚摸,看得心疼不已,细心的拿布帛给他包扎好。

所幸,涂抹了她的血液,到时候,连这疤痕都会消失。

她不敢久留,怕禁卫给陛下打小报告,令拓跋又受罚。

收拾好医具想尽快离去。

她还差了飞鸿飞雁去请拓跋余进宫,给他治病呢。

拓跋抱着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泪眼朦胧,百感交集,舍不得她走。

“傻瓜,来日方长……此刻陛下还在气头上,别让他再找你麻烦。”

她吻着他道别。

两人虽然依依不舍,却还是先行分别。

出了拓跋的寝殿,便与姑姑离开太子府。

如良娣送他们出太子府。

顾倾城拿出一方锦帕,里面包裹着如意玉簪,递给如良娣。

“这是”

如良娣迟疑的打开帕子一看,竟是自己的如意玉簪。

“那个……”顾倾城讪笑,“九王爷为了感激我给娘娘瞧病,拿着这簪子来多谢我呢。”

稍顿,看着有些微的如良娣,她又道:

“我料想这玉簪是娘娘之物,倾城不能随便收簪子。这不,就给娘娘送回来了。”

如良娣当然知道男子送玉簪给女子之意。

但自己的儿子还小,可能不知道这送簪之意吧。

“不好意思,丕儿还小,他可能不知道,是不能随便给人送簪子的……”

如良娣有些尴尬。

“当然,九王爷纯粹是想多谢我罢了。你告诉他,郡主姐姐收到他的心意了。”

顾倾城温和的笑着道别。

太子妃见顾倾城和冯左昭仪离去,躺在软榻,一时之间却不起来。

摸摸自己已经不怎么感觉痛也不流血的伤口,看着顾倾城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婉柔。

她如此担心儿的伤,可见他们确实是郎情妾意,情比金坚……

但儿只是勉为其难的接了圣旨,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贺兰明月眼见太子妃姨母好像逐渐喜欢顾倾城了,又恼怒道:

“太子妃姨母,您可不能心软,若不是那妖魅,表哥殿下岂么会被陛下惩罚,顾倾城那个女人,就是红颜祸水!”

贺兰明月这些话,又令原本对顾倾城有一些欢喜的太子妃,脸色又冷凝了。

“好了,月儿,你快去看看你表哥殿下,给他送些姜汤。

他不仅受伤,还跪在雨中那么久,小心受寒。”

太子妃吩咐贺兰明月。

“是,太子妃姨母。”

贺兰明月兴高采烈的领命,去照顾拓跋。

而采薇,扶娘娘进寝殿休息,却偷偷告诉太子妃,她刚才瞧见安平郡主在她的伤口放血,这样娘娘的伤就立刻止血了。

太子妃又惊又喜,料想顾倾城是神医,可能吃了什么补品,她的血才有如此功效。

那如此说来,儿的伤,也自会无恙。

拓跋逆旨一事,闹腾了一下午。

最终,总算是接了娶仙姬公主的圣旨。

拓跋被铁甲禁卫押解回太子府,安陵缇娜之前疼痛的心,终于心花怒放。

赶紧细心的伺候陛下。

她知道,陛下此刻最需要关心了。

拓跋焘回想着倾城与儿的你舍我护,余怒未消,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安陵缇娜在皇帝身旁,给他搓揉着胸口,软语轻言的劝慰。

“陛下,虽然高阳王执拗,如今好了,他总算是接了圣旨。”

安陵缇娜还是挺贴心温柔可人的。

拓跋焘怒气稍缓。

“今日之事,爱妃也瞧见了。”拓跋焘斜睨着安陵缇娜,“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倾城与儿,是否有私情?”

顾倾城飞身来挡鞭,便是个瞎子也看出他们生死相随了吧。

只有这死老鬼还自欺欺人的装糊涂!

安陵缇娜在心里狠狠怒骂。

若自己直接说他们不仅有私情,还情比金坚。

她与顾倾城乃结拜姐妹,这可不像维护妹妹的姐姐所该说的话。

况且顾倾城伶牙俐齿,说是不想陛下打伤高阳王事后后悔,还有敌人看他们笑话,才出来阻止。

安陵缇娜软软一笑,模棱两可道:

“即便倾城妹妹对高阳王有情意,如今高阳王要娶仙姬公主,倾城妹妹也该死心了。”

端了盏温茶到陛下嘴畔,皇帝灼了口茶。

“陛下,高阳王抗旨,口口声声说只娶自己的爱人。

想来他心中之人,便是倾城妹妹吧?”

见安陵缇娜如此一问,皇帝脸上神色变幻,伸手揉按着太阳穴,默默点头。

安陵缇娜见状,又赶紧去帮他按揉太阳穴。

半晌后,皇帝叹口气道:

“儿十岁那年,被倾城那丫头所救。

回来就告诉朕,此生非那丫头不娶。

可惜他寻了十几年,也没那丫头的消息。

老祖宗寿宴后,他才知道那丫头,原来就是倾城。”

安陵缇娜心尖不由得一颤:

原来拓跋这些年对自己不瞅不睬,是一早就爱上了那顾倾城。

才会对她视如不见。

难怪,他看着顾倾城,是那般的情深似海!

她帮皇帝按揉太阳穴的手,不敢有丝毫停顿。

牙关却紧紧咬了一下,心里隐隐钝痛。

“其实陛下,天下万物生灵,莫非陛下拥有。陛下喜欢倾城妹妹,是她的福分。

只要陛下一道圣旨,倾城妹妹再恃宠而骄,也只能入宫伺候陛下。”

拓跋焘沉默了一瞬,却缓缓的摇头。

“确实,朕富有天下,只要看上谁,一道圣旨,便能如愿。”

又默然了一瞬,皇帝才笑道:

“可是朕可以逼迫任何人,却不想逼那丫头,朕要她心悦诚服的陪在朕身边。”

安陵缇娜眉眼一拢:“陛下言下之意,是有办法,让妹妹心甘情愿的入宫?”

拓跋焘暖暖的笑了:

“后日便是庆丰年的弋射活动,只要朕为那丫头抓到大雁,活过仨月,那丫头便会心甘情愿,陪伴在朕身边。”

安陵缇娜心里更加嫉恨,所有男人都为了顾倾城神魂颠倒!

杀伐决断,铁腕无情的皇帝,他可以逼迫任何人,却舍不得逼迫顾倾城!

还要亲自给她抓大雁!

贽雁为礼,比翼双飞,何等的情深义重!

他流露出的暖暖笑意,也都只是为了顾倾城!

可见皇帝宠爱那顾倾城,到了何等地步!

而自己,却要使出浑身解数,巴巴的讨好皇帝,在皇宫夹着尾巴做人!

拓跋为了顾倾城不惜抗旨,不惜失去爵位和九死一生得来的军功。

可见,拓跋爱那顾倾城到了何等程度!

就连那风烛残年的老祖宗,竟然也不顾风吹雨打,火烧火燎的来庇护她的小倾城!

人人都拼命的为顾倾城摘星星采月亮,而她安陵缇娜,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还被那恶毒的鬼王,下了隔三秋的情蛊……

她心里面即便泪流成河,表面上却还要装得千娇百媚的去讨好巴结逢迎!

同是女人,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她恨!

恨不得将顾倾城撕碎!

将这些无视她的男人!

总有一日,她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顾倾城回到皇宫,已近黄昏。

雨势越来越大,白日里虽然下雨,却没有雷暴。

这天色越来越昏沉,风更加冷飕飕,这样看来,不消多久,非得雷鸣电闪,倾盆大雨不可。

这样的天气,但愿能把拓跋余多年的顽疾治愈。

皇帝早命御医送来了最好的外伤和内伤的药,堆了半房间。

顾倾城却看也不看一眼。

拓跋余在南安王府,皇宫的消息源源不绝的传回来。

知道拓跋被陛下褫夺了一品飞鹰大将军,三军之权,自是欢喜。

再听到陛下褫夺他高阳王的封号,心里头的大石就更加的落地。

众皇子之中,拓跋翰和拓跋这两个劲敌一除,他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后来太子妃以死相逼,拓跋终究接了娶仙姬公主的圣旨。

他的王位和飞鹰大将军的封号算是又保住了。

这虽然堵心,毕竟他已经接旨届时娶仙姬公主,这是不喜中的大喜。

如今拓跋要娶的人是仙姬公主,倾城便有可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见飞鸿飞雁不请自来南安王府,听说顾倾城主动找他,拓跋余更加的喜出望外。

倾城可否,回心转意?

出门一看雨中乌云密布,就快要雷鸣电闪的天空,他的心情又变坏了。

可是不管什么时候,既然是倾城主动找他,能见到倾城就是好。

而且这样的鬼天气,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待在倾城身边。

就像那晚在假山洞中。

他飞快的来到毓秀宫西殿,倾城此时也刚刚从太子府赶回来。

拓跋余看着清纯素雅的顾倾城,又不由得呆住。

日前拓跋与他同室操戈,他和倾城的不快尴尬,早已烟消瓦解。

拓跋余回想着当日琼花树下,落花如雨,蝴蝶纷飞中,貌美如花的倾城落入他怀中……

还有那晚御花园假山洞中,她的温柔呵护和香吻。

竟是痴然若醉。

顾倾城被他直勾勾的盯着,浑身的不自在,低低的咳了两声。

拓跋余才回过神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亦幻亦真

第335章:亦幻亦真

“殿下请坐。顶点更新最快”顾倾城温言道。

拓跋余默默点头,坐下。

顾倾城正色道:

“殿下,倾城此番请殿下进宫,是想为殿下治那顽疾。”

拓跋余怅然若失,患得患失。

若倾城治愈了自己的顽疾,是否意味着,她不再对自己温柔了。

他萎靡的低喃:“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顾倾城眉眼轻轻一跳,胸腔轻轻一紧。

拓跋余再郁郁寡欢道:“倾城,本王确实身患顽疾,你说本王这病,还能治么?”

其实拓跋余是一语双关,除了他的疾病,还有他对她的相思病,是否能治。

他们还能不能有奇迹出现?

此刻的拓跋余,便一如九重天上痴迷圣姑的那个云螭三皇子。

那眼神,也神似那奈何桥上相思洒泪的书生秦少卿。

顾倾城自知其意,心里也一阵难过。

只怕是这生,又负了拓跋余这一番深情。

顾倾城脸上讪讪,眼波流转,赶紧岔开话题:

“殿下,我曾说过,你那旧疾,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今晚,就是最佳的治疗时机。”

“本王说的是何种病,倾城难道,真的不知?”

拓跋余黯然,显得更加的消沉。

顾倾城自觉已经伤害过拓跋余,即便要再次拒绝,他如今心情郁结,也得委婉的拒绝。

“殿下,你的心结打开,便百病消除。”

顾倾城再委婉道:

“世上名花何其多,殿下何必执着眼前这一朵。

只要殿下开拓视野,便看见姹紫嫣红,繁花盛放,曾经的那朵桃花,不过尔尔。”

虽是委婉敷衍客气推诿的话,未必含几分真心,可面子上听起来却让人受用。

拓跋余眉间千山万水,瞪着顾倾城,明显有嗔怪幽怨的味道,倾身过来。

“倾城,你装傻要装到几时,你明知道我长久以来对你的思慕,你就这般讨厌本王么?”

“呵呵……倾城哪里就讨厌殿下了。”

顾倾城侧身后退,呵呵的干笑。

拓跋余默然的看着顾倾城,无奈的坐正身子。

“如今父皇下旨,要儿娶仙姬公主,儿开始矫情,终究还是接旨了。

我要是儿,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失去一切,也坚持不接旨,定不会让倾城伤心。”

拓跋余想看看倾城脸上是否有悲伤,有被拓跋背叛的痛苦。

可惜倾城脸上平静得很。

因为她知道拓跋的无奈。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在自己面前。

拓跋余略为失望。

再一脸希冀的看着顾倾城,再抑郁的问:

“倾城,本王知道你心里有儿,可是他要娶仙姬公主了,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本王和倾城,是否……就可以再续前缘?”

顾倾城一愣,嘴唇哆嗦了几番,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殿下,倾城早已向你表明,你我即便曾经有娃娃亲的缘分,也已经终结,只怪我们无缘。

您是南安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皆唾手可得。

倾城并非良配,殿下还是把倾城忘了吧。”

“倾城说得轻松,若能轻易就能忘记爱入骨髓之人,倾城,本王问你,你能忘了心中那个人么?”

拓跋余反问。

是啊,自己都放不下拓跋,怎能就叫他彻底把自己忘掉。

顾倾城想到九重天那个为圣姑画了足足十万年画像的三殿下。

心中虽不忍,但是越不忍越得狠下心。

“……殿下,倾城此番是帮殿下治病的,题外话,暂时别提好么?”

顾倾城还是将偏离的话题拉回正轨。

“可是,这也是本王的顽疾之一啊。”

拓跋余穷追不舍,带着无尽哀求。

“倾城,咱们,咱们再也回不去了么?”

“殿下,是不想倾城给您治病了么?”

顾倾城脸色略沉,声音疏冷。

“……好,倾城既然说心结解开,便百病消除。本王该如何解开心结?”

拓跋余只得妥协,苦涩道。

顾倾城一整容色,颇为认真道的问:

“殿下,倾城先问你一些问题,殿下必须遵从本心回答。”

毕竟拓跋余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若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

拓跋余见顾倾城如此慎重的语气,顿时疑窦丛生。

“什么问题?”带着一脸紧张。

“殿下请放松,倾城就是和殿下随便聊聊,看看殿下的见解,与倾城的可有不同。”

顾倾见他紧张,又尽量轻松和谐的笑道。

拓跋余一往情深的看着顾倾城,点点头。

顾倾城缓缓道:

“有一个女孩,她一直以为那身份尊贵,叫了二十多年母亲的女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后来有一天,才发觉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普通人,甚至是个卑微的奴隶。

而且正正是那个尊贵的母亲,害死了她真正的母亲。

依殿下你看,你觉得那个女儿,应该承认她那可怜的母亲么?”

“倾城问本王这个问题,可是有什么深意?”

拓跋余眸眼闪过一丝异色,心思急转。

若非是顾倾城心思细腻,几乎察觉不了那一丝异常。

“没有,就是想看看,殿下和那女孩子的心思,是否有所不同。”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更何况,那女人再尊贵,也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稍顿,继续道:

“那女孩不但要认回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杀了那所谓尊贵的母亲,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报仇。”

顾倾城嫣然一笑:“殿下果然是个孝子,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

可是,养育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人,即便是杀母仇人,又有哪个,能狠心亲手将其杀死?

“看倾城所言,难道那个女孩,不是如此做?”

拓跋余见顾倾城笑靥如花,他也就开心起来。

“不错,那女孩子贪慕虚荣,竟真的不认她亲生母亲,也不为那可怜的母亲报仇。”

顾倾城似笑非笑道。

黑黢黢的天幕,马上就要电闪雷鸣。

飞鸿端来一盏茶。

顾倾城接过飞鸿递来的茶,亲自端给拓跋余。

“殿下请喝杯茶,暖暖身子。”

见顾倾城如此温婉关爱,拓跋余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开心的接过来喝了茶。

外面一个响雷炸起。

拓跋余惊跳起来,脸色惨白。

“倾城,”拓跋余焦灼道,“你方才说,有办法治愈……本王的顽疾?”

“殿下的心病,已经好了一小半。

剩下的,倾城再为殿下下一剂猛药,殿下就无大碍了。”

顾倾城微笑着道。

“一剂猛药?……”

拓跋余喃喃,眼前的倾城逐渐变得模糊,他只觉得浑身困乏,眼睛再睁不开,昏昏然睡过去了……

外面继续雷鸣电闪,下起了倾盆大雨。

一道惊雷闪电,将拓跋余炸醒。

拓跋余睁开眸眼,发现身子靠在一间破旧的院落里,到处布满蜘蛛网。

举目四顾,廊间三三两两的挂着惨白幽光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着。

藉着淡淡幽光,他看见前面园子里有几株桂花树,桂花被雷雨浇得落了一地,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桂花香。

夜雨中的淡淡桂花香,好熟悉的香味!

他猛然觉得头痛欲裂,吓得瑟瑟发抖。

倾城呢,倾城在哪里?

她不是给自己治病么?

怎么把他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倾城……你在哪?……”

拓跋余紧紧抱着自己身子,打着颤,一边大声呼叫。

滂沱大雨,越来越大,飘打着窗棂。

拓跋余把自己抱得愈发的紧了,倾城,你究竟在哪里?

拓跋余在雷鸣电闪中看着这鬼气阴森的院落,他爬起来。

得马上找到倾城,他必须依在倾城的怀里,才觉得安全。

“余儿……”

倏然,一把缥缈绵长的声音透过雨声传过来。

“谁!……”拓跋余大惊失色。

“余儿……娘亲好想你啊……”

那缥缈绵长的声音又自屋子里传出来。

“谁!……你到底是谁?……”

拓跋余全身毛骨悚然,紧紧抱着自己,却身不由己,觅着那声音寻过去。

他心头忐忑,跌跌撞撞的寻觅着声音,来到一间房子门前。

一抬眸,他面前赫然飘着一具长发飘飘,长舌披垂,脖子被吊在房梁上的女人。

那女人的身子也是很长,由高高的屋梁一直吊垂下来,延续到半空,几乎及地。

“呀!……”

陡然见到那高高悬吊着的女尸,拓跋余吓得惊叫一声。

脚步踉跄的往后倒退,跌倒地上,一双惊骇的眼睛瞪大得,眼珠子几乎掉落地上。

他颤抖的大声问:

“你,你你你,你是谁?!”

“余儿……我是娘亲啊……娘亲好想我的余儿啊……”

幽怨而绵长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那女尸长发飘飘,白衣飘飘,整个人飘飘忽忽,像鬼像魅,又恍如空气般,在空中飘飘荡荡的。

外面又炸起惊雷闪电,大风卷起女尸一丝头发,露出她惨白的脸。

黑眼、白脸、红舌,身子飘飘若无。

那就是一个幽魂!

拓跋余吓得屁股往后挪,一瞬后,咬牙努力站起来,却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娘亲?你怎么可能是本王的娘亲?”

拓跋余大着胆子喝道。

“余儿,你忘记了么,娘亲当年被那恶毒的女人,就吊死在这里……”

那幽魂幽幽的哭泣道。

拓跋余猛然想起一直纠缠自己的噩梦。

“难道……你是奶娘?”

“我是余儿的奶娘,可我也是余儿的亲生娘亲啊……”

幽魂哭得更加凄惨。

“本王的亲生娘亲?”

拓跋余愣怔一下,而后觉得不对。

厉声道:“本王的娘亲是闾左昭仪,怎么会是你这幽魂!”

那女尸身子在梁上飘荡,猩红的长舌也在飘荡。

她听了拓跋余此言,勃然大怒:

“闾青萝那贱人,连月信都没有,根本不能生孩子。

是娘亲十月怀胎,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洞中,偷偷把你生下来。

闾青萝念我生下你毕竟有功,便让娘亲留在余儿身边,做余儿的奶娘。

后来余儿慢慢长大,闾青萝那贱人,又怕余儿离不开自己的亲娘,便在这房梁上,吊死娘亲……

当时还吓坏了我的余儿,我的儿呀,娘亲好冤啊……”

那女尸最后哀怨凄惨的声音,飘荡在整个房间里,让人不由得心头泣血。

拓跋余震惊极了,脑海里一片混乱。

这场景一直缠绕自己二十多年,难道一切,竟是真的?

这就是自己的奶娘?

啊不,是自己的亲娘?

外面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他已经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了。

当然,他也没有颤抖了。

他急切的只想知道真相!

那女尸又丢给拓跋余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抽抽噎噎,哀哀的哭道:

“娘亲离开余儿时,余儿还不到四岁,那时你正吃着娘亲给余儿做的桂花糕。

一样的雷雨天,一样的桂花香,却是你我母子,缘尽之时。

我可怜的儿啊……你一直叫了那么多年母妃的女人,却是杀害你亲娘的凶手啊……”

此刻,幼年时那一幕历历在目,拓跋余泪流满面,大声悲呼:

“您真的是余儿的奶娘?这么多年……余儿好想奶娘啊!”

“余儿,你到现在,还不认自己的亲娘么?”

那飘荡的女尸呜呜的悲啼,声音凄凉幽怨之极。

“可是,奶娘怎么会成了余儿的……亲生娘亲啊……”拓跋余犹豫的问。

“闾青萝是娘亲的亲姐姐,她根本没有月信,不能生孩子。

才让娘亲进宫,代她生育,稳住宫中地位……”

“真的?”拓跋余茫然的喃喃。

“娘亲好不容易,才能上来见余儿……难道余儿,不想娘亲么?”

那女鬼哀哀的啜泣。

拓跋余仿佛猛然醒过神来。

“是,娘亲,余儿错了。这些年余儿不孝,让娘亲冤屈了!”

拓跋余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看着哀怨的幽魂,心如刀绞,痛哭流涕。

“可是娘亲,如何能证明,您才是余儿的亲娘啊?”

“余儿莫急,中秋月圆夜,娘亲的魂魄便会归来。

那时娘亲,便要闾青萝,还这么多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幽魂又幽幽道。

“月圆之夜?”拓跋余不禁大喜,“娘亲真的会回来么?”

“只要余儿不打草惊蛇,让闾青萝事前有所准备,烧了娘亲的魂魄,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女鬼哀怨道,长舒一口怨气。

“好,余儿等娘亲。”拓跋余喜极而泣。

女鬼又幽幽道:

“余儿,娘亲闻到外面的桂花香,想吃桂花糕了,你去给娘亲摘些桂花回来。”

“好,娘亲等着,余儿这就去给娘亲取来。”

拓跋余爬起来,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坚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二十多年噩梦里的奶娘,原来竟是自己的亲娘。

他无惧雷鸣电闪,冒着大雨跑到桂花树下,就着朦胧灯影,蹲下身子,双手扒拉着地上被大雨打落的桂花。

一个惊雷闪过,他置若罔闻,继续收集桂花。

娘亲想吃桂花糕,他不能令娘亲失望。

而后将收集起来的桂花,用衣襟兜起,跑回屋里去。

“娘亲……”

拓跋余又惊又喜的跑回到刚才的屋子,一边激动的叫着娘亲。

抬眼去看时,屋梁上空空如也,却只剩一股青烟。

“娘亲……你在哪里?……”

拓跋余大声呼叫,寻找,心也仿佛被掏空了。

那股青烟向他飘来,拓跋余鼻子嗅着青烟,便软软的晕倒地上。

女鬼的魂魄在雨夜中又飘至钟粹宫,看着脸色惨白,瑟瑟颤抖的闾青萝。

“青萝姐姐,这样的雷雨天,青烟就会想起姐姐,亲自断了青烟的阳寿,青烟好寂寞……好冷啊……”

闾青萝一阵抽搐,身子瑟瑟颤抖,嘴唇哆嗦道:

“青烟……你……就放过姐姐吧……”

“青萝姐姐,中秋月圆,桂花飘香,青烟想吃桂花糕了,姐姐要备上桂花糕,来与青烟团聚啊……”

闾青萝更加吓得魂飞魄散,瑟瑟磕头。

“青烟,你喜欢吃桂花糕,姐姐已经每天给你敬奉桂花糕了,你就……不要来找姐姐了……”

“好……青烟不来寻姐姐,可是姐姐要下来找青烟啊。

青烟孤魂野鬼在地下,飘零了二十年,好凄凉好寂寞呀……姐姐也是时候,来陪妹妹了……”

青烟一边哀怨飘渺的哭诉,一边飘向雨中。

闾青萝又吓得昏死过去。

拓跋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自己寝殿的床上。

他回想着刚才梦中一幕幕,是那么真实。

不,肯定不是梦。

可是,他瞧瞧自己身上,衣服是干的,头发是干的,没有湿。

再闻闻双手:桂花香!

是的,是真的!

不是倾城让他入宫给他治病么?

他怎么会见到自己的奶娘,哦……不,是自己的亲娘了?

难道倾城知道什么?

他一跃而起,便想再去皇宫找顾倾城问个明白。

此时才五更天,外面还下着雷雨,他正要穿过庭院走出去时,马云跑过来拉着他。

“殿下这是要去哪?”

“有些事,本王必须要去问问倾城。”

拓跋余焦灼的看着空中的雷雨。

“可是安平郡主才命人送殿下回来,而且天还未亮,皇宫还未开门啊。”马云又温言劝道。

“罢了,那就天亮再去问吧。”

拓跋余叹口气,看着雷雨发呆。

马云这时,又惊愕的看着拓跋余。

“殿下,你……竟然不怕雷雨了?”

拓跋余看看自己,又看看天空上的雷鸣电闪。

方才一直想着梦中的事,到此刻马云提醒,他方知道,自己竟然不怕雷雨了。

“倾城,倾城果然把本王害怕雷雨的病,给治好了!”

拓跋余又惊又喜,几乎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不怕雷雨了。

他就在王府的花园回廊来回的走着,看着夜空的雷雨,直至天亮雨停。

他真的不惧怕了!

一直纠缠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恶疾,终于消除了,他如何不高兴!

连他身边的马云都高兴得热泪盈眶:

“是啊,看来那个安平郡主,还真是个女神医呢。

她方才命飞鸿飞雁送殿下回来,说殿下病已经好了,小的还不大相信呢。”

拓跋余一把抓住马云,紧张道:“是倾城送本王回来的,那她还说什么?”

“郡主并未亲自送殿下回来,只是让她的贴身侍女飞鸿飞雁送殿下回来。

方才飞雁转传郡主嘱咐,让你务必耐心等待,不必去找她。

一切过了中秋就知分晓,否则将前功尽弃。”

马云只把飞鸿交代的话,重复一遍。

却连他都不明白,郡主话里是什么意思。

拓跋余有一丝失落。

马云又道:“所幸中秋也没几日了,殿下就听郡主所言?”

拓跋余虽然一刻都等不了,但他又害怕顾倾城所说的前功尽弃。

是以即便心里的疑问像千万只螃蟹一样抓挠着他的心,他也就耐心等待。

第三百三十六章:桃花妖孽

第336章:桃花妖孽

昨晚一夜雷雨,洗刷了天地,清晨的秋风一吹,丝丝凉意,更加的清爽,晴空万里,令人心旷神怡。

顾倾城连日来心神疲惫,昨夜雷雨中既要帮拓跋余诊治顽疾,又要拜会闾左昭仪。

几乎整宿没睡。

早上去探过老祖宗,确定她无碍后,还是决定先回医庐。

免得遇见陛下。

陛下毕竟打了她,而且强逼拓跋濬接旨娶仙姬公主,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阻隔。

这个时候,她还是尽可能避开陛下,免得大家心里不愉快。

回到一心堂,才觉得自己又困又乏,精疲力尽,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也得让我先睡一觉!”

她吩咐飞鸿飞雁她们,任何人不要打搅。

她疲惫的回房间,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呯呯呯!!!

刚刚酣然入睡,难得的身心舒畅,就有不知死活的拍门。

“唔!……”

顾倾城带着不耐烦的闷吼一声,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干脆将被褥盖住头,紧紧包裹着自己。

如今即便是死人了,也等她睡一觉再说!

“小城城……宝贝儿……”

外面拍门声乐此不彼的继续,声音若隐若现钻进她耳朵。

依稀还听到飞鸿飞雁的怒斥:

“……奴婢一再说了……咱们郡主……不能见客……”

飞雁的声音随即被拉得远远的。

应该不会是飞鸿飞雁,医女更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拍门。

有病人的话,医女已经能应付。

若是一般客人,飞鸿飞雁也会阻拦。

小城城?小宝贝?

她的鸡皮疙瘩掉了一被窝。

“哪个不长眼的……”

她刚刚和周公把盏谈心就被吵醒,气得迷迷糊糊的大骂。

呯呯呯!!!

“小城城……小宝贝……”

门外那个不长眼的居然还在继续和她作对。

顾倾城心里的火直冲九天,气得呼呼喘粗气。

猛然掀开被褥,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睛,怀揣着怒火冲出去。

“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姑奶奶睡觉!”

随着一声霸气的怒吼,她一把拉开门。

睡眼朦胧间,却被外面那株妖娆的蟠桃花震撼住了。

哇塞!

谁把一揽芳华的蟠桃花搬来此地了?

莫非是拓跋濬?

可是他不是被禁足太子府么?

一只手撑在门框,晃晃头,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眸。

美人半睡半醒,青丝微乱,自有一番别样风情。

眼前这颜色娇艳的蟠桃花,身姿婀娜,一把桃花扇遮面,竟然——

露出一对妖娆的狐狸眼?

哦,不对,应该说是桃花眼!

看着那双娇媚的桃花眼,她一个激灵!

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蟠桃花。

原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

风姿绰约的刘宋太子刘子业!

只见他逶迤迤曳地长裙,用金丝银线缀满粉色桃花,连花钿头饰也是粉色珠宝镶嵌的桃花珠钗。

额间还绘了朵娇艳的蟠桃花。

昔日那把从不离手的孔雀羽翎扇,也换成了由朵朵桃花制造的桃花扇。

正拿扇遮住半张脸,活脱脱就是一揽芳华上的蟠桃花。

还真是风情万种的桃花妖!

看着这美得祸国殃民的妖孽,她不禁咋舌。

简直无语了!

可话说回来,巧了!

他咋知道她喜欢蟠桃花了?

“小城城,看看……本太子这桃花妆,可喜欢么?……”

娇滴滴的语音自刘子业嘴里流泻,他广袖舒展,分花拂柳,桃花凛冽绽放。

扭腰回眸,对她抛了个轻佻的媚眼。

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魅惑众生。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乐颠颠的大笑。

“呵呵呵……哪里来的桃花妖,姑奶奶还以为,谁把我的……蟠桃花移植过来了呢!”

刘子业身后,方才还怒气冲冲的飞鸿飞雁和医女们,甚至是刘子业的那些侍女,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刘子业从来都不缺女人,身边的莺莺燕燕,又怎及得上眼前人。

顾倾城睡眼惺忪,略显慵懒媚态,却一笑百媚生。

雪白的小脸水润盈盈,身上的肌肤如雪般细腻洁白,长长的睫毛如蝶羽般忽闪。

不施粉黛,却清纯脱俗。

尤其,那双澄澈如圣泉的眸眼,干净得不染世俗半分尘埃。

只消一眼,便让人深深沉沦,难以自拔。

看着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城城,刘子业的小心肝狠狠颤了几颤。

“本太子这一身桃花妆,惊艳了小城城吧?

本太子就说,小城城身带桃花香,是天上的桃花仙子下凡尘。

肯定会喜欢桃花,玉儿还不相信,叫她一起来,她还不肯呢!”

那桃花妖又抛了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

如今倒好,不是城儿了,还一口一个小城城,小宝贝的叫着。

顾倾城惊艳过后,撇撇嘴,睡意困倦还浓,显得不耐烦。

半阖上眼,慵懒的依在门框,脸上挤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本太子如今,是否和小城城天造地设,一样的风姿绰约,绝世惊艳,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他风骚的一甩长发,柳腰款摆,摆出个极其欠揍的身姿。

他后面那些话还未说完。

顾倾城已呲牙裂齿的向他瞪了一眼,打断他的话。

“那请问棺材见了打开盖的太子殿下,你这般抽风的来骚扰姑奶奶的美梦,到底为何?

不说出个满意的理由,姑奶奶让你成为真正的大美人!”

说话间还向他一挥粉掌,出掌为刃,作了个咔嚓状。

见她故作凶悍,刘子业也惊吓的退后几步,还拿着桃花扇挡住裤裆。

引得身后的医女们也嘻嘻哈哈的窃笑。

一瞬的娇怯后,刘子业又拿开扇,嘻嘻嘻的笑了。

“嘻嘻嘻……什么棺材见了打开盖,小城城可真会说笑。”

稍顿,他又显得正儿八经道:

“我这般倾国倾城的桃花妆前来,除了博城儿一笑……”

略为一顿,眨巴着桃花眼,像孔雀开屏,向异性尽显魅力,笑眯眯道:

“自然,是向城儿求亲来喽。”

轰!!!

求亲?!!

皇帝和拓跋余已经够令她头疼脑热了。

还有那道拓跋濬要与仙姬公主和亲的圣旨,更惹出多少风波!

他这个刘宋太子,还来捣乱!

“滚!……”

她气得低吼一声。

立刻回身打算关门。

刘子业见缝插腿,一只脚已经快速的跨进来。

见她将他拒之门外,他跻身要进去。

他的脚就卡在门缝里。

一张妖孽般灿烂的脸险些贴在顾倾城的脸上。

“小宝贝不能如此狠心,本太子痴心一片,你总得请本太子进你的香闺,坐下慢慢谈嘛……”

顾倾城毫不犹豫的继续关门。

两人拉锯。

一个奋力往外推,一个拼命往里挤。

“今日谢绝访客,姑奶奶要睡觉!”

门挤压着刘子业的绣花鞋。

“哎呦……疼疼疼,我的小金莲呦……要断了……”

刘子业哀哀嚎叫。

“疼?!知道疼还不抬走你的猪蹄!”

“那你先把门打开嘛……”

“不开!”

她依然顶住门,不给他进来的机会。

“小宝贝……哎呦……我的小金莲就快夹断了!哎呦……快开门呀……”

顾倾城见他的可怜状,又想起他是自己的彼岸花姐姐,还有他送给自己的耀玥神珠趋吉避凶。

罢了!

“不开!……”

她嘴里大声而坚决的喊着,手却陡然一松,身子快速往旁边一闪。

啪!

刘子业不防备拼命叫喊着不开门的顾倾城会突然松手,正在奋力往里推……

门轰然震开,刘子业飞也似地栽进来,几乎跌了个狗啃屎。

也幸亏他收势得住,才没跌趴下。

侥是如此,那番精彩的狼狈也令门外医女们又一阵哄堂大笑。

顾倾城也噗嗤的一声笑了。

稍顿,她抬眸咧嘴瞪了一眼外面看着刘子业嬉笑的飞鸿飞雁和一众医女。

其实顾倾城也知道,飞鸿飞雁她们根本阻止不了刘宋太子。

刘子业那么多如花美眷在那守着,他又是刘宋太子,他要直闯她的闺房,飞鸿飞雁自是不好阻拦。

毕竟,飞鸿飞雁知道上次刘子业送给郡主那个耀玥神珠,赶走了血魔,算是对郡主有恩。

而且刘子业刘宋太子的身份毕竟放在那里,他与郡主关系密切,也不能挡道。

方才飞鸿飞雁挡道,却被那些侍女软硬兼施的拉走。

顾倾城的房门打开,向她们看了眼,飞鸿飞雁便明白郡主要她们上茶招呼了。

这一闹腾,她的睡意也被他全打飞了。

她回身,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瞅着那株桃花妖。

刘子业方才几乎跌趴下,却仿佛要补偿般,噘着一张红嘟嘟的樱唇,就要向顾倾城索吻。

顾倾城吓得又起鸡皮疙瘩,打斜里飘然一闪,堪堪躲过他那妖魅的红唇。

那姿势之曼妙,让刘子业又是一个惊艳!

但一瞬的惊艳过后,他立即如鬼似魅,长臂再次伸出,想拥抱顾倾城。

顾倾城再次漂移开。

“你敢轻薄姑奶奶?!”顾倾城娇斥。

刘子业微微噘嘴,一双桃花眼委屈得泪眼婆娑。

“这怎么叫轻薄,我不过见小城城近日受太多委屈,想给你个拥抱,安慰安慰你罢了。”

“……真是这样么?”

顾倾城下巴微抬,半眯着眸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刘子业。

倏然拔出一把匕首,纤纤玉指陡然飞转,匕首娴熟的在她手里翻飞。

刀声霍霍,空中闪过一缕缕瘆人的寒芒。

“方才姑奶奶说了,你骚扰了我的美梦,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大美人!”

她咬牙切齿,很是凶悍的样子。

却也俏皮得可爱。

刘子业见状,却也破涕为笑。

“本太子的来意,城儿还不清楚么?”

刘子业看着飞旋的匕首,有些退缩,躲闪,却仍然不知死活的继续。

“我如此盛装,就是来向城儿,求亲的噢!”

顾倾城飞旋的匕首,倏然停下来。

她紧握匕首,一下子飘身到他身旁,在他妖孽的脸上轻轻刮了刮,而后慢慢向胸口下移。

“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这匕首,削铁如泥哦!”

她带着不怀好意的威胁,阴测测的坏笑。

“小城城舍得么?你要做了太子妃,没了那家伙什,看你往哪哭去。”

刘子业虽然有些胆怯退缩,却仍然娇嗔的调笑。

顾倾城一听,脸颊绯红。

陡然敛起坏笑,将匕首放在他脖子上。

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他:

“若不看在你是我好姐姐的份上,你这般胡说八道,我还真的就全了你心意,让你成为真正的大美人!”

顾倾城咬牙切齿的说罢,再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子业看着佯装张牙舞爪,却更加可爱的小城城,心里愈发的欢喜。

嘻嘻笑道:“本太子就知道,小城城是世间上,最善良的桃花仙。”

顾倾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他冷哼一声。

遂将匕首收起来,施施然坐在软榻上。

也不和他闹腾了。

这时,飞鸿飞雁也端了茶水瓜果进来。

飞雁低低且委屈的嘟嘴道:“郡主,奴婢方才阻拦了,可是她们人多……”

顾倾城并不介意的微微点头。

飞鸿飞雁遂看看妖魅的刘子业,笑嘻嘻的退出去。

刘子业捧起茶,却殷勤的递至顾倾城嘴边,软声道:

“我看小城城,比我更需要喝口茶,降降火,消消气。”

顾倾城定定看着他。

刘子业终究是梦中的彼岸花姐姐,还送了个耀玥神珠,助她击退血魔。

她也不能太令他难堪。

她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脸。

“好吧,看在你是美人姐姐的份上,方才你的胡说八道,倾城就当没听见噢!”

顾倾城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大大方方的接过茶酌了口。

随后又笑嘻嘻的客气道:“美人姐姐也请喝茶。”

平日里叫他太子殿下,挺别扭的,还是叫他做姐姐顺嘴些。

“……美人姐姐?”刘子业一瞬的错愕。

顾倾城嫣然一笑:

“太子殿下风情万种,惊世骇俗,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呵呵呵,可不就是美人姐姐喽?”

顾倾城的笑,压倒盛世繁华。

兼且可爱到了极致。

刘子业不由得魂飞天外。

他也粲然一笑,自有倾城之姿。

此刻一身娇美桃花妆,美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

还真的雌雄莫辩。

“其实,我是因着城儿身上那醉人的桃花香,知道你肯定喜欢桃花,便精心装扮一番,博你一笑。”

顾倾城看着他盈盈一笑:“姐姐这身别出心裁的桃花妆,当真是美得魅惑众生,简直祸国殃民。”

可是她这盈盈一笑,百花失色,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刘子业一下子又魂飞天外了。

刘子业眼蕴惊艳:“看看,城儿这盈盈一笑,足已倾国倾城。”

呵呵,博她一笑,倒也罢了。

只要他没开那些求亲的玩笑话便好。

他毕竟是刘宋太子,关乎两国邦交,这些求亲的话,是万万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看着他那副媚态,她还真的拿这个姐姐没辙。

见顾倾城不生气了,他也开始正儿八经的说来意……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三十七章:争锋吃醋

第337章:争锋吃醋

刘子业遂收敛了嬉笑,看着顾倾城心疼道:

“城儿,自从你被冤枉杀人,后来你父亲又被杀,再后来,又听说你为了那个拓跋挡鞭,伤得可惨了。顶点更新最快

我这心,担心得都要碎了。

看看你,才几日没见,这小脸瘦的,我看了都心疼死了!”

这个太子殿下,还是和梦中那个好姐姐一样的关心自己。

想到他毕竟是那个好姐姐,胸腔里便涌起股温暖。

“……我没事,就是这几个月来,事太多了,有些累罢了。”

顾倾城喉咙有些发涩。

想想,清清嗓子,还是切入正题吧。

“说吧,太子殿下的来意,你不会真的就为了,打扮成桃花妖,来博我一笑吧?”

刘子业看看她的弦月匕首,微微退后些。

妩媚的看着她,有些胆怯,却仍然不知死活道:

“方才本太子已经说了,是来向城儿求亲,难道城儿,还不相信么?”

她微微龇牙,又拿起几案上的弦月匕首,呵呵笑道:

“姐姐别开玩笑了,你扰了我的美梦,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她还是称他为姐姐。

言下之意,是不当他是男人。

刘子业腰肢一扭,撒娇道:“城儿可否别再叫我做姐姐。”

顾倾城看着他妖孽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

“好……太子殿下,只要你不说提亲俩字。”

刘子业有些失望:“城儿以为,我方才求亲的话,是在逗你玩儿么?”

顾倾城狠狠瞪他一眼,不接他那茬。

却转开话题:“太子殿下的擂台赛,进行得怎样了?”

“很好,所向披靡。”刘子业颇有些得意洋洋,“等本太子赢了擂台,就迎娶城儿回江南。”

顾倾城见他一而再的说得认真,也不再与他嬉闹。

“……太子殿下,许是听了有关上谷公主的,风言风语?

既然殿下介怀,那太子殿下还是停止比赛,打道回江南吧。”

在她心里,还是希望拓跋灵嫁给大哥。

以前大哥的身份可能配不起上谷公主。

但大哥如今是柔然王子,与上谷公主联姻,也是门当户对了。

稍顿,她又道:

“但是留下山阴公主与大魏和亲,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利国利民,也是一桩佳话。”

没承想刘子业听了顾倾城的话,竟哈哈哈的朗笑起来。

妩媚中带着英姿飒爽。

顾倾城缓缓站起来,定定的看着他。

此刻刘子业的神韵,活脱脱就是梦中时而娇媚如花,时而英姿飒爽的彼岸花。

刘子业脸上带着戏谑:“本太子由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娶上谷公主!”

顾倾城回过神来,眉宇轻颦,狐疑的问:

“你当初设下弈棋擂台,难道不是要娶大魏的公主?”

“本太子设擂台,由始至终要娶的人,是城儿你!”刘子业一本正经道。

“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

顾倾城雪白的脸上微红,小脸也紧绷起来。

“你看本太子像开玩笑么?”刘子业又妩媚的看着顾倾城笑道。

“……你是嫌弃上谷公主,才临时转移目标?”

顾倾城斜睨着他。

心想,刘子业嫌弃公主也好,公主正好可以如愿以偿的跟大哥在一起。

只是刘子业方才的话,却万万不可随便说。

这关乎两国邦交,弄不好,会兵戎相见!

“大魏的公主是否失贞,与本太子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刘子业一脸认真。

“我当初与大魏定下这个弈棋擂台,由始至终,便是想娶城儿。”

风姿绰约的刘子业,此刻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最近除了顾仲年夫妇的死,还有陛下降旨,让拓跋与仙姬公主和亲。

便是刘子业方才的话,令顾倾城震撼了。

“殿下,我不会嫁给你。而且你这样蔑视大魏公主,也会令大魏皇帝和公主,颜面无存。”

顾倾城也收敛起之前的玩味,语气疏离。

稍顿,像责怪姐姐般娇嗔:“你这样胡闹,对两国关系,没有好处!”

“本太子便为了城儿,把整个大魏,乃至全天下都得罪个干净,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的刘子业,没有矫揉造作,只有情深义重的一往无前。

看着眼前人,他早已沦陷。

而后又道:“再者,本太子的终身幸福,可不是为两国关系牺牲的!”

顾倾城看着他,他不是自己梦中的好姐姐么?

怎么如今,却来凑热闹,反而想娶自己了?

她嘴角抽抽,想笑,却扯了个想哭的笑容:

“殿下,若倾城与你真的有什么缘分,那,咱们也是姐妹之情。”

顾倾城像看好姐妹般看着他。

“……城儿是觉得,本太子不够男子气概么?”

刘子业嘟着的朱唇,能挂个油瓶子了。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

讪讪笑道:

“呵呵呵……殿下这风情万种,也挺迷人。只是倾城,真的,真的不合适殿下。”

“城儿,我对你一见钟情,连出生便随身带来的耀神珠,都送给你。

此番爱慕情意,莫非城儿,就一点都感受不到么?

如今竟尽说些拒绝的话来气我,伤我的心……”

刘子业一脸悲苦,眼看就要哭了。

他不提耀神珠倒也罢,提到耀神珠,顾倾城就想起梦中那个为了她挖眼抽筋的好姐姐。

他那番爱护,又怎不让她感动?

若他真的就是那个姐姐,顾倾城委实不想伤害他。

她把耀神珠自胸口翻出来,递给他:

“这个神珠,确实为我挡了灾劫,我还未谢谢殿下呢。

如此贵重之物,殿下还是收回去吧。”

刘子业接过耀神珠,轻轻的抚摸一下神珠,嘴角露出笑意。

轻轻弹一下耀神珠,神珠自动跳回顾倾城脖子上。

吓得顾倾城一个激灵。

“这神珠已送给城儿,城儿就是它的主人,它能辟邪镇妖,保城儿平安吉祥。”

顾倾城想到那日血魔要抓她,要吸她的血。

若没有这神珠,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若眼前人真的是上辈子为了自己剜眼抽筋的姐姐,那自己该如何对待?

她已经领过他的情,不能再领受了,还是想把神珠摘下给回刘子业。

“其实,这神珠不仅能帮助倾城,殿下自己留着,也是大有用处。”

刘子业却抿嘴笑道:“本太子送出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神珠已经认了主人,便生生世世,是城儿的仆人。”

顾倾城垂眸,果见神珠窝在她胸口,不肯出来。

遂不再坚持,否则倒显得矫情了。

刘子业直勾勾的看着她,喜笑颜开。

“本太子与魏帝,当日定下盟约。只要我赢了大魏,便可任意求娶自己喜爱的女子。

等我赢了弈棋擂台,名正言顺与你联姻,本太子要我的城儿,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顾倾城的头一个有十个大。

这刘宋太子与大魏擂台定约,若他赢了,还真的可以娶他喜爱的女人。

“……殿下对倾城的一番情意,倾城很是感动,却真的不能领受。”

顾倾城委婉的拒绝。

她自认已经说得很清楚,既委婉拒绝了刘宋太子,又顾全了两国的面子。

如此她应该也对得起梦中那个姐姐彼岸花了。

“我知道……城儿有心上人了?”

刘子业瘪着嘴,一副备受伤害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也不回避,默默点点头。

“城儿的心上人,本太子若没猜错,定是高阳王拓跋?”

刘子业酸溜溜道。

顾倾城嘴角微翘,脸上有些羞赧,为了让他死心,轻轻的点点头。

“可是大魏皇帝,不是已经下旨,让高阳王娶仙姬公主了么?”

刘子业急得直跺脚。

“他对你根本就虚情假意,你怎么还对他死心塌地?”

“笑话!谁说本王会娶仙姬公主?!”

门口一把冷冽的声音传来。

顾倾城和刘子业陡然一惊,猛然看过去。

不知何时,拓跋已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盏热茶,慢慢酌饮。

也不知道他已站在外面多久。

此刻热茶氤氲,缭绕着他的脸,看不清他脸上已经裹挟着什么表情。

只知道,他方才的语气,冷得像冰。

凛冽寒气,早已席卷整个房间。

拓跋的突然出现,刘子业有一瞬的错愕。

随即鄙夷的嗤笑:“难道大魏皇帝的圣旨,是废纸,高阳王敢不遵旨么?”

“大魏的圣旨,是否是废纸,这是大魏的国事和本王的家事,好像并不需阁下关心!”

拓跋手中的茶盏,递向后面。

后面的战英接过去。

袅袅热雾移开,拓跋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好,本太子与大魏有盟约在前,就且看弈棋擂台,谁胜谁负!”

刘子业大袖一挽,信心十足道。

刘子业也不瞧瞧拓跋黑成锅底的脸,再回眸,妩媚的看着顾倾城。

“城儿,你就等着大魏皇帝降旨,将你赐给本太子,做我的太子妃吧!”

这个桃花妖,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倾城已感觉到拓跋的杀气,赶紧拽着刘子业的大袖,强行把他拽出到外间看诊的厅堂。

想赶紧将他打发走。

刘子业虽被顾倾城匆匆拽出来,却哪里肯就这般走了。

更不肯在拓跋面前露怯。

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顾倾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拓跋紧随而至,裹挟着冷冽寒意看着刘子业,斩钉截铁道:

“本王的女人,即便天王老子下旨,谁也休想将她带走!”

刘子业被他斩钉截铁的气势,一时震慑。

稍顿,刘子业看着超群绝伦的拓跋,怀着必胜之心,也豪气干云道:

“盟约在此,魏帝岂能反悔!”

拓跋傲然挺立,下巴微扬,眉眼间有飞扬的戾气,睥睨着一身妖娆桃花妆的刘子业。

“若非本王答应我的女人,对她的姐姐手下留情。

你这妖孽敢来纠缠,本王就废了你另一条腿!”

拓跋说话狠戾,还说要废了他另一条腿,把刘子业气得浑身颤抖。

少顷,他恢复冷静,倨傲的看着拓跋,豪气干云,一身女儿妆,却别有巾帼风情:

“本太子不怕恐吓!有本事,你就亲自出马,赢了本太子的擂台,我便对你心服口服!”

拓跋负手冷笑:“妖孽,未到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

顾倾城看着他们,都不知如何劝架。

一脸尴尬的呵呵干笑,压低声音道:

“两位何必逞口舌之能,外面有大院,去狠狠打上一架,最好打得你死我活,让刘宋和大魏马上开战,老百姓跟着遭殃,岂不快哉?!”

她此番原是气话……

刘子业妩媚的看着顾倾城。

“看看本太子的小城城,多么的可爱俏皮。”

刘子业那个样子,活脱脱顾倾城俨然是他的太子妃了。

拓跋紧握的拳头骨节已经泛白,低吼:

“不要脸的妖孽!谁是你的小城城?!”

刘子业却好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根本没看到拓跋眸光里的危险信号。

他嗤笑一声,声音拔高:

“怎么,本太子的小城城,额头可没凿上高阳王妃四个字,怎么就不可以是本太子的小城城了?

不消多久,我的小城城,额头将会是刘太子妃呢!

趁着太子妃还未跟本太子回江南,某狼还可以瞧上几眼啊……”

完了,完了,刘子业嚷到这里,顾倾城早已替他狠狠捏一把汗,觉得他不知死活了。

就连战英和凌云等人,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刘子业。

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妖孽的胆子,还真的忒肥了。

果然……

嘭!!!……

拓跋陡然一掌击向刘子业,整个内堂一片熠熠红霞。

“啊……”

刘子业方才的话还未说完,便变成了大声惊叫,被拓跋一掌,像飘絮一样打飞出医庐。

“噗……”

刘子业喉间一甜,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薄而出。

幸好,他落地的姿势,尚算优美。

并非脸朝地,否则就砸烂那一脸桃花妆了。

那些千娇百媚的侍女吓得脸色苍白,惊叫着飞扑去搀扶。

并忙前忙后的给他擦拭嘴角的鲜血,迅速给他喂了一颗治愈内伤的丹药。

也得亏拓跋答应顾倾城,会对她的好姐姐手下留情,否则刘子业伤得更加惨重。

他的近身侍女蔓荷忍不住转身看着拓跋抗议:

“高阳王殿下,太子在大魏是客,殿下怎么能出手伤我们太子!”

拓跋站在医庐阶梯处,负手而立,像个睥睨苍生的神。

“是这个妖孽,自取其辱!”

刘子业咬咬牙,略为调息,甩开众侍女,他可不能在小城城面前认怂。

忍着胸腔血脉翻滚的跳起来,对拓跋吼道:

“拓跋,你这野蛮的极地狼,本太子就把话撂下了,城儿很快就会是本太子妃!……”

千年老醋像滔滔江水汹涌而至……

拓跋眸眼狠狠射出醋刀,身子微动,腾空而起,拔剑飞身刺向刘子业。

如横空出世的天神:“痴心妄想!本王看你那条腿,是真的想废了!”

战英见高阳王与刘宋太子开打,赶紧命部分侍卫四散戒备,免得让人瞧见了。

却一边紧张的盯着战况……

刘子业猛见拓跋仗剑刺来,他也不是吃素的。

手里的桃花扇陡然一抖一搓,居然一分为二,两扇在手,扇上倏然亮出一柄柄寒刃,迎战拓跋。

顾倾城急得直跺脚。

她方才只是说说气话罢了。

难不成她随口说一句话,都会一语成谶么?!

拓跋不仅一掌打得刘子业吐血,如今那两人还打起来了。

大院中赤霄红霞和蟠桃花飞舞。

刘子业的武功本就逊拓跋不知几筹,更何况他刚刚还挨了拓跋一掌。

自然很快就相形见绌。

那飞扬的蟠桃花,自然是被赤霄剑自刘子业的衣裙削飞起来。

把他一身好看的蟠桃花几乎削光了。

这,还是拓跋剑下留情的。

这可把刘子业气坏了。

比方才挨了拓跋一掌还要心疼。

就像打了他的脸。

这可是他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来博取小城城一笑的桃花妆啊!

侥是如此,拓跋也只是为了对顾倾城的承诺手下留情。

否则,凭他神鬼莫测的武功,刘子业身上非血淋淋不可。

桃花飘飘,劲风还震得大院那株差不多开败的琼花纷纷扬扬。

如此旖旎梦幻的打斗,不仅惊心动魄,更看得人目不暇接……

第三百三十八章:棋逢对手

第338章:棋逢对手

刘子业虽有武功,却岂是大魏战神的对手,不到二十招,便被拓跋的剑气笼罩。顶点更新最快

刘子业那些侍女,在拓跋攻来之际,早就个个锃锃锃的拔剑。

又如何插得进去。

只能在外围干着急。

战英等侍卫见刘子业的侍女拔剑,他们当然也不甘落后,在外围远远地将刘子业他们围得是水泄不通。

拓跋一边优雅从容的削刘子业身上的桃花,还鄙夷道:

“本王看你这一身妖孽,早就想撕烂了!”

“拓跋,本太子即便在你大魏国土,难道你还真敢杀了本太子么?!”

刘子业身上桃花被削,居然毫无惧色,视死如归。

寒芒凛冽的割向拓跋。

拓跋让了他那么多招,见他还不识趣投降,再不留情。

罡气力灌赤霄剑,霞光熠熠,眼看一剑刺下去,刘子业非死即伤……

顾倾城大吃一惊,脚一蹬,往他们飞身射去。

“住手……”

同时一声娇斥,大袖一挥,斜身插到他们的刀光剑影中。

吓得拓跋和刘子业赶紧收回兵器,立马偃旗息鼓。

顾倾城伸手挡在刘子业身前,瞪了拓跋一眼,眉眼含嗔:

“斗斗嘴便罢了,还真的动手,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拓跋确实曾答应她,若刘子业落在他手中,看在他是她的彼岸花姐姐份上,放他一马。

见他的倾城拦在刘子业面前,护着刘子业,他也只得按捺住对那妖孽的鄙夷,一记眼刀狠狠射向刘子业。

刘子业见顾倾城来护着他,心花怒放,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极地狼,你看看我的小城城,如今就知道护着未来夫婿,舍不得本太子被野狼咬呢!”

他也不看看自己将将在狼口下狼狈逃生。

顾倾城扭脸冲他吼了一句:

“你也闭嘴!”

顾倾城如此一吼,刘子业真的软软的,委屈的闭嘴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刘子业微微噘嘴伸手拽着顾倾城的衣袖,轻轻摇晃。

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还敢在他面前向倾城撒娇?!

拓跋眉间戾气飞扬,剑指刘子业,傲然道:

“刘子业,你最好乖乖滚回你的江南,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本王并不想伤及无辜,两国再起狼烟。

可你要是不识抬举,妄动歪念,休怪本王无情!

本王将会踏平江南,长戟所向,将是无辜的百姓,铁蹄所踏,将是江南每一寸秀丽山河!”

刘子业不由得被拓跋的气势震慑。

可是他也并非泛泛之辈,衣裳虽千疮百孔,他的桃花扇,却锃的一声,又抖出森冷钢刃。

“拓跋,你以为本太子,是吓大的么?!”

顾倾城再向他们怒斥一声:“你们还有完没完!”

拓跋抿嘴,冷冽的收剑。

刘子业也撇撇嘴,锃的收起桃花扇上的刀刃。

顾倾城转颐,看着刘子业那身惨不忍睹的桃花妆,也觉得委实是惋惜。

“姐姐这一身桃花妆,还真的可惜了。”

刘子业故作潇洒的舒展衣袖,风姿绰约道:

“小城城放心,本太子还有后备呢。”

他的侍女赶紧拿了一件绛色大氅给他披上,这样,他破碎的桃花裙就被遮挡住了。

“棋奴……”

刘子业懒洋洋的喊了句。

“是……”

便有两个背着一方棋盘和棋子的侍女,恭谨的应了一句。

立刻和几个侍女一起,在大院摆上棋案棋盘备好棋子和两张椅子,并细心的放上锦垫。

刘子业看看棋盘,露出狂傲不羁,再回看拓跋,脸带挑衅。

“高阳王确实是大魏战神,本太子论武功……确实甘拜下风。可是说到弈棋……”

刘子业对拓跋伸手作了个邀请的姿势。

传说拓跋不仅是大魏战神,琴棋书画也独占鳌头。

却对他的弈棋擂台不屑一顾。

到底是不屑,还是成竹在胸?

刘子业如此大言不惭的挑衅,便是想逼拓跋出手。

拓跋看着显得狂傲不羁的刘子业,和那挑衅的笑。

他冷然一笑,看一眼棋案,便淡定从容的走过去坐下。

拓跋的侍卫早在他和刘子业开打时,便撒开在一心堂附近,防止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刘子业嘴角翘起一抹冷笑,也走过去,开始和拓跋对弈。

铁爷爷和上官飞雪,在拓跋与刘子业打斗期间,早就在一旁紧张的悄悄观看。

如今见他们对弈,铁爷爷和顾倾城相视一眼,也不动声色的过来,屏息静气的观战。

从前在蝴蝶谷,师傅和风爷爷对弈,倾城便与铁爷爷在一旁观战……

刘子业爱棋成痴,专门有棋奴带着棋子棋盘伺候左右,供他随时弈棋。

而他的所有侍女,不仅要年轻貌美,而且都要是弈棋高手,随时能与他对弈。

他的棋盘不仅是上好的磁铁所制,棋子也是来自玉山的墨玉和籽玉。

拓跋不仅是大魏战神,琴棋书画,也是冠绝天下。

而琴棋书画中,他的字,尤为一绝,与王羲之不相伯仲。

曾有不少名仕,愿拜他一字之师。

刘子业在大魏摆弈棋擂台,他从来不看也不上心,不是他怕技不如人,也不是他狂傲。

而是他知道,不管大魏输赢,他的倾城都不会是刘子业能带走的。

这也是拓跋偶尔耍无赖的性子。

有德者对弈,落子不悔,观棋不语。

方才吵吵嚷嚷的一心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拓跋执黑,刘子业执白。

黑白双方在对角星位处各摆两子,此对角星布局,为座子制,由白方先行。

刘子业看一眼拓跋,而后手拈兰花指,捻起一颗白子,举止优雅的落子在一个交叉点上……

弈棋在黑白之间给了人视觉的美感与无穷的遐思。

棋,代表着智慧、谋略、心计,需要逻辑思维能力强,能够运筹帷幄之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无穷乐趣。

看似简单的棋盘和棋子,却神秘莫测,博大精深,能上演一幕幕激烈争夺和勾心斗角。

弈棋落第一手时,战场上空无一物,第一手下去,根据你的第二手才有第三手。

棋手在布局上很下功夫,绝对不是为了杀伤对方有生力量。

要能收缩,一定要先扩张;要想放弃,一定要先张扬;要想夺取,必定先要给予。

第一局,刘子业胜出。

刘子业看看气定神闲的拓跋,两人继续……

第二局,拓跋执黑先行,贴刘子业五目……

最终,拓跋赢了刘子业。

两人各赢一局。

铁爷爷和顾倾城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

他们都知道,第二局,刘子业都未出全力,有几步棋,他是故意失误。

第三局决胜局再开始……

弈棋根据实际的情况临阵决机,棋子一旦落在棋盘上,变化陡生。

都在谋在杀,而且是阴谋阳谋结合在一起,比如弃子战术,吃亏一点,是为了叫你上大当。

弈棋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却又是居心叵测……

星罗密布,他们看似平静的对弈,却蕴藏了多少杀机,风起云涌。

棋盘中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

第三局,他们打成了平手。

弈棋赢一目也是赢,赢半目也是赢,不是斩尽杀绝,甚至能和平共处。

他们这三番下来,表面上看上去,是没有输赢,和局收场。

但对弈和观棋者,都心里有数。

刘子业洋洋自得:

“拓跋,这一次,咱们只是切切磋磋,还不算是正式弈棋比赛。

等最后本太子赢出,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将我的小城城带回江南!”

“刘子业,别大言不惭,等你真正赢了大魏,再口出狂言!”

拓跋负手冷冽道。

刘子业不再看拓跋,却妩媚的看着顾倾城。

成竹在胸:“小城城,你可得好好准备,很快,你就要成为本太子妃喽……”

顾倾城神情凝重:

“太子殿下的弈棋擂台,还胜负未分,你以为自己,真的就稳操胜券了?”

刘子业也不再争辩,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跃上马车,长笑而去。

顾倾城看着刘子业离去的背影,暗暗摇头,心道:

没想到,他竟像拓跋余一样难缠。

而且他的棋艺,确实高深莫测,连拓跋,也稍逊一筹。

若他在大魏,真的没有敌手,莫非自己,真的就要成为他的妃子?

顾倾城身上的耀神珠跳出来,仿佛相送旧主。

拓跋倏然看着顾倾城脖子上的耀神珠,一把扯下来,一扬手,扔给刘子业。

“把你这破眼珠带回去!”

可是,那湛蓝耀眼的神珠,明明扔出去好远,眼看着落进刘子业奢华的马车。

却转了个弯,呼呼呼的飞回来,“蹦”的一下子又回到顾倾城的脖子上。

“哎呦……可恼也!这破东西,竟和那不要脸的主人一样,不知死活的死缠烂打!”

拓跋龇牙咧嘴的指着那耀神珠低吼。

那耀神珠眨巴着眼珠,看着凶巴巴的拓跋,干脆一跳,躲回顾倾城的胸口贴身处。

拓跋又一把将它揪出来,看着那眨巴着湛蓝色眸光的神珠,恍然顿悟: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原来躲在里面,是别有用心!”

惹得顾倾城和医女侍卫们暗地里掩嘴嘻嘻嘻的笑。

顾倾城羞得一脸通红。

铁爷爷却看着他们,脸上不无担忧道:

“棋坛鬼才,并非浪得虚名。

你们方才可看出,刘太子,其实……还未出尽全力,隐藏着无穷杀着。”

拓跋也表情凝重。

“没想到这妖孽,棋艺竟然莫测高深,记忆力还惊人。本王方才已经全力施为,才与他打成平手。”

铁爷爷又看着顾倾城,他如今已知道,刘子业摆擂台,是志在小倾城。

铁爷爷一脸担心,迟疑道:

“小倾城,刘宋太子棋艺深不可测,恐怕,要请你风爷爷来,否则……”

铁爷爷讪讪的看看高阳王,不好意思将拓跋恐怕要输给刘子业,连小倾城都输走那些话说出口来。

顾倾城缓缓摇头。

“风爷爷与世无争,从来不屑于任何比赛。我不想把风爷爷卷进这些尘俗的斗争中。”

铁爷爷暗叹口气,一脸忧色,和上官飞雪去忙了。

拓跋虽然知道自己的棋艺,比刘子业稍逊一筹,却也未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不管输赢,他都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的倾城。

紧张的盯了一眼倾城的胸脯,拉着她快步回房间。

顾倾城知道其意,没好气的笑道:“看看你,不仅修理了刘子业,还跟个珠子置气。”

拓跋依然醋意泛滥,看着她的胸脯,一副心疼的样子,直恨得咬牙切齿。

“真是普通的珠子,倒也罢了,这可是那妖孽的眼睛!

原来,他是故意送给你,却躲在不该躲的地方,天天偷窥我的宝贝!”

看他那一副被看蚀的心疼样,把顾倾城笑得花枝乱颤,几乎喘不过气。

拓跋还是不安心的拉开她的胸口衣领,探头看着她的胸脯,伸手进去,要把那耀神珠拽出来。

“这个……天天把个色眯眯的眼珠子藏在胸口,即便是神珠,不要也罢!”

可是,任拓跋如何的拉拽,如何折腾,那耀神珠就是不肯出来。

“好了……你别把这神珠,想得那么龌龊啦。”

顾倾城像看着个孩子般看着拓跋,无可奈何的摇头。

原来再强悍的男人,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

拓跋拉它不出来,灵机一动,却找来块黑布,递给顾倾城。

“来,把它那色眼包裹住,省得它一天到晚不安分!”

拓跋的语气,不容置喙。

“好……”

顾倾城漫声笑道。

听话的包裹好耀神珠。

耀神珠很不满意的跳脱闹腾抗议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停。

“什么明珠神珠,都是些俗物,以后我上九重天,把月亮摘下来,给你当滚珠。”

顾倾城以为拓跋当时只是气不过那神珠偷窥了他的宝贝,才大放厥词。

没想到,漫长以后的某一天……

呵呵呵……

当然,此事还为时过早……

顾倾城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拓跋,错愕道:

“对了,你不是被陛下禁足么,怎么才过一夜,便能出来了?”

拓跋故作不怀好意的斜睨着她:“原来,你以为夫君被禁足,才在这里与那妖孽幽会!”

“什么幽会,拓跋,你再胡搅蛮缠,我可不理你了!”顾倾城又娇嗔道。

这含嗔带俏的表情,把拓跋看得心旌摇动,喉咙发干。

终于将千年老醋藏掖心底。

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炙热的吻落下来……

两人紧紧相拥,经过昨日的你舍我护,不离不弃。

两人更加珍惜对方,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彼此。

“明日是大魏的戈射活动,虽然各方一早就准备了,但很多安全措施需要检查,皇爷爷也不能再关住我。”

顾倾城恍然的点头。

戈射活动,皇帝就要给自己捉大雁了。

大雁活过仨月的话,他们的天意赌约,就要有分晓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玲珑之谜

第339章:玲珑之谜

拓跋濬看着略显憔悴的顾倾城,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背脊。

那里,曾为他挡了一鞭。

“还疼么?”

她默默摇头。

反而担心他的伤,赶紧给他检查。

见他的伤口涂抹了她的血后,果然就愈合了,才放心。

拓跋濬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又心疼又内疚。

“看看你,不但为我受伤,还要为我放血。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我们夫妻,同呼吸共命运,你若有个什么好歹,我还能活下去么。”

顾倾城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

听着他的心跳。

他们夫妻同心,他有心跳,她才能呼吸。

要怎样的千载情缘,才能有他们的同心一颗……

稍顿,拓跋濬又带着些许彷徨的问:

“我接了皇爷爷的圣旨,我知道,你就算多体谅我,心里也会不舒服……”

顾倾城伸手轻轻按住他的嘴,坦然的笑。

“夫君,我相信你。即便你娶了仙姬公主,我也相信,你对我的心。”

拓跋濬眼底柔情如海般深沉,幸福喟叹:

“我的倾城,就是世间上,最好的娘子!”

两人相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倏然,倾城蹙眉道:

“你方才说你负责检查安全,是你与御林军统领穆铖,一起负责戈射活动安全么?”

拓跋濬点点头:

“穆铖这几日,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一直病怏怏的。

皇爷爷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便让我一起负责。”

还好,昨日俩爷孙闹得天翻地覆,总算是雨过天晴。

就像今日的天气,被狂风暴雨洗刷,更加的风清气爽。

“那你就全力以赴吧,你刚刚才和陛下闹得不愉快,小心出现刺客,陛下再治你保护不力之罪。”

顾倾城仔细的叮嘱一番。

“你放心,你的男人,可是凶狠的极地狼。”

拓跋濬暖暖的笑,亲亲她的额头。

“什么凶狠的极地狼,那是敌人故意诋毁你!

我的男人,可是六界九天的战神!”

顾倾城不满意的微嗔,又带着些许的骄傲。

拓跋濬的笑意,直达眼底:

“我的娘子,也会护短了!”

两人依偎着,顾倾城颇为感慨:

“人们成亲,六礼中男方要给女方送雁,这个雁嘛,确实是具有礼仪意义的禽鸟。

但是每年朝廷还搞如此重大的戈射活动,皇帝出行一次,动辄千人伺候,万人保护,真是劳民伤财。”

“也不能说劳民伤财,戈射活动也是庆丰年之举,人们辛苦了一年,总要找些名目庆祝一番。”

“已经入秋了,仲秋后大雁就要南迁,这个时节,也确实最适合戈射礼仪活动。

但平民百姓家,就是去猎个雁罢了,哪有那么隆重的戈射活动。”

《仪礼、士相见礼》中规定‘下大夫相见以雁’。

《仪礼、士婚礼》中也有‘纳彩纳吉,请期皆用雁’。

就是说级别比较低的大夫,初次相见时要互相赠送雁。

士人成亲从头到尾经过的六礼中,有两道礼为纳彩纳吉,男方要给女方送雁。

可见猎雁,也是非常必要。

拓跋濬拥着她笑:

“这猎雁,在民间是私自捕猎。在大魏朝廷,可就是重要的礼仪射猎活动中的戈射。

戈射是一举两得的射箭活动,它既能练习射术,又能捕获大雁。

你别以为戈射是普通的射猎活动,这种重要礼仪活动,可不是随便就能参加的,需要很高的身份地位。

越隆重,越显得对这个贽雁之礼的尊重。”

顾倾城讪讪的干笑:

“呵呵呵……你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我也觉得,这戈射活动,还真的是有其意义了。”

拓跋濬深情的看着怀里的倾城,平静道:

“你开始以为大雁难抓,想为难皇爷爷。

若皇爷爷真的抓到大雁,还能养活……我们,就离开大魏吧。”

顾倾城却笑嘻嘻道:“放心吧,即便陛下抓到大雁,怕……也难养活。”

拓跋濬看着一脸慧黠的她,啄她红唇一口: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嘻嘻嘻……”

顾倾城却只神秘而慧黠的笑。

“娘子,我会亲自抓到大雁,补送给你。”拓跋濬一脸怜爱和愧疚,“当初我们仓促成亲,连只大雁都没准备,这次就给你抓一对。”

“罢了,礼仪只是形式,一颗真心,比什么都好。”

顾倾城抚着他的心,听着他的心跳。

那也是她的心。

顾倾城略为沉吟,问拓跋濬:

“灵儿经历了那些事,还会去参加戈射活动么?”

拓跋濬肯定的点头。

“会,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管男女,都希望能参加。

九姑姑本就是开朗之人,而且在你的开导下,也重新振作了。”

顾倾城心里暗想,拓跋灵原本最喜欢有趣之事,跟拓跋丕一般调皮捣蛋。

“灵儿最调皮捣蛋了,像九王爷一样,若他们去把大雁都惊走,陛下就抓不到大雁了。”

顾倾城笑得贼兮兮。

“惊走大雁?”拓跋濬宠溺的刮她鼻子一下,“你这个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顾倾城巴巴的眨着眼睛。

脸上的笑容开始萎靡。

拓跋濬给她解释:

“平常雀鸟湖是随便去观赏,一到了戈射活动,就提前戒严。

人们只能在远远观看,根本不准靠过去,怕惊飞了雀鸟。”

拓跋濬看顾倾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让九姑姑去捣乱。

他再摇头道:“而且这次是皇爷爷专门要给你抓大雁,肯定更加重兵把守。”

“哦……这样啊。”顾倾城恍然。

稍顿,她慧黠的眸眼,又绽放光彩。

“其实,戈射是大魏的重要礼仪活动,很多人都等着贽雁为礼呢。

我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让灵儿和九王爷去破坏如此庄重的礼仪活动。”

“你别担心,皇爷爷真敢强逼你进宫,我肯定带你远走高飞。”拓跋濬笃定道。

“不……我不担心,只要你九姑姑去,就会有奇迹出现。”

顾倾城慧黠的脸上,带着些许无赖的嬉笑。

近朱者赤,与拓跋濬相处多了,也学会耍无赖了。

若灵儿知道自己的父皇是要为她猎雁,不用她开口,想来,灵儿就会自告奋勇去破坏吧?

拓跋濬深深的看着倾城,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却不再追问。

顾倾城忽然想起什么,跳起来。

“对了,我的好梦既被那姐姐打扰,还不如趁今日天气晴朗,赶紧去玲珑阁,会会那个薛五娘。

看看玲珑阁,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你一个人去冒险?”拓跋濬担心的问,又不同意的摇头。

“唔……人多去了,会打草惊蛇,薛五娘不一定露出马脚。”顾倾城嘟嘴道。

稍顿,再笑眯眯道:“咱们夫妻同心,你悄悄接应我便行了。”

拓跋濬看着她,思忖半晌,才慎重的点头:

“这样吧,我们分头行事,你去玲珑阁,拖着薛五娘,万事小心。

我立刻带人去捉拿金老爷,然后再去接应你。”

九幽地府之人,绝对想不到,刚刚和皇帝闹得不可开交,身心疲惫的拓跋濬,却出其不意,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拓跋濬如此安排,同时袭击薛五娘和金老爷。

徐娘半老玲珑心的薛五娘,和金戈铁马口衔金的金老爷,来不及互相通消息,便会落网。

顾倾城重新将缟素衣裳穿上,戴上白簪花。

她本来正在孝中,只是皇宫忌白,才不戴簪花。

但自己一身缟素,薛五娘的戒心肯定会很低,若她真是老鬼诗中所指的那个人,便容易露出破绽。

她这样子,也算是以自己为诱饵。

被刘子业来这一闹就是半天,顾倾城和飞鸿飞雁到朱雀大街的时候,已是下午。

到了朱雀大街,马车停在玲珑阁门前的空旷地上。

玲珑阁看门的两个伙计,远远见走下马车的是顾倾城。

一人扬声朝店里喊了一句:

“安平郡主驾到!”

另有一人立即去迎接顾倾城下马车。

顾倾城往玲珑阁走去,人还在门口,便听见薛五娘热情兴奋的声音自店里噼里啪啦传出来:

“哎呦呦……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天下掉下个仙女,落到我玲珑阁了……”

随着热情洋溢的声音,八面玲珑的薛五娘迎了出来。

“哎呦!果真是安平郡主呢……”

“老板娘,别来无恙?”

顾倾城站在店门,笑盈盈的打招呼。

“叫什么老板娘,安平郡主就叫我五娘,亲近!”薛五娘热情的笑道。

一边迎顾倾城进去:“快快请进……”

再微微扬扬手中帕子,拔高声音对伙计吩咐:

“快快快……安平郡主驾到,赶紧打烊,一心一意招呼郡主,好茶伺候……”

“是,老板娘……”

伙计们赶紧忙前跑后,打发客人离去。

顾倾城看着那些客人,一个个颇为不满的出去,有些难为情的顿住脚步。

低声道:“五娘,你这般赶走客人,可叫倾城为难了。”

“哎呦呦……难得安平郡主贵人光临,就算五娘十天半月不开门做生意,又有什么打紧。”

薛五娘大方的笑道。

顾倾城默默浅笑摇头,只得任由薛五娘像迎接公主般伺候。

顾倾城随薛五娘观看琳琅满目的商品。

“郡主随便瞧瞧,看看鄙店有什么能瞧得上眼的,五娘立刻让人包装好,免费送给郡主。”薛五娘又客气道。

“五娘太客气了,倾城此行,是专门来感谢五娘之前给我送那么贵重礼物的。

本来早就该来道谢了,可是一直到现在,才腾得出时间……”

顾倾城嫣然浅笑。

“郡主贵人事忙,郡主的事迹,早已是家喻户晓,人人称颂。五娘那小小礼物,不值一提……”

薛五娘处事圆滑,面面俱到。

稍顿,薛五娘看着一身缟素的顾倾城,又显得难过道:

“安平郡主的家事,五娘一直关注呢。

听说郡主的父亲和后娘,对郡主很是刻薄……

这样的父母,也不值得牵挂,郡主还请节哀。”

“谢谢五娘关心。”顾倾城微笑多谢。

薛五娘陪着顾倾城参观店里的货物。

顾倾城随意看了看那些衣裙和奇珍异宝。

本来,她并无意购物。

但既然来到,人家还为了她打烊,她还是要帮衬照顾一下别人的生意。

她看着几件样式新颖的斗篷和披风,不由得夸道:

“玲珑阁每一样都是精品,非常出彩。

倾城本来只是向五娘道谢,但五娘的巧手,实在是巧夺天工,倾城都忍不住想买下来了。”

薛五娘赶紧命伙计将顾倾城看过的那几件斗篷包起来,让飞鸿飞雁带着。

飞鸿飞雁赶紧把钱,一文不少,如数的交给伙计。

薛五娘坚决推辞:

“郡主能赏脸收五娘的小小礼物,五娘已经是脸上有光,怎么还敢收郡主的钱呢。”

“不行,五娘不收,倾城就不敢带这些衣物走了。”

顾倾城坚持要给。

薛五娘见顾倾城坚持,否则不要货物,只得勉为其难的让伙计收下。

玲珑阁虽是卖货的商铺,地方却宽敞得很,也有地方休闲,方便顾客歇歇脚,楼上更有阁楼雅间。

薛五娘再看着其他货品,对顾倾城道:

“……这些粗贱之物,怕是入不了郡主的凤眼。

郡主跟五娘上阁楼,我上面有一镇店之宝,甚是精致,郡主可能还会喜欢。”

“……镇店之宝?”

顾倾城眼睛微亮。

薛五娘见顾倾城似乎兴趣盎然,便领她上楼,一边低声道:

“那是个流光溢彩的玲珑球,是多年前机缘巧合,在一域外之人手中买来,便以此玲珑球取店名玲珑阁。郡主看了,肯定会喜欢。”

“如此说来,倾城得开开眼界了。”顾倾城浅笑道。

这时飞鸿飞雁想跟上阁楼,店伙计却拦住她们:

“两位姑娘,楼上是老板娘招呼贵客的私人重地,一般客人都不让上去。

两位姑娘,就请在楼下吃茶,安心等郡主吧。”

玲珑阁此刻已经关门,谢绝客人。

顾倾城见店伙计如此说,便转颐对飞鸿飞雁道:

“你们俩就在楼下稍坐,等我吧。”

其实店伙计说得不无道理,老板娘招呼贵客,丫头小厮是不能跟随的。

飞鸿飞雁也就识趣的在下面坐下来。

店伙计即便对待安平郡主的侍女,也殷勤周到的奉茶。

飞鸿飞雁便喝茶等候郡主。

顾倾城和薛五娘上了楼上雅间。

楼下货品琳琅满目,却终究是售卖货物之场所。

楼上不仅比楼下豪华高雅,而且临街的一排窗户都打开,显得更加的宽敞亮堂。

一边是绣花的地方,摆着一台台绣机和一卷卷五颜六色的丝线。

中间是薛五娘会客的雅间,博古架上摆着很多稀奇的精品摆件。

再过去,好像是密室库房。

薛五娘让顾倾城坐在雅间,店伙计还热情周到的给顾倾城上了好茶。

“安平郡主且稍坐,吃盏茶,五娘这就去拿来。”薛五娘先让顾倾城喝茶。

而后若无其事的去密室取宝贝。

顾倾城嗅着茶盏里的茶,薛五娘真是有心人,新摘的芽尖清香扑鼻。

茶不但是好茶,而且是加了料的好茶。

敢在她这个百毒不侵的神医面前,在茶水中下软骨散。

薛五娘要不是心太急,便是太不把顾倾城神医之名放在眼里。

即便软骨散被香茶遮掩得几乎无色无味,却哪里能瞒得过她比猎狗还要灵敏的鼻子。

但软骨散只是令其不能动弹,不能施展武功,倒是无毒。

看来,她并非想一下子置自己于死地,而是想抓自己?

如此看来,她果真是老鬼所说那徐娘半老玲珑心之人了。

恐怕她想抓自己之心,酝酿已久,才会迫不及待吧?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四十章:玲珑神镜

第340章:玲珑神镜

很快,薛五娘自暗柜取出一黄杨木的匣子,捧到顾倾城面前的几案上。顶点更新最快

匣子四角包了铜边,雕琢着精致的图案。

当薛五娘打开那木匣子,便见空中光芒四射,确实是个流光溢彩的玲珑球。

似曾相识的玲珑球!

玲珑球形状就像桃核且有个小短柄,有点像货郎鼓。

却是玲珑剔透,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竟然是顾倾城梦中所见,白无瑕与圣姑那个玲珑球。

顾倾城震惊的端详着玲珑球。

“这玲珑球确实是流光溢彩,可就是个好看的摆设,我这些年也不知它有何用处。”

薛五娘惋惜的叹道。

稍顿,又谄媚的笑道:

“郡主若看着喜欢,就送与郡主把玩。”

“这是五娘的镇店之宝,倾城岂能夺五娘所爱。”

顾倾城客气的推辞。

“什么镇店之宝,若是郡主能瞧得上眼,哪怕是星星月亮,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薛五娘一边笑眯眯道,将茶水往顾倾城手上端:

“郡主喝茶吧,茶凉了不好喝。”

“谢谢五娘。”

顾倾城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盏,喝了茶。

薛五娘的嘴角,暗暗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顾倾城喝过茶,拿起那玲珑球,轻轻一拧,玲珑球竟一分为二。

原来看似玲珑剔透的球体,却是两面都能视物的镜子。

在那两柄分开的柄子上,还藏有个微微凸起来的暗钮,就像桃核上的一个暗结。

她又惊又喜,这就是白无瑕给姑姑的那个同心镜啊!

顾倾城心中暗念:“玲珑同心缔结缘,四海八荒缀金钱。”

玲珑同心镜倏然便大了好几倍。

薛五娘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玲珑镜。

惊愕得连说话都打结:

“这这这……这球我不知把玩了多少次,拧了多少次,摇了多少次,研究了多少次。

毫无任何异样,怎么在郡主您手上,竟能轻轻松松,就一分为二,还能变大了?”

顾倾城不经意的拿镜子另一面照了一下薛五娘,镜子里显现出的竟是一条毒蝎子。

是的,圣姑那玲珑同心镜,一面可以千里之遥互相对话,一面可以照出妖魔鬼怪的原形。

她把镜子恢复原状。

而这时,顾倾城的脸色逐渐变得萎靡。

整个人好像有些晕乎乎的,手和脑袋也软软无力的耷拉下来。

“郡主……你还好么?”

薛五娘赶紧扶住顾倾城。

“我……我怎么好晕……好软?……”

顾倾城半眯着眸眼,有气无力道。

此时,玲珑阁下面那些伙计,早在飞鸿飞雁的茶里下了同样的药,她们早就软倒在椅子上昏迷过去。

“哈哈哈……安平郡主,任你精似鬼,也要吃老娘的洗脚水!”

薛五娘哈哈哈的笑,看着软倒在椅子上的顾倾城。

“你……竟然……给我……下毒?”顾倾城软软的问。

“老娘早就知道,你那狗鼻子厉害,怎敢在郡主面前下毒。

我只是让郡主,吃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罢了!”

薛五娘颇为得意洋洋。

想拿那玲珑球看看,却依然打不开。

接着,薛五娘又抚摸着顾倾城的脸,嘴里啧啧赞叹:

“啧啧啧……这皮肤水嫩得,就像水做的一般,这眉眼骨相,还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怪不得连鬼王都怜香惜玉。”

夸赞了一番,又笑眯眯道:

“若非鬼王鬼迷心窍,老娘我何须如此大费周折,一个小丫头罢了,还不手到擒来!”

此刻笑眯眯的薛五娘,就像狼外婆瞧着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却无论如何,也很难将她笑眯眯的容颜,与毒蝎子和九幽地府的杀手组合在一起。

“为什么?……”

顾倾城身子软弱无力,眼皮好似有千万斤重,只努力的睁开一丝缝隙,挣扎着问。

“嘻嘻嘻……安平郡主放心,五娘不伤害你,只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薛五娘正笑得欢脱……

顾倾城素手一挥,出其不意的将银针飞射向薛五娘的麻穴。

“五娘想请倾城去的,是九幽地府么?”

顾倾城缓缓站起来,瞧着惊骇的薛五娘,气定神闲道:

“五娘,不过一盏软骨散罢了,你以为就能令倾城,不能动弹么?”

“你……你连软骨散都不怕?”薛五娘惊骇道。

“五娘觉得意外吧?”顾倾城依然浅笑嫣然。

“呵呵呵……郡主,误会,误会!五娘听说郡主医术了得,乃最厉害的神医,便想试试郡主的能力。

没想到郡主,果然医术精湛,还百毒不侵。佩服……”

薛五娘呵呵呵的干笑,一边拖延,一边暗暗运功冲开穴道。

“百万财神状元郎,徐娘半老玲珑心,娇人翩跹从天降,金戈铁马口衔金。”顾倾城悠然的念。

“呵呵呵……郡主好文采……”

薛五娘装糊涂。

顾倾城嫣然一笑:“五娘就是那徐娘半老玲珑心,事到如今,何必再在倾城面前装糊涂。”

“什么……徐娘半老,什么玲珑心?五娘真的不懂。”薛五娘苦哈哈地道。

“涅、重生、往生、极乐,五娘隶属九幽地府,哪位殿主呢?”

顾倾城一边悠然的问,一边将玲珑镜变大,将镜子照向薛五娘。

脸上的表情,略为诧异,却不震惊道:

“哦……原来薛五娘,竟是一条毒蝎子。”

遂又将镜子恢复成细小的玲珑球,滑落袖子中。

“呀!……”

薛五娘一听顾倾城道出她的真身,厉叫一声,竟运功冲开穴道。

麻穴上的银针震飞。

也算她本事,也怪顾倾城功力不深,银针射的穴道不重,薛五娘竟能运功冲开麻穴。

顾倾城一见她的穴道解开,也不由得吃惊。

手上银针又迅速疾射向薛五娘。

薛五娘飞快的一弹一缩,身形宛如蹦蹦跳跳的蝎子,蹿得极快,竟躲开顾倾城的银针。

楼下那些伙计一听楼上的薛五娘爆喝,皆手持朴刀,其势汹汹,飞身上楼。

密室方向,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无数持刀的黑衣人。

顾倾城见他们来势,便知道他们确实是真正的杀手了。

又见飞鸿飞雁不上来,便知她俩已经着了他们的道,也许被他们杀

了。

登时后悔不迭!

“你们把我的侍女怎样了?!”

怒叱中她身子飞旋,手中蟠桃花已飞旋出来……

“郡主最好乖乖别动,否则您那两个侍女,便真的没命了。”

一个伙计模样的杀手冷冷道。

顾倾城顺着他的眸光看下去,飞鸿飞雁两个正软软的倒在椅子上,两名杀手分别拿刀架在飞鸿飞雁的脖子上。

她心念电闪,漫天蟠桃花呼啸疾飞,一边飞射向楼下那两个持刀杀手,一边攻向薛五娘和其他杀手。

楼下楼上的杀手皆挥刀阻挡疾射而来的蟠桃花。

咻咻咻……

锃锃锃……

铛铛铛……

杀手的朴刀与蟠桃花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薛五娘倏然十指张成爪,指甲陡然延伸,变得像锋利无比的刀刃。

一个老鹰抓小鸡的动作,闪电般直接扑上来,顷刻间就抓到顾倾城了的面门。

顾倾城打斜里飘然闪过,堪堪避过薛五娘的魔爪。

那姿势之曼妙快速,让薛五娘和她的一众杀手惊艳!

但也就一瞬的惊艳,薛五娘立即如鬼似魅,忽地身子一沉,卯足功力,十爪如钢勾,竟像蜘蛛精似的。

绣案上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竟被她远远勾动,呼呼呼飞起来。

本就琳琅满目的玲珑阁,空中还飞花走线,煞是精彩夺目。

楼下又窜出几名杀手,刀架在飞鸿飞雁脖子上。

“郡主真的不顾你侍女的生死么?!”

杀手呼喝声中,飞鸿飞雁脖子上已泌出血迹。

“卑鄙!”

顾倾城嘴里娇斥,略为迟疑。

蟠桃花顿时疲软无力,纷纷扬扬的蟠桃花,幻化成一朵,旋回她的戒指上。

而薛五娘更不停歇,摧动功力,那些千丝万缕的丝线,席卷而来,飞缠上顾倾城的身上,不消片刻,便将顾倾城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竟包裹得像个茧胎一样。

几乎连头脸都包裹住,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

而那丝线,竟不是一般的丝线,柔韧胜天蚕蛛丝。

越挣扎,包裹得越紧。

“郡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难为你。”薛五娘道,“我们只想抓住你,交换一个人罢了。”

顾倾城自然知道他们想换的,肯定是拓跋。

“休想!”

顾倾城身子虽被包裹住,却就地一滚,向楼梯滚去。

薛五娘飞扑过去,一把抓住顾倾城:

“郡主既然不听话,就休怪五娘心狠手辣了!”

薛五娘一招手,一条五颜六色的彩绳便飞到她手中。

也不知她是如何捆绑,空中绳索“呼呼呼”,像长了眼睛般飞窜。

顾倾城一下子又被五花大绑,绑得更加的结实。

薛五娘命人将顾倾城抬走,顾倾城心道若自己被她带走,拓跋就麻烦了。

她绝不能让他们掳走自己。

她虽然被绑得严实,动弹不得,她手上的戒指却花随意动,飞旋出蟠桃花。

锋利如飞轮的蟠桃花割破丝线,脱茧飞出,源源不息,咻咻咻的去攻击薛五娘他们。

更摧动意念,朵朵蟠桃花如飞轮,守护在飞鸿飞雁身旁,令那些杀手不能靠近。

玲珑阁的杀手逐渐也招架不住,有几个被飞旋的蟠桃花割破脖子倒地。

可薛五娘岂是吃素的,她吸了块大布料,像挥舞大旗般卷走蟠桃花。

顾倾城的功力有限,又被困在茧胎里,蟠桃花的威力也就有限。

而且她的蟠桃花要分散那么多精力去对付所有人,便逐渐显得没有什么杀伤力。

薛五娘挥舞大布旗,一边卷走蟠桃花,旗中的暗剑,直挺挺朝顾倾城刺来。

虽然鬼王有令,不得伤害顾倾城,但如今不伤害顾倾城,便不能将其制服。

眼看顾倾城就要被薛五娘手中剑刺中……

这时候,玲珑阁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一脚踹飞。

拓跋带着侍卫飞扑进来,一眼便瞧见那个茧胎。

“倾城!”

“拓跋!”

顾倾城一听拓跋的声音,含糊的叫了一声。

那些密不透风的丝线缠得她难受。

拓跋嘴里呼叫倾城的同时,已随着他的叫声,隔远就向薛五娘打出十成功力的纯阳罡气。

罡气如飓风狂扫薛五娘。

“嘭……”

薛五娘蹬蹬蹬的倒退几步,撞向身后的博古架,一口黑血自她的口中喷薄而出。

博古架倒下,上面的摆件也噼噼啪啪的掉地。

拓跋也紧接着电射上来……

薛五娘冷不防被拓跋隔空狠狠打了一掌,又见拓跋腾飞上来。

她前身纵然是毒蝎子,却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自然知道不能吃眼前亏。

她即便和这些杀手加起来,也绝不是拓跋和那些侍卫的对手。

她身子一弹,飞身扑向向博古架旁边,用头撞向墙壁上一个看似小圆球的暗键。

博古架没倒前,这个小圆球就如同博古架上的小摆件一样。

“嘭”一声,墙壁内发出巨响。

薛五娘站着的地方也开裂。

那个暗键不仅是摧毁玲珑阁的机关,薛五娘站着的地方有个洞穴能让她逃生。

有了天上人间被摧毁的经验,而且拓跋方才去突袭金老爷时,他也是如此摧毁了他的商行。

后来见拓跋围上来,大势已去,咬毒药自尽。

拓跋手中赤霄脱手飞出,向薛五娘电闪过去。

在薛五娘刚要落下洞穴之际,赤霄剑自薛五娘的后颈椎贯穿,将她整个人刺在墙壁上,她脚底下的洞穴悬空,她已经来不及却掉不下去。

拓跋飞扑过去,拔出赤霄剑。

薛五娘的尸体“啪”的掉落黑黢黢的洞穴。

他此刻也许还能追着尸体,一直查下去。

可是玲珑阁却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

他来不及再追,随即向侍卫喝道:

“快带她们走!”

其实楼下的侍卫进来一见飞鸿飞雁倒在椅子上,已经赶紧将她们抱出去。

拓跋回身,向楼梯处的顾倾城飞扑过去,抱着她便自楼上的窗口跳出去。

他们刚刚跳出玲珑阁,玲珑阁已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并迅速燃烧起来。

他抱着倾城,一直奔向远处安全的地方。

“赶紧去将玲珑阁所有分店,都控制起来!”

已经安全的拓跋立刻吩咐战英。

战英领命带部分人飞马而去。

附近商铺的人见玲珑阁爆炸倒塌并烧起来,一惊又惧,更怕殃及池鱼,都尖叫着跑出来。

“走水了……”

大街上人们大声尖叫。

附近商铺的人赶紧去拎桶打水救火,免得祸及自己。

而秦少卿,是第一个听到玲珑阁爆炸声,就自状元坊跑出来的人。

他身后,紧跟着状元坊的店伙计,见玲珑阁起火,那些伙计二话不说,赶紧和其他人一起去救火。

秦少卿看见拓跋怀里被五彩丝线包裹得像茧胎的顾倾城,不禁怔愣一下。

赶紧向他们走来。

拓跋吩咐完战英,才得空处理顾倾城身上的丝线,挥剑割断了她身上的束缚。

五彩丝茧破开,一身缟素的顾倾城宛如翩翩蝴蝶,破茧而出……

看着像银白蝴蝶般美丽的顾倾城,拓跋和秦少卿不由得都看呆了。

顾倾城在皇宫,为了忌讳,不敢戴白簪花。

出到宫外,还是要穿素戴白的。

毕竟父亲和奶奶的头七还未过。

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

一身缟素,清丽脱俗的顾倾城,自五彩丝茧中脱颖而出,便如破茧蝴蝶般惊艳。

她一身的白,没有其他色彩,但看着不染尘埃的她,任何人都会觉得,世间上的姹紫嫣红,盛世繁华,都不过是她脚下的一把尘土。

拓跋一瞬的惊艳,眼角余光却看见秦少卿定定的看着他的倾城。

“喂!看够没有!”

他冷冽的喝了声,斜睨着呆愣的秦少卿。

秦少卿才回过神来。

“倾城,你……这是怎么了?”秦少卿震惊的问顾倾城。

顾倾城看看地上的丝线绳索,赧然一笑:

“薛五娘的针线活,还真的巧夺天工。”

秦少卿惊愕道:“难道,难道薛五娘,也是什么组织的杀手?”

“嗯……”顾倾城沉重的点头,“可惜她死了。”

秦少卿看看那些被拓跋割下来的丝线绳结,便知道顾倾城在玲珑阁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

跺脚道:

“我也是刚到状元坊不久,方才在里面和伙计查账,便听到玲珑阁的爆炸声。

看你被包裹成这样子,肯定是吃了薛五娘的苦头了?”

顾倾城微微挠头,呵呵干笑。

秦少卿心痛道:“若知道你和薛五娘在里面打斗,我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断不会让他们伤你一分一毫。”

“好吧,现在不是献殷勤的时候!”拓跋冷冷道,“秦门主若好心,就赶紧去救火,免得殃及池鱼!”

秦少卿微微点头,嘴里一啸,他的手下方雷便来到他身边。

“状元坊的伙计,都去救火了么?”秦少卿肃然问。

“回门主,大家都去挑水救火了。”方雷恭谨道。

又转头看着那熊熊烈火,眉宇焦灼:

“可是,看这势头,不殃及池鱼,已经是侥幸了。”

方雷看上去脸上脏兮兮的,显然也是从火场跑出来。

“赶紧的,传洪门附近所有人,过来帮忙救火!”秦少卿急急的下令。

“是!”

方雷领命而去。

顾倾城看着在熊熊烈火中的玲珑阁,扼腕喟叹:

“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间玲珑阁,和天上人间一样,竟然就这样毁了!”

“天上人间更加奢华,价值难以估计,不照样毁于一旦!”拓跋道,

“其实,该心痛的,是那九幽地府的主脑!”

拓跋说话间,觎着秦少卿。

“若天上人间也隶属九幽地府,那他们还真的损失惨重。”

秦少卿一边道,一边微微颔首。

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有丝毫异样。

稍顿,秦少卿看着一身缟素的顾倾城,又安慰:

“倾城,你府中这几日发生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你要节哀。”

一旁的拓跋,脸色已经阴沉得快下雨了。

有意无意的挡在秦少卿面前,挡住他看倾城的视线。

“秦大哥放心,我没事。”顾倾城唇角往上勾勾。

父亲,其实也算是自己将他绳之以法。

自己一直以来,不就是想着回来替母亲和外公报仇么?

可是母亲和外公的仇是报了,自己却是非常的痛心。

附近的人都怕火势烧及自家商铺,赶紧去打水扑火。

洪门的人也赶来了,正在拼命的帮忙救火。

拓跋让人留下来查探玲珑阁的蛛丝马迹,便让顾倾城上马车。

“对了,飞鸿飞雁怎么了……”

顾倾城猛然想起飞鸿飞雁。

知道她们已在马车上,遂赶紧上车,拓跋吩咐凌云驾车离开。

他骑着雪驹紧随她的车驾旁边。

身后的秦少卿看着顾倾城与拓跋一起离开,沉痛的眼眸,陡然赤红,飞溅出火焰。

手指不知不觉蜷缩,紧握的拳头,指关节泛白。

顾倾城在马车上救醒飞鸿飞雁。

“郡主,都是我们不警惕,没好好保护郡主。”飞鸿哭道。

她们还不知道是郡主用自己的血救回她们,只以为是顾倾城用什么药救回她们,否则哭得更厉害呢。

“郡主,你惩罚我们吧……”飞雁也泫然欲滴。

“傻姑娘,我们虽说是主仆,却是命运相连,不必说见外的话。”顾倾城微笑道。

拓跋与顾倾城离开闹市,换了马车,又一起回了一揽芳华。

回到一揽芳华,夕阳已西斜。

拓跋扶顾倾城下马车,拥着她,又愧疚又心疼。

“对不起,刚才又让你冒险,我若迟来一步,都不敢想象后果……”

“咳……薛五娘便是看准了我孤身前去,才迫不及待的想抓走我。”

顾倾城风轻云淡道。

又自袖中拿出玲珑球,将球变成镜子。

“你看看,这是什么?”

拓跋细细的瞧了一下,又惊又喜:

“玲珑同心镜?真的有这个东西?”

顾倾城欣喜的点点头。

“这就是我们在梦中见到的玲珑同心镜,而且我照了那个薛五娘,她竟然是条毒蝎子。”

“毒蝎子,薛五娘……”拓跋恍然顿悟,“难怪她姓薛。”

他们拿那同心镜摆弄一下,发觉那小柄上微微凸起的小结,原来是接收开关。

往那摁一下,才能听见对方的影像。

“我们试试这同心镜,看看多远还能看见对方,听到对方说话。”顾倾城开心道。

两个人在一揽芳华拿着镜子走远对话,镜子中果然能清晰的看见对方听见对方的声音。

即便再远,只要对方呼唤,摁一下那核结,便能通话。

两人都喜不自胜。

拓跋是最兴奋了:

“这下好了,以后即便要远征,也能见到我的娘子了!”

顾倾城看着手上的戒指,想起蟠桃姥姥说姑姑手中的痴情戒指和同心镜是蟠桃园的宝物。

原来自己手上的痴情花戒指,就是圣姑手上的戒指,是蟠桃园的法器。

这戒指是老祖宗送给自己的,老祖宗毫无疑问,便是自己的蟠桃姥姥了。

顾倾城心念电闪,想着飞旋出的蟠桃花能幻化成一柄桃花剑。

飞旋而出的蟠桃花,果然便幻化成桃花剑。

当桃花剑在空中长到三尺多长,顾倾城飞起来一把抓住桃花剑,便飞舞起来。

当自己不需要桃花剑想要桃花扇的时候,蟠桃花竟心随意动,朵朵蟠桃花又变作一把桃花扇。

她以扇为器,又舞了一番,而后将桃花扇抛向空中。

漫天蟠桃花又随着她的心思,化作漫天花瓣“咻咻咻”飞出去,瞬间将远处那些她想要割断的竹子割断。

待她不需要时,漫天桃花瓣又汇聚成一朵,飞回她的戒指上。

至此,她算是完全会使用那两个法宝了。

“拓跋,这痴情花戒指,不仅能幻化出蟠桃花,还能幻化出任何武器,与我心意相通,随心所欲。”

顾倾城雀跃起来,就像个得了稀世珍宝的孩子。

拓跋唤出玉蝉子,玉蝉子看着顾倾城的戒指道:

“这法器确实能与姑姑心意相通,姑姑的功力有多深,便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顾倾城想把那个戒指让拓跋驱动,戒指戴不进拓跋的中,总算勉强能套上半截小指头。

也教他念痴情咒,戒指却根本不听拓跋使唤。

而顾倾城不仅能驱使痴情花戒指,戒指戴在拓跋手上时,她心意微动,还能令戒指收缩扩张。

一下子意念大了,十指连心,缩压得拓跋手指几乎断了,痛得他大叫起来。

吓得她赶紧停止意念。

拓跋又问玉蝉子:“这痴情花为何不听本王驱使?”

玉蝉子抿嘴笑道:

“主人,这是姑姑的法器,天上地下,只有姑姑一人能驱使。

就像玉蝉子我一样,也只听主人您的话。”

玉蝉子说完这些,便飞回拓跋的锦囊里面了。

拓跋把戒指戴回倾城手上。

“这戒指在你手中是法宝,戴在别人手上,反而是个祸害,不怕别人惦记了。”

顾倾城和拓跋得了玲珑同心镜,倾城又完全会驱使痴情花戒指,自是万般的欢喜。

这样既不累赘又随心所欲的法器,天下难求,顾倾城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抱着那棵虬枝峥嵘的蟠桃树,撒娇:

“蟠桃姥姥,谢谢您……”

蟠桃姥姥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树身上,花枝像手一样抚摸着小倾城。

顾倾城抬眸,看着树上那枚像心脏一样的蜜桃,仿佛看见一颗心在跳动。

于是,将自己的心头血,灌注进去。

血果更加有生气……

再长久一些,便能移进胸腔里了。

本来拓跋想在一揽芳华过夜,但翌日一早大家要出发去雀鸟湖,他们也只能赶紧回去。

顾倾城回去的时候,还让拓跋随时带铁蛋去从军,让他练练胆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戈射活动

第341章:戈射活动

戈射活动既猎雁又庆祝丰年,是大魏重要的礼仪活动。

能够参加这个活动,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

那是身份的象征,每个人都希望能参加。

人们也想藉着这个活动露脸,顺便讨个好头彩。

就连不愿意见人的拓跋灵,也抛开一切心理束缚,想讨个喜庆,让自己一切顺遂。

可惜她的母后被禁足,不能一起出宫。

她知道别人不敢再非议她被侮辱之事,人们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呢。

要离开皇宫几日,顾倾城天擦亮就起来先去看了老祖宗,并叮嘱李御医悉心照顾,才放心离开。

猎雁?

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像陛下降旨,让拓跋濬孝制后娶仙姬公主。

只盼陛下捉的大雁,如她所愿,离偶失群,活不过三个月。

否则仨月后,他还是要逼自己进宫,到时自己还有什么借口。

她总不能盼有刺客出现,又或者陛下突然暴毙,令大山大叔的如意算盘落空吧?

呸!呸!呸!

盼有刺客?

这么卑鄙的想法,即便是随便想想都是罪孽深重!

顾倾城拼命摇了一下头。

虽然是天意赌约,迫不得已,她可以耍一下无赖。

谁让大山大叔对她有非分之想。

她可是他的孙儿媳妇呢!

但是诅咒大山大叔之事,是万万不可以的。

众人在皇宫门前宽阔的广场集合出发,戈射活动就在百里外美丽的雀鸟湖举行。

老祖宗年事过高,身体抱恙,自是不会去的。

皇族中除了被禁足的皇后和被废的拓跋翰,即便是病怏怏的闾左昭仪,也不肯错过机会,让宫女们搀扶着出宫。

太子妃的伤也好的出奇的快,虽然还包扎着伤口,却和如良娣,九王爷一起来了。

几乎有地位的妃嫔和皇子皇孙公主都出动。

刘宋太子在大魏摆擂台,虽说上谷公主被侮辱,刘宋太子已不大可能与大魏和亲,但山阴公主还是有可能嫁给大魏皇子。

来者是客,如此热闹的活动,皇帝不邀请刘宋太子和山阴公主去参加戈射活动,好像于礼不合。

既然邀请刘宋太子和公主,这仙姬公主更不能不邀请。

可是,没想到临出门时,仙姬公主却身体不适,竟不能来参加戈射活动。

有些东西,看似遗憾,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乐瑶没有父亲庇护,本来不能出席这样的活动,但她央求顾倾城带上她,故而,她也能有幸前往。

大魏稍为有地位的文臣武将及家眷也被邀前往,御林军更加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大魏尚武,女子也习武,秋高气爽,郊野游玩,她们更喜骑马。

大多女眷,不仅骑马也把马车带上,骑马累的时候,可以坐坐马车。

而这些尊贵的女眷,毕竟郊野之外不想被人瞧见容颜,大多头戴帷帽,若隐若现的纱幔遮面。

放眼看去,浩浩荡荡的人马中,男子鲜衣革履,女子衣裙更加多姿多彩,加上五颜六色的帷帽,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没有资格参加的老百姓,便在沿途观看热闹。

便是看这些若隐若现神秘的美人,已经大饱眼福。

皇帝出游,六匹马的宽大奢华御驾。

御驾内如何奢华外人不得而知。

但能看见金灿灿的黄金马笼头,马胸前醒目耀眼的红色马缨花,镶金嵌玉的金鞍,与那马臀上做工精致的云火珠。

光是那些马上装饰,已令人咋舌。

皇帝车驾附近,更有金甲禁卫保护,禁卫也是翠羽装饰刀鞘。

即便是拓跋濬与拓跋余顾倾城他们,有些地位的皇子皇孙公主们,他们的马匹装饰,也是美轮美奂。

那日顾倾城和拓跋濬被皇帝鞭打,拓跋灵在廊上与妃嫔们一起看着,急得直跺脚,看着他们受伤,心疼得直掉泪。

刚想跑去求情的时候,老祖宗却来了。

她知道老祖宗来到,就肯定不用她出马了。

待想去看倾城的时候,倾城却去了太子府。

而后翌日再去,她又一早离宫,早出晚归的,根本见不着她的影子。

知道她会去参加戈射活动,便让宫人一早递话,要与她同乘。

她知道濬儿被赐婚,他们俩肯定痛不欲生,她想看看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顾倾城自从皇帝下旨让拓跋濬娶仙姬公主,她还挨了皇帝的鞭子,就一直躲避着皇帝,赌气不想见他。

即便出席这戈射活动,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也远远的躲着陛下。

她骑在雪白的魅影上,一袭月白素锦,外披云丝披风,帷帽下一层若隐若现,飘逸的纱幔。

全身上下,皆是清一色的素白,仙气飘飘,不染世俗半分尘埃。

风过处,撩起纱幔,明眸皓齿,如清风拂面,是绝世清丽的容颜。

而性子率真的拓跋灵,一身靓丽的橙衣,配以同色的帷帽纱幔,姿色虽不够艳丽,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尊贵与骄傲的化身,似乎她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若有若无的,傲然有公主之尊。

看见骑马过来的顾倾城,粲然一笑,犹如一朵鲜花缓缓绽放。

不知是巧合,还是约定,李双儿与顾乐瑶,一同来寻顾倾城,想一起上路。

李双儿一身红衣,同色的帷帽红纱幔,英姿飒爽,火热中带着狡黠的精明,像一只热情奔放的红狐。

顾乐瑶也是一身白衣如雪,白色帷幔下的五官虽不够精致,但入眼皆洁白,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小茉莉花。

如今的顾乐瑶,更加小心谨慎,事事显得小心翼翼,如随时随地,都会受惊的小鸟,那么楚楚可怜。

安陵缇娜一身金粉黄锦,也戴着同色帷帽,纱幔向两边撩起,艳丽的姿容,足以在姹紫嫣红中让人惊艳。

冯左昭仪一身湖水的蓝,配上同色帷帽浅蓝纱幔,螓首蛾眉,风华绝代。

闾左昭仪则是一身难以驾驭的暗红,她选择这暗红,是为了更好的遮掩自己憔悴得羞于见人的容颜。

冯左昭仪和安陵缇娜,闾左昭仪她们毕竟是皇帝的妃嫔,却不骑马,打算乘马车。

而一身大红绣袍旁边的刘楚玉,一身淡淡的紫衣,配上同色帷帽,淡紫纱幔。

全身淡淡的紫,清丽婉约的刘宋公主,如出水芙蓉,美人如斯,清新美好,举手投足皆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柔美。

陪在太子妃身边的贺兰明月,一身嫩黄衣裙,配着同色的帷帽,黄色的纱幔。

映入眼帘尽是嫩黄,眉宇虽然骄傲狂妄,却也青春靓丽,像一朵开得热烈多情的黄玫瑰。

只可惜,她帷帽下的纱幔,略显得神秘不足而繁冗有余,虽然青春靓丽,却不够惊艳。

这一群色彩缤纷的女眷,放眼尽是多姿多彩的佳人。

即便是宫婢侍女如飞鸿飞雁她们,一个个也是粉衣帷帽白纱幔,千娇百媚,美不胜收。

帷帽纱幔的妙处,不仅可令女子不必抛头露面,出门或者骑马时,又可以遮挡风尘。

更有种神秘的美感,让人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纱幔下,是怎样的绝世姿容。

顾倾城正想与拓跋灵她们并辔齐驱,内侍却过来传话,让顾倾城上陛下的御驾。

拓跋灵和顾倾城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李双儿和顾乐瑶纱幔下,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一眼。

其他妃嫔,除了冯左昭仪,就更加的羡慕妒忌顾倾城了。

苦于皇命难违,顾倾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双腿轻轻一夹,拍马缓缓向皇帝的御驾走去。

魅影脖子上挂着一串铃铛,铃铛下坠着一撮醒目的红缨花,一步一串脆响,佳人未至先闻声。

皇帝的御驾帘幔撩起,拓跋焘惊艳的看着缓缓而来的顾倾城。

而拓跋濬和拓跋余两人,就骑马随侍在皇帝的御驾后面,知道皇帝让倾城同乘,他们的脸色也骤然下沉。

顾倾城白马白衣白帷帽,似云中飘然而至的神女。

飘逸的纱幔向两边微微撩起,薄纱下冰肌玉骨,天生丽质,顾盼生辉。

皇帝与拓跋濬拓跋余等人,几乎是目定魂摄的看着那失落凡尘的仙子。

千秋无绝色,

悦目羞花颜,

倾国倾城貌,

惊为天上人。

这哪里是人间应有的绝色?

上皇帝的御驾,不能戴帷帽遮面。

顾倾城掀开帷帽的那一瞬,秀发飞扬回眸转瞬间,更惊艳了芳华。

在拓跋余与拓跋濬既担心又惊艳的眸光中,顾倾城上了皇帝的御驾。

路上旌旗摇曳,黄金络马头,白马从骊驹,金甲明晃晃,银甲亮晶晶,贵人笑如铃,贵胄声如钟。

马匹马车,沸沸扬扬。

在皇帝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雀鸟湖。

拓跋濬虽然监督着安全,却眉宇紧蹙,紧紧的盯住皇爷爷的御驾。

顾倾城上了皇帝宽大奢华得像间房子的御驾,也不正眼看皇帝,垂眸恭恭敬敬的给皇帝行礼,便坐到角落里。

“丫头,怎么了,还生大叔的气么?”

拓跋焘看着闷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顾倾城,温言和煦的问。

皇帝这般温情的语气,像壶滚烫的热水,烫贴着她的胸腔,击溅起她的泪泉。

她依然垂眸,因为压抑着眼泪和情感,声音略带嘶哑:

“没有,丫头哪敢生大叔的气。”

“那为何与大叔那么见外,这两日都躲着大叔?”皇帝又和蔼的问。

“哪里……有躲着大叔啦……”

顾倾城脸上挤出苦涩的笑。

依然垂眸。

“鞭伤……肯定还很疼吧?坐过来,让大叔瞧瞧。”

拓跋焘一脸关切,带着内疚与心疼的温柔。

就像责打了女儿的父亲,事后心疼的抚慰。

那般温柔和蔼可亲的语气,勾起她更多的泪雾上涌,胸腔更像被什么堵住,闷得难受。

“已经……不疼了。”

她虽然垂眸,眼角余光,却知道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方才让她坐过去的命令,不容置喙。

她轻轻挪了挪屁股,皇帝还是定定的看着她,却什么话也不说。

她咬咬牙,终于坐过皇帝的身旁。

皇帝抬手,轻轻的,温柔的抚摸她的背脊。

他记得,那鞭伤从肩甲一直裂至后脊梁。

他心里一阵刺痛。

“能让大叔,瞧瞧你的伤么?”

温暖和煦的语气,生怕重一分也会刺痛她的伤。

顾倾城拼命的摇头。

即便大叔要看她的肩甲,也是不可以的。

而且自己的伤,已奇迹的愈合,只剩一道粉嫩的痕迹。

再过一天,就连那粉嫩的痕迹也会消弭。

皇帝也不坚持要看伤,毕竟伤在身上,女儿家害羞。

伸臂揽住她的肩膀,仿佛怕弄疼了她背上的伤。

“大叔知道打疼你了,别生大叔气了,好么?”

她默默点头。

眼眸里的泪雾更加迷蒙。

“朕让御医把治疗外伤内伤最好的药,都送去毓秀宫了,你用了么?”

她默默点点头。

她知道陛下送了最好的药去毓秀宫,可她根本不需要。

“这背上的伤口,晚上睡觉压着都疼吧,你这脸色不好,是晚上没睡好么?”

大叔一连串的关心问候,暖融融,滚烫着她的胸腔,烫贴着每一个毛孔。

一颗滚烫的热泪,再也承受不了这如父爱般的关切,滴落下来。

更多的眼泪继续滚落……

顾倾城靠在皇帝肩膀上,便能感受到如山的父爱。

她真的好想喊他一声“父亲!”

“大叔,你要是我父亲,那该有多好。”

她哑着嗓音道,离开他的肩膀,终于正眼看着皇帝。

皇帝轻轻擦拭她的泪,心里百感交集:

“难道,丫头真的,就只将朕当作父亲?”

顾倾城默默看着一脸失望的大叔,半晌后,终于展颜笑了。

“陛下若有丫头这个女儿,会不喜欢么?”

顾倾城的眸眼澄澈如圣泉,清纯潋滟,憨态可掬,笑得就像个俏皮的孩子。

“喜欢!”

拓跋焘看着终于恢复往日欢脱的丫头,也心情舒畅的笑了。

拿起她的纤纤玉手,握在他宽厚的手心里,轻轻拍了拍。

“到底是做朕的女儿,还是做朕的女人,就看这次戈射活动了!”

顾倾城抽回手,看着皇帝,想起九重天那个酷似皇帝的天帝。

难道她与陛下这些恩恩怨怨的纠缠,也是源自数十万年前?

他既然是九重天的天帝,怎么也会落下凡尘,成为人间的皇帝?

难道天帝也犯了什么天条,下凡尘渡劫?

她笑嘻嘻道:

“大叔,丫头的直觉告诉自己,咱们就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

“……好,不管如何,看见丫头还能像从前那般,与大叔敞开心扉谈笑,朕这闷疼了两天的心,总算是缓解了!”

皇帝哈哈朗笑。

两人冰释前嫌。

去雀鸟湖一早骑马出发,需时大半天,中途也只是稍停歇一下,吃点干粮喝口水,下午赶到那里吃篝火烤羊。

在行馆住上一晚,欣赏雀鸟湖附近美丽的湖光山色,在那篝火中踏歌起舞。

翌日一早才开始戈射活动,连续举行两天,第四天往回返。

中途歇息的时候,顾倾城告诉皇帝要回去陪灵儿,皇帝也就不阻拦了。

一下御驾,便瞧见拓跋濬在一旁紧紧盯着。

她向他盈盈一笑,以示无恙。

他才将吊起来的心放下。

初秋时分,路边的树木金黄多彩,山坡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开得正灿烂。

她去找拓跋灵的时候,路上经过安陵缇娜的车驾。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还有顾乐瑶一众人正撩起纱幔欣赏路旁的风景。

李双儿近日见顾倾城出尽风头,举世瞩目,就连晚上做梦都恨不得掐死她。

把她的头发剃光,把她的容颜毁掉。

后来陛下给高阳王下旨,要高阳王娶仙姬公主,她当时又把那嫉恨暂时转移到仙姬公主身上。

再后来才知道拓跋濬抗旨拒婚挨鞭笞,皆是因为顾倾城。

她对顾倾城的嫉恨,更加飞升。

有两个人正在安陵缇娜车驾旁,与安陵缇娜有说有笑来着。

与她们说话的是安陵缇娜的哥哥安陵格仁,另外那个竟然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戏子,花想容。

人间尤物是青衣!

花想容一身青衣行头打扮,虽没有刘子业那般国色天香,却因了戏服行头扮相,更添风采,微微一笑已倾城。

顾倾城才想起来,她这几次见花想容,他都是戏子扮相。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四十二章:闺蜜情深

第342章:闺蜜情深

“二妹妹!”

安陵缇娜见顾倾城向她们走来,还没等顾倾城走近, 更新最快

李双儿见顾倾城过来,赶紧调整心态,将所有的嫉恨压下去,几乎和顾乐瑶异口同声的道:

“二姐……”

顾倾城也笑盈盈的和姐妹们打了招呼。

“倾城妹妹。”

为了显得和安平郡主亲热,安陵格仁也和安陵缇娜一样称呼顾倾城为妹妹。

“安平郡主。”花想容也彬彬有礼对顾倾城揖礼。

“你们也都来了?”顾倾城看着花想容略感惊讶。

同时,她闻到了安陵格仁与花想容身上有同样的香囊味道。

原来那些香囊都是大众化的。

她之前闻到顿丘王李峻和花想容身上皆有那样的香囊,还以为他们的香囊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顾倾城心下嘀咕:

不是说要有身份地位的人才可以参加么?原来戏子也是可以的。

“我这游走四方的戏子,是沾了安陵公子的光,才能跟着来看热闹。”

花想容微微一笑,仿佛解释顾倾城心中的疑惑。

“也是那么巧,三弟近日身子不适,才把这个名额,匀给了花公子。”安陵格仁庆幸的道:“否则我也无法带花公子同来。”

顾倾城释然,原来是安陵缇娜的三哥安陵超仁身子不适,才把名额让给了花想容。

“其实,左不过就是射猎大雁罢了,也太分尊卑了。”顾倾城摇头道。

“话不是这么说,这可是大魏最隆重的戈射活动,能来参与,是一种荣耀。”安陵格仁道。

顾倾城微笑点头。

也对,若什么人都能前往,那皇帝的安全也没了保障。

安陵缇娜亲热的拉着顾倾城的手,略为退开几步,关切的低声问:

“陛下召二妹同坐,不敢对二妹有何非分之举吧?”

“大姐别担心,陛下就是那日误打了我,想问问我的伤怎么了。”顾倾城低声笑道。

“二姐,我们见陛下召你同乘,方才和大姐,还好一番担心呢。”

走过来的李双儿也如释重负。

安陵缇娜轻抚着顾倾城的背脊,忧形于色。

“那日你受伤,大姐远远瞧见,可是心疼了。

晚上我要侍寝,走不开,隔日去毓秀宫看你,你却一大早离开皇宫了。”

“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们不要担心了。”顾倾城赶紧安慰她们。

又看看如受惊小鸟一样的乐瑶,对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道:

“谢谢两位姐妹照顾我家乐瑶噢。”

安陵缇娜一副大大方方道:

“毕竟是二妹妹的妹子,也就是我们的妹妹了。她父母有错,罪不及孩子。”

顾乐瑶感激的看着她们。

这时,便见李峻也向她们走过来,他眸光幽深的落在安陵缇娜身上。

那抹幽深,仿佛带着无尽的痛惜。

却又那么的不着痕迹。

再看着她们,郎声笑道:

“来了这么多美人,千娇百媚,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到时候,人们都不知是观看戈射,欣赏雀鸟,还是雀鸟倒过来,欣赏你们这些美人了?”

“顿丘王说得太对了。”安陵格仁看着顾倾城,深有同感。

“大哥……”

顾倾城姐妹几个向李峻打招呼。

“见过顿丘王。”花想容也向李峻见礼。

李峻看见花想容,很是愕然:

“没想到花公子,也能来参加啊。”

“在下是托了安陵公子的福,安陵三公子身体抱恙,我才能来一睹大魏的戈射。也是想来沾沾吉祥之气。”

花想容笑得妩媚。

他们这些跑江湖的,也要有些虚名,才能混口饭吃。

“那你这次,可真算是沾了安国公府的福气了。”李峻哈哈笑道。

他转颐看看顾倾城,脸上有些愧疚之色。

“虽然上次花公子失手,几乎误伤了安平郡主,好在有惊无险。

但不得不说,花公子唱的戏,那真叫一个好,很多宾客都回味无穷。

等下次,本王南征凯旋归来,再请花公子到府上,唱几次堂会!”

“好,那在下预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花想容抱拳道。

大家只略为寒暄几句,顾倾城便离开。

那边的刘子业姐弟,早就走下马车,他那一群娇美的侍女,正跑去烂漫的花海摘回野花,编织花环。

一般男子皆束发,他却青丝如瀑,自然飘垂。

他自侍女手中拿来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此刻手指正勾着一缕长发,缠绕玩弄着,风姿绰约的看着走过来的倾城。

昨日他被拓跋打了一掌,还削坏了桃花裙。

本以为他会非常萎靡,没承想,却依然风姿绰约。

许是他试过了拓跋的棋艺,变得更加自信了?

刘楚玉却只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侍女编织花环。

顾倾城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

刘楚玉淡淡紫衣,却也淡淡愁容,百无聊赖,容色寂寂。

大魏皇帝将仙姬公主指婚给拓跋,她哪里能高兴起来。

而且拓跋还为了顾倾城抗旨。

刘子业一点都不被昨日的打斗影响坏心情,看着顾倾城,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他脸上的阳光,若是分薄一些给拓跋余,那就平衡了。

“太子殿下的花环,好美呦!”

顾倾城看着刘子业头上的花环,由衷的称赞。

“城儿喜欢?”

刘子业赶紧挑了个最漂亮的花环,戴在顾倾城头上。

戴着花环的顾倾城,与戴着帷帽的她,又有不同的美,仿佛那些娇艳的花朵儿,只是她的陪衬。

看着戴着美丽花环,妖娆娇美的顾倾城,刘子业目定魂摄,乱了心神。

就连刘楚玉也惊艳的看着她。

而刘子业那些侍女,都忍不住嚷嚷着:

“安平郡主戴着花环,好漂亮噢……”

刘子业终于回过神来,对那些侍女挥挥手:

“本太子就说小城城,是桃花仙子下凡尘,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望尘莫及了吧!”

“是……”

他那些千娇百媚的侍女,虽然被贬低,却也心服口服。

刘子业又热情道:

“小城城,这次本太子一定要好好发挥,给你捉一对大雁。

嗯……最好是活捉,免得小城城看见受伤的小动物,会心疼。”

顾倾城微笑摇头。

这姐姐还真是不怕死。

看看他的大红绣袍,嫣然浅笑:

“姐姐这绣袍不比昨日那桃花裙逊色,若是再被人挑破了,也是怪可惜的!”

刘子业抬眸四顾,看看远处带兵的拓跋,不屑道:

“那是个没礼貌的家伙,等弈棋擂台结束,本太子名正言顺的带小城城回江南,看他还敢不敢撒野!”

“你呀,还真是大言不惭。”

顾倾城也不气恼,抿嘴笑着摇头。

“昨日小试牛刀,本太子已知道拓跋的棋艺,不过尔尔。

如今,本太子更加抱了必赢的信心了。”

刘子业非常的成竹在胸。

顾倾城胸腔里咯噔一下。

这擂台比赛,关乎两国国邦,若他真的赢了,魏帝可真是要履行契约的。

他一心要赢比赛,也无可厚非。

拓跋的棋艺,与这鬼才,确实稍逊一筹。

迫不得已,也只能……

思忖间,她感觉远处有酸溜溜的目光向她扫射赶来。

她转眸往那处看去,果见拓跋已板起脸看着他们。

顾倾城知道拓跋又吃醋了,遂若无其事的收回眸光。

对刘子业道:“殿下想抓完好无损的大雁,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

“……小城城要对本太子有信心嘛。”刘子业妩媚的娇嗔。

“好,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顾倾城倏然有个俏皮的想法,不动声色的变大怀里的玲珑镜。

拿着镜子像是照看自己戴花环的模样,却照向刘子业姐弟俩。

果然,镜子中出现的,是一株一分为二的彼岸花。

这就是他们的前身?!

原来,之前的梦境,都是真的,他们果然是雌雄同体的彼岸花。

只不过这一生,竟然能分开了。

许是前生,做了什么大功德?

她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收起镜子,扶了一下花环。

笑呵呵道:“呵呵呵……这花环,还真的不错。”

刘子业姐弟也没察觉有何异样,刘子业见倾城喜欢,还拿多几个花环给她:

“小城城喜欢,就多拿几个去吧。”

“谢了。”

花环好看,顾倾城正好可以拿给拓跋灵她们。

顾倾城离开他们后,刘子业命那些侍女赶紧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抓到完好无损的大雁。

经过太子妃和如良娣她们的车驾,顾倾城与太子妃和如良娣她们打过招呼。

顾倾城见如良娣身边,紧挨着一个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出挑的女孩。

那女孩豆蔻年华,一袭翠衫,眉目如画,清秀得就像朵清幽的兰花。

如良娣见顾倾城好奇的看着那女孩,便主动介绍:

“安平郡主,这是我女儿兰因。”

又对那女孩道:“兰因,赶紧见过安平郡主。”

顾倾城只知道如良娣有拓跋丕一个儿子,还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

那女孩远远见顾倾城走来,就一直惊为天人的看着她。

听到她母妃介绍,赶紧敛衽为礼,脆生生道:

“原来您就是安平郡主,郡主不仅医术精湛,是救治母妃的大恩人,还是兰因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太子妃身边的采薇因顾倾城日前救了太子妃和高阳王,对她很有好感。

赶紧在她身边低声介绍兰因:“这位便是太子府的博陵郡主。”

顾倾城微微向采薇点点头,以多谢她介绍。

又看着那拓跋兰因,莞尔一笑:

“博陵郡主小嘴真甜,其实,你才是我见过最清秀可人的姑娘。”

“让安平郡主见笑了。”如良娣赶紧谦逊道,“兰因怎敢与安平郡主相提并论。”

“对了,如良娣,我怎么一直没见过,这位美丽的博陵郡主?”

顾倾城忍不住好奇的问。

顾倾城是如良娣的救命恩人,她也不想有任何隐瞒。

“兰因小时候,她父王找人给她算了一卦,说她命里有劫杀,需寄住在寺庙,满十三岁后方可回府,这样以后就能吉祥如意。”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我没见过她。”顾倾城恍然。

又友好的对拓跋兰因笑笑,将手上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

“小兰因,再见。”

“再见,郡主姐姐。”

离开她们,路上顾倾城想着,兰因,也被誉为像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钟鱼,即寺院撞钟之物。

那小兰因身为太子之女,何等尊贵,却在寺庙一住就是十几年。

希望经过这些年的磨难,她以后会有个好前程。

这样清丽温柔的女子,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郎君,能娶了她。

回到拓跋灵的马车旁,拓跋灵正在活动腿脚。

顾倾城把剩下的花环,让飞鸿飞雁和那些侍女戴着玩儿。

拓跋灵却紧张的拉她上了车厢。

这时候,浩浩荡荡的车队稍作休息,便重新启程。

拓跋灵之前被大祭司和母后洗脑,说顾倾城是她的克星,心里对倾城有些芥蒂。

如今见倾城和儿都被父皇责打,父皇还拆散他们,下了那么一道无情的圣旨,又挑起她的侠义之心。

她焦急的问:

“父皇前日打了你和儿,又下了一道圣旨逼迫儿,如今还叫你过去一起同坐,他……到底想怎么样?”

“没事,陛下就是想看看我的伤,好些没有。”顾倾城轻轻拍拍她的手。

“可是,你和儿怎么办呢?”拓跋灵还是愁眉苦脸。

“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顾倾城故作轻松的笑。

“看看你,都火烧眉毛了,心还那么宽!”拓跋灵急得直叫。

“那还能怎么办,你的儿都抗旨了,你也知道,他接旨是出于什么原因。”

“……”

拓跋灵顿时无语,只替儿心疼还有他们惋惜。

忽然,顾倾城透过窗外,看着后面一队衣着艳丽舞衣的女子,问拓跋灵:

“灵儿,那些女子是什么人啊?”

拓跋灵向那些人瞧过去。

“那些是随行来的舞娘。”

“舞娘?”

顾倾城不知道还有人来跳舞。

拓跋灵解释:

“戈射狩猎明日才开始,我们下午到达,围着篝火烤肉喝酒,踏歌而舞,甚至通宵达旦。”

“哦……原来还有篝火晚会,踏歌而舞。”顾倾城恍然的笑,颇为向往。

不知拓跋,会不会踏歌而舞?

“倾城,”拓跋灵故意笑话她,“你要是早些来皇宫,这种活动每年都举行,何至于孤陋寡闻。”

顾倾城见如今拓跋灵能说能笑,也自是心中安慰。

“是……我孤陋寡闻了。到时候,我便要好好看看灵儿,踏歌而舞。”顾倾城笑道。

拓跋灵近来已经打开心扉,她心里头的那根暗刺,也仿佛因为顾卿而不存在了。

“我跳这种热烈的舞蹈,就不敢恭维了。”拓跋灵眨巴着灵慧的眼睛,“不过,儿的舞,倾城千万不要错过。”

“是么?”

顾倾城一脸期待。

从前快乐的拓跋灵仿佛回来了,之前心里的阴霾也仿佛消失殆尽。

“倾城,如果顾卿没有回柔然,也一起来参加戈射活动,该有多好!”

拓跋灵微微噘嘴,又牵挂起顾卿。

“你放心,大哥回去认祖归宗后,说不定不用多久,就会向陛下提亲呢。”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逗她欢心。

“会么……”拓跋灵脸颊绯红。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却叹口气道:

“灵儿,你可知道,我之前跟你父皇,打了个天意赌约?”

“……天意赌约?”

拓跋灵一脸懵然。

顾倾城就把和拓跋焘的赌约说了。

拓跋灵震惊之余,又急又恼:

“父皇真的要你入宫,还许你后位?”

顾倾城抿嘴点头。

拓跋灵顿时彷徨,喃喃自语:

“如今母后被禁足,连来参加戈射活动都没有资格。

如此说来,母后……真的,真的离废后不远了?”

见拓跋灵比自己还要忧急,她又安慰道:

“灵儿稍安勿躁,我当时只是权宜之计,能拖得你父皇一时,便是一时。”

“倾城真的不想做父皇的女人?”

拓跋灵抓住倾城的手臂,认真的问。

“废话!”

顾倾城轻捏拓跋灵的脸,让她醒醒神。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和你的儿,是闹着玩儿的?”

拓跋灵见顾倾城那么肯定,才松了口气。

可是转瞬间她又忧戚,担心道:

“父皇怕是瞧出你与儿有情,才故意下旨,让儿娶仙姬公主。

他若真的给你抓到大雁,还能养活,可如何是好?”

“唉……实在逼得紧,只好与你儿私奔呗。”

顾倾城一副无奈,长叹口气。

见聪明如倾城,也无计可施,长吁短叹。

拓跋灵顿时豪气干云,拍着胸口道:

“倾城,父皇即便抓到完好无伤的大雁,本公主也有办法,把它活活给弄死。”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心里顿觉惭愧。

灵儿已经够可怜了,自己还要利用她的侠义之心!

拓跋灵又嘻嘻笑道:“保准不用十天半月,那大雁的一缕英魂,便去找它的伴侣去了。”

顾倾城眼睛有一瞬的闪亮,开心了一下,又泄气的摇头。

“你父皇抓到大雁,自然是让人好生看守,怎会让你随便得手。

你这人笨手笨脚,当初想害我,还不是被我察觉了?

若被你父皇知道,非打死我们不可。”

拓跋灵既担心自己的母后被废,又怕父皇拆散儿和倾城这一对鸳鸯。

当然是自告奋勇去破坏,让她父皇的美梦落空了。

她计上心头,再拍着胸口,信心十足:

“倾城,你放心,就因为本公主这个人,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让本公主保住大雁的性命,嘻嘻嘻……本公主可不敢保证。

但你让本公主把大雁弄死,嘿嘿嘿……本公主可是绰绰有余。”

顾倾城眨巴着惊喜的眸光,看着拓跋灵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那捣蛋的样子,还真像拓跋丕。

“嘻嘻嘻……”她禁不住拥抱着灵儿,开怀大笑,“那这事,就交给灵儿了。”

拓跋这个九姑姑,和她的侄儿拓跋丕竟真是一家人。

“没问题,本公主肯定不出一个月,就弄死大雁。

父皇刚刚才纳了个安陵缇娜,如今又想打你的主意,灵儿就让父皇的美人梦落空!”

拓跋灵还没去干恶作剧,却已经想想都好笑了。

此刻的拓跋灵,与训练侍卫时狠戾的拓跋灵,判若两人。

从前活泼可爱率真的她,总算是回来了。

顾倾城想想,自袖中拿出个小瓷瓶,递给拓跋灵。

“这是什么?”

拓跋灵看着瓷瓶问,打开盖子嗅了嗅,却是没什么异味。

“相思丸。”

“相思丸?”

拓跋灵看着瓷瓶嘻嘻的笑。

“那么好听的名字,是给灵儿治愈思念顾卿的么?”

顾倾城几乎笑喷。

而后悄声道:

“刚刚相反,此药不是治愈相思,而是催人相思。是让你悄悄喂大雁的。”

“哦……”

拓跋灵脸上讪然,赶紧盖回盖子。

顾倾城正色道:

“你那些恶作剧,恐怕把大雁弄得血肉模糊,陛下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杰作。

你到时故作欣赏陛下抓到的大雁,悄悄将相思丸塞进大雁嘴里。

大雁离开伴侣,不能独活,它们吃了相思丸,便更加思念伴侣,不思饮食,自然就……活不了多久。”

顾倾城知道自己,自始至终是不能靠近陛下抓到的大雁。

否则大雁一死,她的嫌疑就大了。

但灵儿欣赏陛下捉到的猎物,倒是名正言顺。

天下间大多赌局,总是计中计,谋中谋。

既然入了赌局,哪有真的只看天意的。

偶尔出把老千,也不过分。

谁让大叔自己先恃强凌弱,利用自己皇帝的权势,打他孙儿媳妇的主意!

第三百四十三章:篝火歌舞

第343章:篝火歌舞

一行人马,虽然浩浩荡荡,却是快马加鞭。顶点更新最快下午,他们到了雀鸟湖附近的行馆。

他们先在行馆住下,那么多人马靠近雀鸟湖,只能惊飞所有雀鸟。

所以他们远离雀鸟湖住宿,翌日徒步悄悄前往雀鸟湖。

但于行馆附近有座像馒头一样名叫小月顶的小山峦,山上野花烂漫,站在小月顶上面就像观景台,能将辽阔的雀鸟湖湖景一览无余。

拓跋灵的马车直接赶至小月顶,两人跳下马车,拓跋灵就拉着顾倾城跑上那小月顶。

顾名思义雀鸟湖,果然云集数不清的各种雀鸟,当然,大雁也是其中最多的一种。

过了这几日,它们马上要往南迁徙了。

那里仿佛就是鸟的天堂。

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雀鸟,五颜六色,或翔于水面,或栖于湖边水草中,或如伊人水中伫立。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方圆半里,都能听见它们悦耳的歌声。

天然的雀鸟湖很大,湖中央又有很多突兀起来的小小岛屿和陆地,可供雀鸟栖息,游人戏鸟。

平日人们游走在湖边,柳荫树下,观赏美丽的湖景和多彩的雀鸟,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此刻整个雀鸟湖都戒严,远远便有重兵把守,拉起绳子不准任何人进入。

否则惊飞雀鸟,明日就没有大雁可射了。

她们一边远远欣赏雀鸟欢鸣,还有那湖光山色。

拓跋灵气鼓鼓道:

“瞧瞧,雀鸟湖附近,果然比往年多了几倍士兵把守,看来父皇还真怕惊飞了大雁!”

顾倾城默然含笑。

拓跋灵又叹道:

“虽然有你的相思丸,恐怕很难接近父皇猎到的大雁呢。”

“别担心了,你不是最会破坏的么。”

顾倾城反而淡定从容。

两人想转身离开,猛然看见身后站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们身后,赫然站着拓跋余。

拓跋余每次出现在顾倾城身后,她都毫无知觉,可见拓跋余的武功如何了得。

顾倾城和拓跋灵都吓得一个激灵。

“你们,是在商量什么大计么?”拓跋余似笑非笑道。

“八皇兄,你还学人家偷听了。幸好我们没做什么坏事,否则都被你听了去。”拓跋灵撇嘴道。

“皇兄又没说你做什么坏事,或者恶作剧,你担心什么?”

拓跋余脸上莫测高深。

顾倾城与拓跋灵相视一眼,也不知拓跋余猜到了什么。

“我……就是向倾城介绍如何戈射,”拓跋灵嘻嘻的笑,“反正不管什么事,都不是伤害八皇兄的事。”

拓跋余嘴角微翘:

“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帮忙的么?”

“女儿家的事,八皇兄……就不必凑热闹了。”

拓跋灵挥挥手,拉着倾城往下走。

拓跋余亦步亦趋的跟着下来。

“难得九皇妹心情已经好转,就开开心心玩几日吧。”拓跋余对拓跋灵道。

“谢谢八皇兄。”拓跋灵点头道。

“倾城,你等一下。”

拓跋余示意拓跋灵先走,他有话要和倾城说。

拓跋灵见状,料想八皇兄还是对倾城余情未了,想说些情话,于是暗叹口气,先行下山。

拓跋余与顾倾城一边下山,一边轻声迟疑的问:

“倾城,那晚上……”

“嘘……”顾倾城嘘了声。

顿住脚步,看看附近,见四下无人,才再神秘的低声道:

“殿下,我那是在乡下学了巫师的招魂术,据说能把丢失的魂魄,和阴间的冤魂招上来。”

“……招魂术?”

拓跋余一脸的狐疑。

顾倾城又神秘的点点头:

“我看你那病症,药石无效,多半是当年被什么吓着了,丢了些魂魄。

便想给你招回失去的魂魄,但还招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若你知道些什么,还是三缄其口吧。

天机不能泄露,否则就不灵验了。”

顾倾城说完,丢下一脸懵然的拓跋余,赶紧去追拓跋灵。

拓跋余看着慧黠而俏皮的倾城,像蝴蝶般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莫测高深的笑。

拓跋灵等在前方,见八皇兄对顾倾城依依不舍的,她也很是难过。

看着追过来的倾城,闷声道:

“倾城,其实八皇兄与儿,手板手背都是肉。

我看见八皇兄对你那样子,其实,也很替他难过的。”

“也许,给他一些时间,他便不会在乎我了。”顾倾城也心情郁闷。

两人走回依山傍水的行馆,一路上已闻到阵阵烤肉香扑鼻而来。

令人垂涎欲滴,挑逗着味蕾,这才又精神过来。

来到一处花木葱茏的行馆。

“倾城,这是我每年来都住的逸湖居。”拓跋灵挽着倾城的手,开心道,“这几晚,咱俩就住在一起喔!”

“好……”顾倾城笑着颔首。

飞鸿飞雁和拓跋灵的宫女正将行李往逸湖居里搬。

光上谷公主的日常用品就几乎有一车。

这时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还有顾乐瑶找了过来。

“我们一下车,便不见二妹的影子,让我们好个找呢。”安陵缇娜笑道。

“方才公主拉我上小月顶看雀鸟了。”顾倾城笑道。

“我就说二姐第一次来,肯定是迫不及待去看雀鸟了吧。”

李双儿看看顾倾城,又看看安陵缇娜,笑嘻嘻道。

“大姐如今是安陵贵人,不用去陪陛下么?”

顾倾城关心的问安陵缇娜。

“陛下那么多妃嫔,还有大臣随侍左右,无需本宫时刻陪伴。”

顾倾城又问李双儿:“那三妹和乐瑶妹妹住哪里?”

安陵缇娜是皇帝的贵人,晚上随时要侍寝,姐妹们是不可以与大姐同住的。

“我和乐瑶就挨着大姐行馆的旁边。”李双儿道。

乐瑶感激道:“若非有几位姐姐照顾,乐瑶都不知怎么办好呢。”

“乐瑶妹妹,你与我二妹是姐妹,客气话就不必说了。”

安陵缇娜大方得体的对顾乐瑶道。

又转看顾倾城,笑意更浓:

“我们的住处,都有宫女安顿好了。大姐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的住处。”

安陵缇娜一副大姐姐的关怀体贴。

“大姐就是大姐,事事想得周全。”顾倾城笑道,“上谷公主要我陪她一起住呢。”

拓跋灵却在旁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安陵缇娜一个寡妇,却勾引了自己的父皇,拓跋灵对她自然就没有好脸色。

却又不能直接对安陵缇娜发脾气,只得瓮声瓮气对顾倾城道:

“倾城,你们有完没完,咱们还要赶紧梳洗一下,去参加篝火宴,我闻到那烤肉香,肚子都咕咕叫了呢!”

安陵缇娜见拓跋灵刁蛮的样子,开玩笑半认真道:

“公主,你与我二妹同住,可别欺负我二妹哦。”

拓跋灵不屑的瞥安陵缇娜一眼。

想到她们是结拜姐妹,自己与顾倾城倒是外人了。

一下子兴味索然:

“欺负你二妹妹?好好好,你们是结拜姐妹,本公主是外人。

有好姐妹真好,你们就互相护着吧。

本公主先进去看看住的地方,毕竟这里是荒山野岭,说不定有什么蛇虫鼠蚁!”

拓跋灵说完,丢下顾倾城,便蹬蹬蹬的跑进行馆。

顾倾城抱歉的看看安陵缇娜和李双儿:

“大姐,你如今毕竟是陛下的贵人,需时时陪在陛下身边伺候。

你们先回去梳洗吧,马上就要去参加篝火宴了呢。”

“好,二妹妹,那我们先回去了。”

安陵缇娜几个放心的离开了。

顾倾城走进逸湖居,粗略的看看房间。

“灵儿不用担心,这么好的湖光山色,可媲美世外桃源。即便有蛇虫鼠蚁,早被这里的管事们灭了。”

“我最怕蚊虫老鼠毒蛇了,倾城,你这几晚,可得陪我噢。”

“好,有我这个药王看着,蛇虫鼠蚁不会来滋扰公主。”

早有宫女送来清水和布帛,伺候她们擦手,随后便去篝火宴。

其实皇帝的妃子那么多,安陵缇娜即便是新晋的安陵贵人,皇帝又如何需要她时时刻刻的伺候呢。

安陵缇娜回到皇帝身边,想着一直以来都是顾倾城安排宴席,筹备娱乐节目。

她为了讨好皇帝,也让皇帝见识见识她的能力。

便说她二哥带了红遍大江南北的戏子花想容来,不如让他在篝火宴上唱戏助娱。

拓跋焘有些惊愕:“他一个戏子,怎能参加如此隆重的戈射活动?”

安陵缇娜软糯的解释:

“陛下,臣妾的三哥身子不适,没来参加。

二哥是个戏迷,与花想容一见如故,这些时日,常常与那花想容在一处。

许是看他没见识过大魏的戈射活动吧,就把三哥的名额让花公子顶上,带他过来开开眼界。”

皇帝虽有一些不悦,遂想到安陵缇娜毕竟是倾城的结拜姐妹,也是自己新宠,便点头同意了。

“既然来了,便让他唱一段,添个兴趣吧。”

于是安陵缇娜便让她二哥赶紧安排花想容给大家娱乐。

这样,也算是让多年沉寂的安国公府再露脸了。

行馆依山而造,前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坪,绿油油的像巨幅绿地毯,乍一看,还以为去了大草原。

白色、黄色、紫色的小雏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点缀在绿油油的地毯上。

两天前就来打点的司仪局和御厨,早已将一只只肥美的羊,置在篝火上炙烤。

烤羊和各种烤肉,一坛坛美酒已经被打开,肉香酒香,香味溢满了山水间,早已引得人们垂涎欲滴。

沿途上佳人仕女皆戴帷帽,来到行馆,便换了衣饰,美食当前,她们还要跳舞,自然就不戴帷帽了。

人们依次在食案后席地而坐。

夕阳下,鲜衣美食,活色生香。

众人坐了大半天的车马,到达便开始篝火宴,直到通宵达旦。

皇帝后面站着他的心腹禁军重重保护,几乎连飞鸟都难越雷池半步。

连御林军副统领李弈,都是带着御林军守护在外围。

拓跋焘不召任何妃嫔,却让顾倾城和拓跋灵左右相陪,相邻饮食。

连冯左昭仪和闾左昭仪,都只是靠在皇帝附近。

即便是新晋的安陵贵人,也只是远远坐在属于贵人的座位上。

皇帝的每一道膳食,都经过重重检验,等闲人根本不可能靠近皇帝的十步之内。

草地上临时搭着半人高的戏台,人们开吃,花想容便在台上献唱。

只见花想容一袭青衫鼓荡,白水袖飘忽,额上鬓边皆贴着熠熠生辉的花钿珠翠,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戏子在唱戏,陛下并不清楚是什么戏码,宗爱便让安陵格仁过来,向陛下禀报唱的是什么戏码,别让陛下看得云里雾里的。

安陵格仁有幸到陛下身侧,自是受宠若惊,便跪下恭谨道:

“陛下,花想容演的是《恨锁麒囊》。”

皇帝微微颔首,并不言语,一边喝酒吃肉,只远远觎了觎那戏子。

倒是拓跋灵看着台上唯美的青衣,一脸懵懂轻蹙娥眉的问:

“……《恨锁麒囊》是什么戏?是锁住麒麟么?”

安陵格仁想笑,却忍住,拱手道:

“回陛下,回公主,锁麒囊是齐鲁一带,绣有麒麟的锦袋,荷包。

女儿出嫁上轿前,母亲要送一只绣有麒麟的荷包,里面装有珠宝首饰,希望女儿婚后早得贵子。

这只荷包锦囊,便唤作“锁麒囊”,含麒麟送子,祈子添福之意。”

拓跋灵脸上讪然,尴尬的抿嘴。

而倾城却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安陵格仁继续说下去。

“《恨锁麒囊》说的是雍州富户薛氏门中之女,薛兰芝许配赵庭训。

出嫁前按当地习俗,薛老夫人赠女锁麒囊,内装珠宝首饰无数。

婚嫁当日,花轿中途遇雨,至牡丹亭暂避。

又来一花轿,轿中为贫女贾黛玉,因感世态炎凉身世凄凉而啼哭。

薛兰芝问清缘由,仗义以锁麒囊相赠,雨止各去。

五年后雍州大水,薛、赵家园尽毁,两家逃难,兰芝失散,独漂流到冀州。

冀州王员外设粥棚济贫,恰巧王员外正为其幼子天赐雇嬷嬷,兰芝应聘进王府。

那日薛兰芝伴天赐游戏于园中,天赐抛球入一小楼,兰芝为其拾取。

在楼上,兰芝猛然见到五年前自己赠出的锁麒囊,触物伤怀。

感泣人生无常,富贵难料,悲不自胜。

王夫人即当年的贾黛玉,见状盘诘。

才知面前的这位薛嬷嬷,便是五年前慷慨赠囊的大恩人,遂敬如上宾。

并襄助薛兰芝一家团圆,两人并结为金兰之好。”

安陵格仁一口气解说完。

皇帝看看晓有趣味的拓跋灵和顾倾城,微笑颔首,道声“赏。”

轻轻挥手让他退下去,宗爱自跟着下去打赏安陵格仁和花想容。

安陵格仁退下,顾倾城便留神看花想容唱戏。

戏台上的青衣风度凝重,举止端庄,气质含蓄,桃李风姿,有着细腻柔婉的闺中情愫和绵长如缕的缱绻愁思。

水袖轻扬,便有勾魂夺魄的潋滟。

花想容舞起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失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花想容的唱腔及念韵白,都已经炉火纯青。

即便是他那一身装扮,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给篝火宴添了旖旎乐趣。

一折戏下来会很久,大伙儿还要踏歌而舞,花想容只唱了选段便退下。

拓跋灵听完戏,一下子默然了。

这些戏文,倒像是说尽她的人生。

想到自己的际遇,堂堂公主,还会被侮辱,可真是世事难料。

铁富贵也未必就能永远保住,就像三皇兄拓跋翰和自己的母后。

而顾倾城,倒是想到那最后的戏文:早悟兰因。

她不由得向那博陵郡主拓跋兰因瞧过去。

拓跋兰因与拓跋丕围着如良娣吃烤肉喝酒正欢呢。

唱完戏,临时戏台随即撤走。

细腰丰臀的舞娘又开始跳舞助兴。

安陵缇娜见自己的哥哥总算是争气了,也自欢欣。

期间,刘子业过来敬魏帝酒,而后向顾倾城敬酒时,低声问:

“城儿方才,好像很喜欢那青衣的扮相?”

顾倾城点头:“花想容的青衣扮相,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好,有机会,本太子也给城儿来个青衣扮相,看看是花想容让城儿眼前一亮,还是本太子让城儿惊艳。”

刘子业一边与她碰杯,一边笑眯眯道。

顾倾城盈盈一笑:“好呀。”

想象中刘子业若也是青衣扮相,该是什么样子呢。

拓跋焘看着刘子业与顾倾城嘀嘀咕咕,颇有些不满。

刘子业走后,皇帝吃着烤肉,喝着美酒,看着顾倾城,低声道:

“丫头,今天开始,咱们的天意赌约,马上进入主题了。”

“……”

顾倾城吃着烤羊,默默点头,浅笑不语。

“丫头是否很担心?”

皇帝嘴里问,却不看顾倾城,只看着前面开心吃喝的人群。

皇帝身旁的拓跋灵听到父皇对倾城的问话,暗暗瞪了她父皇一眼,微微噘嘴,气哼哼的吃肉喝酒。

“大叔放心,丫头愿赌服输。”

顾倾城笑嘻嘻的吃肉喝酒。

“好,朕也愿赌服输!”拓跋焘豁达道,大口喝酒。

顾倾城抓着烤羊排吃得有滋有味,嘴里赞不绝口:

“陛下,这羊肉烤得外酥里嫩,不但没有膻味,还香飘四溢,真的美味无穷!”

顾倾城吃得开心,笑得自然。

她一直居住在乡下,也确实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羊肉,说的都是心里话。

她真正开心笑的时候,纯真得像个孩子。

拓跋焘看着纯粹的顾倾城,心里又暖融融的。

“好吃就多吃点,别拘着啊。”拓跋焘宠溺的笑道。

“这般大快朵颐,准变胖丫头。”顾倾城嘻嘻笑道。

皇帝开心的笑:“即便是胖丫头,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胖丫头!”

拓跋焘对顾倾城说完,又扬声道:

“安平郡主对今日的御厨,赞不绝口,赏了!”

御厨欢天喜地的出来,谢过陛下和安平郡主。

在人们的眼中,顾倾城俨然就是皇帝的宠妃。

随行那些妃嫔除了冯左昭仪若无其事,其他人当然是不痛快了。

即便是对拓跋焘毫无感情的安陵缇娜,也味同嚼蜡的吃着羊肉。

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暗骂陛下是老色狼。

拓跋和拓跋余也不是滋味。

虽然坐在父皇身边,却像是陪衬的拓跋灵,心里也暗暗嘀咕:

倾城说得不错,还真的要好好破坏父皇的美人梦才好。

否则,自己的母后,怕是真的被废了。

而儿和倾城那一对璧人,也真的会劳燕分飞。

侍从早用木杆搭成支架,依次堆垒成垛。

统领戈射安全的拓跋亲自点燃篝火。

司乐弹奏起欢快的草原曲。

酒足肉饱,人们高声欢歌,用手打着拍子,脚踏节奏,踏歌而舞,庆祝丰年收获的喜悦。

皇帝酒酣耳热,一时兴起,也引颈长啸,随着鼓乐踏歌,也跳了一段欢快的鲜卑舞。

陛下居然跳起欢快舞蹈,这可是难得一见,可见陛下心里多么的开心!

所有人欢呼拍掌,人人热情高涨。

拓跋焘跳完一曲舞,而后举起手大声道:

“鲜卑的儿女热情豪迈,大家都跳起来,唱起来,舞起来……”

身着艳丽舞衣戴着瑰丽雀鸟面具的舞娘和热情高涨的人们围绕着熊熊篝火载歌载舞。

拓跋灵走到顾倾城面前,手里拿着雀鸟面具,递给顾倾城。

开心的笑道:“倾城,咱们也去跳舞?”

顾倾城扬眸看看陛下。

拓跋焘见自己的宝贝公主有说有笑,总算恢复过来,也自安慰。

慈爱的对她们笑道:“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都去玩玩吧。”

“陛下,那倾城去了。”

顾倾城向拓跋焘微微躬身退走。

与拓跋灵手拉手欢快的走向篝火。

看着欢脱的那两个丫头,看着踏歌而舞,欢声笑语的人马。

拓跋焘不由得暗叹:年轻真好啊!

顾倾城与拓跋灵走向篝火旁边,戴上面具。

拓跋灵看着顾倾城笑道:

“倾城,戴上这面具,好神秘,我都认不出是你来了。”

“是啊,大家都戴着面具,几乎分不清谁跟谁了。”顾倾城也嘻嘻笑道。

两人戴上面具,便加入人群跳舞。

司乐拉起悠扬的马头琴,男男女女唱起令人愉悦的歌曲,跳起优美的安代舞。

跳舞的男人们虽没有穿舞衣,却也戴着雀鸟面具。

不知谁推了一把,将拓跋推向中央。

拓跋带着雀鸟面具,月白窄袖衣裳,绣缀着蓝云纹,束着精致腰带,短黑皮靴。

自然而然的随着歌声的节奏,摇晃着身子,抖胸、扭腰、摆胯、扬手、旋转。

他的歌声悦耳,他的身姿刚健,他的步履优美,高贵而神秘的雀鸟面具下,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最浓烈的雄性美态。

惹得一群女子围着他热烈起舞。

那些女子之中,自然是李双儿和贺兰明月粘得最贴身。

拓跋灵说得不错,拓跋踏歌而舞,果然不能错过。

只把不会踏歌而舞的刘子业气得噘起嘴。

而皇帝更看得好生羡慕。

他富有天下,执掌杀伐大权,可以呼风唤雨,却不能把青春留住,把生命留住。

越来越羡慕妒忌年轻人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真假夫郎

第344章:真假夫郎

夜幕逐渐降临,月色朦胧,篝火越烧越旺盛,人们的兴致越来越浓。 X

篝火晚会乐韵悠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人头涌涌,热闹极了。

顾倾城与拓跋灵转了几圈,忽然,被一只长臂伸来,拉着她的手旋进他怀里。

顾倾城嗅到一股冷冽的馨香,还夹杂着雄性的体香,好熟悉的味道。

她男人的味道。

顾倾城抬眸看他。

“是我。”拓跋在她耳畔低喃。

她当然知道那是她的拓跋。

虽然有篝火,可是毕竟是月夜,朦朦胧胧,他们一时是看不清对方的穿着,而且都戴着面具。

“你怎知是我?”

顾倾城和拓跋拉起手双双起舞。

“若连哪个是自己的女人都不知道,我还配做你的男人么?”

倾城身上的桃花香,早已沁人入他的心脾,又怎能不识。

即便闭上眼,即便面前的女子都佩戴桃花香囊,他也知道,哪个才是他的倾城。

拓跋开心的拥着他的倾城,欢快的跳舞。

也在她耳畔问:

“你又怎知是我,万一落在哪个色狼怀里,可怎么办?!”

“若连哪个是自己的男人都不知,我还配做你的女人么?”

顾倾城反唇相讥,拓跋身上的馨香体香,她早已熟透。

“哈哈哈……是我的女人!”拓跋哈哈笑道。

她们跳了一会儿,又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撞开,冲散……

顾倾城的发髻被人碰了一下,她不以为意,继续跳舞。

跳了一会,拓跋又回到顾倾城身边。

拉起顾倾城的手,温柔道:“倾城,我又来了。”

顾倾城一愣,面前身形酷似拓跋的人,他身上确实有拓跋龙涎香的冷冽馨香。

却缺少拓跋本身独特的体香,反而添了另一种,虽然若有若无,却是颇为熟悉的味道。

“你”

顾倾城不由自主的,有些抗拒。

拓跋掀开雀鸟面具,露出他的样貌,确实是拓跋。

“傻瓜,方才和你跳舞,还夸你来着,怎么这一转瞬,就把自己的男人忘了。”

拓跋语气略带轻责,再戴回面具,拉着顾倾城起舞。

面前的人,无论是样貌和声音,的的确确是拓跋。

顾倾城看着那容貌,那衣饰,那声音,明明是拓跋,却为何少了他特有的味道。

顾倾城对他的样貌虽然释然,可是他身上多出来和缺少的香味,依然令她心存疑惑。

“拓跋,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倾城语气平缓,心内电转。

拓跋道:

“倾城,即便皇爷爷下旨要我娶仙姬公主,你知道,我是决计不会娶她的,此生,我非你不娶!

我已经想到办法,如何拒绝皇爷爷的旨意,还有如何,破坏皇爷爷抓大雁,不让皇爷爷的诡计得逞!”

只有拓跋知道陛下要为她抓大雁,而且这般冷冽的语气,也是拓跋该有的。

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拓跋,你想怎么样?”她迟疑的问。

这时,拓跋的身边,又出现两个雀鸟面具人。

拓跋扶着她的肩膀,道:

“你跟他们到行馆我的房间等我,我先处理一些事,随后就过来找你。

记住,别乱走,一定在那里等我啊!”

拓跋说罢便匆匆离开。

这些话,这样的举止,确实像她那郎君的做派。

可是,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是拓跋身上从来没有的……

薛五娘说过,她的狗鼻子厉害。

其实,薛五娘还是低估了她,她鼻子的灵敏度,又岂是狗鼻子能及的。

“安平郡主,请跟属下走吧。”

那两个雀鸟面具人半请半拉着顾倾城往人潮外走。

这一切发生,也只是几句话的时间。

顾倾城一直疑惑,拓跋的味道怎么就倏然变了。

但那人那声音和那语气,又分明是拓跋。

而且,拓跋与她商量如何拒绝娶仙姬公主,和如何破坏陛下抓大雁,也是极有可能的。

拓跋的近身侍卫,她大多认识,而这两个侍卫,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侍卫的声音。

拓跋若派人来接她走,怎么会派自己不认识之人?

除非

她灵光一闪,胸腔陡然下沉,已经想到了什么。

顾倾城此刻若大声叫喊,到处都是雀鸟面具人,他们只要随便一闪身,就会混乱。

而且那拓跋已经匆匆离去,她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要稍离人群,她就有可能制服这两个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她指缝瞬间布满银针。

虽然她已经有新法器痴情花,可是,银针是她用了十几年的暗器。

每到危急时刻,她总会情不自禁的使用银针。

而她戒指上的蟠桃花,也呼之欲出……

在那个拓跋来到顾倾城面前的同时,人潮涌动,冲开拓跋身边的侍卫。

便有几个雀鸟面具人,围在拓跋跟前。

拓跋骤然嗅到气氛不对,正想拔剑。

有人迅速在他面前亮起一支夕颜夜光簪。

那支簪子,在月色中荧光闪闪,更显得璀璨夺目。

那是拓跋再熟悉不过的簪子。

此次篝火晚会,除了皇室中人和保护安全的御林军,一般来参加戈射活动的人员,皆不可佩带武器。

即便有刺客混在人群中,他们所有的行李一早就被检查,很难带兵刃进来。

气氛诡异,拓跋拔剑的同时,看到了那支夕颜夜光簪,他的手,就停下来了。

如果他们拿着顾倾城平时戴的其他首饰或者金簪,拓跋倒有一瞬的迟疑。

因为那金簪是老祖宗在顾倾城三姐妹结拜时所赐,顾倾城姐妹情深,她常常佩戴,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都有,说不定就是她们两个的。

但顾倾城最近守孝,便只簪着这支晚上熠熠生辉的夕颜夜光簪。

他方才还见这支簪子在倾城的发髻上。

他的倾城不能有任何损伤,他绝不会拿倾城的生命作赌注,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犹豫的手,被人按住,并卸了他的剑。

同时有把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高阳王,看到我手上的夜光簪么?

顾倾城已落在我们手中,刀此刻就架在她脖子上。

你乖乖就范,否则你的心肝宝贝,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们把她怎么了?!”拓跋咬牙低吼。

“放心,你不反抗的话,她就不会有事!”

那声音冷冷道,随即点了他的穴道。

他眼看着自己的赤霄剑,被他们的人拿走,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

心里却飞快的想着如何令倾城脱险。

那些人也知道点拓跋的穴道他不会反抗,但此刻若杀他,却是不可能。

拓跋被点穴开始,便暗暗运功冲开穴道。

那几个雀鸟面具人前后左右挟持着拓跋,避开他的侍卫,往人群外走。

企图将他掳走。

拓跋从一开始,就完全可以不受他们要挟,立刻拔剑相搏。

那几个刺客,不足为惧,更何况附近还有他的侍卫和那么多的御林军。

那些歹人不会得逞。

但他看到了那支夕颜夜光簪,他就放弃一切的抵抗了。

他脑子里全是他的倾城。

她如今怎么了?!

要离开篝火晚会去行馆,途中有御林军守卫防线。

顾倾城的脚步慢慢放缓,与身边那两人拉开一步距离。

迅速向那两人疾射出银针,每根银针皆射到那两人麻穴。

那两人虽然武功不低,警惕性更高。

但他们却只全神贯注留意防范身前的御林军,并未料到身旁的顾倾城会突然发难,爆射出银针。

一时之间,猝不及防,两人皆中银针,闷哼一声。

他们身体麻痹,动弹不得。

顾倾城一掀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的脸,御林军大多认识顾倾城。

顾倾城同时大声叫:

“快捉住他们,他们是刺客!”

“有刺客!……”

周围的御林军一边大叫,立即围过来,将刀剑架在那两个面具人的脖子上。

正想把他们捆绑起来,那两人已经咬破嘴里毒药,自尽身亡。

顾倾城一把掀开他们的面具,确实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再撕开他们的衣袖,月光下见他们的手臂上皆纹有一枚墨色的箭头。

“一箭穿心,流星帮?”

顾倾城惊叫一声,流星帮与九幽地府有何关联?

之前九幽地府就和流星帮一起追杀拓跋。

那个假拓跋!

随即,她又意识到拓跋可能有危险。

顾倾城赶紧拉两个御林军凑在一起,她飞上他们的肩膀,看着人潮,大声疾呼。

“拓跋……我很安全……你还好么?!”

顾倾城扯开嗓子,拼命的大叫。

拓跋正被他们挟持着,陡然听见顾倾城响彻整个篝火晚会的呼喊。

知她应该已安全。

“啊……”

他啊的大吼一声,用了十成功力,冲开穴道。

一边奋身与那几个雀鸟面具人拳脚搏击,一边大声回应:

“我没事!……”

方才战英等侍卫被人群冲开,一下子失去高阳王的身影,已觉不妥,正在搜寻殿下。

陡然听到拓跋狮吼的声音,知发生意外了,赶紧扑向拓跋的发声处。

这时在御林军的叫喊有刺客声中,人群惊吓奔走推涌扑倒,骚乱顿起。

几乎就在方才拓跋那把声音落下后,另一把拓跋的声音又在另一方位响起:

“倾城,我没事!”

顾倾城一听另外一把声音,竟然传自皇帝那儿的方向。

她站在御林军的肩膀,居高临下,看见拓跋手提赤霄剑,急匆匆的朝陛下走去。

若那人是假的拓跋……

她脑里登时觉得不妙,

立刻跳下御林军的肩膀,撒腿便飞奔向皇帝那里。

那个无论是衣着还是声音容貌,都与拓跋一模一样的人,就在皇帝附近,早已经脱下雀鸟面具。

他一边回应顾倾城的话,手里提着赤霄宝剑,带着几个雀鸟面具人,疾步向皇帝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道:

“皇爷爷,那边发现有刺客,儿来保护您离开!”

“儿,”拓跋焘看着急匆匆而来的拓跋问,“可知道是什么刺客?”

陡闻御林军嚷嚷着有刺客的时候,不仅穆铖严阵以待,拓跋焘也拔剑在手。

“皇爷爷,别担心!宵小之辈,不足为患!”拓跋豪气干云道。

随即对皇帝身后的穆铖指挥:

“穆统领,你快带人去那边帮忙,那里有大批刺客,皇爷爷有我带人保护回行宫,你们快去捉刺客!”

穆铖身子虽然疲惫,却早听见捉拿刺客的声音响自四面八方。

他已经和所有禁卫严阵以待,紧紧守护着皇帝。

见高阳王亲自来保护皇帝,而且高阳王要他带人去捉刺客。

事态紧急,他也得遵从,遂带着部分禁卫离开,想去捉刺客。

像流星赶月般往皇帝方向疾飞的顾倾城,篝火中看见貌似拓跋的人,提着拓跋那把赤霄宝剑,就快到达皇帝身旁。

那提剑之势,杀气腾腾。

这不可能是真正拓跋之举。

顾倾城又扯开嗓子,爆喝一声:

“陛下,他不是高阳王,他是刺客!”

顾倾城话音一落,那人不得不提早仗剑刺向拓跋焘……

虽然,还未达到最佳的刺杀距离。

拓跋焘和他的禁卫,任何人都没想到,高阳王会刺杀皇帝。

所有禁卫的关注点,全在奔走的人群和那些叫喊声,还有防范有人向皇帝射暗箭暗器……

幸好顾倾城一声爆喝,拓跋焘震惊之余,朝拓跋看去。

便见拓跋的赤霄剑,几及胸前。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往后倾身,拉开赤霄剑的距离。

手中轩辕剑奋力一挥,挡开拓跋刺来的赤霄剑,人趁机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拓跋凌厉的一刺之势。

随即,那拓跋又如影随形的继续杀来。

而皇帝的禁卫惊骇后,也开始来救驾。

随着拓跋而来的几个雀鸟面具人在拓跋出手的同时,也飞身截杀那些来救皇帝的禁卫。

刚想带部分御林军去捉拿刺客的穆铖,途中见变异骤起。

他急忙回身救驾,却终究与陛下,有一小段距离。

“高阳王,你要造反么?!”

穆铖一边喝道,一边挥剑赶来救驾。

那拓跋一刺失手,继续疯狂杀向皇帝。

拓跋焘一边挥剑来挡一边怒吼:

“儿,你胆敢行刺皇爷爷?”

“陛下,他不是拓跋!”

顾倾城情急中脱口而出,直呼拓跋其名。

她边跑边叫边向那拓跋疾射出一把银针。

手上的痴情花也飞旋出漫天蟠桃花,呼啸着向那人袭击过去。

眼看那拓跋的赤霄剑,再次斩杀拓跋焘,拓跋焘已经避无可避。

可顾倾城的银针早已破空射到那人脑后。

那人脚步不停,剑势不歇,想不顾后果继续刺向拓跋焘。

耳听后面银针咻咻咻的疾射而来,若不躲避,他脑袋将被刺成刺猬。

无奈之下,他只得矮身一躲,猛然低头,只有大椎穴中了一针,余针竟被他躲了过去。

这低头一躲之势,并未多大影响他的刺杀,他手上的赤霄剑继续杀向拓跋焘。

可与此同时,身后的蟠桃花又如影随形的呼啸而至,发出冷锐的咻咻声。

漫天蟠桃花飞旋,咻咻咻的割破那拓跋的背脊和手臂。

眼看,就要割断他的脖子……

他惊骇之余,不得不选择回剑护身,一把剑舞得水泄不通,挡开袭击他的蟠桃花,并往皇帝身边靠去。

那拓跋与皇帝近在咫尺,顾倾城生怕自己的蟠桃花伤了陛下和禁卫,也就不敢旋出蟠桃花了。

此时穆铖与禁卫也挡在拓跋焘面前。

穆铖和那些禁卫同时向那拓跋出剑。

那拓跋不但武功厉害,赤霄宝剑更加削铁如泥。

穆铖这几日身子软哒哒,竟然招架不住,假拓跋一时间气势如虹,有几名禁卫也被撂倒。

此人武功竟稍逊拓跋一筹。

眼看拓跋的剑就要斩中拓跋焘。

其他几名禁卫已挥剑刺向那拓跋身上,他若继续削向拓跋焘,他身上也会穿几个窟窿。

假拓跋略为迟疑间,拓跋焘已在禁卫的保护下,退出那拓跋刺杀范围。

“高阳王刺杀陛下啦!……”

四面八方骤然响起高阳王刺杀陛下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五章:功败垂成

第345章:功败垂成

那拓跋一边大战禁卫,一边大声疾呼:

“皇帝年事已高,不能操持国事。顶点更新最快

我拓跋为大魏南征北伐,战功彪炳,乃大魏战神。

你们拥立本王,本王立刻给你们封侯拜相!”

“拓跋,你竟大逆不道,行刺父皇?!”

拓跋余已经飞身过来,一边爆喝,龙渊剑已经杀向拓跋。

皇帝的禁卫也一起出手,杀得拓跋边打边逃。

“皇爷爷昏庸无道,逼我娶仙姬公主,儿也是大义灭亲……”

那拓跋一边撤退一边大声辩解。

“儿,你对皇爷爷怀恨在心,所以弑祖?!”拓跋焘痛心疾首的咆哮。

“是,一切是皇爷爷逼儿的!”

那拓跋一边和拓跋余对打,斩钉截铁的大声怒吼。

那一瞬,顾倾城也有些怀疑,那是否就是真的拓跋。

方才那假拓跋,确实让她等自己,说他解决一些事便来找她。

莫非他要解决之事,是弑杀皇帝?

但这样的行为,不可能是拓跋所为!……

即便他一向对敌人狠戾,但他至情至性,绝不会干弑祖之事。

但拓跋的赤霄剑,怎么在此人手上呢?

她快速变出桃花剑,身子一腾,在刀光剑影中杀过去,与那拓跋过招。

这人的味道,果真不是他的拓跋。

顾倾城的剑,又缠上他,毫不犹豫的向他刺去。

那拓跋见顾倾城突如其来,有些错愕,却没有收剑。

倒是拓跋余已经紧张的叫道:

“倾城快走,危险!”

而那拓跋,此刻也一边打一边喝道:

“倾城,你来搅什么局,快走!”

若是他的拓跋,见自己身处刀光剑影中,怕误伤到自己,早就收剑,宁愿自己受伤了。

此刻,她更加坚信,此人就是假的拓跋。

她立刻飞身离开,嘴里大声喝道:

“他不是拓跋!”

那人音容样貌,明明就是拓跋,顾倾城此话说出来,别人也几乎就当耳边风。

顾倾城退出来后,看着拓跋余与那拓跋的打法觉得有些不对,拓跋余怎么好像放他逃逸。

果然,便听见拓跋余痛心的低声喝道:

“儿,你怎么那么鲁莽?!弑杀陛下乃死罪,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这个拓跋以假乱真,连自己都有一丝迟疑,难怪陛下和拓跋余他们都以为他是拓跋。

顾倾城急得直跺脚,又大声喊道:

“南安王!陛下!快围住他,别让他逃跑!

他不是高阳王,你们不要被他蒙蔽!”

围捕拓跋是肯定的,但顾倾城却为何说那人不是拓跋呢?

所有人都觉得顾倾城偏袒高阳王,或者想帮拓跋脱罪了。

那人不仅音容样貌是拓跋,他所使也是他一直不离身的赤霄宝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试问大魏战神的赤霄宝剑,怎么可能落在别人手上!

所有人或者会怀疑倾城偏袒拓跋,但李弈却对顾倾城说的任何话坚信不疑。

顾倾城说那人不是拓跋,那此人就一定不会是拓跋!

而且皇帝安危重要,不抓住刺客所有人都要吃罪。

李弈带着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那拓跋团团围住。

即便拓跋余想悄悄放拓跋逃跑,眼看他已是插翅难飞。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把那个拓跋困得水泄不通,弓弩手也在外围箭已上弦。

眼看就可以擒拿拓跋,可是,陡然间,几声巨响……

话分两头……

人潮的另一边,冲开穴道,与雀鸟面具人赤手空拳搏击的拓跋,早已拿开脸上面具。

不知哪里又冒出来几十名雀鸟面具人,夺了御林军的刀剑,赶过来缠住拓跋。

幸好他的护卫也很快闻声赶过来,也有守护在那边的御林军见高阳王与人厮杀,赶过来相助。

拓跋见侍卫赶来,想飞身去寻找倾城。

可是那些雀鸟面具人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哪怕自己明知会受伤,也不退缩。

他们只要见拓跋想走,就不顾身上中刀,拼了命的拦截,似乎他们的任务,就是死缠住拓跋。

拓跋一时之间,还真的没那么快就能脱身。

这些杀手如此缠着自己,顿觉更加不妙,他们肯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他也更担心倾城的安危。

打斗中,拓跋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他刺杀皇帝的叫喊,登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怒吼一声,奋力杀向那些杀手。

即便没有削铁如泥的赤霄剑,但大魏战神,岂是浪得虚名。

最终,拓跋还是把那些死缠住自己的面具人击倒。

可惜那些面具人一落败,立刻就咬破嘴中毒药,倒地身亡。

“皇爷爷!我在这!”拓跋大叫一声。

可是人潮尖叫,闹哄哄的,拓跋的声音也就几乎被人潮的声浪掩盖。

他向皇帝大喊一句后,带着护卫和那些御林军向皇帝方向赶过去。

人潮尖叫奔跑涌动甚至踩踏,想跑过去,根本不可能。

拓跋只能与他的侍卫,飞身越过人群,偶尔踏着人们的肩膀,飞身往皇帝的方向赶来。

“嘭嘭嘭!!!”

倏然间,混乱奔跑的人群中,不知谁向皇帝方向和围攻假拓跋的御林军掷出数枚弹珠。

弹珠落地发出嘭嘭的几声巨响并冒着浓浓的黑烟。

“小心浓烟有毒!”

拓跋焘身边的穆铖惊叫,掩护着皇帝。

有御林军忙于保护拓跋焘,有御林军急于躲避流珠烟雾。

人们掩面躲避奔逃,乱成一片……

包括顾倾城自己,也掩面躲避浓烟。

转眼间,那个假的拓跋不见了,地上只剩拓跋的赤霄宝剑。

当然,那拓跋的衣裳,已脱下来,扔进熊熊的篝火中燃烧。

拓跋也在此时,带着护卫和部分御林军赶到皇帝这里。

拓跋猛见他的赤霄剑在地上,捡了起来……

浓烟渐散,禁卫们一个个手持刀剑,密集的人墙,挡在皇帝面前。

御林军再次将拓跋等人重重包围。

皇帝遇刺,群臣皆有保护不力之嫌。

所有文臣武将皆跪在拓跋焘面前,一脸惊愕的看着拓跋。

守护在拓跋焘身旁的穆铖挥剑怒指拓跋,嘴里喝道:

“大胆高阳王,竟敢行刺陛下?”

旋即,又对御林军喝道:“快将他抓起来!”

拓跋见御林军想来抓自己,大声喝道:

“等一下,这是误会!本王怎么会弑杀陛下!”

御林军见高阳王不怒而威,被其势震慑,不敢靠近。

拓跋焘裹挟着狂怒,瞪大着眼珠子,怒视着拓跋,既怒不可遏,又痛心疾首。

这个他一向比儿子还宠爱的孙儿,竟敢谋刺他的皇爷爷。

就因为自己给他下旨让他娶仙姬公主?!

拓跋焘几乎气得吐血。

他怒叱:“拓跋,你这忤逆的畜生,竟敢弑祖?还拘捕?!”

“……儿行刺皇爷爷?”拓跋摇头苦笑,“这怎么可能!”

拓跋焘见拓跋狡辩,更气得吐血,咆哮道:

“所有人亲眼目睹,你还想狡辩么?”

“皇爷爷,儿将将才赶过来,方才儿被刺客缠住,一直和那边的刺客搏斗,身边的护卫和御林军皆可以做证。”

拓跋向陛下解释。

“儿,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拓跋余却狠狠道:“方才我就与你交手,难道你的武功剑法,我都看不出来么?!”

那个拓跋当时出的剑法,与拓跋的,还真是如出一辙。

“可是,陛下,南安王殿下,我们才将将赶到啊……”

战英等人也异口同声道。

皇帝指着他们咆哮道:

“你们这些侍卫,包括这些御林军,都是拓跋的党羽,当然会为他做伪证!”

“陛下明鉴,我们和高阳王殿下,真是刚刚才赶过来的啊……”

战英等人吓得跪在地上,为拓跋喊冤。

顾倾城向那个拓跋走近。

对,这个味道,才是他的男人!

拓跋焘见拓跋他们不敢承认,更加怒不可遏的咆哮:

“方才明明是你,举着这赤霄剑刺杀朕!当年朕赐你这赤霄剑,你曾对朕言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难道朕不认识你这赤霄剑的真假,连养了几十年的孙儿都不认得?这里所有人都是瞎子么?!”

拓跋焘身边的禁卫和群臣,也异口同声道:

“方才那刺客,明明就是高阳王啊……”

此刻拓跋,真是百口难辩。

“来人!”拓跋焘爆喝:“捉拿逆孙拓跋!”

御林军刚想动手,顾倾城已拦在拓跋面前,从容道:

“陛下,你们确实不是瞎子,方才那人易容之术,几乎与高阳王以假乱真。

但那刺客,真的不是高阳王,您中了刺客的离间计了。”

“……离间计?”

拓跋焘一脸疑惑,看看眼前的拓跋。

再看看淡定从容的倾城。

莫不是倾城为了保住拓跋而替他开脱?

“即便是你所说的什么离间计,你怎么知道,此人就是真的拓跋,而不是你说的那个易容之人?”

拓跋焘狐疑的问。

顾倾城嘴角有一丝慧黠的笑,却笃定的回答皇帝:

“倾城肯定,这个是真的拓跋。”

皇帝还要再问,顾倾城却道:

“陛下可否命御林军,将这里所有人都包围起来。”

皇帝看着指挥若定的倾城,这丫头一向睿智,莫非真的有什么蹊跷?

微微颔首,向穆铖示意照安平郡主的话去做。

穆铖遂命李弈将所有来参与戈射活动的人,包括事前来干活的仆役,一个不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周围更点燃多堆篝火,照得整个夜空仿如白昼。

顾倾城再泰然自若的问皇帝:

“陛下,方才倾城一直大声喊叫,一再提醒陛下,那人不是高阳王吧?”

拓跋焘微微颔首,确实是倾城大声喊叫,自己才警惕走向自己的拓跋,否则,后果堪虞。

而且,期间,倾城也去和那拓跋打斗,并大声喊叫那人不是拓跋。

顾倾城又道:

“倾城在第一时间,就出手阻击那刺客。

否则等那假高阳王提剑以保护陛下之名,来到陛下面前,出其不意刺杀。

如此近距离,他使的又是赤霄宝剑,陛下认为,能躲得过去么?”

拓跋焘沉吟,方才若非听到倾城拼命的大喊提醒,自己也不会防备,那人提前出手,并非最佳行刺距离,自己才能避过一劫。

他再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拓跋,怒气稍减。

“可是儿的赤霄剑,一向号称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怎么会离开自己身上?!”

拓跋焘依然怒视拓跋。

拓跋遂把刺客拿了倾城的发簪,要挟自己,自己的赤霄剑,如何被那些人拿走的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

顾倾城摸摸发髻,此时方知道自己的夜光簪,被人偷走了。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被人碰撞了一下发髻,原来是有人偷了她的发簪。

她心里既感动又难过。

她的安危,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哪怕他自己被要挟,哪怕他的护身宝剑被拿走,哪怕他自己随时有性命之虞!

一切,他都以她的安全为重。

顾倾城也把假拓跋出现在自己面前,骗自己离开篝火舞会。

她们经过御林军时,她向带走她的刺客发射银针并向御林军喊有刺客的事说了一遍。

而后再清楚的解释:

“也就是说,刺客偷了我的簪子,去要挟高阳王。

而那易容假扮高阳王之人,企图骗我离开,让同伙将我挟持,稳住拓跋,他匆匆赶来行刺陛下。

若能顺利刺杀陛下,他们当然是阴谋得逞。

可惜被我识破他的身份,高喊假高阳王行刺陛下,陛下警惕,逃过一劫,令他的刺杀,功亏一篑。

可是,他们刺杀若然功败垂成,也可以嫁祸高阳王,众目睽睽,皆看见是高阳王行刺陛下,他难逃一死。

所以假高阳王刺杀失败后,他的内应又打出烟雾弹珠,掩护他逃遁,恢复他的真容。

而此时高阳王正好赶来,还捡起他的赤霄剑,成了他的替死鬼。

这样,这里只有一个高阳王,而真正的高阳王,似乎很难逃脱弑杀陛下的罪名。

那么陛下亲自斩杀了自己的嫡亲孙儿,骨肉相残,也是令刺客达到目的了。”

众人哗然……

若真的如安平郡主所分析,那刺客真的太可怕了。

拓跋焘震怒之余,却仍然疑惑的问顾倾城:

“那人无论身形和声音,都跟儿一模一样。你如何就知道,他不是儿?!”

顾倾城讪讪一笑,自己男人的体香,该怎么形容给别人听呢?

而且,这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啊。

她走近皇帝身边,微微挠头,低声干笑:

“呵呵呵……丫头的狗鼻子,相当的厉害。”

拓跋焘听她之言,忍不住嘴角上翘。

李峻这时向拓跋竖起大拇指,钦佩道:

“高阳王不愧是大魏的飞鹰大将军,只不过是看到一枚夜光簪,便不顾自己的安危,宁愿落在刺客手上。

这种不惧个人生死的大义,值得大魏所有将士学习!

而倾城妹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便能分辨出那高阳王的真伪,更加不负神医之名啊!”

顾倾城听了李峻的话,心里一动。

此人说话看似句句奉承钦佩拓跋和自己。

其实是诛心之语。

在皇帝面前提醒拓跋如何的在乎她顾倾城的生死。

还有自己与拓跋有多亲近,才会那么短时间就能知道那人是假的拓跋。

但她毕竟是三妹妹的大哥,自己也是叫他大哥。

他究竟是真心恭维,或者无心之失,实在值得商榷。

人群中的太子妃,已经越来越喜爱顾倾城了。

“可是,儿,”太子妃哭道:“你差一点就被嫁祸弑祖,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顾倾城颔首道:

“娘娘所言极是,高阳王差一点就成了弑祖,大逆不道之人。

若那刺客成功,世人肯定以为是高阳王拓跋弑杀陛下。

幕后之人此举,既杀了大魏皇帝,又灭了大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飞鹰大将军。

真可谓一箭双雕。

这幕后之人,若是大魏谋逆之人,既弑杀了陛下,也以诛杀谋逆之命,轻轻松松除去高阳王,他便顺理成章称帝。

若这些人是敌国派来的刺客,既可令大魏皇室自相残杀,元气大伤,短时间也无力应敌。

他们便可趁机出击,大魏将岌岌可危。”

人们听后,更加的心惊。

幕后之人太恐怖了。

“可恶!”拓跋焘爆喝一声,“抓到刺客,朕要将他凌迟处死!”

这时,刘子业插话道:

“陛下,本太子和皇姐皆在魏境,应该不会是我们父皇,派人来刺杀陛下吧?”

皇帝却看向顾倾城,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顾倾城默默点头:

“平心而论,若是刘宋皇帝派来的刺客,势必会将太子和公主置于险地,这确实,说不过去。

此番刺杀,若不是大魏幕后想篡位之人,便是与陛下和高阳王有仇之人。

再有,就是刘宋境内,有人想置刘宋太子于死地,而借大魏之手将其除去。”

刘子业想到殷孝祖和殷贵妃,颔首道:

“若说想借大魏,除去本太子,倒又有些可能。”

第三百四十六章:原形毕露

第346章:原形毕露

高允看着顾倾城,颔首道:

“安平郡主确实是聪明睿智,若非郡主出言阻止,令那假高阳王功亏一篑,大魏肯定有场浩劫!”

顿丘王李峻也点头赞赏:

“安平郡主一向机智过人,确实是化解了一场危机。顶点更新最快”

独孤忠诚冷冷的看看拓跋,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安陵郡主说得,好像滴水不漏。

可我们所有人都被围困起来,也不知谁是刺客。难道,就这般困住所有人么?”

大司徒崔浩也蹙眉道:

“陛下,总不能把无辜的人都捉起来,审一遍吧?那人人都得掉一层皮啊。”

崔浩此话,令所有人更加战战兢兢。

“倾城,你既然看穿假的儿,那你心中,可有嫌疑之人?”拓跋焘问顾倾城。

“陛下放心,刺客,就在这人群里面!”

顾倾城笃定地道,移步走向被围困的人群。

拓跋拓跋余和李弈带着一队御林军也紧跟其后,生怕顾倾城有什么闪失。

而拓跋灵拓跋丕喜欢瞧热闹的本性毕露,摩拳擦掌的,可是最来劲了。

顾倾城气定神闲的走着,一个个的看着大家。

她每看一人,那人心里就咯噔一下,恨不得自己能隐身,顾倾城没看见自己……

人们害怕惹祸上身,几乎都低垂着头。

看到花想容时,花想容身上虽然仍然青衣打扮,却在外面披了件玄色斗篷。

“花公子,这才刚刚仲秋,我们女子体弱,披件斗篷,情有可原。

花公子毕竟是男子汉,看起来,你这身子,还挺虚的嘛。”

顾倾城语气平缓,带着关心的微笑道。

花想容本来也与其他人一样,低垂着首,不希望顾倾城瞧见自己。

但顾倾城已和自己说话,他不得不应付。

眸光回避着顾倾城,微垂首道:

“是啊,毕竟郊野晚上,更深露重,还是添件斗篷的好,免得着凉了。”

怕冷?

苍白的脸上没有汗珠,可是那颈脖上,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倾城略懂医术,看你这脸色并不大好,来,让我帮花公子号号脉?”

顾倾城关心的向他伸手。

花想容终于抬头,淡定的看着顾倾城。

“在下一个戏子,区区贱体,怎敢劳烦郡主。

郡主还要查找刺客呢,就不必为在下费心了。”

花想容勉强撑起妩媚的笑道。

花想容本来就生得比女子柔媚,此刻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顾倾城红唇微抿,忽地脸色一寒,陡然向他麻穴射出银针,令他无法自尽。

嘴里随即喝道:“把花想容抓起来!”

其实拓跋见倾城如此跟花想容说话,已知倾城怀疑花想容。

只要是倾城怀疑的,就真的可疑。

拓跋已经随时随地准备擒拿花想容。

见倾城向他射出银针,他和拓跋余的剑,便立刻架在花想容的脖子上。

拓跋身边的战英迅速捏住花想容的嘴,往他牙缝里一抠,却什么毒药都没发现。

拓跋再出手点了花想容的穴道,抓住他的胸口,咬牙问:

“花想容,刺客任务失败就吃的毒药呢?你莫不是已经吃了?!”

这时,皇帝以及众大臣,见倾城大叫抓住花想容,也在禁卫的保护下,移步过来。

“高阳王大将军,你说什么毒药啊,在下……根本不知道。”

花想容眸眼惊恐,委屈道。

李弈带着御林军把花想容结结实实的绑起来。

花想容泪水汪汪,又一脸无辜的看着顾倾城,软软道:

“安平郡主,您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会啊?”

安陵格仁就在花想容的身边,这时也瑟瑟颤抖的看着顾倾城,连舌头都打结:

“倾城妹妹……这是为何?为何……抓花公子啊?”

安陵缇娜和安陵南松也一脸恐惧的看着顾倾城。

花想容是安陵格仁带来的,若他是刺客,安陵格仁甚至整个安国公府都脱不了干系。

还将大祸临头!

安陵缇娜也惶恐的问顾倾城:“二妹妹,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苦涩的看一眼安陵格仁,再无奈的对安陵缇娜道:

“大姐,安陵大哥,怕是识人不明了。”

安陵格仁登时吓得瘫软地上。

安国公一家也瑟瑟颤抖。

但愿顾倾城是看走眼了。

顾倾城看着楚楚可怜的花想容,微微冷笑:

“花想容,若我猜得不错,你身上,皆有不同的伤吧?”

花想容带着谦逊道:

“在下方才,确实与刺客搏斗,被刺客所伤,在下区区戏子,也就……不想上报邀功。”

“呵呵呵……你去抓刺客?”顾倾城失笑,“花想容,你手臂上伤口的位置,怕是与其他刺客手臂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吧?”

“郡主……这是何意?”

花想容一脸懵然,看着顾倾城惊愕的问。

顾倾城看着花想容,微微摇头:

“花想容,你方才刺杀陛下未遂,又见那么多刺客都服毒自杀。

怕通过他们手臂上的箭头纹身,暴露自己。

才壮士断臂,忍痛剜割自己的流星帮标记吧?”

花想容更加一副无辜和懵然:

“安平郡主,什么……流星帮标记,在下一头雾水,更加不明白了?”

顾倾城遂对御林军道:“解开他的衣裳,再拉刺客的尸体来比对。”

便有御林军解开花想容的披风,撕裂他手臂的衣裳,又有御林军搬过刺客的尸体。

花想容手臂上,赫然被生生剜了一块,还血淋淋的看着人。

而那位置大小,正正与其他刺客手臂上的墨色箭头一模一样。

大家一片哗然,终于敢窃窃私语。

顾倾城看着花想容,嫣然浅笑:

“花想容,你去阻击刺客,刺客竟然不杀死你,而是生生剜你一块皮肉啊?”

“这真是……被刺客一刀劈下来的啊。”花想容哭道。

顾倾城嗤笑一声:

“你不仅这条手臂有伤,你背上和另外的手臂,也被我蟠桃花所伤。

我方才射中你的大椎穴,你即便把针拔了,可在大椎穴上,肯定留下血点。

这样,你就死得心服口服了吧?”

拓跋立刻对御林军道:“把他的上衣都脱了。”

花想容的背脊和另一手臂,也确实如顾倾城所言,有被利器划过的伤痕。

而他后脖子的大椎穴上,赫然是个殷红的红点。

篝火照耀下,竟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此刻花想容手臂上的剧痛已令他直冒冷汗。

顾倾城手指上旋出一朵蟠桃花,众人见她手上的戒指居然能飞旋出蟠桃花,又是一阵哗然。

顾倾城也不管人们对她蟠桃花的好奇,蟠桃花再缓缓的沿着花想容的伤口重新飞旋过去。

竟与伤口吻合的丝丝入扣。

顾倾城再指着那些伤口道:

“诸位请看,这几道伤口,是我的蟠桃花所伤。

而这大椎穴明显的血点,却是我的银针所伤。

至于这手臂上失去的皮肉,却是他自己,生生剜割的!”

所有人听了顾倾城之言,无不哗然。

拓跋焘更加怒不可遏的看着花想容。

花想容楚楚可怜的哭道:

“安平郡主,在下一介戏子,只懂得些舞台的花拳绣腿,怎么可能是刺客?您真的误会了……”

顾倾城看着花想容,很是扼腕:

“花想容,你生生把手臂上纹的墨色箭头,连皮肉剜去,此刻,肯定痛入骨髓吧?”

“郡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花想容一副委屈无辜的哭道。

“倾城,这戏子,就是其中的刺客?!”拓跋焘又惊又怒的问。

“他岂止是其中的刺客,他就是那个假冒高阳王刺杀陛下之人!”

顾倾城笃定道。

拓跋也看着顾倾城,他的倾城非比寻常,不是有根据,她不会胡乱指证别人。

“一个戏子,竟敢行刺朕!你说,到底是何人指使!”

拓跋焘怒不可遏的爆喝。

“陛下,他可不是普通的戏子。”顾倾城对皇帝道。

而后看着花想容,缓缓道:

“他就是江南第一杀手流星帮,帮主刘星雨。”

顾倾城此话一出,便见花想容眸光闪过一抹惊悚。

“刘星雨?他就是流星帮帮主?”拓跋更加的震惊。

他的倾城,竟然神乎其神?

连他都不知道流星帮帮主的名字,她竟然会知道。

“安平郡主,你即便想在陛下面前邀功,也不要如此冤枉在下啊!

在下不过区区戏子,怎么担当得了刺杀陛下的弥天大罪!”

花想容泪如雨下,真是我见犹怜。

顾倾城冷笑。

花想容继续哭道:

“在下走南闯北,每个人都知道在下是花想容。

虽然在戏班,我们都会些花拳绣腿,却没什么真功夫。

上一次在顿丘王府,确实不慎,几乎伤了郡主。

郡主若记恨在心,要在下赔上一命,在下也只能自叹薄命。

在下只是低贱的戏子,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杀手流星帮帮主?

郡主宅心仁厚,怎么就偏偏对在下,怀恨在心啊!”

顾倾城施施然看着楚楚可怜的花想容,微笑道:

“红遍大江南北的花想容,没进戏班前,原名刘星雨,花想容只是你的艺名。

你可不是仅仅懂些花拳绣腿,而是武功高强的高手,十几年前,几个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呢。

时隔多年,刘帮主的武功,怕是更精进了吧?”

“……郡主所言,匪夷所思,真是欲加之罪,在下真的听不懂啊!”

花想容泪流满面的哭道。

花想容不但被五花大绑,还被御林军摁跪在地上。

顾倾城与他说话,颇有居高临下的样子。

顾倾城再不紧不慢道:

“刘帮主的真正身份,当然是很少为外人所知。

可十几年前,我五姨娘萧红玉还是小丫头时,曾被你们戏班收留。

那时的老班主告诉萧红玉,你原本的名字。

萧红玉那时就见过你力敌几个男人,而绰绰有余。

萧红玉进戏班不久,老班主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你就把所有人都遣散,另立戏班。

你那时当然没把那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也就没想到她在十几年后,不小心在我面前泄露了你的真实身份。

而我这个人脑袋闲不住,喜欢胡思乱想,当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你既然有那么好的身手,当日在顿丘王府,又怎会失手脱飞银枪。

若非我刚好那么巧,能把你的银枪踢飞,我当时就一命呜呼了。”

花想容有一瞬的噎住,而后满腹冤屈道:

“刘星雨即便是我原本的名字,刘星雨与流星帮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郡主不能因为在下的名字中,有那么一两个字与那流星帮相同,就把在下说成是……是什么流星帮的帮主啊!”

顾倾城微微摇头叹气,又再悠然道:

“花想容,你之所以红遍大江南北,不但是因为你的妆容化得精致,貌美如花,雌雄莫辨。

而且你唱功一流,不管小生青衣又或者老人小孩,你说唱扮相起来都惟妙惟肖,能把别人的容貌和声音模仿得一模一样。

所以,几乎连我当时都以为,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高阳王拓跋!”

“……那是一个戏子的看家本领,郡主不能因为在下会模仿别人说话,就指认在下是刺客啊?”

花想容又惨兮兮道。

顾倾城皓腕一抬,扯下花想容腰间的香囊,不疾不徐道:

“此香囊里面有安息香三钱,沉香两钱,檀香一钱,丁香、郁金香各半钱。

你方才靠近我的时候,虽然换上高阳王的龙涎香,但你之前佩戴这个香囊的余香仍在。

而你恢复自己的身份后,又拿开那龙涎香的香囊,只戴回你白日里所佩的这个香囊。

但那龙涎香的金贵之处,是一经佩戴,馨香缠绕,三日都经久不散。

你这香囊虽然没有龙涎香,但龙涎香的余香,此刻却仍在你身上,挥之不散。

所以无论你学高阳王的声音,如何的惟妙惟肖,把高阳王的妆容化得,如何天衣无缝。

我还是一下子就识破,你不是高阳王!

所以,才会及时喊破你的身份,让你功亏一篑!”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她居然那么厉害,不但可以闻到别人香囊里面是什么香,还知道香料的分量。

可是别人只知道顾倾城的本事厉害,却不知她比狗还要灵敏的鼻子,天生能辨别味道。

而且这十几年来,每日还被师傅用黑布蒙着眼睛,辨药辨香辨分量。

拓跋嘴角微翘,拓跋余也一脸震惊。

“……这香囊,原本就是安陵公子送给在下的。”

花想容看了一眼安陵格仁,又道:

“安陵公子也佩戴这样的香囊,大街上很多人都佩戴这香囊。

说不定这人群里,就有很多人佩戴这样的香囊,也不足为奇。

况且这里那么多贵人,佩戴了龙涎香,在下不小心蹭到,留有龙涎香的余香,也不能就断定我是刺客啊!”

顾倾城看他仍然在狡辩,再嗤笑一声: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倾城倏然往他的脸上一抓,扯下一块皮,竟然露出拓跋的面容。

众人更加骇然,大声惊叫,这次花想容无话可说了。

“他果然冒充高阳王……”

“天啊,还那么惟妙惟肖……”

“那他自己的脸,怎么成了人皮面具啊……”

“对……他怎么把自己的脸皮割下来了?”

众人惊呼,又惊又疑,窃窃私语。

“朕要将这狗贼凌迟处死!”拓跋焘怀着滔天巨怒,大喝道。

拓跋丕好奇的叫道:“丑八怪,这人怎么把自己的脸皮,都剥下来了?”

“他还真够狠的,为了冒充儿行刺,竟不惜把自己的脸皮都拔下来!”拓跋灵也凶巴巴的对花想容道。

顾倾城看看拓跋丕与拓跋灵,微微摇头。

旋即看着花想容叹道:

“刘星雨,面具戴久了,就会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素手一样,再往花想容脸上一抓,又扯下拓跋的脸皮,竟露出一副中老人丑陋的脸。

任何人看见这张丑陋的脸,都难将花想容那花容月貌的脸与这张脸契合。

拓跋冷冷的斜睨一眼安陵格仁,再看着那张丑陋的脸,不禁咋舌:

“一个糟老头子,居然能把自己装扮得美若天仙,迷得人神魂颠倒,阁下的易容之术,还真是出神入化!”

本来一直对花想容恋恋不舍的安陵格仁,此刻竟像见鬼般,远离花想容。

嘴里厌恶的低叱:

“没想到,你竟是这副鬼样!”

顾倾城舒展着花想容那张脸皮,啧啧赞叹:

“啧啧啧……这手工真是精致,这人皮贴在他脸上,竟然严丝合缝,让人瞧不出任何破绽。”

“倾城,你怎么会知道,那不是他的真面目?”

一直不开口的拓跋余,却突然好奇的问。

顾倾城嘻嘻的笑:

“我原也不知道花想容的容颜是假的,是那日我夸花想容漂亮来着,我那五姨娘脸上流露出不屑的嗤笑。

又见他扮拓跋那么惟妙惟肖,才想到,他的脸也是假的。”

拓跋余恍然顿悟的颔首,却不再多言。

“顾倾城,没想到我堂堂流星帮帮主,会栽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

刘星雨怨毒的道,终于恢复他原本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七章:无妄之灾

第347章:无妄之灾

花想容一直不肯认罪,与顾倾城耗这么久,其实是将自己的武功酝酿。 X

他话毕,随即啊的爆喝一声,运功大叫,眼睑通红,鬓发飞扬。

竟不惜断尽筋脉,把毕生功力凝聚,来一招绝地求生。

猛然间只听他身上的绳索崩崩崩断掉。

更在电光火石间身子往下一缩,就躲开御林军架在脖子上的刀剑。

还顺势夺了一把剑在手,旋即腾身而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哪里逃?!”

拓跋眼见花想容欲逃,已大喝一声,挺剑腾身而起,将半空中的花想容拦截下来。

同时拓跋余也拔剑,刺向花想容。

“要活的,要他供出谁是幕后之人!谁是他的同党!”顾倾城向他们大声叫。

花想容挣开几名御林军的束缚,被拓跋与拓跋余围攻。

却也是剑能生花,以一敌二居然还能苦苦支撑。

可见其真正的武功是如何的了得,只是他一直在人前隐藏着。

大批的御林军已弓弩准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过来,花想容想逃,已经是插翅难飞。

花想容嘴里怒斥: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拓跋挥剑劈过去,砍断了花想容的剑,并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原来你上次故意脱手银枪,就是想要倾城的命!”拓跋怒道:“你早该死了,再活多这些时日,也已经够本了!”

“……你错了,我上次……并非想要顾倾城的命。”

花想容的嘴角已经大口大口溢血,栽倒在地上。

他再笑笑,模样恐怖,挣扎道:

“我只想看看,你是否在乎顾倾城的性命,这样,我……我才能找到,找到你的软肋。”

顾倾城马上给他扎针,为他续气。

嘴里急急的问:

“花想容,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你的同党就在这里,刚才就是你的同党打出烟雾弹,掩护你脱困!

快说,他是谁!”

“君子勿失口与人,这个道理,想必……郡主,懂得?”

花想容看着顾倾城道,说完,便已气绝身亡。

人们窃窃私语:

“富贵险中求,得有多大的利益,杀手才会不惜丢命,还守口如瓶?”

“许不是利益驱使,可能是性命相要?”

顾倾城也不禁震惊:

此人即便要死,还为幕后之人守口如瓶,倒也算条汉子。

拓跋焘却暴跳起来,指着花想容喝道:

“你这恶贼,竟配谈什么君子?!”

拓跋看看花想容,对顾倾城道:

“倾城,你再看看他,可否还能救?”

顾倾城再探花想容的鼻息,摇头道:

“他在挣脱时就知道必死无疑,早就自断所有经脉,神仙难救了。”

拓跋焘见花想容虽死,却仍不解恨,愤怒的咆哮:

“将这个恶贼拖下去,将他的肉剁碎了喂狗,将他挫骨扬灰,将他戏班里所有人,统统诛灭!”

便有御林军将花想容拖下去。

“陛下……”

顾倾城急忙道:

“我那五姨娘离开顾府后,可能已去投奔了花想容的戏班。

她并不知花想容就是流星帮的帮主,可别冤杀了她。

若非五姨娘当时透露花想容的蛛丝马迹,我当时也不会有那一丝念头,花想容就是流星帮帮主。”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逐渐收敛住怒气,颔首道:

“好,除了你那个五姨娘萧红玉,其他人都给朕灭了!”

此刻安陵格仁早瘫软地上,吓得就像一堆死肉。

安陵南松一家也匍匐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皇帝又开始对安陵南松一家咆哮:

“安陵格仁,你好大的狗胆,竟带刺客来行刺朕!

安陵南松,你家老三,居然那么巧,身子不适,把参加戈射的名额让给刺客?!

说!你们父子几个,是不是一早,就和刺客沆瀣一气?!”

“陛下,冤枉啊!老臣根本不认识什么花想容。

只是犬儿格仁无心之失,请陛下明察,饶恕犬儿啊!”

安陵南松磕头哭诉,老泪纵横。

身为皇帝贵人的安陵缇娜也吓得心魂俱丧,泪流满面的跪下来:

“陛下,臣妾的三哥确实身子不适,二哥确实识人不明,择友不慎。

但臣妾的老父根本不认识花想容,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臣妾娘家啊……”

拓跋焘也不看求情的安陵缇娜,暴怒的看着安陵格仁,喝道:

“安陵格仁识人不明,引刺客进来,罪不可赦,把安陵格仁拖下去,就地正法!

安陵超仁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刺客,居心叵测!穆铖,速派人将其抓起来,杀无赦!”

“陛下,饶恕老臣的儿子啊……”

皇帝一下子要斩杀安陵南松两个儿子,只把他吓得几乎就昏死过去。

“陛下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花想容是刺客啊……”

安陵格仁吓得魂飞魄散,求完皇帝,又向安陵缇娜求救:

“妹妹救我……我是你哥哥啊……”

御林军见陛下不容置喙,也没有要饶恕安陵格仁的意思。

立刻过来把软成一团泥的安陵格仁拖下去。

安陵缇娜此刻头痛欲裂。

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先拦住御林军,跪下来,却不求皇帝。

只向顾倾城膝行过去,抱着她的腿,哀哀哭道:

“二妹妹,你快求求陛下,不要降罪我父亲,放过我两位哥哥啊……”

其实,若非安陵格仁带花想容进来,就不会有花想容冒充拓跋行刺。

若非被自己识破,拓跋必死无疑。

顾倾城本该不原谅安陵格仁。

但他确实无心之过,被花想容利用,安陵缇娜两位哥哥被连累而死,也很冤枉。

顾倾城虽知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却仍然对拓跋焘斟酌道:

“陛下,安陵超仁许是真的身子不适,才不能参加活动。

而安陵格仁确实糊涂,识人不明,可他也是无心之过。

陛下可否网开一面,放”

拓跋焘立刻打断顾倾城的话:

“倾城,你若要为安陵格仁兄弟求情,就免了!

他一句无心之过,就可以置朕于死地,置高阳王于死地,置整个大魏于水深火热么?!”

顾倾城一时间无言以对,依拓跋焘的性子,安国公一家都可能被灭族了。

“安陵格仁糊涂,小惩大诫便算了。

安国公他们一家,都是无辜的啊。”

顾倾城又软软的帮安陵南松一家求情。

拓跋焘毫不留情的对御林军挥挥手,御林军就把安陵格仁拖下去。

皇帝再看着匍匐地上的安陵南松和安陵缇娜,又看看顾倾城,沉吟了一瞬,道:

“安陵南松,今日朕就看在安平郡主的面子上,只杀你两个不长进的儿子,饶过你们一族。

若非郡主求情,朕诛灭你们五族,也不为过!

你竟然生了安陵格仁如此一个祸胎,朕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现褫夺你安国公封号,你以后,就赋闲在家吧!”

稍顿,皇帝又冷冷的对安陵缇娜道:

“安陵贵人,以后你好好看管你娘家诸人,切勿再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朕不讲情面!”

“谢陛下……”

安陵南松与安陵缇娜心里泪流成河,却只能哭着磕头。

外面,传来了安陵格仁的一声惨叫,便归于平静,显然是已人头落地了。

安陵缇娜与安陵南松心如刀绞,却只能够捂着嘴巴哭泣着。

李峻看着安陵格仁被推出去斩首,嘴角竟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当他看见安陵缇娜痛苦的样子,他眉宇又拧在一起,万般的心疼。

而后,拓跋焘又对拓跋道:

“儿,这次幕后之人,想一箭双雕,既要刺杀朕,又想害死你。

可想而知,幕后之人是如何死心不息。

儿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陛下!”拓跋躬身道。

凶手已落网,所有人皆被释放,个个看着顾倾城,就像看着神人一般。

若非顾倾城揪出凶手,所有人都要被过堂审一遍,那可是不死都掉层皮啊。

“倾城,你今晚救了朕,救了高阳王,更救了大魏,想要朕如何封赏你呢?”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充满慈爱道。

顾倾城淡然一笑。

“倾城所做,都是应该的,若陛下真的要赏赐,就……让大家赶紧去睡吧!”

确实,这一晚下来,已经快天亮了。

明日大家还要进行戈射活动,不睡一下,哪里来的力气戈射。

顾倾城说罢,掩嘴打了个哈欠。

“你这孩子,刚刚还精神抖擞的查案,如今竟马上就犯困了?”

拓跋焘一脸的溺爱。

见顾倾城没提出什么赏赐,又道:

“你真的没想要什么封赏,你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那,陛下先欠着,等倾城真有所求,再向陛下提吧。”

顾倾城半眯着眼,真的困乏了。

“好!那朕就先欠着。”拓跋焘道。

便让众人散去。

其实顾倾城可以籍着功劳,让陛下不要逼自己入宫。

又或者要陛下收回拓跋与仙姬公主和亲的圣旨。

但她知道,任何人救陛下,都是应该的。

若自己恃功要挟陛下,别说陛下心里会有疙瘩,这也不是她的个性。

陛下虽说赏赐,她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而且,陛下根本知道自己不想做他的女人。

他若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不用自己开口,自然会主动放过自己。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嘴角漾出无比慈爱的笑容。

若顾倾城真的向他要那样的圣旨,她就不是他心目中的顾倾城了。

顾倾城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的安陵南松和悲恸的安陵缇娜,心里一直戚戚然。

冯左昭仪来到她身边,叹道:“其实安国公一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白白的连先祖挣来的荣誉都丢了。”

“可不是呢,但愿安陵伯父,能挺得过去吧。”顾倾城也叹道。

回到逸湖居,拓跋灵已迫不及待的抱着顾倾城亲起来。

得顾倾城一身鸡皮疙瘩,拼命的将她推开:

“喂……灵儿,我可不是大哥,你看清楚些。”

倾城不仅几次救了自己,这次又救了父皇和儿,怎么会是母后和大祭司所说的什么克星。

拓跋灵放开顾倾城,一脸佩服道:

“倾城,今晚幸好有你,才救了父皇,又救了儿。

你可真厉害,简直就是我拓跋灵的偶像。

花想容这么周密的刺杀,都被你破解,还将他绳之以法。

想想当初我撒磷粉嫁祸你,实属雕虫小技,我拓跋灵,是真真的佩服你了!”

此刻,大祭司和她母后那些蛊惑她的话,早已是耳边风。

她还暗暗气恼自己,曾被他们蛊惑得摇摆不定呢。

“……佩服我的话,今晚就好好安睡,养足精神,让你父皇猎得的大雁,个个都害相思。”

顾倾城嘻嘻的笑着倒下床。

拓跋灵爬上床,一时兴奋得睡不着。

又噘起小嘴,不解道:

“倾城,方才那么好的机会,父皇要奖赏你,你为何不干脆就让父皇,取消那所谓的天意赌约,让父皇别逼你做他的女人。”

“你不懂,那赌约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不能先行取消。

我和你父皇说好,愿赌服输,虽然这赌局,不免有些……”

顾倾城想到自己要向大雁喂相思丸,有些不好意思。

她自嘲的笑笑,阖上眼睛:

“如果方才凭功劳就要你父皇毁约,他不会心服口服的。”

“那我们在背后让他的大雁翘辫子,父皇要是知道了,会心服口服么?”拓跋灵笑嘻嘻的问。

“他当然不会心服口服了,但谁让他入了我的赌局,一早就上了我的当。”

顾倾城有些赖皮的笑:

“但凡赌局,都有些出千的成分,那叫兵不厌诈。”

“可是,你明明可以让父皇收回那道让儿娶仙姬公主的圣旨,干脆就让父皇下旨,将你赐与儿,岂不皆大欢喜?”

拓跋灵又趴起来,看着顾倾城蹙眉问。

“莫说圣旨已下,不能随便更改。我若恃功逼陛下,你父皇心里会有根刺。”

顾倾城见她兴趣盎然,只得睁开眼睛。

最后露出一抹慧黠的笑:

“我希望陛下,心甘情愿,主动的让我和拓跋在一起。”

又把她按下床,阖上眼喃喃:“快睡吧,你明日的任务,可是艰巨呢……”

拓跋灵看着安之若素的顾倾城,不由得更加的钦佩她了。

安陵缇娜那晚躺在床上,除了恨皇帝的无情无义,就是把顾倾城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她查出刺客是花想容,自己的哥哥就不会死。

她父亲安国公的爵位就不会被褫夺。

那可是他们祖辈用命换来的功勋!

她没念及顾倾城如何救了他们安陵一族,却把她二哥三哥的死,和安国公府没落,记恨到顾倾城身上。

翌日一早起来,她和父亲安陵南松,哪里还有心情观看戈射活动。

安陵南松两子被斩,封爵被夺,一夜之间竟一病不起。

一家人也不敢啼哭,只悄悄收了安陵格仁的尸首。

安陵缇娜忍辱负重,向陛下告退,说老父身体抱恙,还要收二哥的尸首回去敛葬,先行离开雀鸟湖回去。

顾倾城起来后见安陵缇娜他们一家已悄然离去,心里不免唏嘘。

李双儿见顾倾城一脸愧疚,便过来安慰。

“二姐,幸好你帮大姐一家求情,否则安陵一族,怕是不保呢!”李双儿对顾倾城道:“安国公一族,应该对二姐感恩才是。”

“不管如何,大姐的两个哥哥都死了,安国公也被褫夺了爵位,他们毕竟都很难过。”顾倾城黯然叹道。

李双儿愤然道:

“傻姐姐,若非你昨晚揪出凶手,陛下和高阳王就岌岌可危。

他安陵格仁也不算枉死,谁让他把刺客带进来了!”

在李双儿心里,确实庆幸高阳王躲过一劫。

但却并不希望,为他化解劫难之人,是顾倾城。

当然,贺兰明月,何尝不是与李双儿同一心思?

众人用过早膳,便徒步前往雀鸟湖。

第三百四十八章:戈射大雁

第348章:戈射大雁

一叶知秋。

黯黄染上叶梢,终是敌不过凉风,轻柔舒缓地飘落,无半点声息。

秋意瑟瑟,却阳光明媚。

佳人仕女又戴上帷帽纱幔,既可遮挡阳光,又有神秘感。

经过昨晚的行刺,皇帝的禁卫更加守护森严。

徒步去雀鸟湖的时候,拓跋焘传顾倾城和灵儿过来,一起前往。

天清气爽,路边花木五颜六色,一路徒步,也令人心旷神怡。

拓跋灵虽然活蹦乱跳,越靠近雀鸟湖,皇帝却不让她发出什么声音了。

顾倾城撩开纱幔,看着翱翔的雀鸟,低声问:

“陛下,这大雁警惕性那么高,稍有动静就高飞,如何抓捕啊?”

“丫头,咱们鲜卑源自大草原,大草原称善射者为射雕者。”拓跋焘脸上带着傲然的笑,“连大雕都能射猎,何况区区大雁。”

顾倾城看着远空的飞鸟。

这大雁都难抓,何况是大雕了。

真不知道草原人是怎生的厉害,才能把空中飞翔的大雕射下来。

“射雕者,恐怕不是真的能把大雕射下来吧?”

“丫头,别看那大雕凌驾天空,射雕并非空穴来风。

雕虽然飞得高,也需俯冲掠地觅食,甚至需要与更大的猎物搏斗。

只要瞅准机会,眼明手快,射雕并非不可能。”

“哦……”

顾倾城微微撇嘴,只盼陛下没那么厉害的箭术。

来到湖边,杨柳依依。

他们寻了一处柳荫树下,有禁卫想来帮忙准备装置,却被陛下示意走开。

拓跋焘不想假手于人,要亲力亲为为丫头抓大雁。

一边亲自动手,又看着顾倾城,低声道:

“丫头,好好瞧瞧,朕是如何亲自戈射,为你抓捕大雁。”

“好……”

顾倾城懒洋洋的应了句,脸上带着丝坏笑的点头。

抬头四顾时,发现湖边四面八方,皆有戈射者在各自寻找好位置,准备戈射。

拓跋濬却独处偏远一隅,远离人多的位置。

却也是顾倾城能瞧得清楚的位置。

这戈射在秦汉以前,就是帝皇和贵族非常喜爱和重视的活动。

虽然到处是人,却非常安静,没人敢发出多大的声音,怕惊飞雁群。

顾倾城好期待,想看看拓跋濬是如何戈射,抓到大雁的。

顾倾城看着那些特别的弓箭,压低声音,颇为好奇的对陛下道:

“原来这些弓箭都是偏小,而且无锋呢。”

皇帝小声对她解释:

“对,为了尽可能抓到活雁,戈射用的弓要比较小比较弱。

所用的箭更特别,箭镞短小、无锋,并且要在箭身上系一根丝绳。

丝绳与固定在地上的一个装置相连,这样中箭的大雁就逃脱不掉,也能清楚是谁射下的了。”

拓跋焘亲自捣鼓,给倾城示范。

这时去溜了一圈再静悄悄回来的拓跋灵,也笑嘻嘻道:

“父皇,灵儿也看看父皇,今年能抓到几只大雁。”

“好,灵儿就好好瞧瞧,看看父皇是否退步了。”拓跋焘溺爱的笑道。

而后,让顾倾城和拓跋灵也隐藏起来。

顾倾城偷偷往拓跋濬藏身的位置看过去,见他也摆弄好自己的装置,正嘴角含笑的瞧着自己。

而后,回眸紧盯着他的猎物。

雀鸟对人的警惕性特别高,却能与其他动物融洽相处。

大家准备好后,几乎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

便见有人放了几只猎犬去把栖息在水塘边,草丛中的雀鸟赶出来,供射手射猎。

有一大群躲在草丛中的大雁,果然被猎犬惊飞,就在大雁起飞的瞬间,所有箭镞如雨点般射向群雁。

顾倾城看向拓跋濬,却见他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向那群大雁射去。

竟然向偏远一点,刚刚被惊飞起来的一对白雁,射出一张四周坠着铁球的盘丝蛛网。

第一枝箭疾射出丝网,像天网一样罩向那对大雁的上空。

趁着坠着铁球的丝网下坠之势,紧接着如影随形,连发数箭,射向丝网的下角,将丝网往地下射。

受惊的一对大雁左冲右突,却始终飞不出那天罗地网的藩篱。

“噗!”的一声。

竟然牢牢的将罩着大雁的丝网射在草地上。

这样的活捉大雁,非是箭法奇快奇准之射手,根本不可能做到。

顾倾城与有荣焉的看着拓跋濬。

第一批箭镞射完,人们把丝绳往回拽,检查自己的猎物。

拓跋濬也把他的丝网往回拽,竟然猎回一对完好无损的大雁。

拓跋濬怀抱着丝网中的一对大雁,嘴角噙笑,不动声色的向他的倾城举了举。

顾倾城紧捂着嘴,怕自己开心过头,把声音笑出来。

而拓跋余和拓跋焘都箭无虚发,他们都射到一只大雁,其他射手也各有所获。

第一批惊鸿被抓后,静谧了一阵,猎犬又走向其他地方赶鸟。

如此几次三番,大半天下来,拓跋焘共射到五只大雁。

沉静了很久的人们,看着猎物,终于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

拓跋焘每抓到一只大雁,拓跋灵就惊喜的最先走过去,亲昵的抱着大雁,像抱着小宝宝,又亲又抚摸的,大赞他父皇多么的了不起。

“灵儿何时变得,如此有爱心了?……”

皇帝也不看拓跋灵,却看着顾倾城道。

似乎是夸赞,声音又似乎带着萧索。

有两只伤在身上重要位置,拓跋焘便让人拿走充公。

只留下三只翅膀有轻伤的大雁,装进金丝笼,让人好生看管起来。

拓跋灵欣赏完父皇那些大雁,与顾倾城相视一眼。

顾倾城知道拓跋灵得手,每只大雁都喂了相思丸。

她胸腔一坠,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也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对不起大山大叔。

拓跋灵又活蹦乱跳的去观看其他人的猎物,她还要去给濬儿报告自己的功勋呢。

拓跋濬活抓到那一对大雁,让战英好生保管。

因为他早已观察好,这一对在草丛中交颈缠绵的是情侣。

被猎狗赶飞起来的雁群,根本分不清哪一对是情侣,所以抓到再多也没有意义。

他再猎到的大雁,皆充公,而后又好整以暇的观看别人戈射。

本来李双儿和贺兰明月想近距离去看拓跋濬射雁,却都被他的侍卫挡开了。

湖面上燕子翩翩往南飞,树上秋蝉喳喳鸣叫。

被惊飞的大雁和谐鸣叫着群起南飞,离开雀鸟湖,只留草丛边的鹍鸡唧唧喳喳啼鸣,还有一些能适应北方冬天的雀鸟。

顾倾城看着眼前景物,看着兴高采烈的的人们,看看那笼中雁,不免为这些离群孤雁而哀戚。

而且,它们还要很无辜的被自己的相思丸毒害。

不禁唏嘘轻吟:

“燕翩翩其辞归兮,

蝉寂漠而无声。

雁廱廱而南游兮,

鹍鸡啁哳而悲鸣。”

拓跋焘见顾倾城脸上戚戚,遂接着吟道:

“独申旦而不寐兮,

哀蟋蟀之宵征。

时亹亹而过中兮,

蹇淹留而无成。

悲忧穷戚兮独处廊,有一美人兮心不绎。”

他们所吟诵的,都是诗经里的诗词。

“陛下富有天下,竟哀叹穷困孤寂,佳丽三千而无心仪之人。

不过是高处不胜寒,曲高和寡,独孤求败罢了。”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微笑道。

“知我者,倾城也。”拓跋焘看着倾城,笑得有些苦涩。

这丫头确实是自己的知己,她的心,却终究不在自己身上。

“正所谓得不到才最珍贵,倘若陛下赢了倾城,倾城在陛下眼里,也不过一普通美人罢了。”

顾倾城又摇首道。

“倾城之言,看似透彻,洞察朕心。却不知朕富有天下,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拓跋焘容色寂寂,他知道倾城自始至终,根本无心于他。

也许真如倾城所言,得不到才是最珍贵?

他的眸光,不经意的瞥向那笼中雁。

原本这个戈射要举行两天,但昨晚遇刺,拓跋焘也不愿在此地多逗留。

虽然猎到大雁,他却好像高兴不起来,兴趣阑珊。

打算晚上再住一晚,明日一早启程返回。

这样,雀鸟湖的戒严就撤销了。

人们可以自由的游玩在雀鸟湖间。

拓跋灵欢天喜地的拉着顾倾城就往湖间小岛跑起来。

“灵儿,你别高兴过头了,小心让别人瞧出什么端倪。”

顾倾城对拓跋灵低叱。

拓跋灵依然忍不住哈哈的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倾城,你不知道,其实我抱着大雁,心里发抖,脸上还要装得那么的亲昵可爱,感觉自己就在做贼一样,太刺激了!”

拓跋灵掩着仍然怦怦乱跳的胸口。

又嘻嘻嘻的笑道:

“亏得父皇,还一个劲的夸我:‘灵儿何时变得,越来越有爱心了’。”

拓跋灵学着父皇夸她的样子,笑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其实,也是我们多此一举了,大雁本来是时候要迁徙,它们再离群丧偶,孤单寂寞,真的活不下去的。”

顾倾城不禁黯然,看看自己这双手。

大雁被逼,劳燕分飞已经好惨了,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还要令它们不思饮食。

这时拓跋濬捧着两只毫发无损的白羽大雁走过来。

拓跋灵惊喜的叫道:

“濬儿,你好厉害啊!你猎的大雁不但毛色好看,而且毫发无损,你是如何做到的?”

拓跋灵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

“这需要很高技巧,说出来,就被别人偷学去,所以不可说。”

拓跋濬故作神秘的悄声道。

拓跋濬想到梦中白无瑕能徒手在空中抓雁,并贽雁为礼,向圣姑求亲。

拓跋濬看看顾倾城,又对拓跋灵低声道:

“九姑姑,濬儿此刻贽雁为礼,您该懂是何意吧?”

“濬儿,是要向倾城求亲?”拓跋灵笑嘻嘻道。

拓跋濬贼笑的点头:

“那九姑姑,可否给倾城和濬儿,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好好好,你们这是念完经不要和尚!”

拓跋灵虽是如此说,还是笑着挥手离去。

一边退走,笑容慢慢敛起,却回过头羡慕的看着顾倾城和拓跋濬。

若顾彧卿在,会不会也给自己抓大雁呢。

又不禁想起顾彧卿,不知他如今是否已抵达柔然,是否和亲生父母相认?

她在人前装得若无其事,像以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公主。

可心底那根侮辱的刺,似乎落地生根,是永远拔不掉了。

一个失贞公主,再如何尊贵,也是残花败柳。

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她心里泪流成河,在无人处黯然默坐。

拓跋濬引倾城到一处小岛,瞧瞧四下无人,把手上的大雁交给顾倾城。

“娘子,之前成亲仓促,连对雁儿都没有。如今为夫贽雁为礼,将之前的礼补上,请娘子收下。”

是啊,之前成亲实在仓促,别说是三书六礼了,连父母高堂都没有禀明。

可是,当时是拓跋濬执意要先成亲,那时,她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也着实多有不便。

“礼节不重要,贵在一颗真心,夫君的心意,我一早就收到了。”

顾倾城脸颊酡红,轻抚着大雁。

拓跋濬看着脸色绯红的倾城,心里如饮蜜。

“你放心,这对大雁,是一对伴侣,肯定能活到我们大婚。”拓跋濬道。

“是么?”

顾倾城欢喜之余,又想起陛下那些将要殒命的大雁。

不禁唏嘘。

人的命运不同,连大雁的命运也各异。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来观赏雀鸟,他们也躲不住了。

顾倾城把大雁交还给拓跋濬,道:

“你把它们带回去,放在菡萏雅筑的荷塘养着,那里天高地阔,接近大自然,成活率高。”

拓跋濬接回大雁,再三保证:

“你放心,我看的没错。它们就是一对伴侣,肯定能活到我们大婚。”

不远处的拓跋灵,看着拓跋濬和顾倾城抱着大雁躲在小岛有说有笑,恩爱无比,真是羡煞旁人。

她的嘴角扯出五味杂陈苦涩的笑。

自己怕是今生,都没有这样的幸福了吧?

顾倾城与拓跋濬放开而出,她自去寻拓跋灵。

拓跋濬抱着大雁往回走,这时李双儿却走过来,尾后,紧随着贺兰明月。

李双儿远远看着拓跋濬手中漂亮的大雁,疾步走上来,又惊又喜的看着那对完好无损的大雁。

拓跋濬却生怕别人碰到他的大雁,像保护宝贝一样高高的举起,躲开。

李双儿情意绵绵的看着拓跋濬。

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羞赧,厚着脸皮的问:

“高阳王殿下,你这大雁好漂亮,而且完好无损。可否……送给我?”

“当然不可以!”

身后一声娇斥,紧接着李双儿被贺兰明月一屁股撞开。

贺兰明月想去抢拓跋濬贺兰的大雁。

“我表哥殿下猎到的大雁,当然是送给月儿的!”

拓跋濬以前陪大家来猎雁,猎到的大雁全部充公,因为他还未寻到那个值得他送雁之人。

所以,以前贺兰明月总悄悄的问清楚哪些是高阳王猎到的大雁。

而后偷偷把拓跋濬猎到的大雁拿走,也算是自我安慰。

“都别碰我的大雁!”

拓跋濬喝住想来夺他大雁的李双儿和贺兰明月。

又断然道:“本王的大雁,已经名花有主了!”

拓跋濬断然的回绝,脚下御风,阔步而去。

丢下一脸尴尬的李双儿和贺兰明月。

贺兰明月看着拓跋濬决然而去,欲哭无泪。

本来还想追上去,看看身旁的李双儿,又一脸寒霜。

“都是你这个小狐狸,恬不知耻!”

贺兰明月恼怒的推一把李双儿。

看着一脸委屈的李双儿,又双手叉腰,气鼓鼓道:

“我表哥殿下的大雁,每年都是送给我,若没你这掺和,我表哥殿下怎会将大雁拿走?!”

李双儿心里又气又恼,看着走向拓跋灵的顾倾城,咬牙低哼:

“贺兰明月,你是否骂错对象了?”

“你是说……表哥殿下的大雁,会送给陛下要他娶的仙姬公主?”

贺兰明月迟疑着向李双儿眨巴着眼睛。

“你还真是笨得无药可救!”

李双儿狠狠丢下一句,不与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计较,头也不回的向顾倾城走去。

身后的贺兰明月看着李双儿去找顾倾城。

随即恍然顿悟,看着喜笑颜开的顾倾城,抓着拳头。

“我怎么会忘了,是那个贱人!”

李双儿掩饰着内心的恨意,笑盈盈的走到顾倾城身旁。

“二姐,上谷公主。”

“三妹来了。”顾倾城开心的拉着李双儿,指着伫立水中的丹顶鹤,“你们看看,多漂亮的丹顶鹤!”

“是啊,这么漂亮的雀鸟,我都宁愿做它们,而不愿意做人了。”

李双儿笑嘻嘻的附和。

与顾倾城她们一起观赏雀鸟。

经过昨晚刺杀,顾倾城救驾有功,更加炙手可热。

李双儿知道自己,绝不能露出对顾倾城的妒忌,才能隐藏在她的身边。

方才拓跋濬与顾倾城前后脚自那小岛小径出来,两人满面春风,肯定就是在幽会来着。

可见拓跋濬的大雁,是要送给顾倾城的,而顾倾城竟装做若无其事。

李双儿直恨得牙痒痒。

而顾乐瑶,远远看着拓跋余,见他虽然猎到大雁,却一脸冷然,脸上裹挟着寒霜,却不敢靠近过去。

戈射结束,大家又观赏了雀鸟,便徒步回行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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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九爷难缠

第349章:九爷难缠

草地上又飘来了香喷喷的烤羊肉香好酒香,令人垂涎欲滴。

人们吃着烤肉喝着美酒,围着篝火,踏歌而舞。

如昨晚那般,顾倾城和拓跋灵还是一左一右的陪坐在拓跋焘身旁。

难得戈射庆祝丰年,而且经过昨晚的憋心行刺,顾倾城也不阻止陛下喝酒,就让他开怀畅饮。

大家吃喝着,谈论着今天的戈射收获。

兴趣盎然。

几乎忘记了昨晚的刀光剑影。

这时拓跋丕手捧一只大雁,蹬蹬蹬的来到顾倾城面前。

径自把大雁塞到顾倾城怀里。

“这大雁,送给你了!”

拓跋丕像个大男子汉般,老气横秋道。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面前的拓跋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脸的尴尬。

“……九王爷,您这是——”

大家也看着拓跋丕。

如良娣却一脸困窘,暗暗焦急,这孩子不仅给安平郡主送簪子,还给她送大雁。

莫不是真的动了小春心?

她急急的压低声音叫道:“丕儿,别胡闹!”

拓跋丕对他母妃的话,竟置若罔闻,依然一本正经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濬也对拓跋丕喝道:

“老九,你可知送人大雁是什么意思?快把大雁拿走!”

皇帝也看着拓跋丕,错愕道:“丕儿,你又淘气什么?”

“皇爷爷,这女人丕儿要了。请皇爷爷把她指给丕儿为妃。”

拓跋丕一本正经道:

“方才的大雁,就算是丕儿送给她的定礼了。”

轰!!!

众人一阵惊愕后,随即皆哄堂大笑。

顾倾城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

拓跋焘也被拓跋丕突如其来的请求噎着,一瞬后,才回过神来。

“胡闹!”拓跋焘喝道,“谁教你如此无礼的!”

“皇爷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丕儿怎么是无礼呢!”

拓跋丕一脸的委屈不服。

大家又哄然大笑。

拓跋丕也不顾皇帝脸色如何阴沉,继续道:

“这丑八怪早就说过喜欢丕儿,丕儿勉为其难,也算是接受她。

丕儿与她两情相悦,丕儿要娶她,有何不妥?!”

拓跋丕之言,更引得所有人笑喷。

拓跋焘也忍不住想笑,随即又崩起脸。

顾倾城哭笑不得:

“不是……九王爷,姐姐是说过喜欢你。

可是……可那就像你母妃说喜欢你,是一样的啊。

并非什么男女之情,你千万可别误会了。”

顾倾城一脸尴尬,如烫手山芋般把大雁还给拓跋丕:

“这送大雁不是过家家,姐姐可不陪你玩这个游戏。”

“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拓跋丕抱着大雁,很是没面子的样子,倨傲的低叱:

“你这丑八怪,本王如今也不嫌弃你丑了。

你怎么还扭扭捏捏?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倾城摊摊手,苦涩的干笑:

“是,小女子不识好歹,所以请九王爷收回您的大雁,等九王爷长大,再送给其他姑娘吧。”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拓跋丕再把大雁硬塞进顾倾城怀里。

语气霸气十足:

“这是本王专程为你猎的大雁,你别不识好歹了。

大雁你收下,这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以后,你就是我拓跋丕的女人了!”

这小霸王拍着胸口,还真是恶霸抢亲啊!

“九王爷,你不能强人所难啊……”

顾倾城抱着大雁欲哭无泪。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拓跋焘忍不住对拓跋丕怒斥。

又转眼瞪着如良娣,怒声道:

“如良娣,你平日里,就是如此管教那小霸王的么?”

“对不起……”

如良娣一叠连声的道歉,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想拽走拓跋丕。

可是她哪里拉得动她力大如牛的儿子。

“皇爷爷,孙儿没有错!”拓跋丕不服气。

指着顾倾城,理直气壮的大声道:

“是她自己说喜欢我的,孙儿没有强逼她。

孙儿起初看不上她,但如今看来,她也勉强能当我的女人。

男未婚女未嫁,孙儿欲送大雁向她求亲,有何不妥?”

这小霸王说得头头是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确实没有错啊。

即便他比安平郡主小,可是人家也有权利求亲的嘛。

而且那个年代,还真的有娃娃结亲。

众人笑得前仰后翻。

当然,拓跋焘拓跋濬拓跋余的脸都绿了。

而刘子业看着他侍女手上惨不忍睹的大雁,却不好意思拿出手。

暗暗佩服那小霸王好勇气。

“……九王爷,你也说过喜欢自己的母妃吧?姐姐说喜欢你,是因为你这孩子可爱啊?”

顾倾城简直无语,却还是耐心道。

“可是爷已经不是孩子了!”

拓跋丕气嘟嘟的跺脚。

拓跋灵更加笑得眼泪水都飙了。

一边笑,一边刮着脸臊拓跋丕:

“丕儿,你个不要脸的小屁孩,人家倾城姐姐比你大多少,你也敢给人送大雁!”

拓跋丕被拓跋灵臊得满脸通红。

看着人人都取笑他,一时之间他囧在当场。

拓跋濬也是哭笑不得,阔步走到顾倾城面前。

一把夺走她怀里的大雁,丢给战英,寒着脸。

“炖了!”

战英向拓跋丕吐舌,拎着大雁转身便去,还真的作势要炖了那大雁。

他当然知道高阳王只是一时气话,哪里就真的会炖了大雁。

“大王兄,皇爷爷,你们欺负丕儿,欺负,欺负丕儿……没有了父王疼……哇……”

拓跋丕登时哭鼻子了。

他见顾倾城拒绝自己,令他颜面尽失,人人都取笑他。

皇爷爷又对他母妃没有好脸色。

又听拓跋濬要把他为丑八怪辛辛苦苦射来的大雁炖了。

竟伤心的跺脚,大哭着跑了。

“丕儿……”

如良娣赶紧向陛下行了个礼,追了过去。

拓跋焘便把气撒在闾太子妃身上。

看着太子妃斥道:

“太子妃,你是怎么管理太子府的,如良娣宠溺自己的孩子,让他没规没矩。

你身为太子妃,平日就不会好好管教么?!”

“陛下说的是,是臣媳疏忽了。臣媳回去,自当好好管教丕儿。”

闾太子妃躬身揖礼道。

面对拓跋丕如此胡搅蛮缠,顾倾城也是无语了。

拓跋濬见皇爷爷把气撒在他母妃身上,又躬身道:

“皇爷爷息怒,回去濬儿就把老九送去军营,让他好好磨炼!”

拓跋焘这才颔首。

“濬儿说得对,慈母多败儿,这小霸王也该好好收拾了。你就带他去战场,好好磨炼!”

稍顿,又再道:

“丕儿也老大不小了,当年濬儿像他那般大,可是能独当一面,领兵打仗了!”

顾倾城却笑着缓和气氛:

“算了,我都不介意,九王爷就是孩子,闹着玩儿。”

拓跋灵也嘻嘻笑道:“倾城说得对,刚才好沉闷呢,被丕儿这一闹,反而热闹起来了。”

拓跋焘最后,也展颜:

“那还等什么,大家都去跳舞,可别闲着,今晚就玩个通宵达旦,明日打道回宫!”

众人欢呼着载歌载舞,真的就跳了个通宵达旦。

戈射活动,在第三天就提前结束返回平城。

拓跋丕自戈射活动回来,翌日主动带着身边那两个贴身小厮一起去军营。

他要成为真正的男人,便要上战场,建功立业,才不会被视为黄口小儿小屁孩。

来到军营门口,几个人看着军营,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前。

“九王爷,咱真的要去杀敌打仗?”

福喜顿住脚步,迟疑的问。

拓跋丕对他丢去一记狠狠的眼刀。

福喜顿时畏缩起来。

福来却不识好歹,半弯着腰,可怜兮兮道:

“现在咱们逃跑……还来得及……”

“逃?我大魏男儿马上得天下,个个神勇,你竟敢唆使爷做逃兵?!”

拓跋丕一脚踹向福来。

福来一个趔趄,被拓跋丕撂倒,摔了个狗啃泥。

见拓跋丕又抡拳要打,福来忙爬起来抱头鼠窜。

边跑边申辩:

“不是,不是,奴才是担心九王爷在军营没有锦衣玉食,会受委屈!”

拓跋丕也不去追,嘴角微微翘起,向他勾勾手指。

福来脸色变得煞白。

一步一顿的蹭上前,跪地求饶。

“九王爷,这次,可否别打脸。”

一旁的福喜胆颤心惊的看着,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继续惹祸。

转脸不忍去看。

“怂样!”

拓跋丕抬向半空的手,兴趣阑珊的放下。

自从那丑八怪拒绝他后,他好像做什么都没了兴趣。

整个人恹恹的,连平日里最喜欢打的这两个奴才,也没有了劲头。

见九王爷大发善心,福来赶紧起来。

俩小厮可不敢再唱反调,再说,即便唱反调也没用。

于是福喜对福来道:

“罢了,既然九王爷心意已决,堂堂九王爷能挨苦,奴才们自然也能!”

“福来,看看福喜,这才像个男人!”拓跋丕总算不与奴才们计较。

可是拓跋丕踢着地上的石子,一时之间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福喜看着恹恹的九王爷,壮着胆子问:

“九王爷,你那伤心劲,还没过去啊?”

福来正瞪着眼睛瞅福喜,心道你个蠢材,九王爷正为那安平郡主伤心呢,你倒不知死活,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想到九王爷却不生气。

皱着眉头,托着下巴,一屁股坐在一石头墩上,看着军营长吁短叹:

“打仗杀敌罢了,难不倒你九王爷。可是该如何收复那丑八怪,却难倒爷了!”

福来怯怯的看着拓跋丕,惴惴道:

“九王爷天生神力,打仗杀敌,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安平郡主,却比敌人还难对付。”

拓跋丕眸眼有不屈服的光芒,陡然来了精神,拍拍胸口。

“等爷做了飞鹰大将军,那丑八怪,就是爷的了!”

福来福喜忍不住暗中失笑。

“九王爷,上谷公主说得不错,你还是个孩子,就别惦记人家安平郡主了。”

福喜好心劝道。

这福喜还是积了口德,不敢说九王爷是小屁孩呢。

拓跋丕倏然一脚把福喜踹倒,并骑在他身上,一拳拳打在福喜的屁股上。

嘴里恼怒的喝骂: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爷都能娶亲了,还敢说爷是孩子?!”

“哎呦……小的错了……”

福喜痛得杀猪般嗷嗷叫,赶紧求饶。

方才刚刚庆幸,没想到一不小心又惹九王爷不痛快了。

这时,一把冷冽的声音飘来。

“敢在军营门前撒泼,是想尝尝军棍的滋味么?!”

拓跋丕陡闻这把声音,就像孙悟空听到如来佛的紧箍咒,赶紧住手跳起来。

果然,拓跋濬就站在军营里面,背负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拓跋丕。

拓跋丕略整整衣衫,昂首阔步的向军营走去。

拓跋濬的嘴角,翘起了弧度。

他的身旁,站着顾倾城让他带进军营的铁铖。

铁铖虽然也是新来乍到,但看见趾高气扬的拓跋丕,却脸色微沉。

拓跋丕早上一到军营,便到处乱窜,把整个军营逛得溜熟。

午间休憩听到兵痞子猜拳行酒令的热闹声。

带着两个小厮赶过去。

听着兵痞子们吆喝着下流的酒令,开心的瞧了好一会,也跃跃欲试。

一把将其余人推开,只留下那最厉害的老四。

两人你来我往的吆喝:

“白花花的大腿呀……”

“红嘟嘟的小嘴呀……”

“小蛮腰真他妈的小呀……”

“大**真他娘的大呀……”

“谁淫荡呀我淫荡……”

“谁下流呀你下流……”

拓跋丕输了还耍无赖,摁下老四便抡拳揍人……

“啊……小霸王杀人啦……”

老四痛得杀猪般嗷嗷叫。

众人哄堂,瞧着热闹,却知道九王爷那小霸王不好惹。

敢怒不敢言。

“臭无赖!”

拓跋丕正要再挥拳,却被一把声音震住。

顺着声音,他迎向那道不屑的眼刀。

瞅着那个精瘦的黑铁条,方才他就出现在大王兄身边。

福来赶紧狗腿子的在九王爷耳畔,谄媚的报告此人的来历。

拓跋丕恍然的起身,原来是丑八怪一心堂的小厮。

之前叫铁蛋。

如今倒有大名了。

——铁铖?

老四如蒙大赦,哼哼唧唧的爬起来。

揉着可怜的屁股。

拓跋丕环抱着双臂,大刺刺的来到铁铖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铁铖。

陡然一拳就打向铁铖面门。

铁铖的身子如风摆柳,轻轻松松的就躲了过去,还出其不意的踹了拓跋丕一脚。

拓跋丕气得七窍生烟,怪自己轻敌了。

“臭铁蛋,竟敢还手?!”

“你欺人太甚,有何不敢!”

“再吃你爷爷一拳!”

拓跋丕拳头虎虎生风。

“谁怕谁?!”

铁铖毫不示弱。

这个小霸王来一心堂捣乱的时候,他就想狠狠教训他了。

“爷看你到底是铁疙瘩,还是麻杆儿!”

拓跋丕一拳砸在铁铖身上,铁铖竟然没折断。

“小霸王,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铁铖也飞起来踢了他肋骨一腿。

于是两人从营帐打到帐外。

人们开始观看猜拳斗酒令,变成观看小霸王和铁疙瘩比武。

军营的乐趣,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侍卫禀报高阳王大将军,九王爷和铁铖好像不仅仅在打架,而是在殊死搏斗。

拓跋濬正在一堆文牍中,拿出一锦册细看,头也不抬。

“让他们打,死不了的话,让军医去把残肢接上!”

铁铖对拓跋丕早就有股火,恼他来一心堂陷害郡主姐姐。

一改往日的沉默畏缩隐忍,也想试试这段日子自己的武功是否真的长进。

对拓跋丕毫不惧怕。

小霸王力大无穷,铁疙瘩唯快不败。

拓跋丕和铁铖打得那叫一个难解难分,不分伯仲。

拓跋丕见铁铖毫不相让,气得火冒三丈,呲牙裂齿。

“你他娘的黑铁蛋,老子是九王爷,你竟敢跟老子还手?”

拓跋丕来军营才半天,其他什么还没学会,兵痞子的粗话脏话不消一瞬就全学会了。

“你去一心堂捣乱之时,我就想狠狠揍你一顿了!”

“你他娘的找死!”

“你早就欠抽!”

拓跋丕知道铁铖是报那次他捣乱之仇,气得暴跳如雷。

可是即便自己力拔千钧,那个铁疙瘩却快若灵猴。

两人势均力敌,竟然奈何不了他!

见九王爷未能将铁疙瘩制服,福来福喜张牙舞爪想去帮忙。

兵痞子们又哄闹起来。

“真不是爷们!”

“打架还要找虾兵蟹将帮忙!”

“就是嘛,九王爷,打不过,干脆认输得了!”

拓跋丕见别人嘲讽,更加气恼,一手一个将来帮忙的福来福喜掷出去。

“滚!……老子何时需要你们帮忙了?!”

两个头肿脸淤的人从军营打到后山。

拓跋丕盛气凌人,指着山下的瀑布对铁铖叫嚣:

“你他娘的敢跳下去么?!”

“你敢,我就敢!”

铁铖黑不溜秋就像泥鳅,身法奇快,跳瀑布难不倒他。

兵痞子又哄闹:

“脱光衣服跳……”

铁铖嘲笑的看着拓跋丕,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他以为拓跋丕毕竟是九王爷,不敢脱光光。

没想到拓跋丕二话不说,也把自己脱了个赤条条。

还指着铁铖,又下战书。

“敢跳下瀑布不算能奈,看看谁在水中憋得久,那才叫老大!”

铁铖虽然身轻如燕,之前却是一直被困住干粗活的降奴,是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

他料想跳瀑布再起来没问题。

但要凫水还要在水下憋气,却是有些难度。

但他一咬牙,绝不在那小霸王面前认怂。

两人脱光衣服,赤条条的跳下瀑布,看看谁能在谁中憋得久。

总之,不分个胜负高低,不死不休。

军营新来的这一对活宝,花样不断,层出不穷。

看得兵痞子们那叫一个大快人心……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五十章:挑战盲棋

第350章:挑战盲棋

留在皇城的仙姬公主,本来是应邀来参加活动的,却身体抱恙。顶点更新最快

其实,她身体抱恙,并非无缘无故。

戈射活动的前一晚,她兴致勃勃,准备去参加活动。

皇帝已经下旨,让拓跋孝制后迎娶她。

能与未来夫婿一起参加戈射活动,篝火歌舞,她自然非常兴奋。

若拓跋能给她捉来大雁,就更加是意外之喜。

晚上花想容悄悄来找她,告诉她鬼王让他去行刺拓跋焘嫁祸拓跋之事。

如今她已如愿以偿的和拓跋在一起,又怎可能让鬼王再害死拓跋?

“不行,九幽地府都没有出动,就你流星帮独自行动,不可能行刺皇帝,你们只怕都有去无回!”

仙姬公主极力阻止他前去。

“公主知道,我一早就服了鬼王的神仙丹,不得不对鬼王唯命是从。”

花想容有些黯然,叹口气,又道:

“这些年,我们都要听命鬼王,只是公主比我幸运,有冥王关照,可以脱离九幽地府的控制。”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仙姬公主带着抱歉。

“不,不用对我说对不起,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花想容微笑,又有些不舍:

“若此番失败,便要等下辈子……才能守护公主了。”

“花想容,你说过,要生生世世守护我,如今,才过去三世!”

仙姬公主拉着花想容,既不忍见他去送死,也不想花想容去嫁祸拓跋。

“鬼王的命令,谁能违抗!

神仙丹,万虫噬骨,钻心噬髓的滋味,生不如死,谁又能扛得住!”

花想容好像预知不会轻易得逞。

最后又嘱咐:“到时你别与我走得太近,免得万一失手,你也受牵连。”

仙姬公主却幽幽叹道:

“九幽地府人才济济,当初连拓跋都杀不了,怎么能轻易杀得了拓跋焘,还嫁祸给拓跋,鬼王是异想天开!”

花想容何尝不知道此行危险重重,奈何他身不由己。

忽然,一把冷冷的声音,在窗边道:

“本王看来,是你舍不得拓跋含冤受屈吧?!”

花想容一听声音,便识趣的离开仙姬公主的房间。

“是,你如何待你的心上人,我便如何待我的情郎。”

“情郎?”那人嗤笑,“你别自欺欺人!”

“咱们半斤八两,你也用不着取笑我。”

仙姬公主反唇相讥。

瞥了眼窗外,淡然的坐下来。

再冷冷道:

“我早就说过,你可以想尽办法,将圣姑占为己有,却不能伤害无瑕。

在人间这辈子,我能与他,真正的缔结良缘,你为何不成全我?”

“一山不容二虎,你就死了与他在一起的念头吧!”

窗外的声音不容置喙。

仙姬公主听到那人的语气,很是紧张,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窗外。

带着哀求的喝道:

“不,咱们可以各取所需,你不能掐灭我毕生梦想。这也是……你误我堕仙成魔的赎罪!”

“够了!……”

那人的够了,不知是他赎的罪够了,还是仙姬公主闹够了。

倏忽间,一股熏香席卷向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瞪着惊愕的眼睛,慢慢的,身子便软软倒地。

她一直昏迷,翌日大队已经在雀鸟湖篝火晚宴,她人还未醒,又如何一起参加。

更别说阻止花想容,或者帮他逃遁了。

再过一日,她悠悠醒转,知道花想容行刺陛下失败,被陛下剁成了肉酱。

又喜又悲,既侥幸拓跋能避过一劫,又悲恸花想容之死。

看着花想容为她准备的人皮面具,仙姬公主不禁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当年在仙界瑶台,花想容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一直心系无瑕,痴心不改。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她堕仙成魔,他一直追随,还答应生生世世守护。

她聚气重生,他追随而来。

此生他也为了自己,才被九幽地府操控。

如今他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她不禁落下惋惜痛心的泪。

是顾倾城,是她把花想容揪出来!

刘宋太子刘子业在大魏设的弈棋擂台,所向披靡,大魏竟无对手。

眼看一月期限将至,刘子业就要胜出。

大魏很多人都暗自嘀咕,这上谷公主眼看是被贺兰敏都糟蹋,失了贞洁。

人人皆知,不过是不敢谈论罢了。

江南人最看重女子的贞操,那刘宋太子何以还那么认真,一定要赢了那擂台。

莫不成,刘宋太子为了两国联姻,竟不在乎娶个失贞公主?

刘子业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别人说短道长。

陪同刘子业一起的刘宋将军卜天生,他的兵符在多日前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好一顿找,还是没有踪影。

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不妙。

本想劝太子赶紧回江南,但刘子业眼看就要赢棋局了,怎么肯就此罢休回去。

卜天生又不敢丢下太子和公主在大魏,只得干焦急。

一边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偷了他的兵符,他在齐鲁还屯兵十万呢。

有了那兵符,便能指挥那十万兵将。

刘子业设擂台比赛以来,拓跋不是不想去与他打擂台。

不是他没信心,也不是他自负。

他只是不把刘子业的擂台当一回事。

他知道,他的倾城,不管如何,也不会跟刘子业走的。

而且他想等到最后一日,实在没人赢得了那鬼才时,再出手也不迟。

而那日在一心堂,若非刘子业摆下了棋盘挑衅,他也不屑与他一战。

没想到,一战之下,才知道那鬼才,还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他自认棋艺上,真的是稍逊他一筹。

要赢了他的擂台,还真是没有十成把握。

戈射活动后。

刘子业带着刘楚玉和随行将军卜天生,来到大魏金銮殿上。

见过礼后,刘子业意气风发的对拓跋焘道:

“陛下,过了明日,本太子再无对手,大魏就要履行当初之约,本太子可以娶自己的心上人了。”

群臣一阵黯然。

拓跋却看着刘子业横眉怒目。

拓跋焘沉吟一瞬,虽然心里隐隐有数,还是问道:

“刘太子究竟想娶我大魏,哪位女子?”

刘子业微微浅笑,一笑百媚生:

“反正就要结束,胜负就在眼前,本太子也不必瞒着陛下了。”

刘子业再看看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拓跋,笑意盎然:

“本太子要娶的,自然是倾国倾城的安平郡主,顾倾城。”

拓跋自是知道刘子业心意,拓跋焘虽不算太意外,脸色却非常难看:

“原来你一早,就打安平郡主的主意!”

“对,本太子对城儿一见钟情,一直思慕的人,就是安平郡主。

大魏可要做好,送安平郡主出嫁的准备哦。”

刘子业笑得春风得意。

旋即,他又盛意拳拳道:

“当然,本太子也一早备好,奉送二十座城池做聘礼。”

常山王等鲜卑老臣自然希望刘子业赶紧娶走顾倾城,再奉送上二十座城池。

这样一举两得,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常山王立刻带头恭喜皇帝:

“恭喜陛下,区区一个郡主,还能为大魏换来二十座城池,是我们大魏黎民百姓之福啊!”

独孤忠诚也拱手道:

“这擂台明日要结束了,咱们大魏既然无人能赢得了刘宋太子,干脆,就结束比赛,咱们认输,获得二十座城池才实际。”

这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大好事,可是倾城岂是只值二十座城池?

经过昨晚,拓跋焘才更加清楚,倾城是个瑰宝。

这样经天纬地的人才,到了敌国,只会如虎添翼!

更何况,那是他喜欢的女人!

此刻,他倒宁愿儿娶了倾城,也不愿意她落入敌国之手。

拓跋焘脸上黑得能掉墨汁。

“太子殿下,咱们还未决战呢,你就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拓跋冷冽道。

“高阳王殿下,您要是不怕在人前出丑,咱们可以一决雌雄。”

刘子业语气平缓,却一脸狂傲。

拓跋正要以牙还牙……

便在这时,内侍禀报安平郡主要进殿,有话禀报。

“这可是金銮大殿,朝臣议事的地方,她一个女子,怎么随便能进殿!”常山王气哼哼道。

群臣有些窃窃私语,有些不以为然。

拓跋焘冷冷瞥了众臣一眼,平静道:

“传安平郡主上殿。”

“传安平郡主上殿……”

内侍吊起声音扬声叫。

顾倾城上到殿上,依礼见过陛下。

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刘子业。

便对皇帝拱手道:

“陛下,明日是最后决赛期限,倾城愿与宋太子殿下,最后对弈。”

“你?……”拓跋焘一脸错愕,“倾城,你会弈棋?”

拓跋也蹙眉看着她,眸眼里带着询问。

“那个……以前常看师傅们下棋,略懂……一些。”

顾倾城呵呵的笑道。

“那倾城和别人对弈,是否赢多输少?”拓跋焘又问。

“倾城……还没和任何人对弈过呢。”

顾倾城脸上又有些讪笑。

群臣几乎哄堂大笑。

这从来没与别人对弈过,便想与打遍大魏无敌手的鬼才刘子业对弈。

这不是天荒夜谈么?

她确实没和任何人对弈过,她只是常常看着师傅们对弈。

但师傅对弈,是一对一,只有一个敌手。

而她静静观棋,却是一对二,两个敌手。

她能双手同时给病人看诊,能同时开不同药方。

一心两用,常人真的很难做到。

但她无心,便像无为而治,一切的不可能,便皆有可能。

师傅和风爷爷他们对弈,琢磨着对手出招时,她却琢磨着两个对手出招。

而且师傅和风爷爷下的棋,到了后来,于她而言,都稍逊一筹。

这些,也在她自己和自己对弈,得到了实证。

所以,当师傅和风爷爷看着她自己对弈时,便都微微捋须噙笑颔首。

而他们继续绞尽脑汁的各出奇招,继续让城儿做个安静的观棋者。

而后,每次他们对弈后,便观看倾城自己左右互弈,破了他们的招数……

也相当于,师傅和风爷爷给她喂招。

所以,如此说来,倾城还真的没和任何人对弈过。

她的弈棋对手,只是她自己的左手和右手。

在群臣的哄笑中,拓跋焘又看着气定神闲的顾倾城,问:

“倾城,你有把握能赢?刘太子这阵子,可是所向披靡。”

顾倾城看看刘子业,而后对拓跋焘默默点点头。

拓跋焘看着镇定自若的倾城,看着她睿智慧黠的眸光,他也就定下来。

拓跋走近她,略为紧张的低声道:

“倾城,这不是玩笑,我还可以与他搏杀。”

“这是我终身大事,我会拿这个开玩笑么?”

顾倾城气定神闲的低声反问。

拓跋见她如此泰然自若,也就静观其变。

她知道,倾城不会拿他们的幸福开玩笑。

定是倾城那日看出来他的棋艺稍逊刘子业,才会来请缨。

群臣窃窃私语:

“不过看看别人弈棋,自己还从未和别人对弈过,怎么就敢与鬼才对阵?太荒谬了!”

“安平郡主,就别出风头,丢人献丑了!”

“就是嘛,大魏无一敌手,还是就此认输,得到刘宋二十座城池要紧。”

刘子业也低声对顾倾城道:

“城儿,本太子已胜券在握,刚刚跟陛下说要迎娶你。

整个大魏,就连高阳王也不是本太子的对手,城儿又何苦,再多此一举呢。”

“太子殿下,难道不敢和倾城一战么?”顾倾城微笑问。

刘子业定定的看着顾倾城,半晌后笑道:

“城儿若想玩,本太子就陪你玩一场。

不过明日你输了,就要心甘情愿,跟本太子回江南,做本太子的太子妃喽。”

“好,一言为定。”顾倾城道。

稍顿,她又笑道:

“不过倾城,对陛下和对太子殿下,都有条件。”

“倾城,你既有弈棋之能,便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朕都许了!”拓跋焘笑道。

顾倾城又看看刘子业,刘子业也颔首道:

“好,城儿有何条件,尽管道来。”

“倾城要与太子殿下,在大魏的奴隶格斗场,弈一场盲棋。”顾倾城道。

“……盲棋?”

刘子业惊骇的低叫。

顾倾城微笑颔首:

“一般的棋盘太小气,咱们来一场别开生面,流芳百世的棋局。

以格斗场的地为棋盘,以黑白旗帜为棋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就钻三百六十一个洞。

咱们蒙上眼,双方每下一棋,不能假手于人,要亲自把旗杆插进洞中,如此旗杆也不会倾倒。”

刘子业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倾城:

“这象戏下盲棋嘛,倒是有可能。

但这烂柯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需要何等惊人的记忆力。

而且要两眼一抹黑的将旗帜插进洞中,就更加考验棋手超凡绝伦的惊人记忆。

城儿认为,你能做到么?”

群臣又在窃窃私语,这安平郡主又发疯了。

这眼看的二十座城池,怕是会泡汤……

第三百五十一章:盲棋条件

第351章:盲棋条件

刘子业曾经以象戏下过盲棋,因为象戏越下,棋盘上的棋子越少,有利于记忆。

倒是得心应手。

后来,他也曾尝试想以烂柯下盲棋,但烂柯越下棋盘上的棋子越多。

而且烂柯棋盘大,变化多,复杂多变的“打劫”过程,更令下盲棋难上加难。

他几乎穷尽所有记忆,坚持下了二百手,却折在“打劫”上,难以为继了。

而且,还要抹黑将旗帜插在交叉点上,这简直就匪夷所思。

“确实艰难。”顾倾城深以为然的点头。

稍顿,继续:

“但就因为不容易,才想与太子殿下一试。就算是,开创一下棋坛先河吧!”

皇帝也震惊道:

“象戏下盲棋,已经是鬼才之能。

烂柯下盲棋,口述别人代劳,棋手安静计算每一步,绝顶高手,许能下个一两百手。

但是棋手要蒙着眼睛,亲自将旗帜插进几百个交叉点,考验的不仅是记忆,还有武功,那可真是匪夷所思。

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对弈,怕只有神仙之能,方能做到了!”

拓跋濬也点头道:

“确实是奇葩之局,到底是神是魔,且拭目以待,便能见分晓。”

不仅是刘子业和皇帝,觉得匪夷所思,殿上所有人都好奇的低叫:

“盲棋,还是黑白盲棋?真是闻所未闻……”

“我只听过有人以象戏下过盲棋,却还未听过如此复杂的烂柯,也能盲棋啊……”

“弈棋已经要很强的记忆力,这烂柯盲棋,那得要何等超群惊人的记忆力啊!”

“况且,还要自己亲自插上旗杆。天啊!这是什么神人能做到……”

刘子业略为犹豫了一瞬,看着向他挑战的倾城。

他还不知城儿的实力在哪里,而且蒙着眼睛,黑白盲棋?

他可真是天荒夜谈。

但城儿既然如此挑战,自己难道还会怕么。

而且这样的棋局,百年难得一遇,他即便是输,又岂能错过?

“有意思……”

刘子业看着顾倾城妩媚的笑了。

遂点头同意,爽快道:

“好,既然城儿敢如此挑战本太子,本太子就接下了!”

顾倾城向她敛衽为礼:“谢谢太子殿下。”

“陛下。”顾倾城又回身看着拓跋焘。

不但群臣好奇惊讶,晓有趣味,拓跋焘也愈发的兴趣盎然。

烂柯还能下盲棋,可真是语出惊人。

他等着倾城将她的条件说出来。

“此番盲棋对弈,在奴隶格斗场举行,倾城若侥幸赢了宋太子,倾城恳求陛下,自此取缔奴隶格斗,再不准有任何奴隶格斗比赛。”

常山王为代表的贵族又炸开锅了:

“陛下,不能答应顾倾城啊,奴隶格斗由来已久,是大魏臣民的娱乐,怎么能随意取缔!”

“对啊,这不能听她的啊!”

大多数贵族附和常山王起哄着。

拓跋焘略为沉吟,道:

“人分三六九等,奴隶生而为奴,是他们的命数,你改变不了奴隶的宿命。”

顾倾城回想着当初格斗场的惨不忍睹,一腔热血依然不息。

“奴隶命如草芥,贱如蝼蚁。但再比脚下泥还贱,他们也是一条人命。

世间上最宝贵,莫过于生命,倾城医者之心,能挽救多少,就有多少活命!”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坚定不移的眸光,终于被折服。

也不管群臣如何反对,对顾倾城颔首道:

“好,安平郡主若能赢了此番棋局,实乃为大魏争光,朕就准安平郡主所请!”

顾倾城忙跪下来叩首:“谢谢陛下成全!”

“哼,整个大魏都无人能赢那鬼才,一个小小女子,居然大言不惭!

还未知自己输得如何凄惨呢,便得意忘形了!”

常山王瞪着顾倾城怒道。

拓跋焘脸色登时不悦,沉声向常山王呵斥:

“常山王,请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安平郡主代替大魏出战,你若有本事,你也可以出战并向朕提出条件!

否则,就给朕闭嘴!”

常山王见龙颜震怒,只得躬身退在一旁。

其他人见陛下龙颜大怒,也憋着一肚子气的闭上嘴。

顾倾城瞥瞥常山王,不以为意,虽说他的儿子死有余辜,可毕竟他也是死了独子。

顾倾城又对刘子业道:

“太子殿下,若倾城侥幸赢了殿下,倾城也要殿下答应倾城一个请求。”

“好,城儿但说无妨,不管什么条件,本太子都竭尽所能去完成。”

刘子业点头妩媚的笑。

顾倾城粲然一笑:

“若倾城侥幸赢了太子,殿下便以那日的桃花妆,在大魏都城走上一圈。

并一路扬言:

‘我乃刘宋太子,弈棋输与大魏安平郡主。

此后,本太子力所能及,一定要两国友好睦邻,绝不主动对大魏动兵戈!’

太子殿下,可敢答应?”

刘子业哈哈哈的大笑,笑过后,看着顾倾城,爽快道:

“城儿真是越来越有趣,别说是这个条件,就算要本太子的命,本太子也不会吝啬,定会双手奉上。”

“太子殿下的命矜贵,倾城可不敢要。”顾倾城也浅笑道。

想想他的桃花妆,便道:“不如,就将此局命名为,桃花阵如何?”

“桃花阵?……”

拓跋焘和拓跋濬拓跋余等人都默默颔首。

“桃花阵好!城儿起的好名字!”刘子业颔首道。

顾倾城又正式道:

“那咱们再把规矩说说,就一局定输赢,执黑先行,贴白七目半。”

“好,就让城儿执黑先行。”刘子业又爽快道。

“烂柯对弈,执黑有先行之利,占有优势。”顾倾城道。

她也不想占其便宜。

略为沉吟,便又道:

“那么倾城执黑,就贴白八目。”

拓跋濬震惊不已,心道倾城莫不是傻了:

“你要贴他八目?”

顾倾城点点头,又道:“但这盲棋,毕竟是倾城先提出,倾城执黑,就贴太子殿下——十目吧。”

执黑,虽然看似有优势,但要贴白子七目半,也就打平了。

倾城能贴八目,已经是让他了。

如今更因为是自己提出来的棋局,就更多贴至十目。

拓跋濬觉得倾城疯了。

群臣都想着那顾倾城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连拓跋焘都吝啬起来,想劝倾城:

“倾城,八目已经是足够相让的了。”

心里还道:“更何况人家远远比你厉害。”

顾倾城却含笑摇头。

刘子业笑得灿烂如花:

“好!没想到,城儿比本太子还要豪爽!

本太子虽不用城儿让,可是城儿的心意,我不能不领啊!”

这样,他就能稳操胜券,娶到城儿了。

顾倾城伸出手,刘子业也伸出手,两人在大殿上击掌三下。

“好,如此新颖的棋赛,亘古未闻,明日赛事,朕亲自观战!”

拓跋焘捋须开心朗笑。

拓跋濬虽见他的倾城胸有成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想等着一会儿赶紧问问倾城。

这时候,一直默默震惊的看着顾倾城的刘楚玉,却突然向皇帝开口了。

“陛下,若安平郡主赢了我皇弟,那么皇弟不能娶安平郡主,而我,要嫁给大魏皇子皇孙了?”

拓跋焘微微颔首:“好像那约定,是这样的。”

“那本公主,也有个条件。”

“愿闻其详!”

“本公主要嫁,当嫁高阳王!”

刘楚玉此言一出,拓跋濬和顾倾城都狠狠的一震。

若没人赢得了刘子业,顾倾城便要嫁他为太子妃。

若侥幸赢了刘子业,却要让刘楚玉嫁与拓跋濬。

这无论输赢,都是拓跋濬和顾倾城最锥心之事。

顾倾城一时间呆立当场。

而一直守护在刘楚玉身旁的卜天生,灼灼的眸光,明显的黯然了。

“不行!”拓跋濬断然道,“本王不同意!”

刘楚玉却不看拓跋濬,只看着顾倾城:

“安平郡主,我皇弟什么条件都答应,难道郡主,就只顾为自己谋利益,却将别人的利益和权益,踩在脚下么?”

顾倾城一时语噎,无言以对。

刘楚玉说得确实不错,自己可以提出条件,对方也是可以提出条件的。

皇帝看看拓跋濬,又看看顾倾城。

他当然知道濬儿是非倾城不娶,但如今刘楚玉也是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也只能按照约定而为了。

“好,朕同意。”皇帝点头道。

刘楚玉这才露出一丝笑靥。

众人离殿。

皇帝随即下令布置奴隶格斗场。

皇帝一声令下,就将原本血腥的格斗场,按照安平郡主的要求,快速的修缮一新。

这爆炸性的消息,一下子就在都城散开。

如此别开生面的棋局,上至贵族下至老百姓,可就拼了命的下赌注了。

大多数人自然是买这些日子以来,所向披靡的刘子业。

顾倾城是冷门却也赔得高。

而格斗场的奴隶们,便都跪下来,含泪祈祷安平郡主能赢。

退出金銮殿后,拓跋濬与顾倾城回一心堂。

拓跋濬心情沉重,这场对弈,不管输赢,都是苦恼人之事。

顾倾城在摆棋盘,安之若素:

“好了,别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你不用娶刘楚玉呢。”

拓跋濬看着淡定从容的倾城。

良久,终于笑了:

“但愿我的倾城,金口玉言!”

稍顿,看着棋盘,他问:

“对了,你说你没与人对弈过?”

顾倾城点头。

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也围上来,铁爷爷道:

“小倾城在其他地方有没有与人对弈过,老铁不清楚,但在蝴蝶谷,她好像真的没与人对弈过。”

“那你还敢挑战刘子业下盲棋?”拓跋濬惊愕的问。

顾倾城呵呵呵的笑:“我确实没与别人对弈过,我一向都是自己跟自己对弈。”

铁爷爷也眯眯的笑了。

“自己跟自己对弈?”

拓跋濬震惊的看着他的倾城,便等着她如何跟自己对弈。

不仅是拓跋濬在一旁拭目以待,铁爷爷上官姑姑和拓跋濬那些侍卫,都好奇的来观战。

便见他的倾城,真的左手跟右手,开始互搏对弈……

不仅拓跋濬看得目瞪口呆,大开眼界,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拓跋濬跃跃欲试,与她对弈,三番皆败阵,总算是心服口服。

拥着她几乎开心得笑死,上天怎么赐给他这么好一个宝贝?!

更加安心了。

刘子业回到离歌别院,便与他的棋手们,蒙着眼睛,废寝忘餐的练棋。

曾经杀得血流成河的奴隶格斗场,布置得焕然一新。

层层梯形围绕格斗场的座椅换上干净的坐垫,每一条人行通道上铺上鲜红的地毯。

再也看不见往日格斗的那些血腥。

格斗场地上布置出立体的棋盘,线条清明,每一个交叉点都钻了可以稳稳插住旗杆的洞口。

黑白旗帜,也是按照棋子的数量准备好,分别放置两边。

为了给顾倾城鼓气,也为了一睹这亘古难遇的棋局,皇帝也亲自来格斗场观战。

椭圆形偌大的格斗场,十几层看台,简直座无虚席。

每个人都欲一睹为快。

只可惜席位有限,没资格进去现场观看的人们,就守候在格斗场外,听里面的消息传出来。

所以整个格斗场,由里到外,皆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被关在笼牢的奴隶们,更是盼星星盼月亮,只盼安平郡主能拯救他们出苦海。

顾倾城与刘子业等人进场,看着那比棋盘不知大了几千万倍的棋盘,也不禁咋舌。

当日与大哥来格斗场观看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

奴隶命如草芥,在格斗场中,便是最好的诠释。

顾倾城白衣飘飘,有种江山万代皆唾手可得的豪气沉着与淡定从容。

刘子业红袍烈烈,狂傲自信,晓有趣味的等待着顾倾城,如何乖乖心服口服。

九州山河,千里狼烟,且看这二人是神是魔,如何翻覆这黑白风云。

“皇弟,这蒙着眼睛下棋,考验的不仅是棋艺,还要听力和记忆力,更有武功。

与你平日下棋的套路截然不同,你能应付得来么?”

刘楚玉不痛不痒的问刘子业。

因为皇弟若输的话,她就有希望嫁给拓跋濬了。

“如此盲棋对弈,确实新颖,别出心裁。

昨日我已摸索出一些心得了,若城儿能赢本太子,本太子也输得,心服口服。”

刘子业谈笑自若,心态倒是非常的好。

顾倾城过来,好心提醒刘子业,要先熟悉每一个洞口的位置。

这样不至于蒙起眼睛的时候,找不准方向。

两人遂以白绫蒙上眼睛,按照每一格的大小搜寻那交叉洞口,在场地上走了一遍。

刘楚玉瞧着顾倾城即便蒙着白绫,也像是看见光明一般,优哉游哉的行走。

心里猛然有个念头:“莫非顾倾城在白绫上作弊?”

约莫半个时辰后,刘子业心里有数后,再拉开蒙眼的白绫。

见顾倾城已经施施然的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向她走来。

“城儿,你那么快就熟悉了?”

“那个……差不多吧。”顾倾城呵呵的笑。

“你小心一个差不多,真就成了我太子妃喔。”

顾倾城看着他慧黠的一笑,在他耳畔,神秘的低声道:

“我前几日找了个瞎子,算了一卦,说我这几日运气好,就算是瞎猫,也能抓到死老鼠。所以,我才敢挑战太子殿下这个盲棋。”

刘子业看顾倾城说得有板有眼,言下之意,是说他是死老鼠了?

他嘻嘻嘻的笑:

“嘻嘻嘻……城儿,你不是真的相信那瞎子的话,才向我挑战吧?”

“当然相信呀,你看那晚在篝火晚宴,我不是轻轻松松,就识破刺客身份了么?”

顾倾城一脸虔诚的道。

刘子业笑容更加璀璨了:“好,城儿,你就等着做我的太子妃吧。”

“咳,我相信,天命不可违。”顾倾城依然笑嘻嘻的。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五十二章:旗开得胜

第352章:旗开得胜

刘子业看着可爱的城儿,又不忍心道:

“城儿,执黑先行,虽然有利,但你贴十目的话, 更新最快

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让本太子那么多么?如今反悔的话,我也不会怪你。”

“想清楚了,太子殿下虽有鬼才之称,倾城未必能在你手下走上百手。

但这桃花阵终究是倾城提出来的,就爽快些,贴你个整数,十目不变。”

顾倾城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豪爽。

“好……城儿可真是太可爱了。”刘子业几乎笑弯了腰。

顾倾城遂离开,回到刘子业的对立面。

双方各自派人,把棋手的眼睛仔细的蒙上,以防作弊。

刘楚玉方才看着蒙着眼睛,在那边走路还能如履平地,恍然见到光明的顾倾城,心里早就存了怀疑。

以为她那白绫作弊,亲自过去,解下检查一遍她的白绫。

将那白绫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确实黑黢黢的,什么都瞧不见了。

才释然,再重新亲自给顾倾城蒙上,走回刘子业身边。

蒙上眼睛,黑暗中,顾倾城脑海里却浮现起师傅和风爷爷的对弈棋道。

“弈棋之道,和谐相依,方成棋局,胜固欣然败亦喜。”风爷爷捋须淡然下棋。

师傅却轻轻摇头:

“围棋最重得失,一子一地之争,必须计算清楚,毫不放松,方可得胜。

如老是存在‘胜固欣然败亦喜’的心态,陶冶性情,消遣畅怀,固无不可。

不过,定是欣然的时候少,而败喜的时候多。”

铁爷爷也附和师傅:

“武学之士修习内功,须得绝无杂念,所谓返照空明,物我两忘。

但下棋却是着着争先,一局棋三百六十一路,每一路均须想到,当真是锱铢必较,务须计算精确。”

风爷爷再淡然笑道:“弈棋确是竞争胜负,却要在和谐中寻求胜负。”

风爷爷的棋,看似吃亏,其实是让师傅上了大当,转瞬间已将师傅的棋围得水泄不通。

师傅看着自己惨败的棋局,输得心服口服: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达到风兄这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境界,老弟我真是望尘莫及啊。”

他们对弈,顾倾城观棋不语,静静聆听,加以变化。

类似棋的配置、结构称之为“阴”,而棋形中所隐伏手段,则称为“阳”。

风爷爷下棋着重阴阳调和、和谐相依。

他认为对弈如处世。

对弈的最终目的,是从中领略圆满调和的“道”。

讲究阴阳调和,对弈也不能脱离这个轨迹。

棋如人生,淡泊名利,纯粹求道,阴阳和谐,心无旁骛,才是弈棋的终极目的。

对于棋手而言就是保留变化与否,这和谐便是势力与实地,分寸上的和谐,十分微妙。

盲棋对弈正式开始。

看似空无一物的战场,顿时风起云涌,即将上演一幕激烈争夺。

勾心斗角,奇谋迭出。

她必须要赢。

赢了,不用嫁给刘子业。

赢了,那些奴隶就不用被赶上来浴血。

赢了,有刘子业的承诺,两国友好睦邻,老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观众席上,每个人都凝神静气,生怕打扰了场中的棋手。

几乎能听到千万颗心脏砰砰的跳动。

顾倾城执黑先行,手执旗帜,飞身而起。

白衣黑旗,冉冉飞升,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第一旗准确无误而且姿势曼妙的飞插在右上角“三、三”交叉洞穴。

而刘子业红袍白旗,飘飞的长发,也是令人赏心悦目。

飞起来将旗帜插进一个交叉洞穴。

顾倾城再飞身执旗,第二旗插在左下角“星”位交叉洞穴……

第三旗插在“天元”……

场中人们看着顾倾城的棋路,忍不住一阵骚动,震惊起来。

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本来观棋不语,但皇帝也忍不住对身旁的拓跋道:

“儿,你看倾城的开局,竟是三三、星、天元。

这在棋局中称之为‘鬼门’,是禁忌的走法。”

拓跋一边凝神观看,一边与有荣焉,暗暗佩服:

“这个星位,三三一手占角,速度快,便于迅速展开。

星、三三、天元,出招快、准、狠,以快速的棋风,达到了玄妙的境界。

从一开始就干脆利落地主动去挑战,这种快速的战法,还伴随着特殊的狠劲。

鬼门奇招,普通人确实不敢兵行险着,就且看倾城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这原本是风爷爷创新的走法,曾经轰动了天下弈棋界,令所有人震撼,成为游走在人神之间的棋圣。

皇帝又道:

“刘子业的布局,是大雪崩外拐弃子取势下法,也是出类拔萃的奇思妙想……”

刘子业的大雪崩外拐定式,配合着他的白旗,也煞为壮观。

人们只瞧见黑雾弥漫,夹杂着皑皑风雪,白衣红衣穿梭风雪烟雾中……

平常沉闷单调的黑白对弈,却能演变成一场轰轰烈烈,如泼墨山水画,视觉上唯美的享受。

顾倾城出手后,刘子业便知道她的实力,没想到城儿棋艺,竟然是他从未遇到的敌手。

他终于不敢有一丝轻敌。

却也有棋逢对手的欣喜。

拓跋焘看着下面的战场,又对身旁的拓跋道:

“金角银边石肚子,下棋最重视占角,其次是占边,腹地最不受重视,故有‘金角银边石肚子’之称。

刘子业好像占尽优势,难怪世人称他为鬼才。”

拓跋微微摇头,一边看一边道:

“但倾城却人弃我取,化腐朽为神奇,一改墨守成规的落子。

懂得临阵变通,奇谋迭出,避开刘子业布下的陷阱,先弃后取。

看似吃亏,其实是让刘子业上了大当。”

拓跋焘也颔首: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拓跋观看全局,看着他们的战况:

“刘子业那大雪崩定式,托靠定式虽然变化少简明好掌握,但这定式有利有弊,暗藏瑕疵,美中不足。”

拓跋焘又吃惊道:

“哎呦,刘子业大雪崩外拐弃子取势下法,又陡然运用内拐手段,创新布局,围绕雪崩的各种变化,布下陷阱。”

拓跋却从容道:

“可是他的陷阱再多,倾城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不仅不上当,还将雪山包围了。”

蒙着眼睛,再采取这种不留余地的疾风骤雨的快速战法。

不仅要棋艺精湛,还得超凡绝伦的记忆力,更需要对认交叉洞穴的奇准。

棋手能做到这些,简直是匪夷所思。

皇帝和拓跋他们越来越钦佩顾倾城了。

开始时战场上旗帜少,刘子业还能姿势曼妙的飞身去插旗。

但要想在黑暗中认准洞穴,绝非易事。

渐渐的,刘子业力不从心。

不仅不能在旗帜密集的战场潇洒飞身,而要靠缓步识别。

落旗犹豫不定。

而顾倾城依然飞身于战场,脚踏旗杆,奇准奇快的将她的旗帜插在封杀敌人的位置。

上角的白雪逐渐被黑雾吞噬,封住最后一口气,白旗被黑旗吃子提走。

越来越汹涌澎湃的黑雾,又风卷残云般席卷至中腹,将飘渺白雪缠绕住……

顾倾城在偌大的战场飞跃,旗帜翻飞,下旗快、准、狠。

她的棋完全是随机应变的好棋,没有丝毫破绽的灵活转身。

场上观众看来,她就如同没蒙眼睛一般,洞若观火。

不禁惊为天人。

战场上,刘子业越来越难以应付。

加上蒙着眼睛,难以分辨,又要记忆,疲于奔命,苦撑着应战。

这实战下盲旗,比起他昨晚训练的只是纯粹的蒙着眼睛,还要难上百倍。

千倍!万倍!

旗下至快二百手,刘子业紧握着白旗,举棋不定。

绞尽脑汁。

却想不出该如何在黑暗中突围。

他满头青丝逐渐被白雪渲染。

开始只是鬓如霜,越来越殚精竭虑,耗损心神,竟一下子全白了。

白发三千飘扬,如银河落九天。

飘飘洒洒,铺陈在他的大红绣袍上,映衬着他手上的白旗,煞是凄美。

就像一片泣血的雪花,在飘飘荡荡……

当滔滔翻滚的黑雾再次封杀住白雪中腹的最后一口气。

白旗无路可逃。

被黑茫茫的黑旗席卷,吃子狂扫白旗领地。

大雪溃不成军,被黑雾吞噬……

所剩无几的白旗,被漫天黑旗围困笼罩。

无边的黑暗,也把刘子业吞噬,像坠进地狱深渊。

怎样努力,也挣扎不出来……

“啊!……”

刘子业狂叫一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栽倒在地上。

彻底输给了顾倾城。

场上哗然、惊呼、尖叫……

胜负已定。

刘楚玉与卜天生以及他的侍女们,飞身赶到刘子业身边,紧张的查看他的情形。

听到狂叫,顾倾城也猛然掀开蒙眼白绫。

陡见刘子业血染红袍,满头黑黢黢的长发,骤然白发飘飘,如千里冰封。

不禁动容。

也飞身赶过去,赶紧为他号脉,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还好,只是殚精竭虑过度,而造成的内伤。

“对不起……”

顾倾城眼中噙泪。

刘子业看着仍然飘荡着硝烟的棋场,看着他输得惨不忍睹的残局,不禁心服口服的惨笑。

城儿何止能让他十目,她轻易便能令他全军覆没。

他苦涩的摇头。

既欣慰她能赢得如此漂亮,又心酸自己终究不能娶到她。

“城儿,本太子自负棋坛无敌手,没想到,却被你轻轻松松就赢了。”

刘子业笑得惨然。

“倾城只是凑巧罢了,瞎猫……”

想想不妥,不能再说他是死老鼠了。

“这哪里是碰巧,城儿就不用谦逊了。”

刘子业看着顾倾城,眸眼里有颓然的失望。

浓浓的哀伤。

若他赢了,就能与顾倾城和亲。

如今,城儿终究是与他失之交臂。

稍顿一瞬,刘子业沉吟的问:

“城儿可认识棋圣,风清流?”

“他……是我的风爷爷,也算是我的师傅。”顾倾城直言不讳。

“好,这回本太子,可真的输得心服口服了。”刘子业潇洒的挥大袖。

白发红袍玉颜,更有倾城之姿。

见他受伤,且一头白发,也不好意思要他兑现承诺了。

没想到,刘子业却主动道:

“城儿放心,之前对你的承诺,明日一早,便给你兑现。”

“那个……”

顾倾城看着他白发飘飘,有些不好意思,想让他免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别说为了城儿扮女子,即便扮乌龟又如何!”

刘子业朗声笑着离去。

观众无不对顾倾城心悦诚服,即便是赌注买输,也输得无话可说。

拓跋与有荣焉的看着他的倾城,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拓跋焘自然对顾倾城赞口不绝:

“倾城真乃天赋异禀,不但妙手回春,还是棋坛圣手。

蒙着眼睛还能赢得如此漂亮,奇思妙想,随机应变。

能够一口气赢了所向披靡的鬼才,还赢得那么漂亮。

你这超乎常人的睿智,在此桃花阵一役,便可窥一斑!”

“安平郡主,着实为大魏争光啊。”

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大司徒崔浩也颔首。

啧啧赞叹。

“安平郡主,确实为大魏争光。”拓跋焘颔首道。

稍顿,便道:

“既然安平郡主决赛前有所求,若能胜出便取缔奴隶格斗比赛。

现朕就准安平郡主所请,从此取缔奴隶格斗比赛,任何奴隶主不得胁迫奴隶上场格斗!”

“谢陛下!”顾倾城跪下来叩首道。

这个曾经充满血腥的格斗场,终于可以消失。

被关在牢笼里的奴隶,自此不用被赶上格斗场,不用拼死杀死对方才能活命。

自然是更加狂欢,泣泪磕拜。

翌日,刘子业果真再一袭风情万种的桃花妆,扮作女子,美得倾国倾城,简直雌雄莫辩。

当刘子业又一身桃花妆,白发如雪,像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出现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个好姐姐,又想到初见面时刘子业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愧疚。

自己对刘宋太子,是否太过份了?

当时自己有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挫挫刘宋锐气。

还希望两国从此能友好睦邻罢了。

刘子业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于大魏都城绕了一圈,还风情万种的大声道:

“我乃刘宋太子,弈棋输与大魏安平郡主……

此后,本太子力所能及,一定要两国友好睦邻,绝不主动对大魏动兵戈!……”

大魏臣民自是看了个大大的笑话。

顾倾城和刘子业的桃花阵,又成为老百姓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楚玉和卜天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太子如此屈尊,岂不有辱大宋声威。

还好,顾倾城赢了,她也可以如愿以偿的嫁给拓跋。

顾倾城站在摘星楼,远远的看着,抚摸着胸前的耀神珠。

胸腔里竟然五味杂陈,鼻子有些酸。

彼岸花姐姐给她剜眼的梦境,历历在目。

耀神珠也为她挡了魔障,她怎能对刘子业不感动……

她想着刘子业来大魏这么久,自己似乎还未正式请他们吃过饭。

如今刘子业也快要回江南了,便想给他践行。

考虑着该请他们到哪里吃饭好呢?

之前天上人间尚在,那里倒是最好的请宴之处,可惜……

飞雁知道郡主心事,赶紧禀报:

“郡主,听说天上人间被烧毁后,洪门却几乎垄断了都城所有赌坊饮食和娱乐行业,可谓遍地开花,红红火火呢。”

飞鸿也道:

“郡主若想在外间酒肆请刘宋太子,奴婢可以去打探哪家最好。”

顾倾城想着刘宋太子和公主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尝过,心意到便成了。

微微摇头。

灵光一闪,便想亲自为他们做一道糕点。

于是飞马去一揽芳华。

采了桃花泪和摘了蟠桃花。

而后,带着飞鸿飞雁去离歌别院看他们。

第三百五十三章:事与愿违

第353章:事与愿违

这时候,刘子业才刚刚绕城一圈回来, 更新最快

见到顾倾城主动来离歌别院与他践行,自是喜不自胜。

刘楚玉知道拓跋其实喜欢的人是顾倾城,看见她,脸上有些讪然。

顾倾城倒是不介怀,陛下就算把再多的女子指婚给拓跋,她也不在乎了。

因为他知道,拓跋的心是她的。

落落大方的看着他们姐弟,盈盈一笑:

“你们来大魏那么久,我还未尽过地主之谊,本来想着请你们去饭馆吃饭。

后来想想,什么山珍海味你们没尝过,还是打算,亲自给你们做一些糕点吧。”

刘子业又惊又喜:“城儿能给我们亲自下厨,那可是比什么珍馐百味,都要美味了。”

刘楚玉颇为意外:

“原来安平郡主不仅多才多艺,还会厨艺,真是羡煞楚玉了。”

顾倾城看看飞鸿飞雁篮子里的材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其实,我根本不会什么厨艺,唯一会做的,便是这桃花羹和桃花姬。你们不要嫌弃便好。”

刘子业看了一眼刘楚玉,喜滋滋道:

“城儿给我们做的,便是杨枝甘露,怕也望尘莫及,我们就等着享口福吧。”

顾倾城看着白发如雪的刘子业,歉疚的笑笑。

带着飞鸿飞雁,在侍女的引领下去厨房。

刘楚玉也好奇的跟了去,想瞧瞧顾倾城是如何制作糕点。

顾倾城先在盆里添加制作桃花姬的材料,洗干净的桃花泪,糯米粉,蜂蜜,搅拌搓揉,最后上屉蒸煮……

又一边煮桃花羹,在里面添加桃花泪,皂角米,桃花酿,牛乳,蜂蜜,最后洒上桃花瓣……

刘楚玉看着同时制作两种糕点的顾倾城,有些惊讶。

她讪讪的开口:

“安平郡主……”

“公主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倾城吧。”顾倾城抬眸,拦住她的话。

“好,倾城。”

刘楚玉脸上漾出温柔恬静的笑。

“玉儿知道,高阳王爱的人是你,他也是为了你,不惜抗旨也不肯娶仙姬公主。

如今……我也逼着他娶我,你……不会怪我吧?”

顾倾城的手,慢慢停下来,平静的语气流淌:

“玉儿也知道,拓跋爱的人是我,拓跋确实优秀,你也喜欢他,不足为奇。”

稍顿,她看着一袭黄衣,清丽婉约的刘楚玉。

江南女子的婉柔清秀,在刘楚玉身上便能窥一斑。

顾倾城暗叹一口气,如此秀美的女子,不该浪费在没有回报的拓跋身上。

她真诚道:

“我倒是不介意,说真心话,我只是担心……你得不到幸福。

我宁愿玉儿你,寻个真心实意爱你的有情郎,总比……”

她不忍心把她会孤单寂寞的话说出口。

刘楚玉看着顾倾城澄澈的眸眼里,那一抹真诚。

她心里有些微动。

看着顾倾城,恬静的笑了。

“倾城觉得,我与拓跋和亲,不会幸福?”

顾倾城微微颔首,掏心窝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明月再皎洁,若不照耀你,你的世界将永远黑暗。”

顾倾城说到这里,又看看不远处,那个一直若即若离守护在刘楚玉身旁的卜天生。

她早就从卜天生看刘楚玉的眸光里,瞧出了他埋藏多年的深情。

“星星之光再微弱,若他全心全意照拂你,黑暗中的你,也会有梦幻之光。”

站在不远处的卜天生,仿佛听懂顾倾城的话,看着刘楚玉的眸光,又亮起一抹希望之光。

刘楚玉是他的表妹,不知从儿时哪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喜欢这个公主表妹。

这些年,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旁。

所以,即便来和亲,他也自告奋勇,一路上默默守护。

刘楚玉顺着顾倾城的目光,看向卜天生。

她的眸光,终于变得婉柔。

嘴角含着浅浅羞涩的笑,低垂着头。

成品还未完全出炉,桃花姬的香甜和桃花羹的醇香,把刘子业勾引了过来。

“城儿,这香味,我怎么好像很熟悉,仿佛千百万年前,便沁入我心脾了?”

刘子业半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吸着空中的香味。

刘楚玉也似有同感,也深深的吸着那香甜:

“真的呦,这熟悉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顾倾城笑笑,她记得梦中的姐姐,最喜欢吃她做的桃花姬了。

看着刘楚玉满头青丝变了白发,她有些内疚。

浅浅的问:

“殿下青丝变白发,皆因倾城而起,我便试试为殿下诊治,看看能否将这白发,回复青丝?”

刘子业怕顾倾城未必能治好,免她为难。

潇洒的张开广袖,转了一个圈,笑眯眯道:

“城儿看看本太子,即便白发如雪,也是颠倒众生。

方才整个都城的人们,可都在夸本太子,美得那叫倾国倾城呢。

呵呵呵……能不能恢复,也没干系了……”

顾倾城看着他一身逶迤迤娇艳的桃花妆,虽然笑眯眯,却不免带着丝苦涩。

遂笑着让他们出去坐等,马上就做好糕点甜汤端出去让他们品尝。

却割破手腕,悄悄在刘子业的桃花羹里,加了半碗她的血液。

还是被一旁的飞鸿飞雁瞧见了,料想郡主的血是药引子。

把她们俩看得心痛不已,赶紧为郡主包扎伤口。

飞鸿飞雁将桃花羹和桃花姬端出来。

飞鸿将托盘里的食物放在刘楚玉的食案上。

而飞雁将她托盘上的放在刘子业的食案上。

刘子业看看食物,琥珀色的桃花姬色泽倒是一样的。

但玉儿那碗桃花羹,奶白的颜色上飘着娇艳的蟠桃花。

而自己面前那碗,虽然也飘着蟠桃花,汤色却带着旖旎的胭脂红。

他一边拿银勺轻轻搅动着桃花羹,桃花瓣在旖旎的霞光里盘旋跌宕。

他陶醉而贪婪的吸着香味,问顾倾城:

“城儿,我这碗桃花羹和玉儿那晚颜色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么?哪种味道更好吃?”

飞雁一听刘子业之言,看看郡主苍白的脸色,登时泪眼婆娑。

却赶紧掩饰的擦去,有些愤愤然的看了刘子业一眼。

顾倾城嫣然一笑,柔声道:“味道都差不多,你们先尝尝,看看味道还能吃么?”

刘子业便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桃花羹,味道醇香更有浓郁的桃花香,如饮琼浆玉露。

常人的血液,是恶心的血腥味,而顾倾城的血液,便如浓缩的桃花香。

刘子业一口气喝了半碗,又吃了一块桃花姬。

“软软糯糯,齿颊盈香!”他忍不住夸赞。

一下子又把碗里的桃花羹喝光,还意犹未尽的吧嗒吧嗒嘴。

“太好吃了,怎么吃了城儿的糕点,顿时觉得人一下子神清气爽,中气十足,精神抖擞了?”

刘子业说话间,他的白发便像被一团无形的黑气渲染,由发根到发梢,一下子就变得乌黑如墨。

刘子业和刘楚玉皆一脸惊喜。

刘楚玉看着顾倾城的眼中,更加流露出感激。

刘子业震惊的抚摸着自己的满头青丝。

“难道方才,城儿是在我的桃花羹里,添加了灵丹妙药?

怪不得……我那碗桃花羹的颜色,比玉儿的浓郁旖旎,我还道城儿偏心了呢。”

飞雁收拾食案的碗碟,瞥了眼郡主手腕上包扎的布帛,那布帛残留的血迹,她气鼓鼓道:

“太子殿下,我们郡主身上的,可不是一般的灵丹妙药!

但愿殿下和公主,能记住我们郡主的好!”

她一个奴婢,本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跟刘宋太子说话。

但她心疼郡主为那妖魅放了那么多血。

更恼恨刘楚玉要强嫁给高阳王,抢郡主的夫君。

才胆大妄为。

顾倾城微微嗔了她一眼,飞雁便扁扁嘴退下。

刘楚玉眼尖,方才飞雁看向顾倾城的手腕,虽然那包裹手腕的布帛被衣袖遮掩。

但也能瞧见残留的血迹。

她之前看倾城做糕点时,她的手腕可是好好的。

她不禁为之动容,莫不是倾城以自己的血为药引,医治皇弟?

她也不道破,只是眼眸,迅速弥漫着浓浓的泪雾。

对倾城是更加的喜爱。

也就在这一瞬,彻底打消嫁拓跋的念头了。

倾城说得不错,拓跋根本不爱自己,她何苦令他们几个都痛苦。

而且,她一直忽略了照耀自己身边的星星。

刘子业开心之余,问顾倾城为何能在漆黑中还如见光明一般下旗对弈。

顾倾城也直言不讳,告诉他们是师傅自小蒙着她的眼睛训练闻香取药。

“哈哈哈……如此看来,本太子只是输给了黑暗!”

刘子业长嘘口气,朗声笑起来。

心中的郁闷和内伤,不仅痊愈,还赠了内力。

遂又问顾倾城:

“城儿你那日在金銮殿说,未与人对弈过?”

顾倾城想想,点点头:

“那之前,真的没有,只是离开金銮殿后,与拓跋对弈了。”

“那城儿的棋艺,是如何练出来的?”

顾倾城伸出一双手,晃晃手掌,嘻嘻的笑:

“左右互搏。”

刘楚玉早已留意起顾倾城的手腕来。

而后,她的脸上更加的温柔了。

顾倾城能双手互搏,不仅是刘子业,就连刘楚玉也感兴趣。

“倾城能左右互搏,肯定很厉害,真希望能见识见识呢。”

顾倾城见刘楚玉很是期待,便过去坐在棋案前,给他们演示。

一番棋下来,把刘楚玉和刘子业看得震惊不已。

刘子业越来越有兴趣,又有些不服输:

“城儿,昨日我是输给了黑暗,咱们今日再来,手谈一局?”

顾倾城便与他再次对弈,三番下来,刘子业输得心服口服。

便在顾倾城和刘子业他们兴致勃勃的对弈,欢声笑语间,突然,外面闹哄哄,嘈嘈切切。

卜天生带着侍卫阻挡来人,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传进来。

顾倾城等人跳起来跑出去。

却见御林军将离歌别院团团围困。

御林军统领穆铖带人捉拿刘子业和刘楚玉姐弟。

“穆统领,这是怎么回事?”顾倾城震惊的问。

穆铖见顾倾城也在,有些愕然,也有些为难。

而后还是公事公办的一脸严肃。

“齐鲁八百里加急军报,刘宋十万大军进攻大魏,军情紧急,已丢了一座城池。

边疆岌岌可危,陛下震怒,命末将来捉拿宋太子和公主!”

“宋进攻大魏?”

顾倾城和刘子业他们都惊愕起来。

卜天生一听,登时知道是他的军符被盗,惹来的祸。

惶急的对刘子业道:

“太子殿下,之前末将军符被盗,果然是有人偷了军符,调度驻扎在齐鲁的兵马,企图借大魏的手,灭了太子殿下!”

“有什么话,你们去对我们陛下说吧!”

穆铖不由分说,将刘子业一行全部押走。

顾倾城也急急的跟着赶去。

原本拓跋焘正考虑,该下旨让拓跋与刘楚玉与和亲。

就在这时,齐鲁却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

刘宋十万大军,进攻齐鲁,边疆眼看不保,势如破竹,再不派援兵,大魏边疆几座城池恐怕不保。

拓跋焘暴跳如雷,一边命穆铖马上去捉拿刘子业一行,将他们扣押。

一边急召群臣和将军们在太华殿商议军情。

崔浩出列拱手道:

“陛下,刘宋狡诈,一边假意与大魏联姻,却在背后暗度陈仓!”

“可恶!刘骏果然卑鄙无耻!”拓跋焘怒道。

遂像自语,又像问群臣:

“宋太子在大魏摆擂台,企图麻痹我们,那号称保护他的十万大军,却在背后攻陷我大魏城池!

是刘子业狂妄还是他刘骏,根本就不顾自己的太子和公主?!”

拓跋也出列道:

“即便刘骏在乎一双儿女性命,若有人想自己的儿子取代太子,从中煽风点火,刘骏也架不住挑拨!”

“刘骏小儿,实在愚昧!”拓跋焘嗤之以鼻。

高允道:“陛下,好在之前大将军安排兵马在齐鲁一带,如今粮草已备足,就让高阳王大将军带兵南伐,给刘宋狠狠教训!”

拓跋焘默默点头。

“皇爷爷,刘宋竟然敢主动挑衅,进攻我边疆,此战势在必行!

必须要把刘宋打赢,打痛,打趴下!

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魏不能惹,惹不得!”

拓跋义正辞严,凛不可侵。

独孤忠诚却不无忧虑道:

“可是,我们南伐,若想打垮建康,刘宋善水战,有坚不可摧的铁船,咱们未必有胜算啊!”

拓跋冷笑一下,信心十足:

“广陵乃刘宋咽喉,只要打下广陵,为我所用,他刘宋铁船再多,也不够填长江!”

“好,儿就好好把刘宋的咽喉给掐了!”拓跋焘点头道。

稍顿,又怒容满面道:“出兵南伐,这个势在必行,只是咱们先得把那刘宋太子和公主扣押起来。”

这时候,穆铖已经把刘子业和刘楚玉押上金銮殿。

顾倾城也忧急的跟着一起上殿。

大臣看着刘子业和刘楚玉,群情汹涌:

“陛下,直接把刘宋太子和公主杀了,先让刘宋皇帝尝尝丧子丧女之痛,给他个下马威!”

“对,杀了刘子业和刘楚玉,看看刘骏再敢不敢拿他的儿女做赌注!”

顾倾城却出面劝阻:

“陛下,刘宋太子和公主尚在大魏,刘宋却不管他们安危突然发难,实在蹊跷。

刘宋皇帝再无情,虎毒不食子,也不应该置一双儿女的安危不顾。

料想可能是刘宋宫中皇储之争,有人欲置刘宋太子和公主死地,才来这招借刀杀人。

咱们不但不能杀了刘宋太子和公主,还应派人护送刘宋太子和公主回去。”

卜天生躬身拱手道:

“陛下,我宋皇后当时为了太子殿下安全,让本将军带兵十万护卫,进入魏境前我大军屯兵齐鲁一带。

但本将军的兵符却于日前被盗,如今看来,实乃我大宋内鬼所为。

他们不仅要置两国百姓于水深火热,还要借大魏之手,杀了太子殿下。”

“卜将军是说,你的兵符被盗,是被内鬼盗去调度你屯在齐鲁的十万兵马?”拓跋焘疑惑的问。

卜天生点头道:

“想来定是我大宋殷孝祖所为,以我麾下的兵,挑衅攻打大魏,激怒大魏。

欲借大魏之手,除了太子殿下,好让他妹妹殷贵妃的皇子坐上太子宝座。”

拓跋焘半信半疑的沉吟着。

顾倾城也道:

“陛下,卜将军言之有理,咱们应该派人送太子和公主安全回去宋境。让他们互相制衡,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拓跋焘沉吟半晌,而后同意,并派人送刘子业安全回返刘宋。

这时刘楚玉看看拓跋,对皇帝道:

“陛下,日前楚玉提出要与高阳王和亲。现在楚玉,把这个请求撤回。”

皇帝疑惑的看着刘楚玉,还未说话,拓跋已经欣喜道:

“公主的意思,是不会与我大魏和亲了?”

“是,明月照她人,而我,也感受到星星之光了。”

刘楚玉脸上带着羞赧,看了卜天生一眼。

拓跋便明白那两人是有情了。

不禁大喜。

“好,既然山阴公主取消和亲,那朕就派人护送你们出镜。”

皇帝虽然不明白刘楚玉为何却不想嫁给儿了,却还是同意倾城的提议。

顾倾城送刘子业他们出皇城。

刘子业非常遗憾:

“城儿,原本以为,即便不能娶你,也要以太子之能,力保两国友好睦邻。

没想到,一切,皆事与愿违,还是开战了……”

“太子殿下不必自责,很多事情,未必就是我们能控制的范畴。”顾倾城安慰道。

刘子业既有感激,又有些难舍,眼眶微红:

“城儿,若非你在魏帝面前,替我说好话,本太子恐怕就被扣在大魏为人质。

此生不但失去自由,怕是连性命,都难保了!”

“……殿下滞留在大魏,也是为了倾城。倾城不能眼看着殿下出什么意外。”

顾倾城不仅惭愧,也心存感动。

又再叮嘱:“殿下回去,须小心保重。”

刘子业泪眼婆娑的点头。

刘楚玉离别拥抱了一下顾倾城,微笑祝福:

“好好享受你的月光。”

顾倾城瞥了一眼卜天生,也低声道:

“希望很快能听到公主与星星的喜讯。”

刘子业姐弟依依不舍的告别,离开大魏。

第三百五十四章:大军南伐

第354章:大军南伐

军情刻不容缓。

顾倾城匆匆送刘子业出城,马上回宫。

皇帝要设宴为将士们践行,鼓舞士气。

巍峨宫殿,宝楼擎天。

御花园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曲水流觞。

富丽堂皇的太极殿,拓跋焘与群臣为将要出征的将士设宴践行。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珍馐、啖美酒、钟声叮咚,舞乐飘飘。

太极殿上人人盛妆,激情高涨,希望大军南伐,凯旋而归。

老祖宗身体老弱,如此嘈吵的场合,她也就不出席了。

皇后被禁足翊坤宫,自然不能出来参加酒宴。

冯左昭仪率后宫妃嫔和公主,同来参加。

安陵缇娜虽是贵人位分,本来是能来参加践行宴。

无奈她娘家祸不单行,她父亲安国公自雀鸟湖回来,没两日便吐血而亡。

她悲恸之余,哪里有心情来参加践行宴。

皇帝本来对她娘家在雀鸟湖惹那一出,着实恼怒。

但见安国公回来,也郁郁而终,对安陵缇娜的气,也就消了。

也就不勉强她来参加。

而炙手可热的安平郡主顾倾城,不仅能参加如此盛宴。

皇帝还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那本该是皇后的宴桌。

平日里的小宴,她照看陛下的饮食,坐在皇帝身边,无可厚非。

但如今是在太极殿的践行宴,她就觉得很彷徨了。

顾倾城跪在皇帝面前,为难的看着那宴桌,尴尬的低声道:

“陛下,倾城惶恐。倾城只是区区郡主,坐在陛下身旁,实属僭越。”

“朕的身边,贤德之人便可陪坐。”拓跋焘道。

“倾城身无寸功,实在有愧。”顾倾城依然低声道。

拓跋焘不容置喙:

“倾城不但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还救驾有功,恩泽百姓,更于弈棋擂台又赢刘宋。

为大魏争光,功在大魏,又是朕的良医,负责监管朕的日常饮食。

朕身边的位置,你坐得理所当然。过来!”

顾倾城脑后长着眼睛,不用回眸,也能瞧见拓跋濬脸色已然下沉。

却是万般无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皇帝的下首席位。

可是她却坐得如坐针毡。

群臣看着圣宠如天的顾倾城,都不由得暗暗咋舌。

顾倾城在大魏的地位,不仅是炙手可热,简直就如日东升。

拓跋灵有些不满的瞥着父皇,不禁为她母后担心起来。

歌舞欢娱声中,宗爱在皇帝的示意下吊起嗓子道:

“停!”

瞬间舞姬停止退下,鸦雀无声。

大臣们肃静,知道皇帝有话要说。

拓跋焘的声音浑厚有力,不怒而威:

“列位臣工,诸位将士!刘宋跳梁小丑,不自量力,屡犯我大魏边境,滋扰我大魏百姓,屠戮我大魏同胞。

更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屡次派杀手刺杀朕以及高阳王!

是可忍孰不可忍,现我大魏已厉兵秣马,粮草齐备,众志成城,大举南伐。

誓要将刘骏小儿,刘宋残余,杀个片甲不留!”

群臣等齐躬身声呼应:

“誓要将刘骏小儿,刘宋残余,杀个片甲不留!……”

“高阳王一品飞鹰大将军听命!”拓跋焘又大声道。

“臣在!”

拓跋濬出列跪下拱手道。

“高阳王身兼三军统帅,朕命你点兵二十万南伐,粮草即刻先行,大军随后开拔。

一举歼灭刘宋,实现南北一统,天下归心!”

拓跋焘洪亮的声音响彻太极殿。

“臣领旨!”拓跋濬大声道。

“来,赐酒!”

拓跋焘又道,示意宗爱向拓跋濬赐早已准备在一旁的美酒。

宗爱恭谨的端酒过去奉给拓跋濬,拓跋濬接过金樽。

“来!”

拓跋焘举杯站起来,大殿所有人也跟着举杯站起来。

“预祝高阳王南伐之战大捷!饮酒!”

“预祝高阳王大捷!……”

“恭喜陛下!……”

祝贺之声响彻太极殿。

拓跋余看着犹如众星捧月的拓跋濬,冷峻阴翳的脸上,嘴角露出冷笑。

践行酒散后,群臣退出太极殿。

拓跋濬直奔军营,在点将台上调兵遣将。

准备发兵事宜。

粮草随即先行开拨。

拓跋余负着手,安然而行,不温不火的离殿而去。

南伐的大军已集结,粮草已然先行,先锋已先行一步。

余下大军,明日一早就要全部开拔。

军队诸事料理妥帖后,拓跋濬与拓跋丕回了一趟太子府与他母妃道别。

而后,拓跋濬又带着拓跋丕与铁铖回一心堂,让让铁铖与铁爷爷道别。

稍后,他要与倾城回一揽芳华。

拓跋丕下马后,只在旁边抿嘴看着。

“铁铖,你这几日在军营,可习惯军营生活了?”

顾倾城摸摸铁铖的头问。

铁铖想到自己与拓跋丕打架,偷偷瞥一眼高阳王大将军,有些脸烫。

噙笑点头:“习惯了。”

铁爷爷浑浊的眸眼有泪光,细心叮嘱铁铖:

“上阵杀敌,不同于平日里练武,那可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你可要提醒精神!”

“嗯。”铁蛋点点头。

拓跋濬招手,让一旁的拓跋丕靠过来。

拓跋丕很不友好的瞧了一眼铁铖,才撇嘴过来。

拓跋濬对他们训诫:

“上阵歼敌,只是小勇。善用兵者,可以为将,善用将者,可以为帅,善以帅者,可以为王。”

“是……”

两人一起回答。

铁铖老老实实,语气铿锵。

拓跋丕却懒洋洋的敷衍应付。

拓跋濬再肃然的对他俩道:

“之前你们俩打打闹闹,本大将军可以既往不咎,如今开战,再听到你们有任何打架行为,严惩不贷!”

“是!……”

这次,拓跋丕昂首挺胸,再不敢撒野。

铁爷爷听到铁铖之前竟敢和九王爷打架,可是揪心了。

又拉铁铖至一旁,低声的谆谆教导:

“铁铖,你怎能与袍泽打架,更何况那是九王爷!你要知道,袍泽之间,要守望相助……”

铁铖愧疚的点头受教。

顾倾城知道肯定是拓跋丕惹的祸,否则铁铖不会无端端敢与他打架。

板着脸对拓跋丕道:

“坏坯子,姐姐知道你力大无穷,你的力气,就留着好好去对付敌人。”

拓跋丕负手而立,一副老气横秋,抿嘴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看拓跋濬,看看战英和拓跋丕他们。

脸色又柔和起来:

“你们所有人,都得要与大将军安全回来噢!”

“是……”

战英带头恭声道。

拓跋丕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铁铖看着顾倾城,仿佛欲言又止,眉宇依然还有些纠结。

铁爷爷又对拓跋濬道:“高阳王大将军,铁铖就拜托您了。”

拓跋濬拍拍铁铖的小身板,想到坏坯子也奈何不了他,道:

“铁爷爷放心,别看铁铖瘦小,却精灵得像猴子,连咱们九王爷,也奈何不了他。他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拓跋丕听了拓跋濬此言,暗暗不服气的瞪着铁铖。

战英遂让人送那两个小鬼回营。

铁铖要离开都城去打仗了,铁爷爷也想着和上官飞雪回蝴蝶谷。

顾倾城拿出好些银子,让他们带回蝴蝶谷。

这些银子,是皇帝当时惩罚上谷公主,将她一年的俸禄都归她所有。

吩咐铁爷爷带回乡下。

王家村附近几条村庄都穷的叮当响,而王家村的村民还一直将最好的食物送给她。

让铁爷爷和姑姑把部分银子按每家每户,装在小布袋里,晚上扔进他们家的院子。

自然是不要让乡亲们知道是她给的,这样,她也算能报答乡亲们这些年的照顾。

余下的给铁爷爷和师傅他们日常生活使用。

铁爷爷和上官飞雪见倾城一番心意,也不好拒绝,就带着银子回蝴蝶谷。

“小倾城,您也要保重,我们在蝴蝶谷等你和铁铖。”

铁爷爷离别前浑浊的老眼,饱含泪花。

“铁爷爷,上官姑姑,告诉师傅和奶娘,不用担心我,你们和师傅都要保重。”

顾倾城哽咽的和他们挥泪道别。

而后,再与拓跋濬回一揽芳华。

一揽芳华的蟠桃花,在月色中依旧盈盈绽放,芳香扑面。

屋檐下与桃花树下,皆挂着画有他们画像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那是七夕夜,拓跋濬亲自画的。

离别在即,顾倾城依偎在他怀里,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顾倾城抚摸着他的背脊,那条鞭痕,果然是好得连疤痕都没有了。

“……”

顾倾城千言万语,却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拓跋濬柔声道,“我若有什么意外,谁来照顾我的娘子。”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想再叮嘱些什么。

拓跋濬吻住她,在她耳畔呢喃:

“别担心了娘子,你只管把心揣好,等着我回来!”

顾倾城盈盈浅笑:

“傻瓜,我的心一早就揣在你身上了。”

拓跋濬哑然。

才想起来他娘子的心,一出生就在自己身上。

他们都笑了。

可是,离别在即,依依难舍。

他们心头沉重,又怎能开心起来。

就这般相依相偎。

顾倾城拿出那玲珑同心镜,给了一面拓跋濬。

“还好,咱们有同心镜,只要你得空,便与我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平安就好。”

“你放心,我哪怕受伤,也不会让这同心镜离开我身边。”

拓跋濬将同心镜贴身藏好。

顾倾城掩他的嘴轻嗔:“呸呸呸……”

拓跋濬呵呵笑,又举举手腕,露出那条和顾倾城一模一样的同心手链。

“这个同心手链是我们互相编织的,我带着它,就像带着你在身边。”

“就快到中秋节了,本来想着……和你一起过中秋节的。”

顾倾城略带遗憾。

“没事,我们可以拿着同心镜,看着对方过中秋节。”

拓跋濬亲吻着她。

顾倾城想再说什么,拓跋濬又吻住她,暧昧道:

“难得温香软玉在怀,咱们总不能如此虚度吧?”

这一晚缱绻情浓夜太短,仿佛一眨眼就过去。

次日醒过来,晨曦透过金色的帷幔照进来,折射出丝丝缕缕的熠熠光芒。

微风过,屋檐下风铃簌簌,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顾倾城摸摸身边,床上早就没了拓跋濬的余温,可见他离开已经很久了。

她猛然跳起来,天才刚亮,难道他天没亮就赶回军营了?

顾倾城发出响声,外面的飞鸿飞雁进来。

“郡主,您可是醒了?”飞鸿捧着洗漱盆,温婉的微笑。

飞雁笑眯眯的,手里拿着郡主要穿的衣裙。

刘楚玉不和郡主争夫君后,飞雁笑得最开心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倾城一边迫不及待的拿给过衣裙,手忙脚乱的穿衣。

“晨时。”

飞雁一边回答,一边帮郡主穿衣。

顾倾城火急火燎的嚷嚷:

“快快快,给我梳洗,我要去送送高阳王!”

“郡主,昨儿听说大军一早开拔的,咱们现在赶去的话,恐怕高阳王的大军,已经开拔了吧?”

飞雁一边道,加快手里速度,却不免有些遗憾。

“你们为何不叫醒我?”顾倾城急乱中的语气有点重。

“是殿下临走时吩咐,说……郡主劳累,不要打扰郡主安睡。”

飞鸿不明白殿下为何说郡主劳累。

却也不敢委屈,以最快速度帮顾倾城梳洗。

其实,拓跋濬是怕面对顾倾城,两人都难舍难分。

所以静悄悄的离去。

顾倾城脸颊登时绯红。

“这个混蛋!”

低低嗔了句。

顾倾城一身浅罗锦,外披云丝披风,飘逸素雅。

凌云没有随拓跋濬离开都城,被拓跋濬留下来保护顾倾城。

其实说是被拓跋濬留下,倒不如是他主动请缨的。

拓跋濬本来要留人保护顾倾城,凌云就以安平郡主是他的救命恩人为由,要报答郡主。

拓跋濬觉得这样也好,他感恩于倾城,对倾城就更加不遗余力的保护。

顾倾城飞身上了魅影,一行人飞马离开一揽芳华,希望能送送拓跋濬。

大军集结在城门前,长嘴喇叭呜呜声扬,各色旌旗随风漫卷。

二十万大军军容严整,兵器在秋日的朝阳下闪闪发光。

拓跋濬一身金铠甲,头戴金鹰头盔,背挂狼头宝刀,腰佩赤霄宝剑,手执偃月大金刀,身披绛色大风氅,胯下雪驹如雪,威风凛凛。

宛如睥睨天下的神祇。

来送行的,除了将士们的家人和父老乡亲,最多的,要数闺阁女子了。

高阳王五岁上战场冲锋杀敌,英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

而且,身份尊贵的高阳王绝世俊颜,超凡绝伦,举世无双。

引得大魏几乎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春心荡漾。

“高阳王大将军……”

姑娘们都跑来城楼,一睹高阳王大将军的绝世风采。

姑娘们的欢呼声比军号还嘹亮。

拓跋濬身边还有个少年郎,也穿着银色盔甲,显得威风凛凛,便是力大无穷的拓跋丕。

拓跋丕正与面前病怏怏的如良娣道别,又对他姐拓跋兰因嘱咐什么,显然是很担心他母妃的身体。

城楼上的太子妃和贺兰明月,也和拓跋濬挥手。

还有那个含情脉脉看着拓跋濬的仙姬公主。

送行的父老乡亲一拔又一拔,城墙上和下面,皆是送行的人潮。

“全军出发!”

拓跋濬剑一挥,一声令下。

“出发!……”

他的百人护卫队同声高喊:

“荡平刘宋,一统天下……”

在喇叭呜呜长鸣声中,大军开拔。

也得亏,一揽芳华在郊外,不用自城里出来。

否则,根本瞧不见城门外的将士们。

顾倾城他们速度快捷,赶过来的的时候,大军正陆陆续续离开……

马上就要挥军南下了……

拓跋濬下意识的看着一揽芳华的路,还是想看看,他的倾城有没有赶过来送他。

果然,马蹄急骤声,他扭头看去,便看到驰骋而来的倾城。

霞光中飞马赶来的倾城,雪白的肌肤上,颜如渥丹,就像清晨盛绽的粉嫩蟠桃花。

白马玉人,自云朵里飘然而至,宛如云霞里偷溜出来会情郎的仙子。

四目相投,心照不宣。

只含着浓浓的笑和深深的离愁。

“郡主,高阳王好像看到您了。”飞雁欣喜道。

回眸一看郡主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了。

顾倾城看着那最耀眼的大将军,他的夫君。

他们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心有灵犀的传递着不舍和思念……

拓跋丕也看见驰骋而来的顾倾城。

见大王兄与她正依依惜别,因上次顾倾城拒绝收他的大雁,他至今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昨日去一心堂,就知道他们是情侣。

如今见大王兄与她含情相送,便尴尬的策马先走了。

拓跋濬决然转身。

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来城楼送别大军的,李双儿、拓跋余等。

当然,还有仙姬公主。

他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与各自的亲人挥手。

他们居高临下,看着城下的拓跋濬和顾倾城依依不舍。

尽管那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还相隔着一段距离。

但他们眼中流露出的依依惜别,却能把所有人感染,又怎会不知他们情意深厚。

拓跋余站在城楼上,看着飞马驰骋的顾倾城,美得若一抹初升的朝霞。

可是,那朵朝霞,却是为拓跋濬而来!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五十五章:鬼王闯宫

第355章:鬼王闯宫

顾倾城见与拓跋丕送别的如良娣,脸色惨白。

飞鸿过去问她的侍女,才知道那晚如良娣被陛下责备,回来后又开始病怏怏了。

便送她回太子府,顺便给她瞧病。

进太子府,也必然看见闾太子妃。

见太子妃,她身旁通常形影不离跟着贺兰明月。

而贺兰明月,当然就没有好脸色。

顾倾城依礼见过太子妃,又和贺兰明月打了招呼。

见太子妃脖子上也恢复如初了,便想陪如良娣去如意宫。

太子妃本来已不打算阻拦她与濬儿在一起了。

但在太极殿的践行宴上,瞧见陛下对顾倾城的一番情意。

陛下可是明摆着把她宠上了天啊!

方才在城楼,又瞧见濬儿与她依依不舍,她心里万分焦急。

她还是狠下心来,阻止她们。

先让如良娣和博陵郡主以及飞鸿飞雁在殿外候着。

又支开贺兰明月。

才不冷不热道:

“安平郡主,本宫原本,该感谢你对我和濬儿的多次相救。

可感激归感激,陛下对你的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

本宫不能拿濬儿的终身幸福和大好前途去做赌注,任由濬儿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与陛下作对。

濬儿确实是最出色优秀的男儿,仰慕他的女子,确实是数不胜数。

若安平郡主也欣赏濬儿,本宫就请郡主,只限于欣赏,不必入心。

濬儿的王妃,非是显赫的公主,而不能般配。

如今陛下圣旨已下,濬儿必须和仙姬公主和亲,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以郡主身份地位,勉强做个侧妃,也是可以。

只是郡主不但曾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还是陛下喜爱之人。

你与濬儿若过从甚密,只会给濬儿招来祸事,成为南安王和陛下的眼中钉。

所谓红颜祸水,祸起萧墙,便是如此。

即便濬儿跟郡主许诺过什么,有过什么……没有长辈祝福,也是作不得数的。

所以,趁濬儿去南征这段期间,你们正好也不见面。

郡主自当好好冷静,主动与濬儿断交,让濬儿对郡主也死心。

便当是成全我濬儿,别让他泥足深陷。本宫在这里,先谢谢郡主了。”

她方才终究怕隔墙有耳,没说出顾倾城与拓跋濬成亲,那些不算数的话。

闾太子妃说罢,还真就给顾倾城敛衽为礼。

顾倾城一直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心潮澎湃。

却也赶紧回礼:“太子妃娘娘折煞倾城了。”

稍顿,再不卑不亢道:

“倾城已听明白娘娘之意,倾城……会好好考虑娘娘提议的。”

拓跋濬刚刚出征,他母妃便给自己这样的脸色。

顾倾城的心情,自然是糟糕透了。

却还是按下心情陪如良娣回如意宫。

太子妃声音再低,如良娣她们候在殿外,还是听到了些。

如良娣见太子妃方才给安平郡主脸色,也很是难过。

路上,如良娣想安慰两句,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博陵郡主浅笑道:

“郡主姐姐,你千万别灰心,只要我大王兄心里有你,谁也拦不住。”

“没想到,小兰因的耳朵,倒是挺尖的。”

顾倾城苦涩的笑。

顾倾城开始是很不开心,转念一想,太子妃也是担心拓跋濬罢了。

便又云开月明的笑起来。

“没事,你们别担心,太子妃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罢了。做母亲的心情,我能体谅。”

如良娣见太子妃对安平郡主那样的态度,本来想着郡主会很不开心。

没料这还未到如意宫,安平郡主便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郡主的心,真的好宽。”

如良娣感慨。

“如良娣你呀,就是事事放在心上,才会郁结难舒。”

顾倾城风轻云淡,一路欣赏花卉。

又开心的笑道:

“人有时候,就要没心没肺,把不开心的事,当耳边风。”

她之前给如良娣开的药,如良娣每天不断的吃着。

早已好了很多,只是日前被陛下责罚一顿,回来又抑郁起来。

顾倾城诊治后,给她做了解郁结的针灸,又给她开了些方子:

柴胡、当归、白芍、炒白术、茯苓、炙甘草、薄荷、生姜。

“如良娣,此药乃逍遥丸,能疏肝健脾,养血调经。

对肝气不舒所至月信不调,头晕目眩,大有补益。

您每日服用调理,平日里,像我这般,偶尔没心没肺,不必将那些闲气置在心上,身子慢慢就完全恢复了。”

如良娣再次谢过顾倾城,又不好意思道:

“戈射活动,丕儿不懂事,又给郡主送大雁。

他毕竟还是小孩,郡主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怪丕儿,本宫在这里,给郡主赔不是了。”

“如良娣不必如此,倾城,并未将九王爷的调皮,放在心上。”

顾倾城安抚如良娣。

随后,又笑道:

“其实九王爷还是挺可爱的,倾城很是喜欢呢。

他如今跟高阳王出征,磨炼磨炼也好。等他打仗回来,咱们都要对他刮目相看呢。”

“是啊,开始本宫,也是舍不得他小小年纪,就上战场。

后来想想,他大王兄五岁便上战场,不也是好好的。也就当给他磨炼吧。”

如良娣嘴上虽是如此说,脸上不免是牵挂之色,眼眸也是泪光潋滟。

“如良娣放心,有他大王兄看着九王爷,他会平平安安归来的。”

顾倾城拍着如良娣的手安慰。

“好,本宫听郡主之言,不担心。”如良娣哽咽道。

擦了擦眼泪,又看着顾倾城,感慨道:

“郡主和高阳王,实在是一对璧人。

本宫都想不出,这世间上,除了郡主您,还有谁能配得上高阳王。

而天下之大,除了高阳王,又哪里还有优秀男子,能配得上,如此倾国倾城的郡主您。”

顾倾城想想方才太子妃对自己的态度,又想到蟠桃姥姥说他们,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心里不免一阵惆怅,终究没有那么潇洒,苦涩的笑:

“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如良娣拍拍顾倾城的手,鼓励道:

“别去理会任何人的阻止和刁难,只要你们认定对方,是没有人能拆散你们的。

您要相信高阳王,他这个人,本宫最清楚不过了。

要是他不喜欢的女子,任何人强迫,他也绝对不会低头。

若是他喜欢,认定的女子,就是刀剑架脖子上,他也不会弃你而去。”

顾倾城嫣然一笑:

“方才还是我劝如良娣没心没肺,如今倒是如良娣劝我了。”

刚才太子妃的话令她几乎没有信心,此刻已意志坚定。

尽管太子妃反对,说话刺耳,她既认定了拓跋濬,任何人阻止,她也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遇见,才是两人的开始。

珍惜,才能生生世世。

顾倾城回宫先去了万寿宫,给老祖宗把脉,虽然没有起色,却也没有继续恶化。

老祖宗看着眉宇轻轻颦的顾倾城,豁达笑道:

“小倾城,人生而有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老祖宗看开,小倾城也要看开。

即便老祖宗有日去了,小倾城也不要难过。”

老祖宗不说这些话还好,老祖宗如此一说,想起老祖宗日前不管风雨,对自己的庇护。

还有方才在太子府被太子妃一顿脸色,甜酸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眼泪,顿时就吧嗒吧嗒的滚下来了。

老祖宗又心疼的叫起来:

“哎呦哎呦,看看我这小心肝,怎么就哭起来了,是谁又欺负我的小蜜桃儿了?”

“没有……”

顾倾城赶紧擦眼泪。

“方才,去送濬儿了吧?”

老祖宗又乐呵呵的问。

顾倾城微微颔首,腻在老祖宗怀里。

“终究,还是要开战……老祖宗,人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人心不古,这天下想太平,难呀!”

老祖宗拍着小倾城的背,也喟叹。

稍顿,她又宽慰倾城:

“你放心,濬儿天没亮就来看老祖宗了,他久经战场,会安平回来的。”

“是,老祖宗。”

顾倾城腻在老祖宗怀里,久久舍不得离开。

本来皇帝,曾经想派拓跋余去六镇监管督造烽火台。

但如今拓跋翰被废为庶人,拓跋濬出征南伐。

都城不能一个有能力的皇子都没有,便派了其他人去,拓跋余留下来护卫皇城。

而中秋节就要到了,这皇族中人,能团聚,还是要团聚。

自那日安陵格仁带花想容去戈射活动,行刺皇帝失败。

原本威名赫赫的安国公府,却受了无妄之灾。

被褫夺了几辈人挣来的封号,家中又有丧事,一下子竟显得门庭冷落了。

安陵南松没有了封号,自雀鸟湖回来便一直吐血。

即便女儿进宫成了贵人,又有谁把这所谓的国丈放在眼里。

人仿佛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原本就白发苍苍,身子瞬间就垮了。

没两日,竟吐血身亡。

安陵缇娜闻信,悲痛欲绝,却因是皇帝的妃子,又不能归宁奔丧,只能偷偷在紫宸宫哭泣。

就连践行酒宴也不去参加。

皇帝只派内监来问候。

自安陵格仁带花想容去雀鸟湖行刺,他便对安陵缇娜冷落。

如今她父兄皆丧,因怕晦气,自雀鸟湖回来,便没临幸安陵缇娜。

是夜,安陵缇娜偷偷为她父亲烧了些冥币香烛。

越想越难过,伤心欲绝,头痛欲裂之际,鬼王又来了。

安陵缇娜瞪着神出鬼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鬼王,吓得脸色惨白。

鬼王能在刀剑林立的皇宫出入自如,想来武功真的非同小可。

安陵缇娜低声喝道:“这里毕竟是皇宫,你想害死本宫么?!”

“缇娜,本王让你给皇帝服用女人心,你好好服侍陛下了么?”

鬼王的声音冷锐。

安陵缇娜眸眼略为低垂:“已服侍他吃了。”

鬼王倏忽飘到她面前。

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几乎就将安陵缇娜的下巴捏碎。

“你竟敢阳奉阴违?!”鬼王怒斥,“你是想本王,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么?!”

安陵缇娜知道自己中了鬼王隔三秋的情蛊,若鬼王不给自己解毒,自己就会马上老死。

即便自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心里泪流成河,却不得不敷衍他。

安陵缇娜吓得“噗”的一声跪在鬼王面前,低低的委屈的哭道:

“皇宫守卫森严,皇帝精甲护卫,饮食细心,重重把关,且非常警惕。

连武功高强的花想容都失手,被挫骨扬灰。

何况我一个弱质女流,鬼王以为,皇帝是那么容易就毒杀的么?”

“你还敢狡辩?!”鬼王声音诡异森冷,“入宫当晚你就有机会,可是你却放弃了!”

安陵缇娜本来想瞒骗鬼王,已经给皇帝服用女人心。

没料鬼王早已看破。

想来皇宫中便有他的耳目,也不敢再编造谎言。

“是……那晚我太紧张了,怕被陛下察觉。”

安陵缇娜也后悔当晚没当机立断给皇帝下药,否则自己父长就不至于被皇帝斩杀。

老父亲也不会气死。

“你放心,缇娜一定找到机会,让他尝尝,什么是女人心!”

安陵缇娜目露凶光。

“好,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鬼王伸手示意安陵缇娜起来,“若你再耍小聪明,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是。”安陵缇娜软声道。

“缇娜,皇帝毁你幸福,杀你兄长,气死你父亲。”鬼王又道,“即便你不帮本王,也要为你自己报仇啊!”

鬼王的声音诡异森冷。

安陵缇娜紧握粉拳,冷厉的点头。

遂向鬼王伸出手:

“解药?”

“这隔三秋没有解药,唯一的缓解之法,便是与本王好和,又或者是本王的心头血。”

安陵缇娜吓得脸色大变。

“我就不相信,没有永绝后患的解药!”安陵缇娜咬牙低声道,“顾倾城便是神医,她一定有办法的。”

鬼王负手而立,傲然冷笑:

“不是本王夸口,这隔三秋,需得下蛊之人的精血,方得缓解。

解毒容易解蛊难,哪怕是号称神医的顾倾城,都束手无策。”

“你这个恶鬼,我跟你拼了!”

安陵缇娜哭着扑向鬼王,最后却只能跌进鬼王怀抱。

她于鬼王而已,便是老鹰与雏鸡。

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不要在本王面前撒泼,本王不喜欢泼辣的女人!”

鬼王把她扶住,仿佛对她的美色一点都不垂涎,在她耳畔道:

“更不要让本王看见你歹毒的心肠,本王只喜欢心地纯良的女人。”

安陵缇娜掩着嘴,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几乎笑出眼泪。

“你自己便是地狱的恶鬼,这世间上没人比你更恶毒了,却喜欢纯良的女人,没的让人笑死!”

“就因为自己邪恶,才喜欢纯良之人。”

鬼王鬼气阴森的挑却她的下巴。

安陵缇娜依在他身畔,豁出去,想乘他不备去夺他的面具。

她倒要看看他是何方鬼怪,竟向自己下如此阴毒的隔三秋情蛊。

这个动作刚刚开始,就将鬼王激怒了!

鬼王一甩手将她打飞到床上。

摔得她几乎散架。

幸好有厚厚的被褥,也算是鬼王手下留情。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五十六章:魍魉交易

第356章:魍魉交易

他竟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与和自己合欢之时的激情,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这就是男人的铁石心肠么?!

“本王说过,别耍你的小聪明!”

鬼王空洞的声音冷得像来自地狱。顶点更新最快

“你一而的明知故犯,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见到本王了!”

安陵缇娜双手颤抖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再也见不到他,将意味着自己会飞快老死。

她吓得眼睛睁大。

不!不要!

她绝对不能如此丑陋的老死!

她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向鬼王磕头,颤抖的软软的哭道:

“缇娜错了……再也不敢了。”

鬼王静静的看着她半晌,终于点头。

“……好,知错就好。”鬼王声音稍暖,“我们同仇敌忾,互相帮衬,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安陵缇娜心里痛骂:

“交易?与你这只魑魅魍魉交易,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交易!

我安陵缇娜算是逃出狼窝又掉进鬼窟了!”

安陵缇娜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是,缇娜以后绝不会忤逆鬼王,一切照鬼王吩咐去做。”

安陵缇娜见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即便想将他千刀万剐,也只得暂时服软。

主动去搂抱鬼王,却被鬼王轻轻推开。

她不知道鬼王为何总是时冷时热。

但见鬼王对自己好像没那方面的意思,也就缩回了手。

鬼王掏出一瓷瓶,递与她:

“里面是暂时缓解隔三秋的解药,你每月服食一颗即可。”

安陵缇娜接过解药,立马吃了一颗,头瞬间便没那么痛了。

她软声问:“鬼王是因为喜欢缇娜,才给缇娜下如此痴情的隔三秋情蛊吧?”

鬼王背过身不看安陵缇娜,显得更加诡异莫测,声音有些发硬:

“你知道就好。”

“鬼王既喜欢心地纯良之人,却为何让缇娜去做那些恶毒之事?”

安陵缇娜试探的问。

鬼王回过身来,语气透着寒冰。

“恶毒?拓跋皇族把你害得那么惨,你只是去报仇,让他们得到应得的下场罢了。比起他们,这怎算恶毒?”

“鬼王与拓跋皇族,有深仇大恨么?”安陵缇娜抚摸着鬼王的鬼面具,“是拓跋皇族,让你变成恶鬼的?”

“舌头长的女人,迟早会被割掉。”鬼王冷冷道,“你想试试?”

安陵缇娜赶紧阖上嘴。

“好了,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了。”

鬼王说完,消失在紫宸宫。

安陵缇娜看着手中的解药,想着自己的遭遇,父亲兄长的惨死。

除了更加怨恨皇帝拓跋焘,还把一切不顺一切失意,归咎拓跋与顾倾城。

自己纵然保全了贵人位分,家族没落,她这个贵人在宫中,怕也是名存实亡了吧。

况且这个贵人的封号,还是皇帝错将自己认作顾倾城才得来的。

一夜悲愤,翌日晚起。

才知晓大军南伐。

刚刚梳洗穿戴,香菱来禀报,陛下知道她心情不好,命太医院院判宋远道送来汤药,并给她把平安脉。

随宋远道而来的,还有个内侍,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有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安陵缇娜心道自己根本没禀报身体抱恙,陛下也没那么关心自己。

好好的,却为何命院判大人亲自送来汤药。

还为自己把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身中隔三秋情蛊,若宋院判知道后禀报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你去回了他,就说本宫身体好好的,不必劳烦宋院判了。”

安陵缇娜对香菱道,将那小药瓶仔细藏起来。

“诺,娘娘。”香菱心领神会。

出去把安陵缇娜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宋院判。

“可是,这是陛下赐给娘娘的汤药,还命微臣一定要好好为娘娘调理身子。”

宋远道在宫门外恭谨道,与内侍就是不离开。

安陵缇娜见宋远道如此坚持,便躺回床上,让香菱放他们进来。

“娘娘,陛下担心娘娘伤心过度,命御医和奴才亲自看着娘娘把这汤药喝了。”

内侍一边道,把药端给安陵缇娜。

既是陛下赐药,即便是毒药,安陵贵人也得喝下了。

香菱接过药,隔着纱幔服侍安陵缇娜喝了药,再将那药碗给回内侍。

内侍才满意的端着空药碗离开紫宸宫。

寝殿内便剩下宋远道了。

隔着薄薄半透明的床幔,安陵缇娜凝视宋远,软糯的声音自纱幔内流泻出来:

“宋院判,本宫身体并未抱恙,也吃过陛下赐的汤药,就不必劳烦宋院判号脉了。”

“回娘娘,这,这是平安脉。”宋远道在她床边拱手道,“这都是陛下对娘娘爱护有加。”

安陵缇娜再深深的凝视宋远道,见他眼神闪烁,便示意香菱出去。

香菱出去,关好寝殿门。

将紫宸宫的宫人打发去办事,她在外面把守着,为安陵缇娜好好把风。

“好吧,那就劳烦宋院判了。”

安陵缇娜声音娇怯无力。

安陵缇娜隔着薄如蝉翼的帘幔,向外伸出那柔若无骨白皙的柔荑。

宋远道小心翼翼的给她号脉。

仔细一按脉象,宋院判登时惊骇起来,惴惴不安道:

“娘娘您这,这好像是中了情蛊啊!”

安陵缇娜倏然心惊。

连宋远道都瞧出自己中了情蛊,那她就真的中了情蛊无疑。

鬼王并非是恐吓自己,他真的在自己身上下了蛊毒。

眸眼陡然有凄凉的泪雾涌上来,她咬咬牙,把眼泪咽回去。

“宋院判,你如此号脉,能号得准么?”安陵缇娜柔声问。

正在宋远道不知如何回答娘娘之际,安陵缇娜猛然捉住他的手,宋远道吓得不知所措。

安陵缇娜一用力,便将宋远道拉进床幔,将他的手按在她丰满软弹的胸脯上。

“放在这,是不是能把得更仔细呢?”安陵缇娜妩媚入骨道。

宋远道看着撩拨人心的胸脯,却吓得全身颤抖。

“娘娘,您这是,这是……”

宋远道声音瑟瑟颤抖。

眼睛却挪不开那雪白饱满的胸脯,喉咙发干,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宋院判,本宫这病症,是否要如实禀报陛下?”

安陵缇娜软软问,握着他的手在胸前轻轻搓揉着。

“自然……自然是要……如实禀报的。”

宋远道骨头酥麻的低声道。

“忽略过去,不禀报不行么?”

安陵缇娜又软软的问。

宋远道狠心的一阖眼,一咬牙,赶紧抽回手,退出帘幔。

匍匐在床前,喘着浑浊的粗气,战战兢兢道:

“难。”

“难?”

帘幔里的安陵缇娜慢条斯理,柔媚入骨道:

“宋院判可曾听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她轻轻撩开帘幔,露出她丰腴美艳绝伦的身段,媚眼如丝的看着宋远道。

宋远道慢慢抬头瞧过去,只一眼,便心醉神迷。

大魏曾经的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人间尤物。

宋远道骨头酥麻,心里有只野兔在拼命乱撞,直咽着口水。

安陵缇娜再探出雪白柔荑,向他勾勾手。

宋远道终于忍不住,爬进帘幔。

欲念,像黑暗中的剧毒,令宋远道欲罢不能,将他拖进地狱深渊,在黑暗中浮浮沉沉。

此刻,即便要身首异处,怕是也顾不得了。

“你不要命了么……若让陛下知道,你死定了……”

安陵缇娜带着娇嗔,看着在她身上不知疲惫耕耘的男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远道吻着她,再没有之前的故作正气凛然。

一番颠鸾倒凤,安陵缇娜略显厌恶的推开他。

宋远道也不以为意,收拾妥帖后,对安陵缇娜和盘托出,陛下是怕她怀孕,才命人送来避子汤。

还要他亲自给她检查号脉。

宋远道的话,一字一句,像冷锐的刀刃,在安陵缇娜的心里剜割。

该死的皇帝,竟然怕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若非自己想怀上他的孩子,入宫的第一晚,就给他喂女人心了!

只因想要个皇子,她才一时心软。

此刻她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银牙几乎咬碎。

安陵缇娜软软的靠在宋远道怀里,怨恨的泪水决堤而出。

宋远道看着梨花带雨的安陵缇娜,心疼不已,问她何以会中了情蛊。

安陵缇娜便骗他自己是在虢国公府被人下了隔三秋情蛊,问宋远道可有办法诊治。

宋远道告诉她,蛊毒不同病毒,情蛊更非一般的蛊毒,他无能为力。

“你真的不能治?”

安陵缇娜斜睨着他,觉得他已经无利用价值。

“没想到堂堂太医院院判,还不如我妹妹医术精湛。看来,只能找我妹妹了。”

“我的小心肝,即便是顾倾城,也无能为力。”

见安陵缇娜不相信的瞪着他,宋远道又叹道:

“我曾听说过这隔三秋情蛊,传自远古九黎族后人,以下蛊者的精虫豢养,阴险之极。

发作之时,必须要那下蛊之人,与你交合,方能缓解症状,而且无药可救。”

安陵缇娜顿时像掉进寒冰地狱。

心碎了一地!

如此说来,她真的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鬼王了!

半晌后,安陵缇娜若无其事,妩媚道:

“好吧,如今你可知道,如何回禀陛下了?”

“那是自然。”

宋远道食髓知味的吻着安陵缇娜。

又色眯眯道:

“娘娘是我的心肝宝贝,以后我只要得便,就会来为娘娘调理身子。”

“死相。”

安陵缇娜千娇百媚,轻轻打了宋远道一下。

宋远道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去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回禀陛下。

皇帝知道安陵缇娜没有身孕,便放心下来。

宗爱却在一旁不忍心的劝道:

“陛下,安陵贵人娘家毕竟遭逢巨变,陛下答应安平郡主,要好好善待她的大姐。

陛下可不能冷落了安陵贵人,还是去安慰安慰她吧。”

拓跋焘想了想,见大军已经开拔南伐,便颔首道:

“晚上摆驾紫宸宫。”

宋远道走后,外面把风的香菱进来,见安陵缇娜面如死灰,便问她怎么了。

“香菱,本宫这隔三秋情蛊,世间无药可救,即便是顾倾城,也无能为力。”

安陵缇娜掩嘴凄惨的哭道。

“真的连安平郡主,也无能为力么?”香菱低低的骇叫。

安陵缇娜点点头,心如死灰:

“此情蛊非一般的蛊毒,必须要下蛊者方能解。”

“如此说来,娘娘是永远摆脱不了那鬼王了?”

香菱也吓得泪水涟涟。

安陵缇娜只伤心得成了泪人。

香菱伺候她洗澡,安陵缇娜让她出去,自己泡在花瓣浴里,拼命的擦拭着美如白玉的身子。

只痛心的泪如雨下。

见娘娘泡了一个时辰了,香菱在外面担心的低声叫道:

“娘娘,您还好么?”

“放心,本宫不会溺死!”

安陵缇娜沙哑着声音道。

香菱知道安陵缇娜心里悲苦,也就叹口气守在外面。

安陵缇娜起身后,香菱听到里面响声,进来伺候安陵缇娜,帮她擦拭头发。

安陵缇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刚刚出浴的自己。

悲凄的抚摸着自己美若天仙的脸蛋:

“香菱,你看这张脸,这吹弹得破的肌肤,美么?”

“娘娘是大魏第一美人,当然貌若天仙。”

“哈哈哈……曾经的大魏第一美人,竟这么糟践自己,值么?”

香菱眼泪落下来,呜咽道:“娘娘,不值。”

安陵缇娜再擦擦铜镜的水雾,让自己的脸看得更清晰些,笑得凄苦:

“什么高低贵贱,男人,不都是魑魅么?

没有情爱,不过是以色相为筹谋的魍魉交易罢了!”

便就在这时,内侍来传话,让安陵贵人做好准备,晚上陛下临幸紫宸宫。

安陵缇娜沐浴后悉心打扮,看着镜子里如花似玉的美人,哈哈哈的笑了,笑得泪水溢出。

她柔媚的眸眼陡然变得阴鸷:

“陛下,缇娜晚上,定会好好侍奉您,让你尝尝女人心的滋味!”

她慢慢拿起妆台上老祖宗赐给她们姐妹结拜的金簪,端详把玩了一瞬。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是天上的仙子,而大姐我,却是脚底泥呢?!”

她幽幽的喟叹。

而后将金簪抵在自己丰腴的胸口上,看着铜镜里更加清晰的自己,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落下。

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总有一日,我安陵缇娜,会让那些轻贱我的男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再哈哈的笑问:

“香菱,你说值不值?”

“如此,便值了!”

香菱看着娘娘笑声中滚落的泪珠,也潸然落泪。

她是世间上最理解安陵缇娜心里苦楚之人了。

晚上,安陵缇娜在紫宸殿承欢。

还是像顾倾城那般打扮,先让皇帝饮下情人泪,**后再给他服下女人心。

一切,竟然是那么顺利。

皇帝***愉,身心舒畅,翌日又赏了安陵缇娜很多珠宝饰物。

安陵缇娜看着那些赏赐,开心的狂笑,笑到泪如雨下……

她终于给皇帝服下那无药可解的女人心,也终于算给父兄们报仇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人生如戏

第357章:人生如戏

李双儿日前于城楼送别大哥和高阳王,心里恨不得随高阳王一起去出征。

高阳王别说眼中没有她了,就连城楼上的仙姬公主,他也不屑一顾。

后来顾倾城飞驰而来,高阳王终于露出笑颜,痴痴的看着她,两人依依惜别。

原来他一直迟迟未肯随大军离去,等的就是顾倾城。

两人默默无语,却无声胜有声。

亲眼目睹他们两情依依,她的心几乎被撕碎了。

她们果然早就在一起的。

高阳王果真是为了顾倾城而抗旨不娶仙姬公主。

只是后来太子妃以死相逼,拓跋濬才勉为其难的接了皇帝的圣旨。

看她们的样子,早已经爱得刻骨铭心,才会那般的难舍难分。

她知道即便自己去质问顾倾城,为何夺了她喜欢爱慕那么多年的高阳王,那也只会自取其辱。

高阳王与自己既无婚约,也没有许诺过要娶自己。

更没向自己表露过一丁半点的情意。

自己如果横冲直撞的去问顾倾城,没的只被别人当笑话。

还弄得自己没机会接近高阳王,白白的把当初自己与顾倾城结拜的初衷打乱。

而且,顾倾城如日中天,她与她反目成仇,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她更加应该忍。

只要有机会接近高阳王,不管用任何手段。

只要成为高阳王的女人,他还会对自己不负责么?

而顾倾城,若知道她深爱着的高阳王,竟与自己的结拜妹妹有染。

她们还会恩爱如昔么?

所以,即便李双儿现如今恨不得毁了顾倾城的容貌,让她变成丑八怪。

她也只有耐心在顾倾城身边蛰伏。

静待时机。

次日,李双儿百无聊赖的来到紫宸宫,看着精神萎靡的安陵缇娜。

知道安陵缇娜丧父之痛,安慰安陵缇娜几句,两人便相拥哭了起来。

竟觉同病相怜。

当然,香菱自会打发宫女出去,不要打搅贵人姐妹叙话。

“姐姐,原来那贱人,果真与高阳王一早有奸情!”

李双儿把昨日在城楼上看到顾倾城与拓跋濬依依惜别的情景,对安陵缇娜诉说。

“是啊,她当初坚决与拓跋余退亲,便是与拓跋濬有了苟且,只是一直瞒着我们罢了!”

安陵缇娜的眸光,早已没有往日的婉柔。

添了几分妖冶。

拓跋余对自己反复,拓跋濬对自己不屑一顾,

拓跋焘杀死自己的父兄。

父兄的死,家族的没落。

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顾倾城!

“可是缇娜姐姐,她与高阳王有情也就罢了,却一直瞒着咱们。

明知道我如此爱高阳王,却一直在背后看双儿的笑话!”

李双儿一边啜泣,眸眼里闪过狠毒的寒芒。

“双儿,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安陵缇娜语气幽幽。

一边安慰,一边摘下手上一枚红宝石戒指。

打开让她看看里面一大一小的两颗白色药丸子,并附在她耳畔说了一番话。

安陵缇娜再把那戒指给李双儿戴上。

李双儿又惊又喜的听着,赶紧擦干净眼泪。

“缇娜姐姐也是在陛下身上,用了情人泪,陛下才将姐姐,当成顾倾城么?”

李双儿充满希冀的问。

安陵缇娜点点头。

李双儿再看看紫宸宫,陛下刚刚命人送来的赏赐。

又眉开眼笑的悄声问:

“陛下也是服用了女人心,才将对顾倾城的爱,转移到了姐姐身上?”

安陵缇娜不屑的瞥了眼那些赏赐,带着苦涩的笑。

“是啊,昨晚姐姐就服侍陛下享用了情人泪和女人心,否则陛下,怎么会对姐姐那般好。”

稍顿,安陵缇娜又肃然道:

“但后宫妃嫔律法,不得为了争宠就给陛下用那些旁门左道的药。

双儿千万别泄露出去,更不能说这些药丸是姐姐给你。

否则姐姐即便不身首异处,也会被打入冷宫!”

“姐姐放心,双儿以死去母亲之名发誓,绝不会泄露出去,更不会出卖姐姐!”

李双儿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

安陵缇娜才放心的微笑。

李双儿抚摸着戒指,像抚摸高阳王殿下英俊的脸。

“姐姐好厉害,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妙的东西?”

安陵缇娜长叹一口气,想到自己身上的蛊毒,一脸颓然:

“是姐姐千辛万苦,从鬼王身上得来的。”

“鬼王?”

李双儿听这个名字有些瘆人。

遂又感激的看着安陵缇娜道:

“姐姐好不容易在鬼王手上得来宝贝,却匀给了双儿,姐姐对双儿真好!”

“你是姐姐看着长大的,姐姐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好自为之。”

安陵缇娜拍拍李双儿的手。

两人正在说话,宫女来禀报安平郡主来访。

安陵缇娜与李双儿互相看了一眼。

安陵缇娜示意她小心保管好戒指,而后吩咐快快有请。

顾倾城这几日忙着与刘子业对弈,又忙着送别刘子业和拓跋濬。

昨日送别拓跋濬,总算消停。

下午才听姑姑说起安陵缇娜的父亲暴毙之事,又听说太医去给安陵贵人看诊了。

心里不免焦急,大姐莫不是因为家里出这些事,以致急出了病?

本来想去安慰,却知道陛下晚上临幸紫宸宫。

难得陛下对缇娜姐姐有怜香惜玉之心,她可不能妨碍他们恩爱。

翌日,也不敢一早去打扰他们,去看过老祖宗,与老祖宗一起用了早膳,服侍老祖宗吃了药膳。

服侍老祖宗清茶涑口擦了手,又与老祖宗在庭院的游廊消食散步讲故事。

再送老祖宗回殿休憩。

估摸着陛下应该离开紫宸宫了,才心急火燎的赶过去。

到了紫宸宫,见李双儿正陪安陵缇娜说着话。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眸眼隐隐有泪光,姐妹几人打了招呼。

顾倾城拉着安陵缇娜的手腕,她娘家接二连三的遭逢变故,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了。

“大姐,安陵伯父的事,大姐肯定很难过。

但意外已经发生,大姐一定要节哀,千万别把自己也急出病来。”

安陵缇娜心里惨然,却强打精神:

“二妹放心,大姐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陡然,顾倾城觉得安陵缇娜的脉象有异。

心里咯噔一下:

大姐怎么会被人下了情蛊,而且——是隔三秋情蛊?

遂不动声色的继续拉着安陵缇娜的手腕,再次确诊。

“大姐,听说御医来给你诊病,你可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么?”

顾倾城确诊后,放开手,含蓄的问。

因为隔三秋不是普通的情蛊。

安陵缇娜中毒已久,她自己肯定知道身上被人下蛊。

而且有人一直给她缓解,否则她不会还能这般模样。

但她如今是陛下的女人,这样暧昧的情蛊,还有那个背后给她解毒之人。

这些,都轻易不能对外人道。

“这宫中还真是没有不通风的墙,不过是御医来了一趟,倒连二妹都知晓了。”

安陵缇娜苦涩的叹道。

“大姐坐下,让倾城给你号号脉……”

顾倾城扶安陵缇娜坐好,想仔细为她诊治。

安陵缇娜见顾倾城要给她诊治,像受了惊吓一般。

赶紧拿大袖掩盖手腕,不让倾城碰她的手。

见顾倾城有些疑惑,遂强打精神道:

“放心,大姐很好,什么病也没有,只是被娘家的事困扰罢了。”

“大姐真的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何异样?”

顾倾城看着脸色苍白的安陵缇娜。

“我二妹是神医,大姐若真有什么病,当然求之不得,想让妹妹诊治了。”

安陵缇娜敷衍着顾倾城。

顾倾城见大姐执意如此,也就不勉强给她把脉。

顾倾城又看着李双儿夸赞道:

“三妹是越来越体贴了,知道大姐身体抱恙,便一早就赶进宫来探望大姐。”

“……我只想进宫安慰大姐,莫要为安陵伯父的去世过度悲伤,并不知大姐身体抱恙。”

李双儿对顾倾城道。

再颇为讶异的看着顾倾城与安陵缇娜:

“大姐身子怎么了?”

“两位姐妹放心,大姐没事。”

安陵缇娜眼神略为闪烁。

又道:“只是陛下过于关心你大姐,让御医过来,例行把平安脉罢了。”

话毕,不着痕迹的将手缩回大袖中。

安陵缇娜那样子,分明就是刻意掩饰自己身上所中了蛊毒。

方才握手腕一会儿的功夫,顾倾城已经把安陵缇娜的脉,把了个仔细。

那脉象,竟比拓跋濬当初中的情花蛊,还要难缠。

李双儿看着紫宸宫那一箱箱的礼物,笑嘻嘻的对顾倾城道:

“二姐放心,如今陛下对大姐好着呢。你看看,这些赏赐,就是陛下刚刚赏给大姐的。”

顾倾城这才留意有很多礼物,不经意间,见大姐和三妹妹手上戴着鸽子蛋大的红绿宝石戒指。

她们手上的戒指,从前可没见过。

大抵是陛下刚刚赏赐,大姐也转赠给三妹妹吧。

她心里不禁大为欣慰:

“看见陛下对大姐如此用心,我就放心了。”

伺候在顾倾城身旁的飞雁,心直口快,对安陵缇娜道:

“安陵贵人,看把我们家郡主急的,咱们郡主昨儿一听说御医给娘娘瞧病,吓得不得了,早就想赶来瞧娘娘呢。”

“飞雁,不用你多嘴,娘娘知道咱们郡主对她的心意。”

飞鸿低低的呵斥飞雁。

“本宫当然知道二妹对我这个大姐的心意,还有双儿妹妹。”

安陵缇娜强颜欢笑。

“所幸本宫有这两个好妹妹,否则这日子,都不知该如何过呢。”

这时候,紫宸宫的侍女给顾倾城上茶。

顾倾城的饮食,即便是杯清茶,飞鸿飞雁都要循例倒半盏自己试过了,才送给她饮用。

“二妹妹真好,有飞鸿飞雁两个贴心的丫头。

你看看她们,即便是本宫这里的茶水,她们还那么仔细呢。”

安陵缇娜看似羡慕的说,实则是说飞鸿飞雁不信任她。

飞雁赶紧向安陵缇娜福身道:

“安陵贵人,非是奴婢不相信娘娘,只是老祖宗再三交代奴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要我们每日看好郡主饮食,哪怕是一杯水,一滴酒,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亲自尝过喝过,才能给郡主服食。”

飞鸿也福身道:

“老祖宗懿旨,郡主生,奴婢便生,郡主有一丁点意外,奴婢便当以死谢罪。

所以,奴婢们切不敢有半点松懈。”

那些,都是老祖宗当初要容嬷嬷对飞鸿飞雁的训导。

顾倾城想到老祖宗一直以来对自己这般爱护,又想到梦中那蟠桃姥姥,一时之间眼睛潮热。

看看飞鸿飞雁,又对安陵缇娜道:

“老祖宗对倾城也太爱护有加了,看把飞鸿飞雁紧张的,连在大姐宫中吃盏茶,都这么不放心。”

“二妹妹有老祖宗如此爱护,确实是二妹妹的福气。”

安陵缇娜眉宇轻颦,带着羡慕。那老太婆,为何就对顾倾城那般的好呢?

李双儿颔首道:

“老祖宗也是为了二姐的安全,如此也好,有任何人想加害二姐都不容易了。

之前二姐就一直被人算计,也是该好好防范。”

“飞鸿飞雁,”安陵缇娜道:“那你们以后,可得打起精神,好好照顾我二妹妹。”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道:“就算安陵贵人不嘱咐,奴婢都会好好照顾主子的。”

安陵缇娜心道:

看来,鬼王说的不错,向顾倾城下药,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呢。

“二妹妹这两个侍女,长得也太像了,本宫到如今也搞不清,哪个是飞鸿,哪个是飞雁。”

安陵缇娜再看着飞鸿飞雁道。

“是啊,孪生姐妹,就是这样难辨认。”李双儿也笑嘻嘻道,“我也分不清,经常叫错,反正不管哪一个,就叫她们飞鸿飞雁得了。”

一屋子欢声笑语的,看上去其乐融融。

“我开始也以为很难辨认,可世间上又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人,只要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顾倾城浅笑道。

再看着飞鸿飞雁:

“你们看看,飞鸿柔弱娇媚些,飞雁倒是长得英气逼人,行事也比飞鸿爽快些。”

“总之,孪生姐妹,外人咋一看,都以为是同一人。”安陵缇娜心不在焉道。

她心里烦乱,表面上敷衍,哪里心情去有心情去辨认。

李双儿打趣道:

“这飞鸿要是去干了坏事,说不定飞雁,就要背黑锅了。”

“我们家飞鸿,那么好的姑娘,才不会去干坏事呢。”顾倾城一边酌茶,一边笑道:“是吧飞鸿?”

“那是自然。”飞鸿认真道。

姐妹几个吃着茶,安陵缇娜眸眼忽明忽灭,似是闲聊:

“二妹妹的医术登峰造极,可知道有一种,叫隔三秋的情蛊?”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仿佛骤然停顿。

都瞧着安陵缇娜。

顾倾城略为沉吟,不动声色的看着安陵缇娜。

大姐应该是知道自己中了这隔三秋的情蛊,却是连她们这些姐妹,都不敢随意透露吧。

“……隔三秋?我确实知道这种情蛊。”

顾倾城眉宇轻颦,缓缓点头。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五十八章:谈蛊色变

第358章:谈蛊色变

看着安陵缇娜闪烁不定的眸光,略为沉吟,还是细细道来:

“隔三秋情蛊,传自九黎族后人,如今苗疆一带。顶点更新最快

所谓隔三秋,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每隔一月,若没有解药,便会头痛欲裂,撕心裂肺。

若一直没有解药,中蛊者,便度一日如三年,快速的衰老而死。”

顾倾城的话,令所有人都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情蛊,竟这般厉害?”

李双儿震惊之余,倒是兴致勃勃的问。

忽然,她又惊骇的看着安陵缇娜:

“大姐,莫不是……你中了这么歹毒的情蛊吧?”

“哦,当然不是!是大姐在齐鲁时,虢国公一位姬妾所中,大姐就是好奇问问二妹妹,那隔三秋情蛊,可否能解。”

安陵缇娜尽量平静的对她们解释。

“噢,我的天,不是大姐中情蛊就好!”

李双儿拍拍胸口,定定心神。

稍顿,看着顾倾城,眸眼狡黠道:

“这是怎样的情蛊?二姐快说来听听,让双儿也学学。”

众人便看着顾倾城,安陵缇娜的近身侍女香菱,脸上更加的紧张。

“相传上古九黎,地处蛮荒一带,自古就笼罩一层神秘面纱。

魑魅魍魉四处游走,瘴气蕴绕山林,存在着奇风异俗。

九黎族人养蛊,一直为人称奇,可谓谈蛊色变,后来,传至如今的苗疆一带。”

顾倾城缓缓道。

众人都悉心聆听,李双儿想着若真的能给人下情蛊,那她也可以学习借鉴,在高阳王身上下这情蛊。

而安陵缇娜却迫切想知道,是否有根治之法。

“隔三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传,是下蛊者以自己的……精虫加上许多毒物,放在器皿中以心头血一起豢养。

让它们互相吞噬,留下最后一只没有死的,为隔三秋情蛊。

需时十年,方得此令人闻之色变的,隔三秋情蛊。

此情蛊可下在饭菜中下,也可下在服饰上,最高境界便是”

顾倾城说这情蛊时,有些尴尬之色。

脸颊绯红。

说至此,又停了下来,看着安陵缇娜。

“是怎样?”

李双儿紧张的追问。

连飞鸿飞雁都表现得万分好奇。

而安陵缇娜早已经面如死灰,只是表面还装得不动声色。

顾倾城见安陵缇娜不愿意表露是自己中毒,便清了清嗓子,才略带羞赧的压低声音道:

“……是与人好合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蛊。”

“什么?与人那个?”李双儿也不禁脸颊绯红。

稍顿,又问:

“如此说来,那下蛊之人,便是对中蛊者非常思慕了?”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

“相传养蛊者在爱人的身上下蛊,被下了情蛊之后就不许再背叛。

否则那人便会付出生命,当然那下蛊之人,也不会独活。

普通情蛊,发作时撕心裂肺,令人痛不欲生。

中了蛊毒的人如果不吃解药的话,在情蛊发作之际,大多数人忍受不了痛苦,只能自杀。

隔三秋蛊毒发作时,下蛊者与中蛊者……交合,可以缓解。

若一直没有解药,不仅噬心吸髓,还会飞快的衰老而死。

这就是隔三秋,最可怕之处。”

“那,如此说来,中了隔三秋情蛊,若那下蛊者没给那人解蛊,岂非必死无疑?”

李双儿不无害怕道。

“这隔三秋情蛊就算再厉害,又怎会难倒咱们的神医妹妹。”安陵缇娜故作平静。

却不免充满希冀追问:

“二妹是神医,肯定有根治之法吧?”

顾倾城心道普通情蛊,以自己的血倒是能根治。

但那人是在男女交合时下蛊,每次便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或者那人的心头血解蛊。

如此,她便无能为力了。

她默默摇头,长叹一声,怅然的看着安陵缇娜道:

“若是普通情蛊,我倒是能治它一治。

但此隔三秋情蛊,是男女交合时下蛊,便得那下蛊之人的精虫,或者以他的心头血为引,方能解此蛊。”

“那这隔三秋蛊毒,可算是最阴毒之物了!”李双儿眼睛发亮。

遂又黯然:

若是早十年前知道有这种情蛊,她就炼来在高阳王身上下蛊了。

顾倾城又道:

“隔三秋情蛊虽然阴毒,还有那下蛊之人能解。

若是那金蚕蛊,就只会七孔流血而亡。”

“依二妹道来,那隔三秋情蛊,只能是那下蛊之人方能解了。”

安陵缇娜不期然的露出绝望之色。

顾倾城默默点头,看着安陵缇娜,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这隔三秋情蛊,需要每月与那下蛊之人交合,以他的精虫解蛊。

那说明大姐身边,一直有那个亲密之人存在。

那人也必然是下毒高手,才能炼出如此阴毒之物。

这些都是**之事,大姐不愿意说出来,她倒是不好去追问的。

这下毒手法和风十三娘给拓跋下的情花蛊颇为相似。

那下蛊之人,与风十三娘,是否有什么关联?

难道大姐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既然她不愿意说,顾倾城也就不能深究。

李双儿万分庆幸的拍手笑道:

“所幸那中毒之人不是大姐,只是虢国公的姬妾。

如今那虢国公已死,他那姬妾,便只能与那下蛊者,一生一世不分离。否则,就会容颜急速衰老而死了。”

安陵缇娜一直强撑着僵硬的笑脸,直至顾倾城和李双儿告辞离开,她才倒在香菱的怀里。

伤心绝望的泪水哗哗的流淌。

晚上躺在床上,顾倾城拿出那同心镜,很想看看拓跋到了哪里,他正忙些什么。

但她知道他领兵在外,战事随时随地会发生,她不能打搅他。

所以他不主动联系自己,她是不敢去烦扰拓跋的。

她看着那同心镜,又想着安陵缇娜背后那个豢养情蛊之人。

安陵缇娜能安然无恙,那人必然就在平城,而且应该还和她亲密接触。

那是个用毒高手,大姐怎么会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看起来大姐对她,还是有所隐瞒的。

之前拓跋在平城,她脑子里全是拓跋,还有那么多的俗事烦扰。

如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心事,梳理着柳如霜最后那些话。

“所谓的闺中密友,所谓的兄弟手足,才真正是杀自己的刀。”

“……闺中密友?”

顾倾城想着柳如霜的话,又想起那晚在顾府,安陵缇娜把飞鸿飞雁的剑拿开,交给香菱放在厅堂。

飞鸿飞雁一直说自己当时只是按着剑,并未有要拔剑的举动。

大姐和三妹难道真是紧张过度,才拿走她们的剑,以至于柳如霜有机可乘?

是巧合么?

柳如霜怎么就知道飞鸿飞雁她们的剑会放在厅堂,而让嫣儿来偷剑,并且迅速涂上羊血?

若是她们早就合谋,串通一气。

柳如霜先是挑拨,让老太太对自己动怒,责打自己,令飞鸿飞雁担心握剑。

安陵缇娜作为大姐拿开飞鸿飞雁的兵器,一家人和和睦睦,倒是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怀疑。

当晚自己刚刚离开房间去帮奶奶看病,大姐和二姐就醒来了。

并到隔壁让飞鸿飞雁去找寻自己,她们为何不与飞鸿飞雁一块儿去寻找自己。

又或许飞鸿飞雁是练武之人,腿脚快,故而飞鸿飞雁先寻到自己。

可是安陵缇娜不是练武之人,李双儿却是武功不弱啊?

而她们是听到府里喊杀人,她们才随后赶到?

一切太巧合,也太顺理成章吧?

过于巧合和顺理成章的事情,顾倾城从来都认为是有预谋的。

当时她就曾经有个一丝怀疑,但想到结拜时姐妹间的誓言,是不可以随便怀疑姐妹的。

顾倾城用力的摇摇头。

兴许是柳如霜临死还出什么离间计了?

“闺中密友?”

她再次想到柳如霜那句话,把很多事情串联起来。

母亲与闾左昭仪相差几岁,当年母亲为了失散的姐姐长期去寺庙祈福,希望能找回姐姐。

闾左昭仪闺名闾青萝,当年却是因为自己身上一直不能来月信,才与她的孪生妹妹闾青烟一起去寺庙祈福。

母亲和她们因而认识,一来二往,她们成了好姐妹。

说到真正的闺中密友,是母亲和情趣相投的闾青烟,才是真正的闺中密友。

她们认识不久,闾青萝便被选入宫中,那时她依然是没有月信的。

她进宫后,自然不敢将自己没有月信之事告知御医。

又想怀上皇帝子嗣,便通过与妹妹的信件往来,让妹妹闾青烟帮她访寻名医,治好她的恶疾。

因闾青烟与母亲交好,便对母亲毫无隐瞒,也希望母亲为她访得名医,医治姐姐恶疾。

这样姐姐才可怀上子嗣,才可以在皇宫安身立命。

闾青烟去珈蓝寺的次数更加的频繁,几乎每天都会去一趟。

母亲当时想,她许是很担心自己的姐姐吧。

几个月后闾青萝又来信,让闾青烟进宫,却并未说进宫何事。

闾青烟进宫前把那些信件都交给母亲保管。

闾青烟进宫月余,便传出闾青萝有喜,自此闾青烟一直消失。

母亲几次到闾家找闾青烟,她家人并未说闾青烟进宫见她姐姐,而是说去远房亲戚那里了。

可是母亲却是一早就听闾青烟言道,是她姐姐闾青萝邀请她进宫的。

之前顾倾城要挟闾左昭仪的信件,就是闾青萝与闾青烟书信往来,那些她不能来月信,并让她妹妹访寻名医的信件。

试问一个不能来月信的女子,怎可能怀孕生子?

大约一年后,母亲又在寺庙祈福,看见了正在向神祈祷的闾青烟。

她那时脸色苍白,仿似长期不见阳光。

而且母亲还闻到她身上有奶骚味,她胸前衣裳还隐约有奶渍。

母亲当时问她是否嫁人生子了,闾青烟支支吾吾,眼里有泪光。

再后来,母亲便再也没见过闾青烟,她家人也不正面回答。

闾青烟仿佛人间消失了。

事隔几年,闾左昭仪传母亲进宫。

问母亲可否知道闾青烟这几年的状况,闾青烟有没有跟母亲提过什么。

母亲的回答,当然是一概不知。

不久,母亲便认识父亲。

母亲怀孕的时候,闾左昭仪又传母亲进宫。

给了母亲凤血玉珏,言道母亲肚子里的若是女娃,便是她儿子拓跋余的娃娃亲了。

顾倾城第一次跟柳如霜进宫,见柳如霜与闾左昭仪的谈话。

她们是一早就认识,一早就有交情,而且是交情非浅的。

闾青萝一直担心闾青烟的闺中密友,知道她没来月信不能生孩子之事。

然后让顾仲年在母亲进寺庙祈福途中英雄救美,俘虏母亲的心?

只有闾青萝,才那么清楚母亲何时进香。

外公富甲一方,怀璧惹祸,被乙浑兄弟和柳如霜顾仲年觊觎。

母亲也因知道闾青萝的秘密而亡。

贪图钱财的乙浑与柳如霜和顾仲年,在闾青萝巧妙的英雄救美安排下,顾仲年认识了母亲,乙浑认识了舅舅。

她们合谋害死母亲前,闾青萝还是担心母亲泄露什么秘密。

才以娃娃亲羁绊稳住母亲。

让母亲为了肚子里的娃娃亲,而不敢把她的事张扬出去。

当年闾青萝召闾青烟进宫,应该是让自己的妹妹偷偷怀上龙种。

虽然,宫中侍寝的都有彤史记载。

但是闾青萝既然是在床底下挖洞,显然是一早就把闾青烟藏在此洞中的。

闾青烟与闾青萝是孪生姐妹,相貌相似,晚上灯影朦胧,与皇帝**之时,皇帝便错把闾青烟当作闾青萝。

待到闾青烟有孕,宫中御医来看诊,闾青烟先躲在床下洞穴。

让闾青烟躺在床上,伸手出来让御医把脉,隔着罗帐,御医把脉还隔着一条帕子,当然就以为是闾青萝怀孕。

闾青萝一直装怀孕,却把闾青烟偷偷藏在床底。

待十月产下皇子,后来不知何故,闾青烟出宫一趟,还到那珈蓝寺祈福。

再遇到母亲。

她不明白闾青烟为何一直喜欢跑那珈蓝寺,许是太有佛心了吧?

后来闾青烟实在太想念自己的儿子,便以奶娘的身份回宫哺乳。

三年后,拓跋余慢慢长大,越来越离不开闾青烟。

而闾青烟也表示出对儿子的眷恋,是以闾青萝才动了杀机。

把闾青烟埋在床底下,并传出关雎宫闹鬼。

大家搬离关雎宫,从此关雎宫便变成冷宫,再也无人知道她的秘密。

顾倾城脑海里出现一幕幕画面,把一切合情合理的连接起来,终于理清了所有头绪。

其实,母亲由始至终,只有闾青烟那些信件罢了,并不知道闾青萝其他事情。

这些,都是顾倾城透过拓跋余的惊雷噩梦,联想推敲出来。

那女儿红毒药,便应该是闾青萝给柳如霜。

而外祖父大部分财产,也应该到了闾氏手中。

柳如霜才会言道别人开门便是两个口。

那便是闾氏。

闾青萝,真正幕后害死她母亲之人,竟是那个所谓的闺中密友。

顾倾城冷笑:

闾青萝呀闾青萝,这被厉鬼缠身的滋味,可是好受么?

过两日便是中秋节了,你们姐妹,应该好好团聚啊。

拓跋呢,她的夫君,赶了两天的路,此刻到哪里了,可否已能安歇?

这时候,她胸口的同心镜震动,她又惊又喜,赶紧掏出来,将镜子放大,摁下那暗结。

“娘子,你在做甚?”

同心镜里,拓跋轻轻抚摸着她的容颜。

他们真的可以在遥远的地方相视对话呢!

“正想着你呢……”

顾倾城激动得泪眼婆娑。

拓跋看着噙满泪水的倾城,紧张问:

“倾城,发生什么了?”

“不是,不是,太高兴,喜极而泣……”

顾倾城赶紧擦擦眼泪。

又甜腻腻的道:

“只是正想着你,不知道你如今怎么了,便似心有灵犀般,你就出现了。”

拓跋隔着同心镜亲亲顾倾城,如释重负:

“还好,我以为你被人欺负了呢!”

“你的娘子我,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么?”

顾倾城带着慧黠咯咯的笑着。

“那是你还未遇到,穷凶极恶的色狼。”拓跋溺爱道。

“你这极地狼我都不怕,还怕其他的色狼么?”顾倾城撒娇的笑。

“娘子,你记住了,每个男人心中都豢养着一头狼,不是恶狼就是色狼。”拓跋谆谆教导,“你可得防范点。”

顾倾城笑得前仰后翻:“说得是你自己。”

他们打情骂俏。

拓跋缠绵悱恻的话,又旖旎的倾泻:

“昨日才赶了一天的路,便舍不得你了,脑海里全是你。

但军情紧急,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二十万将士的安危,也不容懈怠。

等稍为歇息,想与你对视的时候,却已经是半夜了,又舍不得吵醒你。

如今我们很快就到瓜州,马上要开战了。

你要自己保护自己,知道么?”

隔着一面镜子,她也能感受到拓跋的话,是那么的炙热。

她的泪,无声滑落。

“你娘子是九命猫,你别担心我。倒是你,答应过我,一定安全回来,你不能失信于我……”

“好,我答应你……”

“……”

俩人缠缠绵绵,同心镜恐怕都发热了。

顾倾城抱着同心镜在谈情说爱中酣然入睡……

第三百五十九章:茶馆闲聊

第359章:茶馆闲聊

翌日,秋意正浓。

五谷飘香千层浪,满城尽带黄金甲。

顾倾城一早去瞧了老祖宗,陪老祖宗吃了早膳才离开皇宫。

她本来可以留在顾府,但老祖宗的身子,顾倾城知道是能多陪一天便是一天了。

所以她只要得空,便守在老祖宗身边。

领着飞鸿飞雁出了皇宫,回到一心堂。

铁蛋随军去打仗,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也回蝴蝶谷。

竹棚的老百姓,也大多相继去领田地。

顿时便觉得冷清了些。

当然,来问诊看病的病人,却是不会少。

阿七打了野兔回来,切了兔肉让顾倾城喂泰山和暮雪。

她又取蜂蜜喂了那些蝴蝶儿。

凌云带人在一心堂暗中守护着。

有病人来看诊,她暗暗观察,灵犀她们的医术也越来越能胜任了。

便换了身浅灰男装,戴了同色帽子。

也让飞鸿飞雁她们脱去女儿装,扮做小厮。

飞鸿飞雁见郡主突然换上男装,也让她们作小厮打扮。

虽然觉得奇怪,但安平郡主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

“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么?”飞雁还是忍不住问。

两人换上小厮装束,检查身上佩剑,打点妥帖,整装待发。

顾倾城又悄悄招来凌云他们,低声对大家道:

“我跟飞鸿飞雁要去一趟曾经的大司空楼望之的楼府,此行隐瞒。

凌云你带人暗中盯着,切记不要让人跟踪,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去楼府。”

“明白……”

凌云和飞鸿飞雁都谨慎点头。

顾倾城怕飞鸿飞雁到时候走丢了,并告知她们楼府的地址。

众人悄悄自密道离开一心堂。

顾倾城骑上自己的魅影,飞鸿飞雁也骑着两匹拓跋濬专门为她们挑选的快马。

拓跋濬当时就考虑,若飞鸿飞雁的马太差,也保护不了他的倾城。

所以连带着飞鸿飞雁的都是好马。

离开医庐后,顾倾城在中间,飞鸿飞雁一左一右伴随着。

她们策马跑了一会,果然,便见后面有两匹人马不紧不慢的跟踪。

却不是凌云他们。

顾倾城便打眼色让飞鸿飞雁,去把他们引开,她一个人先去楼府。

让她们把那些人甩开后,再去楼府寻她。

飞鸿飞雁心领神会。

她们一起策马,顾倾城在前面先拐进一条胡同,飞鸿飞雁的马儿则继续前行。

顾倾城甩开那些跟踪的人,心道之前拓跋濬在,有他的侍卫,也没留意是否有人跟踪。

如今竟发觉有人跟踪自己。

在乙浑刑场就发现有武功高强之人跟踪,那人是谁?

今日跟踪自己的,那又会是什么人?

他们不是血魔与太乙真人,若是那两个人,一出手,她便几乎难逃脱。

陛下?拓跋余?九幽地府?

又或者是有把柄在手的闾左昭仪?闾家?

甚至被禁足的皇后娘娘?

但她知道,飞鸿飞雁引开他们,便会有凌云带人去收拾。

顾倾城的警惕性非常高,她并不急着进楼府。

楼望之死了两年多,贸然进去,楼府的人未必就能告诉自己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反倒引起幕后害死太子晃的人注意,说不定还连累楼家后人。

来道麻子街,她确定没人跟踪了,进了楼府门前斜对面不远的茶馆。

把魅影交给店小二,让他栓进马厩,走进茶馆。

茶馆一楼有个小戏台子,有对像是父女的在拉二胡唱小曲。

楼上是雅座,顾倾城直接走上二楼。

找了个临街易于观察楼府的雅座,坐下来。

要了茶水点心瓜子,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听曲品茶磕瓜子。

品茶的同时,她临窗观察着楼府都有些什么人出入。

小二并不知顾倾城是女扮男装,见她鲜衣怒马,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便殷勤的添茶递水。

“小二,这整条麻子街,虽还算热闹,却终究是老旧城街。

看来看去,除了那对面的楼府,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宅子呢。”

顾倾城嗑着瓜子闲聊着。

“公子想买宅子?”小二眼睛一亮。

“本公子初到平城,是想找个好些的宅子安顿落脚。”

顾倾城顺势点点头。

随即问道:

“你可有什么好介绍?若是本公子看中,肯定亏不了你辛苦茶水费。”

“公子,这可巧了。公子不但眼光好,而且好福气。

您不是说那斜对面的楼府,是这整条街唯一看得上眼的宅子吗?”

小二喜笑颜开道。

“……楼府?”

顾倾城颇有些意外。

“是啊,就是那曾经的楼大司空,楼府!”小二点头道。

“不可能吧?”顾倾城失笑。

一脸的不相信:

“小二哥逗我呢!堂堂大司空府,即便楼大司空走了,也不至于卖宅子啊?”

“公子错了,世上万事,皆有可能。”小二撇嘴道。

“那小二哥,说道说道?”

顾倾城悠闲的吃茶。

小二看看附近茶客,遂放低声音:

“公子新来乍到,可不知都城这两年发生的事吧?”

顾倾城显得有些懵然的看着小二,点点头。

小二故作神秘的低声道:“公子可知,咱们大魏太子是如何死的?”

顾倾城更加懵懂的摇头。

小二神秘莫测的低声道:“是楼大司空记录的账本,说太子贪墨巨款,被皇帝鸩杀的。”

“不……不会吧?”顾倾城吓得掩嘴低叫。

小二继续侃侃而谈:

“确有其事呀,这坊间都传开了!

这不管太子是否贪墨,太子是间接被楼大司空的账本害死的,那毕竟是皇帝的太子呀。

自大司空楼望之死后,这大司空府一下子凋零,已经大不如前喽。

楼大司空死后,楼夫人便接着一病不起。

这一年半载以来,眼看是病入膏肓,几个儿子便开始争家产。

不管嫡出或者庶出,每个儿子都想要这大宅子。

楼大夫人自然是想留给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子。

可别说是庶出的想争夺这宅子,就连楼夫人亲生那几个,也想独自占有这大宅。

十几个儿子皆不服,整天吵吵闹闹。

楼夫人本来就病得不浅,这一气,更加是一脚迈进棺材里了。

最后奈不过那些儿子的吵闹,楼夫人也不知该分给谁。

迫不得已,才打算把这大宅子估出去,然后拿银子平分。”

“是吗?倒是巧了,幸好那楼府人丁兴旺,否则这么好的宅子,他们楼家,也舍不得卖呢。”

顾倾城带着慧黠的笑道。

“可不是,大夫人本来就生了三个儿子,加上四房姨娘,每房又生了儿子,可够他们闹腾的了。”

小二摇头叹气。

而后又道:

“可那价格,恐怕公子未必承受得起。这宅子开出的价格,可是比市面贵了好几倍,是这片城区最贵的呢。”

“楼大司空当年的名气所在,他们卖的不仅是老宅,还有面子,当然就要高价了。”

顾倾城抿嘴,微微颔首。

看看小二,她旋即又爽快道:

“无妨,即便高出市面好几倍,也是物有所值。

那宅子,到底是有风水的,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又出一位大司空呢!”

“公子真是独具慧眼,是识货之人啊!”

小二向顾倾城竖起大拇指。

顾倾城又笑笑。

“但是,他们可以漫天要价,我也可以落地还钱。

知己知彼,方能买个既理想又实惠的宅子。

小二哥,你可知道,他们家的状况?

如今楼府,是谁在当家作主?”

“小的在这茶馆做了十年有余了,楼府就在对面街,楼家就算何时纳妾,何时多添了个儿子,小的都一清二楚。”

小二有些洋洋得意的笑道。

“小二哥厉害。”

顾倾城向小二竖起大拇指。

小二仿佛对楼家的事了如指掌,娓娓道来:

“楼府一直都是大夫人在作主,即便是楼大司空当年在生,别看他敢娶那么多房姨娘,可还是大夫人当家做主。

因为大夫人姓董,她父亲董旬曾经是兵部尚书。

楼望之这个女婿,当年还是沾了老丈人的光,后来才平步青云呢。

所以,楼大司空那些妾室,即便得大司空百般宠幸,也乖乖服大夫人管束。”

“如此说来,即便大夫人重病,这买卖宅子的决策权,还是大夫人说了算?”顾倾城问。

“是的。”店小二点点头。

顾倾城心里琢磨着:

原来楼望之虽然三妻四妾,还是一直敬重着大夫人。

那他私底下的秘密,会不会跟大夫人讲呢?

这时邻桌的客人叫:“小二!添水!”

“小二哥,你先去忙吧,等一下再过来与我聊。”

顾倾城见有人催店小二做事,便让他先去忙。

“公子您稍等,小的稍后再过来。”

店小二躬身道了句,便先去忙活。

这时,顾倾城看见飞鸿飞雁骑马来到楼府门前左顾右盼,在寻找自己。

便旋出一朵蟠桃花飞过去。

飞鸿飞雁看见飞旋在自己面前的蟠桃花,抬头四顾。

便瞧见对面茶馆二楼向她们招手的顾倾城,于是催马过来茶馆找郡主。

顾倾城让她们一起坐下,再问她们可否知道是什么人跟踪。

“郡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刚转个弯,后面的凌云已经追上他们了,恐怕,逃不出凌云之手。”飞雁道。

顾倾城点点头,到时候问问凌云,便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了。

顾倾城看着对面的楼府,低声道:

“听店小二方才介绍对面的楼府,正打算出售,我想等一下去瞧瞧。”

“那奴婢们也跟郡主一起去看看,别让郡主一个人涉险,到时候有什么不测就麻烦了。”

飞鸿紧张的低声道。

飞雁嗔了飞鸿一眼:

“你嘴巴就是不会说话,郡主吉人天相,任何时候都是遇难成祥!”

飞鸿赶紧拍拍自己的嘴。

顾倾城看着她们姐妹俩,笑了:

“就飞雁嘴最甜!”

随即又道:

“你们先别担心,看看再定。”

这时店小二又回来,见顾倾城的桌上又出现两个年轻小厮。

一瞬的意外后便给她们添茶。

“公子爷,方才我们聊到哪里了?”店小二一边添茶一边问。

“你说楼大司空虽然娶了几位姨娘,却都很受大夫人约束呢。”

顾倾城微笑道。

店小二拍拍脑袋瓜恍然,点头道:

“是,楼夫人确实是个颇具威严的夫人,表面上确实能约束那些姨娘和庶子。

可说到底,那些个甘愿做妾的女人,她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不是一个个,把大夫人气得半死?

纵然楼夫人再厉害,怕是过不了多久,大夫人也会跟着楼大司空去了。”

“你是说,大夫人的病,真的无药可救?”顾倾城愕然。

小二感慨道:

“怕是不行了,否则怎会把这么好的宅子卖出去。

那些个纨绔子弟,眼看楼夫人可能也要跟楼大司空去了,就开始闹分家。

这金银财宝倒是可以平分,就是这大宅子,分又不好分,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开始楼夫人建议,谁想要大宅就拿钱买下来,当然是有儿子出价。

可其他各房都认为价格太低,分到他们手上没几个钱。

一直僵持至今,整整大半年了,每日吵吵闹闹的。

我这茶馆都能听见,我们街坊邻里,都像看笑话一样呢。”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互相看了一眼。

“大夫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楼大司空到底是官宦人家,家财丰厚,可以请很好的大夫医治嘛。”

顾倾城不动声色道。

“身为楼大司空的夫人,有钱有势,怎么可能不请大夫。

听说看了好多大夫,都药石无效。”

小二又摇头喟叹。

随后又笑道:

“换句楼七公子的话,他们家,怕是又要办丧事了。

所以楼大夫人趁还能主持,就打算把大宅子卖了,好给楼家那些儿子分了。”

“哦,那楼府,看来真是非卖不可了。”

顾倾城颔首道。

“就是嘛,原本那么好的宅子,若不是儿子们争夺,楼夫人着实不肯卖的。”

小二好一番感慨。

再好意的笑道:

“公子若是看中了那宅子,可以压压她的价钱。”

“好,价钱好说,咱们也不能趁火打劫。”顾倾城微笑点头。

又一副好奇的问:

“你可知道,楼大夫人得的,到底是什么不治之症?”

小二撇撇嘴,摇摇头:

“这个,小的不是大夫,可真是不知道。只知道楼夫人一直脸黄,是名副其实的黄脸婆。

所以楼大司空才娶了那么多姨娘。

到后来,楼大司空突然暴毙,楼夫人脾气更加暴躁,不思饮食,最近这一年半载,更一直喊腹痛。”

顾倾城心里有了个大概,便站起来,抬头自窗外细细的远观了几眼楼府的屋宇,再回首对小二道:

“你可否带我去看看楼府?本公子得仔细看过楼府,这价钱才好商量。

当然,不管买卖成与不成,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费!”

“好说好说,小的跟他们的程管家很熟,咱们茶馆,每日人来客往的,门路多。程管家月前,还托小的找买家呢。”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可方便?”顾倾城道。

“你们稍坐,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告个假,转头就带你们去!”

店小二开心的下楼。

顾倾城吩咐飞鸿飞雁速速回去拿药箱,让她带上某些与楼夫人大概对症的药丸子。

并嘱咐她们小心,千万别让人知道她们来楼府。

即便遇到跟踪之人,也要甩开再来。

飞鸿还是担心道:

“郡主,飞雁回去拿药箱就可以了,奴婢还是留下来陪郡主吧。

毕竟郡主一个人去楼府,奴婢不放心。”

飞雁也紧张的附和:

“是啊郡主,奴婢一个人回去就行了,还是让飞鸿留下来陪郡主,奴婢才放心。”

郡主本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而且经过那么多事后,她们对这个郡主,不仅是心悦诚服。

发自内心的佩服。

即便是为郡主死,也是心甘情愿。

“这楼府,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没事的!”

顾倾城安抚她们。

再谨慎的低声道:

“我怕路上有人跟踪你们,飞雁一个人很难甩开。

还是你们两人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我们此行,需要秘密行事,在外人面前,不能泄露身份。”

“那咱们应该,如何称呼郡主啊?”

飞鸿小心翼翼的问。

“冯左昭仪娘娘一直视我亲如子侄,我也真心视娘娘为自己的亲姑姑。

倾城一直无以为报,就——暂时跟姑姑姓冯吧。”

顾倾城沉吟道。

又想起当日那位冯熙大哥,称自己为倾国,与自己的名字,也就差一个字。

“名字就叫——倾国吧。”

“冯倾国?……”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的笑道。

“对,你们就叫阿鸿阿雁。”顾倾城道:“去吧,速去速回!”

顾倾城最后的话不容置喙,飞鸿飞雁立刻点头而去。

一会的功夫,店小二已告好假,上楼请顾倾城。

虽见方才的那两位小厮又不见了,客人之间来来往往,也是见惯不怪。

他也不好多嘴细问,径自带顾倾城去楼府。

“公子爷贵姓?”

出了茶馆,店小二才想起来问。

“在下姓冯。”顾倾城道。

“小的姓陈,家中行五,冯公子叫小的陈五便可。”店小二道。

“好的陈五兄弟。”顾倾城道。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六十章:楼府探秘

第360章:楼府探秘

几步路的脚程,他们来到楼府,门前一对大石狮子,煞是气派。

看楼府的架势,虽比不上顾府的气派和王府的奢华,也算是官宦大户人家了。

陈五扣了扣门上铜环,应门的是个小厮。

陈五自报家门,并让小厮告诉程管家,自己带卖主来看宅子。

小厮回去后,不一会程管家出来,是个精明干练的管家模样,跟顾府从前的李管家差不多。

程管家先跟陈五打了声招呼,稍为打量一下顾倾城。

见顾倾城不但英俊出尘,且衣着打扮,气度不凡。

光腰间那块白璧无瑕的玉佩,恐怕就价值连城。

心想这应该是有钱的公子哥们了。

“公子贵姓?”程管家客气的问。

“这位是冯公子。”陈五赶快跟程管家介绍,“冯公子新来都城,想找个好宅子落脚,这不正好,向我打听,才想着来看看这宅子。”

程管家恍然。

顾倾城也微笑颔首:

“程管家,听陈五介绍,楼府有心出售。

刚好,本公子想找一处像样一点的宅子,便想过来瞧瞧。

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

程管家略为迟疑,还是乐呵呵的笑道,便引她们进府。

楼府中庭整整两排大水缸,计有十口之多,缸里养着荷花和小金鱼。

顾倾城知道一般大户人家都有几口大水缸,平日里养些荷花和金鱼观赏,却是走水时必备之用。

当然,更有钱的,像顾府和顿丘王府,都有大鱼池或者莲花池,就不必担心走水时没水救火了。

进府来到大厅,程管家招呼他们先坐,他进去通禀大夫人,然后再带他们四处参观。

程管家进去的时候,顾倾城眼波流转,四面八方的看了一眼。

粗看这宅子也足足占了几亩地,虽是雕梁画栋,跟顾府,可是没得比的了。

“怎么样,冯公子,这宅子毕竟是曾经的大司空府邸,富贵堂皇,方圆半里难找吧?”

陈五笑眯眯道。

“看上去,还不错。”顾倾城微微颔首,“还需仔细看清楚再好说。”

“那是自然,这毕竟不是一顿饭菜的买卖,是关乎几辈子的宅子,是得好好瞧瞧。”

陈五点头同意。

他可盼做成这买卖,能额外有些收入养家糊口。

一会儿程管家出来,说道已经知会夫人,现在可以带冯公子去参观了。

顾倾城先让陈五回茶馆忙活,并向他保证,不管买卖成与不成,必少不了他的好处费。

陈五便放心的回去了。

楼府的几房姨娘和小姐公子,听说顾倾城是有心买宅子的客人,既高兴又敌视。

这么好的宅子,个个希望据为己有。

而且是祖宅,他们也都心疼易主。

对顾倾城仇视之余,又怕顾倾城出不起大价钱。

楼府每房都有自己独立的宅院,她们吃住都有自己的小灶。

只在逢年过节,大家才凑在主厅一起用膳团聚。

顾倾城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姨娘装潢别致,花草锦绣的小宅院。

而是楼望之当时的书房。

那是间独立的小别院,中间是间大书房,左右各设有起居室,还有一间小佛堂。

四面几乎是其他姨娘宅院的围墙,每堵围墙皆有一个小门。

只能从书房这面开锁,楼望之可以自书房走进任何姨娘的小别院。

其他人却是不能随便进出他的书房。

而这书房小别院,便像是与世隔绝,遗世独立的美人。

“这是老爷从前的书房,一般人都不让进来。老爷走后,这里连收拾都懒慢了。”

程管家道,过去拿钥匙打开书房门上的锁。

顾倾城走进去,果然到处是尘埃,一看也不是有人常来之所。

看着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摆的只是古玩摆设。

墙上挂着几幅胡乱涂鸦,显得颇为幼稚,连个题字都没有的山水画。

所谓书房,却独独没有书,一点书香味都没有。

书房靠左有道镂花木门,那里是间起居室,楼望之有时候会在这里小憩。

靠右那间,是个小佛堂,供奉着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佛前地面摆着三个布满尘埃的跪垫。

弥勒佛手执妙莲,妙莲微微下弯,向跪拜之人赐福。

顾倾城非常感兴趣道:

“程管家,朝廷曾经禁佛灭佛,大举赶杀寺庙僧徒,所幸还是允许家里敬佛。

我奶奶也是信佛之人,家里也供了个小佛堂。没想到楼大司空,也是信佛之人呢!”

“是啊,那冯公子与楼府,可真是有缘了。”程管家微笑道。

顾倾城走过去,颇为虔诚的拜了拜弥勒佛。

而后,看着东面墙壁上的一幅画轴。

画轴四边描绘着小荷花,中央是几句不知是佛经还是禅语的诗句:

雾里看花苦中求

何日云开见日头

积德行善佛引路

云开破土即化龙

书房里虽然也有几幅山水画,却平平无奇,像小孩子所作,画里连个提字都没有。

而小佛堂这幅字画,算是整座别院唯一的字画了。

顾倾城念了一遍,道:

“管家,这是佛经还是什么禅语啊?看似简单,又奥秘无穷。

我对佛经禅语没什么研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呢?”

“这是老爷礼佛念经,悟出来的积德行善的佛心禅语,就是导人向善的。”

程管家微笑道。

顾倾城惊愕的亮起眼睛,颇为意外道:

“哎呦!原来是楼大司空的墨宝,没想到楼大司空还是积德行善之人,真是值得钦敬……”

随即,她又随口问道:“这是楼大司空早年就悟出来的禅语?”

“是两年前,老爷参佛悟道,即兴而作。”程管家道。

“哦……”顾倾城恍然顿悟,“阿弥陀佛,楼大司空参佛悟道,积德行善,想必如今,也已经飞仙成佛了。”

说到楼大司空飞仙,程管家又想起楼大司空的死。

继而想到堂堂大司空府没落,如今竟要卖了这大宅。

心下不禁戚戚焉。

顾倾城便转回到书房,敲敲墙壁,装做看房子是否结实,实则看看房子可有什么夹缝暗格。

而后,抚摸着书架,欣赏着古玩摆设,不禁笑道:

“没想到堂堂大司空的书房,居然连一本书都没有,这说出去,也真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司空不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而是商贾之流呢。”

“冯公子可是错了,这从前,老爷的书房,可是堆满了书籍的。”

程管家略为不满。

看着错愕的顾倾城,又道:

“只是后来老爷去世,夫人觉得睹物思人,才把所有的书籍,付之一炬。”

“哦,原来如此,夫人对楼大司空,倒真是有情有义。”

顾倾城颔首道。

顾倾城又再细心的观看了书房,一时间倒没发觉什么密室。

离开书房小院,程管家带顾倾城到大夫人住的地方。

楼府大部分顾倾城都参观了,现在只剩下大夫人的住处了。

这时有小厮过来,说有两个叫阿鸿阿雁自称是冯公子的小厮,过来找冯公子,问管家让不让她们进。

顾倾城拿折扇敲敲自己的脑袋。

“正是本公子那俩小厮,方才让她们回去取些东西,现在才找过来。”

程管家便让那小厮带飞鸿飞雁进来。

顾倾城又再看了一眼楼府,颔首道:

“本公子对这宅子很有诚意。管家不妨带我去见见你家夫人,看看价钱如何?”

“冯公子。”

程管家面有难色。

略为迟疑,才道:

“夫人方才就喊身子不适,强撑着让小的带您先看宅子。

您满意了,这价格,再慢慢商量。”

“哦,是这样啊。”顾倾城露出恍然之色,“程管家,那本公子更应该见见楼夫人了。”

“冯公子此话——”程管家轻蹙眉头。

顾倾城落落大方道:

“这一来我既然有诚心买宅子,需得见见主人,以示尊重。

二来我们家祖辈行医,专治疑难杂症。

这不,方才让小厮回去取药箱,等一会要去给别人瞧病呢。

夫人若有何不适,碰巧本公子能治的话,这夫人的病症好了,兴许这大宅子,也不用易手他人了呢。”

“您,您还会诊病?”

程管家惊诧道,又看看飞鸿飞雁拎着的药箱。

“废话,我们家公子,自小就是神医,有什么疑难杂症,几乎都是药到病除!”

飞雁大咧咧的哼道。

“是啊,我们家公子,在咱们老家,可是家喻户晓的神医呢!”

飞鸿也带着傲气道。

“阿鸿,阿雁。”

顾倾城低低叫了一声飞鸿飞雁,像是阻止她们别那么张扬。

程管家半信半疑,却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毕竟夫人已经看过很多大夫,还是毫无起色。

如今也不在乎多看这个年轻的后生,便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冯公子稍等,我先去跟夫人说说。”

程管家便自去夫人房里禀报。

不一会程管家出来,向顾倾城揖礼道:

“公子,我们夫人有请。”

“有劳管家了。”

顾倾城跟着程管家进去。

进到房间,顾倾城便见一位约莫五十的夫人,躺在软榻上呻吟。

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伺候着。

那夫人生得精明强悍,颧骨微突,脸色蜡黄。

可真是个黄脸婆,整个人消瘦无华。

“夫人,这位便就是冯公子。”

程管家毕恭毕敬的向那夫人道。

可见平日里夫人是何等的威严。

“你,你就是能医疑难杂症的冯公子?”

楼夫人神色痛苦,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打量着进得房来,年轻的顾倾城。

程管家只禀报是年轻的大夫,却没想到也太年轻了。

“正是在下。”

顾倾城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楼夫人身子虚弱,语气却不无轻视:

“若不是近来我大魏,出了个年纪轻轻的活观音,老身都不敢相信,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神医了呢!”

她那句话,是对程管家回禀冯公子是神医的不屑。

这时楼夫人房中相继走进了三个男子,是楼夫人的亲生儿子。

几个公子看着虽是男装,却貌若天仙的顾倾城,都惊若天人。

楼三公子眸眼明亮,带着研究性的看着顾倾城。

这公子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个男子。

这世间上哪有那么漂亮的男子?

就像坊间传闻,那个名动天下倾国倾城的安平郡主,当初便是在一心堂女扮男装的神医。

可惜他们带着母亲,几次去一心堂求医,都与安平郡主缘悭一面。

他看着顾倾城的眼光,一头扎进去,简直就挪不开了。

楼大公子迟疑道:

“母亲,这位公子年纪轻轻,难道还会什么高深医术?”

楼二公子也道:

“有经验的老大夫母亲都不知看了多少?母亲的病情,却不见一点起色。

这位公子,也,也着实太年轻了吧?”

楼三公子却怕母亲把顾倾城撵走,赶紧道:

“大哥二哥,年纪轻轻怎么就不会治病了?

那个安平郡主,不但年纪轻轻,有倾国倾城之貌,还能起死回生。

是一心堂的神医,只可惜我们几次去求医,都缘悭一面罢了。”

顾倾城此时,方知道原来他们去过几次一心堂,只是刚巧自己不在。

楼二公子却也不无怀疑道:

“传言总是有夸大其词之嫌!”

“若说这年轻的大夫能治什么疑难杂症,本公子还是不怎么相信!”

楼大公子又抚摸着下巴道。

“不相信?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飞雁对楼大公子嗤之以鼻。

飞鸿则看着楼三公子,微笑的夸赞道:

“这位公子,倒还是有些远见,说得很有道理。

连年纪轻轻的安平郡主,都能妙手回春。安知我们家公子,就不是神医?”

“我们公子是怜惜楼夫人身体抱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否则,凭你们,能请得动我们家公子么?”

飞雁再高傲的冷哼。

“阿鸿,阿雁,不得无礼!”

顾倾城向飞鸿飞雁低低喝了句。

顾倾城稍为凛然之色,便自有股威仪。

飞鸿飞雁忙恭立身旁。

楼夫人这才开始认真打量顾倾城,见她一副与生俱来的尊贵且气度不凡。

还有她身边的小厮也不是一般人物。

她见过官宦人家的公子也多了,哪怕是家境殷实的王孙公子,也没有顾倾城如此气度。

不禁对顾倾城不敢小觑。

顾倾城微笑,走近夫人身前。

看看她的脸色,又瞧瞧她的手,道:

“夫人是否觉得全身倦怠,且日趋严重?

小便黄褐,食欲不振,外加恶心,近来还感觉右上腹隐隐发涨发痛?夜里痛得尤甚?”

“对……对啊!”

楼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楼夫人一边惊愕的问顾倾城。

随即又厉了程管家一眼:“老程,是你说的么?”

“夫人的病症如何,小的也不大知晓,如何敢对外人乱说。”

程管家吓得赶紧躬身道。

“医家有望闻问切,这望,便是首要。”顾倾城浅笑,“我看夫人的脸色和手掌,便猜到大概了。”

“母亲,这只看一眼,就能把母亲的病症说得如同亲见,这不就是神医么?”

楼三公子眼眸绽放异彩,又催促楼夫人:

“母亲还是赶紧让这位冯公子,给您瞧瞧吧!”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六十一章:楼府诊病

第361章:楼府诊病

楼大公子见顾倾城沉稳从容,竟凭望一眼就能瞧出母亲病症。

也不由得颔首,表示同意:

“看来这位冯公子,确实是有些本事。母亲反正也看了那么多大夫,也不差这位了。”

“好,反正是将死之人了,就请冯公子帮老身瞧瞧?”楼夫人看着顾倾城,“希望老身今日,能碰到贵人。”

飞雁这才笑吟吟道:

“夫人能遇到我们家公子,可不就是遇到贵人了!”

飞鸿打开药箱,显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小药柜。

楼夫人和几位公子一见顾倾城的药箱,心里对顾倾城倒是又添了几分信心。

飞鸿拿出软垫,顾倾城让楼夫人伸出手给她把脉。

楼夫人看着顾倾城的纤纤玉手,心里微微一动。

再细心去看顾倾城,又发现她耳垂有穿戴耳环的痕迹。

惊愕之后,嘴角微微一笑。

这哪是什么公子,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小姐。

她一时之间也不好道破。

顾倾城把完脉,楼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问:

“冯公子,老身的脉象怎样?可否瞧出老身,得的究竟是何病症?”

“夫人脉象弦滑,血不华色,目黄脸黄,倦态恶心,指甲黄白,右腹胀痛。”

顾倾城气度从容。

“本来是急性黄疸肝疾,如今拖了那么长时间,倒成了慢性之症了。”

“冯……公子,您看老身,可还有救?”

楼夫人又急切问,神色比之前更多了份尊重。

“夫人,大多数人,不是老死,不是病死,而是气死的。”

“气死?”楼夫人错愕。

顾倾城再颔首道:

“怒伤肝,夫人得的并非绝症,而是平日常常生气。

甚至是生闷气,活活把自己的肝脏,气出毛病来了。

只要药物加上调整自己的情绪,凡事心平气和,夫人还是能健健康康的。”

“……真的?”

楼夫人面露喜色,觉得这个年轻大夫越来越靠谱了。

顾倾城肯定的点点头。

大夫的肯定,对病人无疑是一种鼓励。

“冯公子说的一点都不错,老身原本官家千金。

自打嫁进这楼府,里里外外,什么都得老身操持。

这几十年来,真是每天都不省心,每天都在生气哪!”

楼夫人又看着她几个儿子,遂怒道:

“还有你们几兄弟,还都是老身亲生的呢,一个个,也不给你老娘省心!”

楼夫人这一生气,几个儿子便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楼三公子虽然也是低垂着头,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偷瞧顾倾城。

这辈子,他也没见过如此漂亮之人啊!

“楼夫人,还是把一切看开,不要管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养好自己的身子,比一切都重要。”

顾倾城劝道。

再看看她几个儿子,又道:

“若是为他们过度操劳,把命都丢了。

人死如灯灭,谁又会真正惦念一个死去的先人。”

“是啊,老身这只是一脚迈进棺材而已,那些个不肖子孙,就一个个,都想分家产了!”

楼夫人又生气的扫了几个儿子一眼。

“楼夫人,您看您的情绪,又来了。”顾倾城浅笑道。

楼夫人无可奈何,苦涩的笑笑。

顾倾城又婉柔道:

“夫人要好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这病好了,家不用分,还是在夫人手里管着拽着。

连你们这居住多年的老宅子,都不用易手他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再说夫人若真的气出个好歹,这个家,岂不是真的就要散了。

若连这祖屋都要易手他人,夫人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楼大司空?”

楼三公子看着浅笑嫣然的顾倾城,不禁痴了:

这世间上,哪有这般温柔的公子?

“冯公子所言极是,老身都听冯公子您的。”

楼夫人赶紧收敛脾气。

稍顿,又蹙眉道:

“可是冯公子,您不是看中了这宅子么?”

顾倾城又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细糯的贝齿:

“夫人,我之前是听说楼府迫不得已要售卖宅子,我才想买下来。

但如此好的宅子,而且是祖宅,哪个卖出去不心疼啊。

若是楼夫人健在,宅子不用卖出去,你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皆大欢喜,我又何必夺人所爱呢。”

“看来老身今日,真是遇到贵人了。”

楼夫人眼睛潮湿,又看着空中自言自语:

“老爷,您在天之灵,可得庇佑老身啊!”

顾倾城准备给楼夫人治疗,道:

“夫人,治黄必治血,血行黄易却;治黄需解毒,毒解黄易除;治黄要治痰,痰化黄易散。”

她自药瓶里拿出一颗药丸子,让楼夫人服下。

那些药丸子,是与楼夫人对症的药,加入她的鲜血熬制的。

楼夫人服下药丸子,只一会儿,登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些。

就连腹部的痛楚,也瞬间消减了。

“我先给夫人做针灸激活穴位,而后开些清热解毒,凉营开窍,活血化瘀,利湿退黄之药。这双管齐下,便事半功倍。”

顾倾城一边道,一边拿银针。

“好,一切但凭冯公子吩咐。”

楼夫人感激的颔首道。

顾倾城便让楼夫人躺好,手上银光闪烁,行云流水的在她合谷、太冲、涌泉、三阴交等穴位上下针。

几位楼公子看着顾倾城娴熟的手法,不禁微微点头,希望她真的能治好母亲的疾病。

“夫人,你安静躺着,先留针一会。”

顾倾城遂又给她开方子。

茵陈(六钱)、生大黄(三钱)、黑山栀(三钱)、郁金(三钱)、白茅根(六钱)、赤芍(四钱)、丹皮(三钱)、丹参(三钱)、川石斛(五钱)、鸡骨草(五钱)、垂盆草(五钱)、车前草(五钱)、柴胡(二钱)、炒黄芩(三钱)。

顾倾城把药方交给程管家,指着其中一味药道:

“其他药先煎一盏茶功夫,而这味生大黄,要在药快煎好前再下,而后再煎半盏茶功夫就可以了。

这药夫人连服七天,七天后我再回来给夫人复诊。”

“好,小的这就让人马上去给夫人抓药。”

程管家见顾倾城手法娴熟,头头是道。

一出手,夫人便痛楚顿消。

不由得也对顾倾城刮眼相看。

言行举止间,更显尊重。

赶紧命人去给夫人抓药。

“另外夫人吃饭的碗筷杯盏,还是与大家分开的好,以免身子弱的家人,也会被感染。”

顾倾城又嘱咐。

“好好好……”楼夫人应着。

楼三公子想起什么来。

“快,快给冯公子上茶!”

楼三公子向那些看热闹而忘记招呼大夫的丫头们喝道。

丫头们只顾看大夫诊病,也忘记上茶,一个个才回过神来。

楼夫人这时也才想起,带着愧疚道:

“真是怠慢冯公子了,你们快去,泡上好的雪山芽尖,招待冯公子。”

“夫人不必客气。”

顾倾城帮楼夫人起针。

“我这还得去给其他人看诊呢,七天后我来给夫人复诊,夫人如果感觉好些了,我再叨扰夫人吧。”

“冯公子这是要走了?公子那么用心为家母治病,无论如何,是要留在寒舍用便饭的。”

楼三公子见顾倾城要走,极力挽留。

楼大公子和二公子也热情留客。

楼大公子道:“是啊,还是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几位公子,真的不必客气了。”

顾倾城微笑摇头。

飞鸿飞雁在收拾药箱。

几位公子一脸的失望。

楼三公子道:

“冯公子家住何处?家母若是有何不适,我等好去寻公子来给母亲瞧病啊。”

顾倾城既不想自己的出现惊动那幕后之人,自然行踪要隐秘。

总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地址,让他们找到自己,并将此事张扬出去。

遂莞尔一笑:

“我是临时来平城,只暂住姑母家,多有不便。

为了夫人身体着想,也请诸位,不要将我给夫人看病之事,张扬出去。”

顾倾城莞尔一笑,楼三公子便失魂落魄。

直勾勾的盯着她,再也移不开眼。

楼夫人和几位公子,对顾倾城方才的一番说辞,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这冯公子还挺神秘的啊!

“你们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我不是什么骗吃骗喝,走江湖的骗子。

只是看见你们供奉着佛堂,所谓积德行善,便想帮夫人把病症治好罢了。”

顾倾城再微笑道。

楼夫人恍然。

“那冯公子的诊金是多少,老身这就让人去给公子取来。”

楼夫人赶紧道。

“我既与夫人有缘,这诊金就免了。”顾倾城道:“等夫人身子大安了,请我吃顿便饭就是了。”

“这如何使得?诊金公子还是要收的。”楼夫人道。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觉得自己的中气也充盈了。

顾倾城见楼夫人执意,便道:

“那就收夫人十两银子吧。”

便有楼夫人的贴身丫头立刻给顾倾城奉上十两银子。

离开楼府,顾倾城和飞鸿飞雁去茶馆取马,并把方才楼夫人给她那十两银子给了陈五。

陈五欢天喜地:“冯公子,这宅子是买成了?”

顾倾城笑道:

“还在洽谈呢,这只是给你的引见费,若是谈成,那介绍费,总是少不了陈五兄弟的。”

陈五自是万分欣喜。

而后,顾倾城和飞鸿飞雁骑马而去。

楼三公子一直恋恋不舍那俊美出尘的冯公子,怎样都不觉得他是女子。

“母亲,你可否觉得,那冯公子,根本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楼上公子问楼夫人。

楼大公子二公子见他三弟如此一问,也觉得可疑,俱看着他们的母亲。

“那冯公子,确实是女扮男装的小姐。”楼夫人含笑道。

“我就说嘛,世间上,哪有这么俊美的男子!”

楼三公子欢喜得击掌。

“你们的母亲,今日可真是遇到贵人了。”楼夫人开心得合不拢嘴。

见几个儿子一脸询问之色。

楼夫人再眉开眼笑道:

“我这才吃了她一颗药丸子,便如灵丹妙药,不仅腹部不痛了,竟然说话,都有力气了。”

“真的……”

她几个儿子自是非常欣慰。

楼三公子知道冯公子是陈五介绍过来,便急急去找陈五打听冯公子的来龙去脉。

知道楼夫人方才给的十两银子诊金,那冯公子转头给了陈五。

又听陈五形容顾倾城的白马如何漂亮,简直价值连城。

回到府里和母亲兄弟一说,几个人都觉得那所谓的冯公子,绝非等闲之人。

如今唯有再吃那些药,希望真的能药到病除了。

而楼夫人毕竟姜是老的,她不禁联想到最近轰动大魏的那个人。

若真的是她,那自己便真的有救了。

离开楼府,回到一心堂。

飞雁迫不及待的问顾倾城:

“郡主在楼府,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暂时还没有,慢慢来。”顾倾城摇头道,“等治好了楼夫人的病,看看能否从她口中,探出些什么吧。”

顾倾城又召来凌云,问他可否知道跟踪自己的是什么人。

凌云告诉她,他们截住那两人的时候,双方正在大打出手,对方却又来了很多蒙面人,将他们救走。

料想他们肯定不是普通人,应该也是像他一样的密探护卫。

最终,还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顾倾城思前想后,那到底是什么人?

她可不敢有一丝懈怠了。

连花想容都知道拓跋濬紧张自己的生死,只看见一支夕颜月光簪,就宁肯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她怕又像上次篝火晚会一样,杀手抓到她,以此要挟拓跋濬。

毕竟拓跋濬如今出征,说不定刘宋的人就会抓住自己来威胁拓跋濬。

晚上她躺在床上,又细细想着楼家发现的,除了那几幅字画,楼家书房连一本书都烧毁了。

真的是楼夫人睹物思人,才有此举?

只怕并非如此简单。

她可没见过一位夫人,自己的老爷死后,需把家中所有的书籍烧毁的。

除非那些书籍会惹祸!

如此说来,楼夫人是否知道些什么?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奥秘。

所有书籍都烧毁了,只留下那几幅平平无奇的涂鸦山水画。

还有佛堂那幅禅语。

她又想着佛堂那几句禅语。

反复念了几遍那些禅语,那禅语有什么意思吗?

也许楼大司空当日自杀前,有什么遗言交代楼夫人,她到时候,需好好跟楼夫人谈谈。

拓跋濬与顾倾城分隔虽然越来越远,但他所到之处,天气如何,军中发生什么,甚至平日里吃些什么。

拓跋濬都会于每晚睡前与她对视,跟她细说。

而顾倾城也会把自己发生的点滴告诉拓跋濬。

当然,顾倾城并未告诉拓跋濬太子妃对她说的一番话。

而她自然不把太子妃说的话放在心上。

依然如故的与拓跋濬你侬我侬。

他们虽说分开,却能知道对方的点点滴滴,犹如人在眼前。

晚上,顾倾城便期待着与拓跋濬对视。

果然到了晚上,拓跋濬就与她对视,镜子放大,拓跋濬犹如面对面站在她面前。

顾倾城轻抚他的脸,把去楼府遇到的可疑处与他细说。

雾里看花苦中求

何日云开见日头

积德行善佛引路

云开破土即化龙

镜子那头的拓跋濬,默默的念着那禅语,怒极嗤笑。

随即又痛心疾首的怒声道:

“积德行善?!楼望之颠倒黑白,处心积虑嫁祸我父王,还有脸说什么积德行善?!

只有我父王,慈悲为怀,与人为善,才配是积德行善之人!”

“对呀!你父王释放僧侣,于佛门有恩,是被尊为积德行善之人呀!”

顾倾城喃喃自语。

又带着疑问:“那这楼望之,写这禅语,到底何意呢?”

拓跋濬满腔悲愤:

“当年父王为大魏开疆拓土,边疆平乱,荡平贼寇,怜贫惜弱,文治武功,试问世间,谁人能比?!”

念及往事,拓跋濬泪如雨下。

“这原本是大魏之福,可是却被楼望之这奸佞小人,诬陷贪墨!

父王一世英名,尽毁其手!不仅被毒杀,还落得畏罪自杀的污名!

可惜楼贼也寻了死!否则,我真恨不得,亲自将其碎尸万段!”

见拓跋濬悲恸不已,顾倾城心也戚戚然。

忙不迭的安慰:

“你父王含冤莫白,已成事实。如今也只能找出幕后陷害他的凶手。”

她略为思忖,更加疑惑:

“楼望之既敢陷害你父王,事后又畏罪自杀,着实可疑。

而这禅语委实蹊跷,难道那禅语,隐藏了什么玄机?”

见倾城对那禅语陷入深思,拓跋濬也收拾悲恸心情,略为沉吟,点头道:

“那禅语与楼望之所作所为,大相径庭。如此看来,那禅语,确实隐藏了什么。”

“等我改日再去楼府,探探楼夫人口风,那时楼夫人身子,应该有所好转,不会对我隐瞒什么。”

顾倾城胸有成竹道。

“娘子……”

拓跋濬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顾倾城拿同心镜近前,亲亲镜中人儿。

“如今军队已过了瓜州,马上要攻广陵城了。”

拓跋濬沉重道。

稍顿,又柔声道:

“你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只要能抽一点时间,我就和你对视。”

顾倾城不能表现太担心,这反而会令拓跋濬分心。

“攻城不同等闲,你和几十万将士生命重要,切勿想着儿女私情。

没有时间,就不要与我对视。万事以安全为主,更要提防一直隐藏的那个奸细。”

顾倾城心里揪紧,却对他莞尔一笑。

当然,拓跋濬自然是知道她的牵挂以及担心。

顾倾城再千叮万嘱,让他以大局为重,平安归来。

重中之重,是要防备身边的那个幕后与刘宋联手的将军。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何水酒饭食,都必须是自己最亲信之人……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六十二章:以德报怨

第362章:以德报怨

皇帝本来担心安陵缇娜曾经是有夫之妇,怕其会有身孕。

故让太医院院判宋远道亲自去检查。

后来宋远道回禀安陵缇娜并无身孕,只是可能家中遭逢变故,抑郁得病,虽仔细调理。

拓跋焘才放了心。

安陵缇娜毕竟是桃李年华,令人**的美人,拓跋焘每晚几乎便临幸紫宸宫。

平日里拓跋焘的饮食甚至喝水,皇庭内侍都重重关卡,仔细检查。

安陵缇娜能在他身上下女人心,也委实不易。

全靠那情人泪,迷了心。

拓跋濬带领大军南伐。

拓跋翰被贬为庶人。

皇城能主事的只有拓跋余,皇陵迁徙和留守皇城就要靠拓跋余了。

拓跋余亲自监督皇陵工程,竣工后又亲自与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将旧皇陵迁徙来天子山。

本来迁皇陵皇帝要亲自去祭拜先人,但经过雀鸟湖的行刺,拓跋焘就更加谨小慎微了。

拓跋濬也不在身旁护卫,他轻易不会出皇宫,所以就让拓跋余代他祭拜。

拓跋余事事做得妥妥贴贴,令拓跋焘很是满意。

这些皇子中,拓跋翰大逆不道,太子即便再贤德,也是回不来了。

幸好还有拓跋余这个得力皇子和拓跋濬那个好皇孙。

明日,便是期盼已久的中秋佳节了。

拓跋余心情激动,想到与母亲中秋月圆之约,那晚母亲应该会回来与自己相聚的。

一大早,顾倾城就秘密安排凌云和李弈,让他们去备些物件。

并告诉他们那些物件如何使用,让他们在她需要的天时地利安置好。

大军南伐后,拓跋灵每日严厉操练她的银甲侍卫。

把心里压抑的苦痛,几乎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只有面对顾倾城和父皇时,才仿佛恢复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直率的公主。

安排好凌云和李弈,顾倾城回到医庐。

仿佛为了迎接中秋节,来求诊的病人也少了。

顾倾城和医女们着手整理医案,把之前看过的所有病症整理起来。

依照师傅习惯,这些医案都要整理成籍册,留给后人阅览。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在一旁帮她装订成册。

而后将几张宣纸用米浆浸泡,让它们黏在一起,放在庭院晾干做封面。

秋风干燥,再厚的宣纸也很快就风干。

这段日子,她们跟着顾倾城,已经懂得了基本药理,成了顾倾城的得力助手。

几乎可以独当一面,应付简单的病案了。

大院外陡然马蹄急骤,拓跋灵穿着红色骑马服,骑着她新得的飓风来到一心堂,要和顾倾城一起去骑马。

她最近心浮气躁,郁闷得快要爆炸,顾彧卿走后竟然音信全无。

她的母后皇后娘娘又被禁足,很有可能被废。

尽管她严厉的操练她的银甲护卫,却仍然郁闷,只能来找顾倾城解解闷。

飞跃下马,看见顾倾城那两只可爱的雪狼,拓跋灵很是意外。

毕竟是率真性情。

又欢喜的逗弄起来。

“公主不怕雪狼?”顾倾城笑问。

“雪狼怎么了,你看它们多可爱?”

拓跋灵咯咯咯的笑。

又一脸遗憾道:

“可惜皇宫不准养狼,否则,我可要讨一只回去,养在碧霞宫!”

“原来你们拓跋族,不管男女,个个胆子都那么大。”

“当然了,我们可是大草原出来的儿女!”

顾倾城回房间更换了套月白色骑马装,束起头发,虽没穿盔甲那般巾帼英雄,却也是英姿飒爽。

穿戴好后,便骑上魅影,和拓跋灵一起飞驰向皇家跑马场。

后面,她们的侍女也骑马紧跟着。

原本顾倾城想去拓跋濬那个私人跑马场。

拓跋灵嫌那里小了一点,不像皇家跑马场宽大,可以尽情的飞驰。

她们一到跑马场,就扬鞭策马,自由奔放的跑了起来。

虽说是扬鞭,顾倾城可心疼她的魅影了,哪里舍得打它一下。

拓跋灵棕马红衣,顾倾城白马白衣,两个人飞驰起来都是英姿飒爽。

别有一番令人心情振奋的激荡。

跑马场外合欢花林,拓跋余看着跃马扬鞭的倾城,心醉神迷。

直到拓跋灵累得气喘吁吁了,她们才停下。

坐在合欢花树下,酌着侍女递过来的茶。

此刻合欢花早已经凋谢,金绿交缠,渲染一片天。

两人都汗流浃背,脸上红扑扑的。

拓跋灵经过这一番驰骋,仿佛把心里的郁闷发泄出来了。

“倾城,你说顾彧卿回到柔然了么,怎么音信全无的?”拓跋灵不无担心的问。

顾倾城的心里一沉。

“都多少天了,大哥早到柔然了。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呢!”

顾倾城看着一脸担心的拓跋灵,也觉得疑惑。

大哥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遂看着拓跋灵,笑道:“怎么了,灵儿想念大哥了?”

“倾城,难道你就不想濬儿?”

拓跋灵轻笑。

“好,我们都想他们。”顾倾城无奈的苦笑。

稍顿,顾倾城也蹙眉道:

“照理大哥早回到柔然了,却为何没有一封信函?”

“不会是顾彧卿,出什么事了吧?”

拓跋灵再紧张的问。

“应该,应该不会吧?”

顾倾城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什么底。

大哥说过一到柔然,就给自己来信报平安的。

她又想到那个左贤王斛律屠休。

那人野心勃勃,桀骜不驯。

大哥回到柔然,难不成,真的出什么事了?

拓跋灵忽然有些忸怩起来:

“倾城,灵儿……有一事相求,倾城……可否帮帮灵儿?”

顾倾城见她扭扭捏捏,而且眉宇忧急,隐隐知道拓跋灵所求何事。

“灵儿说吧。”她微笑道,“只要力所能及,我定会帮你。”

“父皇最听倾城的话了,明日中秋节,灵儿想……”

拓跋灵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略为迟疑。

还是恳求顾倾城:“灵儿想请倾城,劝父皇释放我母后。”

果然不出顾倾城所料。

这才是灵儿今日找她的目的吧。

她略为沉吟,想着能不能劝动陛下。

“倾城,灵儿知道你自小没有娘亲,可能感受不到母女之情的亲厚。

但灵儿的母后被软禁,明日中秋节,一家团聚,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有母亲,又哪里能快乐得起来。”

拓跋灵软软道,眼泪泫然欲滴。

倾城即便没有亲娘,又怎会感受不到母女亲情?

“好,我答应你。”

顾倾城点头应允。

又道:“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去求你父皇,想来在雀鸟湖我救了你父皇,他总会给我几分我薄面。”

拓跋灵喜极而泣,方才蕴含的泪水骨碌碌的滚落。

开心的抓住顾倾城的手:

“只要你出面,父皇肯定听你的。”

皇后娘娘虽然想置她于死地,但拓跋灵被辱,若她的母后再出什么岔子,她也着实可怜。

拓跋灵见顾倾城已答应自己所求,整个人欢快起来。

“倾城,你知道父皇抓回去那几只大雁,如今怎样了么?”

“怎么了?”

顾倾城可以想象,那些大雁应该没胃口进食了吧。

拓跋灵咯咯笑道:

“父皇命人造了只金丝笼,派了几名御林军好生看护着,一应闲人都不得靠近,宝贝着呢!”

“大雁可不稀罕住皇宫,更不稀罕什么金丝笼,它需要的是海阔天空,任意翱翔。”

顾倾城喟叹。

再苦笑着问:“怕如今,早已不思饮食了吧?”

拓跋灵嘻嘻嘻的笑着点头:

“它们确实是不思饮食,可是父皇和御医们也不笨,大雁不思饮食,他们就给大雁强行灌水灌食物。

我悄悄去看了,没了一只,余下两只,也是精神萎靡,只吊着残命。”

“灵儿,想想,我们其实也挺缺德的,人家大雁离群失偶,已经够惨了,我们还给它们喂相思丸。”

顾倾城心里愧疚。

稍顿,又摇头道:

“即便是外力把食物喂进它们胃里,它们没有求生意志,也是命不久矣。”

“倾城,你也别内疚了,谁让父皇连你都觊觎!

后宫佳丽那么多,我数都数不过来,他还要你做他的女人!”

拓跋灵脸色变得冷厉起来。

顾倾城看到拓跋灵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颤。

她忽然之间,对方才的拓跋灵觉得有些陌生。

拓跋灵方才的冷厉一闪而过,再笑嘻嘻道:

“既然你与父皇定下这天意赌约,所谓兵不厌诈,愿赌服输。

即便是耍些手段,那也是赌局中常有的事嘛!”

“好吧,就算是——兵不厌诈吧。”顾倾城点头笑道。

拓跋灵又恢复了直爽天真,咯咯咯的笑道:

“倾城,要是父皇知道,是我在搞破坏,会不会打我屁股呢?”

“打屁股事小,把我们禁足起来就麻烦了!”顾倾城也冲着她笑道。

方才的担心也释然。

灵儿终究是受了很大的挫折!

两人开怀大笑,笑声若银铃。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空中一把声音飘下来。

顾倾城与拓跋灵陡闻声音,猛然抬眸。

竟瞧见她们的头上,不知何时,拓跋余正斜躺在合欢树上,静静的听她们说话。

“呀!……”拓跋灵像见鬼般尖叫得跳起来。

拓跋余这才飘然落下,姿势优雅。

“不好意思,吓着两位美人了?”拓跋余噙笑。

拓跋灵拍拍胸口:

“八皇兄,你……怎么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就躺在树上了?!”

拓跋余失笑:

“我本来就躺在树上纳凉,是你们说悄悄话太入神,才没留意头上还躺了个活生生的人。”

顾倾城也苦涩的笑,仰头去瞧瞧树荫,确实是她们大意,竟没留意树上躺着个人。

如此说来,她和灵儿的话,都被拓跋余听了去?

所幸,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拓跋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俩:

“方才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好像听灵儿说,会被父皇打屁股?”

拓跋灵呵呵呵的笑:

“我和倾城就是闹着玩罢了,反正灵儿,是不敢在背后说八皇兄的坏话!”

想想,又嘟嘴道:

“八皇兄听的话,迷迷糊糊,可不能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噢!”

“九皇妹,你八皇兄,是那么八卦的男人么?”

拓跋余说罢,又看着顾倾城。

“那个,南安王怎么会在这树上躺着?”顾倾城好奇的问。

拓跋余的脸色,陡然黯然。

重重的叹口气,展眸看看已经没用花儿的合欢花树。

又回眸看着顾倾城,眉间千山万水:

“这合欢花林,对本王有特别的意义。

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永生难忘。

所以,常常留恋在此。”

顾倾城自是知道拓跋余说起当日在合欢花下为他治病。

她尴尬的看着拓跋余与拓跋灵,干笑道:

“呵呵呵……如今合欢花已经没有了,没想到南安王对合欢花,还是念念不忘。”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千万年,也不会忘记。”

拓跋余一往情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听拓跋余如此说,心里一颤,莫非他真的记得前尘往事?

“灵儿,那个……你和你八皇兄聚聚吧。”顾倾城赶紧找借口溜,“我便去见陛下,帮你把方才那事办了。”

拓跋灵见八皇兄对顾倾城如此深情,不由得也替他难过。

但也知道安慰没用。

眼下,还是尽快释放母后紧要。

“罢了,八皇兄,您多保重,灵儿要和倾城回宫了。”

顾倾城找到借口,便赶紧与灵儿骑马溜走。

身后的拓跋余,脸上再没有一丝阳光。

回到皇宫,顾倾城与拓跋灵立刻去找陛下。

拓跋灵躲在御书房外面,顾倾城进去说明来意。

“……什么?”

拓跋焘蹙眉看着顾倾城,看着英姿飒爽的倾城,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失德,在老祖宗寿宴,就是皇后误导灵儿嫁祸你。

朕还想着如何废了那无德之人,你倒好,还想放虎归山,求朕将她释放?”

顾倾城迟疑了一瞬。

她也知道放虎归山的祸害,可是拓跋灵没有母亲,也着实可怜。

她已经令拓跋虎儿失去母亲了。

“大山大叔,灵儿遭遇那样的变故,心里头很是难过。

她的母后若有任何不测,对她就更加打击。”

顾倾城以斟酌的口吻,与皇帝软磨。

“明日是中秋团圆节,陛下还是放皇后娘娘出来,与灵儿母女团聚吧。”

拓跋焘着实考虑了半天,看到顾倾城不顾自己的恩怨,一心只为了灵儿着想,也不由得感动。

“好吧,既然丫头以德报怨,就暂时放她出来,以观后效。

但愿皇后能改过自新,她若再敢对你耍什么阴谋诡计,再敢兴风作浪,朕一定不会再原谅她!”

“谢陛下。”

顾倾城躬身多谢。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嘴角噙着慈祥的笑:

“你这孩子,总是与人为善!”

“陛下,我只想让灵儿真正快乐起来。”

顾倾城欢快的笑起来。

想起方才在合欢林,灵儿心里那根刺,一时半会,还是很难剔除啊。

拓跋焘赞赏的看看顾倾城,似乎又想到些什么。

“朕捉回来的那些大雁,已少了一只。

丫头你——可是很开心?”

拓跋焘意味深长的问。

顾倾城有些尴尬的笑:

“大雁失偶难活,意料之中,虽没了一只,不是,还有两只么?”

“是,虽然还有两只,可都是不思饮食。看起来,也命不久矣。

看来,朕很快就会输给丫头喽!”

拓跋焘长叹一口气。

顾倾城嘻嘻笑道:

“大叔若真输了,会愿赌服输么?”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眼神缱绻情浓,这个丫头,带给他的震撼,真是越来越多了。

若当初他是爱慕她的美色,现今他对这个丫头,可就充满了各种感情了。

“丫头放心,朕堂堂天子,你那晚救了朕,都不向朕索取回报,趁机要朕不得强迫于你。

朕又如何不信守诺言,愿赌服输呢!”

拓跋焘倒也豪爽。

“大叔知道,丫头并非是施恩望报之辈。”

顾倾城带着慧黠道。

“若朕当真输了,一切便是天意。

大叔与丫头,便只有忘年之交,父女之情。

绝不强逼丫头,让丫头做不愿意之事。”

拓跋焘再豪迈的对她保证。

“陛下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丫头果然没看错大山大叔!”

顾倾城再深深一幅,而后欢喜的告辞离去。

看着步履轻盈而去的倾城,拓跋焘不禁有些失落。

仿佛把他的快乐都带走了。

拓跋灵在外面听到她要的结果,自是欢天喜地的赶往翊坤宫。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六十三章:珠钗藏秘

第363章:珠钗藏秘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想到自己求陛下放了皇后娘娘。

那姑姑手上的凤印,怕迟早也得交还皇后娘娘了。

顾倾城见到姑姑,倒有些内疚起来。

冯左昭仪知道后,却淡然一笑:

“倾城放心,姑姑并不稀罕那什么凤印。姑姑只是担心,把她放出来,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来害你。”

“放心吧姑姑,倾城不怕任何人加害。”

顾倾城拥着姑姑道。

“你呀,就是心宽!”

冯左昭仪宠溺的笑着摇头。

拿出新给顾倾城做的一批衣裳,大抵是按照顾倾城喜欢的颜色款式。

她让顾倾城看看可否中意。

顾倾城笑道:

“姑姑给倾城做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姑姑对倾城的这份真心,也超越一个母亲对待孩子了。”

灵儿说她自小没有娘亲,可能感受不到母女亲情。

她可是大错特错了。

她不仅在奶娘那里感受到严母之情,在姑姑这里,更感受到慈母之前。

也就是说,她有几个母亲!

话虽如此说,顾倾城还是颇为认真的细看了衣裳,并真心的喜欢。

“只要倾城样样顺遂,姑姑就最高兴了。”

冯左昭仪慈爱的抚摸顾倾城的鬓发。

顾倾城忽然蹙眉,担心道:

“姑姑,大哥走了也有一段时日,照理我们早该收到他的平安信了,怎么却没有大哥任何信息?”

冯左昭仪也摇头叹气,不无忧戚道:

“彧卿这孩子,也真是的,他不惦念我这个姨母,不给姨母来信就算了。难不成,他把你这个妹妹也忘了?”

“姑姑,照理大哥,不会一走了之,没有音信。”顾倾城沉吟道。

心里不由得下沉。

纵然担心,却安慰姑姑:

“也许大哥回到柔然,有很多欢迎他这个新王子的仪式,要举行,一时太忙,抽不出时间写信呢。”

“姑姑就不信,他连写封平安信的时间,都没有?”

冯左昭仪摇头苦笑,最后带着忧虑的叹道:

“但愿如此吧。”

而后,她再忧戚的看着倾城,再三叮嘱:

“倾城,你一次又一次遇险,以后事事得小心。”

“姑姑放心,想害倾城的人,最终会害她自己的。”

顾倾城笑着安慰姑姑。

冯左昭仪神情纠结的看着顾倾城,欲言又止。

最后取下头上那枚龙吐珠钗:

“倾城,你可曾记得,这枚珠钗?”

“当然了,这是当初倾城带进宫的。”顾倾城点头道,“钗子如此古朴,难得姑姑不嫌弃,还一直戴着呢。”

冯左昭仪轻轻摇头,眼里噙泪:

“你别看它笨拙不起眼,这是咱们北燕的龙吐珠钗,一直为北燕王后所拥有。”

“北燕王后所有?”

顾倾城震惊得目瞪口呆。

想了想,又错愕的问:

“如此贵重之物,怎么……会在我奶娘身上?”

冯左昭仪也没去回答顾倾城的话,接着道:

“此龙吐珠钗,设有机括,内藏乾坤。

倾城,你记住了,左右各拧三下,再上下一摁,便自开启。”

“是么?”顾倾城想拿过来试试。

“不急,不急。”

冯左昭仪却拍拍她的手阻止。

“倾城,你记住姑姑今日说的话,有很多关于你的事,都藏在这龙吐珠钗里面。

姑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却怕给你带来伤害。

若有一日,姑姑遭遇不测,你一定要打开这珠钗,就知道一切了。”

“……我的事情?”

顾倾城震惊的看着姑姑。

遂又紧张的问:“姑姑,你,你在说什么呢?”

心里隐隐觉得是什么大事,不由得一阵忐忑。

旋即又焦灼道:“倾城听得好瘆人,姑姑怎么会有不测,一定不会的……”

冯左昭仪把龙吐珠钗重新戴回头上。

“别怕,孩子。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振作,记住姑姑的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倾城瞬间涌起眼泪,不由得抱紧冯左昭仪,喉咙嘶哑:

“姑姑不要吓倾城,有什么事,您现在就告诉倾城,好么?”

“……时机未到,只会带给你和其他亲人伤害。”

冯左昭仪略为迟疑,擦拭眼泪。

“姑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就只希望你们兄妹,平平安安的。”

“……兄妹?”

顾倾城又错愕的看着姑姑。

冯左昭仪自觉失言。

“哦……你和卿儿,可不就是兄妹?”

冯左昭仪拭着眼泪,又温婉道:

“孩子,暂时把姑姑今日的话藏在心里,什么都别想,别问。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

顾倾城静静看着姑姑,半晌后点头。

“……好,倾城都听姑姑的。”

顾倾城靠在姑姑怀里,心里却不由得忐忑不安。

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姑姑到底瞒着她什么呢?

倾城离开御书房,皇帝当即下旨,皇后很快便被释放。

拓跋灵自是万分的欣喜,扑过去紧紧抱着她母后。

“母后,您知道么,您能释放,全靠倾城向父皇求情。”

拓跋灵对她母后道。

见她母后脸色阴翳,旋即又道:“母后以后,不要对倾城有偏见了。”

“母后被囚,就是拜那妖女所赐!”赫连皇后咬牙切齿,“如今她再来卖个人情,以为本宫就会对她感恩戴德了么?!”

“母后!你怎么恩将仇报?!”

拓跋灵痛心的放开她母后。

又大为不满道:

“母后别以为灵儿傻,之前老祖宗寿宴,那些误导灵儿去嫁祸倾城的,就是……母后所作所为!”

“灵儿,你这是跟自己的母后,在说话么?!”

赫连皇后脸上一凛。

“母后别以为父皇也傻,若不是濬儿当初求情,若不是倾城不想入宫,母后早就被废了呢!”

拓跋灵有些不耐烦的跟她母后发脾气。

“看看,那妖女给你和你父皇,都灌了些什么迷汤!”赫连皇后悲恸落泪,“令你们一个个,都痴迷于她!”

“母后……”

拓跋灵见她母后伤心落泪,一脸无奈的叫了声。

“好好好,母后知道,要对那顾倾城感恩戴德。”

赫连皇后擦拭眼泪,再拉着拓跋灵,强堆起笑脸。

“难得母后恢复自由,重掌六宫,我们母女重聚,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啊。”

拓跋灵看着她的母后,暗暗叹口气。

感觉和母后越来越有鸿沟,也待不了多久,便离开翊坤宫。

心里感激倾城,便去毓秀宫找她,想请她喝酒。

顾倾城看着脸上既有感激,却又带着些闷闷不乐的拓跋灵:

“皇后娘娘,解除禁足了?”

拓跋灵点点头,嘴角有苦涩的笑:“倾城,谢谢你。”

“瞧瞧你,母后被放出来,应该开开心心的,你这小脸,为何还郁闷的?”

倾城伸手,去捏捏灵儿僵硬的俏脸。

“咱们去喝酒吧。”拓跋灵撑起笑靥,“算是报答你以德报怨。”

“好了,好了,灵儿,感激或者喝酒,就免了。

明日是中秋节,你应该也很久没去看老祖宗了,咱们先去看看老祖宗吧。”

顾倾城拉着拓跋灵往万寿宫走。

拓跋灵自然随她一起去。

路上,顾倾城对拓跋灵道:

“灵儿,老祖宗毕竟年事已高,咱们多看她几眼,便是几眼。”

“……倾城的意思,是老祖宗又抱恙?”

拓跋灵担心的看着顾倾城。

“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能像年轻人么?”

顾倾城模棱两可答道。

稍顿,拓跋灵又叹口气道:

“想来也是,上次老祖宗就几乎……”

顾倾城不想拓跋灵不开心,又笑着问她:

“皇宫的中秋节,都有什么好玩的呀?”

“这中秋节,不过就是吃饼、赏月、赏灯、猜灯谜、听戏,这些年,本公主都看腻味了!”

拓跋灵兴味索然。

“不一定吧?”顾倾城笑道:“今年我在皇宫过中秋节,说不定陛下,会给我们一些什么惊喜呢。”

拓跋灵看看顾倾城,着实认真的想想,随即点头笑道:

“倾城,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老祖宗的寿宴,有你出现,就惊天动地。

今年的戈射活动,又因有你的参与,变得惊心动魄,说不定中秋节,有你在,也有什么喜从天降呢。”

“喜从天降?”顾倾城不动声色的笑笑,“那,咱们就,翘首以待?”

老祖宗躺在软榻,盖着棉被,见到顾倾城便伸出手。

顾倾城握着老祖宗冰冷的手,眼眸立刻涌起泪雾。

她的蟠桃姥姥啊!

“呵呵呵……瞧瞧瞧瞧,高高兴兴的来看老祖宗,怎么就泪水汪汪了呢?”

老祖宗溺爱的抚摸着顾倾城的脸。

“哪有,小倾城是开心。”顾倾城强笑道。

“小倾城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蜜桃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随便冒险了,知道么?”

老祖宗又嘱咐道。

拓跋灵看着老祖宗如此疼爱顾倾城,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终究是有些嫉妒的。

老祖宗对倾城,比对自己这个亲孙子还亲呀。

“老祖宗,您看您,都把倾城宠上天了。”顾倾城软软的笑,“灵儿可得吃醋了。”

“就是嘛,老祖宗,灵儿现在已经很乖了,老祖宗若不信,可以问倾城啊。”

拓跋灵也在老祖宗跟前撒娇。

老祖宗这才扬眸,留意起拓跋灵来。

“你这只小百灵呀,最近遇到挫折,反倒是长大,懂事了。”

老祖宗终于满意的颔首。

“老祖宗……”拓跋灵甜腻腻的叫。

老祖宗又向拓跋灵招手,拓跋灵便俯身到老祖宗软榻前,拉着老祖宗的手。

“你们两个,都是老祖宗的乖孩子,以后可要相亲相爱,知道么?”

老祖宗拍拍拓跋灵和顾倾城的手。

“是,老祖宗……”

拓跋灵的嘴角终于有了开怀的笑意,噙泪点点头。

顾倾城给老祖宗把完脉,老祖宗的脉象看来,身子是越来越虚弱了。

她轻轻将老祖宗的手放回暖被内,再给她掖好被子。

看完老祖宗,顾倾城又去找李御医,和李御医一起分析老祖宗病情。

自老祖宗得阴盛格阳之症至今,虽然没有恶化得厉害,却也没有多大起色。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继续喝四逆汤了。”顾倾城道:“我把药量再适当的增加些……”

中秋节一早,顾乐瑶就去找李双儿一起去皇宫看望顾倾城。

顾乐瑶没有皇宫出入金牌,也不像李双儿,有紫宸宫金牌,在御林军面前亮一下就能进去。

若非和李双儿一起,若非她找的是安平郡主,御林军几乎都不让她进宫了。

她们先近道去了紫宸宫,在紫宸宫小聚了一会。

便和安陵缇娜一起,去毓秀宫找顾倾城。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来毓秀宫,冯左昭仪倒是欢迎。

自从柳如霜几次三番害顾倾城,冯左昭仪虽然好脾气,但看见柳如霜的女儿就忍不住来气。

见顾乐瑶进宫找倾城,对她非常反感,怕她又像她母亲那般害倾城。

带着防备的眸光瞥一眼顾乐瑶,便故意板着脸对顾倾城道:

“倾城,今天中秋节,老祖宗身子不爽,晚上不会赏月。

一会儿陛下和各宫嫔妃,以及皇族宗亲,都要去向老祖宗请安,陪老祖宗品茗,你不能耽搁太久。”

“……是,姑姑。”

顾倾城点点头。

她看姑姑对顾乐瑶的脸色,就知道姑姑不喜欢顾乐瑶来访。

她也没想到顾乐瑶会去找李双儿进宫看自己。

而且她今天要忙的事着实很多,也只能随便说说话,就打发她们离开。

安陵缇娜软声道:

“娘娘放心,缇娜也知道,等一会要去给老祖宗请安。我们不会耽搁太久。”

为表示谦恭,安陵缇娜在冯左昭仪面前,也不敢随便称本宫。

冯左昭仪看看李双儿,又道:

“晚上陛下要与皇族以及大臣们赏月,顿丘县主与倾城是结拜姐妹,又有封号,倒是可以留在宫中赏月。

其他不相干的人,便只好离宫了。咱们,还有很多功夫要准备。”

如今冯左昭仪掌管凤印,她的话就代表皇后娘娘旨意,就连安陵缇娜都要恭恭敬敬。

顾乐瑶自然是更加的唯唯诺诺:

“娘娘放心,今日是中秋节,家里实在是太冷清了。

乐瑶就是想来见见郡主姐姐,说几句话,马上离开皇宫回去,不敢打搅娘娘。”

这样,冯左昭仪便回主殿,不再阻挠她们几个。

“二姐,你可知道,南伐战况?”李双儿忧心忡忡的问。

“应该,在开战吧。”顾倾城道。

李双儿愁眉深锁:

“我担心大哥和高阳王,不知他们怎样了,很想去看他们。”

“……三妹想去前线?”

顾倾城有些不自然。

毕竟自己,还瞒着两位姐妹她和拓跋濬的恋情。

“是啊,我都好多天没见到高阳王了。

自从他出征,我天天牵肠挂肚的。

如今两军开战,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我恨不得马上去找他和大哥呢!”

李双儿说话语气,活脱脱就是个牵挂出征夫君的妻子。

顾倾城心里感觉尴尬极了。

心道如此瞒着三妹妹,令她一直对拓跋濬单相思。

日后她知道原来自己早就和拓跋濬成亲,会不会怪自己瞒着她?

“三妹妹,其实……”

顾倾城想把自己和拓跋濬在一起的事,向她们和盘托出吧,又怕传到陛下那里。

一时踌躇。

“好了,二妹妹。”

安陵缇娜却突然打岔,打断了顾倾城。

“咱们有话,还是长话短说,又或者留到下次再说吧。

娘娘方才已催咱们去向老祖宗请安,别一会陛下,怪责咱们怠慢。”

“……那,好吧。”

顾倾城看着李双儿,心里还带着一丝隐瞒自己恋情的愧疚。

“郡主姐姐,我知道冯左昭仪对我有成见,原本乐瑶也不敢进宫的。

可是今天中秋节,家里就我一个人,确实是太冷清了,才想进宫来找郡主姐姐。”

顾乐瑶又楚楚可怜道。

“乐瑶,你也长大了,要学会独立生活,姐姐不能永远在你身边。

这中秋节……看来姐姐,不能陪你一起过了,对不起啊。”

顾倾城抱歉的对乐瑶道。

“乐瑶也知道郡主姐姐,贵人事忙,您放心,乐瑶看过姐姐,这就安心回去,晚上一个人过中秋节,也无妨。”

顾乐瑶强颜作笑。

独自离宫。

顾倾城看着顾乐瑶离去的背影,心里倒真有些难过起来。

本想留她在皇宫一起过节,无奈姑姑不喜欢她,也只得作罢。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六十四章:中秋请安

第364章:中秋请安

顾倾城和安陵缇娜以及李双儿,陪同冯左昭仪去万寿宫向老祖宗请安。顶点更新最快

路上,冯左昭仪还是不放心的对顾倾城道:

“我一见那个顾乐瑶,就想起她那个歹毒的娘亲,想起她们当初是如何对你。

倾城,你可得小心啊。柳如霜的女儿,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她的娘亲死了,虽然是咎由自取,毕竟和你有关。

那顾乐瑶竟还能和你做好姐妹,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城府是何等深沉,一点都不简单。”

“姑姑放心,我并非就放心她。只要她不作死,就不会步她母亲后尘。”

顾倾城安抚姑姑。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毕竟还是听到冯左昭仪担心的话,安陵缇娜也宽慰冯左昭仪:

“娘娘放心,二妹妹有我们帮忙看着呢,那个顾乐瑶敢对二妹妹有一丝的坏水,本宫第一个饶不了她!”

“是啊,娘娘放心,双儿也在外面,紧盯着她呢。”

李双儿也呵呵笑道。

冯左昭仪看到顾倾城的两个结拜姐妹姐妹情深,也自宽慰的笑了。

在万寿宫外面,竟然遇到迎面而来的太子妃,带着如良娣与拓跋兰因,还有贺兰明月以及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作为皇帝下旨赐给拓跋的未来王妃,中秋节自是去找太子妃一起入宫过节。

顾倾城一抬眸,便看到一袭域外黄衫,珠光闪闪的仙姬公主款款走来。

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上面簪珠嵌玉,鬓发上一圈珠宝链子,吊坠的红宝石直坠至额间。

脸上带着娇艳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摇曳生姿,气度不凡,眸眼热烈,举手投足,便有域外女子的烈烈风情。

一看便令人心动。

活脱脱就是如假包换的风十三娘!

顾倾城胸腔下沉。

及至走近她身旁。

她身上的香料味道浓烈,却隐隐掺杂着一丝恶臭的味道……

若不是她的狗鼻子厉害,寻常人绝不会在那香味浓烈中,还能嗅出一丝的异味。

这是为何呢?

为何她身上还会有那样的味道?

仙姬公主的艳丽与安陵缇娜的妩媚,平分秋色。

众人只是礼节性的点头打了招呼。

毕竟在万寿宫门外,也不耽搁,相继入宫。

贺兰明月不仅对顾倾城没有好脸色,对仙姬公主也好像一脸敌意。

只是碍于太子妃的面子不敢发作。

拓跋兰因却故意放慢脚步,挨着顾倾城而行。

“倾城姐姐,你发髻上的玉簪确实精致,但因是戴在姐姐的头上,却更加显得华贵起来。

倾城姐姐果然不负天下第一美人之名,连那些身外之物,也被姐姐抬了身价。”

众人都不由得顿住脚步,惊讶的看着拓跋兰因。

这小妮子也太会拍顾倾城的马屁了吧?

“博陵郡主,你何时也学会巴结逢迎了?!”

贺兰明月冷冷的瞥一眼顾倾城,对拓跋兰因道。

“我是实话实说。”

拓跋兰因一副天真烂漫的微微笑道。

倾城也很意外,对她低声道:

“没想到兰因妹妹的小嘴,那么甜。以后可不知迷倒多少男子呢。”

拓跋兰因才羞得一脸绯红,赶紧垂首。

穿过长长的游廊,众人鱼贯进入殿内。

老祖宗一般不出万寿宫,晚上秋风凉,老祖宗早睡,更加不会参与群臣赏月了。

所以白天皇帝和后宫妃子以及皇族宗亲,都来向老祖宗请安。

众人要陪老祖宗先吃一轮月饼,算是陪老祖宗过中秋节。

就连昨晚才解除禁足的赫连皇后也来了。

她一眼看见顾倾城,眸眼掠过一丝寒芒。

而后再看了皇帝一眼,才给老祖宗下跪请安。

“皇后,你不是被禁足了?怎么又出来了?”

老祖宗躺在软榻上,有些愕然的问。

皇后脸上有些悲戚。

“回老祖宗,是安平郡主向陛下求情,今天过中秋节,大家应该团团圆圆。”

赫连皇后的语气,与从前仿佛少了份高傲。

又温婉道:“陛下宽宏,应安平郡主所请,便先将臣妾放了出来。”

一向高傲的皇后,如今显得温婉,倒是与她的个性格格不入。

熟悉她的人倒觉得很陌生。

“哦,哀家就说嘛,原来,是没心没肺的小倾城。”

老祖宗恍然。

又慢悠悠道:“小倾城一向以怨报德,皇后,可得好自为之啊。”

“老祖宗教训得是。”皇后温驯的回话。

老祖宗才微微摆手,示意皇后起来。

老祖宗与皇后的对话,令昨晚又被厉鬼缠身,脸上惨白,化了厚厚妆容的闾左昭仪,把顾倾城恨得咬牙切齿。

顾倾城没心没肺?

她可是狡猾得很!

老祖宗是太抬举那小贱人了!

而且这么难得扳倒皇后的好机会,眼看皇后马上被废,皇后的宝座已然在望。

虽然凤印暂时落在冯左昭仪手里,可她并无任何子嗣,怎堪母仪天下。

没承想竟又是这个煞星把那皇后救出来,坏她的美梦。

拓跋灵看看顾倾城,心照不宣,感激的笑了笑。

“皇后,朕是看在安平郡主的面子上,暂时放你出来。

让你重新感受一家人团圆之难得,以观后效!

也算是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

皇帝对赫连皇后疾言厉色道。

“是,陛下。”

赫连皇后又恭恭敬敬道。

老祖宗虽年纪老迈,看上去糊涂。

但刚才赫连皇后进来看着顾倾城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她可没有遗漏。

她睿智的眼眸横扫了众人一眼,敲山震虎道:

“小倾城是大魏的福星,不但救了哀家,在戈射活动,还救了皇帝和儿。

天命难违,谁也不能加害,就连她那歹毒的后母,几次三番想害她,最后,也是自食其果。

俗语说,害人终害己,是一点都没错!

所以,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妄图再打欺负小倾城的主意。

否则,哼哼……会遭天谴啊!”

顾倾城伺候在老祖宗软榻边,见老祖宗如此大张旗鼓的宠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弯下腰,尴尬的小声叫了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

众人皆知老祖宗对顾倾城这个救命恩人偏爱,也只能露出虚假的笑脸。

“老祖宗放心,谁敢再加害倾城,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拓跋焘向老祖宗保证。

“老祖宗放心,有您和陛下护着,谁敢欺负我的二妹妹呀。”安陵缇娜也软声笑道。

“是啊……”

众妃嫔和贵人见顾倾城宠冠后宫,也谄媚的附和。

心里大多对顾倾城妒忌恨。

赫连贵人把她的皇后姐姐扶过一旁坐下,并打眼色让她好自为之。

而闾左昭仪只气得胸口生痛。

想当初她顾倾城一个乡下丫头,若不是让她担任统筹老祖宗寿诞,何至于她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

还把自己一个堂堂左昭仪都踩在脚下。

但她有把柄在顾倾城手,着实拿她没辙,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闾太子妃日前训诫过顾倾城,此刻脸色也显得尴尬,不自然的看了一眼顾倾城。

自从听顾倾城说老祖宗身体恐怕拖不了很久,拓跋焘对老祖宗更加的孝顺了。

“今天中秋节,是最喜庆的团圆节。”拓跋焘对老祖宗道,“可惜晚上老祖宗不能陪我们一起赏月,着实有些遗憾啊!”

“哀家毕竟上年纪了,这天还没察黑,就会犯困。

这中秋节,哀家过了好近几十年,也赏了几十年的明月了。

总算今年,能与小倾城中秋团圆,便是哀家最满足的了。”

老祖宗看着小倾城慈爱的笑道。

皇帝又转头去问冯左昭仪:

“今年难得倾城在皇宫过中秋,可吩咐下去,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因为皇后的凤印暂交冯左昭仪,她俨然是六宫之首,是以皇帝便问她。

“已吩咐下去了,应该不比往年逊色。”

冯左昭仪柔声回答。

“倾城啊,民间和皇宫过中秋可不一样,你晚上,可要好好感受一下。”

拓跋焘这才对顾倾城道。

“是。倾城也很期待,看看皇宫的中秋节,和民间的,到底有何不同。”

顾倾城嫣然浅笑。

冯左昭仪看了看脸色僵硬的赫连皇后一眼,再迟疑的问皇帝:

“陛下,这皇后娘娘出来了,那之前陛下,交给臣妾暂时保管的凤印,是否”

“还是由你继续保管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拓跋焘打断冯左昭仪的话。

这皇后娘娘都放出来了,凤印还让她一个左昭仪保管。

也委实不妥吧?

看样子陛下虽然放了赫连皇后出来,却只是念了顾倾城一个阖家团圆的请求。

并非就宽恕了皇后?

“是。”

冯左昭仪低低的应了声,便不再说什么。

赫连皇后脸上牙关紧咬,显然是忍不住暗里咬牙切齿了。

闾左昭仪不无妒忌的看着冯左昭仪,若非她一早收买顾倾城。

还让顾倾城私底下叫她姑姑,和顾倾城站在同一阵线。

陛下爱屋及乌,顾念她与顾倾城之间那所谓的姑侄情谊。

皇后凤印,怎么会落到她手上!

她倒是会选棋子!

这时候,太子妃颇为感慨道:

“近两年儿都在外面打仗,本以为他今年回来了,会一起过个中秋,谁知道,他又去了战场。”

稍顿,又看着拓跋焘问:

“陛下,这几天战报,可有儿什么消息?”

拓跋焘脸色一沉,本想斥责她妇道人家,管什么战况。

老祖宗也适时的问:“是啊,儿最近怎样了?哀家怪想他呢!”

见老祖宗相问,皇帝的脸色又转暖。

“好,老祖宗,大魏与刘宋已经开战,相信过不了多久,广陵就被儿拿下。

等渡过长江,拿下建康,灭掉刘宋,就指日可待了。”

拓跋焘豪气干云,朗声笑道。

皇帝说得轻松,太子妃和顾倾城却知道拓跋如今,不知付出多少代价。

或许,又添了多少道伤疤。

说话间,御膳房的宫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上了月饼糕点果品香茗。

月饼有咸有甜,有半透明的水晶冰皮月,又有果仁火腿月,还有瓜果月饼,可谓色香味俱全。

飞鸿飞雁也把郡主天没亮就亲自为老祖宗做的桃花羹和桃花姬献上来。

沁人心脾的桃花香,顿时香气四溢。

倾城亲自给老祖宗和皇帝奉上。

“老祖宗,陛下,这是倾城做的桃花羹和桃花姬。比不上御膳房做的那些月饼精致,你们如不嫌弃,不妨尝尝?”

“呦!倾城做的?那当然得尝尝喽!”皇帝喜道。

看着桃花飘香的桃花羹和琥珀色点缀着桃花的桃花姬,皇帝已忍不住先喝起桃花羹,再拿桃花姬品尝。

老祖宗也喜笑颜开的看着桃花羹点头。

顾倾城便亲自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老祖宗喝了桃花羹。

又再给老祖宗拿了一块桃花姬。

老祖宗一边有滋有味的吃着,一边喜滋滋的夸赞:

“小倾城这手艺,真的越来越好,这桃花羹清香四溢,甘醇香甜,滋味浓郁。

这桃花姬嘛,软软糯糯,香甜可口,齿颊留香。”

皇帝也忍不住边吃边赞赏:

“没想到倾城这丫头,还会做这么美味的糕点甜汤,连御厨都比不上呢!”

顾倾城笑盈盈道:

“老祖宗和陛下过誉了,倾城其实不会什么厨艺,就只懂做这桃花姬和桃花羹,更加不敢与御膳房的御厨,相提并论。”

“谁说的,小倾城做的糕点,就是人间极品。”

老祖宗这会儿,倒像是孩子般笑起来。

“倾城,我也想尝尝呢。”拓跋余已经迫不及待的噙笑道。

“好的……”顾倾城应道。

桃花羹和桃花姬做的挺多的,也够招呼这里所有人。

又亲自给姑姑和拓跋余送去,飞鸿飞雁以及宫人也分别送了些给在座的贵人。

拓跋余一脸幸福感,赞不绝口:

“倾城做的桃花羹和桃花姬,真是回味无穷,清香盈齿。”

“就是……倾城,灵儿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拓跋灵也笑嘻嘻道。

冯左昭仪也是噙笑细细品尝。

拓跋余以及冯左昭仪,还有拓跋灵,赫连贵人,倒是开开心心的品尝。

其他人包括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倒是认为老祖宗和陛下把顾倾城捧上了天,反而不去品尝。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嘴里道好,却只吃着月饼和果品。

赫连皇后更加不屑一顾。

老祖宗也亲自拿了一块桃花姬给倾城,不无感慨的对众人道:

“不是哀家偏心小倾城呀,小倾城就是哀家的心肝宝贝蜜桃儿。

有小倾城陪哀家过这中秋节,这可是几十年来,哀家最开心的一个中秋节啊。”

“难得老祖宗那么高兴,朕该好好赏倾城!”

皇帝也喜上眉梢。

“陛下千万别说赏了,能见到老祖宗开心的过中秋节,便是对倾城最大的赏赐了。”顾倾城真心道。

皇帝又赞赏的颔首。

女人们心思各异:

那顾倾城不过仗着嘴甜,会哄老祖宗罢了!

众人算是陪老祖宗过了中秋节了。

皇帝坐不多久,便向老祖宗告辞,先行离去。

容嬷嬷便对大家道:

“诸位贵人有心,今儿便算陪老祖宗过了中秋节了。

老祖宗也该休息了,诸位,还是先退了吧。”

众人知道老祖宗也乏了,于是拜别老祖宗,先行退下。

赫连贵人陪赫连皇后回到皇后的翊坤宫。

赫连皇后自是愤恨不平,暗地里怪皇帝对她太无情。

“没想到陛下虽释放本宫,却不交还凤印!

如今凤印仍在姓冯那贱人手上,本宫这皇后娘娘,还算什么六宫之主?!”

“皇后姐姐,自由比什么都好,您还是以和为贵吧。

退一步海阔天空。

若非安平郡主求情,皇后姐姐如今,还要禁足呢。”

赫连贵人好言相劝皇后姐姐。

“顾倾城?本宫用不着她假惺惺!”

皇后娘娘一拳捶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她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皇后娘娘!”赫连贵人重重的低叫一声。

既无奈又不满的摇头。

心道若非安平郡主以德报怨,您还在禁足,哪里有自由啊!

赫连皇后见赫连贵人脸上现出不满之色。

赫连皇后又声色俱厉道:

“寇珠,若不是那个妖女祸乱,本宫何以会落得如此地步!

丹珠又怎会无缘无故投了井,虎儿怎会被送去封地,翰儿怎会被贬为庶人?”

赫连皇后闺名赫连明珠,赫连贵人闺名赫连寇珠,无缘无故投井的赫连充容闺名赫连丹珠。

赫连贵人重重的叹口气。

“皇后姐姐,我们都心照不宣,丹珠的死,另有隐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后姐姐,就更应该要收敛呀。”

皇后这才收敛怒火,脸上终究颓然。

“可是,堂堂皇后,却没有凤印,不能主事。

本宫在妃嫔面前抬不起头,这陛下,分明是在打本宫的脸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月圆幽魂

很抱歉。

中秋这个节日是唐代才开始有的。春秋时期并没有这个节日。虽然,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礼记·月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食饮粥。”而且《礼记》上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夕月就是祭月亮,说明早在春秋时代,帝王就已开始祭月、拜月了。后来贵族官吏和文人学士也相继仿效,逐步传到民间。但是研究指出,中秋节起源应为隋末唐军于大业十三年八月十五日,唐军裴寂以圆月作为构思,成功发明月饼,并广发军中作为军饷,成功解决因大量吸收反隋义军而衍生之军粮问题。这个时候开始才正式有了中秋这个节日。

我所知道的魏晋乐府《子夜四十歌》中,倒是就有一首《秋有月》里面描写道:“ 仰头望明月,寄情千里光。”在唐代,中秋赏月、玩月颇为盛行,许多诗人的名篇中都有咏月的诗句,中秋节开始成为固定的节日,《唐书·太宗记》记载就有“八月十五中秋节”。传说唐玄宗梦游月宫,得到了霓裳羽衣曲,民间才开始盛行过中秋节的习俗。

春秋那个时候也有写月的诗,比如《诗经·陈风·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不过无法考证这是不是写中秋的诗,只知道这是一首睹月思人的情诗。

《诗经·陈风·宛丘》可以和中秋有关系,原文如下: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但是这里并没有任何描写中秋的句子,而是写一个舞女的故事。

只是后来相传有人中秋读这首诗的时候,悟到了四首《婉秋》。

婉秋之一

今夕何夕,鼓击中流?

嫦娥玉兔,邂逅仲秋。

风铃吟唱,有欲有逑。

坎其击鼓,天凉好个秋。

婉秋之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有凤来仪。

我歌且遥,达于故里。

玉兔媛媛,熟我院梨。

婉秋之三

温其如玉,河水涟漪。

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坎其击缶,共婵娟兮。

岁月如歌,卷而怀伊。

婉秋之四

瞻彼秋月,悠悠思伊。

怀哉怀哉,壮心不已。

执子之手,清扬婉兮。

与子谐老,归去藏兮。

第三百六十六章:沉冤昭雪

第366章:沉冤昭雪

闾青萝见陛下派人去查,知道实在难隐秘了。顶点更新最快

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幽魂,气急败坏的骂:

“青烟,你你你,你死都已经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破坏姐姐的生活。

余儿虽然是你生的,却是我养大的!

你只是个幽魂,你抢不走,为什么……还要回来,破坏姐姐和余儿的好日子啊!”

“青烟不会抢走余儿,青烟是回来向你索命啊……”幽魂啜泣道。

这时青烟中又飘出一具白衣飘飘披头散发的女鬼。

向闾青萝伸着长长的手臂,空洞的声音道:

“闾青萝,我是王碧君,你还认得我么?”

“……你,你你你,王碧君?”

闾青萝又吓得瘫软地上,掩面大声尖叫:

“你是鬼,鬼……来人啊!快,快让道士来驱鬼啊!……”

那女鬼又幽怨的哭道:

“闾青萝,我王碧君与你无冤无仇,只因知道你不能来月信,不能生孩子。

你怕泄露青烟进宫代你有孕之事,又怕我知道青烟的失踪与你有关。

就与乙浑柳如霜顾仲年她们合谋,害我王氏满门惨死。

并用所谓的娃娃亲来堵住我,令我即便知道些什么,也看在孩子的亲事上不敢泄露出去。

害死我倒也罢了,你还害了我王氏满门。

你们闾家夺了我父亲财产,你的心肠,怎么就如此歹毒啊?”

众人又听出了所以然。

拓跋焘裹挟着滔天巨怒,看着闾左昭仪,却只等幽魂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闾青萝吓得捂着耳朵,语无伦次:“乙浑他们都死了,你,你你你,你去找他们,找他们报仇啊!”

“就是下地狱的乙浑他们,在阎王爷面前供认不讳,

你是害我王氏一族的主谋,阎王爷让我们向你索命来了。”

那王碧君的女鬼长袖就要伸到闾青萝头顶上了。

闾青萝吓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心如蛇蝎的毒妇!”拓跋焘裹挟着滔天巨怒。

指着闾青萝继续咆哮:

“原来你根本生不出孩子,不但害死自己的亲妹妹,王孝廉一家,也是你主谋害死的!”

吓得心神错乱的闾青萝被拓跋焘的爆喝,骂得反而有些清醒。

“陛下,你竟然说本宫是贱人,是毒妇?”闾青萝悲愤的挥袖大叫:“本宫变得心如蛇蝎,也是为了能留在陛下身边呀!”

“闾青萝,别为自己的歹毒心肠找借口!”皇帝气得怒吼。

“青萝姐姐,你快跟青烟走……”那青烟哀怨的叫道。

“鬼,鬼,青烟,王碧君,你们都是鬼,你们拿本宫没办法的!”

闾青萝头发凌乱,又颤抖的骂:

“本宫让,让太乙真人和大祭司把你们,把你们统统收了……”

“闾贵人……我是香秀,你还我命来……”

青烟中又冒出个白衣飘飘蓬头垢面的女鬼,向闾青萝招舞着手。

“……香,香秀?”

闾青萝又颤抖的看着那女鬼,再次瘫倒地上,几乎爬不起来。

烟雾缭绕中,那女鬼呜呜道:

“陛下伸冤啊,奴婢本是闾贵人当年的宫女,一直在凝香苑服侍闾贵人。

只因知道闾贵人没有月信,怎么可能怀有龙种。

随口问了贵人一句,她便煮了一大锅热水,要把奴婢烹煮。

她以为奴婢已死,没想到奴婢从头到脚,伤痕累累,却还能苟延残喘。

奴婢的魂魄丢了七分,还有三分连在肉身,待在冷宫。

九死一生,这二十多年来,好悲惨啊。呜呜……”

“你们都死有余辜,本宫不知道,你们快走……鬼,快赶她们走!”

闾青萝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恐惧的挥舞着袖子。

“闾青萝,阎王爷叫我们来向你索命,你会不得好死……”

那几个女鬼一起呜呜的叫着,幽魂在空中哀嚎,飘荡……

青烟更加浓烈,周围霎时间云烟雾罩,互相之间也几乎瞧不见。

人们吓得更加尖叫,又不敢奔跑,怕被鬼魂抓走,只紧紧抱着自己蹲在地上。

待云烟逐渐散去,众人再抬头去看空中的幽魂时。

只见皓月当空,之前熄灭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哪里还有幽魂的影子,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娘亲……你在哪?娘亲……”

拓跋余哭着大声呼喊,却哪里有人答应,他向空中软软跪了下去。

拓跋焘指着闾青萝对御林军喝道:

“看住这贱人,朕慢慢再审,先去冷宫看看!”

曾经的紫宸宫早就变成冷宫,后来新的紫宸宫让安陵缇娜居住。

她此刻更加的惶恐起来:怎么那么巧,她就住在那闹过鬼的紫宸宫!

看来,得让陛下赶紧把自己住的宫名改过来!

拓跋焘的话提醒拓跋余,他跳起来与父皇等人疾步往冷宫赶去。

拓跋灵虽被惊出一身冷汗,可她是又惊又喜啊。

真是太神奇,太匪夷所思了。

李双儿此刻也回到安陵缇娜身旁,却悄悄告诉安陵缇娜,她和二姐去猜灯谜却走散,一直见不到顾倾城主仆三人……

两人相互蹙眉看了一眼。

当然,所有人都吓得躲避,她们自是看不见顾倾城在哪里。

皇帝带着群臣宫眷一起赶去冷宫,拓跋灵当然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去。

虽然又惊又怕,却恨不得马上知道那床底是否有尸骨。

沿途宫人提着灯笼,早已照得灯火通明。

还没到冷宫,便有御林军跑回来。

拓跋余一把拉住他,急问:“怎么样?”

那御林军喘着气,一脸惊恐,却不忘给皇帝和拓跋余恭敬的拱手:

“陛下,南安王殿下,那凝香苑床底,真的,真的有个大洞,还真的有,有具骷髅骨。”

拓跋余便放开他,飞奔冷宫,果见那床底的大洞下有具骷髅骨。

不禁跪下来失声痛哭。

早有宫人把灯笼提来,冷宫也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拓跋焘等人也是前后脚就赶到冷宫。

众人见到曾经的凝香苑,闾贵人的寝殿,床底竟真的有个大洞。

洞内竟真的有具骷髅骨。

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毛骨悚然。

“陛下,根据微臣这么多年的经验,这骷髅骨,不是新近放进去的,而是一直在这里有好些年头了,才变成白骨。”

陆丽向皇帝禀报。

稍顿,又道:

“而且,这个大洞也是很早就挖出来的,足以藏几个人在里面生活。”

“原来方才幽魂所说,竟真有其事!”拓跋焘咬牙切齿的咆哮:“闾青萝啊闾青萝,你竟敢欺君罔上?!”

见拓跋余兀自跪在骷髅骨旁伤心。

拓跋焘又道:

“余儿,看来这便是你亲娘了,逝者已矣,如今也只能好好把她厚葬,免得她投不了胎,一直成为孤魂野鬼。”

拓跋余流泪道:

“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在余儿脑海里,余儿以为她就是奶娘。

就连这里,凝香苑,余儿几天前,也来过这里,见过在房梁上飘荡的娘亲。

当时余儿半信半疑,没想到,她果然就是余儿的亲生母亲。”

“你还见过她的鬼魂在这里飘?

这,这也太神奇,太匪夷所思了?

若非我们那么多人亲眼目睹,竟以为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拓跋焘骇然道。

这时又有御林军进来禀报:

“陛下,凝香苑外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全身都是惨不忍睹的烫伤疤痕。”

拓跋焘对身后的顾倾城道:

“倾城,你跟朕去看看。你医术好,看看能不能把她救醒。”

“是。”顾倾城点点头。

拓跋焘和顾倾城她们走过去,一个老婆婆指着那蓬头垢面的女人,道:

“这人躺在这里,有二十多个年头了,一直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她是谁。”

顾倾城在那人身上施针,那女人竟悠悠醒转,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那么多人。

好一会,呆呆的,怯怯的问:

“你们……你们是谁呀?”

“这是陛下,你是谁?看你一身疤痕,惨不忍睹,是否有人害你,你可有什么冤情?”

顾倾城对她道。

“陛下,陛下?”那伤痕累累的女人看着拓跋焘,低低喃喃。

良久方哇的一声哭道:

“陛下,奴婢是闾贵人身边的宫女香秀,只因自闾贵人入宫,连月来一直不见她来月信。

前几日又听说闾贵人有喜了,觉得不可思议,便问闾贵人:

‘闾贵人,您不是一直没有月信么?怎么会有孩子呢,会不会,会不会是御医搞错了?’

就这样,闾贵人烧了一锅热水,要烫死奴婢。”

她的脸,她的手,她能看得见的肌肤无不伤痕累累,凹凸不平,惨不忍睹。

“香秀,”顾倾城温柔道:“不是几日前,闾贵人有喜,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闾贵人如今也不是闾贵人,而是闾左昭仪了。”

那香秀惊愕极了,喃喃道:“奴婢,奴婢竟过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

“好了,香秀,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拓跋焘摇头叹息,又对穆统领道:

“把她带下去,好好安顿,朕自会补偿她。”

“谢谢陛下!……”香秀跪在皇帝面前哭道。

而后看着顾倾城,感激道:“也谢谢这位神仙,把奴婢救出苦海。”

顾倾城意味深长道: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也是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我会再去帮你检查伤疤的。”

香秀眼含感激的退下。

所有人都在震惊和不可思议中度过中秋节。

下半夜回到毓秀宫。

冯左昭仪还为晚上闹鬼吓得腿脚发软,脸色青白。

仿佛幽魂随时随地会出现,整个人有气无力,瑟瑟发抖。

顾倾城让姑姑拚退所有宫人,只留下自己的侍女飞鸿飞雁。

此时,飞鸿飞雁和顾倾城再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冯左昭仪见她们笑得古怪,颇不正常。

于是双手合十,赶紧跪下来向天祷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这几个孩子莫不是吓坏了。

所有冤魂啊,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赶快去找你们的仇人报仇雪恨吧。

我家倾城还小,你们可不能骚扰我的倾城啊……”

顾倾城见状,赶紧扶姑姑起来。

再也不能瞒姑姑了。

怕姑姑一直因为幽魂恐惧,便告诉了姑姑的事情真相。

“……什么?那,那三个幽魂,竟是你们扮的。”

冯左昭仪不敢相信的看着倾城。

只一个劲的低喃:

“天啊……这怎么可能?……”

“娘娘,真是奴婢和郡主扮的。”飞鸿细声道。

冯左昭仪拍着胸口,知道幽魂是倾城她们几个所扮,倒是没那么恐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左昭仪惊魂甫定,回过神来,“倾城,你是如何得知闾青萝那么多秘密的?”

顾倾城便扶姑姑坐好,娓娓道来:

“开始倾城只知道她不能来月信。

不能来月信的女子,并非全部就是石女,她们有很多原因,导致宫寒堵塞,以致经血不能下流。

否则她若是石女,也进不了宫。

闾青萝进宫后与她妹妹闾青烟书信来往,让青烟帮她寻找名医,后来还让青烟进宫。

青烟进宫前,把与她姐姐那些书信来往,交给我母亲保管。

我母亲也只知道闾青烟是进了皇宫,其他并不知情,可是闾青烟凭空失踪了。

后来在珈蓝寺母亲又遇到闾青烟,母亲询问闾青烟是否已嫁人生育。

闾青烟没有回答是,却也没有否认。

自此更人间消失,闾家也没有告诉我母亲,闾青烟的去处。

后来闾青萝怕母亲知道她的事情,便让柳如霜顾仲年和乙浑,让顾仲年英雄救美。

获取母亲芳心,再谋害了母亲一族,夺了外公的产业。

最后,闾青萝还是怕母亲或者会知道些什么,才以娃娃亲来约束母亲。

我是通过拓跋余一直纠缠他二十多年的噩梦,因而猜到大概。”

“……你一早,就知道那冷宫埋着尸骨?”冯左昭仪插了一句,“是你奶娘告诉你的,就像那些,威胁闾青萝的信件?”

顾倾城摇头叹道:

“我母亲与奶娘,根本不可能知道闾青萝床底,埋着闾青烟。”

“你奶娘她们都不知道,那倾城你,是如何得知?”

冯左昭仪又震惊的问。

随即,又惊骇道:

“莫不是真的有鬼魂,向你透露这些冤情?”

一边问,还担心的看看四周。

“姑姑别怕,真的没有鬼魂。”顾倾城赶紧安抚她,再次确认没有鬼。

冯左昭仪才长吁口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赏赐白绫

第367章:赏赐白绫

顾倾城莞尔一笑:

“很多事情,我母亲她们根本不知情。顶点更新最快

是我听了拓跋余的噩梦,后来再去当年的凝香苑探究。

才发现那床底下埋有尸骨,再把所有事情联想起来。

闾青烟,当年就是在桂花飘香时节被害。

所以就在中秋月圆,陛下与众人赏月之际,当着陛下和众大臣的面前,请闾青萝入瓮。”

“没想到一向八面玲珑,杀伐决断的闾青萝,竟经不起一丝惊吓,立马露了马脚。”冯左昭仪摇头叹道,“真是做贼心虚啊。”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又相视一笑。

“若是今晚才让她知道闾青烟回来,未必就能吓倒闾青萝呢。”顾倾城摇头笑道,“我们已经吓了她一个多月了。”

“是啊,娘娘,我们已经吓了她很久啦。”飞雁也嘻嘻笑道,“否则凭闾左昭仪的精明,不会一下子就崩溃。”

“姑姑,闾青烟那个幽魂是我所扮,至于我母亲和香秀,则是飞鸿飞雁扮的。”顾倾城又微笑道。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想想闾青萝被吓成那样,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这孩子,不但聪明,你那胆子,姑姑呀,可是不及你万一啊。”

“现在姑姑知道,一切是倾城装出来的,根本没有幽魂,姑姑就不要害怕了?”

顾倾城顺着冯左昭仪的背。

“好,姑姑有倾城,就什么都不怕了。”

冯左昭仪喜爱的看着顾倾城。

稍顿,还是不无疑问道:

“可是一时间,怎么就能感觉鬼气阴森,阴风阵阵,还令人生寒。

你又怎能在空中飘荡,那身子……又怎能那么长啊?”

顾倾城浅笑道:

“那些全靠李弈和高阳王那些护卫帮忙,用碎冰吹出来的寒气自然觉得阴风阵阵,遍体生寒。

烟雾缭绕就让人看不见空中拉着我们飞来飞去的钢丝绳索。

而且那些烟雾,还是倾城特别炮制,让所有人晕晕乎乎,便如身在地狱。

我们的裙子还故意做得长长的,在空中飘荡,就觉得身子很长手脚也长,整个人就真的像幽魂喽。”

冯左昭仪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

几乎笑出眼泪:

“你这个鬼丫头啊,切勿让陛下知道,是你们所为,否则,可就要治你恐吓群臣之罪了。”

“姑姑放心。”顾倾城再安慰,“现在姑姑应该不害怕了吧?”

“不怕了……你呀,就是个鬼灵精!”冯左昭仪噙笑点头。

带着与有荣焉的溺爱。

确定姑姑不怕了,顾倾城几个才回去睡觉。

其他胆小的大臣、妃嫔宫人包括上谷公主都瑟瑟发抖,一夜不敢安睡。

仿佛稍一闭眼,那些幽魂就出现在眼前,她们只能拉起被子蒙住头。

当然,李弈和凌云那些参与者事后却笑得几乎断气。

他们之前在凝香苑帮顾倾城装女鬼,让拓跋余亦幻亦真,已经令他们震惊。

没想到更大的震撼,竟在月圆之夜。

那个冷宫竟真的藏有尸骨,二十多年的秘密和冤屈,被顾倾城轻轻松松就翻查出来。

沉冤昭雪。

令害人的闾左昭仪原形毕露。

他们简直就对顾倾城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南,后半夜的战火停息。

拓跋回营,立刻与倾城对视,即便他受伤,中秋节也要见见他的娘子。

当然,他把身上的伤痕掩盖好,才见他的娘子。

顾倾城便将晚上这些事对拓跋说了。

虽然拓跋身上隐藏着重伤,却也几乎笑裂了伤口。

那是怎样惊恐的月圆夜啊?

他的倾城怎么就把所有人吓个半死,还把拓跋余的身世翻查出来。

这个天大的秘密,连他也始料未及。

可惜自己没当场观看,否则怕是也笑爆肚皮了。

这个让他爱得深入骨髓的女人,可真是他的宝贝。

“娘子,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拓跋将同心镜照向月光,带点遗憾道,“这么美的月光,可惜我不能给娘子亲自做月饼,不能一起赏月。”

“夫君,我们现在,也是一起赏月啊。”

顾倾城对着镜子亲了亲。

“是呀,我们还是团圆的。”

拓跋摸着镜子中的倾城,深邃的眼底蕴藏着浓浓的思念。

“夫君,月饼已吃过了。我想吃你……做的面……”

顾倾城微微阖眼,嘴里美滋滋的喃喃。

“娘子想吃什么面,下次我给你做。”

拓跋带着无限宠溺。

“什么面都好。”

顾倾城慵懒道,累了一天,已经有倦意袭来:

“我就是……就是想见你的面……”

“那就……红烧牛肉面,好不好?”

拓跋略略蹙眉。

他站着的地方,早已滴落很多血滴。

战英和侍卫已经拿着药瓶药包等了很久,看着地上的血滴干着急。

“好,就红烧……牛肉面……”

顾倾城阖上眼,同心镜砸在她的脸上。

拓跋抚摸着镜子,轻轻的吻吻镜子上的人儿。

见大将军终于与安平郡主对视完毕。

战英等人立刻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低哑着声音焦急道:

“大将军,快!快上药……”

彻夜,皇宫诸人几乎不敢安睡。

翌日,皇宫议论不休,到处皆是谈鬼色变。

皇帝在御书房亲审闾青萝,御书房妃嫔齐聚。

拓跋余顾倾城当然也出列。

所有妃嫔宫人,除了冯左昭仪和顾倾城她们。

其他人还是心有余悸。

仿佛昨晚那幽魂随时随地就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就算坐在御书房也是坐立不安。

闾青萝面如死灰,眼眶暗黑,一夜之间竟如鬼魅一样。

事已至此,连尸骨都在她昔日的床底下找到。

她闾青萝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看看拓跋余,又看看闾青萝,不无疑惑的蹙眉道:

“闾青萝,说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妹妹并非宫中妃嫔,何以会……怀上朕的孩子。

而且彤史……也没记载,那余儿……”

拓跋焘不无怀疑拓跋余是否是他的亲骨肉。

嫔妃中皇后最盼拓跋余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那样子就更加的热闹了。

“陛下,难道你……你竟然怀疑余儿,不是您的亲生骨肉?”

闾青萝泪眼婆娑的看着拓跋焘,眼底弥漫着浓浓雾气,还带着无边的委屈。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只要真相!”

拓跋焘眸光斜瞥了一眼拓跋余,冷厉道。

闾青萝歪倒在地上,眼睛通红,紧捏着拳头。

垂下那曾经高贵的头颅,和盘托出:

“臣妾进宫,得到陛下恩宠,可是一直都来不了月信,遍寻名医,也药石难治。

臣妾多么想,多么盼,能怀上陛下的骨肉啊。

无奈,无奈老天爷待臣妾残忍,终究天不从愿。

臣妾知道,即便有倾城之姿,再好的皮囊,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便千方百计,想为陛下,留下有我们闾家血脉的子嗣。

臣妾一早就在床底下挖了个大洞,把孪生妹妹青烟,召进宫来,将她藏在里面。

陛下来凝香苑,晚上……臣妾便把床底下的青烟,换上来。

青烟和臣妾本就是孪生姐妹,与臣妾有几分相似,陛下……自然不知道身边人已换。”

“可是御医把脉,你确实有喜啊?”拓跋焘又蹙眉问。

“陛下,御医每次给臣妾诊脉,那躺在床上之人,自然是臣妾的妹妹青烟。臣妾平日里,只是……装个大肚子。”

闾左昭仪,说至此,不敢去看皇帝的眼光。

众人皆哗然。

“那我母亲,就是一直躲在那洞中,整整十个月,不见天日?”

拓跋余痛苦的问。

闾青萝也不敢看拓跋余冷厉的眼睛,低着头默默点头。

“我母亲如此艰辛生下我,帮你取得恩宠,她是你的亲妹妹,你都不肯放过?!”

拓跋余怒吼。

闾青萝终于抬头,去迎接拓跋余悲愤的眸光。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地上哭道:

“余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我的妹妹,对不起余儿啊。”

拓跋焘看了顾倾城一眼,又冷厉的问闾青萝:

“就因为王碧君知道你不能生育,你就蓄谋害了王孝廉一家?

闾青萝啊闾青萝,没想到,朕身边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心肠竟是如此的歹毒?!”

稍顿,拓跋焘再痛心疾首的咆哮: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陛下,您竟然问臣妾为什么?”

闾左昭仪缓缓的站起来,倒仍有风姿绰约之态。

“难道陛下,不知道为什么吗?”

拓跋焘错愕的看着闾青萝,甩袖冷哼:

“你这贱人!朕怎知你蛇蝎心肠里面,都想的是什么?!”

闾青萝泪流满面,凄然道:

“曾经,陛下说臣妾,是朵解语花。如今,陛下竟口口声声,叫臣妾为贱人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还有脸面,提什么解语花?!”

拓跋焘冷酷无情道。

闾青萝凄苦的笑,泪落如雨: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依熏笼坐到明。

臣妾那时,即便有了皇子,却仍然要在千万佳丽中,寻得陛下的一点怜爱。

在那芳华正茂的岁月里,有多少次臣妾,从黄昏等到黎明,坐盼陛下的身影,星沉月落,等来的,却是失望和孤寂!”

“后宫妃嫔,莫不如此!难道,这就是你蛇蝎心肠的借口?!”

拓跋焘又大声喝道。

“臣妾一心爱着陛下,为了确保万一,本宫不得已,才将他们赶尽杀绝。

否则……陛下知道一切,本宫……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闾青萝痛哭流涕。

“你做绝了这一切,就以为能拥有一切了?!”拓跋焘拍案爆喝。

稍缓口气,再痛心疾首道:

“因果报应,果然不爽!你能瞒朕那么多年,却瞒不了神明!

你的妹妹,你的好闺蜜,你的侍女,全都回来索命!

闾青萝,只可惜你只有一条贱命,不够偿还那么多冤死的幽魂!”

“陛下,臣妾确实不择手段,可臣妾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留在陛下身边,舍不得离开陛下啊!”

闾青萝又抽抽噎噎的哭道。

“闾青萝,别再为自己的心狠手辣,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拓跋焘裹挟着巨怒,“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心存侥幸么?!”

“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难道陛下……真忍心……杀了臣妾么?”

闾青萝哀哀的看着皇帝。

随即又心存侥幸:

“不管余儿是否本宫所生,本宫确实千辛万苦的,为陛下留下子嗣。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这贱人,居然还敢邀功?!”

拓跋焘怒极,厌恶的看着闾青萝。

闾青萝见陛下对自己嫌弃,又跪向拓跋余,哭道:

“余儿,虽然你是青烟所生,我也是你的姨母,而且没有本宫,就没有你啊。

这些年,本宫对你的爱,一点不假,视如亲生骨肉。

本宫辛辛苦苦,抚养你长大,你可不能看着母妃,被你父皇赐死啊!余儿,你要救救母妃啊……”

拓跋余痛苦的别过脸。

毕竟,这几十年的情分,是难抹杀的。

即便,她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闾青萝,你和柳如霜可真是一丘之貉。即日起,褫夺你闾左昭仪封号,贬为庶人!”拓跋焘喝道。

“陛下,臣妾伺候陛下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怪只怪,臣妾不该对帝王动了真情,难道陛下,就一点都不顾念这些年的情分么?

陛下,您不能这样无情啊……”

闾青萝苦苦哀求,悲切的哭着。

拓跋焘嫌弃的看着状如疯妇的闾青萝,冷然道:

“既然你以白绫吊死你自己的妹妹,朕便赐你三丈白绫!

即日前往冷宫凝香苑你的寝殿,当日,你是如何吊死你妹妹,便如何了结自己!”

闾青萝闻言一头瘫倒地上,脸上死白。

稍顿,拓跋焘缓了一口气,又道:

“念你曾服侍过朕多年,朕也不逼你,你想何时了结,便何时了结。

只是这期间,没有人给你送食送水。

你若不想上吊,就像顾仲年当年,饿死王孝廉那般,自己活活饿死。

这便是你,害人的报应!”

他这一席话虽然没有了方才的咆哮震怒,却更加的冰寒彻骨,恩断义绝。

“陛下……您怎能如此待臣妾啊!”

闾青萝竭嘶底里的哭喊。

可是,皇帝已经转头,不想看她了。

她自知必死无疑,绝望凄怨的看着陛下的侧脸: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脸上死白,衬着那双像熊猫的眼睛,更加的骇然。

见拓跋焘仍然无动于衷,她哭得惊天动地:

“人生悲凉,莫过美人迟暮,如今臣妾人老珠黄,陛下是被顾倾城那小妖精迷惑,要为她母亲报仇,才对臣妾如此绝情啊!”

“你自己种下孽因,不思悔改,还敢对倾城出言无状?!”

皇帝击案怒喝。

闾青萝见皇帝无动于衷,终于对皇帝完全绝望了。

即便曾经再恩爱,帝王一旦无情,比任何男人都要凉薄。

于是又跪向拓跋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

“余儿啊,生娘不及养娘大,不管如何,你可不能眼看着,母妃被你父皇处死啊!”

“生娘不及养娘大,听起来,好像是这个理。”

拓跋余点点头。

却又冷若寒霜道:

“可是你却把那亲娘杀了,杀母之仇,你还有脸,再提什么生娘养娘吗?!”

闾青萝看着拓跋余无情的眸光,慢慢的,失望的摇头。

“你们一个个,如此凉薄,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怎么能对本宫,如此无情!”

闾青萝趴在地上哀哀痛哭。

拓跋余终究不忍,最后长叹一声,还是向皇帝跪下求情:

“父皇,她终究养育儿臣多年,求父皇免她一死,就让她在冷宫,余生忏悔。这样,可是比死,还残忍啊。”

皇帝也重重叹口气,又看看倾城,毕竟害死倾城母亲王碧君一家的幕后主谋,是闾青萝。

他要给倾城一个交代。

略为沉吟,道:

“闾青萝,你虽罪不可赦,念在你终究为皇家留下血脉,朕虽赐你三丈白绫,却也不逼你。

你便在冷宫,了却余生。若是耐不住冷宫的艰难,那三丈白绫,也是可以让你,了却痛苦,早日解脱!”

闾青萝终究还是含恨的被御林军架下去,送去冷宫。

拓跋焘看着闾青萝被架下去,痛苦绝望的背影。

心里头也顿时掠过一抹痛楚,跌坐在龙椅上。

那毕竟,是与自己恩爱二十多载的枕边人啊!

可是,他是杀伐坚毅的帝王,绝不容许别人将他玩弄于股掌!

这便是帝王之尊!

拓跋余虽然为母昭雪,可是看着闾青萝被打入冷宫,又不由得想起这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他生病,她悉心守护,他被排斥,她也苦心为自己的前程筹谋……

喝着痛心的酒,无声的眼泪滑落……

香秀被送出宫,并获赠重金养老。

拓跋焘又命人将闾望阖府捉起来审问,看看当年他们是否一起合谋犯欺君之罪。

结果还真是不出所料,闾望当年确实参与其中,还分了王孝廉的大部分财产。

但总算证实,他们是将闾青烟,送进宫中,代不能生育的闾青萝怀上龙嗣。

闾望罢免工部尚书之职,也被流放。

闾府一门算是倒台了。

这样一来,南安王的势力,好像越来越弱。

皇帝虽然曾经怀疑他是否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如今对他的猜忌,也就终于放下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机关算尽

第368章: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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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层林染金,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拓跋余厚葬其母。

因闾青烟生前并非妃嫔,又无封号,不得葬入皇陵,只在皇陵附近下葬。

下葬闾青烟骸骨的时候,顾倾城去了。

拓跋余正领着阖府给他母亲烧纸钱祭品。

见顾倾城到来,拓跋余挥挥手。

所有人退下。

马云等侍卫,也退出不远处守着。

顾倾城能来,拓跋余既意外又惊喜。

“倾城,没想到你会来。”拓跋余欣喜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掏出些泛黄的绢帛,对拓跋余道:

“我母亲真正的闺蜜,是你母亲,而不是闾青萝。

这些信件,就是当年闾青萝,写给你母亲的信,请你母亲在宫外给她找偏方,治愈她的顽疾。

你母亲信任我母亲,入宫前,便都交给我母亲保管。”

拓跋余恍然想起:

“你曾经说有信给我看,原来,就是这些信?”

顾倾城点点头:

“现在闾青萝伏法,这些信件,再留着也无用,该归还姨母了。”

顾倾城把绢帛都烧了,又添了几把香。

“姨母?”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有丝疑惑。

“你母亲与我母亲情同姐妹,可不就是倾城的姨母?”顾倾城嫣然浅笑。

一笑倾人城。

拓跋余的心,忍不住颤动。

“倾城,你是否一直就知道,本王的母亲,其实不是闾青萝。

是否我母亲当年,就跟你母亲说过我的身世?

我母亲……还对你母亲,说过其他什么吗?

我……我想多些来解自己的娘亲。”

拓跋余带着满脑子的疑问。

“不,你母亲顾念姐妹之情,什么也没说。

别说是我,即便是我母亲,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倾城摇头。

看着仍然大惑不解的拓跋余,又郑重道:

“我母亲知道的,仅仅是闾青萝不能来月信罢了,其他的,我母亲真的,一概不知。”

“真的,不,不知道?”

拓跋余蹙眉,眸光仍然存疑。

稍顿,拓跋余还是不死心的问:

“我一直想问你,当日你说给我治病,却让我看见自己的母亲,吊死在凝香苑。

你后来,却说你学了什么招魂巫法,把我母亲的魂魄招上来的。

倾城,你是否一早就知道,那床底下有骸骨,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你可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

确实,人带着太多解不开的疑问,只会郁郁寡欢。

罢了,还是告诉他吧,免得他旧病复发。

“我母亲当时确实问你母亲是否生育,可是你母亲真的什么都没说。

后来我母亲还是担心闾青萝会害我,便把那些信件留给我。

至于如何知道你的身世,其实是通过你二十多年纠缠的噩梦,你奶娘吊死,和你说的桂花香还有糕饼之类的。

我找到了皇宫唯一有桂花香的地方,就是闾青萝当年为贵人时住的凝香苑,后来传出闹鬼的冷宫。

没想到,却找出床底下的大洞,还发现一具女性骸骨。

我才把一切联系起来,料想,那应该不是你奶娘,而是你的亲生母亲。”

拓跋余越听越震惊:

“原来倾城,你早就发现了床底下母亲的骸骨。

那当初那个雷雨夜,你带我去凝香苑,那个……屋梁上那吊死的女鬼……”

顾倾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是的,便是我所扮。

我要回复当年,令你恐惧一生的画面,才能根治你的雷雨恐惧症。”

拓跋余更加震惊:

“那屋梁上的幽魂既是你所扮,那就是说,并无母亲的幽魂回来。

那母亲中秋月圆夜所说回来,那几个幽魂,都是你所扮了?”

顾倾城再尴尬的,默默点点头。

拓跋余越听越震撼。

终于清楚一切,他看着顾倾城,良久。

感激道:

“倾城,若非你的聪明睿智,本王至今,都不知自己的身世,我母亲被冤死之谜,也将永远石沉大海。”

拓跋余说完向顾倾城深深一揖。

顾倾城赶紧扶住他:

“殿下折煞倾城了,你这个礼,我受不起。”

“不,倾城,你受得起。”

拓跋余认真道,眼眸里全是爱慕。

“你母亲与我母亲,有姐妹之宜,我就算是帮姨母沉冤昭雪,也是应该的。”

顾倾城虽然帮拓跋余找寻出真正的身世。

闾家一倒,他的势力肯定大大削减,这对他争储,明显的不利。

她再带着内疚道:

“殿下,倾城虽然帮殿下找到亲生娘亲,并让其沉冤昭雪。可是……”

见倾城迟疑的没说下去,拓跋余反而坦然的笑道:

“可是,我母亲毕竟出身微寒,无名无分。且那样的情形下生了我,我的出身,并不光彩。

对我以后的前途,不仅无助,反而不利吧?”

顾倾城扯起一丝歉疚的笑,微微点头。

皇权之争,的确如此。

“子不嫌母丑,百善孝为先。大丈夫生于世,即便坐拥天下,若连亲生父母,都不敢相认的话,还有何面目做人。

本王只恨未能尽孝,未能早日为母亲昭雪,令母亲饮恨埋骨,孤苦飘零那么多年。”

拓跋余的话,不禁令倾城对他肃然起敬。

他倒是个至仁至孝之人。

“可是闾家一门倒台,这对殿下,多少也是损害,殿下……也不怪倾城么?”

“父皇,确实对我……大不如前了。

帝王本就多疑,也许,他还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儿子呢。”

拓跋余苦涩的笑道。

一脸落寞,眼底有抹萧索。

不管如何,若非顾倾城翻出他的身世,他不会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

几乎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顾倾城愈发的惭愧起来。

也暗暗的同情起拓跋余。

拓跋余情绪只是一瞬的郁郁寡欢,见倾城一脸惭愧,他又落落大方起来。

“闾家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拓跋余义正辞严,“我对倾城,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责怪你呢。”

看上去,并不介意失去闾家的帮衬。

再情深款款的看着倾城:“天下江山,与倾城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放心,你终究是陛下的皇子,陛下只是一时之间,被这事烦心,他不会不信任你的。”

顾倾城安慰道。

“倾城,我知道,你所属之人,并非是我。

但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会站在原地,等你,护你。”

拓跋余又一往情深的对顾倾城道。

拓跋余在顾倾城心目中的形象,总算还屹立不倒。

人是大善人,而且从不怨恨自己对他的不忠。

那么,他的孤儿院,应该,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好了,我把信还给姨母,也该走了。”

顾倾城见拓跋余对自己仍然一副痴迷,只能狠心抽刀,斩断他的念想。

“倾城,你我自母亲那代起,就有着千丝万缕的情谊,我们终究,是有缘的。”

拓跋余的情,一往而深。

“即便你此刻心里只有儿,我永远也不会对你放手的。”

“殿下,我来,是要把那些信件,还给姨母,顺便拜祭一下姨母,你,你不要多想。”

顾倾城逃避拓跋余热烈的眼神,说完,丢下拓跋余就走了。

身后的拓跋余,嘴角,却翘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拓跋余下葬其母骸骨,皇帝倒觉得余儿生母甚是可怜,因而,倒更加怜惜起拓跋余来。

随即招拓跋余入宫,将掌管京畿戍卫营的五万兵权,交给拓跋余掌管。

马云见拓跋余拿到这戍卫营的帅令,不由得感慨:

“殿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原本想着闾氏一族倒台,不能帮衬殿下。

没成想,殿下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戍卫营的帅印。”

拓跋余只嘴角噙笑,淡然喝酒。

眸眼里,蕴含着更加深不可测的光。

半晌后道:

“这戍卫营五万兵马,确实重要,但皇宫那六千御林军,更加不容小觑。”

顾倾城祭拜了闾青烟,再去凝香苑看望闾青萝。

冷宫的女人们见安平郡主到来,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向她见礼。

顾倾城看她们衣履干净,人也精神,便放心了。

闾青萝被囚禁在她原本的寝殿内,寝殿上的横梁上垂着一条长长的白绫。

陛下说过,虽赐她白绫,也不逼她。

若她耐不住冷宫的苦楚,可以以此白绫,了却残生。

室内的床和家具早已搬走,那被挖开的大洞,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鬼怪。

闾青萝被御林军推进曾经的寝殿,双目无神的看着洞穴,早已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她看着这熟悉的寝殿,盯着那洞穴。

当年自己与贴身侍女,如何夜里悄悄挖洞穴,如何悄悄的,一点点的把泥土,搬出外面的桂花树头。

而后悄悄带妹妹青烟进宫,躲在这洞穴下来。

青烟终于不负她期望,成功怀上陛下子嗣。

最后,她害怕妹妹舍不得余儿,毁了她的荣宠,在那个雷雨夜,生生把自己的亲妹妹,吊死在这横梁上……

“姐姐……为什么?!”

青烟当时死不瞑目,死死的盯着自己。

“青烟,你别怪姐姐,所谓怀璧其罪,你若不死,有朝一日,被陛下和余儿知道,你才是余儿的亲生母亲,姐姐的所有恩宠,便会毁之一旦,所以,你别怪姐姐心狠!”

她当时咬紧牙关,狠心道。

雷雨交加,她当时根本没留意,窗外,还有双小眼睛,充满怒火与仇恨的瞪着这一切。

一幕幕,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她费尽心机,千辛万苦,不惜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当然,还有那个贴身侍女,也在出宫的时候,被闾望灭了口。

想起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不是愧疚自己把妹妹青烟,害死在这里二十多年。

而是恼恨,她为何不好好待在这里,却要出来害自己的姐姐!

她为了那个帝王,不择手段,不惜将自己变成蛇蝎心肠的女人。

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她终究还是被那个男人,幽禁在这冷宫。

弃如敝履。

最后得到的赏赐,不过是三丈白绫。

她坐在琴案前,以泪洗脸,抚琴哀哀吟唱: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而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闾青萝唱至此,殿门一把惋惜的声音悠悠响起:

“何处佳人来,

玉步轻轻临。

魂散不复聚,

憔悴独一身。

曾许朝暮见,

为新忘故人。

绝迹不露面,

别恋两相亲。”

顾倾城音落,跨步进来。

闾青萝仿若未见的,继续弹唱。

顾倾城又看着一边抚琴,泪流满面的闾青萝,感慨道:

“曾经金屋藏阿娇,

幽居长门血泪流。

屋在人空起秋尘,

明月难照冷宫人。

长门赋,道尽阿娇尊荣失宠后的悲凉,可是,她不过是贪一点儿帝王的爱恋。

而你闾青萝,却是贪恋权势,心如蛇蝎,这冷宫,还真是你最好的归宿。”

闾青萝一直自顾抚琴,自弹自唱。

“蹦!……”

她手指间的琴弦,终于“蹦”的一声拨断。

终于,她忍不住,一双柔荑啪的一下重重打落琴弦,停了下来。

冷然的瞅着顾倾城,站了起来。

曾经雍容优雅的脸上,此刻弥漫着浓烈的憎恨之气。

“你这小贱人,是来看本宫,如何悲惨吗?!”

闾青萝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看看那悬挂梁上的白绫,带着冷嘲,语气疏离:

“故人之女,怕娘娘思念姐妹心切,不知何时,便去和姐妹们相聚,故来送娘娘一程罢了。”

闾青萝勃然大怒:

“现今没有本宫,皇后娘娘也随时被废,以后大魏的后宫,便是你顾倾城的天下?你可是得意了?!”

顾倾城不由得冷笑,摇着头,睥睨的看着闾青萝:

“闾青萝啊闾青萝,你还真是无的放矢。

我又不是后宫的妃嫔,更从不和任何人争宠。

你把我顾倾城,看成你争宠的眼中钉,是否搞错了对象?

你们为那皇后宝座,争得头破血流,不惜踩着一堆堆的尸骨,攀爬上去。

却以为我顾倾城,就稀罕么?”

“别装清高了,谁不稀罕皇后宝座。顾倾城,如今没有外人,你何必,再假惺惺!”

闾青萝嗤笑。

“好吧,我告诉你,我不清高,我也稀罕皇后宝座。”

顾倾城柔和的笑道。

“呸!”闾青萝睥睨的碎了顾倾城一口,“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但我只稀罕,我夫君的皇后宝座,而不是当今陛下的,皇后宝座。”

顾倾城煞有介事道。

“……你,你夫君的皇后宝座?”

闾青萝有些不明所以的蹙眉问。

随即,又带着满满的悲凉道:

“明媚鲜妍能几时,

花谢花飞花满天。

一朝春尽红颜老,

红消香断有谁怜?

顾倾城,别以为你现在倾国倾城,有副好皮囊,就被所有男人捧在手心。

一旦人老色衰,你便会像本宫这般,尝到被爱人,弃如敝履的痛苦滋味!”

顾倾城一副恍然,认认真真的看了她半晌:

“确实,以色侍人,终究悲哀。娘娘当年,也算有倾城之貌……”

“当然!”

闾青萝略抚抚自己的发髻,昂起曾经高贵的头。

再不无自负道:

“每个女子,都有青春少艾之时,本宫当年,更有倾城之姿,不是只有你,才倾国倾城!”

顾倾城微微浅笑,将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讲下去:

“只可惜,娘娘即便有闭月羞花之貌,却心如蛇蝎,可惜了老天爷,给你这副好皮囊!”

“你这小贱人,你是来侮辱本宫,在本宫的伤口上撒盐的?!”

闾青萝依然盛气凌人的咆哮。

顾倾城慢慢踱步到那梁下,伸手抚摸拉扯一下那白绫的材质,悠然叹道:

“闾青萝,你为了一步步攀上权力之巅,不惜吊死自己的亲妹妹,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

陛下赐你白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白绫,还真是赐得恰当!”

顾倾城说到最后,显得还算满意的点头。

“顾倾城,本宫撕破你的脸,看你能得意到何时?”

闾青萝恼羞成怒,想扑过来厮打顾倾城。

被顾倾城轻轻一闪,就飘开了。

顾倾城看着她状如疯妇的样子,脸上有抹怜悯,又带着憎恶:

“闾青萝,你如今还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你,是如何的貌美如花。

而你又聪明善谋,心思缜密,陪王伴驾,本应知足常乐。

可惜你贪得无厌,心狠手辣,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顾倾城最后那句,是以唱戏曲的调子,唱出来。

闾青萝疑惑的瞪着意味深长的顾倾城,有些朦朦胧胧,感觉被她算计的意识。

“……你,你说什么?你给本宫说清楚!”

闾青萝眯起眼睛,略显苍老的眸眼里的怨毒,恨不得毒杀一切活物。

稍顿,她似乎想到什么,旋即紧张的问:

“顾倾城,是否你母亲死前,告诉你奶娘什么?你知道的,是否不仅仅是那些信件?!”

“你说呢。”

顾倾城漫声道,悠然的捋着胸前的一缕秀发,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闾青萝。

又浅笑着问:

“在娘娘的精算里面,觉得我母亲,会知道更多么?”

闾青萝喉咙干咽了一下,撇撇嘴,懒得去瞧顾倾城那令人羡慕妒忌恨的脸。

顾倾城再嘻嘻一笑,语音带着戏谑:

“娘娘,枉你聪明一世,却做贼心虚,你好好想想,这世间上,真的有鬼魂,回来索命的么?”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闾青萝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忽地倒吸口冷气。

此刻灵台陡然清明,颤抖而不敢相信的喝道:

“难不成,难不成,是你……是你搞的鬼?!”

顾倾城瞥了闾青萝一眼,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只对着屋梁,悠然道:

“青烟姨母,母亲,外祖父,舅舅,香秀……倾城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闾青萝一下子懵了。

又扑向顾倾城,却被顾倾城轻轻一闪,她又失控扑倒在地上。

头发凌乱,如鬼如魅,拍打着地板,不甘心的叫:

“顾倾城,你给本宫说清楚,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倾城一挥大袖,手抓起白绫,腾空而起,轻飘飘的飘起来。

像个幽灵般,在空中幽怨绵长的哭道:

“青萝姐姐,是你害死了青烟,你下来陪青烟……”

“你!!!”

闾青萝一下子梗住。

目眦尽裂,死死的瞪着顾倾城,怨毒的眼眸,恨不得吃了她!

眼神若是刀刃,顾倾城早已成灰。

至此,闾青萝总算明白了一切。

知道确确实实被那小贱人算计了!

她气得血液翻滚,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噗”的喷薄而出。

怨毒的看着顾倾城,模样甚是人,咬牙切齿的厉叫:

“……本宫真的好笨啊!竟然是你!是你这贱人!

是你毁了本宫!毁了我闾氏一族!本宫好恨,好恨啊!!!”

顾倾城飘落下来,居高临下,睥睨着闾青萝,语气如刀锋般冷锐:

“娘娘,并非倾城毁了你,是你自己,毁了自己!”

闾青萝不甘心的拍打地面,追悔莫及,怨毒的骂道:

“本宫早该料到,青烟那蠢货,会把一切告诉她好姐妹!

本宫应该在她生下余儿,就立刻吊死她!

而不是让她再多活几年,让她有机会出宫,把一切,告诉王碧君那个贱人!

本宫自诩杀伐果断,却终究,念在姐妹之情,优柔寡断!

若早一步了结了她,就不会有任何消息外露!本宫也不至于,被你这个小贱人算计!

本宫苦苦经营几十年,却败在一时的心软上!

我好恨,好恨!好恨啊!!!”

闾青萝痛彻心扉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顾倾城不由得满腔愤怒,疾言厉色的大声喝道:

“闾青萝,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亏你妹妹青烟,为你保守秘密,什么也没对我母亲说!

可怜你妹妹对你姐妹情深,可怜我母亲对你心怀仁慈,你却置她们于死地!”

“青烟不说,王碧君怎会知道那一切?你奶娘,怎会把一切告诉你?!!!”

闾青萝声嘶力竭的喝问。

“我母亲除了留给我,你与青烟往来的那些信件,就什么也不知道!

一切,只是我入宫以后,猜测出来!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才被我轻而易举就算计!”

“……是你后来,才猜出来的?”

闾青萝不敢相信,失神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容色冷厉:

“闾青萝,像你这种刻薄歹毒之人,阎王爷也不会收,只会将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你就等着下地狱,去向你的姐妹,还有你的闺蜜赎罪吧!”

她再睥睨的看了闾青萝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凝香苑。

“你别走!……本宫要与你同归于尽……”

闾青萝声嘶力竭的狂吼,恨不得将顾倾城整个人吞噬。

顾倾城却砰然的关上了那扇门,将闾青萝困在里面。

“小贱人,你别走……”

闾青萝咬牙切齿的拍打着门,嘴里不甘心的狂吼。

透过破门洞,目光幽深阴狠,犹如厉鬼般盯着顾倾城离去的背影。

那种死不瞑目的目光,顾倾城就算走了很远,依旧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待顾倾城离去的步伐再也听不见,闾青萝才缓缓倒下,只气得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她,在皇宫经营了几十载,竟栽倒在那黄毛丫头手上,叫她如何甘心!

不!只要一息尚存,她岂能甘心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柔然兵变

第369章:柔然兵变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顶点更新最快

柔然的金秋,叶黄草枯。

柔然骠骑将军阿史那,护送顾卿回到柔然。

柔然大檀可汗以及冯浪可墩,带着一众大臣将军各部族首领牧民,在王庭前迎接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

“恭迎大王子归来……”

恭迎王子的叫声,响彻穹苍。

几乎哭瞎了眼睛的冯浪可墩,更加的激动扑上前抱着自己的儿子。

放声痛哭。

他们相认,一番悲戚,细说别后。

顾卿恢复父姓,称斛律卿,成为柔然王子。

举国欢庆,美酒佳肴,载歌载舞。

可惜乐极生悲。

在他们欢庆王子终于归来的欢宴上,柔然变异突起。

王庭宴席上的人,几乎人人中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倒地不起。

假装也醉倒的斛律屠休看看得手,一声厉啸,再放出响箭。

他早已集结在外面的部将,将王庭团团包围。

而他毫不留情,也轻而易举,就弑杀了他的王兄大檀可汗。

擒贼先擒王,树倒猢狲散。

既然大檀可汗被杀,对大檀可汗忠心耿耿的国师阿齐格和一些老臣皆被屠杀。

唯有骠骑将军阿史那,侥幸率少量部众逃生。

其余原本追随大檀的臣子,不得不屈服在斛律屠休的淫威下。

斛律屠休狼性大发,知道成大事者必须要斩草除根,否则必成后患!

他与阿勒泰等人,手起刀落,把大檀可汗的血脉,以及王庭诸人,一个个斩杀,血喷了他一脸。

最后,他又举起手中屠刀,指向软倒在地的顾卿和冯浪可墩。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冯浪一向待斛律屠休亲厚,斛律屠休一时间狠不下手。

而斛律卿,在大魏时,也曾经是顾倾城的大哥。

这些,他是知道的。

所以,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他迟疑着,手上的屠刀,始终停在空中。

“斛律屠休,你会不得好死,你会被天神惩罚……”

冯浪可墩见自己的夫君还有王庭所有人,皆被斛律屠休所杀,看着他悲愤的怒骂。

斛律卿原本就紧挨着可墩,赶紧张手护在他可墩身前。

“斛律屠休,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屠夫!”斛律卿也对斛律屠休厉声爆喝,“当你举起屠刀,你也将死在屠刀之下!”

“那就看看谁,先死在屠刀之下!”

斛律屠休哈哈狂笑,眼看他就会挥刀朝斛律卿劈下。

却被一声娇斥,又顿住了手:

“左贤王刀下留人!”

斛律屠休听到那熟悉的喝阻,屠刀在空中停顿一瞬,最后慵懒的放下了手中屠刀。

也许,他等那么久,迟迟不落刀,总算找到一个不杀他们的理由?

便有个公主装扮,面容姣好,衣饰华美的女子,身旁跟着一个蒙着面纱的侍女,走到斛律屠休面前。

“塔娜?”

斛律屠休不置可否的看着那美貌女子道。

那女子先向斛律屠休,躬身笑道:

“塔娜先恭喜左贤王,如今,该称左贤王为可汗了!”

“是,这一次本王能轻易获胜,塔娜公主,居功至伟。”斛律屠休点头朗声道。

“塔娜心甘情愿,为大汗做任何事,甚至赴汤蹈火。”

塔娜再次微微躬身,右手按在左胸口,情深款款的看着斛律屠休宣誓。

“好!”

斛律屠休拉着塔娜一转,塔娜一旋,旋进斛律屠休的怀里:

“没有塔娜公主在酒水里下药,与本王里应外合,本王也不能那么顺利,就夺取了大哥的王庭!”

五官长得颇像中原女子的塔娜公主,又软软道:

“所以,既然左贤王杀了我父汗,可墩毕竟是塔娜的养母,没有可墩,就没有塔娜。

就当塔娜,报答可墩这养育之恩,请可汗,还是饶恕了可墩和卿王兄吧。”

她身旁的侍女,眼神很不满的拉拉塔娜公主,示意她不要求情。

塔娜轻轻摇头,还是对她的阻止置之不理。

“……塔娜,没想到……竟然是你!是你与斛律屠休里应外合,害了你父汗!”

冯浪可墩几乎难以置信。

又颤抖着手,悲痛的指着塔娜喝问:

“为什么?!”

“因为,塔娜自小,便一直爱着左贤王。”塔娜一往情深的看着斛律屠休。

冯浪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匍匐在大檀可汗的尸体前,悲恸的磕头哭泣:

“可汗,是阿浪对不起你啊……”

塔娜脸色有一瞬的尴尬,却厚颜无耻道:

“是,可墩,就是塔娜在酒水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才令父汗他们倒下,让左贤王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王庭。”

冯浪可墩猛然回身,声色俱厉的痛骂:

“塔娜,你母亲当年掉包将你抛弃,我以德报怨,好心带你回来抚养,亲如骨肉。

还给你起了个塔娜的名字,意为沙漠的珍珠,我和你父汗,都将你视若掌上明珠。

没想到……你竟然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歹毒的毒蛇!”

塔娜有一瞬的愧疚,不敢去看冯浪可墩。

冯浪继续怒骂:

“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么个狼心狗肺,心如蛇蝎的女儿!

你母亲害得我与儿子骨肉分离,二十年的苦苦思念!

而你!!!

竟敢害死将你视若亲生女儿的父汗!

长生天不会原谅你,你会被诅咒,被天神惩罚的!”

塔娜脸上着实有些愧疚,一时垂首,不敢去看父汗死不瞑目的眼睛。

顾卿也瞪着塔娜,恨得咬牙切齿:

“有其母必有其女,可墩当年,就不该捡那条毒蛇回来!”

塔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略整整脸色,恬不知耻道:

“可墩,父汗已老,左贤王才是柔然最骁勇强悍的勇士,是草原上的雄鹰。

柔然就应该由左贤王,那样的大英雄来统领,才能傲视天下。

塔娜是为了柔然百姓,才做出这样的抉择。”

冯浪看着大檀可汗死不瞑目的眼睛,又指着斛律屠休和塔娜,对大檀可汗道:

“可汗,你死不瞑目,就好好看看,好好记住,记住那两个小人的嘴脸!”

而后再对斛律屠休和塔娜喝道:

“你们两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恩将仇报,一个忤逆弑兄!

你们都会被长生天诅咒,被天神惩罚,不得好死!!!”

冯浪可墩满腔怒火,悲愤的诅咒。

塔娜勃然大怒:

“塔娜好心让屠休可汗饶恕你们母子,便算还了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情。

你们竟然敢如此诅咒我和可汗?!”

冯浪看着那么多枉死之人,那么多血淋淋的尸首,捶胸顿足,悲痛欲绝,声色俱厉的怒骂: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为了投靠斛律屠休,就出卖自己的父汗,害得那么多人身首异处!

你们好好看看,看看这些无辜枉死之人,午夜梦回,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你,令你寝食难安!

而你塔娜,总有一天,那屠夫厌倦了你,就是你的末日!”

“不识好歹!”

塔娜恼羞成怒,身子猛然一动,手一扬,鞭子如巨蟒般挥打过去。

鞭子裂空呼呼生风!

顾卿见她挥鞭打过来,赶紧扑向他可墩,挡住了塔娜的鞭子。

鞭子“啪”的一声,狠狠落在斛律卿的背上。

“卿儿!!!”

冯浪心疼的大叫一声,抚摸着儿子身上的伤。

他们都喝了软骨散,都无力挣扎。

斛律卿猛然回头,奋力向塔娜吐了口唾沫:

“呸!你这个昧良心的贱人!竟然敢动手打辛苦养大自己的可墩?!”

他很想站起来,撕碎那个女人,无奈药力仍未散,自己又跌倒。

“我的好王兄,你大势已去,就乖乖做可汗的奴隶吧,别让本公主,再出手教训你!”

塔娜扬着手中的鞭子。

斛律卿怒不可遏,厉声道:

“你这个贱女人,没有可墩,将你捡回来,你连屁都不是,你会猪狗不如!

你居然还有脸称自己为公主?还敢出手打养育自己的母亲?!”

“斛律卿,你以为自己是个好东西!你和顾倾城那个贱人,害死我亲生父母,以为本公主不知道吗?!”

塔娜咬牙切齿的指着斛律卿骂。

杵着大刀,与阿勒泰站在一旁的斛律屠休,猛然听到塔娜张口就骂顾倾城是贱人。

他脸色陡然下沉。

眉宇紧蹙,冷厉的斜睨着塔娜。

她竟敢侮辱顾倾城!

就连阿勒泰,也微微蹙眉的看着塔娜。

这个塔娜,不该出言侮辱大王心目中的女神啊!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斛律卿凛然道。

塔娜身旁的蒙面侍女,立刻向塔娜打了个眼色,猛然举手为刃,作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好一个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本公主如今,就要为惨死的父母报仇!”

塔娜嘴里狠狠的骂。

一银牙一挫,“上天让你落在本公主手里,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嘴里一边骂,一边向斛律卿挥鞭。

狠狠几鞭下去,将斛律卿打得皮开肉绽。

斛律卿开始强忍,最终啊的惨叫一声。

“住手!你这畜生,快住手!!!”冯浪可墩伤心欲绝的狂吼。

塔娜身旁那个蒙面纱的女子,见斛律卿被鞭笞,眉眼露出狰狞的恨意,嘴里开始咯咯咯疯狂的厉笑着。

塔娜仍然挥鞭……

“塔娜,你不得好死!”

冯浪可墩再骂了句塔娜。

心疼的看着儿子,银牙几欲咬破,捶胸顿足:

“长生天,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我不该瞎了眼,将那条毒蛇带回来啊……”

斛律屠休看着如毒蛇的塔娜,她眼前浮现那个救苦救难的神医,那个从天而降的神女,那个被天下人传颂的活观音。

那个,他誓言要娶她为可墩的顾倾城。

这同是女子,怎么那么大的区别?

“住手!”

这回,轮到斛律屠休喝住塔娜。

他嘴里低叱,手里已经夺下塔娜的鞭子丢开。

“可汗,你方才……不是要杀了他们么?”塔娜看着被斛律夺走的鞭子,错愕道,“如今为何又要阻止?”

斛律屠休厌恶的看着她:

“本汗改变主意了!暂时,不杀可墩与斛律卿!”

塔娜一脸惊愕的看着斛律屠休:

改变主意了?

这男人变得,也太快了吧?

不仅塔娜意外,斛律屠休那些追随者,也焦急起来。

既杀大檀可汗,岂能不斩草除根!

斛律屠休身边的大将军阿勒泰和军师郁久闾等人,纷纷紧张的劝说:

“可汗,既杀大檀可汗,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要斩草除根,杀了那斛律卿啊!”阿勒泰第一个劝道。

他的军师郁久闾,也忧形于色道:

“那个什么斛律卿,说是大檀可汗的大王子,可是二十多年来,一直流落在外,谁知道他的身份,孰真孰假。可汗还是当将其诛杀啊!”

冯浪见状,赶紧向斛律屠休跪下,痛哭求情:

“屠休王弟,嫂子可以死,求你念在卿儿是你大哥唯一的血脉,放过卿儿吧……”

“可汗,斛律卿绝对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啊……”

郁久闾与阿勒泰又跪下来,相劝斛律屠休斩杀了斛律卿。

见他的部众纷纷劝他杀了斛律卿。

斛律屠休看看他嫂子,又想起顾倾城,想起顾倾城在拓跋刀下救了自己。

这斛律卿,终究是顾倾城的大哥。

若有朝一日,被顾倾城知道,他斩杀她的大哥,她绝对不会饶恕自己。

更别说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可墩了。

拍拍脑门,烦恼的喝道:“好了好了,此事,本汗主意已定!”

阿勒泰等人,才退开一旁。

斛律屠休再对属下道:

“来人!将可墩和卿王子带下去,好生安顿!

日常生活用度,一概不能缺少,只须严加看管即可!”

侍卫将冯浪可墩和斛律卿母子带下去。

塔娜身边的蒙面侍女,恨得紧紧握着拳头,牙关紧咬,脸上面纱也瑟瑟抖动。

塔娜向斛律屠休靠过来,媚笑道:

“可汗果然是柔然的大英雄,轻而易举就夺取汗位,不枉塔娜自小,就仰慕可汗。”

“平心而论,这次,你确实有功劳。”

斛律屠休不冷不热道。

兴味索然。

“可汗当初答应塔娜,只要塔娜与你里应外合,下药把父汗他们迷倒,助你夺取汗位,就封塔娜为可墩。”

塔娜靠在斛律屠休胸前。

再娇滴滴道:“可汗,您可得守诺言哦。”

斛律屠休捏起塔娜的下巴,静静的看着她。

眼前却浮起顾倾城的容颜。

他吻了下去,直到顾倾城的容颜消失眼前。

塔娜一脸的幸福陶醉。

顾倾城的脸消失后,斛律屠休却冷冷的推开她。

似笑非笑道:

“好,只要你再帮本汗完成一件事,本汗就完成你心愿!”

“……什么事?”

塔娜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又勾着斛律屠休的脖子问。

“你不是信誓旦旦,可以为本汗,赴汤蹈火么?”

斛律屠休唇边,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

拿开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再显得有些不耐烦道:“那你就别管什么事,到时候,只管去完成便是了。”

塔娜如坠云里雾里,不知斛律屠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着斛律屠休冷冷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身边的蒙面侍女紧紧扶住她,与她互相看了一眼。

“姐,你方才就不应该,为顾卿和他母亲求情!”那蒙面侍女跺脚道,“否则,他母子,早丧命在屠休可汗刀下了。”

“你错了。”塔娜摇头道,“他若有心杀他们母子,怎么会迟迟不下刀。我便是看出他根本不想杀,才出来喝阻的。”

那侍女又咬牙切齿道:

“若非顾卿胳膊肘往外拐,与顾倾城那贱人勾搭,咱们的父母,就不会死得那么悲惨!,如今倒好,白白的错失良机了!”

“罢了,可墩终究是塔娜的养母!”塔娜公主低叹,“就算我还她这些年的恩情吧。”

随即,眼里,竟然漫上泪雾:

“你不知道,其实她们对我一直很好。只是,我自小仰慕左贤王,才,才选择了帮助他成就大业。”

“姐,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畜生,你为了他掏心掏肺,他未必就对你有情!”

那侍女又狠狠的低声道。

“好了,你住口!”

塔娜低叱,不准任何人批评她的心上人。

而她确实觉得斛律屠休自从在大魏回来,对她就变了。

他的心,仿佛飘忽得难以捉摸。

她才会烦躁,才会易怒。

那蒙面侍女眸眼里目露凶光。

未几,她寻了个机会,悄悄拿了塔娜公主的腰牌,去牢房里看斛律卿。

斛律卿与他可墩被关押在同一个牢里。

此刻,他们身上软骨散的药力,也散了。

毕竟可墩曾是斛律屠休尊敬的嫂子,斛律屠休只下令,以铁链绑住她的手,手脚还能活动走动。

而斛律卿毕竟有武功,为了防止他逃跑,则用铁链将他手脚都绑起来,连着身后几根铁勾,不能随意行走。

铁栅栏外,草原荒草萋萋。

冯浪可墩在斛律卿身旁,母子俩叙话。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诉说自己令儿子自小就受苦。

她后悔不迭,悔不当初!

不该带塔娜回来,如今不仅害死自己的丈夫,令那么多人,因她的下药,而身首异处。

她母子身陷囹圄。

监牢外,那蒙面侍女,拿了几锭金铢给看守的士兵。

让他们打开斛律卿的牢门,让她进去。

并让他们暂时退外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

守卫的士兵,掂量着手里的金铢,再看看她手里,塔娜公主的腰牌。

终于,让她独自走了进去。

斛律卿看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的蒙面侍女,冷冷道:

“塔娜贱人的走狗,你来做甚!”

“大哥,怎么那么快,就不认识妹妹了?”

那蒙面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缓缓解开面纱。

第三百七十章:心如蛇蝎

第370章:心如蛇蝎

“……新瑶?!”

斛律卿惊愕的叫了声。顶点更新最快

“哈哈哈……可不就是你妹妹我!”顾新瑶哈哈狂笑,“只可惜,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大哥!”

他旁边的冯浪可墩,见那女子来者不善。

赶紧伸手臂挡在斛律卿面前,惊愕的看着顾新瑶。

斛律卿盯着阴翳的顾新瑶,半晌后,恍然道:

“……我明白了,原来你跑来了柔然,找到塔娜,与她相认。

再挑衅塔娜,与斛律屠休里应外合,害死我父汗!”

“啧啧啧……大哥,你如今才知道呀?亏你做了顾倾城那么长时间的狗。”顾新瑶睥睨的啧嘴。

再摇头叹息:“我还以为大哥,学聪明了呢!”

“论起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大哥可真是拍马难追!”斛律卿嘲讽道。

顾新瑶却笑道:

“新瑶虽有心挑衅塔娜姐姐,可也得我塔娜姐姐,对斛律屠休情深义重,才能狠下心,对抚养她长大的养父母,出手啊!”

“你走吧,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斛律屠休厌恶的侧过脸去。

冯浪却越听,越怒火中烧。

“是你与塔娜一起,害死可汗的?”冯浪怒声质问。

顾新瑶昂起头,嗤之以鼻:

“传说柔然铁骑,锐不可当。大檀可汗,英明神武。

却被我们姐妹俩,区区一包软骨散,便灭了!”

冯浪眼前浮现起,宴上塔娜为了欢迎她的大王兄归来,与她的侍女一起,亲自给父汗,给可墩,给所有人斟酒。

只气得浑身颤抖,声色俱厉的对顾新瑶怒斥:

“龙生龙凤生凤,你们母女,都是一窝毒蛇!都将不得好死!”

“老太婆,你敢骂我?!”

顾新瑶下巴微扬,目露凶光。

冯浪见她如此歹毒,怕她伤害她的儿子,倒是不敢骂了。

却仍然挡在斛律卿面前。

又义正辞严的看着顾新瑶:“你们恩将仇报,害死可汗,你还想怎样?!”

顾新瑶斜睨着冯浪,咬牙道:

“死老太婆,滚一边去!”

冯浪不但不滚,反而整个人都挡在儿子面前,紧张的叫道:

“你想怎样,我不准你伤害我儿子!”

“嘻嘻嘻……”

顾新瑶没理会那老太婆,阴测测的笑,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对斛律卿道:

“大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在我顾新瑶手上吧。”

斛律卿还未说话,冯浪可墩看见那明晃晃的匕首,已惊骇道:

“你这条毒蛇,你想干嘛?不得伤害我儿!”

随即,扯开嗓子,大声叫喊:“来人啊,有人要杀大王子!……”

顾新瑶一挥手,一巴掌扇给冯浪可墩:

“死老太婆,你再鬼叫,喊破喉咙也没用!他们收了我的金铢,正在外面偷着乐呢!”

再一抬脚,一脚将冯浪可墩踹倒一边去。

她恼羞成怒,又举起匕首想去杀了冯浪。

“新瑶,你住手!!!”

斛律卿见状爆喝。

气得目眦尽裂,大声道: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得碰我可墩一根汗毛!斛律屠休知道了,也绝不会放过你!”

斛律卿的话,对顾新瑶不无警喻。

这老太婆毕竟是柔然可墩,是斛律屠休的嫂子。

若她杀了那老太婆,说不定姐姐也保不住自己。

顾新瑶瞪着倒在地上的冯浪,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你儿子!”

顾新瑶带着复仇的笑,面目狰狞道:

“我只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冯浪可墩吓得魂飞魄散。

赶紧爬起来抱着顾新瑶的腿,哭道:

“你住手,我不准你伤害我儿子!我们都落得这般境况了,你的心肠,怎么还那么的恶毒!”

顾新瑶大力一腿,将冯浪踢倒墙边,撞到木栅栏上,冯浪一时之间急怒攻心,竟昏了过去。

“可墩!”

斛律卿悲痛欲绝的大叫,眼泪夺眶而出。

他见自己的可墩晕了过去,怒不可遏的对顾新瑶吼道:

“你们母女都是毒蛇!你会和你母亲一样,不得好死!!!”

“斛律卿,就看看谁,不得好死!”

顾新瑶握着匕首,一步步逼向斛律卿。

斛律卿想挣扎,却被铁链所困,只弄得叮叮当当的响。

“你敢!”斛律卿怒目而视,“你敢动本王子,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顾新瑶有一瞬的迟疑,旋即厉声道:“为报父母大仇,我可以与你玉石俱焚!”

“你以为是我与倾城害死你父母?”斛律卿凛然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斛律卿,当初乐瑶身上的伤,明明是顾倾城捉着我的手,将剪刀插进乐瑶身上的!”顾新瑶怨愤的叫。

“即便如此,也是你和乐瑶先起恶念,是你们带剪刀进去,企图毁了倾城!”斛律卿痛心道。

“那贱人不但让我背了个黑锅,伤了乐瑶,还废了大姐双脚!”顾新瑶又愤怒的吼叫,“你这个大哥,却一直帮着那贱人!”

“害人终害己,自作自受!”斛律卿哈哈冷笑,“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斛律卿被铁链子锁住手脚,动弹不得。

只得愤怒的瞪着走近自己身前,举着明晃晃匕首的顾新瑶。

“自作自受?”顾新瑶厉声道。

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扭曲:

“若非你维护那贱人,在陛下面前指证母亲,母亲怎么会被责打三十大板,几乎残废!”

她再看着锋利的匕首,面目狰狞道:

“此刻我不能将顾倾城碎尸万段,但大哥与那贱人最亲厚,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大哥便代她受一切的惩罚!

大哥代她受的折磨越多,日后那贱人瞧见,便越痛苦!

哈哈哈……那贱人越痛苦,我便越开心!!!”

顾新瑶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一刀割断了斛律卿的左手手筋。

“啊!”斛律卿一声惨烈的厉叫。

“这一刀,是代我母亲赏你的!”顾新瑶面目狰狞的厉声道。

顾新瑶又挥手,落下第二刀,将斛律卿的右手筋挑断。

“这一刀,是代我父亲赏你的!”

斛律卿再惨厉的叫着,双手软哒哒,淌着殷红的鲜血,脸上已痛得直冒冷汗。

可惜,他被绑住手人。

肉在案上,只能任人宰割!

顾新瑶哈哈哈的狂笑,却不无遗憾道:

“可惜顾倾城那贱人,没亲眼看到大哥,如此悲惨的下场。

否则,她该有多伤心!多心疼!

而我,看到她悲痛欲绝的脸,又该如何的欢喜啊!”

她看着双手流血,痛苦得面容也扭曲的斛律卿,笑声中也流出了痛心的泪。

她又厉声哭叫道:

“若非顾倾城那贱人的出现,我们怎么会家破人亡,兄弟姐妹怎么会反目成仇?!”

斛律卿忍着身体的剧痛,一脸冷汗,咬牙切齿道:

“你这丑恶的贱人,倾城是天上的女神,你是地上的臭虫!

你永远斗不过倾城,永远不会像倾城那样,受万人敬仰,有那么多人仰慕!

你会人人唾弃!此生,得不到任何人的爱恋!”

斛律卿的话,一字一句,像开刃的刀锋,锋利的斩杀顾新瑶。

“是么?”顾新瑶又凶相毕露,“顾倾城是天上女神,我就是地上臭虫么?”

顾新瑶再以同样的手法,挑断了斛律卿的脚筋。

斛律卿便软软的跪倒在顾新瑶面前,痛得浑身抽搐,豆大的汗珠滚落,说不出话来。

“我的好大哥,你终于要跪我这妹妹了。”

顾新瑶居高临下的看着斛律卿。

而后哈哈大笑:

“那贱人到时候,看着代她受尽折磨的大哥,将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啊!哈哈哈……”

痛苦中的斛律卿血脉贲张,缓过劲来,怒视顾新瑶。

疾言厉色道:

“我跪天跪地,也不会跪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永远不会得到爱情,永远不会幸福,你会生生世世,活在痛苦之中!”

“大哥,只要你跟我一样,骂顾倾城是人尽可夫的贱人,我便放过你。”

“你!休!想!!!”

斛律语气一字一顿,愤怒到了极点。

顾新瑶恼羞成怒,面目狰狞,指着斛律卿吼道:

“我表舅舅原是大魏举足轻重的车骑将军,不但被顾倾城那贱人,害得亲自阉割自己,还被五马分尸,诛灭三族!

这些深仇大恨,我不能在顾倾城身上讨还,便由你!这个疼爱她,怜惜她的大哥,一一偿还!”

她一把将匕首扎进斛律卿的裤裆,竟残忍的割了斛律卿的子孙根。

斛律卿痛得脸色煞白,全身颤抖,豆大的冷汗湿透全身,简直不敢相信的瞪着顾新瑶。

他知道顾新瑶歹毒,却不知道她,如厮歹毒!

比所有毒物还毒!

顾新瑶对顾倾城的恨,排山倒海,汹涌而出,报复在斛律卿身上,终于泄愤。

但与此同时,她对顾卿毕竟有十几年的兄妹之情,见他被自己折磨得那般凄惨,她自己也心疼得潸然泪下。

一边凄厉的哭一边疯狂的笑:

“大哥,你当初和顾倾城,是怎样戏弄我表舅舅,如今你也尝到,被人阉割的滋味!

顾倾城有朝一日看见,看见为她受过,已成了废人,不再是男人的大哥,该是怎样的愧疚,怎样的万箭穿心啊?

我都能想象得到,她只怕恨不得,恨不得杀了她自己啊!

哈哈哈……你知道么?我便是要看到她,被无边的痛苦吞噬!只有她越内疚,越痛苦,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斛律卿方才几乎痛得昏死过去,可蚀骨的恨支撑着他,他痛得几乎变形。

再一字一顿道:

“有朝一日,倾城会亲自将你的肉,一片片剜下来,剁碎,喂狗!!!”

斛律卿都是大半个死人了,还敢声声句句维护那贱人?!

顾新瑶又气得脸色铁青,本来已扭曲的面容,更加狰狞。

她丢掉匕首,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

“这蚀骨水,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本,我想寻个机会,让顾倾城那贱人试试。

看看她那漂亮的容颜,被这蚀骨水腐蚀得连骨头都没有的样子。

如今,新瑶一刻也等不及了,还是让大哥,你一并试试吧。

看着大哥你受苦,新瑶便像看到那贱人受苦,一样的心花怒放!”

她拧开瓶盖,看着斛律卿筋脉被她挑断,无力耷拉流血的手,阴测测的笑着,便要将蚀骨水泼向斛律卿。

“铛!……”

陡然铛的一阵铁链大响,顾新瑶被人用铁链由身后袭击,砸在她的双腿上。

她一个踉跄,身不由己的往前一跪,手里的蚀骨水却反而往后,倒往她自己的面门。

蚀骨水悉数泼到她自己的脸上。

“嗤!……”

蚀骨水泼在顾新瑶脸上,发出人的腐蚀声。

“啊!啊!啊!!!……”

顾新瑶疯狂的惨叫声响彻牢房。

顾新瑶不是练武之人,反应终究不快,躲不过去。

被瓷瓶里的蚀骨水泼了个正着,双手抚在脸前,又不敢摸近脸,叫得惨绝人寰。

原来,是刚刚醒过来的冯浪可墩,眼见自己的儿子被顾新瑶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气得全身颤抖。

她悄悄爬起来,想去跟顾新瑶拼命!

但她母子俩老弱伤残,此刻与顾新瑶硬拼,只会死得更惨。

眼看她又要给儿子泼什么蚀骨水,她悄悄摸到顾新瑶身后。

奋起所有力气,将手上的铁链砸打在她腿上。

顾新瑶向前扑跪的同时,手上的瓶子惯性往后倒,刚刚泼向自己的脸。

终于自作自受。

“恶有恶报,还报应得如此之快!”

冯浪狠狠的骂了句在地上哀嚎打滚的顾新瑶,便扑向她的儿子。

“卿儿……”

冯浪方才昏过去,醒来后只看见斛律卿身上皆是血,不知他伤得怎样了。

如今方看见他儿子不但手脚被那女人挑了筋,连他的裤裆都血流不止。

她呼天抢地的喊着:“卿儿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随即,被愤怒燃烧的冯浪又捡起地上的匕首,在顾新瑶身上划拉着。

一边挥刀,一边凄厉的骂:

“你这比狼粪还臭,比毒蛇还毒的女人,我诅咒你,永远活在黑暗中!

生生世世没人爱你,你将痛苦孤独一生,受尽世间上所有折磨,最后被苍鹰啄食!!!”

这时退至外面看守的士兵听到牢房呼天抢地,有大动静,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一看到在地上打滚,还被冯浪拿刀在她身上划拉的顾新瑶。

再看看绑在铁链上被割断手筋鲜血直流的斛律卿。

意识到自己怕是没命享受方才贿赂的金铢了。

都惶恐起来。

赶紧派人去禀报斛律屠休。

冯浪将顾新瑶划拉得体无完肤,才住手,回到她儿子身旁。

“卿儿……我可怜的儿啊!……”

冯浪可墩捶胸顿足的痛哭着。

此刻斛律卿早已经痛晕在他母亲怀里。

斛律屠休接报急急冲进来,见斛律卿不但被割断手筋,还伤了子孙根,性命岌岌可危。

“快传巫医救人!”

他一边赶紧命巫医来救斛律卿。

又气得大吼一声,立刻挥剑杀了那些狱卒。

当他又想挥剑杀了顾新瑶的时候,身后赶过来的塔娜却拉着他求情。

“好了好了,可汗,我妹妹也遭到报应,你看她的脸也毁了,身上也体无完肤。

一个女子毁了容颜,生不如死,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可是卿儿的一生,都被那贱人毁了!”

斛律屠休自是明白男人的最痛,依然想扑过去杀了顾新瑶。

“难道你杀了我妹妹,大哥就能完好无损吗?”塔娜还是拉着斛律屠休,“当务之急,是赶紧救大哥啊!”

斛律屠休这才冷冷的收回剑,赶紧命到来的巫医来给斛律卿救治。

冯浪气得顾不得生死了,跳起来挥铁链砸打塔娜。

一边打,一边悲愤的哭叫:

“都是我,不该将你这条毒蛇带回来,不但害死可汗,还害得卿儿如此悲惨!我要杀了你这条毒蛇……”

塔娜想拔剑杀了冯浪时,看到斛律屠休盯着她,像苍狼一般森冷的目光,才住了手。

斛律屠休遂命人拉开冯浪。

塔娜公主此时,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等她知道斛律屠休要她做什么事后,她变得,比顾新瑶还要狠毒了。

巫医虽救回斛律卿的性命,可是他手脚被废,连走路都不行,只能坐在轮椅上,成了废人。

斛律屠休本来命巫医将斛律卿的子孙根保存起来。

斛律卿羞愧难当,却让人把那东西扔出了帐外,冯浪却悄悄把它捡了起来。

并小心风干保存。

那是他儿子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儿子已经成了残废,但百年之后,那东西,还是得陪在他的身体里。

经历这些挫折,冯浪原本模糊的眼睛,就几乎看不清眼前景物了。

而斛律卿,更加的了无生趣。

到了晚上,大司命自斛律卿身上走出来,飞到冥界。

怒气冲冲就要打冥王,却被冥王一把推开。

冥王负手冷冷道:

“大司命,亏你是神仙,竟如此心浮气躁。”

大司命一挥大袖,面前显现出憔悴不堪,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死气沉沉的斛律卿。

他指着斛律卿,气冲冲对冥王道:

“你看看,这就是你擅自篡改命簿的结果,他虽只是本司命的肉身,我却能感受那切肤之痛,和没有男人尊严的屈辱!”

冥王脸色微讪,微微耸肩:“本王也不知道,结果会演变成这样。”

稍顿,又漫不经心道:

“你就看开些吧,毕竟没有男人尊严的,只是那凡胎肉身,也不是大司命你,你何必耿耿于怀。”

“你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司命甩袖道,“拓跋余的下场。若比斛律卿更凄惨,本司命便看看你,还能否如此气定神闲!”

大司命拂袖而去。

身后的冥王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微微阖上眼睛,拳头逐渐紧紧握起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人生无常

第371章:人生无常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顶点更新最快

大魏皇宫,看似平静。

拓跋焘命内侍传顾倾城去御书房。

御花园的梧桐,被金黄渲染,璀璨了半边天。

秋风,吹皱了一湖碧水,涟漪跌宕。

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倾城面前。

顾倾城接住金黄的梧桐叶。

不知何故,她的胸腔,就咯噔下沉。

只觉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来到御书房外,内侍就吊起嗓子:

“安平郡主驾到……”

看着走进来的倾城,拓跋焘一时之间,又不急着说正事,却说了些不紧不慢,不痛不痒的话。

“丫头呀,自从你帮朕料理这腿疾,朕的腿脚,可是轻松多了。”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手指在龙案上轻扣。

这样的动作,说明人内心有些混乱。

手指的主人正在组织说话的内容。

“那就好。”顾倾城眯眯笑道。

心下知道,陛下专门传自己进御书房,可能不仅是告诉自己他的腿疾痊愈了。

是否江南有什么战报?

果然,片刻后,拓跋焘的神情显得凝重,重重叹口气,道:

“其实,朕传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忽然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不会是拓跋有发生什么事吧?

这几日他们虽然开战,可是战事倒是顺利的呀。

不!

自己还能呼吸,就说明拓跋不会有什么意外。

而且若拓跋有什么意外,作为拓跋皇爷爷的皇帝,脸上怎么会没有悲痛。

莫非……是一直没有音信的大哥?

她当下一凛,点点头:“陛下请说,什么事情,倾城都受得住的。”

“朕方才接到,潜伏在柔然的密探回报,顾卿回到柔然,柔然大檀可汗迎接王子归来,举国庆祝,没有防备之际。

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发动兵变,率领他的部族,兵临王庭。

好像……是与人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弑杀了大檀可汗,篡夺了汗位。

并将大檀可墩,和斛律卿囚禁起来,成为阶下囚。

如今,斛律屠休已然成功篡位,成了柔然可汗。”

顾倾城震惊不已,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果然,她心中担心的,真的就发生了。

她一直奇怪,大哥回到柔然,再怎么忙,派个人给她送封平安信,也是举手之劳,并不耽搁他什么时间的。

大哥应该知道,她一直惦念他的安危。

拓跋焘看着呆若木鸡的顾倾城,又沉吟道:

“朕知道灵儿那丫头,颇喜欢顾卿,你暂时不要将顾卿之事,告诉灵儿。

否则那风风火火的疯丫头,不顾一切的去柔然,那就真是白白去送死了。”

“陛下,我大哥被斛律屠休囚禁,肯定是凶多吉少。”

顾倾城一脸焦灼,眼里噙满泪水。

再向皇帝请求:

“大魏可否向柔然发兵,击溃斛律屠休,救出我大哥他们?”

皇帝看着焦灼的倾城,叹口气:

“倾城,那并非你的亲大哥。”

稍顿,拓跋焘再默默摇头:

“你也知道,如今大魏全部精力南征,根本不可能分兵去救他们。

时也、命也、天也,有时候,即便是皇帝,都徒叹奈何。”

“不!”倾城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无论他变成了谁,他永远都是倾城的大哥!”

随即,她擦擦眼泪,又焦灼道:

“顾卿不仅是我大哥,他的可墩,还是冯左昭仪娘娘的亲姐姐。

陛下你不发兵去救他们,倾城一个人去,一定要救出我大哥和他可墩。”

“倾城,你冷静一点!”

拓跋焘行至顾倾城面前。

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冷静道:

“就凭你说顾卿是你大哥,你要舍命相救,朕就是举我大魏全国之力,也要去把顾卿救出来。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儿带着大魏所有精兵良将,前去征伐刘宋。

朕所剩下的,除了六镇抵御北边侵扰之兵将,便是戍卫皇城的几万人马。

此刻莫说北伐,南北同时开战,大魏力所不及。

在我大魏南征之际,还得要与柔然睦邻友好,免得他们突袭,与刘宋联合起来,南北夹攻我大魏呢!”

顾倾城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

拓跋已带走大魏精锐南伐。

此时,更应该是大魏与柔然搞好关系的时候。

怎么可能出兵柔然?

于是点头,冷静道:

“我也知道大魏,如今不宜北伐,我想办法自己去,我大哥落在他们手上,肯定是九死一生。”

“倾城,你切勿感情用事。如今整个柔然,都被斛律屠休控制。

连柔然与大魏的通关,都已全面封锁,之前的商贸往来,都已经停止了。”

“是么?”顾倾城震惊道,“那斛律屠休,竟然防范大魏?”

拓跋焘再点点头:

“别说是你,任何人没有屠休可汗的手谕,都不能随便出入柔然。”

“……那我大哥他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顾倾城更加火急火燎,恨不得马上赶去柔然。

拓跋焘又斟酌道:

“想来,那斛律屠休没打算斩草除根,才将顾卿囚禁,否则,大檀可汗被杀的同时,身为大王子的顾卿,也不能幸免。”

顾倾城默默点头,陛下如此分析,她也心存了一点侥幸。

“但斛律屠休此时不杀大哥,可能是想等人心安顿,再图杀之。大哥看来,终究怕是难逃一劫。”

顾倾城仍然忧心茕茕。

“你分析得也不错,斛律屠休既已弑兄篡位,断没有不斩草除根之理。

暂时不杀斛律卿,怕是真的,为了安定人心,再缓缓图之。”

皇帝也沉吟颔首,稍顿又道:

“大檀可汗,毕竟是几十年的柔然可汗,他这么多年,应该培植了不少忠心耿耿的部属。

他们举国同庆,又有内奸里应外合,措手不及,才让斛律屠休奸计得逞。

听说大部分亲信被屠杀,但仍然逃脱了一些部将。

如今看来,能否化解你大哥他们的劫难,就看那些逃出去的亲信了。”

“那些能逃出去的,也寥寥无几,怎敌斛律屠休的大军。”

顾倾城摇头,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人身上。

赶紧擦干净眼泪:“我光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一点都帮不上大哥的忙!”

略为寻思,再冷静道:

“陛下,大魏与柔然虽暂不通关,陛下的信使,应该可以进入柔然吧?

大魏此刻不便出兵救人,倾城十分理解。

可陛下能否御笔修国书一封,给斛律屠休,痛陈他本该血脉相连,兄友弟恭。

如今他倒行逆施,已残杀兄弟,篡夺汗位便罢了,若再戕杀嫂侄,只会令天下人耻笑,遗臭万年。

希望他念在手足叔侄之情,手下留情,以德服人。

大魏泱泱大国,陛下威名震慑四海,希望也能震慑斛律屠休。

令他有所顾忌,不至于弑杀了兄长,又对侄儿和大嫂大开杀戒。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能保住大哥他们的性命,万事便皆有变数,也皆有可能!”

拓跋焘点点头,爽快的答应:

“……好,这个朕倒是可以即时修书一封,给斛律屠休,希望他能对顾卿母子,手下留情。”

“倾城谢过陛下救兄长之厚恩。”

顾倾城跪下磕头,谢过陛下。

又道:“之前篝火晚会,陛下遇刺,陛下不是问倾城需要什么赏赐么?这个,就作为陛下对倾城的赏赐吧!”

“看来,丫头是不想白白领受朕的人情啊。”拓跋焘苦笑。

“虽说施恩不望报,可如今倾城,毕竟索要了赏赐。

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虽是忘年之交,这样互不相欠,心里坦荡荡,便问心无愧。”

顾倾城认真道。

“好,好一个心里坦荡荡啊,倾城果然是女中丈夫!”拓跋焘颔首道。

遂回到龙案上写信,顾倾城亲自给他磨墨。

写好正式国书,顾倾城又帮忙点熔火漆。

皇帝将火漆滴于信函封口,仔细盖上火漆金印。

拓跋焘遂唤穆铖进来,派八百里加急,立刻把书信送去柔然给新可汗斛律屠休。

顾倾城吊起的胸腔,总算有一点平稳。

只希望斛律屠休能把大魏皇帝的国书,放在心上。

临离开养心殿,拓跋焘又道:

“丫头,冯左昭仪那里,也尽量先瞒着吧。虽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但能瞒得她们一时,便是一时。

若实在瞒不住,再告诉她们。最起码,让她们少担心些日子。”

“好,倾城明白陛下的苦心。”

顾倾城此刻想,陛下或许,也是在乎姑姑的?

离开御书房,顾倾城想到大哥被囚,生死未卜。

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焦急。

整个人就像放在炭火上烤一样,火急火燎,却又无能为力。

胸腔里仿佛被厚厚的棉絮堵住了,非常郁闷,就快窒息。

甚至想找个地方,好好痛哭一场。

她策马离开皇宫,漫无目的走在皇城街道。

飞鸿飞雁见郡主神色有异,怕郡主出什么事,也骑马,紧跟左右。

秋风瑟瑟天转凉,满城金菊映花黄。

来到朱雀大街,顾倾城下马,缓缓而行,身后的飞鸿飞雁赶紧帮她牵马。

她想起刚来平城,刚到顾府的一幕幕,都是大哥在护着自己。

泪水,就不由得夺眶而出。

擦擦眼泪,又想起刚来平城时,大哥带自己逛街。

还在状元坊买了枚珠钗送给自己。

胸腔里头更加堵得慌,不觉走进状元坊。

顾倾城名动天下,那次玲珑阁失火,她就在玲珑阁外面。

隔壁状元坊的伙计,都见过顾倾城,故而一眼就认出她是安平郡主。

店伙计一番殷勤招呼,引她参观状元坊。

给她介绍每款珠钗的用料和属于哪个大师傅打造。

顾倾城根本无心听,只听得有人在喋喋不休的说话罢了。

她眼前,只出现大哥给她买下珠钗的情景。

泪雾又不由自主的涌上眼帘。

“倾……城?”

身后一把惊愕的声音,叫得百转千回。

顾倾城回眸,竟是秦少卿。

他还是一袭青衫,一如既往的儒雅书生打扮,即便他如今几乎垄断了城中所有买卖。

成为最有钱的土豪。

秦少卿是洪门门主,平日里难得回状元坊一趟,不知今日,竟又那么巧。

其实,这是他的店铺,看见他也不足为奇。

“没想到,倾城会出来逛街。”秦少卿笑道。

顾倾城赶紧收起泪雾,清清嗓子:

“我……碰巧路过,便进来瞧瞧。”

“难得倾城,还瞧得上咱们状元坊的俗物。”

秦少卿又惊又喜,随即赶紧吩咐伙计:

“把安平郡主喜欢的款式,都包起来,派人送到宫里去。”

“别别别……”倾城马上摁住,“我只是想我大哥了,他当日带我来逛这状元坊,才走进来瞧瞧。”

秦少卿见她眉眼间一副忧心茕茕,也就不勉强。

“倾城这般愁眉深锁,是出什么事了么?”秦少卿善解人意的问。

顾倾城微微叹气,扯出个苦涩的笑。

两人寒暄几句,秦少卿道:

“我请你去吃桃花羹吧?喝了甜甜蜜蜜的桃花羹,人的心情会变好。”

“好。”顾倾城爽快道。

他们向外走,途径往日的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虽然变成废墟,后来安陵格仁却为花想容在上面搭了个露天戏台。

此刻有戏子在上面唱戏,演唱的好像是《恨锁麒囊》。

她回想着当初和大哥来天上人间这里吃茶听段子的情景,不禁又是一阵黯然。

人生无常,没想到大哥不是父亲的儿子,竟是柔然大王子。

等到自己好不容易替大哥高兴一番,他一回到柔然,却又被囚禁,生死未卜。

她眉宇轻颦,凝眸往戏台那青衣看去,竟是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竟然是五姨娘萧红玉。

只见萧红玉一袭青衫鼓荡,白水袖翻飞,额上鬓边皆贴着熠熠生辉的花钿珠翠,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萧红玉的青衣扮相,与花想容相比,竟不相伯仲。

一样的桃李风姿,有着细腻柔婉的闺中情愫和绵长如缕的缱绻愁思。

她舞起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

……

……

萧红玉的唱腔及念韵白,几乎能媲美花想容了。

原来她已独当一面,真的组了个戏班。

想着萧红玉方才所唱的戏文,当真是万分感慨:

人生岂能事事顺遂,即便是铁打的富贵,又岂能一生注定不变?

像大哥顾卿,从平民变王子,顷刻间,又从王子变成阶下囚,性命危在旦夕。

顾倾城眼泪泫然欲滴,胸腔里波涛汹涌,眉宇更加的焦灼。

秦少卿仔细的瞧在眼里。

“倾城,你的心事,看上去挺重啊?”

秦少卿看着颦眉含愁,却是我见犹怜的顾倾城,万分担心。

顾倾城扯出一个五味杂陈的笑容,随他走往向阳大街的粥棚。

倾城让飞鸿飞雁栓好马儿,也进来吃桃花羹。

粥棚的老板娘看见她们,有些惊诧。

更多的是惊喜。

热情的招呼他们上楼上雅间,给她们上了桃花羹。

飞鸿飞雁则在楼下找了个近街的位置,边吃边看马。

“倾城,你当日主动与南安王退亲,”秦少卿很直接的问,“你喜欢的人,可是高阳王?”

顾倾城看着秦少卿,微微垂眸,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桃花羹。

“你是担心高阳王,在南伐的战事?”

秦少卿又问,眉宇轻蹙。

拓跋这两日确实没与自己对视,想来是战事吃紧,忙不过来。

她也不好去打搅他,只是默默祈祷他平安。

但此刻,她真的并非担心拓跋。

顾倾城叹口气,摇摇头:“我是担心,我在柔然的大哥。”

“你大哥顾卿?”秦少卿显得惊讶,“他已是柔然王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倾城与拓跋当日那一出顾卿通敌叛国的戏,令柳如霜说出顾卿的身世。

顾卿是柔然王子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大魏。

“柔然兵变,他的王叔斛律屠休,趁举国欢迎他这个新王子,发动兵变。

杀了大檀可汗,我大哥也成了斛律屠休的阶下囚,如今生死未卜。”

顾倾城也不隐瞒。

最后黯然道:“所以人生无常,铁富贵并非天注定。那戏文,还真唱得不错。”

“原来倾城,是为这事担心。”秦少卿恍然。

随即也担心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况且你大哥,是大檀可汗的王子,斛律屠休既然篡位,只怕……要斩草除根。”

顾倾城看着眼前的桃花羹,想到大哥被斛律屠休囚禁虐打,此刻还不知是否仍然有命。

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滴落桃花羹上。

她却不知,那原本添加了忘情水的桃花羹,竟被她澄澈如圣水的眼泪,洗涤干净。

秦少卿看着梨花带雨的顾倾城,眉宇一阵深深的紧蹙,沉吟道:

“我洪门门众广布天下,我可以多派些人,去柔然了解具体的情况。

若能救你大哥出来,固然最后不过,即便救不出来,也会暗中保护,尽量保证他的安危。”

顾倾城赶紧擦擦眼泪:

“真的?秦大哥,真的肯派人去保护我大哥?”

“嗯。”秦少卿万分怜爱的点点头,宽慰道:“你放心,你大哥吉人天相,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随即,顾倾城又担心的摇头:

“我听陛下说,如今柔然已封关,停止一切商贸,恐怕秦大哥的人,也未必能进入柔然。”

“这个,倾城放心,普通人进不了,我洪门,总会有门路的。”秦少卿宽慰,“总之,我一定确保,你大哥无性命之危。”

“那……”顾倾城破涕为笑,“谢谢秦大哥!”

这样的笑容,秦少卿多想永远留住!

第三百七十二章:酒入愁肠

第372章:借酒浇愁

难得秦少卿答应派人去救大哥,保护大哥,希望大哥安全度过危机。顶点更新最快

而后回一心堂,忙都几乎日落西山,才回宫。

这样忙得死死的,她看起来就没有时间担心大哥的事了。

一入宫中,便见拓跋灵派了宫女,在宫门候她,让她到碧霞宫宴饮。

“安平郡主,奴婢阿碧,乃上谷公主的宫女。

奉公主之命,专程恭候郡主,请郡主拨冗赏光,去碧霞宫饮宴。”

阿碧恭恭敬敬施礼道。

顾倾城怕自己会忍不住在拓跋灵面前,流露出什么,让她知道大哥的状况。

徒添灵儿忧虑。

便对那宫女道:

“阿碧,烦请你回去禀了公主,我今日累了,公主的好意,敬谢不敏了。”

“哦……是……”

那宫女有些戚戚然的福身。

万分失望的看着顾倾城,惴惴地,不敢离去。

感情,公主是交代她,务必请到安平郡主?

罢了,她这般回去,说不定会被灵儿责骂呢。

而且,她这么早回到毓秀宫,在姑姑面前,也会容易泄露出大哥之事。

大哥的母亲是姑姑的亲大姐,姑姑若知道柔然变故,肯定更加忧心茕茕。

刚刚转身,脚步又顿住,对那阿碧宫女:

“罢了,我还是去吧,免得拂逆了公主一番心意。”

“谢谢郡主!郡主请随阿碧来吧。”

那宫女马上喜笑颜开的再给安平郡主重新福身。

顾倾城猛然想起那日为刘子业亲自做糕点,飞鸿飞雁摘了很多桃花瓣回来,给她做糕点,桃花瓣摘得太多。

后来老祖宗教她酿桃花酒。

如今算算时日,那桃花酒该已酿成了。

“公主既请宴饮,我还是带酒去吧。”

顾倾城笑道,又嘱咐飞鸿飞雁:

“你俩快回毓秀宫,多带几壶桃花酿去碧霞宫,我和公主,先尝尝味道如何。

好喝的话,到时候,再请老祖宗和姑姑喝。”

“是……”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的回答。

飞快的返回毓秀宫取酒,免得耽搁公主与郡主饮酒。

到了碧霞宫,拓跋灵早等在宫门,闷闷不乐的踱步。

原本郁郁寡欢的她,一见顾倾城,就喜笑颜开的拉她进来。

“灵儿,怎么好端端的,想请我宴饮了?”

“那日你帮母后求情,让父皇释放了母后,我就想请你喝酒来着,不过是拖到如今罢了。”

拓跋灵挽她的手,向花园走去。

又对那宫女阿碧,表示嘉许道:

“阿碧,我还以为你请不来安平郡主呢,幸好,你能完成任务。否则……哼哼……”

那阿碧宫女也长吁口气,再度感激的看了一眼顾倾城。

想来,如今拓跋灵对她的宫女也是相当严厉了呢。

两人来到碧霞宫的碧荷水榭,雕栏玉砌的曲径,到处挂着暖黄的宫灯。

宫女立刻在水榭内摆案设宴,忙碌起来。

而飞鸿飞雁也前后脚就赶来碧霞宫,带了好几壶桃花酿。

拓跋灵看着那些桃花酒,还未开封,已香气四溢。

她一脸惊喜:

“没想到我名誉上请你宴饮,竟还要你带酒来。这香气四溢的,倒是什么好酒来着?”

“这是老祖宗教我酿的桃花酒,还未尝过呢。咱们先来尝尝?”

顾倾城一边道,一边掀开酒封。

“难怪,很芬芳的桃花香!”拓跋灵更加高兴。

随即又吩咐宫女:

“你们……快快快,去把父皇送给我的那对青玉取来。”

“是……”

便有宫女匆匆忙忙,跑去取酒盏。

“今日,竟是本公主有口福了,竟然能尝到倾城亲自酿的桃花酒。”

拓跋灵陶醉的嗅着酒香。

几名宫女也送来了青玉雕琢,图案精致的酒。

她们就着月色,坐在水榭内吃菜喝酒。

拓跋灵亲自给顾倾城斟酒,笑眯眯道:

“倾城,你可知,这对青玉,是何来历?”

顾倾城看着那四足像鼎像盏,雕琢精致的玉,端起酒,细细端详。

月色下,青玉温软晶莹,几乎像琉璃酒盏般,透出桃花酒色。

但又比起琉璃盏,更加的高雅。

微微笑道:

“金卮浮水翠,玉挹泉珠。这青玉,雕琢得如此精致,瞧着就名贵,玉质温软,透出瑰丽酒色。

该不会,就是西汉武帝与卫子夫,大婚时,喝交杯酒的那对玉吧?”

拓跋灵更加震惊:

“这……你也知道?”

顾倾城讪笑:

“我原也不知,是帮你办曲水流觞及笄宴时,我盛赞那提梁卣,龙首龙身,雕工精致。

卫绾告诉我,还有一对更加精细的青玉,是汉武帝与卫子夫成亲时,喝合卺酒所用。

后来陛下赐给了上谷公主。料想,便是这对玉了。”

“嗯。”拓跋灵点头:“这是去年我生日,求父皇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中秋虽过,天上依然皓月当空。

顾倾城就着月色,嗅着酒香,微嘬一口,略为陶醉道:

“酒斟玉桃花醉,烛影银光蟠桃香。没想到我这桃花酿,得配青玉,更带出了桃花滋味。”

拓跋灵也已经细细品起了桃花酿:

“是你酿的桃花酒好,香香甜甜,色泽瑰丽,馥郁香醪,闻香已醉。”

两人开开心心的举,一饮而尽。

顾倾城喝完,又连斟几盏,要拓跋灵陪着一起喝下。

“倾城,咱们小酌便好,你如此豪饮,醉了可怎么办?”

拓跋灵感觉顾倾城有些心事重重,伸手想劝她。

“难得酿成了桃花酿,还有公主作陪,酒逢知己千杯少,自当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顾倾城豪爽道。

又仰头喝了中酒,却是一脸的苦闷难过。

“倾城,你别是酒入愁肠便好,看你心事重重的,是否出什么事了?”

拓跋灵见顾倾城眉眼轻颦,大杯毫饮,担心的问。

随即,又惊叫起来:

“难道,是儿打仗出什么事?”

顾倾城微微摇摇头,闷头喝酒。

“……不是担心儿?”拓跋灵蹙眉,研究的看着顾倾城。

倏然,她又想到什么,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一向乐观坚强,从未见你愁眉苦脸。莫不是……我父皇,我父皇把你,把你给那个了?”

顾倾城“噗嗤”的将口中的酒笑喷,推了拓跋灵一把:

“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竟把自己的父皇,想得那么龌龊!”

拓跋灵惊吓甫定,舒舒胸口:“还好……”

顾倾城担心大哥,又不敢告诉拓跋灵,怕她去找大哥,送羊入狼窝。

又想到姑姑不知有什么难言的秘密隐瞒自己,也暗暗担心姑姑会遭遇不测。

拓跋一般都会在夜里抽时间与自己说说话,自从中秋那晚后,便音信全无。

可是自己还能呼吸,便证明拓跋不会死。

兴许,他是被战事拖住了。

连跟自己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那得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战局啊!

这所有的事,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难道,真的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么?”顾倾城暗暗叹道。

她很想主动找他,却又怕自己令他分心,几十万性命在拓跋手里,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这万语千言,满腹心事,堵在心里,真的好想跟拓跋灵一吐为快。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

她喝着酒,苦笑着问拓跋灵:

“灵儿,若你父皇真的强取豪夺,把我……那个,你还能为我讨回公道么?”

拓跋灵一副两肋拔刀的样子:“当然是要他负责啊!”

“负责?嘻嘻嘻……”

顾倾城指着拓跋灵嘻嘻嘻的笑起来。

“傻灵儿,皇帝负责,就是封妃封后,这不正中他下怀么?”

拓跋灵想想也是,竟一下子懵了,最后咬牙道:

“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包括顾卿,也是个没良心的,做了柔然王子,就把本公主忘得一干二净,连封信都没有!”

她也大口喝酒,又不免悲凉,自怨自艾:

“顾卿如今是王子,怕是,怕是更加瞧不起……我这残花败柳喽!”

“灵儿放心,我大哥绝对不会忘记你,只是大哥……”顾倾城喉咙哽咽。

便赶紧喝酒掩饰,眼泪掉进杯盏里。

“顾卿那个混蛋,就是瞧不起本公主了。”拓跋灵噘嘴道,“又或者,他一回到柔然,他父汗便给他娶王妃了。”

遂与顾倾城推杯换盏,痛饮起来:

“倾城,咱们喝酒,不想那些没良心的男人!”

顾倾城看着天上的月色,十五月亮十六圆,中秋节虽已过,银盆光华还是璀璨人间。

“好了,灵儿,咱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如……”顾倾城酒已半酣。

站起来,脚步摇摆,搂着水榭的石柱,半醉的指着银月,对拓跋灵道:

“咱们……到月亮上喝酒,可好?”

“到月亮上喝酒?”拓跋灵自是拍手道好,“好啊……”

她比顾倾城还显得兴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倾城醉了。

“上月亮上喝酒?嘻嘻嘻……倾城,你醉了吧?”

“傻瓜,我们爬上屋顶,月亮不就触手可及了?”顾倾城嘻嘻笑道。

“碧霞宫屋顶?”拓跋灵回望自己的宫宇。

顾倾城微笑着摇摇头。

拓跋灵又抬头去看看摘星楼:“我知道了,皇宫至高处,摘星楼!”

顾倾城带着微醉,还有几分俏皮:

“摘星楼确实是皇宫之巅。可是我已经上摘星楼喝过好几回酒了,不甚过瘾。

要上,咱们就上……太华殿屋宇!”

“太太太华殿上喝酒?”拓跋灵舌头几乎打结,一脸震惊,“嘻嘻嘻……倾城,也就是你,敢这么想!”

拓跋灵一边震惊道。

但随即,却又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妙了!咱们就杀上太华殿屋宇……”

拓跋灵开心的拍掌大笑,又醉醺醺道:

“那里是男人们议事的金銮大殿。在那个殿宇上喝酒,把男人们都踩在脚下,那才过瘾!”

“对了,太华殿,乃大魏群臣议事的金銮殿呢。

哎……罢了罢了,别到时候,连累了你,也被你父皇打屁股。

要不,咱们就上摘星楼九重天吧,那里离月亮更近。”

倾城晃晃头,有些清醒道。

“不,就去太华殿……”拓跋灵不想改变主意。

“好……咱们就去太华殿,将天下最厉害的男人,都踩在脚下!”顾倾城呐喊着。

拓跋灵又笑嘻嘻的捧着顾倾城亲起来:“倾城,灵儿真是爱死你了!”

“嘻嘻嘻……你这女色狼,你儿回来,还不把你的嘴给……封了。”

顾倾城也嘻嘻嘻的傻笑。

于是乎,她俩拎着几壶桃花酒,手拉手,悄悄摸到太华殿。

顾倾城拉着拓跋灵腾身而起,轻松飞跃,两人站在太华殿的琉璃瓦顶。

月色皎洁,在皇宫所有屋宇上渡了一层银华。

一时间感觉离月亮真的是咫尺之遥,触手可及。

而夜里,站在屋宇上看那灯火辉煌的摘星楼,更加玲珑剔透,美轮美奂。

她们枕着月光,斜躺着喝酒。

“嘻嘻嘻……倾城,灵儿喝过那么多次酒,最有意思就是这次了。

哈哈哈……在太华殿屋宇上啊,太有意思了!”

拓跋灵乐颠颠的摇晃着二郎腿。

“灵儿小心,别……摔下去了。”顾倾城拽了拓跋灵一把。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拓跋灵看着银夜上的繁星,又开了两瓶酒:“来,咱们喝!”

可是,人生得意?

她拓跋灵不过是残花败柳,又如何能得意起来?

只能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了。

“好,咱们……不醉无归!”顾倾城与她碰碰酒瓶。

她们一肚子苦水的喝着酒,迷醉的赏着月华。

拓跋灵眼神迷离,半醉道:

“大魏最美丽可爱的上谷公主,和大魏最漂亮睿智的安平郡主,居然爬上男人议事的太华殿屋宇喝酒。

哈哈哈……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等本公主老了,一定要将这人生乐事,美妙的经历,告诉我的儿孙后辈们,让他们,也替他们的老祖宗,乐上一乐!”

“哈哈哈……灵儿。”

顾倾城笑得快要断气。

又指着拓跋灵道:

“看你这只思春的小野猫,自己还是个未嫁人的闺阁公主,就想到自己的儿孙后辈,把自己当老祖宗了。真真是……笑死我了!”

拓跋灵半醉半醒,终于察觉失言,才想到自己已失贞洁,哪里还会有什么儿孙满堂?

登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兴味索然的喝闷酒。

眼泪,无声的滑落。

“灵儿,怎么了?”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萎靡的样子,知道她又想起伤心事了。

摸着她的脸,安慰道:“傻丫头,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大哥,会好好爱你的。”

拓跋灵略为调整心情,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

“我就是幻想一下罢了,我要真有儿孙后辈,还不是你的侄孙?”

“我看灵儿,是迫不及待,想嫁给我大哥了,羞羞啊……”

顾倾城又嘻嘻笑道,笑出眼泪。

“天下间,哪有像灵儿你这般,不矜持的公主啊。”

“……矜持?”拓跋灵瞬间又变得黯然,“灵儿早已残花败柳,哪有什么矜持可言。”

滚烫的眼泪,又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顾倾城紧紧拥着她:“对不起……我不该与你开玩笑……”

半晌后,拓跋灵拍拍倾城,已经释然。

两人重新斜躺着屋脊。

一边继续喝酒。

拓跋灵看着头上月光,又道:

“倾城,你说柔然的晚上,那里的月光大,还是咱们大魏的月光大。那个讨厌的顾卿,在做什么呢?”

“大哥……也许跟咱们一样,躺在屋顶上喝酒呢。”顾倾城与拓跋灵碰酒瓶子。

“嘻嘻嘻……倾城,你醉傻了吧?柔然只有帐篷毡房,哪来什么屋顶?”

拓跋灵指着顾倾城嘻嘻笑道。

“……哦,对,是没有屋顶呢。那……大哥可能,可能,就躺在辽阔的草原上,和咱们一样,喝着酒,欣赏着月色,正念叨着咱们呢……”

顾倾城喉咙已经哽咽,潸然泪下,赶紧伏下身子,将头脸埋下来。

身子忍不住抽搐。

“可惜,柔然没有大魏的琼浆玉液,更没有咱们倾城亲自酿的桃花酒,都是些马奶酒。

这可怎么办?顾卿会不会喝不惯?早知道他走的时候,我给他带些酒回去就好了。”

拓跋灵一脸遗憾道。

稍顿,她又骂道:

“也活该,谁让他走得那么急!就应该让他尝尝柔然难喝的马奶酒,他就会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飞回咱们身边了。”

顾倾城暗暗擦干净眼泪,再转过身子。

略为清清嗓子:

“是啊,柔然的马奶酒,大哥喝不惯,也住不惯他们的毡房。灵儿放心,大哥很快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顾倾城不知是安慰拓跋灵,还是安慰她自己,又咕噜咕噜的大口喝酒。

“这次他回来,本公主就一定想办法……栓住他,不让他离开……大魏了。”

拓跋灵嘻嘻的傻笑道。

“灵儿……有什么办法,能……栓住大哥?”顾倾城又醉醺醺的笑道。

“女人能栓住男人的办法,当然……是孩子了。”拓跋灵醉得一塌糊涂。

也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壶酒,醉醺醺的嘻嘻笑道:

“本公主……毕竟在皇宫长大,这些,这些降服男人的……伎俩,本,本公主还是……知道的。”

“好,”顾倾城道:“等大哥回来,你就……生个大胖小子,好好把我大哥……拴住了。”

拓跋灵喝光一壶,又开了一壶酒封,喝了几口,面红耳赤,才摇摇头道:

“可是倾城,大胖小子,不是……说有就有的。”

顾倾城一边灌酒,一边傻乎乎的笑:

“不过是……大胖小子罢了,有什么难的。”

拓跋灵打了个酒嗝,阖上眼睛,微微摇头,半晌后,重重叹口气,脸上不无忧戚:

“倾城,我以前……见顾卿一双眼睛,总是围绕着……你这个妹妹转。

我当时,我当时,就觉得他也太眷恋……自己的妹妹了吧?

如今你们,你们不是亲兄妹了,他会不会……是喜欢你啊?”

顾倾城一边喝酒,一边拍拍胸脯:

“你放心,大哥……永远是我大哥,不可能与我有其他感情。

我是你儿的,我大哥迟早……也是你拓跋灵的。

他的身上,系着月老给你们牵的,牵的红线呢。

就算他逃得再远,也逃不出公主的……如来佛掌!”

顾倾城伸出五爪,往前抓了一把。

“咣当!……”

她扑了个空,酒瓶子咣当咣当的滚下屋檐。

“嘭!”

滚落地下花岗岩石地面,摔了个粉碎。

可是,怎么没有御林军来查看呢?

难道不怕有刺客么?

“嘻嘻嘻……”拓跋灵也拽着小拳头,笑得得意忘形,“对,逃不出本,本公主的如来佛掌!”

两人都脸颊酡红。

气喘吁吁。

顾倾城喝得兴起,已经旁若无人,不知身在何方。

站在屋宇上,唱腔婉转,学青衣唱起了《恨锁麒囊》选段: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

……

……

“好听好听……”拓跋灵笑嘻嘻的鼓掌。

拍着,拍着,眼睛却完全闭上了。

而顾倾城也在歌声中,沉沉睡过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桃之夭夭

第373章:桃之夭夭

其实,早有御林军统领穆铖去禀报拓跋焘,一脸惶恐:

“陛下,上谷公主和安平郡主,两个人竟然……爬到太华殿屋宇喝酒。顶点更新最快

这不但危险万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而且,而且太华殿乃金銮殿,他们此举,实属……大不敬,要不要……劝她们下来啊?”

“罢了,让她们喝吧。”

拓跋焘嘴里说道,走出养心殿,穆铖紧随其后。

拓跋焘心疼的看着太华殿屋顶。

看着那两个在月光下,看似开开心心,疯疯癫癫喝酒,实则却万分痛苦的孩子,眸眼里不禁涌起泪雾。

随即又吩咐穆铖:

“赶紧的,让御林军在屋檐下小心守护着,千万别让她们掉下来。”

“是。”

穆铖一直待命,洗耳恭听,欣然领命。

直到听到顾倾城唱曲,旋身飞舞,拓跋焘又不由得痴了。

站在另一殿檐下的李弈,也听得痴了。

顾倾城与拓跋灵,一直喝到几个酒瓶子都空了,两人也醉烂如泥。

终于起不来了,就躺在屋顶呼呼大睡。

穆铖又亲自来回禀:

“陛下,她们睡着了,怎么办?是否让御林军抱她们下来?”

“公主和郡主的贵体,是那些臭男人能碰的么?!”皇帝低叱。

随即又道:

“赶紧的,让人去拿被子,梯子,让宫女小心爬上去给她们盖好。

她们既然喜欢晒月光,就让她们晒过够吧。

但喝醉酒,心烫身子冷,可别让她们受凉了!”

“诺!陛下!”穆铖与御林军赶紧去办。

喝了桃花酒,大醉后的顾倾城做了个梦,又梦见小蝶。

梦中的小蝶住在桃花坞,桃花坞有株虬枝峥嵘,冠幅铺天盖地的蟠桃花。

如粉如霞,艳了一片天。

有数不胜数的蝴蝶彩鸟和动物,都喜欢栖息在那株蟠桃花上。

其中有只像战马一般大的苍狼,带着一群狼群,守护着桃花坞。

里面还有只小凤凰,和一只叫阿狸的红狐狸。

桃花坞外有蜿蜒的曲水河溪,有群调皮的孩子拿石子往桃花坞内砸,一边砸,嘴里一边唱:

“玉娘未嫁先偷人,大肚三年去求神,生个妖女真可怕,呱呱落地已成人。

小蝶桃妖真可怜,有娘生却没爹养,桃妖桃妖会吃人……”

便在此时,硕大的苍狼,便会带着那群狼崽,呲牙裂齿的去驱赶那些调皮的孩子。

吓得那些孩子鬼哭狼嚎。

小蝶去喝止苍狼:

“好了好了,苍狼,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苍狼“嗷呜”一声怒啸,很疼心的道:

“可是,那些小屁孩骂你没有爹,还骂你是桃妖啊!”

小蝶淡然笑道:“都怪我,不该告诉那些长舌妇,我还有个名字,叫桃夭。害得她们,都以为我是桃妖。”

而后,飘飘渺渺的梦,又飘向九重天。

烟雾缭绕中,九重天蟠桃园,飞来不计其数的仙鹤彩鸟彩凤。

白无瑕和圣姑还有蟠桃姥姥,在蟠桃园挂着大红灯笼,拉红绸,贴喜字。

看着那些围绕他们的彩鸟凤凰,白无瑕一时兴起,摇身一变。

竟然变成一只纤尘不染,通体洁白无瑕的白凤凰。

白凤凰熠熠生辉,羽翼又大又漂亮,毛色更是洁白无瑕,世间罕见。

高贵美丽,比起彩凤赤凤,不知要漂亮多了。

圣姑爱怜的抚摸着白凤凰,爱不释手道:

“传说白凤凰纯洁,无瑕,善良,高尚,勇敢。乃凤中之王,至高无上的神鸟。

原来,这便是无瑕你的化身,果然堪称,洁白无瑕。”

圣姑也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硕大的,熠熠生辉,磷光闪闪的银白蝴蝶。

银白蝴蝶,与白凤凰交颈缠绵,盘旋飞翔。

随后,白凤凰抖抖美丽的翅膀,银光炫幻,亮透一片天,变回孤冷出尘的白无瑕。

而银白蝴蝶,也变回了仙姿佚貌的圣姑。

两人抵着额头,相拥而笑。

随后他们换上白无瑕精心置办的新郎新娘喜服。

交拜了天地,又拜了蟠桃姥姥,再进入洞房。

新房就是蟠桃园那株最大最美的蟠桃树上的花房。

他们的婚房,便是圣姑的香闺。

九重天没有黑夜,随时可以洞房。

红烛摇曳。

仙鸟欢歌笑语,火红的灯笼,大红的喜字。

白无瑕拿着秤杆挑起新娘半透明的盖头,新娘嫣然一笑。

脸上的酡红,让人醉了眼。

夫妻喝着桃花酿合卺酒,两人相拥,于花房看着触手可及的月光。

白无瑕情深款款的看着圣姑:

“娘子,你虽无父无母,但我们以后,就是孩子的爹娘了。”

“孩子的爹娘?”

圣姑含羞嗒嗒。

稍顿,又羞赧道:

“我连有父母的感觉是怎样的,都不知道,别说是孩子的爹娘了。”

圣姑一脸娇憨,有些羡慕别人有父母。

一身霞帔的圣姑,更加美得比桃花还妩媚。

白无瑕又沉吟道:

“我的娘子乃蟠桃花香孕育,是与生俱来的桃花仙子,九重天圣姑。

虽然姥姥叫你小蝶,但为夫觉得,姓桃,可能更加贴切。”

“姓桃?”圣姑问道。

白无瑕点点头。

“娘子,你知道人间成亲,都会唱一首歌么?”

“什么歌?”

圣姑带着新娘子的喜悦,羞赧的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白无瑕把这首送嫁歌唱给她听。

原来真有这首歌,跟蟠桃姥姥说的是一样的。

圣姑笑靥如花:

“姥姥也跟我讲过,人间婚嫁,会唱这首送嫁歌,原来,确有其事。”

白无瑕也恍然的笑。

“蟠桃姥姥司职有情人,唱过送嫁歌给姑姑听,也不足为奇。”

而后又深情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万里桃花灼灼,怎及我的娘子,妖娆娇美。”

“看看你,哪有人一天到晚,夸自己的娘子。”

圣姑甜蜜蜜的笑,笑得像个孩子。

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月牙儿,勾住白无瑕的心。

白无瑕看着纯真得像个孩子的姑姑,欢喜道:

“娘子,为夫便为你起名,桃夭,如何?”

“桃夭?……”

圣姑细细念了几次。

而后带着娇憨的笑:

“夫君起的名,我都喜欢。只是……怎么听起来,好像桃妖呢?”

“此夭非彼妖。”

白无瑕再为她解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绚丽茂盛也。

申申夭夭,和舒之貌。夭夭邻家子,百花装首饰。

这些,皆是形容体貌安舒,容色和悦。

可是,我的娘子,却是再美丽的辞藻,都难以形容。”

圣姑又“噗嗤”一声笑了。

遂微微点头。

同意了桃夭之名。

白无瑕又含笑问:

“夭儿,小夭,阿夭,夭夭,你喜欢为夫,如何叫你呢?”

圣姑莞尔一笑:

“只要是夫君叫的,我都喜欢。”

白无瑕幸福的把她揽入怀中,将她印入眼底。

“夭儿,我的妻。”

最动听的词,皆出于他的口。

圣姑嫣然一笑,如二月春风,暖入心间。

“玉郎。”

圣姑嘤咛一声,脸颊酡红。

一个含情脉脉的叫。

一个甜甜蜜蜜的答。

“白无瑕是我的名,玉乃我的字。你叫为夫玉郎,我自是欢喜。”

白无瑕拥圣姑入怀。

一世一双人。

他们的上空,落下如粉如霞的蟠桃花雨……

白无瑕抱着圣姑,飞旋着身子,落在蟠桃花床上,他热烈的吻,随之落下……

翌日,晨曦熹微,徐徐卷起夜幕。

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

一夜宿醉的顾倾城,被晨曦的暖阳,刺得眼睛难受。

打着哈欠,缓缓醒来。

昨夜喝了桃花酿,竟然又做那些飘渺之梦了。

而且那些梦境,更加的清晰,就像发生在自己眼前。

怎么又做梦了?

是否太想念拓跋之故?

但那些梦,太甜蜜了,甜蜜得她几乎不愿意醒来。

顾倾城一时之间,舍不得睁开眼。

只发花痴般,甜蜜蜜的笑。

圣姑和白无瑕真的成亲了,这次还看见他们进入洞房。

那白凤凰,美得那叫一个高贵雍容,纤尘不染,洁白无瑕。

难怪,他的名字叫白无瑕,字玉。

那花房,美得那叫一个美不胜收!

圣姑的花房,是名副其实的香闺呢。

白无瑕还给他娘子起了个名字。

叫桃夭?

“夭儿,我的妻。”

那白无瑕说话太动听了,这点,活脱脱的是那魔鬼拓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她又想起,拓跋在一揽芳华,那幅她的画像,也提了这些字。

圣姑乃蟠桃花孕育,姓桃,倒也贴切。

原来圣姑还是有先见之明,怕别人误会她叫桃妖。

果然,桃花坞外面的小孩子,都叫她桃妖呢。

夭儿,小夭,阿夭,夭夭。

若她真是圣姑,会喜欢白无瑕唤她做甚呢?

夭儿好听,唤其他,会不会也好听呢?

顾倾城咯咯咯的笑。

圣姑说得不错,夫君叫的,什么都好听!

都怪那些刺眼的阳光!

该死的!

竟把姑奶奶这么甜蜜的梦都破坏了!

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阳光呢?

难道飞鸿飞雁,不拉窗帘幔?

回头得好好说她们才是!

她缓缓睁开眼,对头上的霞光呲牙裂齿。

却猛然发现自己身在半空,皇宫的屋宇上。

几乎吓得跳起来!

倒吸一口冷气,拼命的晃晃头,让自己清醒。

才想起来,她和灵儿昨晚在这里喝酒,还在这里睡觉。

天啊!

这可是群臣议事的金銮殿啊!

而且这个时辰,所有大臣,都和陛下在早朝啊!

坏了坏了,这次该闯祸了吧?!

这时候,拓跋灵也醒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见自己都盖着被子还有舒适的枕头。

顾倾城耳朵贴着琉璃瓦,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下面太华殿大臣们在议论国事。

赶紧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下,让拓跋灵别出声。

拓跋灵昨晚喝酒太多了,现在醒来,却尿急想小解。

拓跋灵愁眉苦脸低声道:“可是,我要去方便,怎么办?”

顾倾城小声道:

“不行啊,他们还在金銮殿上议事,若知道咱们在上面喝酒睡觉,还得了?

那些鲜卑贵族老臣,还不扒了咱们的皮!”

“可是我内急得很啊。”

拓跋灵扭扭身子,显得难受的低声道。

“急也要忍一忍,实在忍不了,就,就就,尿裤子吧。

他们应该很快散朝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再悄悄下去。否则,咱们死定了!”

顾倾城语气不容置喙。

拓跋灵只得痛苦的强忍着,希望他们尽快散朝离去。

她的脚不小心一动,碰到了一个空酒瓶,瓶子骨碌碌的在琉璃瓦上滚动着。

两人都吓得紧紧掩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了,只盼殿内的人没听见屋顶的动静。

“陛下,屋顶上有动静,可能有刺客!”

太华殿守值禁军耳聪目明,立即拔剑道。

殿内其他禁卫也拔剑严阵以待,眼看他们就要冲出去。

“不必紧张!不必紧张!”

拓跋焘赶紧向他们伸手,压了压前方,阻止他们。

“朕昨日养了两只小狸猫,就爬上了太华殿屋宇上。

这一晚上,都没法让她们下来。

你们可别去看,小心别惊走了她们!”

“陛下,刺客防不胜防,陛下可得小心啊!”有大臣惊恐道。

“就是就是,狸猫可能早走了,陛下还是要仔细刺客啊!”

又有大臣紧张的嚷嚷。

“好了好了,朕说没事就没事,两只小狸猫罢了,还能翻得出什么大浪?!”拓跋焘又呵斥道。

稍顿,轻咳了两声,道:

“战报回禀,大军已横扫瓜州,直抵广陵城外,我军已开始攻城。大司马,这粮食补给,可不能懈怠啊!”

“是,微臣一直在打点着呢。”大司马高允道。

“没什么大事的话,今日,就早一点退朝吧。”拓跋焘又道。

朝臣陆陆续续散去。

顾倾城和拓跋灵如释重负。

两人跳下太华殿下面的时候,拓跋焘就负手站在她们面前。

俩丫头赶紧低垂着头。

“当真是两只调皮的小狸猫,居然敢爬到太华殿屋宇喝酒,又哭又笑又唱,成何体统!”

拓跋焘嘴里骂着,却没一丝的怒意。

稍顿,又训道:“若让那些老臣们知道,即便不扒了你们的皮,怕是你们这小猫腿,都要被打断了!”

“父皇,等一下再打吧,灵儿可急死了!”

拓跋灵扭着腰,一副就快憋不住的样子。

“好吧好吧,快走吧。”拓跋焘向她们挥手。

“那陛下,咱们就告退了。”顾倾城向拓跋焘躬身。

“哎呦,快走吧!”拓跋灵已忍不住了,拉着顾倾城就跑。

两人跑回碧霞宫,放轻松了,才舒服的坐下来。

“公主,我们也是太没规矩了。”顾倾城想想就憋不住笑:“幸好陛下不责罚,否则我们的腿,还不知能不能走路呢。”

“倾城你怎么变笨了?”

拓跋灵看着顾倾城,

随即又笑道:

“父皇若有心责怪,又怎会命人拿被褥枕头给我们,让我们在屋顶,也能舒舒服服的睡觉。”

“那倒也是。”顾倾城点头道,“灵儿昨晚酒醉,还是再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

“好好好,你去吧,本公主再睡个回笼觉。”

拓跋灵笑嘻嘻的目送倾城离开,遂回去重新大睡。

第三百七十四章:再探楼府

第374章:再探楼府

顾倾城告辞回毓秀宫梳洗,她得去一趟楼府了。 .

拓跋已经攻城,几日都没与她对视了。

顾倾城的心忽上忽下的,担心得食不知味。

昨晚,拓跋还是没与自己对视。

广陵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

战况,可想而知。

怕是越来越吃紧啊!

冯左昭仪拦住要出宫的倾城,想问她昨晚为何与公主在屋宇上喝酒。

“倾城,你昨晚,为何与上谷公主,在太华殿上喝酒呀?

你可知道,那可是朝臣议事的金銮殿,那可是大不敬啊。万一被……”

“姑姑,来不及了,我要出去一趟,回头再说啊……”顾倾城急急道。

飞也似的,带着飞鸿飞雁逃离毓秀宫。

面对姑姑,她还是怕自己忍不住,会告诉姑姑,大哥在柔然发生的事。

与楼夫人约定七日后给她复诊的时间已到。

顾倾城带着飞鸿飞雁再悄悄去了趟楼府。

这次不骑马,怕有人跟踪,还让凌云转换了几趟马车。

楼三公子一直在楼府苦苦等候着,到了顾倾城离开的第七天,更是守在门口。

果不其然。

那个美若天仙的冯公子第七天就来复诊了。

早有仆人在府门口见到顾倾城,便飞奔进去禀报楼夫人。

“神医并非冯公子,而是冯小姐吧?”楼三公子把顾倾城主仆迎进门去,“在下总算是把您盼到了。”

顾倾城看着一表人才的楼三公子,嘴角笑笑。

自己女扮男装,还是瞒不住呀。

顾倾城莞尔一笑:“楼三公子好眼力。”

随即,又道:“我……确实是女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为了行医方便。”

“在下理解。”

楼三公子看着笑靥如花的顾倾城,几乎失魂落魄。

顾倾城见他方才好像苦苦等待,便轻蹙眉问:

“怎么?难道夫人有何不适?”

“非也,非也!”楼三公子回过神来,“家母自冯小姐给她针灸,又吃了灵丹妙药,这病情,已基本见好了。”

“那”

顾倾城疑惑的看着他。

“哦,是在下一直想念冯小姐,盼冯小姐来着。”

楼三公子毫不掩饰自己对顾倾城的爱慕之情。

顾倾城一笑置之。

楼三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却早已有几房妻妾。

见到貌美又懂医术的顾倾城,早恨不得将她娶回府里。

这时,早就闻报的楼夫人,领着一家子也来到顾倾城面前。

“恩人,恩人啊。老身恭迎来迟。”楼夫人笑逐颜开,“快请进……”

楼夫人的病果然已好转,上腹的隐痛已经消失,眼目和脸上也没蜡黄了。

整个人有了精气神。

楼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越来越见好转,眼看是死不去了,心下自然大喜。

这个家,有她一日,家不用分,祖宅更无需卖。

她更感激那个妙手回春的冯小姐了。

算算日子,那个冯小姐也应该是今天来了。

一早就穿戴整齐,和一大家子坐在客厅恭候冯小姐。

楼三公子领顾倾城她们进入大厅,见济济一堂人在恭候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快!你们快拜见恩人!”楼夫人对众人道。

中气十足,威严有余。

几日不见,便非昔日病怏怏的妇人。

“见过恩人……”

楼府的姨娘公子小姐仆人齐齐向顾倾城行礼。

“不必客气……”顾倾城赶紧回礼,“这是一名医者该做的。”

“还是冯小姐医术高明啊,老身只喝了冯小姐短短七天的药,这身子骨立马就利索了。”

楼夫人哈哈笑道。

又对她的家人道:

“若非冯小姐及时打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现在,已经躺进棺材了。”

“夫人康健便好,”顾倾城点头道:“我再为夫人把把脉。”

“好。”楼夫人向顾倾城点点头。

众人落座。

楼夫人再对她的家人道:

“大家今日都见过冯小姐,也知道冯小姐就是咱们楼府的恩人了。

以后见到冯小姐,可都得客客气气,知道么?!”

姨娘公子小姐仆人又齐声道:

“谨遵老夫人吩咐……”

“你们且下去吧,别妨碍冯小姐给老身看诊了。”楼夫人再道。

又含笑嘱咐程管家:

“赶紧的,去准备宴席!咱们要好好款待恩人。”

“是夫人,小的马上去办。”

程管家也是一脸欢喜,赶紧去准备。

其实,楼夫人早就吩咐程管家,一早买了好酒好菜,准备顾倾城的到来了。

除了楼夫人的近身丫头和他三个亲生儿子,众人皆散去。

楼夫人交代完管家,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三儿子一眼。

楼三公子只欢喜得直勾勾的看着顾倾城微笑。

这几日她老三一直缠着她,冯小姐若再来复诊,务必好好留住她,让她做三儿媳妇。

顾倾城便开始给楼夫人把脉看诊,再给她针灸,而后给她开药。

“夫人的病,确实已有好转,再继续吃几日药巩固,保持心绪平稳,少操心,夫人身子便大安了。”顾倾城道。

“好……太感谢冯小姐了。”楼夫人欢喜道。

看完诊已是午饭时分,楼府已备好丰盛宴席,顾倾城也就不客气的留下吃饭。

能陪顾倾城这位大恩人吃饭的,除了楼夫人便是她三个亲生儿子了。

楼三公子一直往顾倾城碗里夹菜。

顾倾城也就不客气的吃起来。

昨晚光顾喝酒,也没怎么吃饭。

今儿一早,连早膳都没出,就出宫了呢。

“来来来,咱们敬恩人。”楼夫人先端酒盏,站起来敬顾倾城。

她的儿子们也开始向倾城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听说冯小姐刚来平城,之前是想添置宅子的,不知如今,可已置下?”楼夫人又关心的问。

“之前确是想置宅子,但我姑母听说,我欲出外居住,很是不舍,不肯放我出去。所以暂时,可能就不打算添置宅子了。”

顾倾城浅笑回答。

“哦,是这样。”楼夫人微微点头。

给她夹了些菜,又迟疑的问:“冯小姐,是哪里人氏?”

“太原。”顾倾城吃了口菜。

“……冯小姐多吃点。”

楼三公子一边殷勤的给顾倾城夹菜,一边给他母亲使了个眼色。

“冯小姐那么瘦,是要多吃点。”楼夫人也含笑道。

稍顿,她又随意的问:

“冯小姐美若天仙,又有如此好的医术,真是难得一见,才貌双全的女子。

看小姐应该还待字闺中,不知小姐,可已婚配?”

顾倾城略为迟疑,有些害羞的微微垂首。

“自小已定过亲。”

顾倾城微微低头道。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她是自小就定亲,只是后来退亲而已。

楼三公子的杯盏拿不稳,咣当掉在桌子上,幸好没摔碎。

嘴里的酒也漏出嘴角,一脸失望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垂眸,便装做没看见。

楼大公子在桌子底下踢了楼三公子一脚:

“老三!杯盏掉了!”

顾倾城身后的飞鸿飞雁,竟忍不住便“噗嗤”的笑起来。

顾倾城脖子往一旁转了转,也不说什么。

飞鸿飞雁意识到自己失仪。

飞鸿赶紧低声道:“对不起。”

楼三公子这才回过神来,擦擦嘴角,扶起杯盏。

“冯小姐美若天仙,一般人哪里配得上小姐的。”楼三公子道:“即便是自小定亲,如果不满意,也是可以退亲的。是吧,母亲?”

楼三公子最后看着她母亲,希望她母亲能有什么办法挽救。

顾倾城微笑不语。

“哦,原来冯小姐已定亲,老身看着冯小姐就喜欢,还想着咱们楼府,有没有这个福气,娶到如此万中无一的媳妇呢。”

楼夫人甚是喜爱的看着顾倾城笑道。

“楼夫人抬爱了,是倾国没有福气。”顾倾城淡然道。

楼夫人见顾倾城对这些好像并不感兴趣,赶紧转移其他话题。

“冯小姐年纪轻轻,却是医术高明。不知师承,哪位名师呢?”

“师傅名讳,不便倾国到处张扬。”顾倾城道,“请夫人包涵。”

“哦,不打紧……”

楼夫人讪笑,这打听别人的**,已经是自己失礼了。

“原来冯小姐闺名倾国?”楼三公子道:“倾国倾城,真是好名字。”

楼二公子冷不丁道:

“最近名动天下的安平郡主,闺名顾倾城,也是医术精湛,能起死回生。不知与冯小姐,是否有什么渊源?”

楼二公子此言一出,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楼夫人心里倏然一动。

眉宇轻蹙,带着深思的看着顾倾城。

“对对对,你们一个倾国,一个倾城,都美若天仙,还懂医术,说不定,出自同门?”

楼三公子也附和道。

顾倾城淡然微笑,默默的摇摇头。

楼大公子怪二弟不懂事:

“二弟,当初我们跑了那么多次一心堂,却总是与那安平郡主,缘悭一面。

可见楼府与安平郡主无缘,同行如敌国,二弟,就不要在恩人面前,提那人了。”

“大哥说的是。”楼二公子点点头。

“……楼夫人跑了几次,一心堂求医?”顾倾城错愕的看着楼夫人问。

“确实跑了几趟,但总与郡主缘悭一面。”楼夫人带着深意的看着顾倾城,“可是,老身终究是遇到贵人了。”

顾倾城垂眸噙笑。

楼大公子喝着酒,有了几分醉意,却黯然神伤的叹道:

“若非父亲走得早,如今还是位居大司空,我们何至于如此没落,连去参加戈射活动,都没有机会。”

楼夫人默默的观察顾倾城,听到她大儿子如此一说,嘴里却呵斥道:

“不就是去射大雁么?有什么值得你唉声叹气的!”

楼二公子却深有同感,帮着大哥说话:

“母亲此言差矣,去戈射活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且这次我们若能去参加戈射活动,也能一睹安平郡主倾国倾城的风采了。”

顾倾城仍然淡笑,脸上波澜不惊。

楼二公子更加的失落:“可惜啊,还是缘悭一面。”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见不到倾城,却能见到倾国。倾国小姐能莅临我们楼府,医治咱们的母亲。咱们楼家,还是有福的。”

楼三公子一边道,又不死心的向顾倾城斟酒献殷勤。

顾倾城见他殷勤斟酒,也就不好挡了回去。

楼三公子又道:“冯小姐姑母住在何处?改日,我楼香君便亲自登门,诚心拜谢。”

这个楼三公子原来叫楼香君,真像女人的名字,还那么痴迷郡主。

飞鸿飞雁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又暗笑其痴心妄想。

“姑母家规森严,姑父一向不准人随便进出府邸。楼三公子的心意,倾国心领了。”顾倾城道。

吃过饭,顾倾城也未急着就走,对楼夫人道:

“夫人,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稍微的运动,适量晒晒太阳,对夫人的病情有所补益。

倾国,就陪夫人,在园子里散散步?”

“好好好,散散步,说说话。老身正有此意呢,就依恩人所言。”

楼夫人起身领着顾倾城出饭厅,走向庭院。

楼夫人与顾倾城信步闲庭,看着这住了几十年的大宅子,不无感慨:

“若非恩人妙手回春,老身这老命保不住,这大宅子,更加保不住啊。”

“我不过也是尽医者本分罢了,一切,皆是夫人有福气。”

楼夫人还是笑吟吟的看着顾倾城:“老身这福气,还不是小姐恩赐的。”

顾倾城微微浅笑,忽然想起什么来:

“夫人,既然散步,倾国也顺便想去你们的小佛堂,拜拜佛。”

楼夫人开始有一瞬的迟疑,但知道顾倾城已见过小佛堂,才有此提议。

便颔首道:

“恩人想去哪里,老身自当领路。只是那小佛堂,很久没派人去打扫了。

老身先让下人去打扫收拾一下,免得弄到恩人一身的灰。”

楼夫人见顾倾城想去小佛堂礼佛,于是便命人赶紧去打扫。

几个丫头小厮已飞快而去。

楼夫人与顾倾城再随后走向书房小院。

顾倾城见楼夫人总是一口一个恩人的,也太见外了,便道:

“夫人还是叫我倾国吧,别那么见外。”

楼夫人又有一瞬的迟疑,最后还是含笑点头道:“好。倾国小姐。”

她们慢慢散步过来,来到书房,仆人已经将这里全部打扫收拾了一遍。

即便是楼大司空走后,楼夫人也不会随便让人进入书房重地。

只因顾倾城这个恩人想礼佛,她才带她过来。

其他丫头包括飞鸿飞雁,自是留在小院外恭候。

第三百七十五章:积德行善

第375章:积德行善

楼夫人站在书房外,仿佛又勾起什么伤心事,眸眼蕴含泪光。顶点更新最快

凝视良久。

最后提袖印印眼角,才暗叹口气。

领顾倾城走进去。

走进书房,顾倾城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感慨道:

“夫人,听说楼司空走后,您怕睹物思人,竟把这里的书籍都烧了。没想到夫人对楼司空,竟是用情至深啊。”

楼夫人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她惊愕的表情更令顾倾城怀疑。

夫人对这些书籍的话题,竟是如此的敏感,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

楼夫人一瞬的惊愕后,又淡然道:

“是啊,人都已经走了,再留他的任何东西,只会徒添伤感。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语气不无苍凉。

“楼夫人伉俪情深,大司空走前,难道,没有什么未了之事,要交代夫人?”顾倾城又随口问道。

楼夫人更加震惊的看着顾倾城,半晌,忽然微笑道:

“老身看冯小姐,并非一名普通大夫吧?”

“哦,夫人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顾倾城微笑道。

稍顿,又缓缓道:

“我只是听说,楼大人并非病故,而是自杀。这里面,楼司空是否有什么冤情,夫人应该请刑部帮忙调查啊。”

“您不是冯倾国。”

楼夫人语气有些讶异,目光如炬,静静的落在顾倾城脸上。

随即,又语气平缓道:

“当然,老身知道您并非什么坏人,更不会有心害老身。

但您当日,肯定不是单纯为了买宅子而来吧?”

“夫人您”

顾倾城思量着:

楼夫人如此敏感警惕,若想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不表明身份来意,应该很难如愿吧。

正在顾倾城踌躇着,要不要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楼夫人时。

楼夫人已忽然矮身,跪在顾倾城面前,恭恭敬敬的给她行礼。

“老身有眼不识泰山,所谓的冯倾国小姐,莫不就是,名动天下的安平郡主,顾倾城?”

楼夫人又惊又喜道。

“夫人折煞倾城了,我确实是顾倾城。”

顾倾城赶紧扶楼夫人起来。

又道:

“不管怎么说,夫人您是长辈,见个礼也就行了。如此大礼,倾城担当不起。”

“老身果然没有看错,原来,您真的是安平郡主。难怪,老身能起死回生。”楼夫人喜极而泣,“郡主恩同再造,这礼,郡主受得起……”

顾倾城帮楼夫人擦拭眼泪。

扶着她微笑道:

“夫人目光如炬,没想到只一两句话,便被夫人,识破倾城的真正身份了。”

楼夫人万分喜爱的看着顾倾城,感慨道:

“其实,老身一早就有所怀疑了。郡主一身贵气,不但医术精湛,还有倾国倾城之貌。

试问世间上,岂会同时同地,出两个这样不得了的人物。”

“楼夫人过誉了。”

楼夫人再摇头苦笑:“之前,是老身有眼无珠。”

这样天仙般的郡主,她老三哪有这个福分啊。

“请夫人勿怪,倾城之前隐秘身份,乔装而来,原是怕给楼司空后人,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顾倾城带着歉意道。

“郡主不必自责,不管郡主来意如何,郡主终究,是救了老身这病入膏肓之人。”

楼夫人感激的看着顾倾城。

再默默点头道:“当日你的丫头说得不错,老身,确实是遇到贵人了。”

“夫人,倾城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顾倾城毕竟心里有愧,自己是怀有目的而来。

楼夫人略为沉吟,点头道:

“若老身所料不错,郡主,怕是为当年,太子一案而来吧?

可惜老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即便老身想感激郡主,怕是帮不上郡主什么了。”

“楼大司空一向对夫人敬重有加,临走前,难道,就不和夫人交代什么事么?”

顾倾城眉宇轻蹙。

楼夫人摇摇头,叹道:

“郡主仁德广昭,为世人津津乐道,您的事迹,早已传为佳话。

老身未得见郡主天颜之前,已然十分喜欢郡主。

如今郡主于老身,更有救命之恩。老身对郡主,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夫从不把官场里的事,向老身透露,更不会告知其他妾室。

他一向言道,官场是无硝烟的战场。妇道人家只管持家,不能干政。

若想家人平安,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方可性命无虞。

他司职大司空,所记录账本,也不知是否真冤枉了太子,或者确有其事。

当时,陛下已派人把先夫抓去,严加彻查,并把楼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其他账本。

太子死后不久,先夫被释放回府。我们本以为一切,会风平浪静,谁知道,先夫却萌发自杀之念。”

楼夫人略为调整自己情绪,又继续道:

“他走之前,确实跟老身交代,若他有不测,把家里一切书籍,都当着街坊邻里烧了,免得楼府家无宁日。

若有任何人再想来查问什么,就告诉来人,让他们积德行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没想到先夫交代完这番话,隔天,就在这小佛堂上,投缳了。”

楼夫人眼眸含泪,看着小佛堂上的房梁,眼前又浮起楼大司空吊死的惨状。

“……楼大司空,就是在这里投缳的?”顾倾城颇为意外。

看着佛堂上的房梁,又不禁想起拓跋余的娘亲。

“是啊,先夫就是在这里投缳。”

楼夫人悲恸的看着房梁。

又痛心道:

“所以先夫走后,连这小佛堂,老身都几乎……不踏足一步。”

“难怪这里布满尘埃,想来夫人每次来这小佛堂,都会触景生情,想起楼大司空,走前的模样吧。”顾倾城道。

再看看那房梁,是紧挨着东面的墙壁,也就是在那幅禅语的前面。

楼大司空死前,是看着他自己那幅禅语走的吧?

楼夫人点点头,又道:

“先夫走后,老身便把家里所有书籍,搬到大街上,当着街坊邻里,一把火烧干净了。

先夫死后,别人开始议论他是畏罪自杀,说他构陷太子,愧疚之下才自杀。

又有人议论是陛下恼他害死了太子,逼他自杀谢罪。

不管如何,太子终究,是因他所记录的账本而死。

先夫死后,便鲜有人敢与楼府来往。

这不,连戈射活动,也不让楼府任何人去参加。

人走茶凉,当初赫赫有名的大司空府,就这样,一下子没落了……”

楼夫人最后戚戚然。

“……那,楼大司空走后,可否有人来找过夫人,查问账本或者什么的?”顾倾城又问。

楼夫人点头道:

“有,前前后后真的有几拨。

有官府刑部来查,也有太子府中人,晚上还有蒙面人,把刀架在老身脖子上质问。”

稍顿,楼夫人提袖擦拭眼泪,再感慨道:

“可是老身真的一概不知,只统统告诉来人,先夫遗言,便是积德行善,否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积德行善?”顾倾城默默念道。

又看了看墙上那幅禅语,其中有一句:

积德行善佛引路。

楼大司空口口声声要人积德行善,还选择在这小佛堂自尽。

更靠着这幅禅语。

莫非他心里真的有什么愧疚?又或者有什么暗示?

依楼夫人的表现,看来,楼大司空真的什么都没给楼夫人留下。

佛堂里原本布满尘埃的跪垫也已经抖干净。

顾倾城走过去,跪在中央的垫子上,徐徐向弥勒佛参拜。

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手上妙莲指着她,仿佛给她撒布着福音。

楼夫人也走过来,在弥勒佛前一起参拜,道:

“佛祖莫怪,先夫走后,老身心灰意冷,沉疴宿疾,久不前来,令佛祖沾染尘埃。

但佛在心中,老身心里,也是常怀积德行善之心的。”

她们跪拜完弥勒佛,顾倾城扶楼夫人起来。

“夫人,难得您把所有书籍烧掉,却还留下书房这几幅山水画和这幅禅语。这些字画,也是侥幸才能保存啊。”

楼夫人看着这所书房,不无感慨道:

“府里的书籍不管是否贵重,当时一本不留,全都烧了。

有些稍为值钱的名人字画,当时也拿到古玩店卖了。

书房这几幅,是孩子幼年时涂鸦,没人欣赏,也没有危害,就一直挂在书房。”

楼夫人想起当时在大街上,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前,烧毁书籍和售卖值钱的字画,不免觉得一阵悲凉。

顾倾城看着墙上的禅语,又问道:

“夫人,不知这禅语,是那位得道高人所著?”

“……这哪是什么得道高人所著。”楼夫人露出苦涩的笑。

看着那幅禅语,又感慨道:

“这幅禅语,是先夫两年前,即兴之作,说是悟佛悟出来的。

依老身看来,非诗非经,根本就狗屁不通。

也难得他死前,知道劝人积德行善,即便为了子孙后代,也为了纪念先夫,便保留了下来。”

顾倾城当日便随口问过程管家,原来这真是楼司空所写。

“大司空一直都信佛么?”

顾倾城顺着楼夫人的眼光,再认真的细看禅语。

楼夫人沉吟半晌,才道:

“怎么说呢,以前也信佛。只是之前,陛下大举灭佛,也几乎没有寺庙可去。

后来很多人便在家里设小佛堂,陛下也没有禁止。

这里原本也是起居室,三年前,先夫荣升大司空后,为感谢佛祖而立,后来就变成小佛堂了。”

“哦,是这样。”顾倾城一脸深思,“那就是说,这小佛堂,是楼大人任职大司空后,才设的?”

三年前楼大人被拓跋余举荐去当大司空,一年后太子晃便被举报贪墨,这中间就有了这个小佛堂。

难道他一早就筹谋害太子,但心里毕竟有愧,才设了这小佛堂。

希望减轻罪孽?

若太子贪墨纯属子虚乌有,那么大额的巨款,那些亏空的银子。

都去了哪里?

莫非是楼大司空自己贪墨却栽赃嫁祸太子?

楼夫人看似什么都不知,那楼大司空把银子藏哪里了?

楼望之难道在外面还有外室?

这也不可能呀!

若他是拓跋余刻意安排去栽赃太子,他知道拓跋余能害太子皇兄,对他这个棋子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他能当上大司空,自非泛泛之辈。

难道他真的,毫无留手?

两年前的参悟,真的是参悟出禅语而没有其他深意?

顾倾城又看了那幅禅语一眼,默默念道:

雾里看花苦中求

何日云开见日头

积德行善佛引路

云开土破便腾龙

雾里看花苦中求:可否理解为别人苦苦找寻,都是雾里看花,看不清真相,徒劳无功?

何日云开见日头:是否理解为何日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朝沉冤昭雪?

积德行善佛引路?

顾倾城往弥勒佛看过去,弥勒佛确实手执妙莲,指引着前方,前方的位置,便是跪拜之处。

楼大司空死前并未交待其他特别之事,却要人积德行善。

是否跟这一句积德行善佛引路,有什么关联?

这整首禅语的中心点,是否只有这一句?

而佛祖所指之处,是否就隐藏着真相?

云开破土即化龙:难道是想要拨开云雾,知道真相,便要破土?

在这所指之处破土?

云开破土即化龙,龙是指天子龙子。

顾倾城倏然灵光一闪:太子就是龙子!

难道这禅语真的跟太子有关?

这禅语挂在东面的墙。

东面?

东宫?

太子?

楼大司空偏偏吊死在这里,就是给想寻找真相之人,什么提示?

“……郡主,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楼夫人看着出了好一会神的顾倾城,微笑问。

顾倾城猛然惊醒,是否自己太胡思乱想了?

这或许本来就是楼大司空参悟出来的禅语,硬生生的被自己想成什么玄机了?

即便要破土,那是人家的宅子,也不好随便就提出要挖人家的佛堂呀。

那可是大不敬的。

不对!

偏偏是大不敬,一般人才没想到要挖人家的佛堂。

这事,得和拓跋商量后,悄悄进行。

“……哦,没有了,我们走吧。”顾倾城道。

再回望一眼小佛堂,才和楼夫人离开。

出书房前,顾倾城又慎重道:

“夫人,关于我的身份,还有给您治病之事,夫人还是保密的好。

夫人说曾有蒙面人把刀架在您脖子上,问还有没有什么账本。

我担心那些蒙面人是什么恶人,别到时别连累了夫人及家人。”

“好,老身明白了。”楼夫人点头道。

顾倾城心道:

陛下派人来找过,也拷问过楼大司空,后来还有蒙面人来找。

那些蒙面人,可能就是指使楼望之嫁祸太子的幕后之人所派?

可是连那些幕后之人都找不到其他账本,难道楼大司空,真的没有其他账本?

而最重要的,那些贪墨的巨款,去了哪里?

难道,不翼而飞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地下之城

第376章:地下之城

顾倾城辞别楼夫人,离开楼府。顶点更新最快

楼三公子不惜尾随跟踪,想知道她究竟住在哪里。

生怕便无相见之时。

追出门,只过了一条街,那冯倾国却像凭空消失了。

而被顾倾城甩掉的楼香君,回来后闷闷不乐的喝酒。

喝着喝着竟伤心的哭了,怕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位倾国美人。

楼夫人这几个儿子中,这三儿子嘴巴最甜,平日里最招她疼爱,自小简直就是她的命根。

就连当初想分祖宅,她第一个,就动过想把祖宅留给老三的念头。

只是后来那两个大儿子也是不依不饶都想要祖宅,她也就不能那么的偏心。

见他借酒浇愁,苦闷难抑,竟是如此的痴恋那个冯小姐。

自是心疼,便劝他放下心思,说冯小姐神秘莫测,兴许是神仙化身前来搭救,帮她治病。

楼三公子一听,神仙化身,再也见不到伊人倩影,这不就断了一切念想了么?

更加如痴如狂的喝酒。

“痴儿啊,”楼夫人见此又叹口气道:“那小姐身份尊贵,不是楼家能高攀得起的。母亲方才哄说她是仙人,是诓你的。”

“母亲有事,瞒着儿子?”

楼三公子觉得母亲可能知道些什么,便苦苦缠着楼夫人,可知冯小姐下落,她究竟居住在哪里。

最后楼夫人实在奈不过他死缠软磨,便憋出一句:

“皇宫!”

“皇宫?”

楼香君一听懵了,怔愣一瞬,脑子也没转过弯。

便锲而不舍道:

“那儿子就去皇宫找,上天下地,不相信就找不到冯小姐。”

待楼三公子要直奔皇宫去找冯小姐时,楼夫人又把他拦住。

不得已,跺脚道:

“老三啊,即便是皇宫,你也找不到冯小姐的。”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楼香君铁了心,“我日日在皇宫门前相候,就不相信冯小姐不出皇宫。”

“我的傻儿子,母亲都说她在皇宫,你还想不到,她究竟乃何许人么?”

楼夫人摇头叹息。

楼香君还是懵懵懂懂,痴痴呆呆。

楼夫人为了让儿子对顾倾城死心,只得道:

“好吧,母亲就告诉你,那不是什么冯小姐,她就是安平郡主,顾倾城!”

“……什么?”楼香君又惊又喜的跳起来,“她她她,就是安平郡主顾倾城?”

“你如今知道她是什么人物,咱们楼府高攀不起了吧?”

楼夫人拍拍儿子的肩膀。

随即,便又劝道:

“母亲知道你喜欢人家,可那么多人喜欢天上的星星月亮,你说想摘,就能摘的么?

你也有几房妻妾,够你折腾的,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这世事难料,刘邦当年一个小小亭长,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汉高祖啊!”楼香君不死心道。

“儿啊,你怎么还痴心妄想呢!”楼夫人为之气结。

楼香君总算知道那美人是谁,身在何方:

“母亲,父亲不是言道积德行善佛引路么,也许上天,开始眷顾咱们楼家,才会把那倾国倾城的安平郡主,送过来呢。”

楼夫人见自己如此好说歹说,这个儿子还是痴心妄想。

再也不想废唾沫星子了,便由他做白日梦去。

楼夫人断断没料到,她告诉儿子顾倾城的真实身份,这个被安平郡主勾走了魂魄的儿子,却终有一日,给楼府带来灭顶之灾。

其实,离开楼府的顾倾城,并非凭空消失。

而是上了凌云准备在巷子里的马车,悄无声息的走了。

顾倾城甩开楼香君,让凌云送她上一揽芳华,她要酿桃花酒。

转了几趟马车,凌云和侍卫护送她和飞鸿飞雁去了一揽芳华。

顾倾城让他们去采摘新鲜的桃花瓣。

而她走进殿内书房,先将楼府的小佛堂一丝不漏的画下来,包括墙壁上的禅语。

再看看拓跋的书房上,她那幅画,上面拓跋提的小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这些,都是与昨晚的梦,有什么相连么?

外面,凌云等人也摘好了桃花。

便进来请郡主去酿桃花酒。

顾倾城命他们将一坛坛清酒搬至桃花树下,于酒中兑入蜂蜜,醪糟,再将桃花瓣装入坛中,封上酒封。

花瓣在酒里浸泡,洗尽铅华,便会变成美味佳酿。

又在酒坛上贴上相思两字,待桃花酒成后,拓跋回来,便可以一起品尝了。

最后,将整整一百坛名为相思的桃花酒,埋在桃花树下。

“好了,大功告成。”顾倾城拍拍手,“等你们大将军回来,咱们便可以一起喝桃花酿了。”

“谢谢郡主……”

“咱们还未品尝过桃花酒呢,想起来就美味……”

众人都开怀大笑。

忙完后,太阳已经西斜。

顾倾城独自一人,坐在那半月回廊,看秋日的夕阳。

与拓跋在一揽芳华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涌现眼前。

便更加的想念他了。

这里布满拓跋的足迹,连空气中,都有他的味道。

回到殿内,看着衣橱中,他与她混在一起的衣裳,想到他为了吃秦少卿的醋,竟然做了十几套长衫,要于秦少卿比儒雅。

如此孩子气的他,竟然是那么的动人。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如此月夜,最是思怀。

她把老鬼给拓跋那幅绢帛拿出来,细细的思索。

却什么头绪,都想不出来。

绢帛上,全是拓跋的面容。

他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一点信息都不给她。

澄澈如圣泉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绢帛上。

被她眼泪滴过的绢帛,竟然奇迹般现出了图案。

是地图!

可是,没有眼泪滴过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用水便可以显示。

结果在那些没有显示的地方涂抹了水,却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血液,能解百毒,难道自己的眼泪,也有奇效?

想着久无音讯,不知如今是否身陷险境的拓跋,她簌簌落泪。

将眼泪仔细的全部涂抹在绢帛上。

一副清晰的地图,和上面标明的字迹,全部清清楚楚的露出来。

她大喜过望。

仔细观看绢帛。

地图纵横交错,却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大魏都城的布局。

而下层,竟是地下城!

也就是说,在大魏都城地下,还建造了一座工程浩大的城府。

就是九幽地府!

九幽地府有诸多通道出口,有生门死门,有真有假,一步走错,里头的机关就能让其粉身碎骨。

而出口分别设在原本的天上人间、玲珑阁、状元坊、金氏商行,这些总店和分店。

甚至拓跋余那孤儿院,城外的义庄,都是九幽地府的出口。

更在皇宫地下对应的周围和各大城门机要处标有火点标记。

这些火点代表什么,上面却没标明。

顾倾城抚摸着那规模巨大的九幽地府建造,骇然得目瞪口呆!

难怪,九幽地府的杀手,能无声无息就潜进都城。

因为他们根本无须经过城门,在义庄外通连的出口,便可以神出鬼没的进入都城。

她再仔细的查看。

状元坊总店下面对应是涅殿,玲珑阁下面是重生殿,天上人间下面是极乐殿,金老爷的商行下面是往生殿。

整个九幽地府,旁枝分线,不但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

顾倾城再认真研究那些火点。

火点。

火点当然是会着火。

着火……

爆炸……

遂想到天上人间和玲珑阁甚至金老爷的商行,都是爆炸毁灭。

难道这些火点,就是埋爆炸药的地点?

若有任何异动,九幽地府的控制者便会点燃炸药。

甚至碰触了什么机关,便会自动爆炸。

就像天上人间与玲珑阁,都是自动爆炸的。

别说是皇宫了,整个都城都将摧毁。

灰飞湮灭!

不管是皇宫或者老百姓,全部无一幸免!

太可怕了!!!

能在皇城地下再建造一座城,得耗费多少财力物力。

而且还建造得如此巧妙,简直鬼斧神工。

而那老鬼能有九幽地府那么完善的地图,应该是九幽地府的设计建造者。

他是怎样死里逃生,躲进鬼市的?

可见九幽地府的幕后之人虽然精明,这个老鬼也绝非等闲之辈。

她再看着那绢帛,如此看来,这九幽地府幕后之人,应该就是蓄谋害死拓跋的父王,又一直联合刘宋追杀拓跋?

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拓跋余那孤儿院也有个出口。

就像天上人间和玲珑阁一样,都是与九幽地府地下通连。

莫非,那幕后之人,真的是拓跋余?

而当初楼望之,确实是拓跋余指使?

但据拓跋说那孤儿院是近几年拓跋余才购买来做孤儿院的。

而这九幽地府,起码得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筹谋,再逐步建造,才能有如此规模吧?

否则在皇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建造一座如此宏伟的地下城?

那这样说来,拓跋余的孤儿院,是否还与九幽地府牵扯上什么关系么?

整个都城地下都埋有炸药,绝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整个都城的老百姓,也将成为这场阴谋的陪葬品。

她又细看楼府的小佛堂图画,那楼望之当年以假账本害死太子,而太子是佛门中敬奉为积德行善之人。

他在小佛堂投缳,临终遗言,却是劝诫别人积德行善,这一切,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那幅禅语,必有所指。

这一晚,拓跋还是没有与她对视。

她抱着玲珑同心镜,几乎一夜无眠。

翌日,她离开一揽芳华,将楼府的佛堂地图和九幽地府的地图藏在贴身处,带着万般痛心回宫。

她原想把这一切交给陛下,把九幽地府的地图,和楼府佛堂的秘密告诉陛下,让陛下去挖开佛堂的秘密。

思忖后觉得不妥,事关重大,还是不能打草惊蛇。

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连她自己也不敢绝对肯定拓跋余就是幕后之人。

万一惊动了真正的幕后之人,他引爆炸药,全城老百姓都跟着遭殃!

还是先把这一切告诉拓跋,与他商量好,悄悄毁去炸药再告诉陛下。

打马进城,顾倾城脑海里出现九幽地府的地图,再看看整座皇都,所有城门和各处人口密集热闹之处,地下都是爆炸点。

马蹄踏在路上,仿佛重一点,都怕碰触了爆炸点。

而远在江南的拓跋,大军出发前,已先行派了神威营统帅宇文泰带了三万精锐去齐鲁支援。

而他则带着大军一路直奔江南,横扫瓜州等地,直插刘宋咽喉要塞广陵。

殷孝祖没料刘宋十万大军攻齐鲁,拓跋不是大军来救,反而直插其心脏。

广陵与健康不过一江之隔,若广陵失守,让拓跋度过长江天堑,那刘宋便彻底完了。

只得将兵马全部召回救援,死守广陵。

而危及中,他不惜让血魔参与阻挡拓跋,还重金请九幽地府帮忙。

且魏军有他的奸细,拓跋攻城,就被料敌先机了。

拓跋兵分几路攻城,有实际主力进攻,有佯攻。

殷孝祖却收到奸细密报,早候在拓跋的主力攻城上,向下面泼黑油,射黑油弹,而且血魔在黑油中施了血咒。

这样,那些滚烫的黑油,燃烧起来,便难扑灭。

拓跋的金雕,几次驼着拓跋想飞进广陵城,却因血魔带着九幽地府的杀手,发射火油箭。

金雕怕火,铩羽而归。

其实不仅金雕,大多动物,皆怕火攻。

如此金雕一时之间,也帮不了拓跋的忙了。

拓跋作为三军主帅,原本不会被烧伤。

但连日来,不眠不休,久攻不下。

他通常都身先士卒,当其时,花木兰与拓跋丕正被从天而降滚烫的黑油泼下来。

他飞扑去相救,这样,他自己也被滚烫的黑油深度烧伤。

纵然如此,更激发起他的神威,揽过十几把铁枪,厉啸着一口气将铁枪飞射进坚固的城墙。

踏着铁枪,飞上高高的城墙。

冯熙紧跟其后,也飞身而上。

一直在城头指挥的殷孝祖见拓跋与冯熙如此骁勇的飞身上来,遂与血魔还有九幽地府的杀手一起杀过来。

冯熙掩护拓跋,阻击九幽地府的杀手和血魔。

而拓跋奋起神勇,以十成返璞归真的罡气打飞守城门将士,击破厚重的城门。

下面攻城的花木兰与长孙无垢等人趁机一轮猛攻,杀了进来。

拓跋击破城门,给攻城门的花木兰等人有机可乘后,再回身救冯熙。

硝烟弥漫,炫光闪烁,刀剑相挫。

冯熙一人力敌九幽地府众多杀手,还有殷孝祖与血魔,此时已经血肉模糊。

得亏有金雕时不时的伺机俯冲而下,或以翅膀拍打,或爪或啄,从中帮忙,否则冯熙怕已当场毙命。

拓跋反扑来救,两人合力,先杀退九幽地府的杀手。

加上金雕出其不意的对他们攻击,厮杀了百余回合,又重伤血魔与殷孝祖。

拓跋与冯熙最终击溃殷孝祖与血魔。

重创的殷孝祖与血魔只得弃城,落荒而逃,带着残部逃回建康。

此役,大魏战神的神威,更加让殷孝祖他们闻风丧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拓跋切了刘宋咽喉,攻下广陵,拓跋等人,生命也岌岌可危……

顾倾城正缓缓骑马,暗暗观察皇城上面,对应地下有九幽地府爆炸点的地方。

还远在城门口,却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如雷的喊声响彻整个都城: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捷报!捷报!我军攻下广陵城!我军攻下广陵城!阻者死!逆者亡!……”

八百里加急的铁骑,一路狂呼着,快马飞驰,路人远远听见,皆早就闻声让道。

随即,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绝尘而去,一路高喊着打马进皇宫。

顾倾城听到震天响的捷报,攻下广陵,心情澎湃,眼泪竟夺眶而出!

拓跋不仅有消息了,而且是喜信。

他最后一次就是跟自己说,要攻广陵城了。

如今,真的让他把刘宋如此重要的咽喉要塞攻陷了。

她也随后,赶紧飞马回宫。

激动的眼泪,忍不住一直狂泄而出……

第三百七十七章:心急火燎

第377章:心急火燎

捷报声震耳欲聋,响彻皇城。顶点更新最快

紧邻皇宫的东宫太子府,府里的闾太子妃听见八百里捷报,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急急进宫。

希望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她儿的消息。

贺兰明月与太子妃的侍女也紧紧相随。

顾倾城一路飞马回宫,既开心,却又喜忧参半。

虽说捷报传来,但拓跋为何没与自己联系?

照理,他攻下广陵,应该会给自己报喜。

自从与刘宋开战,大魏更加增设驿站,皇城与战地的信息几乎随时随地传达。

专门从事传达信息的驿夫,也一下子增加了数十倍。

八百里加急风雨无阻,疾飞如风。

日行千里。

但自广陵赶回来,也得日余。

却怎么这几日一直没拓跋的音信?

他是否受重伤了?

她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带着疑惑焦灼,也火急火燎的跑去太华殿。

路上即便宫人们好奇,安平郡主为何失仪的在宫中奔跑,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飞鸿飞雁自然是在她身后尾随。

皇帝正与群臣在太华殿议事,骤然听闻捷报,自是狂喜,群臣也喜不自胜。

宗爱接过传信官手上的捷报,双手呈给皇帝。

皇帝看完大喜,大声道:

“飞鹰大将军果然是好样的,不负大魏战神之名!大军横扫瓜州后,现已拿下广陵城了!”

“拿下广陵城了……”

“恭喜陛下……”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果然是不负众望啊……”

“大魏战神,当之无愧啊……”

……

群臣们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拓跋余也拱手,一脸惊喜,谦虚道:

“恭喜父皇,这一切都是父皇雄才伟略,善用贤才。

儿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余儿身为他的皇叔,也深以为傲。

余儿只痛心自己疏庸愚钝,未能与儿一起为父皇,为大魏分忧。

往后,余儿也定当以儿为榜样,为父皇为大魏鞠躬尽瘁!”

“好,父皇知道,余儿也有心了。”皇帝向拓跋余欣然颔首。

再朗声对大臣们笑道:

“列为臣工,刘宋曾扬言广陵城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乃守护刘宋之泰山磐石。

如今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百战不殆!我军势如破竹,竟一举拿下金城汤池的广陵。

广陵乃刘宋咽喉要冲,离建康不过一江之遥。

即便建康有长江天堑为屏障,我飞鹰大将军神勇,也定能飞渡。

如今我大魏稳坐建康咽喉,照此看来,直指建康,剿灭刘宋,南北一统,指日可待啊!”

“恭喜陛下……”

“大魏威武……”

群臣们又开心的祝贺。

殿外的太子妃,贺兰明月,以及顾倾城也同时喜笑颜开。

“另外,儿为几名骁勇善战,在此次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却又生命危殆的将领请封,大将军懂得体恤属下。朕也全部恩准了!”

随即扬声喊道:“传金门待诏,拟旨!”

便有金门待诏快速拟好圣旨,皇帝在圣旨上加盖玉玺。

宗爱将封好的圣旨,递给驿夫。

驿夫接过圣旨,其实在皇帝与群臣庆贺的时候,他已眉头紧蹙,心事重重。

似乎不忍扫陛下与群臣的兴致。

此时才迟疑道:

“陛下,广陵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大魏虽夺下广陵,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攻城之时,我军也是伤亡惨重。

众多将士被敌军泼下来的黑滚油烧伤,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身先士卒,连……高阳王大将军,也受了重伤,至今高烧,昏迷未醒!”

“轰!!!”

驿夫最后的话,就像一记重大的流星锤,狠狠击打站在太华殿外顾倾城的胸口上。

她被震得摇摇欲坠,脸上骤然失去血色。

只觉眼前发黑,双腿一下子发软,无力的倒在地上。

管不住的泪水,如决堤汹涌狂泻。

难怪,这几日他一直不联系自己。

广陵易守难攻,他不仅要日夜攻城,又受了重伤昏迷。

如何与自己对视?!

随后赶到的飞鸿飞雁赶紧扶起顾倾城。

“郡主,您可得挺直啊。”飞鸿低低的紧张的道。

闾太子妃一听拓跋受了重伤,至今未醒,便晕倒在太华殿外。

“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姑姑采薇紧张的呼喊着。

“太子妃姨母,您醒醒啊!……”贺兰明月也吓得大叫起来。

呼喊声惊动了太华殿内的皇帝和群臣,皇帝和文武百官跑出来。

皇帝看着倒在地下的太子妃,惊愕的问:

“怎么回事?”

“陛下,太子妃娘娘一听说高阳王殿下重伤未醒,便晕倒过去了。”

采薇急得哭了,她既担心太子妃,又揪心高阳王。

贺兰明月也是泪水涟涟,她也是万分揪心表哥殿下呢。

这时拓跋焘又看见了一旁泪流满面的顾倾城,来不及多问,急急道:

“倾城,你怎么了?快过来瞧瞧太子妃!”

“……好。”

顾倾城想管住自己的眼泪,可那奔涌的泪水却依然滚滚而下。

再也掩饰不住对拓跋的担心牵挂之情。

拓跋焘看见顾倾城的悲伤牵挂,溢于言表,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倾城果然是喜欢儿的!

“你”

拓跋焘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顾倾城过来掐了一下太子妃的人中,太子妃悠悠醒过来。

“好了,太子妃没事了。”顾倾城低垂着头,嘶哑着嗓音道。

顾倾城再擦擦眼泪,急急走到那传信驿夫面前。

眼里蕴含泪水,强忍着,以致声音哽咽,心急火燎的问:

“你说很多将士和高阳王殿下都被烧伤烫伤?

高阳王殿下高烧未醒?

他到底怎样了?你能说清楚么?”

“……我军攻陷广陵城,刘宋败走。高阳王殿下已经重伤,一直高烧,只勉强命驿夫传捷报,便昏……昏迷过去。怕是……总之,情况……很不乐观……”

那驿夫惴惴道,本想说昏死过去,生死未卜,看看皇帝,又改口。

但所有人,已明白他隐晦的意思。

顾倾城胸腔里像滚油烹煮,翻滚涌动,眼泪又再控制不住,像激流一样飞泄。

她深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来不及擦眼泪,立即跪在拓跋焘面前,道:

“陛下,高阳王殿下和那么多将士都被烫伤,军医虽备有獾油,但獾油金贵量少,根本不够。

请陛下马上八百里传回去,命人立刻去采割柳树皮和猪油,熬成烫伤膏。

被滚油烫伤非同小可,如果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恐怕……会,会醒不过来!”

太子妃一听可能会醒不过来,又软倒在地上,幸好采薇和贺兰明月紧紧扶住。

“好!”

拓跋焘也来不及吃拓跋的什么醋了,那毕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皇孙。

立刻对方才那驿夫道:“马上八百里加急传回去,让人采割柳树皮和猪油,熬成烫伤膏,给将士们疗伤!”

“是!”

那驿夫刚刚要走,顾倾城又把他叫住:“等等!”

那驿夫停下来看着她。

顾倾城对皇帝道:“陛下,倾城也立刻动身赶去!”

“你也要去?”皇帝略为蹙眉。

顾倾城火急火燎:

“高阳王殿下一直高烧,昏迷不醒,怕是随行的军医处理不当,又或者那滚油,有什么诡异之处。

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将士,他们的性命,也岌岌可危,倾城必须要赶去救他们!”

“……千里迢迢,你真的要去广陵?”拓跋焘再蹙眉问。

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醋意。

“是,非去不可,刻不容缓。”顾倾城看着拓跋焘,没有一点犹豫,“如今谁也不能确保,高阳王殿下是否能醒过来!”

拓跋焘看着倾城那澄澈潋滟的眸光,那一脸的坚持和焦灼。

最终,他还是不忍拂逆了丫头,宠溺的颔首。

对那驿夫道:“再传话回广陵,安平郡主随后就到,沿途所有驿站,随时打点伺候!”

“是!”那驿夫拱手领命,急急而去。

拓跋焘又看着顾倾城,五味杂陈:

“倾城的医术,朕最放心,有你去,朕也安心。”拓跋焘点头道。

醒来的太子妃见顾倾城如此心系她的儿,不由得感动的看着顾倾城。

心里对顾倾城,再没一点成见。

其实她本来是很喜欢顾倾城的。

若非她的身份低了些,若非她曾是南安王的娃娃亲,若非陛下喜欢她。

她也不反对儿子喜欢如此出色的女人。

当然,顾倾城对拓跋的紧张,拓跋余也看在眼里。

他的眸光,闪过一抹寒芒和伤痛。

皇帝又转颐对附近的李弈吩咐:

“李副统领,你选十名身手敏捷的御林军,护送安平郡主去广陵。

记住,一定要把郡主和高阳王平安带回来。知道么?!”

“末将遵命!”李弈抱拳道。

他再看着一眼顾倾城,知道她焦急,赶紧道:

“郡主稍等,属下这就去选人,马上就可以启程!”

“好,你先去准备。我还要去向老祖宗告辞。”

顾倾城对李弈说完,又对飞鸿飞雁道:

“你们先赶紧回去收拾简单行装,药箱携带不便,改用挎包,把现成治疗刀伤烫伤的药丸子都带上。我去见过老祖宗,咱们就立刻启程!”

“是,郡主……”

飞鸿飞雁领命赶回毓秀宫收拾打点。

皇帝对群臣摆摆手,示意大家散去。

拓跋余也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倾城,才离开。

皇帝遣所有人退开,顾倾城知道他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私底下说。

果然,皇帝凝视着倾城,问:

“你火急火燎要去广陵,真的只是为了救治高阳王和将士们?”

顾倾城刚想开口,皇帝又拦住话:

“朕要听你藏在心里的话!”

顾倾城看看皇帝冷峻的脸,随即跪在他面前:

“陛下,我爱拓跋,他若有任何不测,我也不会独活。

倾城知道,还与陛下有天意赌约,咱们还未分胜负,在此期间,倾城不能爱任何人。

但如今他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即便陛下恼恨倾城,要杀要刮,也阻挡不住我要赶去他身边。”

皇帝听了倾城的话,一时之间,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皇帝脸色下沉。

“听你这番话,便知道你们爱得是如何的刻骨铭心。难道,你们是早有苟且?”

稍顿再冷厉道:

“说,何时开始?!”

顾倾城此刻真的不能如实说出,是还与拓跋余是娃娃亲,就与拓跋两情相悦。

只能面不改色的撒谎:

“高阳王为了我抗旨娶仙姬公主,宁愿失去王爵,失去九死一生得来的战功。倾城非是铁石心肠,心里不无感动……”

虽然撒着善意的谎言,却略带羞赧的垂眸。

皇帝重重叹口气:

“罢了,丫头,你我的天意赌约,你已赢了。朕猎回来的那几只大雁,还不到一月,便无一幸存,更别说三个月了。

此后,你我就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你要去爱谁,大山大叔,也不干涉丫头了。”

顾倾城开心得跳起来,一把紧紧抱着拓跋焘,靠在他怀里,像个撒娇的女儿:

“谢谢大叔!”

此刻的顾倾城如获大赦,原来放了她,她竟兴奋得主动抱着自己。

看着如此激动的她,拓跋焘只能把那份爱埋藏在心底。

罢了,自此便视她如女儿吧!

顾倾城再向皇帝拜别,“陛下,那倾城这就去了。”

“好,倾城,你就代朕,去好好看看儿。

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儿家,虽有沿途驿馆照应,也不要跑得太急了。

儿吉人天相,相信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拓跋焘像个慈父般谆谆叮嘱。

顾倾城泪眼看着皇帝,充满感激,知道皇帝已经默许自己与拓跋在一起了。

心里那份高兴,实在难以形容。

顾倾城辞别皇帝,便赶过去看望老祖宗。

给老祖宗把过脉,还好,老祖宗的脉象看来,她的病情并无恶化。

若继续调理,应该不会有大碍。

“小倾城,不是已经传来捷报么,你,你怎么好还要去广陵?”

老祖宗躺在软榻上,弱弱的问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倾城。

倾城浅笑道:“捷报传来是好事,可是有很多将士受了伤,小倾城要赶过去看看他们。”

老祖宗何等聪明之人,要小倾城千里迢迢赶过去,肯定是拓跋也受了伤。

“儿,也受伤了吧?”老祖宗担心的问。

“老祖宗别担心,拓跋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我去看其他受伤的将士,顺便看看他罢了。”顾倾城安慰道。

“哦,这样啊。”老祖宗恍然。

稍顿,又不无担心道:

“此去广陵,千里迢迢,你们可得平安回来,老祖宗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谨遵老祖宗懿旨,我们定会平安回来的。”

顾倾城软软道,把老祖宗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

老祖宗看着撒娇的小倾城,眼里噙泪。

“老祖宗,着实舍不得小倾城啊。”

两个人紧紧相依着,顾倾城眼泪落下,哽咽道:

“小倾城那些年缺失的长辈之爱,老祖宗都给小倾城弥补了。

老祖宗一定要好好的,等小倾城回来喔。”

“我可怜的孩子,你是老祖宗的骨肉,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蜜桃儿。

老祖宗自然要把,世间上最好的给你,弥补老祖宗对你们的亏欠。”

老祖宗也是泪眼模糊,非常的舍不得小倾城。

“弥补我们?”顾倾城惊愕的看着老祖宗,“老祖宗此话,从何说起?”

老祖宗有一瞬的迟疑,抚摸着顾倾城的脸:

“老祖宗看见你,想起年轻的时候,想起前尘往事,有些感慨而已。”

顾倾城只道老祖宗又有些糊涂了,便不再细问。

顾倾城又伏在老祖宗怀里,软糯道:

“所幸老祖宗如今的身子,虽然是弱些,倒没什么大碍。老祖宗一定要保重,我们会很快回来见老祖宗的。”

这时候,安陵缇娜听说顾倾城要赶去广陵,正向老祖宗辞行。

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万寿宫。

先向老祖宗见过礼,又对顾倾城道:

“二妹放心,你就安心去广陵,老祖宗这里,有大姐代你,每日来向老祖宗请安。”

“那就谢谢大姐了。”顾倾城也拥抱着安陵缇娜。

“咱们是姐妹,代你照顾老祖宗原是应该。更何况,大姐是陛下的贵人,本就该每日来向老祖宗请安问好,伺奉床前。”

顾倾城又感激的微微点头。

安陵缇娜再大方得体道:

“妹妹就放心去吧。只是,平平安安出门去,也得给大姐,平平安安返回来!”

“是,大姐。”顾倾城笑道。

顾倾城见老祖宗的身子确实还能挺住,便叮嘱李御医继续照顾好老祖宗。

又再三交代容嬷嬷不要带老祖宗吹风受凉和受任何刺激,才离开万寿宫。

第三百七十八章:千里救治

第378章:千里救治

回到毓秀宫,冯左昭仪便道:

“倾城,飞鸿飞雁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姑姑知道你担心濬儿,也阻止不了你。

江南毕竟正在两军交战,你一定要小心啊。”

顾倾城拥抱了一下姑姑,姑姑任何时候都像慈母一样。

顾倾城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慈爱,却在姑姑身上感受到了。

当然,奶娘也像母亲一样疼爱自己,毕竟奶娘希望自己成才,所以一直对自己严厉。

“姑姑放心,倾城会照顾好自己了。你在皇宫,也要保重。”顾倾城道。

顾倾城束发,换上拓跋濬送给她的银色铠甲,头上红缨飘飘,英姿飒爽,别有一番巾帼英雄气概。

拓跋灵知道顾倾城要去前线,便赶过来相送。

拓跋焘也与冯左昭仪,亲自送倾城出皇宫,见顾倾城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不禁点头赞赏:

“我大魏的儿女,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父皇,灵儿也好想跟倾城一起去前线。”

拓跋灵拉着顾倾城的手,依依不舍。

“胡闹,倾城去战场救人,你会做什么?”拓跋焘低叱,“你除了给大雁喂些药丸,每日来瞧瞧它们何时能死,还能做什么好事啊?”

顾倾城脸上霎时腾红起一片红霞。

与拓跋灵相视一眼,原来陛下,是一早就知道拓跋灵在大雁身上做手脚的。

拓跋焘说罢,却像不知道自己方才说过什么一样,脸上平静如水,对倾城道:

“好了好了,既然要去,就早去早回,记住安全要紧,你可不能令老祖宗,和你姑姑担心啊……”

顾倾城看着皇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大山大叔只说老祖宗和姑姑担心,其实,他的担心,也不下于老祖宗和姑姑吧?

李弈和御林军,早已经一身甲胄,等候着顾倾城。

冯左昭仪含泪看着顾倾城她们远去,直到看不见顾倾城一行的影子了,才回毓秀宫。

顾倾城一行出皇宫没多远,便见秦少卿骑马等在出城的路上。

秦少卿看见英姿勃发的顾倾城,不禁眼前一亮。

顾倾城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故意等候自己,便“吁”了一声,勒住了马缰绳,停下来。

“倾城,你这是要去广陵找高阳王?”秦少卿眉间千山万水。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她此刻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飞到拓跋濬身边了。

秦少卿见顾倾城脸色坚决,雅致俊逸的脸,一下子仿佛坍塌,被浓浓的失望席卷着。

稍顿,秦少卿才扯出个苦涩的笑:“南边毕竟开战,你要小心。”

“嗯。”顾倾城点点头。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已派人去柔然了,你大哥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好,谢谢秦大哥!”

顾倾城再抱拳感激的看了秦少卿一眼。

秦少卿的眸眼里,带着深深的缱绻。

她再不停留,策马扬鞭而去。

秦少卿目送顾倾城远去,眼神一下子晦暗。

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顾倾城和李弈一行人马,刚要出平城,便见凌云带着他那一队护卫约十几人,铠甲铮亮的候在城门,等候着顾倾城。

拓跋濬出征时交代,要他确保安平郡主安全。

如今郡主要去广陵,他们自然是相随保护。

顾倾城向凌云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大家汇合在一起,正要离开,倏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呼叫声。

“二姐,等等我!”

策马追过来的是李双儿和她的侍女。

只见她一身红色骑马服,腰间佩剑。

后面两匹马上是她两个随侍丫头,丫头们肩膀上还挎着简单的行囊,几个人一看便是要出远门。

“三妹妹,你这是?……”顾倾城愕然问。

“我也想去看看大哥和高阳王殿下,听说他们都受伤了。”李双儿也是火急火燎的看着他们。

李弈和凌云的眉宇轻蹙。

“三妹妹,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我们要马不停歇,日夜赶路。你若受不了,不如……”

顾倾城有些迟疑的看着她。

她现在心急如焚,绝对耽搁不得。

“不!我能受得了。”李双儿坚定不移。

顾倾城看着李双儿,三妹妹都追出来了,也只得让她跟着。

即便她不看拓跋濬,她去看他大哥顿丘王李峻,也是名正言顺。

顾倾城也不多说,微微点头,大家一起策马扬鞭,离开平城,朝广陵方向奔驰。

城楼上,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个身穿西域艳装的高贵女子。

鲜艳的衣裙衬托着她雪白的脸,阳光下,显得格外妖娆。

那双原本风情凛冽的眼眸,却像刀子般,朝着驰骋的顾倾城射过去。

直至顾倾城的身影消失,她身后的侍女才道:

“仙姬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顾倾城,本公主便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仙姬公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光,有深深的恨。

微微阖上痛心的眼眸,才冷然的转身。

顾倾城一行,一路飞驰,有很多驿站,原以为郡主会停歇。

没想到顾倾城都疾驰而去。

晚上又到了中途的一个驿站,顾倾城终于让大家停下来,在驿卒的招呼下,随便吃了些包点茶水。

随后立刻让大家点着火把,在驿夫的带领下继续起程。

李弈见跑了大半天的路了,他们这些御林军和高阳王的护卫倒是没问题。

只担心顾倾城几个女孩子是否受得住。

上马前便问顾倾城:“倾城,你要不要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赶路?”

“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

顾倾城断然摇头,策马扬鞭。

早一步赶到,即便他们在死门关,能把他们拉回来的希望就大些。

李弈默默点头,再不多问。

他们马不停歇,于夜间也继续赶路。

翌日一整天也只是在驿站随便吃点东西填肚子。

除了倾城日行千里的魅影,还能继续赶路,其他人的马,皆已换了几趟。

如此不眠不休,走了将近两天两夜。

到了第三天上午,他们一行总算是飞马赶到广陵城。

此时一行人早已是人困马乏。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进城便见秋菊盛绽,木樨花开得满城浓香。

香气荼蘼,令原本萎靡的旅人,顿觉心旷神怡。

广陵一向被誉为南北枢纽,淮左名帮。

江南虽以长江为界,广陵属长江北岸,又处淮河以南,是不南不北之地。

这里,却是江南的民风民俗。

广陵自古屡遭兵乱,却不掩其锦绣繁华的气象。

虽没有北国红枫壮丽逶迤的峰峦沟壑,却有江南杨柳依依,湖水碧波荡漾的温婉绮丽。

刚经历战火的广陵,略有老树昏鸦的悲凉,却又不掩小桥流水人家的悠远。

策马进广陵,便如临泼墨丹青。

大街上车水马龙,繁荣昌盛。

人们各司其职,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并没有那种城破后的凄凉景象。

早有拓跋濬的侍卫相候,带顾倾城一行到广陵刘宋皇帝曾经的行宫,拓跋濬的临时住处。

刘宋在广陵的行宫也建造得金碧辉煌,四角高挑,飞阁流檐,色彩浓丽,亭台楼阁,轩廊水榭装点其中。

没日没夜的快马颠簸,顾倾城一行早已精疲力尽。

顾倾城下马的时候,脚步虚浮,全身散架,眼冒金星。

其他人的马已经换过,只有她的魅影,一直健步如飞。

她歉疚的抱抱魅影,抚摸了一下:

“对不起魅影,你跟着我这个主人,却要你长途跋涉,把你累坏了,快去好好歇歇吧。”

顾倾城心酸的看着护卫把疲惫的魅影带下去。

一脸焦急的战英早候在门口迎接他们,见到顾倾城到来,喜极而泣。

郡主来,殿下便有救,肯定能醒过来了!

“安平郡主,辛苦了!”战英含泪见礼。

“不辛苦。”

顾倾城向他点点头,刚要迈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努力想抓住什么。

身旁的李弈眼明手快,立即扶住了她。

见顾倾城一身疲惫,李弈担心的问:“倾城,你可需要歇歇?”

顾倾城无力的摇头,飞鸿飞雁虽然也累得想倒在地上。

却想过来搀扶着她进去见拓跋濬。

“你们先在外面,我一个人去瞧瞧。”顾倾城举手摇头。

他们只得让郡主自己进去。

李双儿也要跟着顾倾城进去,战英却拦住她。

“你敢拦本县主?”李双儿微怒低叱。

但那是高阳王的贴身护卫,他有权拦住任何人。

李双儿又不甘心的问:

“我也关心高阳王殿下,我也想进去瞧瞧。

我二姐能进去,我为何不能进去?”

“安平郡主是大将军的命,且她能救大将军,县主您懂医术,能救人么?”

战英并不把李双儿放在眼里。

李双儿闻言,如遭雷击。

是啊,高阳王为了顾倾城抗旨,不惜舍弃王爵与九死一生得来的军功。

就连高阳王的属下都知道,她是高阳王的命。

怪不得他们一个个对顾倾城,是那么尊重,简直就把她当女主人。

顾倾城一直以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痴情于高阳王的自己吧?

李双儿的喉间,一阵猩甜,气血翻涌。

她看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想到那日在紫宸宫,安陵缇娜拚退所有人,自手上摘下戒指,并打开戒指里面藏着的两颗药丸。

“双儿,这小药丸是情人泪,任何男人只要服下这丹药,他都会把面前的女人,看作他心爱的女人而不能自已。”

“真的?”她当时喜出望外。

“真的,大姐在陛下身上就试过了。”安陵缇娜悄悄笑道,“他当时就以为我是顾倾城呢。”

李双儿当时幻想着,也在高阳王身上用,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

“那这颗大的药丸呢?”李双儿又问。

“这是女人心。”安陵缇娜又悄悄告诉她。

随即道:

“你若能在高阳王身上用这情人泪,等他误将你以为是顾倾城后,再悄悄给他服下这女人心,他就会牢牢记住你,将顾倾城忘得一干二净!”

她还知道缇娜姐姐那晚才给陛下服下情人泪和女人心,陛下才会对缇娜姐姐那么的好。

安陵缇娜当时把戒指戴在李双儿手上,谆谆教导:

“双儿妹妹,你要记住,谁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谁是自己的盟友。

任何时候,只要盟友在,即便自己输了,还有人给你报仇。”

“双儿明白!”李双儿视若珍宝的时刻戴着那戒指。

她知道,只要她在高阳王身边,总会有机会用得着里面的东西。

李双儿呆呆站着,心里呐喊着:

“她竟然是他的命?高阳王的命?而且众所周知?”

她的唇瓣,露出似哭似笑的弧度来。

“顿丘县主?”

顿丘王的副将百里尘来接她去见顿丘王。

见李双儿脸上的笑容几乎抽搐,神情非常怪异,扶着她的肩膀,略为担心的低声喊了句。

这一声让李双儿回过神来。

她扯了下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来,最终徒劳无功。

李双儿摸摸手上戒指,悄然退下。

顾倾城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拓跋濬,身上肩膀和手臂都缠着布帛,布帛上还隐约沁出血红来。

手上竟然紧握着同心镜。

脸上胡子拉渣。

唇色泛白,肌肤失去了血色,看上去格外的白。

白得刺眼。

他这样高大的男人,肌肉精壮,可这么软软躺着,好似抽干了力气。

也许是错觉?

顾倾城觉得他被抽干力气,整个人看起来也瘦了。

她胸口一阵发堵,喉咙也发哽,有潮水迅速涌上眼眸。

据战英禀报,拓跋濬这几日也有清醒的时候,但都只是一会儿。

然后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最后昏迷过去。

其中有醒过就好。

她坐到他的旁边,抚摸着他憔悴的脸,眼泪忍不住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轻轻喊了声:“拓跋濬?”

没有回答。

他的眼帘轻阖,动也没动一下。

顾倾城摸摸他的手,摸摸他手腕上她给他编织的同心结手链。

轻轻拿开紧握在拓跋濬手上的同心镜,拓跋濬下意识的紧紧拉住。

最后才被顾倾城拿走同心镜。

“夫君?”

她在他耳畔低低的温柔的唤了句。

他眉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此刻温顺而纯良,没有了戾气,真像那个白无瑕。

只可惜那白无瑕孤冷出尘,温润如玉,脸上干干净净,而他脸上却是邋遢的胡子拉渣。

顾倾城拿开他手上的同心镜,已经没时间再伤心落泪,赶紧冷静的处理他的伤口。

一路风尘仆仆,路上没有梳洗。

顾倾城先洗干净手,而后检查拓跋濬的伤。

见他的颈背,被油泼下来,沿着脖子淋下去,烫伤了一大片,此刻红肿发炎溃烂。

加上肩膀和脊背各中了一箭,手臂划开一道大口子。

一边看,她的胸腔就像揪着痛,泪水又簌簌滚落。

他保证过不受伤的,如今竟又伤痕累累!

再为他把脉。

好在之前已八百里加急,先行吩咐人给他们敷了獾油烫伤膏。

她割破手腕,先捏开他的嘴,将血灌进他的嘴里。

又拿瓷瓶接了一瓷瓶血液。

再让手腕上的血流在一坛獾油里,包扎好自己的手腕。

将血与獾油搅拌均匀了,赶紧给他涂抹在伤口上。

包扎好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才让军医等人进来。

开了大青叶、蒲公英、紫花地丁、甘草等药,命人迅速煎好,每份煮多些,以备其他伤病所需。

再让人摘来适量杨柳嫩叶,研磨成汁水,与汤药一起给拓跋濬灌下。

给拓跋濬吃了麻沸丸,顾倾城又给他缝合了手臂上的伤口,在他的伤口上涂抹上自己的血。

一屋子忙碌的人散去,只剩下顾倾城与拓跋濬。

顾倾城俯身,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下:

“夫君,要乖乖听话,快点好起来啊。”

放了那么多血,处理完拓跋濬的伤,她已经非常虚弱。

努力闭了闭眼睛,让那股子晕眩过去。

顾倾城问战英都有哪些伤重的,赶紧带她去瞧瞧。

“这行宫就住着几位重伤的将军,车骑将军冯熙和九王爷,也都烫伤,情况危殆。”战英不无忧患道。

“快!带我去!”顾倾城道。

并让战英把方才那坛獾油带上。

当然,她随身带着那瓷瓶的血。

战英马上带顾倾城过去,飞鸿飞雁和凌云李弈他们,见郡主没休息,他们也不敢休息,自然寸步不离的跟着帮忙。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七十九章:妙手仁心

第379章:妙手仁心

战英领顾倾城到一位重伤者面前,焦急道:

“这位车骑将军冯熙,乃大将军最喜欢和信任之人。

大将军昏迷前向陛下请旨,赐封他为骠骑将军,陛下恩准的圣旨也传来了。

可惜头上和身上多处受伤,伤势太重,一直昏迷未醒,奄奄一息,郡主快帮忙瞧瞧,可否还有救?”

“是冯大哥?”

顾倾城一看,冯熙额头缠着布帛,布帛上泌着血迹,全身多处剑伤和烫伤,伤势比拓跋濬更为严重。

这时,冯熙将军旁边一位受伤不算很严重,却守护在冯熙身边的老者长孙无垢。

自顾倾城进来,便一直激动的看着顾倾城,眼里噙满泪水。

“安平郡主,您来了?”

长孙无垢激动的喊了句,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噙着热泪。

“长孙老将军别担心。”顾倾城点点头,回答了长孙老将军,又赶紧去看冯熙。

战英安慰长孙无垢道:“长孙老将军,您放心,有安平郡主赶来,骠骑将军应该就有救了。”

“是啊,郡主乃神医,有郡主在,老朽就放心了。”长孙无垢抹着眼泪。

冯熙脸上红紫,顾倾城伸手一摸,触手发烫。

和拓跋濬一样,伤口感染溃烂发烧。

而且他身上,是数不胜数的各种伤。

她胸腔竟然像被剜割般痛,就像那些伤口都伤在自己身上一般。

立即给他号脉。

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她先捏开他的嘴,赶紧给他灌了半瓶子血液。

幸好刚才命人煮了很多退烧消炎药,于是赶紧命人将那些汤药给他灌下。

其实,有她的血液,便已是百毒不侵,她为了保险,才又给他灌了消炎药。

这样,军医只以为是那些消炎药起的药效,而不知是她的血,能治百病。

再命军医帮忙涂抹烫伤膏,又给他喂了麻沸散,接着给他一一缝合伤口。

顾倾城一边帮他缝针,看着他憨厚的面容,就觉得非常的亲切。

不仅仅亲切,竟有血肉相连之感,眼泪就悄然无声的落下。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当然,在缝合伤口时又悄悄刺破自己的手,在伤口上涂抹上自己的血。

“冯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边给冯熙处理伤口,她又安慰身旁的长孙无垢:

“老将军,您不必担心,冯大哥是伤口感染,吃药缝合伤口后,应无大碍了。”

其实,别人不知顾倾城给冯熙喂血,又在他的缝针上涂抹她自己的血,长孙老将军一直在旁边细心的看着,却是瞧出来的。

他眼里的泪,更多了。

这时顾倾城也给冯熙缝合完毕,飞鸿飞雁端着水盆伺候顾倾城洗手。

“……郡主,辛苦了!”

长孙无垢百感交集的说了句。

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倾城,眼里的泪水依然激动的滚落,嘴唇嚅动,仿佛还有万语千言。

顾倾城见他如此激动,赶紧拿过干净布帛给他擦泪,温柔道:

“老将军,我知道您和冯大哥感情亲厚,你放心啊。冯大哥麻药过后,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

“好,好。”长孙老将军默默点头。

眼里的泪水仿佛压制不住的源泉,依然是激动的看着顾倾城。

战英又在旁边道:“冯熙将军是长孙将军的少主,老将军是太担心他的少主了。”

“来,老将军,我看您也受伤不轻,让倾城给您看看?”

顾倾城扶长孙将军坐下,细心的为他把脉,给他料理伤口给他开药。

长孙老将军看着顾倾城默默点头,最后长长舒口气,擦擦眼泪,终于收起激动心情。

慈爱道:“郡主真有本事,您爹娘在天有灵,肯定很安慰了。”

“老人家过誉了。”顾倾城温言道,“你们先好好安养,我还会来看你们的。”

顾倾城站起来,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几乎摇摇欲坠。

好在李弈和凌云就在身后,两人把她扶住。

战英接着带他到另外一个房间,顾倾城见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拓跋丕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脸上也是红扑扑的。

顾倾城走过去摸摸他的脸,也是发烧,他颈脖上也有很大片烫伤。

他们攻城,戴着头盔,穿着盔甲,滚油从城墙高空上浇泼而下,脖子上的烫伤最重。

而且他年轻皮娇肉嫩,烫伤的表皮已经溃烂化脓,几乎到骨头上。

她先让飞鸿飞雁扶他起来,先给他灌血灌药,再把他放趴下,亲自帮他清洗脓创。

这一折腾,把昏迷中的拓跋丕弄醒了。

“谁他妈的碰老子,痛死爷了!”拓跋丕胡乱的挥拳。

飞鸿飞雁捉住他双手,拓跋丕慢慢瞪开眼,便看见眼前的顾倾城。

拓跋丕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就像受伤的孩子见到亲人。

“男子汉,忍着点哦。”顾倾城柔声道:“我知道很疼,我已经尽力小心了。”

“哼,爷死不了,不用你管!”

拓跋丕气嘟嘟的把头扭过一边,不看顾倾城。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特丑,不想让顾倾城看见。

顾倾城给他吃了麻沸丸,洗了脓创,刮去腐肉,又给他涂抹烫伤膏。

“九爷能上战场杀敌,已经很棒很了不起了。这些伤,就是九爷英勇的军彰,是九爷一辈子的荣誉。”

顾倾城夸赞道。

她知道这么严重的烫伤,即便他再坚强,也是痛楚难忍,便以此话安慰拓跋丕。

拓跋丕便咬着牙,一言不发。

顾倾城再细心的帮他包扎,缠布帛的时候,要扶起他从颈脖穿布帛经过胸口固定。

拓跋丕就像被顾倾城抱在怀里一样,他一下子又害羞起来。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不肯嫁给爷,却一而再的占爷便宜!”拓跋丕翘嘴哼道。

飞雁嗤笑:“九王爷真是的,咱们郡主,还会占你一个孩子便宜?”

“哼,你说谁是孩子?!”拓跋丕对飞雁低叱。

飞雁一脸懵然。

看看气势汹汹的拓跋丕,赶紧退在一旁。

“是,我就是喜欢占九爷便宜。”顾倾城摸摸他的小脸蛋,笑道:“九爷可得快点好起来哦,否则本郡主,天天来骚扰九爷,占九爷的便宜喽!”

拓跋丕整个人便仿似僵硬了般。

顾倾城噙着笑,离开拓跋丕的房间。

身后的拓跋丕,抚摸着被顾倾城摸过的脸。

青涩的脸上,竟有少年人情窦初开的羞涩。

战英带顾倾城到另外一个房间,那房门紧闭。

顾倾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有些愕然的问:“这里也有重伤者?”

“这是花木兰的房间,他自从受伤后,只问军营要了些药,却将自己关起来,不肯见任何人。”

战英蹙眉道,微微摊开双手,表示有些不了解那个花木兰。

再摇头轻笑:“真是个古怪的人!”

顾倾城看看身后跟着的一群男人,嘴角微翘:

“好了,我带飞鸿飞雁进去即可,你们暂时退下去吧。”

于是战英等人先行离去,回去照拂拓跋濬。

李弈与凌云则还是守在门外不远处。

花木兰的房间,从里面反锁着。

“花木兰,是我,我是顾倾城。”顾倾城拍门。

里面隐隐有微弱的声音,却没人应门,也没人来开门。

顾倾城知道花木兰很不妙,示意飞雁拿剑挑开门栓。

打开门进去,顾倾城让她们再把门栓上。

飞鸿飞雁本来就不理解那个花木兰,明明受伤,还不让军医医治。

而且也不明白郡主此举:

不就是替花木兰治病么,为何还要将门关得那么严实?

花木兰果然也奄奄一息,只虚弱的看着眼前进来的人。

“木兰姐。”顾倾城疾步上前,抱起她哑声低叫。

花木兰微弱的眸光,看见顾倾城,仿佛松口气。

一直坚强的意思,全部松懈,随即昏迷过去。

飞鸿飞雁面面相觑,更加愕然:郡主叫他木兰姐?

花木兰的伤,不亚于其他人。

而且她被滚烫的油自上泼下来,沿着她的颈脖流到胸口。

到处都是烫伤,伤口还被捂得紧紧的,皮肤已经溃烂。

在花木兰衣裳被顾倾城打开的瞬间,飞鸿飞雁看见她的女儿身,终于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顾倾城看到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却不敢让军医治疗的花木兰。

更加深切的知道她是多么的不容易,眼里的泪水簌簌滚落。

又先给她灌了些血,再给她处理伤口,在她创伤面上涂抹了很多自己的血。

这样她的伤口不但很快恢复,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飞鸿飞雁惊愕的看着那些已经腐烂的肌肤,在顾倾城的血抹上去却奇迹般生长起新的粉红的皮肤。

飞鸿飞雁无不骇然。

飞雁震惊的低声道:“原来郡主的血,竟然能活肤生肌,起死回生!”

顾倾城放完血,自己都摇摇欲坠。

飞鸿飞雁赶紧扶着顾倾城,两人潸然落泪。

飞鸿低低的哭道:

“原来郡主不但医术高明,一直以来,还用自己的血救人,怪不得那些伤病之人,好得那么快。”

“可是咱们的郡主,却自己受累。”飞雁也捂着嘴呜呜的低声哭泣。

“我血液能治病之事,你们切勿说出去。”顾倾城交代。

“嗯……”飞鸿飞雁点头。

飞雁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怪不得那血魔,想吸郡主的血。”

花木兰终于被顾倾城救醒,惊喜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倾城。

略为顺顺气,虚弱的笑道:“倾城,是你来了。”

“我若不赶来,你便这般撑下去,只怕会熬不过来。”

顾倾城怜惜的抚摸着她布满风霜的脸,滚烫的泪水又滴落。

飞鸿飞雁赶紧擦擦眼泪,又赶紧打水帮花木兰擦脸擦血迹。

这样,花木兰才回复了一点女儿家的姿态。

倏然,花木兰眼泪簌簌滴落,紧张的攥着顾倾城的手,沙哑着声音道:

“倾城,你应该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救人,肯定第一时间去看了大将军吧。

他怎样了?可……可还有生命危险?”

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顾倾城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放心,你们的大将军,不会有生命危险。”

花木兰豆大的泪珠滚落,哽咽道:

“好……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顾倾城见她如此紧张在乎拓跋濬,却对伤势最严重的冯熙只字不提。

心里微动。

“木兰姐,很担心大将军?”顾倾城微笑问。

花木兰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女儿家的羞赧,哽咽的哭道:

“城楼上那桶滚油,原本应该泼向我的脸,若非……他飞扑过来推开我,我的整张脸,肯定就毁了。”

“你是说,若非大将军,你几乎就毁容了?”顾倾城微微点头,有些恍然。

她还在想,他堂堂最高统帅,怎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原来他是飞身去救花木兰。

“可是他,他却被那滚油兜头泼到身上,虽说他穿着铠甲,可是那油诡异,竟然无孔不入。

而且只要沾上一点点,便会在身体迅速蔓延,腐蚀肌肤。所以他的身体,肯定也是重创。”

花木兰想起当时情形,殷孝祖命人泼下黑油,再射火箭。

整个魏军,几乎陷入火海。

所有人身上几乎无一幸免的沾到黑油,又被火烧。

若非大将军以熠熠霞光的罡气灭火,并杀了守城门的士兵,击溃殷孝祖。

他们恐怕全军覆没。

最后,她又悲恸道:

“若不是被我拖累,他不至于受了那么多的伤,又被油泼。”

此刻的花木兰,一门心思,竟都在担心大将军,却忽略了留意倾城脸上的一丝尴尬。

顾倾城同是女子,看着花木兰说起大将军那般柔肠百结,爱慕的眼神。

她终于知道花木兰心里喜欢的人,原来是高阳王大将军拓跋濬。

而不是冯熙了。

难怪她曾经说道: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

原来她心目中敬若星神的男子,便是拓跋濬。

其实,拓跋濬如此出类拔萃,世间上女子喜欢他,原是意料之中。

她很想告诉木兰姐,自己不是陛下派来,是自己担心拓跋濬而赶来。

但她一句都不敢说,怕一不小心,伤了花木兰的心。

若有一日,花木兰知道自己与拓跋濬在一起,她会不会很难过?

“木兰姐,你放心,你身上的伤,很快就恢复,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顾倾城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抚着。

又道:“你先好好休养,我还得去看看其他伤者。”

“好,你快去吧。”

花木兰笑意盎然的看着顾倾城离开。

顾倾城又命飞鸿飞雁她们带上药,让军医和她一起,去伤兵营。

受伤的将士实在是太多了!

略为检查了他们的伤,其实都是大同小异。

赶紧命军医给他们涂抹添加了她血液的烫伤膏,她给他们处理伤口。

她一直悄悄的放自己的血,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

看得飞鸿飞雁姐妹俩只心疼得悄悄抹泪。

直忙到下午,飞鸿飞雁见郡主就脸唇色都苍白,已经摇摇欲坠,真的不行了。

她们哭着,让李弈帮忙,强行的把她抬回拓跋濬房间。

“好了,我没事了,你们赶快去休息吧。”

顾倾城看着他们,有气无力道。

微微阖眼,又再嘱咐:

“你们跟着我如此奔波,也是累坏了,都快去好好休息吧。”

众人出去,掩好房门。

顾倾城坐在拓跋濬床边,才知道自己全身早已散了架。

伸手摸摸拓跋濬的额头,总算已退热。

“拓跋濬……你快醒来!你再不起来,看姑奶奶不把你给休了!”

她凶巴巴的在他耳畔道。

轻轻握着拓跋濬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上。

顾倾城很累,脑袋昏昏沉沉,重逾千斤,眼前一阵漆黑,逐渐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什么都看不见,脑袋一歪,完全阖上眼,昏睡过去。

李弈和凌云他们见顾倾城如此不辞劳苦的照顾伤者,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们不知道,我们郡主……可不是仅仅替他们诊治……”

飞鸿看着累倒在拓跋濬床边的顾倾城,又不敢去打搅他们。

捂着嘴巴,滚滚落泪,再也说不下去。

而飞雁,早在外面哭得声嘶力竭。

战英在门外悄悄看了他们一眼,便掩上门,也不敢打扰他们了。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八十章:金风玉露

第380章:金风玉露

昏迷中的拓跋,感受到了一抹绮丽。顶点更新最快

那是个金风玉露,霞光万丈的夕阳,他去太恒山那个万丈悬崖下的冰室拜祭父王。

在那悬崖上,不知何时,已经建了座巍峨的悬空寺,凌空伸展在云海上,鬼斧神工,气势磅礴。

晚霞璀璨,天际云霞似锦。

一缕霞光落在父王的脸上,父王竟然复活了,和他笑谈,教他如何制作弓弩,与他在悬空寺内参禅。

而后,他看到悬空寺外,云朵上的倾城。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站在云海里,如九天下凡尘的神女,温柔恬静,一头青稠般的长发,迎风而动,长发似涟漪。

随着云卷云舒。

顾倾城微笑着向拓跋招手,五彩的霞光洒落在她的脸上,那么祥和。

那是世间上最美的容颜。

四周的景致格外的绚丽,拓跋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容。

他的父王复活,她的倾城旖旎,真是个好梦。

他慢慢睁开眼睛。

绚丽的霞光似乎从梦里追到了他的眼前。

彩霞透过窗棂,铺陈在房间每个角落,将室内映衬得温馨又温暖。

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床边。

拓跋一惊,他的倾城?

闭闭眼睛,再睁开,不是幻觉!

拓跋记得昏睡前全身似撕裂般痛,如今竟能醒来了,身上的伤,也缝合了。

他知道,是他的倾城不远千里赶来救醒自己,与他相爱相知相伴相守。

心里温暖和煦,好似阳光全照进心里来。

他唇畔涌起一抹心疼的笑容。

他动了一下手。

他一动,发现倾城也动了。

她没有醒,而是更加用力抱住了他的手。

拓跋失笑。

一笑,伤口就疼,他猛吸了口气。

“娘子,”拓跋声音嗡嗡的,气喘不上来,说话很慢,“你来了。”

顾倾城睡得很沉,眉头微蹙。

拓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一摸,拓跋吓了一跳:

倾城一脸滚烫。

“倾城?”拓跋用力拽出了手,忍住发麻的酸涨,推推倾城,“倾城?”

顾倾城身子一歪,居然被拓跋推得栽倒了。

她直直栽了下去。

“来人!”拓跋大声叫。

这一激动,他的伤口又开始痛,他又忍不住龇牙咧嘴。

强忍着伤口撕裂般的痛。

这样一碰就倒,说明倾城病得很重。

她一般是不会得病的啊?

除非是失血过多!

到底是谁把她叫来的?

他昏倒前叮嘱战英不要用同心镜告诉倾城他受伤。

拓跋的眼睛发红,气得呼吸不畅。

“大将军。”门口的战英闻声急忙进来。

见拓跋醒来,还没看到倒在床下的顾倾城,便惊喜的道:

“您醒了?”

随着战英后面,还跟进几个护卫。

拓跋喝道:“叫军医!”

说罢,就掀被下床,要把地上的倾城抱起来。

战英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安平郡主,大惊:

“大将军,您全身都是伤,不能动!”

战英自小跟着拓跋,简直就是他的影子,忠心耿耿。

抢上前十分利落把顾倾城抱起来,一边急急对拓跋道:

“属下来,属下来……”

拓跋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格外的不满。

战英知道他的主子是醋坛子,也不管了,反正不能让大将军这样下床。

之前安平郡主交代,大将军即便醒来也需好好卧床,现在最好动都别动一下。

“属下这就让人去叫军医,殿下您快躺好了!”战英又紧张道。

并对后面的护卫挥挥手,便有人飞去找军医。

拓跋焦急道:“快多添一张软榻,让她躺得舒服些。”

战英道是。

身后的护卫马上搬来软榻,把顾倾城安置在宽大舒适的软榻上,军医也赶来了。

军医抚抚顾倾城的额,再把把她的脉,对拓跋道:

“高阳王大将军,安平郡主烫热,只怕是一路上劳累过度。”

根本不敢睡的飞鸿飞雁,闻信赶来,见郡主昏睡。

飞雁抽抽噎噎的嘟囔道:

“咱们郡主,岂止是劳累过度。

郡主两天两宿不眠不休的从平城飞马赶来,又立即救治大将军和其他伤者。

还,还……以自己的性命来救所有人,不倒下才怪呢!”

飞雁的话,明显还有所隐瞒。

那迟疑不敢说出口的话,像利刃剜割着拓跋的心。

他赶紧查看她的手腕,果然包裹着布帛。

他就知道,他的倾城,是为了尽快救治伤者,割腕放血!

如今是失血过度!

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军医看到拓跋紧张心疼的脸,安慰道:

“大将军,郡主是劳累过度,吃些药,好好睡一觉就无妨了,大将军放心。”

“什么劳累过度,你会不会医治!你没瞧见她脸色苍白么?是失血过度!”拓跋瞪大眼睛对军医呵斥。

样子够吓人的。

随即又心急火燎的吩咐:“赶紧煎补血药汤,给郡主灌进去!”

“是!大将军放心。”军医急匆匆而去。

放心?他哪里能放心?!

他紧紧蹙眉。

如此庸医,难怪那么多将士生命危殆!

顾倾城就躺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她安睡中就像个乖巧的细瓷娃娃。

拓跋与顾倾城靠得很近,触手可及。

他轻轻抚摸着顾倾城的脸,他的倾城,该有多担心自己,才千里迢迢,还不眠不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不知放了多少血啊,才把自己累成这般模样。

拓跋的心扭成一团,比他身上的伤还痛。

他的眼角,沁出泪水,无声的滑下脸庞。

好在,军医一股脑将千年人参,鹿茸阿胶之类的大补血药,熬了汤水。

拓跋亲自小心翼翼的喂。

倾城昏睡过去,早累得张不开嘴。

他挥手让所有人出去,把门关上。

他一口口把汤水喝进嘴里,再小心翼翼的嘴对嘴,给她灌进去……

大魏的都城皇宫,也是各怀鬼胎。

自从安陵缇娜丧父后,安陵缇娜再在拓跋焘身上用了情人泪,还服用了女人心。

拓跋焘便几乎每晚临幸安陵缇娜。

而闾青萝被幽禁冷宫,安陵缇娜也惶惶不安。

心惊肉跳。

她刚刚进宫那会,便去见闾左昭仪,还为她表忠心示好,说过与顾倾城并非真心结拜之类的话。

如今那威风了几十年的闾青萝,竟然被顾倾城扳倒。

她会不会在皇帝或者顾倾城面前把她供出来啊?!

幸好,那几日风平浪静,什么脏水也没泼到她的身上。

安陵缇娜的心才稍定。

还软软的腻在拓跋焘怀里,要他把紫宸宫的名字改了。

“爱妃既然担心紫宸宫曾是冷宫,那就……改永安宫吧!”

“谢谢陛下。”

安陵缇娜妩媚的笑了,主动亲吻着皇帝。

一直以来,安陵缇娜和认识顾倾城的人一样,有着同一样的震惊和疑惑:

顾倾城一个乡下出来的女孩,即便认识些乡下师傅,教她医术和舞蹈,却不可能如此惊天动地。

她的医术比御医还诡异高明,她的师傅会是何方高人?

她的琴艺舞蹈也比她们这些自幼就学习琴棋书画的贵女,还出色。

她的师傅又将会是什么人?

她一直喊冯左昭仪为姑姑,冯左昭仪难道真的是伯乐?

一见面就知道顾倾城是千里马,因而处处帮她,让她认自己为姑姑?

好帮她夺取凤印?

她想到那次老祖宗寿宴后,顾倾城离宫,她和李双儿来毓秀宫找顾倾城。

冯左昭仪设宴送别。

那次宴席,后来皇帝也来了,冯左昭仪问了皇帝一些话:

若是被诛而侥幸逃脱之人,该怎样处置?

皇帝即时回答:那是漏网之鱼,抓回来再诛!

冯左昭仪当时脸色陡变,还悄悄怜惜的看了顾倾城一眼。

她们之间的关系太微妙,肯定不仅仅是冯左昭仪喜欢顾倾城那么简单。

看平时冯左昭仪对顾倾城的照顾,简直比一个母亲还要爱护。

安陵缇娜当时就让父亲悄悄调查十几年前,冯左昭仪娘家,北燕王所发生的事。

果然,还真的可疑!

至闾青萝出事,她又让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帮她悄悄查了些有关辽西王王妃的记载……

更让她疑云大炙。

而拓跋焘自从顾倾城心急火燎的去找拓跋,他知道他永远得不到倾城了。

而安陵缇娜是倾城的好姐妹,他和安陵缇娜在一起,仿佛便看见倾城一般。

安陵缇娜相信,男人是以身体思考的动物,她要好好哄好拓跋焘,才能下手,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顾倾城并不爱陛下,明目张胆的追随拓跋而去,拓跋焘只会孤独寂寞失意。

只要她好好服侍皇帝,他一个失意男人,食髓知味,终究是离不开自己。

而自己终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果不其然。

顾倾城走后的翌日,她就被晋封为安陵淑仪。

接下来,她要想办法,清除阻挡她的一切障碍。

拓跋焘,拓跋,拓跋余,顾倾城,统统都得死!

自从闾青萝被打入冷宫,原本以为没有人伺候,没有人送水送食物。

冷宫的女人们,又不把饮食分一些给她。

原本以为闾青萝会很快饿死。

却有个神秘人,偷偷派人给她送了些水和食物,因而闾左昭仪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那个神秘人,便是安陵缇娜。

如今,她得去找闾青萝,当年认识顾倾城母亲之人,只有闾青萝。

希望她没有想不开而自缢。

她如今已不是安陵贵人,短短时日,陛下已经将她擢升为安陵淑仪。

看守冷宫大门的老内监哪里敢怠慢,赶紧给她开门。

冷宫自从发现南安王亲生娘亲的骸骨,皇帝来冷宫后,看见冷宫诸人过得如此清苦。

顾倾城又为她们求情,皇帝对冷宫的待遇一下子就好很多了。

之前顾倾城又为她们诊病,所以冷宫的人都把顾倾城视若恩人。

她们此刻见有人来,以为又是安平郡主,都开开心心的跑过来。

一看是打扮得高贵却不认识的漂亮娘娘,立时充满敌意。

“你是谁?”那个年纪大的老婆婆问。

“大胆,这是安陵淑仪娘娘,娘娘的身份,岂是你们这些贱奴能过问的!”香菱呵斥道。

冷宫那些女人吓得直往后退。

安陵缇娜斜睨着那些女人,傲然道:

“本宫就是来瞧瞧闾左昭仪,看看她怎样了?”

那些妇人一听来看姓闾那个毒妇,都呸了声,不屑的看着安陵缇娜。

有个妇人嗤笑道:“还闾左昭仪?不是听说,已被褫夺封号了么?”

“人都要死了,怎么称呼都是一句,她最后,不还是得死么?”安陵缇娜面无表情,冷冷道。

女人们七嘴八舌:

“去吧去吧,还没断气,还在哼哼着呢。”

“陛下都赏赐白绫了,还不肯自缢,怕是想饿死吧?”

“这样歹毒的女人,还是早死早好,免得脏了冷宫!”

安陵缇娜听着那些女人咒骂闾青萝,微微轻笑。

香菱便在前面,引安陵缇娜去凝香苑。

中秋节那晚,她们是跟大家来过这里的,所以都认得路。

而且前几日夜里,香菱还悄悄翻墙送食物过来。

那些妇人看着安陵缇娜走向凝香苑,有个精明的女人,却悄悄跟过去。

无声无息,像鬼一样,躲在窗底下偷听墙根。

香菱引安陵缇娜走进关闭闾青萝那个寝殿。

那里也没有人看守,只在外面加了把带钥匙的锁。

香菱捣腾一瞬,竟顺利的从外面打开门锁,她们走进去。

香菱那夜带来水粮,怕被人发现,匆匆丢进去便跑。

如今水粮早断,早已经没吃没喝了。

饿了几日的闾青萝,靠在墙壁上。

蓬头垢面,嘴唇干裂,微弱的喘着气,已经奄奄一息。

安陵缇娜来到,她虚弱的看了安陵缇娜一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安陵缇娜走过去,看着虚弱的闾青萝,故意对香菱低叱:

“你这丫头,上次就该多送些食物来给娘娘。你看看,娘娘都又断粮,饿了几天了。”

闾青萝看着她的眸眼微微一亮,才知道日前夜里是她送来的食物。

她还以为是余儿偷偷给她送来,还欢喜了几日呢。

当下又顿觉失望起来。

“娘娘责备的是,奴婢是怕一下子多送,食物不新鲜。

没想到这几日御林军在这一带看管得严,奴婢也不方便进来。”

香菱抱歉的说完,拿出一包馒头,又拿出一水皮囊,递给闾青萝。

闾青萝看见水和馒头,什么也顾不得了。

先哆嗦的拿起水皮囊,打开盖子,咕噜咕噜就喝了小半袋水。

而后,抓起馒头,恨不得一下子把馒头都塞进肚子里。

“你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安陵缇娜嘱咐香菱。

香菱点头出去,守在门外。

看见闾青萝完全没有昔日左昭仪娘娘的仪态,狼吞虎咽。

安陵缇娜也非常感慨。

“娘娘,您慢点吃,别噎着。”安陵缇娜软声道。

闾青萝也不管她,只顾着把一包馒头都咽下,填进肚子里,又把剩余的水几乎喝光。

喝完水吃完馒头,闾青萝总算从饥饿中缓过神来。

想到曾经显赫的自己,竟落到要别人施舍一水一食的境况,不由得呜呜的失声痛哭。

第三百八十一章:身世之谜

第381章:身世之谜

“娘娘吃饱喝足,可有力气说话了?”安陵缇娜柔声问。 .

闾青萝擦擦眼泪,颓然的看看安陵缇娜,嘴角牵起一抹惨然的笑:

“缇娜,看你的衣饰,你如今已不是贵人,而是淑仪娘娘了吧?”

安陵缇娜不惊不喜,淡然的点点头,露出不屑的嗤笑:

“在本宫眼里,贵人和淑仪又有何区别?

陛下终究,是毁了缇娜一生幸福,害了缇娜父兄之人!”

闾青萝森冷的看着安陵缇娜,半晌后,冷然道:

“缇娜,你不是顾倾城的结拜姐妹么?

本宫是你妹妹的杀母仇人,你也该与你好妹妹,同仇敌忾,对本宫深恶痛绝才对?

你怎么那么好心,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还给本宫送食物?”

安陵缇娜转头四顾,虽有香菱在门外看守,还是不放心的走向窗边瞧了瞧。

确定无人了,再走回来。

看着闾青萝,也不客套,单刀直入:

“娘娘不也是一直称顾倾城的母亲,是您的好闺蜜么?

您那所谓的闺蜜,不也是死在娘娘手上?

本宫当初进宫伺候陛下,便与娘娘说过,本宫和娘娘,是心有灵犀,自然是一般的心思。”

“哈哈哈……看来,想顾倾城死的,不止本宫一人啊!”

闾青萝猛然哈哈哈的笑。

即便闾青萝被褫夺了封号,她也是习惯称自己为本宫。

她现在吃饱喝足,比方才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有了点生气。

可是闾青萝的笑,却是比哭还要痛彻心扉。

“没想到本宫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却不顾本宫的生死。当真是白眼狼啊!”

闾青萝悲哀的又哭又骂。

最后又看着安陵缇娜,眸眼里有感激:

“而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给本宫送食物的,竟然是缇娜你。”

闾青萝对安陵缇娜口口声声尊称自己为娘娘,又送来食物,很是受用。

却想到再怎么吃,也是将死之人。

兵败如山倒。

不禁又萎靡。

安陵缇娜很有耐性的看着她笑,看着她哭。

站在她面前,看看那条白得刺眼的白绫,眼里噙泪,显得怜悯的叹道:

“唉!本宫也没想到,自幼一直敬仰羡慕的娘娘,竟落得这般可怜的境地。

真是教人唏嘘啊!

本宫来的时候,还真怕娘娘一时想不开,投缳自缢了呢。”

“本宫恨不得寝顾倾城的皮,喝顾倾城的血,啖顾倾城的肉!只要一息尚存,如何肯死!”

闾青萝说起顾倾城,就目眦尽裂,气得浑身颤抖。

安陵缇娜疑惑的看着闾青萝:

“娘娘如此恨顾倾城,莫非?……”

闾青萝再后悔不迭,咬牙切齿道:

“猎人终日逐雁,却被雁啄瞎眼!本宫落得如此下场,便是拜顾倾城那贱人所赐!

所谓的幽魂,全部是那贱人和她侍女所扮!生生把本宫,诓了出来!”

安陵缇娜震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这一切,那些孤魂野鬼,都是顾倾城捣的鬼?”安陵缇娜不无惊讶道。

闾青萝点点头,痛彻心扉的捶胸:

“没想到本宫自诩聪明,却没承想,阴沟翻船,几十年的辛苦筹谋,我们整个闾家,都命丧那贱人之手!”

闾青萝又痛不欲生的哭起来,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融化了顾倾城。

安陵缇娜恍然大悟:

“怪不得,中秋那夜,双儿说她与顾倾城去猜灯谜,却一眨眼就不见她们主仆三人的身影。

一个能将狼驯服的女子,果然非同小可!

如此看来,我那二妹妹的手段,可比我预料中,还要高明千倍啊!”

安陵缇娜的脸色,也吓得雪白。

闾青萝眯缝着眼看安陵缇娜:

“你也恨不得顾倾城死?你这所谓的结拜姐妹,是一早就蓄谋的,难道,你早与她有仇?”

安陵缇娜轻笑:

“娘娘焉能不知,美人之间,便是天敌。”

闾青萝惨然轻笑:“是啊,本宫何尝不知。”

她闾青萝这些年,可不就是踩着那些美貌的尸骨上的位。

安陵缇娜眼神凌厉,失去了平日里的柔媚:

“缇娜和双儿从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挡路之人,所以才刻意接近她,与她成为姐妹。

只可惜,即便我与双儿,当初帮柳如霜她们一把,给她栽了个弑杀奶奶之罪,却终究不能置她于死地!”

“若顾倾城好对付,本宫就不会落得如此绝境!”闾青萝绝望的握紧拳头。

闾青萝悔恨交加,继续痛心疾首的哭道:

“本宫真是悔不当初,悔不该让她回来退亲啊!

没想到她竟拿出王碧君留给她的信件,要挟本宫,逼得本宫,主动在陛下面前,举荐她为老祖宗筹备寿宴。

我们几番暗斗,当时本宫已然知道,那贱人不容小觑。

没想到她还神通广大,知道我这床底下,埋着青烟的尸首。

如今一败涂地,命丧她手!

顾倾城!本宫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闾青萝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一边悲愤的哀嚎。

闾青萝虽恨不得将顾倾城挫骨扬灰,却又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倾城那主仆三人,装神弄鬼,扮作青烟她们的幽魂,回来索命倒也罢了。

那贱人却仅凭她母亲,留给她无足轻重的信件,就能猜出凝香苑床底下埋尸骸,这番手段,真真教本宫,自叹弗如啊!”

“娘娘也真是做贼心虚,被我那好妹妹随便一诓,就什么都招认,以致落得如此悲惨的田地。”

安陵缇娜看着她摇头叹息。

闾青萝咬牙切齿的哭道:

“若非那贱人早就扮作青烟回来,说得头头是道,吓了本宫月余。

本宫怎会在中秋夜,众目睽睽之下,一见青烟的冤魂,便吓得魂飞魄散。

也不仔细想想,便以为青烟她们,真的回来索命,才一下子都招认!”

“顾倾城一招幽魂索命,便令娘娘几十年的秘密,暴露人前。”安陵缇娜也不得不佩服,“我那二妹妹的手段,怕是难有敌手啊!”

“没想到本宫一生营营役役,机关算尽,却命丧顾倾城那小贱人之手!”

闾青萝的牙齿都恨得几乎咬碎。

“娘娘也真是死得太冤了。”安陵缇娜叹道。

“本宫不甘心,不甘心啊!……”闾青萝捶胸顿足。

狠得骨头都碎了,紧握着双拳,最后凄厉的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模样煞为恐怖。

“娘娘如今悔恨何用,咱们得想办法,找到能置她死地的软肋,才能为娘娘报仇。”

安陵缇娜提醒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闾青萝。

“软肋?……”

闾青萝先是错愕。

再咬牙切齿道:

“若能弄死顾倾城,哪怕要本宫挫骨扬灰,又有何惧?!”

安陵缇娜盯着闾青萝问道:

“娘娘对顾倾城的真正身份,可曾有过怀疑?”

闾青萝自悔恨中清醒过来,柳眉轻颦,沉吟道:

“本宫确曾怀疑她一个乡下女子,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莫非她有什么非同凡响的际遇,才练就如此惊天动地的本事?”

“依缇娜看来,她绝非一个乡下女子那么简单。她的厉害,娘娘和本宫都望尘莫及!”安陵缇娜道。

再疑惑的问:“你那好闺蜜王碧君,能生出那样的女儿么?”

“……你怀疑,她不是王碧君的女儿?”闾青萝蹙眉道,“可她又确实长得,很像她娘亲王碧君啊!”

“娘娘和你妹妹青烟,不是也像么?”安陵缇娜站起来,斜睨着她,冷冷道,“本宫至今,也分不清那飞鸿飞雁,到底谁跟谁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闾青萝猛然想到什么,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竟又气得狂喷一口鲜血。

凄然的捶胸大哭:

“本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百密一疏!不曾去想想,那王碧君一直求神保佑,找寻的姐姐,就跟本宫与青烟一样,是孪生姐妹啊!”

“……如此看来,顾倾城的身份,真的可疑喽?”

安陵缇娜大喜,眸眼发亮。

闾青萝恨海难填,咬牙道:

“本宫当年不能来月信,便和青烟去寺庙祈福,希望能治好疾患。

王碧君却是因为,自小与姐姐失散,去寺庙祈福,祈求能找到姐姐。

可能是看着别人的孪生姐妹,感怀身世吧,王碧君便主动和我们说话。

王碧君青烟与王碧君性情相近,才与她成为好姐妹。

而当年王碧君只是随口对青烟说过那么一句,她失散的姐姐,也是孪生姐妹,我才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难怪!难怪顾倾城像王碧君,本宫竟不曾去想,王碧君那失散的姐姐,便是她的孪生姐姐。

而顾倾城那贱人,有可能,是王碧君姐姐的女儿!”

她说至此,又迟疑着停下来。

沉吟半晌,犹豫的摇头:

“可她姐姐音信全无,生死未卜,是否在生,也未可而知,更不知是什么人家,构不成顾倾城的软肋呀?”

安陵缇娜却嘴角翘起,笑得身子簌簌:

“娘娘,我那二妹妹,怕是必死无疑了!”

“缇娜,你都知道什么?!”闾青萝目露凶光。

若有所思的看着安陵缇娜,仿佛寻到了一丝置顾倾城于死地的希望。

“娘娘想想,冯左昭仪与顾倾城只一面之缘,就让她称她为姑姑,待顾倾城有如己出,情同母女。

真真假假,谁知道她们,不是真正的姑侄?

有次在毓秀宫酒宴上,我听冯左昭仪问陛下,若是被诛却侥幸逃脱之人,陛下会怎么处置?

陛下回答那是漏网之鱼,抓回来再诛。

当时冯左昭仪的脸色就变了,还悄悄的看了顾倾城一眼。

后来我马上让父亲帮我查了冯左昭仪的身世。

冯左昭仪原是北燕七公主,十八年前与大魏和亲,因而进宫。

后来大魏灭北燕,她的嫡亲哥哥冯郎,听说因不忍百姓伤亡,主动降城,而被封辽西王,掌管雍州、秦州。

一年后却被陛下以谋逆罪灭其五族,据说还逃脱了一个小公主和一个小王子。

近日,我再托人去仔细查了北燕史记,上面记载,辽西王妃王氏,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虽只是寥寥数字,王妃的闺名虽然没有记载,却与王碧君同是王氏。

娘娘聪明睿智,还想不到,顾倾城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何许人么?”

闾青萝恍然顿悟:

“难怪,难怪陛下寿宴当日,见到顾倾城,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来,他是以为,是他所爱恋的辽西王王妃,复生了呢!”

闾青萝气得又哭又笑,就像个疯妇。

安陵缇娜又不无埋怨道:

“小公主的年纪与顾倾城刚好吻合,想必陛下对顾倾城与冯左昭仪的关系,也有所怀疑。

若非娘娘一直说顾倾城像她死去的母亲,陛下和老祖宗对顾倾城又宠爱有加。

恐怕那漏网之鱼,也早就抓回来再诛了!”

闾青萝大哭大笑后又痛苦的阖眼,点点头,无力的捶打着胸口:

“缇娜说的不错,是本宫百密一疏,自掘坟墓啊!”

闾青萝想了想,又疑惑的喃喃:

“若顾倾城是那北燕小公主,那真正的顾倾城,去哪里了?”

安陵缇娜想了一会,眼睛一亮:

“顾倾城不是一直说,她是早产,那时候病怏怏的,他父亲怕她死在府里晦气,才把她和奶娘赶回太原,她外公的乡下么?

一个病怏怏的婴儿,顾家又没给钱那个奶娘,那奶娘能救活顾倾城么?”

闾青萝点点头:

“对,本宫确实听柳如霜言道那孩子,看上去是活不成了,才把她们赶走的。”

再咬牙切齿道:

“看起来,那真正的顾倾城,是一早就死了。

而现在的顾倾城,无疑就是那北燕余孽,小公主了!

难怪,她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将顾仲年斩首,却无动于衷!”

“娘娘,想来那冯左昭仪,肯定是知道顾倾城的身世,才会如此的庇佑维护她。”安陵缇娜又道。

“是啊,本宫自诩聪明,却被冯左昭仪和那顾倾城给阴了!”闾青萝痛苦的阖上眼。

安陵缇娜再分析:

“我那二妹妹,未必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否则以她的性格,断不会与灭族仇人的陛下,如此融洽,情同父女,还爱上仇人的皇长孙。”

稍顿,安陵缇娜再顿足道:

“可惜我们只是猜想,没有真凭实据,顾倾城不仅对老祖宗有救命之恩,对陛下也有救命之恩。

他们都庇护着她,又不能让陛下,抓冯左昭仪起来,严刑拷问!”

两人一下子又觉得拿顾倾城无可奈何。

闾青萝想了一会,灵光一闪,忽然道:

“顾倾城的奶娘,肯定知道顾倾城的身世。你如今被陛下宠爱,让陛下把她抓起来,严刑拷问,不怕她不招!”

安陵缇娜摇摇头,叹道:“陛下如此宠爱顾倾城,未必就肯做伤害我二妹妹之事。”

闾青萝冷笑道:

“古来皇帝最多疑,咱们的陛下,更不例外。不仅怕别人觊觎他的皇座,更怕有人颠覆他大魏江山!

只要有颗怀疑的种子,落在他的心上,就会生根发芽。

若他知道顾倾城就是北燕余孽,他当初诛灭五族的漏网之鱼,怎能与顾倾城再如此亲厚!

捉冯左昭仪和顾倾城奶娘审问,也是不无可能。

顾倾城毕竟与他有灭族之仇,又如何能嫁给杀父仇人,或者仇人的子孙?

所以,即便陛下再宠爱顾倾城,就算不忍心杀了她,也不会将她纳为妃嫔,或者赐婚给他的子孙。

顾倾城没有皇族庇佑,凭你安陵淑仪,还能对付不了她么?!”

安陵缇娜长叹一口气。

“缇娜心里不解的疑团,终于通了。原来我的二妹妹,果真是北燕小公主!”

“哈哈哈……顾倾城以为整垮本宫,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自己的好姐妹之手啊!”

闾青萝终于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安陵缇娜嘴角,也漾起安心的笑:

“被诛灭五族,却逃脱的漏网之鱼,虽然不知陛下当年,为何不将她们赶尽杀绝,料来,如今,不会再放过漏网之鱼了吧?”

“你放心,即便不杀漏网之鱼,陛下和顾倾城有如此深仇大恨,他还会放心,将顾倾城留在身边么?”

闾青萝终于瞧见一丝曙光。

“是,娘娘说得对。”安陵缇娜点头道。

看了看屋梁上悬下来早已打结的白绫,她不动声色,绕到闾青萝身后。

猛然将白绫套上闾青萝的脖子上,而后狠狠用力一拉,把闾青萝拽上半空。

闾青萝这几日气得直吐血,虽然刚刚吃了些食物,还是气得吐血。

哪里有什么力气挣扎。

香菱在门口一直注视着室内的动静,见安陵缇娜动手,她飞奔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闾青萝紧紧吊起来。

闾青萝双手拉扯着脖子的白绫,越挣扎,脖子的套越紧。

“……为什么?”

闾青萝一边挣扎,一边痛苦的瞪眼伸舌嘶哑的问安陵缇娜。

“缇娜解不开的谜团,娘娘已经帮缇娜解开了。

娘娘再拖下去,也没机会翻身,缇娜便帮娘娘一把,脱离苦海。

娘娘放心,您的仇,缇娜会帮你报的!”

安陵缇娜继续扯着那白绫的另一端。

“你,你……果然够毒……”闾青萝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眼前,却只出现她当初把亲妹妹青烟吊起来的情景。

报应不爽。

如今,竟然轮到自己,被别人吊起来!

画面一模一样,青烟也是如此不敢相信的瞪着自己。

安陵缇娜又冷然道:

“娘娘死前能吃顿饱饭,做个饱死鬼,算是缇娜报答你了。

你知道缇娜的真正心意,若再留着你,被顾倾城知道,我这个好大姐,又如何能继续演下去!”

闾青萝面色涨紫,手脚乱舞乱蹬。

喉咙间发出嘶哑的咿咿呀呀,把顾倾城当初描述的上吊惨状,一一尝了个遍。

直到无力再动,舌头伸出来。

那死状,便如同她当初吊死她亲妹妹青烟那般。

安陵缇娜和香菱才放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优孟衣冠

第382章:优孟衣冠

安陵缇娜离去的时候,那些冷宫的女人在晒着太阳,互相篦着头上的虱子,好像根本没看到安陵缇娜的存在。

等安陵缇娜离开,那个在暗处听墙根的女人才慢慢爬出来,把她听到的告诉了冷宫的女人。

“这个歹毒的女人,假意跟郡主义结金兰,她那是要害咱们的郡主啊……”

她们心急火燎,想找安平郡主。

好不容易托看管她们的老太监去打听,并向老太监许诺:

若是找来安平郡主,郡主必有重赏,才打动老太监。

结果去打听消息的人回复:

安平郡主已去了前线,战事也不知何事结束。

郡主没有归期。

冷宫里的女人纵然再火烧火燎,也只能等,不敢贸然将她们听到的消息外泄。

未几,便传出冷宫,闾青萝不堪忍受冷宫凄凉寂寞,而投缳自缢的消息。

皇帝听禀后,也只是在御花园朝着钟粹宫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神色有些黯然,只命人厚葬了闾青萝。

所谓的厚葬,也只是给了口好棺椁罢了。

而后,便去忙政务。

贾周悄悄对宗爱道:“师傅,咱们的陛下,还真对曾经恩爱的闾左昭仪,没有半点情分了呢。”

宗爱冷着脸,阴鸷着眸光,对贾周道:

“从前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陛下,自那顾倾城出现,就几乎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那日顾倾城要离开皇宫去救援拓跋濬,皇帝虽然让众人退下,他要单独跟顾倾城说话,宗爱是皇帝贴身近侍,却是在不远处守候。

皇帝与顾倾城的对话,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顾倾城竟敢公然在皇帝面前,表白自己对拓跋濬的爱,要不离不弃的追随。

他自是知道,皇帝这些年有多思念当初辽西王王妃,又对顾倾城是多么的爱恋。

而皇帝居然不震怒,最后还成全了顾倾城。

令宗爱非常的意外。

而拓跋余听说闾青萝投缳了,念在毕竟是一场母子,还是去给闾青萝上了香,祭拜了她。

安陵缇娜回到永安宫,命香菱带了一些皇宫的糕点回娘家,赐给当初一直欺负她的那几位嫂嫂。

那几位嫂子当时虽被李双儿修理得惨不忍睹,终究还是没死。

不过是苟延残喘。

安陵缇娜要香菱看着她两位嫂嫂亲自吃下去。

香菱带着侍从回到昔日的安国公府邸,冷着脸对那两个女人道:

“传娘娘口谕:二嫂三嫂,父亲和两位大哥泉下寂寞,希望两位嫂嫂下去,好好服侍照顾他们。”

如今安陵缇娜是淑仪娘娘,那两位嫂嫂明知道安陵缇娜是怀恨在心,要她们死,还是不得不含泪吃下去。

最后吐血,倒在香菱面前。

香菱回来复命后,安陵缇娜才平淡如水的酌茶。

翌日,永安宫却来了个稀客。

那便是陛下下旨,赐婚给高阳王的仙姬公主。

安陵缇娜客气的请仙姬公主就座用茶,除了香菱其他宫人都拚退。

安陵缇娜才道:“稀客呀,仙姬公主怎会与本宫,一个小小淑仪打交道?”

“娘娘自贵人,一下子又擢升淑仪娘娘,仙姬是来给娘娘送份贺礼的。”

仙姬公主给安陵缇娜递了个精致的木匣子。

香菱接过来,在安陵缇娜面前打开。

两人都震惊极了!

安陵缇娜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几乎是颤抖道:“仙姬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自然是为了娘娘您,筹谋而来的。”仙姬公主笑道。

安陵缇娜板起脸道:“公主就不怕本宫,将你这礼物呈给陛下,治你个居心叵测之罪么?”

“咱们同仇敌忾,娘娘怎会将自己的盟友击垮。”仙姬公主依然淡定道。

两人定定的看着对方,半晌后,安陵缇娜终于消散了敌意,与仙姬公主亲热的笑起来。

“仙姬公主对本宫,真是有心。”安陵缇娜微笑道。

又看看那匣子的东西:“这东西虽好,可本宫真的没用处,还是仙姬公主留着用的好。”

“仙姬知道娘娘,总有一日用得着这东西,便事先给娘娘送来了。”

仙姬公主酌着茶,平静道。

安陵缇娜和香菱互相看了一眼。

安陵缇娜百思不解的看着仙姬公主:

“陛下虽然下旨,将仙姬公主赐给高阳王殿下。

但高阳王心有所属,情有独钟,仙姬公主心知肚明。

此物,正好是仙姬公主天赐之物,有了它,高阳王说不定,会对仙姬公主瞧上几眼。

如今,怎会平白的送给本宫?”

仙姬公主脸带不屑:

“此物做工虽精致,乍一看,与本尊一模一样。

可是轻抚之下,便知是假货。本公主要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说罢,才又优雅的酌茶。

“可是,此物再好,本宫也无用啊?”安陵缇娜仍然蹙眉。

“娘娘错了,您总会用得着的。”仙姬公主非常笃定。

“好吧,礼尚往来,本宫,也总得要回赠公主些礼物,才能对得住公主呀。”安陵缇娜笑道。

两个目标一致的女人,总会有些惊天动地的奇思妙想……

仙姬公主离开永安宫,安陵缇娜看着那匣子里的东西。

有些好奇,迫不及待的坐到梳妆台前。

香菱帮她将那东西戴在脸上,轻轻抚平。

香菱目瞪口呆的瞪着铜镜,许久才说出话来:

“娘娘,像!真的太像了!”

安陵缇娜也看着铜镜,良久方叹道:

“可惜这礼物,来得迟了,若是早些弄到这个东西,拓跋濬和拓跋余,便会是本宫裙下之臣,也不至于要伺候老头子了。”

安陵缇娜颓然的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来。

“……那娘娘,这东西,暂时锁好么?”

香菱把手上之物放回匣子。

安陵缇娜沉吟道:“仙姬公主说得不错,这东西应该有用处。”

随即对香菱低声道:“去,把这礼物,转赠给顾乐瑶。”

其实中秋节后,拓跋余的身世已被传得沸沸扬扬。

拓跋余当日下葬其母骸骨,顾乐瑶只能远远的,悄悄的观望着拓跋余。

知道他伤心,也不敢随便就去南安王府找他。

后来捷报传来,她又在暗处看到了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的顾倾城,策马扬鞭和一队御林军走了。

看样子,是去找拓跋濬了吧?

而拓跋余,悄悄看着远去的顾倾城,简直就伤心欲绝。

顾乐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不知是悲是喜,即便得不到拓跋余的心,她也要成为南安王的人,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后来闾青萝自缢,拓跋余又去祭拜闾青萝,顾乐瑶又远远的跟踪,远远的看着。

“你竟敢一而再跟踪本王?!”

拓跋余一脸阴翳的喝道。

头也不回,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早就知道顾乐瑶在远远偷窥他。

“那个,殿下……”顾乐瑶吓得一颗小心脏砰砰跳。

微微垂首,再想抬眸解释,却不见了拓跋余的身影。

正当顾乐瑶一脸失望的回到顾府,却发现香菱悄悄来找她,并给她送了份礼物。

并告诉她,若要多谢,便去多谢仙姬公主。

拓跋余回到南安王府,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便拼命的喝酒。

顾乐瑶穿戴着和顾倾城一样的服饰到南安王府,侍卫没接到殿下通知,岂会随便让人进去见殿下。

“滚!南安王府,岂是你想进就进的?!”

侍卫毫不客气的对顾乐瑶呵斥。

顾乐瑶给他们使了些银两,让他们去找马云来。

好不容易,侍卫去找了马云出来。

马云只冷冷的看着衣着颇像安平郡主的顾乐瑶。

“你好马将军,我是顾乐瑶,之前殿下邀我来过王府,殿下还陪过我在王府赏花呢。”顾乐瑶厚着脸皮道。

马云不置可否的看着顾乐瑶,冷然道:“可是如今殿下,并没交代想见姑娘!”

顾乐瑶又低声对马云道:

“马大人虽是男人,却……不懂殿下的心事。殿下这些时日怏怏不乐,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肯定不会拒绝见乐瑶的。”

“放肆!你怎知咱们殿下闷闷不乐?!”马云呵斥。

顾乐瑶又舔着脸解释:

“马将军,乐瑶一直关心殿下,确实悄悄在殿下后面跟着,见殿下闷闷不乐。

乐瑶心里也很难过,乐瑶只希望殿下能开开心心。

将军放心,若殿下见到乐瑶,不高兴或者不欢迎,将军再将我赶走……也不迟。”

马云见当日殿下确实让她进过府,还陪她赏花。

沉吟半晌,才让她进去。

但还是在外面守候着,看看殿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再决定是不是撵她走。

顾乐瑶来到拓跋余面前,想起南安王说过不让她说话,她就要三缄其口。

她走过去端起酒壶,跪下给拓跋余斟酒,而后静静跪在他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追到王府来?!”

拓跋余冷厉的看着面前乖巧的顾乐瑶。

顾乐瑶看着拓跋余,半晌不语。

“你哑巴了?!”

拓跋余将顾乐瑶方才斟的酒全泼在她的脸上。

顾乐瑶被突如其来的酒泼得打了个激灵,却也不擦脸上的酒。

任凭脸上的酒水一滴滴溅落在地上。

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凄美。

见拓跋余还等着她回答,才心疼道:

“乐瑶只是担心殿下,一直闷闷不乐,长此以往,会憋坏身子,才来伺候殿下。”

拓跋余喝得半醉,看着乖巧,且似出水芙蓉的顾乐瑶。

逐渐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半晌后放开她。

而后召马云到他跟前,在马云耳畔说了几句话,马云点头会意,让侍女带顾乐瑶下去。

侍女带顾乐瑶下去,是沐浴洗澡。

侍女们帮她沐浴后,给她穿上一套月白男装,还戴了白纱帽。

并在她身上洒上桃花香,而后又蒙起她的脸,才将她送回拓跋余身边。

拓跋余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顾乐瑶,那衣饰,就是他第一次在路上邂逅顾倾城,她的男装打扮。

那一幕幕又涌上眼前,顾倾城为他吸去毒镖,给他缝补伤口。

还有那香气醉人的桃花香。

他一贯冷漠的脸上逐渐温柔,满意的对所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来,倾城,陪本王喝酒!”拓跋余一把拉顾乐瑶到怀里。

拓跋余深情的抱着他喝酒。

见顾乐瑶迟迟不答,又道:“倾城,你怎么不说话?”

顾乐瑶软软道:“殿下曾有言,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能随便开口。”

拓跋余才想起当日他在花丛间让顾乐瑶三缄其口。

“好,倾城,你现在告诉本王,你喜欢本王,还是喜欢拓跋濬?”

拓跋余温柔的抚摸那隔着面纱的脸。

“殿下风采高雅,我第一眼见到殿下,就喜欢殿下了。”顾乐瑶发自内心道。

“真的?”拓跋余醉眼朦胧的看着顾乐瑶。

“自是肺腑之言。”

顾乐瑶将酒送到拓跋余唇畔,喂拓跋余喝下。

拓跋余喝了那杯中酒,痛苦的笑道:“倾城真乖!”

几杯酒下肚,顾乐瑶又温柔道:

“殿下,这戴着面纱,终究不方便,我可不可以不戴这面纱啊?”

拓跋余脸色不悦,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

顾乐瑶也不管他脸上是否不悦,只径自起身,转身去屏风后面,解下面纱。

在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拿出些东西,戴在脸上。

拓跋余看着飘落地上的面纱,颇为恼怒道:

“大胆!谁让你把那面纱解下的?!”

顾乐瑶慢慢转身出屏风,低头来到拓跋余面前。

正在拓跋余觉得此女子不知死活之际。

顾乐瑶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拓跋余。

“……倾城?!”

拓跋余的杯盏掉落地上,以为自己喝醉了。

晃晃脑袋,面前那人,真的就是顾倾城。

他一跃而起,疾步过去抱着眼前人,又惊又喜:

“倾城,真的是你……本王以为,你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太好了……”

顾乐瑶不敢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不是顾倾城的声音,说不定南安王又不喜欢了。

拓跋余捧着她的脸就吻起来,顾乐瑶也非常识趣的回应着他的热情。

他们热烈的拥抱,吻在一起。

“倾城,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就什么都不计较,不在乎。”

拓跋余吻得燥热难奈,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起顾乐瑶进入寝殿。

“倾城,你知道么,本王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拓跋余一把撕开床上人儿的衣裳,压在她身上。

他心里积压着的情,像熊熊烈火焚烧,恨不得把热情一下子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等拓跋余醒来的时候,他满心欢喜的搂着身边的顾倾城。

倾城终于是他的了!

他瞪开眼,猛然看见面前赤身**的人,竟是顾乐瑶。

原来他们方才激动得厉害,顾乐瑶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弄掉下来。

拓跋余震惊之余,想也不想,一下子把顾乐瑶推开。

“怎么是你?本王记得,明明是倾城!”

拓跋余一脸嫌弃,赶紧起来穿衣裳。

顾乐瑶起来穿好衣群,将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重新戴在脸上。

看着拓跋余委屈的的哭道:

“殿下抱着乐瑶,嘴里却叫着二姐。可是乐瑶不介意,乐瑶知道殿下对二姐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即便做二姐的影子,若能让殿下心情舒畅的话,乐瑶也甘之如饴。”

眼前的顾倾城姿容艳美,梨花带泪,哀怨缠绵,让人又怜又爱。

拓跋余心里一下子就软成了一团。

但他心里很清楚,那终究是顾乐瑶。

她不过是优孟衣冠,戴了个像倾城的人皮面具,模仿倾城罢了。

他也深深知道,自己对不起倾城了。

若倾城知道,怕是更加不会接受他了。

拓跋余冷厉的对她道:

“今日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倾城。

若你将此事告诉她,你该知道本王,会怎样惩罚不听话的人!”

顾乐瑶轻轻拭干净眼泪,乖巧道:“是,乐瑶谨记殿下吩咐。”

“好。”拓跋余颇为满意:“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本王再传你过来。”

顾乐瑶含羞带怯的看着拓跋余,主动去吻了他一下,便转身离去。

她在南安王面前表现得乖巧柔顺,她还知道适可而止,不能缠着南安王,否则他就会厌恶自己。

她很有信心,南安王会主动接她过来。

因为她知道,顾倾城不可能回到南安王身边。

而自己即便是个替代品,也是成功的替代品。

因为她比真正的顾倾城,还要知道如何讨好南安王。

而后来不用多久,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拓跋余每当思念顾倾城,便会召她过来。

拓跋余看着顾乐瑶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纠结痛苦之色,眸眼有泪光:

自己到底是可悲还是可怜,只能找个影子代替倾城。

若倾城也是这般的乖巧听话,乖乖留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

柔然那里。

斛律屠休收到拓跋焘劝诫他放下屠刀的信,却给他回了封信函。

要与大魏和亲,指名要求娶大魏的安平郡主,并送塔娜公主来与高阳王和亲。

塔娜公主,不日将会启程,来大魏和亲。

当然,大魏皇帝若瞧不上他新上任的柔然可汗,不屑将安平郡主送与柔然和亲。

柔然只好退而求次,寻找刘宋公主和亲。

言下之意,自是大魏不与柔然结盟,柔然便转而寻找刘宋结盟。

这南北结盟,夹在中间的大魏,还与刘宋开战之际,就岌岌可危了。

拓跋焘对斛律屠休的信函大为震怒,将其信函狠狠撕碎并掷在地上:

“这个弑兄篡位的屠夫,居然敢觊觎我大魏的安平郡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对斛律屠休的求亲不置可否,非常震怒。

但柔然要送公主来大魏,与高阳王联姻。

他明面上又不好拒绝,否则柔然与刘宋合作,他大魏也是腹背受敌。

他既不回复,也不拒绝。

此事,暂时就僵着。

等顾倾城与拓跋濬回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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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犹胜新婚

第383章:犹胜新婚

憔悴天涯,情人厮守,情如故。顶点更新最快

紫雾香浓,翠华风转,花随辇。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昏睡中的顾倾城,嘴里呢喃,在梦里上香祈愿。

拓跋眸子里噙满泪,心疼的,紧紧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第一天过去了,她沉睡未醒。

第二天,她一直紧蹙的眉宇,偶尔又含嗔带怒:

“拓跋……你醒醒,快起来!再不起来,娘子我,可要休了你……”

床榻旁的拓跋,不轻易落泪的铮铮铁汉,眸子中的泪水缓缓聚集,慢慢盈满,浅浅坠落,泪如雨下。

一滴滴,像雨珠,溅落在她的脸上。

“下雨了……拓跋,快来,我给你打伞……”

顾倾城又带着一丝焦灼,嘶哑的喊,拿着雨伞,在梦中追逐拓跋。

雨,却仿佛越下越大。

那把油纸伞,太小了。

到了夜间,顾倾城听到有人唱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

……

小时候,临睡前,奶娘便常常给自己唱这首《北方有佳人》。

可是,他梦里听到的,却是个男子在唱。

歌声浑厚,委婉缠绵,情真意切,溢于诗间。

那一夜,她几乎是听着歌声而眠。

第三天的早晨。

她睫羽微颤,便听到一把紧张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呼唤:

“娘子,娘子……你醒醒……起来看看我……”

她终于醒过来。

徐徐睁开眼,就看见守护在她身边的拓跋。

拓跋正带着醉人的微笑,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那些胡子拉渣,干干净净,俊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拓跋,你醒了?”

她睡意未消,慵懒却欣慰的问。

“嗯,我早醒过来,不用担心了……”

拓跋眸子噙泪,轻抚她的脸。

“唔……我怎么睡着了?”

顾倾城看着已经精神抖擞的拓跋,也报以甜蜜的微笑。

想撑起来。

拓跋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轻轻抚摸她的头,又热泪盈眶:

“傻瓜,你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睡足三日三夜了。

马不停蹄的赶了那么远的路,还放了那么多血救人。

你的心维系在我身上,这些年全靠这些血养着身子。

你放那么多的血,可知损耗你多少元气,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拓跋眸子里强忍的泪,带着蚀骨心疼的责骂,皆令顾倾城胸腔里暖流翻滚。

“……每个生命都很珍贵,我能救一个,便有一个家庭不会悲伤。”

她浅浅一笑,胸腔涌动,眼眸里光影摇曳,碎了一天的星光。

眼前星光璀璨,醉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答应我,以后不会随便放自己的血了。”拓跋轻吻她的额,“你是我的命,你若有什么好歹,让为夫怎么活?”

“拓跋,你好肉麻哦。”

顾倾城掩面,遮住眸子里快要激动流淌的泪水。

她这个害羞的表情,令拓跋又倏然心动。

炙热的吻,落在那粉润的桃花瓣上。

他热烈的吻着他的倾城,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

短暂的分开,令她们都万分思念对方。

拓跋身体过于激动,顾倾城怕弄破他的伤口,轻轻摁住了他:

“傻瓜,你身上那么多伤,还没好利索呢,别乱动了。”

“放心,为夫都好了,已经能征战了……”

拓跋在她耳畔,带着暧昧的轻咬她的耳垂。

“不害臊!”顾倾城轻嗔,羞得推开他的脸。

他在笑。

一脸坏笑。

笑得肩头轻抖,笑得身姿摇摆,笑得……恣意而放纵。

“有那么好笑么?”倾城微微嘟嘴。

他依然开心的笑,却刮刮她的脸:

“你个女流氓,是你自己想歪了。本大将军确实好了,能征战杀敌了。”

顾倾城嘤咛一声,更羞得脸色绯红,把头埋在他胸脯上。

半晌后……

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叹口气,又柔情道:

“你肯定担心坏了,才那么拼命赶过来吧?”

“嗯,我就怕你醒不过来了。”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软进他的心里。

她的头,依然埋在他的胸脯上。

稍顿,她抬头,又娇嗔:“拓跋,你说过不会挂彩的,如今却满身伤痕累累。你言而无信。”

“对不起,让娘子担心了。”拓跋轻吻着她。

顾倾城看着他,故意捻酸带醋,微微崩着脸:

“你乃三军统帅,怎会身先士卒去功城。你身上的烫伤,是为了……救花木兰吧?”

拓跋点点头,却又赶紧摇头澄清:

“你千万别误会啊,作为他们的主帅,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将士受伤。

而且她毕竟是你青梅竹马的好姐妹,我怕她毁容了,你会很难过,怪我没好好照顾她。”

他看着她,再点点头,竭力让他相信他。

顾倾城终于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如花盛绽。

“傻瓜,故意逗你呢!别说是你的将士遇难,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你若为了避嫌不去救人,我才瞧不起你呢!”

她其实没有一点因为拓跋奋不顾身去救了另外一个女子而吃醋。

他知道拓跋是爱屋及乌。

即便不是自己自小的好朋友,是个陌生的女子。

他身为大将军,也应该义不容辞去救人。

拓跋看着怀中甜心的可人儿,又忍不住笑了。

“你看你,又笑!有那么好笑么?”顾倾城笑道。

“娘子千里救夫,又那么可爱,当然便发自内心,忍不住笑!”

拓跋又吻了她一下。

再温柔道:“几日都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我给你做红烧牛肉面。”

“嗯,是有点饿了。”顾倾城真的觉得肚子饿了。

拓跋道:“你等着,为夫去给你做面噢。”

“可是拓跋,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乱动。”

顾倾城拽住他的袖子。

“傻瓜,我和其他重伤者都基本好了。你不仅放血,而是放了很多血。

否则我们不会康复得那么快,而你也不会元气大伤,昏睡那么久。”

拓跋疼惜的,轻轻抚摸她的脸。

顾倾城见他基本痊愈,也就放心了。

提起衣袖嗅嗅,有些尴尬的苦笑:

“我几日都没洗澡了,现在最想,就是舒舒服服洗个澡。”

她一路长途跋涉,这三日又昏睡,拓跋舍不得叫醒她,至今连个澡都没洗。

其实,飞鸿飞雁听到房间有动静,有说话声,知道顾倾城已醒来。

知道郡主几日没有洗澡,起来,肯定要洗澡,已赶紧在紧挨着的浴室备好花瓣热水汤浴了。

他听她说要沐浴,又赖着不走了。

“好,那咱们就先洗澡。”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给我做吃的么?”她将他往外推,“快走……”

他涎着脸,无赖本色又暴露无遗:“先服侍娘子沐浴,再做吃的也不迟。”

拓跋说罢,已不待她拒绝,便抱她去浴池洗澡。

刘宋皇帝曾经的行宫,那浴池不仅宽大而且奢华。

氤氲的水雾里,有花瓣漂浮。

“拓跋,”顾倾城媚笑,亲热的凑到他耳畔,倏忽用力的咬了他脖子一口:“你就是不安好心!”

咬过他的倾城,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澄澈的眸子流光溢彩,比彩霞还艳了几分。

他看得痴了,眸子滞住。

“娘子真是太了解为夫了!”他竟厚颜无耻的坏笑着承认。

要为她宽衣。

这里可是临时行宫,隔壁还住着很多受伤的将军呢!

他还以为是一揽芳华么?!

她脸如渥丹,羞涩的推他走:

“……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拓跋眸眼幽深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恣意的勾唇:

“娘子,你身上还有哪块肉,是为夫没瞧过的么?”

拓跋那厮还习惯性的冲她媚眼一撩。

顾倾城被他不要脸的话,说得满脸通红。

嘴唇微动,含羞带怯的埋首在他胸前。

最后,不得不妥协,任由他一如既往给她洗澡。

当然,以往给她洗浴,自然是两人一起洗。

拓跋宽厚的脊背,结实的胸膛,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却已经奇迹般的,几乎全好了。

只剩下粉红的肉色。

她轻抚他的伤,满意的点头:“你说得不错,又可以征战杀敌了。”

拓跋却拥着他,带着无赖的暧昧:“为夫所说的征战,当然是与娘子开战了。”

“无赖!”顾倾城娇羞无限的捂着脸。

即便她早已是他的人了,即便他们已经私底下成亲。

每次,她都是如此的娇羞无限。

而每次她的矜持娇羞,更牵动他的热情。

看着眼前人不施粉黛,却如渥丹的容颜,艳压一切世间繁华。

拓跋情动如火,拥着她热吻:

“娘子……我想你了……”

她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一边挣扎着推开他。

“那个,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紧要大事了。”

“别找借口,你已是我嘴里的肉……”

拓跋一边吻,手已不安分。

“陛下已经输了天意赌约。”她喘息着。

“真的?!”

拓跋终于停了一下。

又惊又喜的看着她。

她看着肌肉壮实的他,软软道:

“我临来之际,陛下问我为何要来,要听我藏在心里的话。

我便告诉他,我爱你,即便他要杀要刮,也阻止不了我与你在一起。

他便彻底认输了,说不再阻止我爱谁,从今往后,我与他只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

倾城语气平淡。

他却心头震动。

泪雾瞬间涌上他的眸子。

他知道他的倾城,在向皇爷爷说出此番话时,肯定是豁出去。

视死如归了。

为了来见自己,她冒着被皇爷爷杀头之险。

她铤而走险。

却也终于,排除万难的来到自己身边,还将自己自鬼门关拉回来。

“如此说来,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激动的把她重新拥入怀中。

皇爷爷虽然不强迫倾城进宫,不干涉她去爱谁了。

可是皇爷爷还给自己下了圣旨,让自己与仙姬公主和亲。

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管他呢!

即便是明天,也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什么事。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不管如何,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等到他孝制一过,他就可以宣布与她大婚了。

压抑在他们心头的大石,终于搬走了。

两人深情的凝视对方。

眼泪,悄无声息滑下。

而他们心中的热情和激动,却比浴池里冒着热气的热水还燥热。

两人紧紧拥吻。

小别胜新婚,一双人儿在水中辗转缠绵……

“夫君,你怎么也会唱《北方有佳人》?”顾倾城在他怀里道,“小时候,奶娘便一直给我唱这首歌。”

“我还真的不会唱。”拓跋笑道。

他的眸子,却有些倾城看不懂的情愫。

“可是,我睡着的时候,好像一直有个男子在唱那首歌,不是你么?”

顾倾城眉宇轻颦。

“哦,那是冯熙唱的。”拓跋说得轻描淡写,“唱的很缠绵,就像催眠曲,我也就不阻止了。”

原来是冯熙大哥,没想到他和奶娘一样,都会唱那首歌,而且那曲调还一模一样。

她也给拓跋唱了一遍那《北方有佳人》: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

……

歌声婉转缠绵,悦耳动听。

“真好听。”拓跋由衷道。

“我奶娘说,我的名字,就是母亲取自这首歌曲。”

顾倾城一边道,一边想着自己母亲的模样。

有些遗憾,是永生难以弥补的,她终究没能见上母亲一面。

“我的岳母大人,肯定也是个如诗如画,倾国倾城的女子。”拓跋也颔首赞道。

“什么岳母大人,谁嫁给你了?”顾倾城羞赧道。

“明明已经成亲,你怎么比我还耍无赖。”拓跋轻咬她。

细心帮她洗浴后,拓跋为她更衣。

他拿来布帛,要给顾倾城擦头发的时候,顾倾城的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呦!”拓跋惊了声,“忘记娘子肚子早该饿了。”

“确实是饿了。”顾倾城不好意思的抚摸着小腹。

“你稍等,我让飞鸿飞雁来伺候你梳头。”拓跋亲亲她的额头,“我先去给你做吃的。”

拓跋出去,飞鸿飞雁随即进来,伺候顾倾城梳头穿戴。

飞鸿飞雁一边给郡主擦拭发上的水,飞鸿泪盈于睫,心疼道:

“郡主为了救所有人,不惜放了自己那么多血,昏迷了几日。您可知道,我们有多心疼。”

“我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恢复了。”顾倾城微笑着轻拍飞鸿的手。

飞雁拿衣裙出来,给郡主穿上,却已经心疼得哭道:

“郡主悄悄放血,舍身救他们,您如此救高阳王殿下,也就罢了。

但那么多的将士伤兵,他们何德何能,怎承受得起郡主如此金贵的血。

而且,您即便是救了他们,那些人充其量,只会道声郡主医术高明罢了,根本不知郡主,是在舍命相救!”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所谓施恩莫忘报,又何必计较,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施恩。

众生平等,生命在医者眼里,没有贵贱之分,只有能不能将他们救活。”

顾倾城看着她们,声音不疾不徐。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

“众生平等,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飞鸿飞雁姐妹俩低喃,互相看了一眼,对她们的郡主又不由得肃然起敬。

再郑重其事的给顾倾城下跪。

“奴婢受教了,郡主连我们这些贱如草芥的奴隶,都能舍身相救,还为那么多奴隶争取自由。是奴婢错了。”飞鸿恭谨道。

“咱们郡主,就是真正的菩萨心肠。”飞雁擦拭着眼泪,却仍然是万分心疼。

顾倾城浅笑着扶她们起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什么活观音,其实,你们的郡主我,也是铁腕无情,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狠下心肠。”

想到父亲临终对她的责骂,她心里有丝愧疚。

“那……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不怪郡主。”飞雁一边帮郡主系好腰带。

第三百八十四章:闺房之乐

第384章:闺房之乐

“对了,我三妹妹呢,她还好么?”

顾倾城想起李双儿,遂问给她梳头戴簪的飞鸿。 .

“回郡主,她回顿丘王的营帐了。之前那几日赶路,顿丘县主也是累坏了。

后来她来看郡主,郡主却一直未醒。她只得回去,说等郡主醒了,她再来看您。”

飞鸿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

顾倾城默默点头。

三妹这一路上,见自己如此担心牵挂拓跋,也应该知道自己和拓跋在一起,不用再跟她解释什么了吧?

虽然她一直很爱拓跋,可都是她一厢情愿,拓跋也没有表示过喜欢她。

自己应该,没有对不起她吧?

顾倾城心中如此想着,也就觉得没什么需要跟三妹解释的。

只一眨眼功夫,顾倾城竟闻到红烧牛肉面飘过来的香味。

“飞鸿,是我太饿,产生幻觉了么?我怎么那么快,就闻到红烧牛肉面的香味了?”

顾倾城深深的嗅了口,闻到这香味,她的肚子更加饿得咕咕叫了。

飞鸿不无羡慕道:

“郡主您可不知,您睡着这三天,高阳王殿下每天一早,就先给您炖好红烧牛肉,也亲自把面先揉好切好。

他说吃红烧牛肉面,最考功夫,得先把牛肉炖好,要好一阵火候,急不来。

说事先准备好,您随时醒来,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牛肉面了。”

顾倾城记起来,她们最后的对视,她说想吃红烧牛肉面。

原来他都记着。

有莫名的泪雾,漫上眼帘。

胸口有些发堵。

想到拓跋对这些细微的事情,都如此上心。

她心里还未开始吃,便甜滋滋的。

“对啊,郡主第一日未醒,殿下隔天一早又做,郡主第二日没醒,他接着又做。

直至今日郡主醒来,高阳王殿下一早已经熬好香喷喷的牛肉了。”

飞雁也美滋滋的嗅了嗅自厨房弥漫而来的牛肉香。

“可他当时还带着重伤啊。”顾倾城气道:“他最起码得躺几天才能下床呢。”

“殿下除了给郡主做吃的,便没离开郡主的房间,就连紧要的文牍,都是命人送来房间处理的。”飞雁道。

顾倾城看看外间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牍,广陵城刚刚收复,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置的。

难得拓跋还有如此心思,亲自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郡主,您对高阳王殿下的情意,奴婢们是知道的。

这高阳王殿下对您的情意,也真是没得说。简直是羡煞旁人。”

飞鸿不无羡慕道。

飞雁也感慨道:

“我们这一生,若是有人像高阳王对郡主的一点点那般待自己,可是死都甘愿了。”

顾倾城笑道:

“飞雁,这一路上,我看凌云对你,就很照顾啊。”

顾倾城回想一路上,凌云确实是很照顾飞雁的,在驿站吃饭的时候,又是递水又是递食物。

路上还嘘寒问暖,问她累不累来着。

飞雁脸颊倏然就红了:

“郡主,那……都是因为郡主的缘故嘛。所谓爱屋及乌,凌云是因为奉命保护郡主,连带着奴婢们都关照。”

“飞雁,你别害羞嘛。凌云是好男儿,千万别错过哦。”顾倾城嘻嘻笑道。

而后看看身边的飞鸿,又笑道:

“我看那战英啊,平日里也总是对我们家飞鸿,含情脉脉的呢。”

她们说话间,拓跋走进来。

后面跟着凌云和战英,捧着托盘,里面有牛肉面还有其他小菜。

牛肉面香扑鼻而来。

顾倾城已迫不及待的坐过去。

飞鸿飞雁一看见战英和凌云,两个竟脸颊绯红,有些忸怩起来。

战英还未进门就听到顾倾城的话,看着飞鸿,也不禁害羞起来。

凌云亦然,男子汉羞涩起来,却是非常的可爱。

顾倾城看着忙活的他们,又忍不住对拓跋笑道:

“大将军,你这两位护卫,对我们家飞鸿飞雁,确实是有情意呢。”

拓跋会意的点头,适时的道:

“战英,凌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哦!”

战英和凌云脸上皆又惊又喜,把托盘里的牛肉面和小菜放在桌子上。

两人恭恭敬敬对拓跋道:“是,大将军。”

战英对飞鸿道:

“飞鸿,这几日大将军做的牛肉面太多了,厨房里还有呢。咱们去吃了吧,免得浪费。”

顾倾城也噙笑,对凌云道,“凌云,大将军既然做了那么多,你不请我们家飞雁去吃么?”

飞雁脸色通红的低垂着头,紧张的搓着手。

“属下方才看了,确实……挺多的。”凌云显得腼腆的对飞雁道。

飞雁脸色通红的别过身。

凌云又呐呐道:

“咱们……也去吃了吧。虽然那本是……大将军对郡主的心意,但浪费食物,也……也不好啊。”

拓跋看看他的倾城,哈哈大笑,对他们道:

“去吧去吧,男欢女爱,**一刻值千金。”

飞鸿飞雁早已一脸通红,把脸掩住。

顾倾城闻言,也觉得拓跋说得太露骨了。

不满意的嗔道:

“拓跋,你口没遮拦的,说什么呢!他们还没任何交集呢,怎么就……**一刻值千金了!”

大将军发话,战英就拉着飞鸿,凌云也推推飞雁,大家一起出去了。

拓跋与顾倾城面对面而坐,两人面前都是热腾腾满满的一大海碗香辣的红烧牛肉面。

顾倾城微微阖眼,美美的,陶醉的嗅嗅香气。

先尝了口红烧牛肉,牛肉炖得醇厚软糯,浓郁的香辣在喉腔里徘徊,经久不散。

她又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面条,面也劲道,连汤汁都那么的香浓,带着惹人的香辣。

“嗯!……太好吃了!……”

她又吃了口小菜,就连小菜,都做得那么爽口开胃。

又感动得想哭的赞口不绝:“老天怎么对我那么好,给我掉下个极品的相公……”

她的眸眼,真的有泪光,却是辣出来的。

看着她吸溜吸溜的吃得心满意足,那么惬意,一脸的幸福,他的心更加的甜滋滋。

拓跋也开开心心的吃面。

这几日,他也是食不下咽,难得倾城醒过来,他才有了胃口。

顾倾城心满意足的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幸福洋溢。

还不忘时不时的发自内心的赞许一番。

本来一碗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却在她口中华丽丽重生,摇身一变,成了珍馐美味。

最后还双手端起辣汤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有这么一个懂得欣赏食物的食客,试问那庖厨又怎会不乐此不彼。

热腾腾的香辣牛肉面连面带汤下肚,本来莹白的脸颊瞬间晕染桃红。

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愈发的娇嫩欲滴。

“太好吃!太满足了!”

她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

“喜欢吃就好。”拓跋溺爱的摸摸她的头。

拓跋身上的戾气越来越少,眉梢眼底,愈发的像白无瑕了。

就连抚摸她头发的动作,都越来越像。

“夫君,你做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好吃,我都怀疑,你在里面加了**汤了。”

顾倾城撒娇道。

娇憨得像个孩子。

随即,她又未雨绸缪,可怜兮兮的担心起来:

“若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不给我做饭了,我该怎么办呢?”

“傻瓜,不给你做饭,除非我死了。”

拓跋拉着她的手,深情道。

“呸呸呸……”

顾倾城立即伸手掩住拓跋的嘴,弄得她满手都是油渍汤渍。

她往外呸呸呸,嘴里嚼着最后一块肉,口齿不清道:

“拓跋,你再胡说八道,我下次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拓跋看顾倾城可爱的样子,却开心的拿她的手轻轻啃起来。

啃得顾倾城酸酸痒痒难受了,才赶紧笑着让拓跋停口。

“拓跋,我这手可不是鸡爪,被你啃得剩下白骨了可怎么办?”

“你是本王的女人,当然得任我鱼肉了!”

那恶魔还得寸进尺,拎起她两只白玉般的柔荑,啃了起来。

直至她咯咯咯的笑着求饶,他才放过她。

她的玉簪有些歪了,而且他不甚满意飞鸿今日给她梳的发髻。

扶她到妆台,亲自给她重新绾发簪花。

“夫君,你真好。”

顾倾城一脸幸福,看着镜子里的拓跋。

随后,又有些有些不好意思道:

“以后这些梳头更衣,甚至做饭,你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还是少做为妙,免得你的将士们,笑话你。”

拓跋不以为然,扶着她的肩膀,一脸的柔情道:

“汉时京兆尹张敞,与妻子十分恩爱,每日为其把笔描眉后方上朝,长安城皆盛传张京兆画眉技术娴熟。

有好事者将闲话传到汉宣帝耳中,一日朝时,汉宣帝当着群臣之面问及此事。

张敞从容答道:‘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他的意思,是闺房之中,还有比这更狎昵之事?我身为臣子,只要尽忠职守,私下里给我夫人描眉取乐,又碍着你什么了?

我拓跋爱妻如命,即便当着天下人前恩爱,做娘子的奴隶,又与他人何关?碍着他们屁事!

稍顿,才又带着遗憾道:

“可惜我的娘子天生丽质,眉不描而翠,黛山连绵,妩媚之极。

否则,为夫也可以一展身手,肯定比那张京兆比下去!”

顾倾城的胸腔,就如同饮了桃花蜜,甜腻腻。

“就你的嘴甜,把树上的雀鸟都哄下来。”

顾倾城心里甜蜜至极,却故意轻嗔。

“我何止把树上的雀鸟哄下来,我把九重天的圣姑都哄下来了。”

两人幸福而笑。

“吃了辣面,嘴巴该干了吧。”拓跋牵她手出来,“走,咱们喝口茶。”

飞鸿飞雁和战英他们已进来,正在外间收拾碗筷和泡茶,倾城已经嗅到茶香了。

两人坐在茶几前酌茶。

顾倾城看着满案的文牍,眉宇轻颦。

“拓跋,我这一来,你未醒我又昏睡的。

还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是统帅大将军,即便身先士卒,怎么就伤那么严重了?

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将士,想来这场仗,定是惊心动魄了。”

顾倾城心疼的问拓跋。

拓跋有一瞬的沉默,神情凝重,回忆着他们攻打广陵城,险象环生的一幕幕。

“知己知彼,胜乃不怠,知天知地,胜乃不穷。”拓跋沉重道。

再叹口气:“但我们这次的胜利,却是险胜。”

拓跋语音醇厚,却带着苍凉。

“战场上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即便是最厉害的军事谋略家,也不一定就百战不殆。”顾倾城道。

顾倾城想到打仗的残酷,就眉宇轻颦,心疼的握着拓跋的手。

拓跋一边回想着攻打广陵的惨烈战况,不疾不徐道:

“广陵有三道城墙,护城河乃热汤,可谓固若金汤。

我料到内奸还在身边,攻城前,召集将军,调兵遣将,兵分四路。

冯熙与长孙无忌还有花木兰他们,攻北门。

宇文泰和慕容烨带人攻西门。

阿布汗和叱卢老将军带人攻东门。

刚开始布置人马时,他们的兵力,看上去是相当。

但实际上,攻城前的那一刻,我才将主力精锐,暗暗调至冯熙的北门。

东门和西门并非我们的主力军,而是少部分佯攻,意在分散殷孝祖的兵力。

殷孝祖知道我会亲自攻城,但东西北门,各路都有我的帅旗。

想来,他未必就知道我会和冯熙一起强攻。

我本欲与骁勇的冯熙一起,主攻下北门,打开缺口。

殷孝祖却像早料到我要与冯熙主攻北门,一早带上他们的主力在北门防守。

还备了足够的黑油烈酒火箭石头滚木,等着对我们迎头痛击呢。

即便是老金,几次想背负着我飞上城墙,也被火油箭吓退。

料想,是那个内奸对我太熟悉了,才猜到我的心思,知道我必会与冯熙一起攻城,一早知会殷孝祖。

殷孝祖不仅让血魔来帮忙,还请了九幽地府的杀手。

久攻不下,我最后一发飙,将十几把钢枪飞射在城墙上,脚踏钢枪飞身上城墙。

冯熙也紧随其后,掩护我,一人力敌九幽地府的杀手和血魔以及殷孝祖。

而我击溃守城兵将,打破城门,再回身去救。

下面攻城的长孙无垢与花木兰,带着大魏精锐,攻破第一道城门,继续杀进去……

若非我大魏将士,个个骁勇,就连老金,也不遑多让,未必就能攻下广陵。”

城门何等厚重,若非他的神功,又怎能击破。

拓跋眼前又出现攻城时那些泼下来的黑滚油,燃烧起来的火焰和石头滚木,将士们的惨叫,心头竟不禁戚戚焉。

“……黑油烈火?”顾倾城喟叹,“看到将士们一个个的伤,可想而知,你们当时,是如何的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所以,战争是多么无情,多么的残酷!

不管敌我,死伤的,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他们都有家人,家人一个个都期盼他们平安归来。

若有可能,她一定要阻止。

第三百八十五章:私房密语

第385章:私房密语

拓跋又对她道:

“殷孝祖这次的黑油烈火,不是寻常的黑油烈火。顶点更新最快

而是血魔施了血咒的烈火血焰阵,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火势根本扑灭不了。

若非我以返璞归真灭火,恐怕魏军被烧成灰烬。”

“……难怪,那么多将士烧伤,连你也不能幸免。”顾倾城恍然。

稍顿,又道:“殷孝祖与血魔勾结在一起,看来他真的是蚩尤重生。”

顾倾城想象着那个熊熊烈火的画面,也心惊肉跳。

“放心,白无瑕千万年前既能灭蚩尤,千万年后拓跋也能灭了殷孝祖!”

拓跋眸光冷冽,豪气干云。

顾倾城又沉吟道:

“通常攻城,守军并不知敌军真正主力从哪个城门进攻。

东南西北每个城门相隔那么远,一旦被敌军主力攻破一个缺口,就有破城之虞。

若是事先毫无征兆,知道城池失守,想要回守,却是为时已晚。”

拓跋看着她嘉许的微微颔首。

稍顿,顾倾城又蹙眉道:

“如你方才所言,他们果然早有准备,事先知道你会攻取哪个城门。

可见那个奸细,还潜伏在你身边,而且对你非常熟悉,连你心中所想,都能猜到。”

“所以,若非我的返璞归真,能灭其烈火血焰。

势必伤亡惨重,胜负难分,主力重创的话,未必就能攻陷广陵。

那个内奸,实在是狡猾,务必要揪他出来!”

拓跋脸色凝重。

“你所说的四路人马,只听到三路,那另外一路,是否去攻南门?”顾倾城又问。

拓跋带着宠溺的微笑,摸摸顾倾城的头。

像抚摸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通常围城,大多是围三缺一,否则被围困之人会做困兽犹斗,殊死一搏,进攻反而不利。

南门向着长江,方便逃回建康,避开南门不攻,让他们有逃脱之机,反而能动摇守城的决心,城池便容易攻陷。”

顾倾城讪讪的笑:

“……我,我虽然跟铁爷爷学了些阵法皮毛,却还是不懂如何行军打仗。”

“傻王妃,你不用懂打仗,懂得帮我生小王子就行。”拓跋又暧昧的笑道。

“对了,你方才说那些攻城的将军,怎么没有顿丘王李峻啊?”

顾倾城冷不丁又问。

拓跋都亲自攻城,难道他一王爷,不用领兵攻城吗?

“在扫荡瓜州时,顿丘王为我挡了一剑,受了伤,一直高烧未退。

此次攻城,第四路人马,便是安排李峻领兵做后援。”

“……他伤在哪个部位,可是很严重?怎么那么巧,偏偏高烧不能攻城?你不觉得蹊跷么?”

顾倾城一连串的问。

满腹狐疑。

转着慧黠的眸光。

拓跋看着倾城一副深思狐疑的样子,反问:

“怎么了,你怀疑他?”

见顾倾城默认。

分明就怀疑李峻的伤蹊跷。

拓跋知道他的倾城,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

于是又沉吟道:

“自我上战场开始,这些年来,他一直与我并肩作战,每每有危险,都几乎成了我的挡箭牌,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袍泽之情。”

思忖半晌,他再深深喟叹:

“但所有的内奸卧底,都是要以各种方法取得信任,才可以将对手致命一击。

可是终究十几年的袍泽之情,若说他是奸细,也……太痛心了吧?”

拓跋如此一说,顾倾城觉得,没有真凭实据,就怀疑李峻,着实有些不该。

李峻又是三妹的大哥,自己也是叫他大哥。

只因当初他与花想容有同样的香囊,还好像故意救下花想容,自己就怀疑他吗?

顾倾城于是叹口气,微微摇头:

“没有真凭实据,我确实不该乱怀疑,只是过于紧张罢了。但这个内奸,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揪出来。”

两人默然相视点头。

顾倾城又嘉许的对拓跋道:

“不管如何,广陵固若金汤,却还是被你们拿下了。我的夫君,真乃战神!”

拓跋微微摇头,嘴唇微勾:

“广陵城虽可谓固若金汤,但亦非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想当初攻胡夏,胡夏单于赫连勃勃所造的统万城,城墙用的是糯米汁、白粉土、沙子和熟石灰掺和在一起夯筑而成。

赫连勃勃残忍刻薄,修建城墙的时候,命人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立即将工匠杀死,填尸于墙内。

其坚可以砺刀斧,真正的固若金汤,最后还是被大魏攻下。

皇爷爷后来恨城墙难攻,损兵折将,攻陷后竟开始大举屠城……”

拓跋想到皇爷爷当年屠统万城。

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不禁喟叹。

而顾倾城,又何尝不在心里责怪陛下的残暴无情。

“其实,为王者,多刻薄寡恩,像赫连勃勃,最后也会不得好死。”顾倾城喟叹,“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就真的要对无辜之人,赶尽杀绝吗?”

拓跋脸上也有惭愧之色,当初皇爷爷要大举屠城,他和父王,是曾经反对的。

但皇爷爷杀伐果断,又有谁能劝得住。

顾倾城又握着拓跋的手,温柔道:

“拓跋,你能答应我,这一生即便有战役,即便攻陷敌军城池,也绝不会屠城么?”

“我答应你。”拓跋毫不犹豫的点头:“两军可以交锋,却绝不屠城,更不枉杀无辜!”

“好,我相信你。”

顾倾城向他亲了口,算做奖励。

只要出自拓跋之口,她就知道,他语出如山。

他轻抚她的脸庞,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而后叹息一声,缓缓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打仗,更不愿意看见无辜的老百姓枉死。

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在战场上厮杀,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百年来,天下列国,四分五裂,如同一盘散沙。

各国君主在互相争抢地盘,被战火荼毒,死伤的,都是无辜的兵卒和老百姓。

若不能一统,停止混战的局面,死的人,将会更多,这天下,将更加无可救药。

皇爷爷鸷勇骁强,有廊定四表,混一戎华,饮马长江之志。

生逢乱世,便注定了要提枪跨马。所以,我五岁,便跟皇爷爷征战沙场。

皇爷爷……确实是铁腕无情,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乃经世之才,英图武略,事驾前古。

经过这些年,北方总算是统一,结束了混战的局面。

皇爷爷也劝课农桑,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偃武修文。

若非刘宋挑衅滋扰,柔然常常恣意抢掠,大魏轻易不会出兵。

当然,遇谋逆造反,令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又陷入战乱,皇爷爷会不得不重压打击。

如今最强盛的,便是大魏,以及漠北的柔然和江南的刘宋。

如此三足鼎立,若能一统,自是再好不过了。

但能强大到震慑他们,不敢来犯,友好睦邻,也是为百姓谋了福祉。”

“但愿,此次后,刘宋有自知之明,不敢再起兵来犯,这样,就不用继续打仗了。”顾倾城憧憬道。

拓跋却默默摇头:“如今殷孝祖联合血魔,还不惜请九幽地府的杀手来参战,未来,怕是不会消停的。”

“九幽地府?……”

顾倾城想起什么来,遂拿出老鬼给拓跋那幅绢帛。

拓跋看着绢帛上显示出来的地图,竟然在皇城下还有个地下城。

不无震撼!

顾倾城告诉他地图的构造和那些火点,应该就是爆炸点。

拓跋震惊道:

“这些便是埋炸药的地点,只要九幽地府觉得有威胁或者对他们不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炸毁整个都城?!”

“对,那时炸毁的不止是皇宫,老百姓全部跟着受无妄之灾!”顾倾城指着那些火点道。

再慎重的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是啊,当务之急,必须要悄悄进去,灭掉那些爆炸点,确保都城所有人的安全,才能歼灭九幽地府!”

拓跋眉头紧蹙,一脸凝重。

顾倾城又拿出去楼府画下来的小佛堂,里面的一应物件,包括房梁,都仔细描绘出来。

当时拓跋与她对视,倾城大概说了一下楼府的情况,却没这幅画来得详细。

拓跋看着眼前的画轴,楼府的小佛堂。

抬眸问顾倾城:“这就是你去楼府的总结?”

顾倾城点点头。

又问他:“之前你只知道楼望之畏罪自杀,却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自杀吧?”

“只听说是自缢身亡,至于他在哪里自缢,还真不知道。”

拓跋蹙眉,看着倾城慧黠的眸子。

顾倾城指着小佛堂上的那根横梁:

“他便是在这小佛堂,投缳自缢。”

拓跋嗤笑一声:

“他怎能在佛堂自缢,这岂不玷污了佛祖?”

顾倾城也笑了:

“是啊,他楼府那么大,有那么多房舍,他为何偏偏在小佛堂投缳,玷污了佛祖。

他不但在小佛堂投缳,还是面向东面,挂着禅语那面墙呢。

若我所料不错,那是因为他不但要在佛祖面前忏悔,且你父王是被佛门子弟,尊称为积德行善之人。

而最主要的,他对着那禅语自缢,留给楼夫人的遗言,也是让来寻找线索之人,都积德行善。

便是提示,这禅语中积德行善佛指路那句,大有玄机。”

拓跋默默点头。

顾倾城指着那句积德行善佛引路,又指着那弥勒佛妙莲所指的跪拜处。

“等咱们回去,去楼府小佛堂,挖开那弥勒佛所指之处,看看地下,是否真的埋藏了什么秘密。便知道,我的推测,是否有道理。”

拓跋一伸臂,将她拥入怀,亲吻着她的额头,与有荣焉道:

“我的娘子,真是聪明可爱!”

“现在夸我,为时过早……”顾倾城不好意思的笑。

经历了几乎生离死别,两人几乎阴阳相隔。

而且也不用顾忌皇爷爷了。

如今在任何人面前,拓跋都不忌讳和顾倾城的亲密关系了。

顾倾城来这几天,和拓跋同住在一个房间。

虽然是昏迷的睡着。

全军将士也知道,大将军与安平郡主是什么关系了。

而顾倾城在知道拓跋重伤昏迷那刻起,也不瞻前顾后了。

甚至在拓跋焘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拓跋的感情。

而最难得的,是陛下默许了他们在一起。

他们都觉得苦尽甘来,幸福的日子在望了!

拓跋见倾城真的完全恢复过来了,便携她去看了冯熙。

顾倾城没来之前,冯熙的伤比拓跋更严重,命悬一线。

若非顾倾城给他灌血,还涂抹添加了她血液的烫伤膏,又在缝合伤口时加入她的血。

他还真不知道能否醒来。

他喝过顾倾城的血后,当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醒来后,听长孙老将军说是安平郡主给他疗的伤,还悄悄给他灌血,他激动得哭了。

再起身,动动手脚,发觉身上的伤口,也奇迹般,竟几乎愈合了!

“一直就听说她的医术高明,是神医,没想到,连我的命,都是她救的。”

冯熙感慨的热泪盈眶。

“听说郡主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呢。”长孙老将军擦着泪,“感情,这孩子,都是拿自己的血救人啊。”

“她……竟然是用自己的血救人?”冯熙震惊的问。

“那孩子自是瞒着别人,可是老朽却瞧得清清楚楚,她不仅给少主你灌血,还悄悄割破自己的手,在你的伤口上涂抹鲜血。”

长孙无垢喉咙哽咽。

“妹妹就是菩萨心肠。”冯熙的泪滚落下来。

稍顿,长孙无垢叹口气道:

“她的身体,出生就有别于常人,天赋异禀。

一个无心之人,居然还能活得好好的,而且……非常健康。

把你母妃和父王都吓了一跳。

当时连淡泊人生的医圣慕容复,都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会决定留在她身边,精心伺候她。

没想到,她的血液,还是绝世灵丹,能起死回生。

可是她放了那么多血,终究是大损她的元气啊,才会昏倒过去。”

“那她如今怎样了?”冯熙急得要连夜去看她。

“别担心,有大将军呢,她不会有事。”长孙无垢赶紧拦住他。

冯熙瞧着外面的夜空,泪流满面:

“若是父王母妃知道,该会如何的欢喜……”

“少主,我们还是听大将军的,先忍住,暂时什么都不要跟她说吧。”长孙将军低声劝道。

“我已经在黑暗中隐忍了十六年,还将忍到何时?”冯熙心情沉重,神色黯然。

十六年前被诛灭五族,六月飞霜,往事一幕幕,涌上他们心头。

长孙无垢道:

“你父王当年宅心仁厚,不忍北燕百姓陷入纷飞战火,不忍无辜子民成为铁蹄下的泣血孤魂。

哪怕被人误传懦弱,指责贪生怕死,也断然开城降魏。

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被冤枉,扣上谋逆之罪,被诛灭五族的悲惨下场!”

冯熙拳头用力紧握,以致指关节泛白,默默洒泪:

“只可惜,父王自小谆谆教导,切不可妄动报灭国之仇,复国之念。

什么北燕,什么国号,不过是个人**罢了。

只要天下太平,咱们又何必令无辜百姓,陷入无休止的战火之中。

父王仁慈,但纵然那灭国之仇不报,但灭族之恨呢,难道就这么让父王母妃,和那些无辜者枉死吗?”

长孙无垢长叹一声,又宽慰他:

“少主便听你姑母相劝,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你们兄妹俩活着,才是最重要。

大将军是不可多得的贤君,且他对郡主情意深厚,连带着少主你,也爱屋及乌。

若有日大将军继大位。咱们所有的冤屈,就都能申诉,沉冤昭雪了。”

“是啊,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何必牵累无辜子孙。大将军对熙儿,何止是知遇之恩,他是早当我是妻舅,才如此信任啊!”

冯熙终于平静的默默点头,把一切仇恨之火掐灭。

这样过了两日,知道大将军一直守着安平郡主,没人敢去打扰。

到了夜里,还是没听到郡主醒来,冯熙彻夜难眠,唱起母妃当年常常给他们唱的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

第三百八十六章:爱屋及乌

第386章:爱屋及乌

顾倾城梦中听到的,便是冯熙的歌声。

他的房间,与拓跋濬的寝殿紧邻,所以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晚,冯熙唱了大半夜的歌,临天亮才睡着。

后来,他自己却被歌声惊醒。

才知道是倾城醒来了,而且在唱那首《北方有佳人》。

他心里大慰,那歌声,一如母妃当年在他和妹妹耳畔轻柔的唱。

勾起往事,心事如潮涌,激动的泪水,无声滑下眼角。

长孙无垢听到郡主唱歌,也就知道顾倾城醒来,赶紧进来给冯熙报喜,免得他担心。

却见冯熙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长孙无垢悄悄退出去。

就让少主,静静思念他的母妃和妹妹吧。

冯熙起来,长孙无垢给他涂抹最后一次药,穿戴好,安慰他:

“熙儿,方才郡主都能唱歌了,证明她已经康复了呢。”

“是啊,她的歌声,跟母妃当年唱的,竟是一模一样。”

冯熙喉头发哽,鼻子发酸。

又开始看着窗外,唱起《北方有佳人》: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

……

这时候,拓跋濬和顾倾城正过来看他们。

拓跋濬还带来了圣旨。

本来圣旨早就到了,只是拓跋濬之前一直昏迷,而冯熙也命悬一线。

等拓跋濬醒来,又一刻也不离开倾城身边,圣旨才拖至倾城醒来再送过来。

顾倾城还在房外,便听到冯熙的歌声。

不知何故,听到冯熙的歌声,她倍感亲切,竟似看见自己的亲人般。

甩开拓跋濬,飞步跑进冯熙的房间,看着唱歌的冯熙,泪盈于睫。

拓跋濬也疾步紧跟过来。

在顾倾城身后,给冯熙打眼色。

冯熙和长孙老将军一见他们到来,赶紧停住歌声,起来对他们揖礼,异口同声道:

“见过大将军,见过安平郡主。”

拓跋濬看着精神尚好的冯熙,关心的问:“冯熙,你的伤比我还重,如今恢复得怎样了?”

冯熙舒展着肩膀,感激的看着他们:

“末将本已走到阎王地府了,却硬是被郡主妹妹拉了回来。看看,竟奇迹般好了!”

顾倾城却含泪扶着他的手臂问:

“冯熙大哥,你怎么也会唱这首《北方有佳人》?”

冯熙看看拓跋濬,才平静的对倾城道:

“哦,我小时候,母亲常常给我和妹妹唱那首歌。”

“我奶娘也是自小就给我唱那首歌,说是自我母亲那里学来的。”顾倾城擦擦眼泪,“所以,我听起来,倍感亲切。”

稍顿,她再看着冯熙,道:“一顾倾城,我奶娘说,我的名字,便是母亲取自这首《北方有佳人》。”

冯熙也含笑点头:

“我妹妹倾国的名字,也是母……母亲取自这里面的倾国倾城。”

“……那么巧?”顾倾城有些走神。

当初冯熙大哥一见自己,就错认作是她妹妹?

这冯熙大哥,还会唱和奶娘一样的歌!

他不会真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吧?

拓跋濬看着他们哈哈朗笑:“看起来,倾城与冯将军,还真是有缘呢!”

“是啊,世上的事,巧合的,太多了。”冯熙点头道。

是啊,也许是巧合吧,连柳如霜他们都说,自己长得,几乎和母亲一个模样。

顾倾城回过神来。

遂笑盈盈的对冯熙和长孙无垢:

“大哥,长孙老将军,你们都辛苦了,我再帮你们确诊一下。”

她开始查看冯熙他们的伤。

最后满意的点头:

“好,大哥底子好,基本都愈合了,再敷这最后的烫伤膏,又能驰骋疆场了。”

“是啊,大哥能死而复生,全靠倾城妹妹呢!”

冯熙表情复杂的看着顾倾城。

“冯将军既已康复,那,就接旨吧!”拓跋濬打开圣旨。

冯熙和长孙无垢又惊又喜,两人一起跪下。

“天命神武皇帝诏曰: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车骑将军冯熙忠正骁勇,于攻陷广陵不畏生死,立下赫赫战功,保疆卫国,朕甚慰之。擢升其为二品骠骑将军,封邑千户。”

“谢陛下隆恩!……”

冯熙接过圣旨。

不仅冯熙,长孙无忌和花木兰等将军也有晋升。

冯熙接过圣旨,又对拓跋濬揖礼道:

“听说攻下广陵,大将军就不顾自己重伤,立刻为末将等人请封?”

冯熙说至此,又看了一眼倾城,饱含深意道:

“大将军的恩情,末将毕生难忘!”

拓跋濬报以会心的微笑,点头道:

“冯将军如此骁勇,以一敌百,不畏生死,这都是你应得的!”

“大将军恩同再造,冯熙没齿难忘。”冯熙再拱手感激道。

拓跋濬再拍拍他的手臂:

“陛下已派大司马带着犒赏来广陵,等大司马到了,大军一起庆祝收复广陵。”

顾倾城觉得,拓跋濬对冯熙真的很好。

拓跋濬对冯熙的好,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关爱!

顾倾城看在眼里。

她知道拓跋濬一向体恤属下,也许是此役中冯熙不顾自己生死的护卫拓跋濬,才至他对冯熙特别的好?

顾倾城也恭喜冯熙:“恭喜大哥,如今大哥是骠骑将军,仅屈居飞鹰一品大将军之下了!”

“谢谢郡主妹妹。”冯熙也欣然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濬看着他们俩,若有所思。

而后笑道:

“冯将军,倾城已然叫你大哥了。冯将军既然找不到妹妹,就当她是亲妹妹,以后喊她倾城吧!”

顾倾城委实喜欢冯熙的敦厚,早就一见如故。

便笑道:“那倾城,又多了个大哥了?”

“是,妹妹。大哥能再见到你,心里的高兴,无法形容啊!”冯熙咧嘴笑道。

眸光蕴泪,再充满感激的看了一眼拓跋濬。

长孙将军更激动的抹着湿濡的眼睛,一直点头道:

“好,好好,哥哥妹妹好。这少主为了见妹妹,这些年都望眼欲穿了。”

顾倾城扶着长孙无垢的手臂,也笑盈盈道:

“长孙老将军与我铁爷爷是故交,以后我也叫老将军……做长孙爷爷了。”

长孙无垢浑浊的老眼,顿时便热泪盈眶:

“好好好,太好了……”

顾倾城又问冯熙:

“大哥的妹妹,至今还没找到啊?”

冯熙看着顾倾城,眼眸里蕴含的泪滚落,哽咽道:

“人海茫茫,也许近在咫尺,也不一定知道。倾城……就是大哥的亲妹妹了。”

“若能慰藉大哥找妹妹的苦楚,倾城这个妹妹,倒也当得安然。”顾倾城点头道。

随即,想起什么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扭身,嘻嘻的笑:

“其实,我几日前,还冒用大哥的妹妹,冯倾国的名字呢。

但大哥放心,我冒用她的名字,并非去干坏事,只是去调查一些事情。”

“是么,那如此说来,我的倾国妹妹,真的回来了。”

冯熙又五味杂陈的看着顾倾城。

“对了,你们还要庆功啊?”顾倾城随口问拓跋濬。

“当然,拿下广陵是大喜之事,若不是将士们都身受重伤,这庆功宴,早办了!”拓跋濬道。

“哦。”顾倾城默默点头。

眸光流转,又道:“那庆功宴,需要些节目吧?”

“这是你的强项,自然得由你来费心了。”拓跋濬对顾倾城笑道。

顾倾城微笑着默默点头。

离开冯熙的住处,他们往拓跋丕的房间走去。

出门,拓跋濬便笑着问顾倾城:

“娘子,你一下子又多了个大哥和爷爷,该怎么感谢夫君啊?”

“……这里到处都是护卫,你想我怎么多谢你呀?”

顾倾城看看后面簇拥的一大群人,抿嘴笑道。

拓跋濬捉住她的手,痞气毕露,暧昧的媚眼再撩拨她:

“娘子起码……得帮本王添个什么吧?”

顾倾城停住脚步,错愕的看着他。

“……添什么?”

顾倾城虽见他不怀好意的样子,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爱妃怎样,也得帮本王添个小王子吧。”拓跋濬拉起她的手。

“你……你说什么嘛!”顾倾城红着脸轻嗔。

“我是说,”拓跋濬在她耳畔,轻飘飘道,“你以后不要偷偷喝避子汤了。”

顾倾城脸更红至耳根,又怕后面的侍卫听见,低声道:“你,你都知道?”

拓跋濬怜惜的点点头,挽着她的手,缓缓而行。

“其实,都是为夫不好,若能早日光明正大的大婚,就不用委屈娘子喝那些汤药了。”

拓跋濬又计算着:“若是现在怀上,来年咱们大婚的时候,也差不多能添个小人儿,便是双喜临门了。”

顾倾城甩开他的手,笑道:“你想得美!”

两人笑闹着继续前行。

还未到拓跋丕的房间,却见拓跋丕在庭院百无聊赖的踢石子。

拓跋丕那日听顾倾城说天天来占她便宜,顾倾城说的时候,他满不在乎。

等顾倾城一走,他倒开心的笑了。

结果顾倾城来看他一次,就再没来了。

来给他换药的却是军医,他吵吵闹闹的不肯让军医碰他。

军医叫了飞鸿飞雁进来帮忙。

“那个言而无信的女人呢?!”拓跋丕撒泼般大声叫骂,“说好帮爷疗伤,结果只是放屁!”

“九王爷,您快听话抹药吧,咱们郡主那天给你瞧完病,接着又去医治其他伤兵,累倒昏迷,至今都还没醒呢!”

飞鸿委屈心疼的道。

拓跋丕这才安静的让她们涂抹药膏。

“她要死了么?!”拓跋丕气呼呼的问。

“呸呸呸!九王爷说话太缺德了!咱们郡主只是累坏了,怎么可能死!”

飞雁一边帮拓跋丕换布帛,包裹好,没好气的嗔道。

“死不了就好!”拓跋丕看上去满不在乎。

飞鸿飞雁当时真的拿九王爷没办法。

但他终究是高阳王的弟弟,她们也只得忍气吞声。

拓跋丕看着眼前联袂而来的两个人,懒洋洋的撇撇嘴。

“老九,看你活蹦乱跳,想来,又能上阵杀敌了。”拓跋濬摸摸拓跋丕的头笑道。

大王兄很少如此温柔的对他,想来,是心中太高兴之故吧?

拓跋丕有些抗拒的躲开拓跋濬的手,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

顾倾城走近拓跋丕,看了他的伤,见他恢复得也很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

“小孩子生命力就是强,九王爷当时的伤口都溃烂了,如今却也好得很快。”

“嗤!真没眼力见!爷才不是小孩子呢!”拓跋丕一脸不耐烦。

又愤愤不平:“爷战场杀敌,撂倒多少硬汉子,怎么在你眼中,却还是个小孩子?!”

顾倾城与拓跋濬相视而笑。

“是,九王爷说得对,您比起那些七尺昂藏的男子汉,还要英勇!”顾倾城温柔的夸他。

“这点,可说得一点不错!”拓跋濬也点头,“这次战役,丕儿和铁铖,都非常英勇无畏呢!”

拓跋濬提到铁铖,顾倾城才猛然想起铁铖来。

“哎呦,忘记我那弟弟了,他怎么样,可伤的严重?”顾倾城拍拍脑袋,“我怎么好像没瞧见他?”

“嗤!”拓跋丕已不屑道,“那根铁条,就是只臭灵猴,哪能那么容易受伤!”

“他真的没受伤?”顾倾城开心道,“那就好……”

“受重伤的,不见你这么关心,没受伤的,却是那么惦念!”拓跋丕又嘟起嘴。

一脸的不公平!

顾倾城摸摸他的头,浅笑道:

“我哪里不关心九王爷了,我可惦记着你的伤呢。姐姐来广陵,还没出去看过广陵的风景,过两日,你和铁铖,一起陪姐姐出去走走?”

拓跋丕嘴角微翘,却肃然负手,极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撇撇嘴,扬眸看着天空。

不屑道:“到时候,看看爷的心情再说吧!”

顾倾城微笑着摇头,遂与拓跋濬去看望花木兰。

拓跋丕看着他们手挽手的背影,脸一下子几乎绿了。

喘着粗气,大力一脚,将一颗小石子踢出老远,砸在庭院养荷花的大缸上。

“噗”的一声。

瓦缸瞬间破碎,水泼了一地。

“哎呦!……”身后战英的声音嚷嚷道,“九爷的力气又没地出,居然砸缸了!”

“爷就喜欢砸缸……你们管得着吗?……”拓跋丕怒气冲冲的喝道。

再“噗”的一声,又一只缸粉碎。

拓跋濬猛然回身,冷然的瞪着拓跋丕。

拓跋濬不怒而威的气势令拓跋丕胆寒,就像老鼠见了猫,这才怯怯的快步逃回房间去。

“瞧瞧,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坯子,还只有你才治得了他。”顾倾城笑吟吟的摇头。

花木兰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身上几乎就没有任何疤痕。

她看着身上仿佛从未发生过的伤,百思不得其解。

而又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方才其他将军来告诉她,大将军向陛下请旨,封冯熙为二品骠骑将军,封长孙无垢为四品建威将军,封她为四品振威将军。

将军们恭贺她一番走了,她又惊又喜,几乎回不过神来。

没想到,自己真的荣升将军了!

阿爹如果知道,该有多高兴!

她正沉浸在欢喜中,便看到联袂进来的顾倾城和拓跋濬。

他们俩,竟然……无所顾忌的,手挽手呢!

她被震撼住了,心中已猜出什么来。

看着安然无恙已恢复往日神采飞扬的拓跋濬。

她原本担心的脸上,明显的宽慰。

花木兰震惊过后,才想起要给大将军见礼,赶紧拱手道了声:

“见过大将军!”

顾倾城在见到花木兰那刻,也赶紧将自己的手,自拓跋濬手里抽出来。

“花木兰,看来你已康复了!”拓跋濬看着花木兰,点头表示安慰。

“多谢大将军的搭救。”花木兰感激道,“当时若非大将军出手相救,末将恐怕,已面目全非!”

“花木兰,不必谢本将军。”

拓跋濬再挽着顾倾城的手,十指紧扣,一本正经道:

“但你得好好感谢你的好姐妹倾城,若没有她赶过来,你的伤,包括我们这些受伤的将士们,大概不会好得那么利索。”

花木兰陡闻拓跋濬此言,又震惊当场。

嘴巴微张,一脸惊愕!

既惊愕他们的你侬我侬,亲密无间的关系。

也震惊原来大将军,早就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木兰姐,你别听他瞎说。”

顾倾城看看拓跋濬紧紧挽着自己的手,有些尴尬的笑道。

“当然了,我的倾城,起死回生,就是天下间的灵丹妙药。”

拓跋濬竟旁若无人的拥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亲,声音温润如玉,柔情蜜意。

这样,任何人不是瞎子,都明白他们的关系了。

花木兰脸上,篷的漫上一片红晕。

红着脸不敢去看,腿脚几乎发软。

赶紧扶住身边的桌椅。

“拓跋濬,哪有像你这么夸人的。”顾倾城娇嗔,“木兰姐看着呢!”

拓跋濬与顾倾城亲密无间,肆无忌惮的你侬我侬,打情骂俏。

显而易见,他们早就是一对爱人了。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八十七章:一叶障目

第387章:一叶障目

花木兰恍然大悟。

天底下能配得上倾城的,也只有高阳王大将军啊!

难怪倾城要与南安王退亲。

若不是自己笨,早就应该猜到,这世间上,唯有高阳王,才能令倾城心动。

他们俩,才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花木兰暗道侥幸,好在自己没告诉倾城,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人,就是大将军。

否则,不仅令倾城难过,伤害她们的友谊,而她自己也尴尬了。

“花木兰,相信你都听说了,本将军已为你和冯熙他们向陛下请封,擢升冯熙为二品骠骑将军,你为四品振威将军。

等一下一起回军营,再当着将士们宣布。”拓跋濬道。

花木兰马上跪下来,拱手道:“多谢大将军提携!末将定不辜负大将军栽培!”

“好,你起来吧。”拓跋濬向花木兰伸手道。

他对花木兰一本正经的严肃,回眸看着顾倾城,却又柔情似水。

轻轻握着顾倾城的手,还是那般旁若无人,在她额上亲了亲。

语气是花木兰从未听过的温柔:

“好了,你们好姐妹难得见面,先说说话,我回去处理一些文牍,你们随后过来,咱们再去军营。”

一旁的花木兰,不仅目瞪口呆,且面红耳赤。

早已转过脸不敢看。

大将军也太不知避嫌了,他身后,还有一群侍卫呢。

大将军不过要离开倾城一会儿罢了,还如此依依不舍的。

她却不知道,大将军的那些亲信侍卫,早就在一揽芳华喝过他们的喜酒了。

顾倾城亲厚的拉着花木兰的手,歉疚道:

“木兰姐,对不起,当时知道你从军后,为了想让他照顾你,才告诉她你的身份……”

花木兰理解道:“我知道你告诉他,自然是怕我在军营有不便之处。”

顾倾城默默点头。

“倾城,看上去,你与大将军在一起,怕是很久了吧?”花木兰有些尴尬的浅声问,“难道你与南安王退亲,就是为了大将军?”

“我与拓跋濬认识嘛……”

顾倾城终于不再顾忌,告诉这个童年好朋友。

她与拓跋濬多年前认识,后来在平城再遇到的大概经过。

“你不知道,他就是个醋坛子,当时你在阴山说那个童话故事,我也曾在万寿宫,跟老祖宗讲过。

正好你也来自太原,他便以为你是我青梅竹马的情人,回来与我好一番闹腾。

迫不得已,我才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花木兰听完顾倾城与拓跋濬的事,开始嘴角含笑,逐渐已忍不住朗朗的笑起来。

她当时还自作多情了呢!

原来,大将军是吃她与倾城的醋。

如今,她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倾城,你不知道,当时我给大家讲这个故事解闷,大将军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追问我与讲这个故事的好朋友,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木兰哈哈大笑,最后道:“我还道大将军变态呢!”

“嘻嘻嘻……他不是变态,不过是坛陈年老醋罢了……”

顾倾城也与花木兰相视而笑。

当然,她再也不能去问花木兰心里喜欢的,到底是冯熙还是拓跋濬。

这样只会令花木兰尴尬。

即便她知道花木兰喜欢的是拓跋濬,她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倾城,看来大将军真的很爱你,为了你,爱屋及乌,连你的好姐妹我,都不顾自己安危,飞身来救。”

花木兰满怀感慨。

再真心道:“希望上天保佑,你们两个,一定幸福在一起。”

“好,谢谢木兰姐的祝福。”

顾倾城拥着花木兰。

终究有些替花木兰难过,随即又道:

“木兰姐,希望你也很快遇到,你的那个真命天子。”

顾倾城与花木兰遂离开房间出到外面,拓跋濬以及冯熙等人早就等候。

他们离开行宫,先去军营看伤兵。

顾倾城亲自去检查,见大部分兵将都基本康复,又给他们开了药,才放心离开。

还嘱咐拓跋濬选五百矫健者,与他们排练一出军舞,以作庆功宴当日助庆节目。

而拓跋濬自是与将士们回军营,宣布冯熙等人晋升还有庆功宴之事宜。

顾倾城先行回行宫,已是黄昏时分。

她坐在拓跋濬的寝殿,拿出老鬼那绢帛,细细研究。

看看该从何处进入,怎样销毁都城地下那些炸药。

正在凝神注视绢帛,绢帛上出现个纤长的身影。

她正聚精会神,陡然被那瘦长的身影吓了一跳。

“姐姐!”

随即,一把声音,在她背后又惊又喜道。

她转颐一看,竟是铁铖。

他一直住在大营,闻听顾倾城来了,他之前就急急赶来过,但那时顾倾城一直在昏睡。

大将军守着她,任何人不敢进去打扰。

今日大将军回营,宣布了些事宜,散队后,他便向冯熙请假,飞赶过来。

“是弟弟来了!快,让姐姐瞧瞧!”

顾倾城拉着铁铖的手,紧张的细细打量。

随即欣慰的点头:“果然没受伤,怪不得在伤兵营,姐姐没瞧见你。”

“姐姐,我没受伤,当然不在伤兵营了。”

铁铖咧嘴一笑。

露出洁白的牙齿,更显得皮肤的黝黑。

他在这场战役中和其他士卒一起去攻城,城墙上有黑滚油泼下来。

他身手敏捷得像猴子,躲闪得快,所以没泼上。

但他去救人的时候,却没料又有黑滚油泼下。

他原本是非死即伤的,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他一直敌对的拓跋丕,竟然一掌把他推开。

而拓跋丕却领受了那滚油,被烫得皮开肉绽。

那刻开始,他对拓跋丕的敌视,瞬间没有了。

顾倾城又惊又喜的看着他:

“将门无犬子,咱们的铁铖,竟然毫发无伤,真是了不起!”

铁铖又腼腆的咧嘴笑笑。

世上武学,唯快不摧。

他打不过,可以闪躲。

爷爷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习惯军营生活了?”顾倾城又关心的问。

“习惯了!”铁铖开心的点头。

“铁爷爷要是看到咱们铁铖,如此有出息,该有多安慰啊。”顾倾城又摸着铁铖的头道。

铁铖已经差不多和顾倾城齐高,也是个小伙子了。

飞鸿飞雁给铁铖上茶水点心,知道她们姐弟见面,肯定有话要说,也就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弟弟,这段时日打仗,刀光血影,也没什么好吃的吧?来,先尝尝这些点心。”

倾城亲自拿糕点给铁铖。

铁铖一边吃着茶水点心,眼睛却只顾瞧着桌子上的绢帛,若有所思。

“姐姐,这是……”

铁铖凝眸看着绢帛问顾倾城。

铁铖是自己的弟弟,顾倾城也没有什么好瞒他的。

“这是九幽地府,建造在皇城地下的地图。”

“九幽地府是什么?”铁铖一直注意着地图,眉宇紧蹙。

“那是个庞大杀手组织,他们一直在幕后追杀高阳王大将军。”顾倾城道。

铁铖恍然。

又指着那孤儿院下面的九幽地府字样,有些骇然,怯怯道:

“这皇城地下,竟然还有个九幽地府,太,太恐怖了!”

“谁说不是呢。”顾倾城叹口气,点点头。

铁铖三两口咽下茶水点心,放下杯盏。

看着顾倾城,有一瞬的犹豫,最后抿抿唇,仿佛下定决心,道:

“姐姐,其实你第一次来看那些孤儿,那些受伤的孤儿,是老魏生生把他们打折的。”

“轰!”

铁铖的话,仿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顾倾城震惊的问。

再紧紧扶着铁铖的肩膀问:“铁铖,你说的,可是真的?”

铁铖点点头。

“铁铖,你是否知道些什么?”顾倾城再追问。

“一年前,那孤儿院只有几十个孤儿,他们和我都是一样,食不果腹,根本不像后来照顾得那么好。

后来不知怎么了,老魏一下子就收了很多孤儿,还像模像样的给他们安排好食宿。

就在你来看孤儿的前几日,老魏又捡来一些病孩子,还把一些平日不怎么听话的孩子,生生的折断手脚。

有几个孩子害怕得逃跑,老魏就把……就把其中一个最倔强的孩子,当着所有孩子的面,一只手,一只脚的剁,剁下来。”

铁铖说至此,紧紧的抱着双臂。

那恐怖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

咽咽口水,稍顿,再惶恐道:

“那孩子叫得可凄惨了,可老魏……不但剁了他的手脚,那孩子昏死过去,他又……砍下他的脑袋。

最后,将他剁成了肉酱,满地的血肉,老魏最后还招来……几只野狗,把,把地上的碎肉吃了。

好多孩子都害怕得直吐,有些直接就吓得昏死过去。”

铁铖说到这里,回想起那日情形,还是害怕得瑟瑟颤抖。

顾倾城霍然顿悟。

怪不得那次拓跋丕带人来一心堂下毒捣乱,铁铖当日看见拓跋濬要剁福来福喜他们的手,铁铖会害怕成那样。

几乎吓得抽搐。

她紧紧的握握他的手,给他一些勇气。

铁铖如今在战役中见过的生死也多了,胆子也壮了很多,继续道:

“我当时只以为老魏太黑心,没想到……南安王却带你来医治那些孤儿。

那老魏还说那些孤儿是抢食打架,或者调皮爬树摔伤,其实,就是他故意打伤,然后让你来医治。

而那些感冒发烧的孩子,便是老魏让他们站在院子里,给他们浇了一夜的冷水,令他们受凉发烧的。

他还威胁所有孩子,不能在你面前说半个字,否则就将他们的手脚,逐一剁下来,就像之前那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剁碎了喂狗。

每次你来,老魏都要孩子们表现得很乖,有做得不好的,等你走后,他就吊起他们,将他们活活打死。

并将他们剁碎了喂狗,还让所有孩子一起看着,以此警告大家。

姐姐来接我离开,老魏带我去换衣裳,也是这般警告我,假如敢在你面前泄露一字半句,就将我剁碎喂狗。

老魏是南安王的手下,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南安王指使。

所以,所以我不但看见老魏就腿脚打颤,看见南安王,也是心惊肉跳。

他们手段毒辣,我不过一奴隶,人微言轻,到哪里他们都能抓到我。

我一直不敢对姐姐说,也不敢多话,怕有一句说错,便被他们剁碎了喂狗。”

铁蛋从来没说过那么多话,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说得浑身颤抖,眼泪哗哗直流。

顾倾城早已泪流满面,一把将颤抖的铁蛋拥在怀里。

“太残忍了!……天啊!那些孩子,竟是因为我,才受那些折磨的……”

顾倾城气得身子颤抖的失声痛哭。

“可是,如今我不怕了,我都敢上战场杀敌了。再遇见老魏,我也敢反抗了!”铁铖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痛心疾首: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是我……连累了那些孩子啊……

为了让我知道他们是大善人,他们不惜生生……将好好的孩子折磨,让我去医治……

我当时明知道他们的伤,是被人打折,还真的以为,是孩子们流落街头,为了抢食之故。

却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可怕的阴谋!

我竟然一叶障目!被他们的伪善骗了!

啊!……为什么……”

顾倾城被心疼和失望占据:

难道,一切竟是拓跋余指使?!

目的就是让自己知道,他如何的善良,让自己对他心存好感?

一个一直是心目中的大善人,却陡然间发觉他丑恶的面孔。

怎不叫人心寒?!

他在她心目中,所剩的好感,瞬间坍塌!

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她怎么就看不出一切是他故意安排,只是要她以为,他是个大善人!

她只觉得拓跋余太恐怖了!

即便自己与他退了亲,他在她心目中还是个好人。

她还一直心存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原来他,竟然是刽子手!

难道就仅仅要自己对他好感,而伤害那么多的无辜吗?

她无意识的紧紧抱着铁铖,抱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嘿!你们在干什么?!”

陡然一把紧张冷厉的声音呵斥。

紧接着来人用力将他们分开。

铁铖有些茫然,害怕的看着一脸醋味的大将军。

拓跋濬这时,却紧盯着一脸死灰泪流满面的倾城。

拓跋濬方才骤然见到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醋意,却被顾倾城脸上的神色吓坏了。

“倾城,你是怎么了?……”

拓跋濬紧张的扶着顾倾城问。

顾倾城回过神来,见铁铖害怕的样子,安慰他。

拓跋濬让战英带铁铖到客房,安排他暂时住在行宫。

顾倾城才一边痛心疾首的哭,一边把铁铖方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告诉拓跋濬。

拓跋濬看上去,竟然没太多惊讶,只是印证了自己对那八皇叔的观测罢了。

“倾城,你别内疚,你也想不到,那些孩子是被人蓄意弄伤弄病的。”拓跋濬拥着她安慰。

随后,又道:“其实,我一直怀疑,那害死我父王和追杀我的幕后之人,就是拓跋余。”

他再拿起桌子上那幅绢帛,看着九幽地府的地图。

“要把整座都城底下挖空,建造成如此规模,并非一朝一夕。

如此浩大的工程,且在皇城底下,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必须隐秘行事。

没个十几二十年,怕是很难有这般规模。”

拓跋濬沉吟道。

顾倾城冷静下来,却不无疑惑道:

“若说这九幽地府与拓跋余有关联,那得谋划多少年!难道,他一出生,就开始谋划了?”

拓跋濬也是满腹疑惑:

“就是啊,若说拓跋余出生不久,便开始筹谋,也,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顾倾城分析着:

“也许,这九幽地府本就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只要任何人出得起价钱,便可以去追杀目标。

若你怀疑拓跋余是幕后陷害你父王,和追杀你的黑手,许是他雇这九幽地府的杀手所为?”

拓跋濬却又默默摇头,半晌后道:

“但是,单纯的杀手组织,天下那么大,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建九幽地府。

却为何要冒如此大风险,在皇城地下,搞一个地下城?而且随时随地爆炸,威胁整个大魏?”

“这九幽地府,肯定与大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顾倾城道。

拓跋濬点点头,一脸痛心,一拳砸在桌子上:

“不管这九幽地府,是单纯的杀手组织,或者有什么大阴谋。

这地下那么多炸药,一不小心触发,就会像天上人间和玲珑阁一样,整个都城,都灰飞烟灭!”

顾倾城的胸腔也仿佛压着千斤重石:

“所以我们必须慎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拓跋濬随后,将地图收起来。

静静看着顾倾城,他又醋味泛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捧着她的脸,轻咬她的唇。

不无警告道:“可是你再伤心,也不能与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

“看看你,又吃那些干醋。”顾倾城摇头轻嗔,“那是我弟弟,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什么弟弟,同父同母么?”拓跋濬不依不饶,“而且那已经不是孩子了,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顾倾城见拓跋濬一脸心疼,像被人剜了他的肉一般。

才又软声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拓跋濬这才心满意足的紧紧拥着她。

想到那九幽地府,眉宇间的神色,却更加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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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治河之道

第388章:治河之道

拓跋濬接报,犒赏将士们的大司马已带着丰厚的赏赐,在途中。

皇帝并命拓跋濬加紧打造船只,到时渡江去收复刘宋。

拓跋濬昨日在军营,选了五百矫健者,让大家排练军舞。

隔日一早,便陪顾倾城出去广陵城游玩。

那日倾城匆匆而来,只见木樨花满城飘香,也没来得及欣赏广陵景色。

“如今虽已晚秋时节,广陵江涛仍然蔚为壮观,我先带你去曲江看看。”

拓跋濬挽着倾城出门,也不管别人惊讶的目光。

“广陵涛闻名遐迩,便去瞧瞧,是如何壮观。”顾倾城正有此意。

广陵涛如此出名,正值时节,顾倾城早就想一睹为快。

现今两军交战,飞鹰大将军出行,可比在平城威武多了。

为了确保大将军安全,拓跋濬身后不但有将军们相陪,还随时带着百名精英护卫。

李弈也带着御林军紧紧跟随,陛下交代要他们护卫郡主安全。

难得顾倾城来了广陵,冯熙和花木兰还有拓跋丕铁铖等,也陪着一起出游。

拓跋濬月白轻装外披绛色大氅,英姿潇洒,威风凛凛。

顾倾城月白蜀锦绣缀樱花瓣的衣裙,领口袖口皆缀上白狐毛,高贵典雅,外披深紫斗篷。

妖娆的深紫色斗篷,衬托着纯净的月白蜀锦绣缀樱花的衣裙。

再添上领口衣袖的白狐毛,就像月夜下的魅灵,光这身姿就勾魂夺魄。

更何况顾倾城还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两人骑着雪驹与魅影,并辔而行。

白马金鞍,英雄美人,衣饰亮丽。

委实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亮瞎人们的眼,羡煞了多少路人。

路人皆驻足观看。

瞧见那么多将士簇拥的人物,自知是至尊贵之人。

但还是好奇的询问,那两个神仙般的人物是谁?

“你们不知道?那就是大魏的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那个天仙般的美人呢?”

“那可是大魏名动天下的安平郡主。”

“噢……那就是安平郡主呀,听说书先生说过,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啧啧啧……就像画里头走出来一般……”

“不对不对,应该像是天上掉下的神仙……”

“真是一对神仙美眷啊……”

人们艳羡不绝,啧啧称赞。

拓跋丕瞧着他们俊男美女,郎情妾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低低嘟囔:“神仙美眷?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身旁的铁铖瞧在眼里,听在耳里,知道拓跋丕不满意姐姐与大将军在一起。

原本与他没有了隔阂,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又生出不快。

拓跋丕也仿佛有脾气没地方出,与铁铖大眼瞪小眼。

“臭猴子,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拓跋丕冲铁铖发脾气。

“我郡主姐姐与高阳王大将军,天生一对,神仙美眷,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发什么臭脾气!”铁铖低低冷哼。

“爷就是看不顺眼,怎么了,你敢有意见?”拓跋丕咬牙切齿的凶铁铖。

“嘻嘻嘻……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铁铖却开始嘻嘻嘻的笑。

拓跋丕心里更加恼怒,不怀好意的冲铁铖道:

“铁疙瘩,你真以为自己是硬骨头啊?你可别忘了,你这身贱骨头,没有爷帮你挡着,可真成百炼钢了!”

铁铖想到他当日的相护,才默默垂首不出声。

拓跋丕这才满意的笑了。

尽管广陵刚刚经历战火,却并未见战争带来多大的灾害。

不过是广陵主权易主罢了。

而老百姓,依然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拓跋濬对老百姓的爱护,由此可见一斑。

倏然……

顾倾城在人群中,瞧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薄纱遮面,在一群也是头戴帷帽的侍女簇拥中,静静的看着自己。

发现顾倾城留意起她,才低头敛裙,与侍女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间,微风掠起她面前的薄纱,露出他的容颜和那黯然的眼神。

眼泪,瞬间冲到顾倾城的眸子。

那是刘子业。

两军交战,他乃刘宋太子,此时此刻,根本不该潜入广陵城。

难道,是为了自己?

他收到消息,她来了江南。

所以冒险,也来一见?

“怎么了?”拓跋濬瞧见倾城眸子中的泪光。

并顺着她的眸光瞧过去。

心里微动。

顾倾城见身边有那么多将军侍卫,淡然一笑:

“没事,就是风刮进眼里了。”

拓跋濬也微微勾唇,颇有些心照不宣。

策马江堤,远眺湖江山色。

山峦起伏,烟云缭绕。

如今已晚秋,平城的草木早就显得枯黄萧索,而广陵却还处处郁郁葱葱。

“江南如诗如画,小桥流水人家。”顾倾城由衷感慨,“果然放眼是泼墨山水画。”

“如今不是最美时节,若是烟花三月,烟雾缭绕,那才是神仙般的美景呢。”

身旁的拓跋濬笑道。

“但我还是觉得,咱们的一揽芳华,才是阆宛仙境。”顾倾城低声道。

“那是!”拓跋濬噙笑颔首。

广陵城南曲江江段,因水道曲折,又受江心沙洲的牵绊,形成怒涛奔涌之势。

故广陵涛闻名遐迩。

他们一行来到曲江岸边,随行一面面魏字大旗迎风招展。

岁近晚秋,寒风料峭,江边尤其风大,吹拂着他们的大氅和大旗。

猎猎作响。

江岸边早已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人在观潮。

人们看着这一对玉人,女的仙姿佚貌,不食人间烟火,男的英姿挺拔,举世无双。

郎才女貌,无不惊艳。

知道拓跋濬是刚刚夺取广陵的大魏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后,人们怀着敬畏,主动退至一边。

将最好观潮的位置,让给他们。

拓跋濬身姿潇洒的先下马,再走到顾倾城的马前,情深款款的向她伸手。

顾倾城的手搭在拓跋濬手上,微微一跃,便落在拓跋濬面前。

他们相视而笑,拓跋濬更是旁若无人,与她挽手看江潮。

前晚上下雨,雨后的阳光下,笼罩着一层蒙蒙的薄雾。

眼前江波横卧,江面白浪翻滚,形成一堵几丈高的水墙,浪涛轰隆隆响,好像闷雷滚动。

浪涛越来越近,犹如千万匹白色战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飞奔而来。

那声势如山崩地裂,好像大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

江边人声鼎沸,人群沸腾欢呼。

霎时,潮头奔涌西去,可是余波还在漫天卷地般涌来,江面上依旧风号浪吼。

“今年浪涛不知何故,竟然延后,似专等我的倾城到来观赏。”

拓跋濬回眸看着倾城道。

顾倾城也回眸,脉脉含情的看了眼拓跋濬。

再看着波澜壮阔的江涛,看着那浪卷波涌的雄姿,感慨道: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广陵涛其势浩大,蔚为壮观,确实值得一观。”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江南终不还!”拓跋濬豪气干云道。

看着滚滚江水,又踌躇满志:

“倾城,此战若能南北一统,未来的百年,百姓将不用再受战火涂炭,大家便可安居乐业了!”

“战火无情,生灵涂炭。我只希望,速战速决。”

免得我担心你,为你牵肠挂肚。

顾倾城看着豪气干云的拓跋濬,最后那些担心的话,留在心中。

“倾城,我说过,会为你打一片锦绣江山,让你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拓跋濬道:“我一定努力做到。”

“拓跋濬,天下于我何用。我只要我们平平安安,幸福在一起,此生足以!”顾倾城道。

“我的娘子,太容易满足了。”拓跋濬握着她的手,放嘴上吻吻。

看着白浪滔滔,顾倾城又不禁喟叹:

“水能载舟亦能覆。说得真不错。观浪涛着实壮观,但若过犹之,像黄河水患,每年那么多灾民流离失所,真是苦不堪言。”

“是啊,人类逐水而居,黄河长江养育了人类,同时也摧毁了人类的家园。

千万年来,历朝历代,都不遗余力的治水,大禹之父鲧,因治水不力而获罪,葬身羽山。

而大禹则三过家门而不入,十三年耗尽心血与体力,总算是疏导了黄河淤塞,治理了河患,完成治水大业。

但河水之患,终究是后患无穷,屡治屡灾!”

顾倾城默默点头,半晌后,遂看着拓跋濬,道:

“你知道,我的身体有别于常人,奶娘他们说,我出生不到三月,便能说话走路。

为免王家屯的村民有所怀疑,师傅便带我到处行医。”

拓跋濬握着她的手,含笑道:“所以你当年不过几岁年纪,便能给我治伤缝针,我当时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却有些意外,倾城偏偏在此时,提起幼年之事。

倾城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浪涛,回忆着当年一些情景:

“师傅通常与我出外行医,铁爷爷和上官姑姑便会随行保护,照顾,蝴蝶谷只留下奶娘和秦姑姑留守。

有一年,我们在黄河边给人瞧病,适逢黄河洪患,周边的城镇和村庄皆淹没,人们家园被毁,也有很多人被汹涌而来的滔滔洪水冲走。

我为了去拽一个眼看就被洪水冲走的人,连自己,也几乎被滚滚洪水卷走。

好在上官姑姑挥鞭卷住我的腰,与铁爷爷拼命的拉着,才将我救回来。”

想起当年那一幕幕,顾倾城又不由得想起师傅奶娘他们。

“那不是很危险?”拓跋濬心疼的抓紧她的手。

“确实险象环生。”

顾倾城叹口气,再微笑道:

“我当时年少气盛,想着我小小年纪,就能治病救人,甚至……能起死回生。

人们都说黄河是条龙,既然龙患病作恶,我怎么就治不了黄河之患了!

所以后来,我便和师傅他们,几乎整整一年,一直沿着黄河而走。

从上游至下游,又去查看了长江,希望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治疗河患。”

拓跋濬眸眼潮热,静静的,与有荣焉的看着她。

终于明白倾城为何会突然说起小时候的际遇。

她说至此,又看着浪涛道:

“这广陵江涛,便是城南曲江江段,因水道曲折,又受江心沙洲的牵绊,才形成怒涛奔涌之势吧?”

拓跋濬默默点头。

顾倾城又道:

“为人治病,需得望闻问切,才能对症下药,这治理河患,亦同理。

所以我们得出的结果,究其原因,除了河床泥沙淤积,河道弯曲,不能畅顺流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治理黄河与长江同理,若能寻到关键病因,便能把黄河与长江千万年来的祸害解决了。”拓跋濬点头道。

再充满期待的看着倾城,问她:

“然则,你和师傅他们,在黄河游走了一年,又查看了长江,应该知道河患的病因,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了?”

“治沙,防洪。”

顾倾城说了四个字。

再看着滔滔巨龙,把她和师傅们的见解告诉他:

“黄河上游,土地荒漠,水土易被浪涛冲跨,应广植草被,合理放牧。

而中游含沙量大,究其原因,是黄土高原土质疏松,植被破坏,土壤裸露,一遇暴雨,水土流失尤其严重,至黄河泥沙大增。

更应在中游植树造林,防止沙土流失,建造水库。

下游乃地上河,河床宽坦,水流缓慢,泥沙大量淤积,至河床越抬越高之势。

所以治理黄河关键,便是治沙,防洪,减轻河床淤泥,修建大坝。

而长江流域,洪水泛滥,乃水道不畅,川江急流险滩,荆江九曲回肠。

除了要修筑水库,裁弯曲直,还需退田还湖,修建大坝。

如此,便基本能解决千万年的河道之患。”

拓跋濬默默点头,而后看着滔滔江水,沉吟道:

“这种草植树,修建水库河堤,从黄河上游至下游,绵延千里,长江亦然。

财力物力,每样,都是浩大工程。这黄河与长江的恶疾,恐非一朝一夕,才能治愈。”

“所谓病向浅中医,哪怕不能一下子根治,若能行动去治的话,起码不会令病情恶化呀。”

拓跋濬握住她的手,嘉许的点头:

“你说得对,即便工程再艰巨浩大,为了子孙后代,造福世人,既知河患的病因,便当治理!”

两人相视而笑。

观江涛,谈论一番治河之道,他们顺道到城南一处没浪涛的港湾。

那是大魏临时的造船基地,拓跋濬命人将江南会造船的师傅都搜罗过来。

此刻工匠们正在造船。

叮叮当当,忙个不亦乐乎。

拓跋濬勒住马,与倾城下马,招呼将军们,一起去看看那些工匠做的船只,看看质量如何。

“叱卢老将军!阿布汗!”拓跋濬头也不回的叫道。

身后便有两把声音回应:“末将在!……”

盔甲铮亮,体魄矫健,络腮胡子的鲜卑族将军阿布汗,和依然是老当益壮的叱卢老将军,两人疾步走到拓跋濬身前。

拓跋濬看着那些正在打造的船只,对他们道:

“两位将军,你们负责监督造船,可得抓紧工程进度。”

“是……”两人抱拳领命。

拓跋濬又问叱卢将军:

“叱卢老将军,你经验足,你且说说,二十万大军渡江,需船多少?需时多久?”

叱卢抱拳,恭谨道:

“回大将军,至少一次需渡过一万人马,方可在南岸立足。”

拓跋濬默默点头。

叱卢才又继续:

“每船以人马各五十计,则至少需五百船之数。”

“五百船?”

拓跋濬嘴里喃喃,而后招来个工匠师傅问:

“师傅,五百船,像你们这般进度,需时多久?”

工匠师傅恭恭敬敬的答:

“回殿下,冬日将至,日短夜长,油漆也干得慢,五百船日夜赶工,最快,也起码……需时三月左右。”

“好,辛苦你们了。”拓跋濬点点头,让他退下。

叱卢接着又道:

“未来三月,冰天雪地,每日渡江,船只往来,最多……也只能五个来回。”

拓跋濬略为沉吟,点头道:

“正好!咱们就避开寒冬,春节过后,春暖花开,立即渡江。只需有十万人马渡江做先锋,大军随后跟进,即可踏平刘宋!”

“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紧密监督,按时完成造船!”阿布汗粗着嗓子道,“一定把殷孝祖给打趴下,灭了刘宋!”

“好,勇气可嘉!”

拓跋濬看着粗狂的阿布汗嘉许道。

而后,两位将军悄然退至拓跋濬身后。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八十九章:绝响重奏

第389章:绝响重奏

顾倾城看着打造工匠们紧赶慢赶的打造船只。 .

欲言又止。

拓跋见顾倾城蹙眉踌躇,轻声问:

“怎么了?”

“拓跋,”顾倾城看着热火朝天造船的工匠们,低声道,“咱们一定要,主动去攻打刘宋么?”

拓跋点点头:

“刘宋与大魏,战争在所难免。若是能将刘宋收复,大魏和刘宋的老百姓,就不会再有战火。”

顾倾城有一瞬的迟疑,还是低声道:

“可是拓跋,能否打下刘宋,终究是不定之数。而且即便能打下刘宋,也不知需时多久。

这些年战火涂炭,老百姓就够惨的了。再说,即便是天下一统,就像当年的秦皇汉武,统一天下,又能和平多少年?

与其去想大战以后的和平,倒不如……现在就让老百姓,休养生息?”

拓跋略为蹙眉,两难的看着顾倾城:

“倾城,我知道你怜悯苍生,可这是皇爷爷以及先祖们的宏图霸业,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皇爷爷。”

“罢了。”顾倾城低低的叹道。

想到不久将又要血腥惨战,眉宇轻颦。

“倾城,咱们先不想打仗的事,好么?”拓跋柔声道。

顾倾城点点头,挽起笑容。

拓跋挽着她的手,往江堤走去,站在高高的江堤,看着广陵城,对她道:

“自汉代吴王受封广陵,借助近山临海之利,即山铸钱,煮海为盐。

所以盐铁在广陵非常发达,这里也就有了很多点石成金的商贾。

得到广陵,不仅能扼制刘宋咽喉,光经济而言,对咱们大魏,也如虎添翼!”

顾倾城与有荣焉的看着拓跋道:

“难怪广陵如此富庶,乃兵家必争之地。

我刚进广陵的时候,以为广陵刚经历战火,必然残垣断壁,老百姓苦不堪言。

没想到一切井然有序,老百姓该干嘛还干嘛,街上依然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几乎没有战争的痕迹。

将士们还说,大将军严令,拿下广陵城,任何将士,不得烧杀抢夺,不得欺辱任何老百姓,否则军法处置。

广陵虽归属大魏,官吏将军们却比刘宋朝统治时期还好,老百姓还夸大将军治军严明呢!”

被顾倾城夸赞,拓跋居然腼腆的笑了。

他们上马,拓跋又道:“来到广陵,除了观潮,岂能不游瘦西湖。走,咱们游湖去。”

离开江河,他们一行所有人,来到广陵瘦西湖。

江南这片绮丽温润,富饶繁盛的土地上,好山好水好风光。

瘦西湖名曰湖,却又像弯弯长长波光粼粼的银带,婀娜多姿,蜿蜒数里。

好似一串莹白珍珠,又如豆蔻年华的少女,千娇百媚,清秀俏丽。

波澜壮阔的江涛就像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而纤纤婉转的瘦西湖,却像婉柔多情的少女。

一动一静,一刚一柔。

沿岸遍植桃柳,一株杨柳一株桃,若是烟花三月,花红柳绿,更令人惊艳。

他们坐着美丽宽敞的画舫,泛舟湖上,湖面碧波如镜,堤岸杨柳依依,览尽人间秀色。

战后的广陵,风光依旧,一点也看不出其刚刚遭逢战乱,可见拓跋对军队管理之严。

拓跋带着遗憾道:“娘子,可惜此时,不是烟花三月,那时节的广陵,才是最美的。”

“拓跋,不管什么时节,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节。”顾倾城柔声道。

“是,还是我的娘子,玲珑剔透。”拓跋赞叹,“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节。”

湖面上,画舫穿梭,游人如织。

其他将军护卫坐在另外的画舫,保驾护航。

撑船人在画舫挂起红红的灯笼,湖面银波被映红。

吹笛人吹着他的幽梦,声声悦耳传心中。

不远处有条漂亮的画舫,传出悠扬动听,醉心的乐曲歌声,缓缓的,摇曳而来:

君不见谁扬鞭

黄衣呀少年郎

轻骑白马多逍遥

君不见谁在唱

秋千下女儿家

娉婷袅袅美如画

日思夜想小蝴蝶

红烛黯夜成空

望穿秋水望穿风

西湖畔杨柳中

怎奈身无双飞翼

心无灵犀不可通

一廉青山一廉梦

卷帘愁眉问西风

纵为你一笑倾城

弃江山情难寄

几回相逢在梦中

郎骑竹马绕青梅

虞水点点落心弦

霓裳舞相思酒

惹谁醉了几千年

夜阑珊泪衣沾

伫立深宵倚栏杆

迷了眼乱了心

不过镜花水月中

寻旧梦对愁眠

奈何是一帘幽梦

欲破天踏凌霄

奈何是虚无飘渺

纵缘浅奈何情深

纵情深奈何缘浅

……

……

乐韵悠扬,听得人心情缱绻。

唱曲的声音似乎颇为熟悉。

顾倾城与拓跋就相拥着站在船舷上,心里微动。

往那唱歌的画舫瞧过去。

隔着那画舫薄薄的纱幔,只见众多美人,簇拥着一位一袭桃花衣裳桃花妆,手执桃花团扇的美人,众人歌舞弹唱。

而唱歌的,便是那桃花妆的女子。

虽然隔着纱帘,但纱幔几近透明,她能瞧见那熟悉的倾城之姿。

而那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边歌舞,一边也似笑非笑,举着桃花扇半掩面的瞧向自己。

那双桃花媚眼,一霎间变幻万千情绪,最终却化为一泊湖水。

如此眉眼,她怎会忘。

画舫一时停在她们面前,那唱曲女子看着郎情妾意的顾倾城与拓跋,一时间怔愣着。

随即,又舞起大袖,看着倾城深情的以青衣口吻念白:

荷塘月色映红颜

缥缥缈缈故人来

若是来年桃花开

与君共醉相思台

倾城心里不无感动,热泪盈眶的看着纱帘里的人。

莫非他知道自己来了江南,即便是自己的城池失守,也想过来瞧瞧自己?

但两军正在交战,他作为刘宋太子,却孤身入广陵城,可得要冒多大的风险!

更多感动的泪雾,迅速涌上她的眼帘,无声滑落,溅碎一池银鳞碧波。

对面画舫又重新,缓缓划走。

里面轻歌曼舞,不仅气氛热闹,一个个女子说话,都是那么的千娇百媚,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船缓缓驶过。

那妖艳的身姿回眸,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不尽的依恋。

他一句话也没对她说,却是饱含了深情厚意。

这便是他暗暗欢迎自己的仪式么?

唱的歌,念的诗,满满都是他对她的思念么?

姐姐……这又何苦?

画舫擦船而过,沿着蜿蜒的湖面缓缓而去。

歌声也逐渐远去。

没想到,刘子业竟对自己如此情深。

但一切,犹如他所唱,再旖旎的画面,不过镜花水月,虚无飘渺罢了。

她的心,早在千万年前,就系在那个人身上。

一向爱吃醋的拓跋,居然心平气和,陪在她身边,只静静的陪她聆听歌声。

也不出言打扰。

直至那画舫渐行渐远,他有一瞬默然。

而后,看着睫羽上还残留泪痕的倾城,含笑扶着她的肩膀,问:

“喜欢江南女子唱歌,还被感动了?”

顾倾城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那远去的画舫,犹豫道:

“拓跋,其实,我好像瞧见,那唱歌之人,是……”

拓跋微微摇首,看看周围的侍卫和将士们,将手指轻摁在她的唇上,拦下她的话。

“你可不要跟我讲,那唱歌的女子,似曾相识噢。”拓跋笑得云淡风轻,“江南女子个个都差不多,你别多想了。”

而后轻轻拍拍她的手。

其实拓跋哪里不知道,不过刘子业既然冒死都要来见见他的倾城。

若被其他将士们知道,这次那么多将士受伤,怕是恨不得要吃了敌军太子的肉。

即便不杀了他,也会劝他抓住敌军的太子,以之要挟,攻打建康,自然便有所倚仗。

但这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而且那也会伤害到他的倾城。

所以,他只能装做不知,还不让倾城说出口。

倾城含笑握着他的手,两人自是心有灵犀。

但想到刘子业男扮女装,偷偷潜入广陵,只为悄悄的来看看自己。

顾倾城心里,又如何能平静。

她想起刘子业与刘楚玉当初邀自己来江南,说到时必尽地主之谊,带她游玩江南。

没想到她来的却不是时候,两国交战,他们又哪里能光明正大的畅游。

细味他方才唱的歌词,他明知道是镜花水月,却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不禁唏嘘。

彼岸花当年为何对小蝶那般好,那般念念不忘?

他不是雌雄同体,彼和岸,两个深深相爱的么?

怎么反而喜欢上小蝴蝶了,而且不能自拔呢?

战英等人,早在宽敞的甲板上备有葡萄酒和时令瓜果坚果,还在精致的炉子,焚上檀香,幽香随风轻扬。

袅袅飞升。

画舫还备上琴案曲谱。

拓跋于琴案上拿起一本曲谱,递给顾倾城。

“来,给你看样东西。”

“……嵇康的《广陵散》?”顾倾城接过来,不禁震惊。

拓跋默默点头。

倾城一边翻阅一边道:

“相传嵇康好琴,尤擅弹奏广陵散,却冤死在司马昭刀下。

刑前仍从容不迫,索琴弹奏此曲,铮铮琴音,铺天盖地。

并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没想到,竟然落在你手上。”

顾倾城爱不释手的看着。

拓跋语音平缓,并不似顾倾城那般震惊:

“其实嵇康这《广陵散》,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

说得有些玄乎,说某夜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寐,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

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外传。嵇康也谨记,秘不授人。”

顾倾城又道:“听说这《广陵散》琴曲,来自广陵的散曲,是有一段故事的。”

拓跋点头,徐徐道:

“说的是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

聂政立志为父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

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藏刃于琴内,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夙愿。

为免牵连亲友,自己毁容而死。此曲慷慨激昂,气势宏伟,美妙绝伦,确是空前绝后!”

“拓跋,我虽略擅琴。但这《广陵散》曲谱,非有壮志凌云之人,弹不出此曲的精髓。

我自是没有大将军这种英雄气魄,还是……你来试试,让我一饱耳福?”

顾倾城微笑着把曲谱递给拓跋,而后,拉他坐在琴案前。

拓跋坐下来,看着曲谱,也不客气:

“此曲贯注愤慨不屈的浩然正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既有雷霆万钧之势,又有幽怨凄清之情,刚柔并济,声情并茂。

于壮志凌云,豪气干云的男子,确实更加适应。我便为娘子,献丑了!”

顾倾城见拓跋说得头头是道,便知道他早已会弹此曲,才让他弹奏。

拓跋看着他娇憨的娘子,幸福的笑笑。

颀长匀称的手指如行云流水,熟练的在琴弦上试了试音。

这时顾倾城才留意看那瑶琴,又震惊的问:

“拓跋,这莫不是蔡邕那名噪一时的焦尾琴吧?”

拓跋微笑,“正是蔡邕的焦尾琴。”

“没想到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都被你寻到了!”顾倾城感慨道。

“所以,上天待我们,何其优厚!”拓跋心满意足的道。

顾倾城便坐在一旁,静静欣赏拓跋抚琴。

旷古浑厚的琴音,如同泉水般,潺潺流泻于指间,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荡,在绿柳花丛中穿梭流淌……

这是顾倾城毕生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当然,怕也是附近所有人听过最好听的琴韵了。

就连刘子业的画舫,也停驻聆听。

短暂的曲头,由有感叹意味的低音引出一种怨恨凄然的情绪,琴声徐缓低沉,呈现出缅怀沉思的效果。

主**绪与前段鲜明对比,用猛烈的拨刺手法,连续而急促的奏出气势磅礴的乐音,殊死搏杀的战斗气氛,形成声势夺人的**。

慷慨激昂处,琴音断石分金,犹如电光火石,射向湖面,激起一道道水柱。

接着是华彩性的泛音导入壮阔豪迈的双声曲调,表现出佛郁慷慨、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

最后转入作为乐曲结束的乱声部分,热烈欢腾,有愚觉痛快的感受,好似由大锣、大鼓奏出振奋人心的凯旋曲。

如此辉煌的演奏,整个湖面,人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拓跋弹毕,喝彩声掌声四面八方震天响起。

顾倾城更加赞不绝口,拍案叫绝。

媚眼如丝的看着拓跋,与有荣焉道:

“夫君,你弹奏的《广陵散》可谓绕梁三日,旷古绝伦。怕是嵇康重生,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九十章:镜花水月

第390章:镜花水月

拓跋看着柔情似水的倾城,拉着她的手,笑道:

“然则,你以为夫君这双手,就只懂得杀人么?”

“这《广陵散》和焦尾琴,都是世间绝品。 .你是如何得到的?”

顾倾城颇为好奇的问。

“这焦尾琴和《广陵散》就藏在广陵,广陵既然归属大魏,自有识时务者,搜罗奉献。”拓跋道。

顾倾城恍然而笑。

拓跋又一本正经道:“再稀世珍宝,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世间上,没任何事物,能比我的娘子贵重。”

顾倾城的笑意更浓。

那一群美人的画舫,那桃花妆美人神情黯然,与一众美人,悄然离去。

花木兰虽知道拓跋真正爱的是顾倾城,听着大将军激昂的琴韵,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悠然神往。

但她知道,她心里的那丝妄念,便如同方才那画舫上的歌声,镜花水月,虚无飘渺。

然而,在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坐着李峻和李双儿。

李双儿站在船舷上,看着拓跋与顾倾城成双成对,郎情妾意,看着他抚琴,潇洒的风采,李双儿心里又爱又伤心。

竟不禁潸然落泪。

“双儿,你如今知道,高阳王与你那二姐在一起,便该死心了吧?”

李峻又心疼又无奈,对身旁落泪的李双儿道。

随即,再轻轻拍拍李双儿的肩膀,安抚道:

“罢了,天下好男儿多了去,就别惦念他一个高阳王了。

大哥明日,就给你物色几个身份地位相当,出色的青年才俊,让你好好挑选!”

李双儿擦擦眼泪,倔强的看着远处的拓跋道:

“大哥,我说过,生是高阳王的人,死也是高阳王的鬼。你就别劝我了!”

而后,回眸看着李峻,低声道:“大哥只需帮双儿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接近高阳王。”

“妹妹,这人生难测,拓跋未必就能鱼跃龙门,你这又是何苦呢?”李峻低声在她身旁叹道。

李双儿气鼓鼓的瞪着她大哥。

稍顿,李峻又道:

“而且,你看高阳王与顾倾城,天造地设,两情缱绻,谁能拆散他们?你就当成全你的好姐姐吧。”

李双儿泪眼汪汪,向大哥厉了一眼,再咬牙切齿的看着那顾倾城,低声道:

“若不是为了要借顾倾城的东风,接近高阳王,你妹妹我又怎会与她结拜?!”

“你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了?”李峻蹙眉问。

“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李双儿的眸光露出疯狂的狡黠。

“方才不是有人在唱歌么?你就不怕,那也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李峻苦口婆心。

李双儿依旧是一意孤行,怒视李峻:“大哥忘记母亲临终,是如何嘱托的?”

李峻想到他父亲一向风流,当年母亲重病,妹妹年幼,父亲也几乎不过问,终日留恋勾栏脂粉之地。

母亲临终时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

“峻儿,母亲不能再照顾你们兄妹了,你千万别指望你那父亲,一定要自强自立。

双儿年幼,长兄为父,你要代母亲好好照顾她,等她长大成人,帮她择婿,身份地位次之,只要找个……真正疼爱她的夫君……”

李峻想到母亲临终嘱托那一幕,身份地位次之,只要真正疼爱双儿的夫君。

可是,他心里清楚,即便双儿能与高阳王在一起,想得到高阳王的宠爱,无异于镜花水月。

但无奈那丫头铁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终究他和母亲都希望双儿幸福,既然是双儿自己认定的,他又何必拂逆。

他又无奈的妥协:“好吧好吧,你让大哥想想吧!”

李双儿遂让他们的画舫划向拓跋他们。

李双儿看着画舫内情意缱绻的两个人,心里恨不得将顾倾城千刀万剐。

脸上却波澜不惊。

船还未靠近,隔远就扬手打招呼:

“二姐,高阳王殿下!”

顾倾城闻叫,与拓跋站起来,走近船艄。

拓跋耀若星辰,顾倾城仙姿佚貌。

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碧波中的一对玉人,任谁看见他们,都会想到最美好的词。

可偏偏,李双儿看见他们,却在心里咬牙切齿:

奸夫**,男盗女娼!

转念一想,这不把高阳王殿下也骂了么?

于是又暗道:奸夫**,红颜祸水!

这时,画舫已靠近。

顾倾城闻到李峻身上不同于往日的香味,心道李峻大哥又换香囊了。

那他之前跟花想容同样的香囊真的只是巧合了?

他是三妹的大哥,亏自己也喊他大哥,竟对他起过一丝疑心。

但李峻纵然换了香囊,他那狐臭,即便隔得再远,顾倾城还是能嗅出来的。

所有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顾倾城微笑道:“三妹?大哥,你们也来游船呢。”

“是啊,我知道二姐累倒了,去瞧了几回,二姐都沉睡未醒,殿下的侍卫又不放我进去,说怕打搅二姐休息。

休顿了几日,今日便让大哥陪我到处走走。”

“三妹有心了。”顾倾城笑道。

“没想到那么巧,你们也在游船,还有幸能听到殿下如此美妙绝伦的琴曲。”李双儿又开心的笑道。

李峻微微颔首,也朗声笑道:

“殿下,倾城妹妹,你们也是好雅兴啊。殿下方才弹的,可就是传说中,已失传的《广陵散》?”

私底下,李峻一直沿着他往日的称呼拓跋为殿下,除非与战事有关,才会称拓跋为大将军。

“对。”拓跋轻轻点点头。

“没想到殿下居然会弹这旷古烁今的《广陵散》,此曲绕梁三日,人生能听到如此动听的曲乐,不虚度啊!”李峻赞不绝口。

“没顿丘王说的那么夸张。”拓跋淡然笑笑。

倾城对李峻的怀疑,已像一颗种子,悄然无声的种在拓跋的心上。

李峻又提议道:

“殿下,庆功宴那日,殿下可要抚一曲《广陵散》,让所有将士们都听听,饱饱耳福,鼓舞士气啊!”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拓跋微笑颔首。

“对了,双儿妹妹,过几日庆功宴,三妹可得帮忙,表演些歌舞助兴。”顾倾城也看着李双儿笑道。

“好啊,将士们劳苦功高,双儿能为他们表演,自是乐意之极。”李双儿欣然道。

“殿下,”李峻再斟酌的提议,“难得倾城妹妹千里迢迢来广陵救人,今晚咱们就一起聚聚,当给倾城妹妹和双儿接风?”

“也好。”拓跋点头赞同。

再含笑看着顾倾城,更伸手刻意在李峻和李双儿面前搂着顾倾城的腰。

他知道李双儿一向痴恋他,他此举分明是令她识趣而退。

李双儿的脸色果然瞬间煞白。

李峻却不动声色的笑道:

“倾城妹妹来得不是时候啊,若是烟花三月,这烟雨朦胧的湖面,那桃红柳绿姹紫嫣红的景色,才真教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呢。”

在顾倾城看来,世间上再美的景色,也不及他们的一揽芳华。

于是微笑道:

“没关系,所幸广陵虽经历战火,却没伤筋动骨,还是那么的风光旖旎,真的很美!”

拓跋依然肆无忌惮的搂着顾倾城的腰,道:

“其实景色美不美,不在景,而在心。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任何时候都是好时节,到处都是姹紫嫣红,哪里都是天上人间!”

拓跋此话说得响亮,附近画舫人皆有所闻。

他如此搂着倾城而说,是明目张胆的,向全天下示爱顾倾城了。

此刻所有将士们也皆明白,大将军早前,曾拒绝陛下要他与仙姬公主和亲的圣旨,原来皆是为了安平郡主。

李双儿心里就像乱刀砍伐,痛不欲生。

这时龙飞带着侍卫的画舫靠近。

龙飞跳过来,走到拓跋面前,看看大将军与安平郡主,有些担心自己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有事直说!”

拓跋一看便知道他有事要禀报,肃然道。

龙飞赶紧躬身拱手,向拓跋禀报:

“殿下,广陵归降的那些达官贵人,名流士绅,还有江南才子们,听说殿下伤愈出门了,在醉仙楼设盛宴,宴请殿下及一众将军们。”

龙飞略为停顿,看看拓跋的脸色,再询问:

“殿下,咱们去,还是不去?”

拓跋嘴角噙笑,朗声对附近的将军们道:

“众将士浴血奋战,劳苦功高,如今有送上门的酒宴,怎能拒绝。

去!万夫长以上,都叫上,一起去!权当……是给安平郡主接风洗尘!”

“诺!……”附近画舫的将军们恭声领命。

便有侍卫回军营传大将军令。

冯熙看到拓跋与顾倾城如此恩爱,自是万分高兴。

长孙无垢更加开心得合不拢嘴。

花木兰也含笑,感到非常欣慰。

与铁铖同画舫的九王爷拓跋丕可就大大不满了,看着与拓跋腻歪的顾倾城,直撇嘴摇头。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众目睽睽,却敢这般亲热,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拓跋丕一副老气横秋。

声音虽然不大,几乎自言自语,铁铖却是听得真真的。

铁铖轻笑:“九王爷,方才那番话,你敢去高阳王大将军面前说么?”

“铁疙瘩,你是否皮痒,欠揍了?”拓跋丕半眯眼,咬牙看着铁铖。

铁铖才又抿嘴笑笑。

不与他抬杠了。

他们划船靠岸。

战英对拓跋道:

“殿下,听说醉仙楼旁边紧挨着什么芙蕖雅筑,是广陵平日里文人雅士云集的地方。”

拓跋恍然:“你的意思,是那些个达官贵人和江南才子,在醉仙楼设宴,是想刁难本王?”

“怕是如此。”战英轻轻点头。

旁边的凌云却有些不屑:

“所谓的江南才子,不过是会些酸腐的诗文罢了,咱们殿下,文武全才,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本王正怕闷坏了你们的郡主呢,便去瞧瞧,看看有什么有趣之事!”

拓跋悠然笑道。

飞鸿早收拾好焦尾琴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飞雁则挎着随身携带的药包。

“拓跋,你刚刚收复广陵,也不知这里的子民,是否真正臣服于大魏,臣服于你这个飞鹰大将军。”顾倾城低声道。

“生活了祖祖辈辈的国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被别人侵占,成为别国的子民。”拓跋道,“他们心里不服,在意料之中!”

“那些曾经的达官贵人,富商名流,江南才子……”

顾倾城若有所思的看着拓跋。

眸光流转,遂笑道:

“武斗,他们敌不过大魏战神,此番,怕是他们想与你文斗呢。

若能在文斗把高阳王飞鹰大将军难住,大魏战神脸上无光,他们便算是出一口做降民之气了!”

“是龙潭虎穴也好,是鸿门宴也罢!”拓跋邪魅的笑,“本王便去给些颜色他们瞧瞧,看他们敢不真心俯首称臣!”

上了岸上,顾倾城知道李双儿见拓跋如此待自己,心里怕是很伤心。

便拉着李双儿的手,浅笑道:

“三妹,这几日我一直昏睡,醒来后又去查看伤患。你在这里过得好么?可习惯江南的饮食?”

“……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李双儿方才虽然伤心欲绝,此刻却装作若无其事。

又一脸诚恳的道:

“二姐累倒这几日,双儿本想去照顾你,可是有高阳王殿下,把二姐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妹妹无用武之地,也不敢去打扰你们。

没想到,殿下能对二姐那么好,双儿虽然羡慕,却也为二姐感到欣慰。”

“双儿不怪二姐……”

李双儿赶紧轻轻拍拍她的手,把顾倾城愧疚的话阻止:

“感情的事,勉强不得。难得高阳王殿下对二姐有情,我做妹妹的,怎能不替姐姐高兴。

但愿殿下对我的二姐,一心一意,否则我这小姨子,不会轻饶他!”

李双儿表现得一副赤城。

顾倾城默然浅笑。

再多的解释,也就显得别扭了。

见双儿妹妹已释怀,她也如释重负。

这时有几十名江南美女,个个长得水灵灵,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环绕,浓妆艳抹,像去选秀一般。

腰肢扭摆,婀娜多姿,向他们走过来。

一个个嘴里娇呼:

“高阳王殿下……”

“飞鹰大将军……”

战英等侍卫见她们浓妆艳抹,不知是什么人。

打了个眼色,便有侍卫去拦住她们:

“什么勾栏女子,也敢大呼小叫,想接近咱们大将军?!”

那些女子,嘴里又叫着:

“我们是来恭迎高阳王大将军,去醉仙楼赴宴的……”

“恭迎高阳王大将军?”战英带着护卫盘查细问。

侍卫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醉仙楼宴客的那些达官贵人的贵女千金。

还有些是达官贵人专门送给大将军的江南美人,甚至勾栏花魁。

她们皆是来迎接大将军去赴宴的。

战英嗤笑:“这样的货色,也想送给咱们高阳王大将军?”

龙飞也不屑:“跟咱们郡主提鞋也不配!”

凌云也一脸不高兴:“竟然想送美人给咱们大将军,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战英等侍卫相视而笑,觉得那些达官贵人虽然识时务,却送错礼物了,拍错马屁了。

但看她们身上也没有兵器,既然她们一番心意,又不能拂了达官贵人的心意。

毕竟广陵刚刚收复,大将军交代,要与他们友好相处,让他们对大魏心悦诚服的归顺。

于是放她们过去。

几十个美人蜂拥过来。

近距离看着玉树临风,霞姿月韵,有着俊美清雅的仪态和风度,却又不失威风凛凛的拓跋。

一个个都惊为天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美男,就像天上掉下的神仙,简直帅到祸国殃民好不好……”

“啧啧啧……那五官精美得像精雕细琢,简直美得人神共愤好么……”

“瞧瞧……那酷酷的眼神,最是黯然**……”

“早听说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是大魏第一美男,没想到竟美成那样!江南美男子都得靠边站……”

“就是……连江南第一美男太子爷,都要甘拜下风呢……”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见到高阳王大将军本尊,真是不枉此生了……”

“完了,完了,要是他能对我笑一笑,哪怕让奴家去死,都含笑九泉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磐石蒲苇

第391章:磐石蒲苇

美人们惊叹声迭起后,个个又自报家门:

“高阳王殿下,我是闻名江南的花魁杜三娘!”

“飞鹰大将军,我乃靖国公府的郡主,萧芊芊!”

“高阳王殿下,我乃蔡侯爷府的大小姐蔡兰兰!”

……

当然,她们所谓的靖国公、蔡侯爷等,都是曾经刘宋的爵位。

如今,广陵已归纳大魏囊中,便没有什么靖国公,蔡侯爷了。

“高阳王大将军,我是江南第一书香门第……的孙女”

“高阳王,我是盐商……女儿”

个个争相自报家门。

三个女人就一条墟。

一大群女人发情的话,可就泛滥成灾喔……

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她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拥挤着要靠到拓跋濬身前,近距离接触拓跋濬。

她们互相争夺,争前恐后。

最后竟不惜大打出手,你推我扯。

拓跋濬看见她们吵吵嚷嚷,头开始涨大,浑身起鸡皮疙瘩,打了个激灵,阖上眼睛转过身不忍再看。

顾倾城方才与双儿说话,站得离拓跋濬略远了些,其中四个美女又推又拽,脱颖而出,往拓跋濬扑去。

倏然,顾倾城看见那几个女人手指和手形都不对。

如此粗粝的手,不似少女的纤纤玉手!

而那紧夹着的掌心微微鼓起,阳光下有抹金光闪烁,掌心竟藏着尖锐的金簪。

“小心!”顾倾城惊叫一声。

她出声的同时,那几名美人的暗器,直射向拓跋濬。

千钧一发间,顾倾城也随着自己的叫声,扑过去挡在拓跋濬身前。

双手也随即一扬,陡然向她们射出几根银针。

几位美人不仅被顾倾城识破,身上要穴已避无可避的中针。

而她们射出的金簪,也直射向挡在拓跋濬身前的顾倾城。

两枚金簪同一方向直取顾倾城咽喉,另外几枚射向她胸口,身上。

顾倾城挥袖拂掉身上疾射而来的首饰,又躲过脖子上一枚,另一枚却擦破她脖子上的皮。

顾倾城雪白的脖子,立刻红白相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顾倾城惊叫声起,拓跋濬霍然瞪开眼睛,回过身来。

猛见倾城的脖子被金簪刺破。

而那行凶者,正是那几个惊慌失措的美人。

拓跋濬一见倾城脖子上的血,眼前又泛起西山捉拿拓跋翰时倾城为救他被煞魔拿剑架在脖子上受的剑伤。

他勃然大怒,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旋风腿,分别撂倒那几位美人。

手已在身动之际同时拔剑,赤霄剑一挥,先将其中一个刚刚落地准备逃逸的美女脖子抹了。

那美女脖子霎时鲜血喷涌,倒地抽搐。

其他几名女子趁机再拔头上的首饰,连续疾射向拓跋濬。

拓跋濬抹断那美人的脖子,回剑挡开疾射而来的首饰,剑势未停,直接一剑,从后刺向那名想飞身逃命的女子。

一剑穿胸,那美女身上霎时血流如注,坠倒地上,瞪着双不相信的眼睛看着拓跋濬倒地。

拓跋濬不出手则矣,出手快若闪电。

另外那两名女子,也顷刻间毙命在他剑下。

此刻的拓跋濬,气吞天下,杀伐果断。

即便是娇滴滴的美人,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手软。

顾倾城想让拓跋濬留活口,已然来不及。

拓跋濬本来对行刺他的刺客也很理智,都尽量留活口。

但他们伤了他的倾城,所以必须立刻死!

他此刻也顾不得是哪个幕后之人派来的刺客了。

同时,战英等人听到郡主高呼,已拔剑扑向她们……

那些美人确实没机会带兵器,唯一的暗器是他们特别打造的金簪珠饰。

那首饰原是她们簪在发髻上,到了拓跋濬身前才摘下来的。

珠饰虽然淬毒,伤在顾倾城皮肉上却根本伤害不了。

可是,倾城的脖子裂开一道寸长小口,却甚是瘆人!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那些推推攘攘的美人还在争先恐后,根本不知前面所发生何事。

哪怕是外围的人,也只是瞧见熙熙攘攘的一大群美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

变异突起,但见陡然倒在血泊中的几个美人,那群美人才顿时大声尖叫。

“杀人了!……”

惊叫声此起彼伏。

推推攘攘。

战英等侍卫早赶了过来,查看那几个死去的美人。

其他侍卫将美人团团围困。

拓跋濬杀了那几个美人,立刻回身扶住倾城,眸眼里是锥心之痛,头也不回的颤声低吼:

“药!”

身后的飞鸿飞雁刚刚看完大将军杀人,正回过神来。

飞鸿捡起地上金簪,看着那淬毒发黑的一端,脸色骤变,心吊到嗓子眼:

“殿下,郡主,这金簪有毒!”

飞雁见状,也心急如焚,找最好的解毒丸出来:

“郡主,这毒性不知如何,郡主可切勿大意不得!”

“不碍事,吃些解毒丸便好。”顾倾城向她们轻轻摇摇头。

飞鸿飞雁赶紧将金疮药解毒丸和布帛,一股脑的掏出来。

拓跋濬细心的为顾倾城上了金疮药止血,喂她吃了解毒散,又亲自为她包扎。

其实顾倾城每次受伤,根本不需要用药,更不需要吃什么解毒药,只须包扎过几天就自行痊愈。

此刻她不能大庭广众,让别人知道她不怕毒。

才刻意的吃了解毒丸。

那些被战英他们围困的美女们,一个个颤抖退缩的哭着问:

“高阳王殿下,这这这,这是为什么啊?”

“对啊,大将军,为何要杀人啊……”

“太可怕了……”

她们不是练武之人,并不知方才那几名女子行刺。

只以为她们推推攘攘,不小心伤了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令大将军雷霆大怒。

拓跋濬冷冽的眸子像开锋的刀刃射向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

再瞟了一眼那几个死去的美女,脸寒如霜。

那凛冽寒气随时随地能化成冰刃射杀众人!

再回眸看顾倾城时,冰冻三尺的脸骤然又温暖如春。

一边细心包扎,一边温柔的问:

“疼么?”

拓跋濬眸眼里的心疼令顾倾城胸腔滚烫,浓浓的泪雾漫上来。

拓跋濬更加心疼了,柔声道:

“别怕,我轻点,轻点……”

她微微摇头,温柔的浅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对这一票美人横眉冷眼,转瞬却对那安平郡主温柔如水。

美女们真是羡慕妒忌恨,这美人虽是绝色,可也太令高阳王宠爱了吧?

而原本站在顾倾城附近的李双儿,更加暗暗咬牙,握紧拳头。

此刻侍卫早剑拔弩张,将剑架在美人们的脖子上。

担心她们其中还有刺客。

美女们又吓得尖叫。

战英大声喝道:“胆敢行刺高阳王大将军,伤害安平郡主,死不足惜!”

“行刺高阳王大将军?……”

“伤害安平郡主?……”

众美女震惊的看着貌若天仙的顾倾城。

一个个除了害怕,眼里有羡慕妒忌恨!

“对,这就是我大魏的安平郡主!”拓跋濬扶着顾倾城的肩膀,冷冽道,“谁敢伤她分毫,便是自寻死路!”

李双儿和李峻看着拓跋濬如此爱护顾倾城,不禁骇然。

当然,冯熙和花木兰等人也不禁动容。

方才发生行刺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侍卫便将那些美女围得铁桶般严实。

外围的人甚至不知道发生行刺,只以为高阳王为了那些美人误伤安平郡主,便大开杀戒。

大将军就是为了安平郡主受那一点点伤,就拔剑杀人?

这得是什么心尖上的人物啊!

李双儿见顾倾城受伤,也显得万般紧张过来扶着她,并担心的问她伤口上的毒怎么办?

顾倾城也只跟她说那毒并不严重,她上了药,很快能解。

李双儿半信半疑的看着顾倾城。

拓跋濬对战英他们道:“将她们都带回去,审问清楚,无可疑了,再放她们!”

那些美人被侍卫刀剑架在脖子上,尖叫着被押走。

顾倾城在拓跋濬耳畔低声道:“拓跋濬,那几个刺客,应该不是女人。”

“哦?”

拓跋濬遂走过去,示意侍卫检查她们的身子。

侍卫正要往那几个女子身上搜寻,她们胸口鼓着的两个橙子已滚出来。

“他们真的不是女子!”战英等侍卫惊骇的叫。

也得亏安平郡主心细如尘,才及时发现娇滴滴的美人是刺客。

战英再一摸她们的脸,撕开几张人皮面具,露出几个男人的面孔。

而抠他们的牙缝,却没发现有像九幽地府那些杀手一样藏有毒药。

“看来,那几位真正的女子,要么被掉包,要么被他们杀了,再易容代替!”拓跋濬道。

交代他们把尸首拉下去:“低调些,别闹得人心惶惶!”

再低声吩咐龙飞他们几句,龙飞便带着一些侍卫匆匆而去。

高阳王与安平郡主出行,战英除了给他们备马,还备有华丽的马车,以备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坐车游览景色。

湖边离马车还有一小段距离,拓跋濬在顾倾城面前一弯腰,双手往后一搂,非常娴熟的就将顾倾城背在背上。

顾倾城脸色大囧,低声在他耳畔道:

“拓跋濬,这里全是人!”

“你受伤了,当然得背着。”

拓跋濬脚步不停,微微侧脸低声道。

“鸡毛蒜皮的伤罢了,而且……”顾倾城一脸羞涩,把头埋在他脖子上,“我的脚并未受伤啊!”

她只是脖子上有一点点划痕,双脚并未受伤,还能走。

怎么就那么矫情,要背呢!

“鸡毛蒜皮也要了我的命!”

拓跋濬语气都透着蚀骨心疼。

方才要不是他的倾城机敏,那刺客还可能得逞了!

高阳王大将军竟然当着那么多人,旁若无人的背着她走路。

画面浪漫得让人落泪!

不管是那些远去回头的美女,或者将士们,又或者是花木兰和李双儿,都不禁侧目。

那些美女看着拓跋濬如此对待顾倾城,又怕又羡慕,只妒忌的瞪着那顾倾城。

当然,有人不但羡慕妒忌恨,更时时刻刻恨不得将顾倾城碎尸万段。

当拓跋濬将顾倾城背上背后的那一瞬,李双儿娇美的脸上,血色尽失!

拓跋濬竟然对顾倾城无微不至,视若至宝,爱得天崩地裂。

李双儿心里更像万箭穿心般**着痛!

这样的旖旎风景,她绝对要毁灭!

这几日,高阳王日夜守护顾倾城,她已经做梦都恨不得掐死顾倾城了!

她不敢公然发怒,只能在背后偷偷用凌迟的眼神,千刀万剐着顾倾城。

拓跋濬稳稳的背着顾倾城,如此的熟稔,任人一看,便知道他不是一次两次这样背着安平郡主了。

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被阳光拉得长长的。

便是这样,天荒地老,该有多好。

拓跋濬将顾倾城背回到马车上,两人同乘马车。

一群人前往醉仙楼。

静下来,拓跋濬的脸色又显得凝重起来。

这几个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头,受谁指使?

可惜他方才一时冲动,将他们灭了,否则慢慢动刑,怎样都能撬出些有用的东西。

但若他们嘴里藏毒,顷刻自尽,也不会问出什么结果。

“你在想方才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派?”顾倾城柔声问。

拓跋濬噙笑看着她,他的倾城,真的与他心有灵犀!

“看上去,他们不像是九幽地府的杀手。”拓跋濬沉吟道。

随即,再淡然的笑笑:“罢了,这几年来,想要本王项上人头之人,多着呢。可他们却偏偏没这个本事!”

拓跋濬云淡风轻,却心疼的摸摸她脖子上的伤口。

眼底又涌起浓浓的痛。

“那些刺客要不是杀了那真正的美人,就是把她们藏起来了,再易容成她们的模样,混进来。”顾倾城脸色凝重的分析。

拓跋濬点点头: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事前就知道,那些美人会来接我,才侥幸想通过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安排杀手进行刺杀。”

顾倾城也点点头:

“幕后之人,应该不会是那些女子的家属。

他们再怎么恨你,也不至于引火**,让自己的女儿与刺客合谋,一旦事败,可是会被高阳王大将军灭族的!

但那些请客的达官贵人,却是知道会安排美人来迎接大将军,所以,他们之中,肯定有人脱不了干系。”

“不自量力!”拓跋濬摩挲着下巴,眸光杀伐咄咄。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的脸色,便知道他已起杀机。

遂又沉吟道:

“那些要宴请大将军的,都是广陵城往日的达官贵族,名流士绅,多达百人。

大将军刚刚才夺取他们的城池,令他们失去封爵,沦为降民,怎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对大将军心里有恨,在所难免。”

“他们是嫌命长!”

拓跋濬语气冷冽。

“罢了,若真是他们想刺杀大将军,又或者想给大将军一个下马威,方才他们的人死了,也算是警告他们了。”

顾倾城浅笑道。

“他们伤了你,若你的身体不是能解毒,岂非岌岌可危?!”拓跋濬变得一脸狠戾,“我怎能那么便宜他们!”

拓跋濬的脸色,有剥人皮前的狰狞冷冽。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顾倾城笑道。

再握着他的手,好言宽慰:

“咱们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任谁对侵略自己家园者,都不会一下子就心悦诚服。

只要他们看到新统治者,能给老百姓带来真正的好,假以时日,他们总会心服口服的。

咱们就当给那些愚民,一点教训就行。若真的将他们抓起来审讯,会令人心惶惶。”

她深知拓跋濬不动刑则矣,动则剥皮拆骨。

拓跋濬看着倾城,沉默半晌。

方才的那丝情不自禁的狰狞,也变得平缓。

遂默默将她拥进怀抱。

他的倾城不但聪明睿智,果敢坚毅,还仁慈贤惠。

总会在适当时候,将他的满腔戾气,变为绕指柔。

而大多女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会吵吵闹闹的放大,挑起男人的愤怒,唯恐天下不乱!

故有桃花夫人误国,红颜祸水之说。

这便是他独一无二的倾城。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拓跋濬看着她温柔道。

轻轻抚摸她滑如凝脂的脸,再抚在她的胸腔上: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说的,便是我的娘子!”

“我哪有那么至善至伟?”顾倾城失笑,“别忘了,你娘子我,也是铁腕无情。”

拓跋濬带着怜惜的看着她。

“若我们那些梦境是真的,我可算是千万年积了大德,才能遇见圣姑,遇见你,与你生生世世的相爱!”

拓跋濬的吻落在顾倾城的额头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顾倾城依在他怀里柔声道。

拓跋濬接着缓缓道:“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顾倾城柔情似水:

“拓跋濬,你对我情深义重,爱逾生命,我又岂会不知。

看在他们刚刚成了降民,心有不甘,就网开一面吧。

若酷刑过重,虽能震慑老百姓,也会吓坏老百姓。”

她知道拓跋濬动起刑来,会多么的恐怖。

“傻丫头,任何伤害你的人,都死有余辜。

为了你,别说杀几个罪有应得之人,即便屠尽天下人,我又岂会手软!”

拓跋濬吻着她的额。

她猛然抬首,婉柔的看着他,软软道:

“不,不要……你若再为我剥人皮,什么屠尽天下人的,我便……不再爱你了。”

顾倾城知道,原本一心维护苍生的白无瑕,温润如玉。

是因为小蝶挖了心,剥皮削骨,他变成拓跋濬后,才以牙还牙,动辄对敌人施以此酷刑。

“敢威胁为夫了?!”

拓跋濬略显凶巴巴,轻捏她的下巴,眸光聚敛的看着她。

好半晌,看她一脸坚持。

才点头叹道:“好,不妄动杀念,当爱惜天下苍生为己任!”

顾倾城这才展颜而笑。

“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拓跋濬道。

再悠然长叹:“但愿我娘子浑朴的善心,能令他人返璞归真!”

拓跋濬带着众将军,身后跟着护卫将军们,一行人来到醉仙楼……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九十二章:凌空飞渡

第392章:凌空飞渡

醉仙楼是广陵乃至江南最出名的酒楼,五层的醉仙楼不但装潢鎏金描彩,富丽堂皇。

环绕着醉仙楼有个偌大的湖,满湖芙蕖飘香,风景雅致,湖中心是醉仙楼和芙蕖雅筑观赏台。

平日文人墨客在观赏台吟诗赋对,舞文弄墨。

又或在醉仙楼把酒谈天,俯瞰周围美景,观赏赏心悦目的芙蕖。

将近醉仙楼,便见亭台楼阁,翠径花台,小桥流水,处处独具匠心。

拓跋濬饶有兴趣的和顾倾城边行走观赏着。

走过一段翠径花台,进入月亮门,穿过一座假山拱门,门后竟又别有洞天。

假山流水潺潺,汇入锦鲤池再汇入芙蕖湖中。

走过水池上长仅盈丈的石桥,再绕过一片石竹,后面又是一个花木葱茏的庭院。

移步换景,目不暇接。

以为很大的地方,绕游廊一周,方知不过是十亩左右的大院而已。

拓跋濬点头叹道:

“江南园林造得就是比北方精致,你看它地方并不算大,却是别有洞天,曲折迂回,独具匠心,一步一景,精巧细致。”

他又扬声对后面的战英道:

“日后把江南的工匠,都请去洛阳,好好把洛阳宫城修复。”

“诺!”战英回答。

“你要修复洛阳宫城?”顾倾城问。

和拓跋濬漫步穿过园林。

拓跋濬点头道:

“洛阳乃天人合一的风水宝地,自夏王朝开始,先后有商、周、汉曹魏,西晋在那里建都,宫阙楼殿千门万户,延亘十余里。”

稍顿,再轻声道:

“我觉得,大魏的都城,应该搬去洛阳。

平城冬季寒冷,日短天寒,且比春夏秋三季要漫长,不算是理想之都。”

“太遥远了。”

顾倾城所谓的遥远,不是路途遥远,而是想将皇城搬去洛阳,真是遥远无期。

“再远的距离,也不过就是我背着你的距离。”拓跋濬笑。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远离一揽芳华。”顾倾城娇憨道。

拓跋濬笑着点头:

“我这些年也是舍不得一揽芳华,否则,早就向皇爷爷建议,将皇城迁去洛阳了。”

听到拓跋濬说夏王朝,她又想到那个酷似拓跋翰的夏王姒履癸,在都城放虎伤人的梦。

那是个残暴不仁的帝王!

“当年夏王朝的王都,是叫斟鄩吧?”顾倾城蹙眉问。

“是的。”拓跋濬点点头,“如今的洛阳,就是当年的斟鄩。”

“我梦见小蝶的一些场景,就是发生在夏王朝的斟鄩。”顾倾城道。

又有些恍然:“难怪,你潜意识,想将皇都,搬去洛阳。”

“是这样吗?”拓跋濬也有些迷糊了。

说话间,他们放眼看去。

便见芙蕖满湖,醉仙楼矗立在湖心,紧挨着一个雕栏玉砌的大平台,便是芙蕖雅筑了。

环绕着醉仙楼和芙蕖雅筑的湖面,芙蕖不畏寒暑,姹紫嫣红,脱颖而出,争相斗艳,像护城河一样将醉仙楼环绕其中。

如美丽伊人,伫立水中央。

众人站在湖边,距离湖心芙蕖雅筑约十丈光景。

除了争相斗艳的芙蕖,竟看不见通往湖心的路桥。

环湖也是雕栏玉砌,却又有几个断口,似曾有路桥由那断口而入。

但此刻那路桥,似乎已沉入湖中。

紧挨着醉仙楼旁边的芙蕖雅筑,偌大的平台,此刻站满人群。

俱是归降大魏的达官贵人名流士绅和江南才子。

他们原以为广陵固若金汤,不会失守,来不及逃跑,逼不得已,才成为降民。

毕竟不服,明里是宴请高阳王大将军,其实都想为难拓跋濬。

所以便有几个人联手请杀手行刺拓跋濬。

他们看着站在湖对面却无路桥通往的拓跋濬一行。

心里暗暗畅快。

却既不敢表现得幸灾乐祸,又只能对侵略者敢怒不敢言。

当然,谁会对侵略自己的敌人,一下子就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喂!你们请咱们高阳王大将军赴宴,此湖没有路桥,却是何意?!”

虎背熊腰的阿布汗性子急躁,已经拔出腰间双斧,“锃”的一声交击,溅起火花,挥舞着向对面的人群喝道。

平台上一众人群,怀着各种心思而笑。

其中一达官贵人,正是曾经的靖国公,他为人一向猖狂跋扈。

他和那些达官贵人一样,家业都在广陵,以为广陵固若金汤,殷孝祖会保住广陵。

谁知道殷孝祖却兵败如山倒,弃城渡江逃回建康。

而这些人在大魏破城后来不及逃跑,只能成为大魏降民。

靖国公刚刚听说他女儿被拓跋濬杀死,还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

便是他下令要沉下路桥,难为拓跋濬的。

此刻见了拓跋濬,岂能服气。

他脸含愠怒,咬牙切齿的大声道:

“竖子无才嫌地远!”

拓跋濬微微嗤笑,朗声回道:

“大鹏展翅恨天低!”

芙蕖雅筑平台上诸人大吃一惊:

拓跋濬不但骁勇,而且壮志凌云,才思敏捷,并不输这些江南才子。

没想到那鲜卑蛮族,令人闻风丧胆的极地狼,还有如此奇才!

原本那些想看拓跋濬出丑之人,皆刮目相看,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又怕触怒了高阳王大将军了。

那位同样闻听女儿惨死在大将军剑下的蔡侯爷,却大声道:

“传闻飞鹰大将军,就像草原雄鹰,如此区区距离,即便没有路桥,应该也难不倒飞鹰大将军吧?!”

“是啊,大将军就一展雄姿,飞过来让我等开开眼界啊……”

另外一名也是闻听女儿惨死之人,也不阴不阳道。

又有个是其中死去女子的父亲,也气哼哼的附和道:

“就是就是,飞鹰大将军不是大魏战神吗?区区几丈的水路,怎么会难倒大将军!”

阿布汗气得七窍生烟,举着板斧作势劈向他们:

“穷山恶水出刁民,广陵是个富庶之地,却怎么还养出你们这些刁滑之徒!”

李峻也大声怒斥:

“尔等如此大不敬,是有心请客,还是存心刁难,难道真想大将军下令屠城,你们才会心悦诚服吗?!”

李峻如此一喝,平台上诸人倒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罢了,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拓跋濬淡然一笑。

随即挽起顾倾城,两人脚一点雕栏,如大鹏展翅,凌波仙子般飞向湖面,直接落下平台。

而且身姿曼妙。

衣袂猎猎。

有如神仙从天而降。

芙蕖雅筑平台上的人更加震惊!

那些富商巨贾贵胄才子,看着宛如九天仙女下凡尘的顾倾城,几乎目瞪口呆。

“好!……”

“果然是飞鹰大将军!……”

醉仙楼和湖边的将军护卫皆大声鼓掌喝彩。

紧接着,赞誉声,掌声擂动!

芙蕖雅致的人,更加赞不绝口: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我等可算是开眼界了!……”

既盛赞拓跋濬的才思敏捷,又惊叹他和顾倾城的轻功了得。

而且还怕大将军秋后算账,恼他们故意刁难。

对于顾倾城,他们更加震撼,惊若天人。

冯熙和李弈战英等恐他们不怀好意,伤害高阳王和倾城。

也紧随其后,冲天而起,中途脚踩湖面上的睡莲,再借力飞上芙蕖雅筑的平台。

花木兰与御林军紧跟其后,也是踩着水中芙蕖飞跃平台。

李峻也挽着李双儿,依样画葫芦的飞到芙蕖雅筑。

这些人毕竟不及拓跋濬与顾倾城的轻功,中途踩芙蕖借力,才能飞越那近十丈的距离。

鞋底下却已湿了。

拓跋丕和铁铖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拓跋丕挑衅般对铁铖道:

“铁疙瘩,咱们比比,本王要是比你飞得远,靴子沾的水比你少。

从此,我就是你的老大,你都得听本王的,看见本王,也得给本王牵马坠蹬!”

铁铖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迟疑着。

拓跋丕一脸鄙夷的看着他:“铁疙瘩,你这个孬种,不是连这小小的比赛,也不敢接吧?!”

铁铖咬咬牙,老老实实道:“好,比就比!”

遂立刻和拓跋丕拔身而起,一起往平台纵身飞跃。

他们两人毕竟没有拓跋濬和顾倾城那般轻功,能一气呵成的飞过去。

两人都像其他人那般,急踩湖面上的睡莲,才借力飞到对面平台。

众人看就连那一对黄毛小子都能飞越过来,无不咋舌鼓掌。

拓跋丕虽然力大无穷,可是却没有铁铖轻巧敏捷,中途连踩数次水面的睡莲,才借力飞上平台。

铁铖脚下急踩睡莲,两人飞到平台的距离不相伯仲。

可是铁铖却比拓跋丕早落目的地。

而且拓跋丕一双漂亮的小鹿皮靴,却几乎全湿了。

而铁铖只是鞋底沾了些水渍罢了。

胜负显而易见。

拓跋丕恼怒的看着自己的皮靴。

“你输了,以后我是你的老大。”铁铖咧嘴对拓跋丕道。

“嗤!”拓跋丕有些错愕的看着铁铖,“我方才只说我赢了就是你的老大,你要给我牵马坠蹬,可没说过,你赢了是我的老大喔!”

“……”铁铖被噎得瞪目结舌。

半晌才气呼呼道:“你,你耍无赖?”

“本王堂堂皇孙,何时耍过无赖!”拓跋丕不屑的撇撇嘴。

旋即理直气壮的反问:“铁疙瘩,你扪心自问,哪只耳朵听说爷输了承认你是老大?”

铁铖挠挠头,他确实是没听说,拓跋丕方才确实只说他赢了是自己的老大。

于是无可奈何咽了口口水,抿嘴道:

“我……我是没听到,可你……还是耍赖了。”

“我堂堂九王爷,你一个卑贱小兵卒,即便赢了爷,敢做爷的老大,敢让本王为你牵马坠蹬,你不怕折寿吗?”

拓跋丕又笑嘻嘻的质问铁铖。

铁铖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旁边的顾倾城和拓跋濬,知道拓跋丕又给铁铖使绊子了。

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着摇头。

拓跋丕趾高气扬的斜睨着铁铖,再带着戏谑的笑:

“你要是不服,咱们等一下,再好好较量?”

“好,谁怕谁!”

铁铖暗暗咬牙,接受拓跋丕的挑战。

“那就好好等着,即便你这身硬骨头,真是铁打的,本王也要你真正服软!”

拓跋丕肆无忌惮的嘻嘻而笑。

拓跋濬和顾倾城看着拓跋丕和铁铖,直拿那小霸王没辙。

这坏坯子就会欺负老实的铁铖。

又有将军们依样画葫芦,陆陆续续飞过湖面,落在芙蕖雅致的平台。

飞鸿挎药包,飞雁抱瑶琴,也姿势优美的落在对面平台。

芙蕖雅筑的人见他们个个身手矫健,就连那抱着琴的丫头,功夫也是如此了得。

不由得摇头轻叹:

难怪殷孝祖守不住,广陵城会被他们攻破!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湖上接口处轱辘轱辘浮起几道一丈宽的浮桥,余者踏桥过来。

拓跋濬看着缓缓浮起的浮桥,点头赞道:

“江南工匠匠心独运,果然心思巧妙!”

其中一儒士打扮之人,抱拳对拓跋濬道:

“素闻高阳王大将军马上骁勇,乃草原雄鹰,方才草民等,算是开了眼界……”

几位才子也赞赏的拱手道:

“没想到殿下不仅英雄骁勇,纵横天下,也是腹藏锦绣,口吐华章。”

“殿下方才的对子,不但对得工整,而且霸气凌云,真不愧是飞鹰大将军!”

“诸位,过誉了!”拓跋濬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们。

又负手打量一下那儒士打扮之人。

只见那人相貌清癯,颌下蓄须,却不掩精明。

拓跋濬嘴角微翘,看着他气定神闲道:

“广陵商贾云集,住着不少点石成金的商人,但铜臭不掩书香。

阁下便是富可敌国,鼎鼎大名的盐铁商,儒士沈相如吧?”

那人略为一愣。

身旁的人却微微颔首。

“惭愧,惭愧。在下区区贱名,却也为高阳王殿下所知晓。可见广陵,一切早在飞鹰大将军掌握之中。”

沈相如说罢,重新领着众人,彬彬有礼的跪下来抱拳道:

“我等恭迎高阳王大将军!”

“恭迎高阳王大将军!……”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如今就是广陵的王,主宰着这里所有人的命运,他们不得不跪。

几十位身穿锦服的名公钜卿,富商名流,和一群儒士打扮的江南才子,一齐跪下来行礼。

就连方才那几位想刁难拓跋濬的靖国公和蔡侯爷,也不得不随着人群行礼。

“免礼,快快请起。”拓跋濬不骄不躁的抬手。

众人起来。

沈相如又看着拓跋濬旁边的顾倾城,带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惊艳和好奇,迟疑问:

“殿下,北方有佳人,传闻大魏安平郡主,倾国倾城。

不仅貌若天仙,更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且妙手仁心,在她的努力下,还释放了降奴。

不知这位仙姿佚貌的美人?……”

沈相如对倾城这番赞誉,拓跋濬可谓龙心大悦。

拓跋濬含笑看着倾城,与有荣焉道:

“沈老板目光如炬,这位便是我大魏的安平郡主。

此次,大魏受伤的将士们,便是郡主千里迢迢赶来,妙手仁心,才得以康复。”

“安平郡主名动天下,如九天仙女下凡尘,今日一见,果然是当之无愧的惊鸿仙子!”沈相如恍然顿悟。

重整衣冠,一脸庄重,赶紧带着众人见过顾倾城:

“见过安平郡主……”

看起来对顾倾城的尊重,比对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尤甚。

安平郡主能顶着那么大压力,让魏帝释放降奴,恢复他们子民身份。

想来,有安平郡主在,大将军也不会为难他们这些降民。

“诸位不必多礼。”顾倾城也赶紧回礼。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九十三章:文武双全

第393章:文武双全

江南才子和那些富豪巨贾,名流士绅都带着仰慕的眸光,看着顾倾城。顶点更新最快

一个个赞不绝口:

“久闻安平郡主才貌双全,倾国倾城。今日得见安平郡主,果然是人间绝色。”

“听说此次战役,大魏受伤将士众多,却能康复得如此之快,看来传言非虚,安平郡主不仅有倾城之貌,还是起死回生的神医呢!”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顾倾城淡然浅笑:

“倾城只是区区一名医者,没有传言那么神乎其神。”

一笑百媚生,所有人几乎醉了眼。

众人又一个个向顾倾城自我介绍,希望得到她的青睐:

“安平郡主,在下孔嘉楠,祖上几代经营铁矿,铸钱,还有其他行业,久仰安郡主美名……”

“安平郡主,在下钱百亿,经营钱庄和典当业,早就仰慕惊鸿仙子的美名,一直无缘得见……”

“在下曹远航,经营漕运买卖,一直仰慕安平郡主,今日总算得见仙颜……”

“安平郡主,在下历代书香门第,祖上三代为官……”

“安平郡主,本候世袭宋爵位,封邑三郡,良田万顷……”

他们一个个拼命的炫耀着自己的身家和地位,希望能打动顾倾城。

顾倾城笑靥如花。

悄悄对飞鸿飞雁,让她们用笔墨记录他们的身家。

顾倾城点头笑道:

“江南鱼米之乡,各行各业,商贸繁荣,尤其是广陵的铸钱,冶铁,煮盐,漕运,木业,织造,还真是发达。”

而后看看沈相如,又对那色眯眯的中年人孔嘉楠,微微点头,嫣然一笑:

“诸位商家,通商贾之利,富可敌国。鼎鼎大名的沈老板,便是盐铁界的翘楚。

那看来,经营铁矿铸钱,和木业的孔老板,与沈老板也不相伯仲,都是闻名江南的富豪了?”

孔嘉楠一向不服沈相如,微微不屑的看着沈相如,不无自负道:

“大江南北的盐铁,确实有一半,归沈老板掌控。

可孔某的铁矿铸钱以及造船的木料,就连宋朝廷的钱币,都是我们铸造,还有宋朝廷的兵器,农耕铁器,也得向李某定购呢!”

顾倾城笑盈盈的看着他,一脸仰慕的竖起大拇指:

“孔老板,厉害!厉害!”

打眼色,示意飞鸿飞雁拿笔墨好好记着。

顾倾城又看着那几位经营钱庄,典当,漕运和织造的老板,大概问了他们的经营项目。

他们更加把在顾倾城面前,把自己的买卖夸大。

“你们一个个都是点石成金的富豪巨贾,都有聪明的经商智慧,倾城日后,慢慢讨教。”

顾倾城既羡慕又谦虚的笑道。

稍顿,再道:

“我一下子也记不住谁跟谁,只能先命人记录你们的具体状况,改日寻个空,倾城登门拜访。”

“欢迎莅临,求之不得……”

一个个开心得眉飞色舞。

即便是方才死了女儿的蔡侯爷和靖国公几个人,为了不丢面子,也在人前显摆自己有多少身家。

拓跋一时不明白倾城为何要命飞鸿飞雁记录他们的身家资产。

但见他们一个个看着倾城的眸光挪不开,便不着痕迹的挡在倾城面前。

蔡侯爷与靖国公他们,虽然勉为其难的对拓跋与顾倾城行礼,毕竟听闻女儿惨死,心中愤愤不平,带着一肚子的怨气。

那靖国公早已隐忍不住,不怀好意的看着拓跋,冷冷道:

“这芙蕖雅筑,平日都是文人雅士云集之所。

一直听闻鲜卑人野蛮没文化,我等将信将疑。

高阳王殿下,诸位将军,可否吟诗赋对,也来凑凑热闹?”

阿布汗先是恼他们没有露出路桥,恭迎大将军,而是要他们飞跃过来。

把靴子都弄湿了。

如今又恼他们说鲜卑人野蛮没文化。

挥着那对寒芒闪闪的板斧,双斧互击“铮”的一声,碰撞出一阵火花。

他鄙夷的瞅着他们,上颌胡须翘起,大声喝道:

“吟诗赋对?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只懂得狗屁的附庸风雅。

难怪固若金汤的广陵城池,也被我大魏健儿,轻松攻破!”

李峻也轻蔑道:“你们一个个所谓的文人雅士,却也轮为降民,甚至阶下囚!”

那些人一个个脸色尴尬。

顾倾城对李峻此话,心里颇有微词,方才的笑容不经意的敛起。

拓跋已淡然对李峻道:

“顿丘王,大魏已经没有什么降民,广陵城的,都是大魏的子民。”

李峻才恍然顿悟的一拍脑袋,惭愧道:

“是是是,殿下,你看我这脑袋,还一时忘了呢。”

拓跋嘴角微翘,看上去也不怪李峻。

沈相如自知他们理亏,方才他们的行为,并非诚心的待客之道,于是带头拱手打圆场:

“方才我等,只是想看看将军们的风采,并非对高阳王以及将军们不敬。

如今才知道,将军们果然个个都身手矫捷,彪悍骁勇,难怪会大败宋军。”

又有几位谄媚道:

“高阳王殿下,诸位将军,有怪莫怪……”

阿布汗才撇撇嘴道:“算尔等还识趣!”

战英也冷然道:“若非高阳王大将军宽宏大度,你们此刻还有脑袋说话吗?!”

“是是是……”那些人诚惶诚恐的打躬作揖。

“呸!装神弄鬼!”拓跋丕呸了口。

又看看自己的皮靴,对他们怒斥:

“居然让堂堂九王爷汲水过来,把爷好好的鹿皮靴都溅湿了,你们得给爷赔回来!”

“小将军的鹿皮靴,由在下来赔。可好?”沈相如陪笑道。

“赔?”

拓跋丕又冷哼一声。

再睥睨着那人:

“爷这靴子乃雪山麋鹿皮所制,你一个穷酸老头,赔得起吗?”

“坏坯子,人家沈老板富可敌国,你这对靴子,人家卖一勺盐就赚回来了。”顾倾城笑道。

拓跋丕瞅瞅顾倾城,再瞧见拓跋脸色微沉的看着他,他才气哼哼的作罢。

看着沈相如道:“好,那你得赔这一模一样的鹿皮靴!”

“那是一定……”沈相如一边颔首。

又惭愧道:“天气转凉,靴子湿了不适,在下马上命人给诸位将军备新的。”

而后招手,命人仔细瞧准湿了鞋的尺码,包括飞鸿飞雁的绣花鞋,那些手下都只在暗处瞧瞧用手量度,便能知道尺码。

写好所有尺码后,随即飞鸽出去。

拓跋再看着众人,点头道:

“好,诸位既有吟诗赋对的雅兴,本王也不妨附庸风雅一番。”

“高阳王殿下才思敏捷,方才,便语出惊人啊!”

“对对对,殿下一开口,我们便知殿下乃真正的文武全才!”

几位达官贵人一副谄媚道。

这时,一位颇具正气的降将,站在一张八仙桌旁。

桌上有盘黑白棋子,棋盘是磁铁打造,棋子则是昆仑山含磁铁的墨玉和籽玉。

他方才虽被迫行跪拜之礼,却还带着不屈服的看着拓跋。

嘴里朗声吟道: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能下?”

他吟完,手往桌子一拍,棋盘上的几百颗棋子倏忽跳起来,疾射向拓跋。

棋盘上的棋子本来是被磁铁棋盘吸住,他随手一拍桌子,棋子就全部跳起半天高,再射向拓跋。

可见其功夫了得。

棋子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像漫天星斗笼罩向拓跋。

拓跋一见棋子跳起,已迅速拿过飞雁手上的瑶琴,屈起一膝,置琴于膝上。

十指往琴弦上一拔,弦上数道白光如刃疾射向棋子。

他一边拔弦,一边豪气干云道:

“地为瑶琴路为弦,哪个敢弹!”

瞬间全场为之惊呆!

声落处,弦上疾射出的道道白刃,将漫天棋子击落在湖水里,溅起高高的水柱。

拓跋的下联不但比他的上联还要霸气,且在他的棋子射出后,拓跋的真气透过琴弦,竟把几百颗棋子,悉数击落。

“好!……”

所有人都击掌喝彩。

“高阳王大将军,果然能文能武!”

“百年不世出的人中龙凤啊!”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大魏战神!”

“真乃文武双全的不世之材啊!”

……

赞誉声不绝于耳。

看着仙姿飘逸的拓跋,李双儿醉了眼,更铁了心要成为高阳王的女人。

花木兰虽然也情不自禁的悠然神往,但却赶紧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去看大将军。

怕被大将军或者倾城看出点什么端倪,大家就尴尬了。

并暗暗严令自己,不能再对大将军有一丁点的痴心妄想。

而那人一见拓跋不但才华不输于他,而且武功更比他高出几筹。

于是心悦诚服的跪在拓跋面前,拱手道:

“降将岳鹏,向殿下请罪。殿下壮志凌云,文武双全,降将输得心服口服!”

拓跋扶起他,不禁惺惺相惜。

“久闻岳将军才华横溢,力拔山河。一直被殷孝祖打压排挤,明珠暗投。

如今大魏收复广陵,岳将军弃暗投明,便是岳将军大展拳脚之时。”

“岳鹏此后定当为大魏,为大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岳鹏抱拳道。

“好!”拓跋颔首。

并示意冯熙过来,对岳鹏道:

“岳将军,这是骠骑将军冯熙,你们以后,好好配合。”

“久仰……”

冯熙和岳鹏也是英雄相见恨晚,便相互聊起来。

李峻见拓跋处处提携冯熙,重视冯熙,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面却不是滋味。

旁边一案上,置有文房四宝,江南唐才子正在书写一副上联:

子卿诗、靖节辞、乐府歌、相如赋、伯牙琴、弈秋棋、羲之帖、凯之画、马迁史、南华经、春秋三传,四书五经,搜古今绝学,置我山窗。

他写完,看着拓跋,抱拳微笑道:

“殿下,请不吝赐教。”

众人看去,唐才子的上联不但写得好,而且书法端正。

有些文人墨客摇头晃脑道:

“苏武的诗,陶渊明的辞,乐府的歌,司马相如的赋。诗辞歌赋皆有啊。”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春秋三传,四书五经俱全。可谓搜罗绝学啊。”

那些文人墨客料想,那拓跋即便是大魏战神,而且有些文学,于墨宝,却怕是贻笑大方吧?

甚至有些没见过拓跋执笔的将军,也不禁为拓跋捏把汗。

只有顾倾城淡定微笑。

拓跋的字,连她都自叹弗如。

拓跋嘴角微笑,走至案前,挥毫疾书:

沧海日、洞庭月、彭蠡烟、赤城霞、巫山云、潇湘雨、西域风、寒江雪、广陵涛、庐山瀑、琼枝玉树、鬼斧神工,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

战英与凌云将拓跋的下联拿起来给众人看。

大家一见拓跋的下联和那龙飞凤舞的书法,不禁叹为观止。

“墨彩淋漓,仪神隽秀,潇洒奔放,遒劲有力。唐某惭愧,惭愧啊!”

江南唐才子顿觉自愧不如。

“高阳王大将军不但骁勇善战,文采风流,还写得一手好字,难得,难得啊!”

江南文才子也摇头晃脑的赞道。

“精妙之极,字字如金啊!”江南祝才子指着那字惊叹。

“诗文可谓冠绝古今,墨宝与羲之不相伯仲啊!”江南徐才子击节叹赏。

个个赞不绝口,争相索要大将军那墨宝。

拓跋又即席挥毫,写下一首气势磅礴的诗:

龙腾凤翔凌风起,

青云直上破九霄。

九幽地府何足惧,

俯瞰苍生似流沙。

人们又啧啧赞叹:

“真可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啊……”

“大气磅礴……”

“壮志凌云……”

“惊心动魄……”

“一字千金……”

“大气!大气啊……”

……

……

有位显贵巨贾,不怀好意的看着顾倾城道:

“久闻安平郡主的惊鸿舞,举世瞩目,世人以讹传讹,把安平郡主比作惊鸿仙子。

女子弹唱歌舞,不过一舞姬之能。需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不枉仙子之称。”

拓跋眉宇一拧,脸色陡然下沉,嘴角下弯。

沈相如已大惊失色,暗暗跺脚。

还有位与蔡侯爷交好的显贵,不识好歹,也不怀好意道:

“安平郡主,今日在这芙蕖雅筑,总得留下些墨宝,才不枉那以讹传讹的惊鸿仙子之名吧?”

他们就是想找机会羞辱顾倾城一番,以达到羞辱拓跋之效。

拓跋正待发火……

倏然,一个小身影一动,已蹿到那两位显贵身旁,一手一个将他们举起来,居然举高过他自己的头。

众人一看,原来是怒目圆瞪的拓跋丕。

第三百九十四章:才华横溢

第394章:才华横溢

倏然,一个小身影一动,已蹿到那两位显贵身旁,一手一个将他们高高举起来。

众人一看,原来是怒目圆瞪的九王爷拓跋丕。

拓跋丕一边轻轻松松的将那两人高高举起,一边气不喘的怒骂:

“你们俩混账老王八,嫌命长了?你说谁只有舞姬之能?!”

旋即又凶神恶煞般瞪着另一个,喝道:

“你!又说谁是以讹传讹的惊鸿仙子?不给你九爷说清楚,爷立马将你们丢进湖里喂王八!”

拓跋丕左右手分别举着两个人,身子笔挺,还能怒声说话,竟然一点都不显得吃力!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而拓跋濬脸上悠然,嘴角微翘。

负手优哉游哉的看着拓跋丕。

眼看拓跋丕就要将他们丢进冰冷的湖里。

此时虽不是寒冬,却已是秋末,湖水已经冰冷。

那两人被高高悬于空中,吓得手舞足蹈的挣扎。

两人不约而同的叫道:

“在下说错了,小将军大人有大量……”

话未说完,就被拓跋丕怒声截住。

“什么狗屁小将军大人有大量?!”拓跋丕的怒气陡然飙升。

精锐的小眼一瞪,吓得那人心肝一颤,噤若寒蝉。

其中一人很无辜道:

“小将军,我们就是顺口一说,不敢侮辱安平郡主。”

拓跋丕眸光里的怒刃飞射那说话之人。

“你们说谁是小将军?哈!……”

拓跋丕一边咬牙切齿,又抖抖手臂,将他们狠狠晃了晃。

空中那两人又羞又愤的对望一眼。

感情这小将军,不喜欢别人说他小吧?

“不敢,不敢,是大,大将军,大将军饶命啊……”

两人又吓得拼命大叫。

拓跋濬手底下的将士们皆轰然大笑。

连拓跋濬也忍俊不禁。

“没想到小王爷,竟有如此神力,真是佩服。”

岳鹏情不自禁的拱手道。

“哼!你一个降将,也敢小看你九王爷?!”拓跋丕又怒目瞪向岳鹏。

“……这这这,末将方才是,是恭维小王爷啊。”

岳鹏一脸愕然。

他一向不善拍马屁,方才也是忍不住称赞那小王爷一番。

莫非拍马屁,还拍到马蹄上了?

战英哈哈大笑一阵,还是给岳鹏指点迷津。

“岳将军,咱们的九王爷,不喜欢别人说他小。”

岳鹏才知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忙又拱手道:“对不起,九王爷。”

他这回学精了,赶紧尊拓跋丕为九王爷,便不会有错。

“老九。”

拓跋濬嘴角噙笑,见丕儿已经耍了人家,低低的叫了拓跋丕一句,示意他将人放下。

拓跋丕想了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还是不甘心把他们放下来。

却对铁铖道:

“喂,铁疙瘩,咱们再来赌一把?”

铁铖方才被拓跋丕摆了一道,本来是不愿意和他再赌的。

但如今他手举俩人,众目睽睽之下教训这两个轻辱郡主姐姐之人。

他也想教训他们一顿,替郡主姐姐出出气。

“好!”铁铖爽快点头道:“如何赌?”

“铁疙瘩,你一向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本王将他们丢到湖里,他们落水前,若你能将他们滴水不沾的救回岸,就算你赢!”

拓跋丕向铁铖递了个眼色。

众人心道:这也太难为那瘦巴巴的铁铖了吧?

“好,赌就赌,谁怕谁!”

铁铖居然不示弱。

拓跋濬却开心的抚掌:“有这么好看的赌局,那咱们得好好瞧瞧!”

“对对对……”

众将士也跟着大笑附和,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精彩的赌局。

那被拓跋丕抓着,身在半空之人却苦不堪言。

那小伙子就算身手再快,也不能在落水前救他们回来啊。

那混蛋九王爷不是明摆着要整他们吗?

而最关键的,是高阳王大将军好像也在支持那小恶霸呢。

拓跋丕陡然飞转起身子,将其中一人抡起来,直直丢向湖心。

那人像飞轮般被抛出去,头往下栽,手脚划动,嘴里“啊啊啊”的惊叫着。

铁铖同时追过去,却是故意放慢速度。

在那人的头栽下水里,身子也没入湖中,“咕噜咕噜”饮了几口水后,他才将将赶到,攥着他的脚飞掷回来。

那人虽被拽飞回来,却是像被丢青蛙一样抛在地上。

“啪!”

哎呦哎呦的惨叫凄厉响起。

铁铖脚踏芙蕖,也往回飞。

将将落地,拓跋丕手里的另一个人又被他飞旋着丢了出去。

铁铖再紧接着追了过去。

铁铖身手虽快,但方才攥起一个人丢回来,已损耗了大半气力。

如今再救此人,终究是气力不继,而且拓跋丕和铁铖有意让那两人喝喝湖水醒醒脑子。

那人落水,全身湿透,喝的水更多,铁铖才把落汤鸡的他救起丢回平台。

他再依样画葫芦的踏莲飞回来。

那两人皆已湿透,还被抛来丢去,被丢回来皆是半空掉落地上,痛得呲牙裂齿,骨头几乎都摔碎。

一脸狼狈,又恼又恨的瞪着他们。

却是敢怒不敢言。

“嘻嘻嘻……”飞雁早已憋不住笑弯了腰:“敢出言侮辱咱们郡主,确实要给他们醒醒脑子!”

“就是嘛,敢对郡主不敬,喝几口湖水,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飞鸿也抿嘴嘻嘻笑道。

将士们皆看着拓跋丕和铁铖竖起大拇指。

拓跋濬却拍拍脑袋,猛然想起什么来,对拓跋丕与铁铖道:

“其实,这次收复广陵,丕儿和铁铖,着实功劳不小。

本大将军想想,给你们请的功还不够,回头,再好好给你们补过!”

“谢谢大将军!……”

拓跋丕与铁铖躬身领谢。

而后,铁铖又对拓跋丕恭恭敬敬道:

“九王爷,这次,小的输得心服口服!”

“罢了,咱们……就算扯平吧。”

拓跋丕昂首挺胸,开心的笑。

拓跋丕天生神力,自是不容小觑。

但铁铖能连续飞身去湖心救人,脚底仅有睡莲着力,而且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的麻溜儿,更加令人震撼。

“两位小英雄一个天生神力,一个身手敏捷,难怪大宋保不住广陵啊!”

那些名流巨贾,不得不对那俩小子刮目相看。

拓跋丕却流光溢彩的看着顾倾城,希望得到她的嘉许。

顾倾城自然知道拓跋丕和铁铖是故意教训那俩人,心里也甜滋滋的。

而且拓跋濬也明里暗里的支持他们此举。

遂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他们俩,却还是低低的嗔了一句:

“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

拓跋丕却知道顾倾城并非真的责怪他。

还是开心的呵呵笑起来。

方才落水那两人连打喷嚏,冻得发抖。

痛得呻吟。

顾倾城为了缓和气氛,走过去。

飞鸿飞雁见郡主想要扶起他们,早快郡主一步去扶人。

这些人怎值得郡主脏手。

顾倾城看着他们,软声道歉:

“两位,不好意思,我那两个弟弟,少年轻狂,一向活泼了些,你们别往心里去,赶紧去换身衣裳吧。”

湖水冰凉,那两个人嘴唇已经泛白。

拓跋濬却朗声笑道:

“不过就是两个孩子闹着玩,两位是大老爷们,想必不会与两个孩子计较!”

拓跋濬这么一说,那两人更加是哑巴吃黄连。

那两位大爷也不感激顾倾城所谓的教训她的弟弟,一脸的怨怼,看看拓跋丕,又恨又怕。

即便恼怒,却又怎能跟两个孩子计较。

况且他们也没本事计较!

只得憋着一肚子闷气离去更衣。

这些人方才见顾倾城,已惊为天人。

而那几位江南才子,看着顾倾城,一副仰慕。

唐才子拱手道:“郡主可否不吝赐教?”

“呵呵呵……在诸位才子面前,倾城还是不要献丑了吧?”

顾倾城呵呵呵的干笑。

蔡侯爷和靖国公那些好友,终究是不满大魏,见他的好友被黄口小儿拓跋丕丢进湖里羞辱,更加的愤懑。

更恨拓跋濬杀其女儿。

一人看着顾倾城,冷冷道:

“安平郡主,过于谦虚便是骄傲,安平郡主是真的谦虚,还是腹中羞涩?”

“就是就是,不会——真的只是好看的花瓶摆设吧?”

“罢了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也不必难为安平郡主了。”

他们几个皆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顾倾城。

拓跋濬瞧着那几个人,脸色又沉下来。

顾倾城怕拓跋濬找他们麻烦,赶紧缓和气氛。

“也罢。”顾倾城笑着点点头,“盛情难却,倾城就献丑了。”

一笑百花开。

果然是人间绝色!

徐才子此时伸手请顾倾城至竖立的案前:

“安平郡主请。”

早有人支起案板,宣纸铺陈。

广陵如今虽不是烟雨时节,但远山朦胧苍翠,江水滔滔,烟雾迷蒙,湖面芙蕖暗香飘送,醉仙楼酒香四溢。

眼前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泼墨山水画。

“既然诸位盛意拳拳,我就应应景,随便写些拙句,请诸位指教。”

顾倾城淡然浅笑。

而后双手执笔,即席挥毫:

一幅烟雨江南笙箫默,

一江秋水广陵逐浪涛。

一点闲愁芙蕖香盈袖,

一树菩提何处惹尘埃。

一壶浊酒把盏问青天,

一樽香泉醉仙落谁家。

一重楼台黛瓦烟云锁,

一叶轻舟烟波载斜阳。

一缕青烟萦绕阶前客,

一曲相思记取芳菲雨。

一朝风云幻变狼烟起,

一念疏狂跨马平天下。

一帘幽梦韶华如逝水,

一笔道尽人间美如画。

她左右手同挥,不但描绘了眼前景物,书写江南烟雨美如画。

字如蝴蝶翩翩飞,倒也别开生面。

顾倾城谦虚拱手:

“倾城信笔涂鸦,莫要见笑……”

众人看她双手执笔,同时书写不同字,已经骇然。

见她信手拈来诗自成,便更加的佩服。

人人七嘴八舌的评论着:

“如梦如幻的烟雨江南,秋水逐浪滔滔,烟云雾锁重楼黛瓦,夕阳下烟波泛舟,青烟缕缕赏芳菲,好一幅美景啊!”

“醉仙楼前酒香四溢,芙蕖暗香盈盈送,烟雨朦胧人间芳菲。”

“应景,应景……”

“刘宋小儿野心勃勃至令烽火狼烟起,高阳王大将军提枪跨马平天下。妙!哈哈哈……妙……”阿布汗嘴里大声道。

一边“锃锃锃”的敲打着双斧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好诗……哈哈哈……”

众将士也跟着大笑。

“哈哈哈,打得殷孝祖那王八拉辘轴,滚的滚,爬的爬!哈哈哈……”

拓跋丕恼殷孝祖泼油令他受伤,也跟着击掌狂笑。

芙蕖雅筑上一片喝彩欢笑之声。

当然,也有很多落魄显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人们的谈笑中,顾倾城再赋诗一首:

三月桃花六月李,

九月金菊腊月梅。

花开花落任东风,

悲欢离合太匆匆。

莫道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他年我若为天帝,

春夏秋冬百花开。

“文温以丽,意境优美……不得了,了不得啊……”

“一样的壮志凌云,凌驾九霄……”

“大气磅礴,气吞天下……”

“辞藻华丽,意境恢宏……”

赞誉声此起彼伏。

“诸位过誉……在江南才子面前卖弄文采,实在惭愧……”

顾倾城见赞誉之声不绝,不禁汗颜。

“世人皆有感韶华短暂如流水,花开花落太匆匆。”拓跋濬与有荣焉的看着倾城,“却有谁,敢像郡主那般壮志凌云,令春夏秋冬,百花盛绽……”

拓跋濬方才对那几个人的怒意,也逐渐平息。

“高阳王大将军,骁勇善战,文韬武略;安平郡主才貌双全,倾国倾城。大魏人才济济,我等献丑了。”沈相如不禁折服。

再向着醉仙楼伸手,对拓跋濬他们道:

“高阳王殿下,诸位将军,请!”

拓跋濬正要带着顾倾城和一众将军进入醉仙楼。

那位爱女被杀的靖国公,如何肯善罢甘休?

站在顾倾城面前,面含悲色,愠怒道:

“安平郡主艳名远播,一顾倾人城,果然名不虚传,真的能妖媚惑主!”

拓跋濬的脸上瞬间凝着霜雪。

顾倾城见此人面有悲色和压抑的愠怒,料想与之前那几名死去美女有关,可能是其中的家属。

“尊驾就是——靖国公吧?”顾倾城不卑不亢,“倾城一介女子,艳名远播不敢当,妖媚惑主更不知从何而说?”

“本人靖国公萧靖远。”靖国公又抱拳对拓跋濬,悲愤道:“敢问高阳王大将军,您就是为此女,一言不合,杀了我家芊芊?”

另外那名年过不惑的锦服达贵蔡侯爷,看着拓跋濬,也忿忿不平道:

“殿下,我乃侯爷蔡长青,我家兰兰好心去接殿下,为何殿下却一剑将她刺死?

兰兰纵然不似安平郡主那般倾国倾城,却也是我的掌上明珠。

殿下纵然不喜,即便要赐死,也需死得明明白白啊?!”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九十五章:破财挡灾

第395章:破财挡灾

阿布汗勃然大怒,他是鲜卑糙汉,没什么耐心,却又忠心护主,举着大斧“铮”的互击了一下,火花四冒。顶点更新最快

两板斧分别抵在靖国公和蔡侯爷脖子上,大声对他们怒斥:

“什么靖国公蔡侯爷,都是旧日之名,非我大魏所封,有何得意!

身为降民,居然纵女行凶行刺大将军,令郡主受伤,老子看你们都活腻味了,看老子不一斧,将你们脑袋搬家!”

他盔甲铮亮,络腮胡子,人本就五大三粗,大斧一挥,大眼一瞪,利斧毫不客气便架在人脖子上。

除了岳鹏和沈相如,余者皆望而生畏。

靖国公和蔡侯爷见利斧抵在脖子上,方才装出来的气势,一下子蔫了。

倒吓得后悔起来,浑身瑟瑟颤抖。

“你们不过是挨了巴掌还得赔不是的货,生就的奴颜媚骨,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装烈士!”

阿布汗一边骂,又作势用力,他们的脖子冒着血丝。

“别,别杀我们……”

两人脖子吃痛,怕真的就脑袋搬家。

在那两人出言不敬顾倾城的时候,拓跋向战英递了个眼色,去抬那几个刺客上来。

那几名刺客依然是女子装扮,容颜也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芊芊和兰兰……

拓跋也示意阿布汗放开他们。

那靖国公和蔡侯爷等人,一见她们的女儿,便哭着扑过去。

一个个嘴里哭喊着:

“芊芊……”

“兰兰……”

“心茹……”

“柔嘉……”

“大将军,您怎么随便就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啊!”

“大将军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战英冷笑一声,一把掀下那几美人的人皮面具,露出几个男人面容。

“这几个刺客,就是你们的女儿?!”

拓跋冷冷的看着靖国公和蔡侯爷道。

蔡候爷和靖国公看着眼前突然变成男人模样的刺客,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不是……他们不是我们的女儿啊!”

拓跋再凛然道:“这几个就是混进那些美人中的刺客,你们可认识他们?”

靖国公他们的头摇得向拨浪鼓。

“不认识啊……”

战英也拔剑出来,指着那些名流巨贾,喝道:

“你们假意派美人来接大将军,却是想行刺大将军!”

凌云也喝道:“说!到底是谁指使?!否则让我们查出来,定将你们一个个剥皮!”

“感情,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剥皮,想尝尝剥皮拆骨的滋味吧?!”拓跋丕更加凶巴巴道。

所有侍卫的剑,已经拔出来,架在那些人脖子上。

几十位巨贾名流都吓得浑身颤抖:

“我们真的不认识啊……”

“与我们无关啊……”

拓跋冷厉的眼神睃了大家一眼,众人只觉面前寒光闪过,似利刃劈来,心里不禁又一阵颤栗。

“你们有心宴请本王,真心归顺大魏,本王着实欣慰。”拓跋悠然道。

稍顿,话锋一转,脸色冷冽如霜:

“但你们要派美人去迎接本王的消息,也只有你们才知道!

幕后之人,才会在那么短时间,找到杀手还易容成这些女子的模样,进行行刺。

你们,加上你们的家人,族人,一个个逐一的审,还怕审不出,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众人一听,不仅要审他们,还有抓他们的家人,族人去审。

这极地狼活剥人皮,就算不死也掉层皮,难以幸存啊!

一个个吓得跪下来,磕头如捣葱:

“高阳王大将军开恩,真的不是我们所为啊……”

拓跋负手而立,看着他们的怂样,嘴里轻笑。

再心疼的看看倾城脖子上包扎的布帛,像神般睥睨着靖国公和蔡侯爷等人,冷冽道:

“你们也许早就听说,本王剥人皮不眨眼,是只心狠手辣的极地狼吧?

可你们还不知,本王还有个臭毛病,就是最护短!

我大魏的安平郡主,至尊至贵,岂容他人一丝一毫的伤害!

别以为本王,破城后对你们客客气气,你们就得寸进尺,忘乎所以,竟敢来行刺本王!

本王还未对你们兴师问罪,你们竟敢出言侮辱郡主!

是当真活得不耐烦,还是赌本王,对你们心慈手软?!

你们要侥幸只是伤了安平郡主的皮毛,若安平郡主有任何不测,本王将血洗广陵,屠尽江南活口!”

拓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力灌千斤。

历史上屠城,确实屡见不鲜!

几乎人人脸色皆变!

匍匐地上,瑟瑟颤抖。

稍顿,拓跋寒芒再睃了众人一眼:

“这个答案,靖国公,蔡侯爷,你们满意吗?!”

那靖国公和蔡侯爷,早已哑口无言,瑟瑟颤抖,结结巴巴道:

“殿下,我们……错了……”

其他两个,吓得噤若寒蝉。

有几个怕死的显贵向靖国公和蔡侯爷瞪了一眼,一人颤声低叱:

“你们竟然敢纵女行凶,行刺大将军,是嫌命长了吗?”

靖国公一脸的委屈:“这这,这不是我们的女儿啊。我如今还不知,我家兰兰怎么样了呢。”

又有人对他们怒斥:

“安平郡主受伤,即便你们的女儿死了,也算侥幸!

你们还敢惹事,若殿下迁怒,不但把咱们都杀了,还屠城,那岂不更遭殃!”

这时候龙飞和侍卫已经找到真正的芊芊和兰兰几个,将她们带来这里。

原来芊芊和兰兰几个女子,被人迷晕,藏在一处废墟,再容易成她们的模样来行刺。

靖国公和蔡侯爷寻回他们的女儿,两人拉着女儿对拓跋感激涕零的跪拜。

拓跋一脚将蔡侯爷和靖国公踢翻,声如利刃:

“你们两个瞎眼的狗东西,还不知该向谁,请求原谅吗?!”

那两人被踢得嘴角溢血,却终于清醒过来,赶紧跪在顾倾城面前,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靖国公一边打自己嘴巴,一边道:

“是我等有眼无珠,出言无状,冒犯了安平郡主,请郡主恕罪。”

“是是是,郡主宽宏大度,请原谅我等无知小人……”

蔡侯爷也可怜巴巴的道。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顾倾城向他们伸伸手。

拓跋又凛然的对所有人道:

“今日行刺,刺客能事前知道,你们派美人去迎接本王,幕后之人才安排杀手混进其中。

这幕后之人,定与你们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本王若想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王面前干这些卑鄙无耻的勾当。

只需将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族人,都抓入大牢,一个个审问,一个个剥皮!相信不用太阳下山,便能水落石出!”

那些人吓得一个个跪下来:

“高阳王殿下饶命,真的不是我啊……”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连累我们大家一起陪葬啊……”

就连沈相如也跪着求情:

“殿下,可得高抬贵手,这真要把大家都抓去下狱,难保会有屈打成招啊……”

“本王原想宽恕你们,不予追究,可换来的却是姑息养奸,令你们得寸进尺!”拓跋几乎是斩钉截铁,“这次本王,绝对严惩不贷!”

拓跋正要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殿下……”

顾倾城拉着他,软软道,脸色慎重,微微摇头。

拓跋沉吟半晌,才再对他们道:

“你们该庆幸,郡主有好生之德,不忍见你们动刑。

这次,看在郡主的金面上,本王就暂且网开一面,饶恕你们。

若再敢起什么歹心,别怪本王,将你们扒皮拆骨!”

于是所有人又恭恭敬敬的向顾倾城磕头:

“谢谢郡主……”

“郡主大慈大悲,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郡主宽宏大量,我等定日夜求神,保佑郡主与高阳王殿下长命百岁……”

“好了……你们先起来吧。”顾倾城伸手让大家起来。

而后看着众人,不疾不徐道:

“其实,我和高阳王都知道,广陵城池失守,你们被迫成为大魏子民,心里面,肯定会有不甘,甚至仇恨!

我来广陵前,想象着广陵经过如此战役,即便曾是固若金汤的城池,也必定断壁残垣,老百姓肯定苦不堪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攻城者虽攻下城池,往往也耗费财力物力,损伤巨大。

而战胜后屠城泄愤,以此立威,更是屡见不鲜!

侵略者不仅奸淫掳掠,杀人放火,老幼不留,斩草除根,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斩的首级越多,将士们的军功越大,也越震慑敌军,令敌人闻风丧胆!

再接下来的战役,甚至可能令敌人,不战而降!

没想到,踏入广陵,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广陵依然如此美丽,老百姓依然安居乐业,街市上依然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可谓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就连那些名胜古迹,也是游人如织,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刚刚才经历战火的城池。”

她再看看拓跋,才又凛然道:

“这是为何,难道尔等,真的不知?!

你们还能活得如此恣意,还能平平安安的与家人相聚。

这都是因为,高阳王大将军,宅心仁厚,治军有方,是真正的仁义之师!

他命令所有将士们,不得欺凌老百姓,不得抢夺老百姓一分一文,否则,军法处置!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高阳王大将军,也许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极地狼,但他却爱憎分明,真正做到爱民如子。

所以,军令如山,将士们也对大将军敬畏折服,也死守着大将军的军令。

你们要庆幸,来攻城的,是高阳王大将军,否则,若是他人,说不定,你们与家人,早在阴曹地府相聚了!”

“是是是……”人们点头哈腰。

顾倾城再看着他们一个个惭愧的脸,叹道:

“其实,千万年来,人心不古,只要有私欲,便会战事不停。

咱们老百姓,只求一家团聚,平平安安,三餐能饱。

管他城头上插的是何旗帜,只要统治者抚民以仁,令老百姓能好好活着,这不就是最好的国,最好的君吗?”

所有人面有愧色。

沈相如热泪盈眶,首先跪在顾倾城面前,抱拳道:

“郡主之言,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沈某汗颜,真正的心悦诚服!”

而后又跪向拓跋,惭愧道:

“高阳王大将军,请责罚草民吧。这次宴请殿下,是沈某牵头,没想到,却有人存心不良,竟敢行刺殿下。沈某甘愿领罪。”

其他人也不禁汗颜,再不敢有半句愤懑。

一个个战战兢兢,赶紧匍匐在拓跋面前,痛哭流涕:

“高阳王大将军,是我等错了,我等不知天高地厚,还想着以文斗,刁难殿下啊……”

“是啊,我们就是井底之蛙……”

“以后,我等必心悦诚服,归顺大魏,臣服大将军……”

“罢了,诸位都起来吧!”

拓跋举手,示意大家起来,又亲自扶沈相如起来。

而后又道:

“今日之事,就揭过去,翻遍了,本王也不再放在心上!”

“高阳王大将军宽宏大量,从善如流,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我们真是有眼无珠,遇到明主,还懵然不知,竟然留恋荒淫无道的旧主啊!”

“不管如何,还是郡主宽宏大量,咱们今日才能免受皮肉之苦啊!……”

人们又拍马溜须。

顾倾城看着他们,一直和煦的笑靥慢慢隐退,肃然道:

“你们的行刺,虽然是以卵击石,高阳王大将军毫发无损。

本郡主也向大将军求情,对你们,对此次行刺不予追究。

但高阳王大将军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人冒犯!

别说陛下会追究到底,恐怕几十万将士,心里对广陵的父老乡亲也生怨,恼恨,会做出什么控制不住的逾越之事。”

顾倾城稍顿,再沉吟道:

“大魏正要造船渡江,还有几十万将士的后勤补给,也是庞大的开消。

我进广陵城时便瞧见,

广陵商贾云集,虽然富庶,却也贫富悬殊,城里城外,皆有为数不少,孤苦无依的流民,需要接济。

这广陵的管治,设医馆,办私塾,每一样,加起来,都是巨额的开支。

诸位都是江南巨贾,名流士绅,手头宽裕,就由……沈老板和孔老板牵头。

当然,蔡侯爷靖国公这几位,肯定也是为善不甘人后吧?

诸位踊跃捐资……这样,不仅能平息将士们的愤懑,陛下的追究……还能受到朝廷的嘉奖,老百姓的赞誉。”

沈相如和孔嘉楠还有蔡侯爷靖国公等人,他们都爽快道:

“没问题……咱们就算是将功赎罪……”

“对对对,咱们平日里,都是乐善好施的……”

顾倾城的脸上,才又笑如春风。

一伸手,接过飞鸿递过来,刚刚记录他们财富的清单,看着清单上的巨额财产,笑盈盈道:

“沈老板,孔老板,皆富可敌国,蔡侯爷和靖国公,也是金玉满堂……

你们这几位,别说捐个一两百万银子,就算是千万,也不过是区区小数,九牛一毛吧?”

拓跋和沈相如他们此刻方明白,为何顾倾城方才要登记他们的财产。

原来是有此后着。

沈相如那些人一听顾倾城说的捐献数字,脸上的笑容登时发僵。

看着笑盈盈的顾倾城,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讪笑着点头。

看起来,他们是要破财挡灾了。

众人心道:郡主好厉害的手段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慧黠王妃

第396章:慧黠王妃

沈相如呵呵干笑:

“呵呵呵……殿下,郡主,我们的买卖,是看上去热闹,表面风光,却也是蝇头小利。顶点更新最快

不过,既然郡主吩咐,沈某哪怕省吃俭用,也要把银两,悉数凑给郡主。”

顾倾城掩嘴笑了笑,而后认真道:

“沈老板说错了,大将军稍后,会下一道踊跃捐资令,不仅是你们,广陵所有士绅,有能力之士,都随意捐献。

让将士们和大魏朝廷知道,你们不仅有能力,还有爱心,而且真心归降。

所以,这些银子,是你们主动捐献,更不是捐给本郡主的哦!”

“是是是……”

所以人都僵着脸点头。

心里却像吃了个死猫。

郡主这不也是剥咱们的皮么?

“来,战护卫,你们拿着清单,去向诸位募捐吧。”顾倾城把清单交给战英他们。

顾倾城又看看大家,对拓跋道:

“殿下,这广陵虽然归属大魏,但管治方面,很多商贸或者官员空缺,看来,还是得任命这些在广陵生活多年,对广陵耳熟能详的父老乡亲啊。”

拓跋心领神会,颔首道:

“对,郡主的提议,本王会看看这次募捐,谁对大魏忠心,谁的胸襟宽广,谁的目光远大,酌情考虑,填补空缺。”

那些本来不愿意多捐献的士绅商贾,闻言,知道以后的商贸往来,或者是广陵城的职位空缺填补,都要在这次捐资上体验出来。

咬咬牙,拼命的捐资了。

即便是鸡吃萤火虫,心里透亮,郡主是趁机敲诈他们。

可郡主却敲诈得正大光明,他们也不得不割肉。

表面上,还得乐呵呵的。

沈相如看着顾倾城,拱手笑道:

“安平郡主,沈某几代从商,沈某自问,还会精打细算。

得亏郡主身份尊贵,不屑于经商,若安平郡主为商,咱们这些商贾,可都得靠边站喽。”

“沈老板,是心里不痛快么?”顾倾城笑盈盈问。

“不敢不敢,沈某的意思,是天下间,唯有安平郡主,才能真正担得起倾国倾城,秀外慧中这八个字啊!”

沈相如真诚道。

顾倾城看看沈相如在捐献簿上写下的三百万两。

有些惊讶。

她以为,他顶多能捐一百万两。

顾倾城靠近沈相如,低声道:

“沈老板不仅抬爱,还慷慨解囊,怕是还有心事,未开口?”

“郡主不仅妙手仁心,还聪慧过人,沈某确实有事相求。”沈相如低声道。

顾倾城一听,心里更加了然。

定是沈相如有什么重要的人,得了什么顽疾,有求于她了。

难怪一见他,便见他眉宇间含愁。

“好,明日一早,你便带人来行宫吧。”顾倾城道。

沈相如大喜,赶忙给她揖礼:“草民先谢谢郡主!”

顾倾城心照不宣而笑。

再瞧瞧孔嘉楠以及蔡侯爷靖国公写下的一百万两。

还有其他人不等的捐资,加在一起,便足有千万了!

满意的与拓跋相视一眼,含笑点头道:

“诸位果然爽快,个个都乐善好施!”

顾倾城再对他们笑道:

“若有朝一日,沈老板的盐铁,孔老板的铁器铸钱和木业,李老板的绸缎,曹老板的漕运……

你们的买卖,不仅在江南和大魏,甚至柔然域外,也畅通无阻,就不会后悔,今日的善举了。”

沈相如等人眼睛一亮,于是微笑着向顾倾城拱手多谢,真诚道:

“沈某先谢过郡主。”

“咱们就谢谢郡主吉言啊!”

倾城虽是夸了海口,但总算让这些商贾,捐钱也捐得舒畅了。

才子们看顾倾城的眸光,更加仰慕,更加热情。

拓跋再也受不了他们流连在倾城脸上的炙热眸光。

挽着倾城的手,重新对他们道:

“诸位只知道她是安平郡主,却还不知道,她是本王的王妃吧?”

拓跋这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算是顾倾城本人,也吓了一跳!

脸色霎时间一片绯红。

暗恼拓跋。

不仅是这些降民降将大吃一惊,就连他手下那些将士们,都震惊起来。

他们虽然对高阳王与安平郡主的关系心照不宣,但高阳王王妃,却不是戏言。

不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呀!

李弈与御林军也面面相觑,他们虽知道高阳王与安平郡主有情,可不知郡主已然是高阳王王妃了啊。

而李双儿的心里,更加如冷锐的钝器,狠狠的**着,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他竟然那么快,就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顾倾城是他的王妃?!

他早就认定的王妃?!

飞鸿飞雁,战英以及侍卫,冯熙以及将士们,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人人喜笑颜开。

战英已经立刻带头,向郡主跪下来,虔诚的行礼:

“见过王妃娘娘……”

战英是高阳王的贴身侍卫,他率先下跪,即便是李弈,也只能带着御林军下跪。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的手下,都对顾倾城行见王妃的礼节。

那些请客的巨贾士绅,按礼节,更加要磕拜王妃娘娘了。

更何况顾倾城方才还救他们免受一场灾难。

虽然,他们是破财了,却也算是破财挡灾了。

他们也跪下来,恭恭敬敬道:

“见过王妃娘娘……”

就连花木兰和李双儿,见众人都向顾倾城跪下行跪拜王妃娘娘之礼,她们虽然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得不随着众人一起下跪。

只有拓跋丕呐呐的站在拓跋身边,错愕的看着他们挠头,不知该跪,还是不该跪。

顾倾城脸色更加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脚跺在拓跋的脚上,脸如渥丹,低低的咬牙嗔道:“拓跋,你胡说什么!”

拓跋才对众人道:

“诸位先起来……”

他再对站起来的人群解释:

“本王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安平郡主乃本王心目中的王妃,但本王还有孝制未满,需得孝制满后,再正式迎娶王妃。”

众人恍然。

战英却乐呵呵的笑道:

“即便是未来王妃,也是殿下心中的王妃。早一日叫和晚一日叫,都是一样,属下等不过是提早叫罢了。”

凌云也笑逐颜开:“就是就是,我们便提早叫王妃娘娘了。”

其实,他们当初在一揽芳华,喝他们的喜酒,就想叫王妃娘娘了。

沈相如看着骨子里就带着尊贵,有母仪天下风姿的顾倾城。

心道这个聪**黠的王妃,日后可是不得了啊!

对她的敬畏,就更加飙升了。

顾倾城只能看着他们尴尬的干笑,恨不得寻个地洞往下钻。

瞪着拓跋的眸光,更恨不得将他摁倒在地上狠狠痛殴一场。

拓跋看着脸颊绯红,对他咬牙切齿的倾城,又笑道:

“毕竟……本王与郡主还未大婚,郡主害羞,所以,诸位暂时还是称她为安平郡主吧。”

顾倾城昂头看着醉仙楼,赶紧岔开话题,讪笑道:

“这醉仙楼上的酒香菜香,已经飘了好久,本郡主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殿下,郡主,请……”

沈相如赶紧恭恭敬敬的请他们上楼。

楼上五层楼,宴开几百桌,江南的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拓跋带来的将士们也足够坐。

方才他们吟诗赋对,战英早派护卫去检验过所有食物。

再次试过食物无毒后,战英才示意大将军起筷。

拓跋和顾倾城坐在主位上,侍卫打开一坛坛美酒,给大家斟酒。

酒香立刻四溢,扑鼻而来。

沈相如看着杯盏的酒,对拓跋道:

“殿下,大魏桑落泉泉水,酿制的桑落酒,馥郁绵香,味道独特,是为一绝。

这醉仙酒,乃醉仙楼祖传秘酿。

此酒四蒸四馏,遇火即燃,此酒之烈,犹胜烧刀子。

且馨香四溢,闻之已醉,神仙亦倒,故名醉仙酒。

寻常人更是逢喝必醉,甚者数日方醒。

殿下请试试,看看可媲美桑落酒?”

拓跋道:“沈老板的盐铁,通达南北,这醉仙楼,也是阁下的产业吧?”

沈相如又微微点头,笑道:“区区酒楼,不入殿下法眼。”

“真有那么烈,遇火即燃?”

拓跋有些不相信。

命人燃起火折子,火折子刚到酒盏旁边,碗里的酒便“嘭”的一下子燃烧起来。

顾倾城眉宇轻蹙:这酒下肚,就是一团火呢。

拓跋点头道:

“果然是遇火即燃,此酒之烈,犹胜烧刀子!”

而后对大家道:

“既然这醉仙酒是沈老板祖传佳酿,本王自当和沈老板,还有诸位,好好喝上几坛!”

“殿下,这醉仙酒在下每次三杯已醉。”沈相如笑道:“别说几坛了,若是三碗,恐怕得大梦三天了。”

沈相如又看看顾倾城,笑道:

“郡主,听闻殿下刚刚重伤痊愈,您乃神医,这殿下,是否不宜多饮?”

顾倾城浅笑道:“此酒确实绵香,也确实很烈,殿下早已康复,你们随量便可。”

“好,斟酒!”拓跋看看那酒盏,对战英道:“给本王用碗,本王要好好敬敬诸位!”

这凭空多了千万进账,自当好好敬他们几碗酒。

战英看了顾倾城一眼,见顾倾城并未阻止,才敢拿海碗给拓跋斟酒。

顾倾城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拓跋是堂堂高阳王大将军,又刚刚收复广陵,怎能在降臣面前丢了威仪。

“沈某敬高阳王大将军,安平郡主。”

沈相如举杯先向拓跋和顾倾城敬酒。

“好!……”

拓跋和顾倾城也一起站起来,互敬。

拓跋喝完还细细品味着:“够纯!够烈!好酒!”

而后沈相如再与其他人一起,敬所有在座之人:

“敬诸位将军……”

拓跋满意的对沈相如道:

“过几日大军庆功宴,就用沈老板这醉仙酒,让将士们好好大醉一场!”

拓跋瞥了战英一眼,战英自然明白要他好好检查酒了。

李双儿看到那烈酒,想到庆功宴,脸上竟有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看向她大哥李峻时,李峻也看着那醉仙酒含笑。

“好,既然是大军庆功宴需酒,沈某就赞助这醉仙酒。把酒窖里的酒,悉数送与大将军了。”沈相如豪爽道。

拓跋沉吟道:

“沈老板,这酒钱嘛,原本是该给的,否则,就是强取豪夺,剥削老百姓了。

但方才沈老板能豪爽捐资三百万,这酒钱,若还要跟沈老板算清,便显得本王矫情了。”

“就是就是,区区酒钱,殿下若要跟沈某客气,沈某倒变成强买强卖了。”沈相如笑道。

拓跋默默点头,略为沉吟,又道:

“这样吧,大魏的军营,每日皆需要用盐,就暂时由沈老板……供六成,孔老板供四成。

若是物美价廉,以后民间用盐,再酌情考虑。”

拓跋如此一发话,也就是说,大魏有大部分盐业买卖,都是沈相如和孔嘉楠平分了。

而且还有发展举国用其盐的前景。

拓跋并不全部给沈相如垄断,否则他沈相如囤积居奇,盐价便贵如金豆了。

便是以孔嘉楠制衡沈相如。

沈相如与孔嘉楠大喜,两人立刻拱手道:

“草民谢谢高阳王大将军抬爱!……”

“可是,本王可得跟你有言在先啊,你们可不得囤积居奇,抬高盐价,否则,本王随时随地,会收回你们的供应权啊!”

“谨遵高阳王大将军令……”

两人又恭恭敬敬道。

诸位将军和士绅又敬拓跋酒。

“好!”拓跋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拓跋饮过酒,又看着他们道:

“既然诸位已诚心归顺我大魏,庆功宴那日,诸位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参加?”

“大将军能邀请我等,是抬举我等,乃我等福气,自当前往……”

“自当同庆……”

所有达官显贵才子儒士,唯唯诺诺。

顾倾城方才喝了盏酒,心里头便热烘烘的。

脸颊也绯红起来。

只能浅尝辄止。

心道这醉仙酒真是名副其实,遇火即燃,神仙亦倒,一碗酒下去,就是一把火在心头烧啊。

沈相如一时高兴,畅开来喝,已经有些醉醺醺。

他今日虽然算是狠狠的割肉,毕竟日后的买卖前景乐观,还是该谢谢安平郡主。

于是又向顾倾城敬酒:

“沈某敬安平郡主。”

顾倾城不着痕迹的看看拓跋,浅笑道:

“我一向酒量浅,小酌即醉。这样烈的酒,可是不敢多喝。”

顾倾城酒量浅不假,但她浅尝辄止,也是记住拓跋不许她和男人喝酒。

“素闻北方女子豪迈,饮酒也是不让须眉。安平郡主浅尝辄止,不会真的是酒量浅吧?”沈相如醉醺醺道。

“沈老板可是说对了,非是郡主酒量浅,是本王不让她随便跟男人喝酒!”

拓跋也醉得面红耳赤了。

顾倾城脸颊更加红至耳根。

古人于男女之情含蓄,即便夫妻,也不当众说情话或者**。

第三百九十七章:一心一意

第397章:一心一意

安平郡主虽是高阳王心目中的王妃,但他们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却如此不避讳。顶点更新最快

那些江南的达官贵人才子商贾,觉得拓跋才华横溢之余,又落拓不羁。

真是个不拘小节的飞鹰大将军。

鲜卑族人品性,果然是豁达豪迈,礼教不如江南人严谨。

已有醉意的沈相如,看看美貌绝伦的顾倾城,忍不住对拓跋道:

“北方有佳人,倾城与倾国。安平郡主不仅有倾城之貌,还聪慧睿智。高阳王不仅文韬武略,更独具慧眼,真是一对璧人啊……”

顾倾城却微笑道:

“沈老板过誉了,江南人杰地灵,水乡温柔,孕育的女子,也柔情似水,钟灵毓秀,如诗如画。倾城徒有其名,哪里就真的倾国倾城了。”

“哎……”沈相如道,“安平郡主这是谦虚啊。”

“对对对,安平郡主太谦虚了……”

“江南美女,在安平郡主面前,尽皆庸脂俗粉啊。”

“诸位如此夸倾城,可是羞煞倾城了……”

这些人借着酒意,巴结逢迎,顾倾城可真是难以招架。

“倾城何必谦虚,别说江南女子,哪怕天下女人,又有何人敢与你相提并论!”拓跋与有荣焉道。

“安平郡主与大将军郎才女貌,可谓天造地设啊!”沈老板又夸赞道。

有位士绅怕沈相如说话冲撞了大将军,便道:

“沈老板,您醉了,言多必失……”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拓跋却直言不讳,“安平郡主确是本将军此生,唯一挚爱。”

顾倾城的脸更加的红了,低垂着头。

李双儿如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子惨白。

桌底下的紧握的拳头,筋骨都几乎爆裂了。

他身旁的李峻,忙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挺住。

花木兰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没想到大将军对倾城情深义重至此。

虽有暗暗失落掠过心头,看着顾倾城幸福的脸,她又泛起宽慰的微笑。

只要大将军对倾城好,她也是一样的欢喜。

“恭喜大将军……”

“恭喜安平郡主……”

“真乃天作之合啊!”

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李双儿心里那个恨啊,真是恨不得将顾倾城千刀万剐。

李峻的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这时有位贵族站起来,拍拍手。

方才去湖边接拓跋那些美人被战英查清楚了,确实与刺客无关,便放她们回来。

此刻便出来,一字在拓跋面前排开,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

那位靖国公阿谀奉承道:

“安平郡主是高阳王殿下心尖上的人,未来王妃,我们也是知道的。

可古来男人三妻四妾,帝王将相更是姬妾千万。

方才郡主也说了,江南女子钟灵毓秀,温柔多情。

这些都是江南一等一的美女,就送与殿下,日后与安平郡主。一起侍奉殿下,请殿下笑纳。”

拓跋哈哈哈的大笑。

正当那些贵族以为总算是能投其所好事,拓跋却一敛笑容,肃然道:

“本王方才已说过,此生有倾城足矣,绝不会青睐任何女子!”

“殿下是嫌弃这些美女,不如安平郡主吗?”有人愁眉苦脸道。

“非也!”拓跋冷然道:“即便个个貌若天仙,比安平郡主更年轻貌美,本王也不会心动!”

“就让她们留在殿下身边,不求名分,做个舞姬或者奴婢,侍奉殿下和郡主便可。”

“殿下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那些人,一个个软声劝道。

拓跋已不耐烦的站起来,脸上有寒霜轻覆:

“本王说话,不喜欢重复!”

沈相如见拓跋不高兴,便对他们喝道:

“殿下与郡主情比金坚,你们就别拍错马屁了!”

拓跋冷然道:“今晚的酒,就到此为止吧。改日,庆功宴咱们再喝!”

众人有些愕然,没想到大将军对酒对色,竟如此有节制,不禁又颔首。

之前的不臣服,至此都心悦诚服了。

拓跋喝了几碗酒,比起他平日里的酒量,其实并不算多。

却已有些脚步漂浮。

离开醉仙楼,顾倾城随即吩咐战英:

“那醉仙酒,虽然香醇,却遇火即燃,对身体无益。

庆功宴必须兑水,否则将士们喝多了,会烧坏肝脾。”

战英自是唯命是从。

现在顾倾城每一句话,他们都奉若圣旨,甚至比拓跋的都重要。

顾倾城虽然如此交代战英,却早有人偷偷买了几坛醉仙酒,以备后用。

夜色渐浓。

烟雨迷蒙。

回去的路上,还下起了小雨。

雨虽不大,却助了风势,飘飘洒洒起来。

坐在马车上,顾倾城看着醉意盎然的拓跋微笑:

“方才的美人千娇百媚,大将军为何不选几个备用?”

“呵呵……”拓跋笑得眉飞色舞,酒气扑面而来,“娘子是吃醋了?”

顾倾城嗤笑:“谁会吃这干醋?”

“那你还明知故问?”拓跋捧着她的脸,在她红唇上狠狠啄了一口,“此生除了我的倾城,再天仙美人,我也绝不会碰!”

顾倾城扬眸,想了想,含笑问:

“……若是碰了呢?”

“没这个可能!除非有人给我下最厉害的迷药。”拓跋笃定道。

顾倾城知道当初风十三娘给他下绕指柔,他都没有乱了心智。

“你要是碰其他女人,我就”

顾倾城考虑着该怎么办。

“如何?”

拓跋挑起她的下巴。

顾倾城想想,遂嘻嘻笑道:“我就永远离开你,找我的亲人去!”

“休想!”

拓跋放在她下巴的手,改挑为捏,一脸蛮横。

“你是我的命根,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非跟她拼命不可!”

“……拓跋,你还敢杀了我的亲人不成?”

顾倾城微微嘟嘴,眨巴着眼睛,惊愕的瞪着他。

“嘻嘻嘻……我当然不会做令你伤心的事。”拓跋带着醉意。

醉意中又带着一副孩子气的霸道,拍着胸口:

“只要你永远是我的,没人把你抢走,我便不会动杀人的念头!”

“拓跋,你这是要挟我!”顾倾城笑倒在他怀里。

“知道就好,所以,你还是乖乖的,永远待在本将军身边吧!”

拓跋又啄了她一口。

“拓跋,你喝醉了。”

“本大将军,才……才没醉呢……”

顾倾城从来没见拓跋喝醉过,但她感觉他的酒,已经上头了。

马车回到行宫前停下来,雨还不停的下着。

走进行宫寝殿还有一段路径才又通达庭院回廊。

路上有水渍,战英赶紧给他们打了油纸伞。

“来,我背你,别把你的绣花鞋弄脏了。”

拓跋下马车后立即俯身。

“不行,你喝醉了。”

“我真没醉,快上来!”

“……罢了,你就不怕别人笑话?”

之前他就当着那么多将士面前背她,别人早就在背后偷偷议论了。

她觉得还是自己走进去就好。

更何况他已醉意盎然。

“快上,别扭扭捏捏!”拓跋语气不容置喙。

马步稳稳的蹲着,又冷冽的道:

“谁敢笑话,本大将军宰了他!”

顾倾城只得轻轻的爬上他拓跋的背,手打着油伞。

身后的将军侍卫侍女,看着拓跋对顾倾城如此情深意重,都不禁微笑。

拓跋方才的脚步确实有些飘浮,但当她背起他的倾城,又稳稳妥妥的了。

轻松的背着她,步伐坚毅,如一座大山,稳稳前行。

风夹着雨丝斜斜飘打过来,油纸伞也挡不住,落在顾倾城的脸。

晚秋的雨夜,凉飕飕的。

顾倾城的心里却暖烘烘,暖得滑出了泪,和着雨丝滴落。

“倾城,你还没给我说说,你不是打算原谅他们么,怎么又想到要他们捐资了?”

“他们中有人对你起歹心,若真的抓他们一个个审讯,却会累及无辜。

我饶他们一命,但他们竟敢行刺我的夫君,我又岂能白白原谅他们。

让他们破财挡灾,总比大将军剥他们的皮强!”

“我拓跋护短,没想到我的娘子,却更护短!”

拓跋的声音像喝了蜜糖。

顾倾城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软软道:

“我的夫君,我可以打,可以骂,别人却不能有一丝的轻辱。”

拓跋的心里更加甜丝丝,开心道:

“这样一来,确实解决了大魏的军费,我的娘子真是聪明!”

“我要来那些善款,除了军费,还是要为广陵的老百姓开义诊设粥棚的。”

“你这不仅是要帮我解决军费,还要帮为夫施恩立威,让老百姓切切实实看到大魏的好。”拓跋道。

稍顿,不无骄傲道:“家有贤妻,真好!”

“等一会,你就吩咐下去,明日将这些人的捐赠,大肆宣扬张贴,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

再命将士们明日一早,就在城里城外,帮忙搭义诊棚和粥棚。”

“谨遵娘子令!”拓跋道。

又微微扬声:“战英,你们听到王妃吩咐了么,赶紧传令下去!”

“是……”

战英等人开心的应道。

对安平郡主更加敬畏。

今日能募捐千万巨资,安平郡主居功至伟,真是了不起之人啊!

“你要大肆宣扬这些人的善举,宣扬他们对大魏的捐献,你不仅是要让全城老百姓知道。”

拓跋道,已走到回廊,再继续边走边道:

“而是要让刘宋皇帝知道,这些人已真心诚意归顺大魏,即便刘宋那边想悄悄劝他们回归,也对他们存了戒心,而放弃他们了吧?”

“夫君就是我心里的蛔虫。”

顾倾城靠在他肩膀温柔的笑。

又认真道:

“士农工商,你别看那些商贾身份卑微,却一个个脑袋瓜精明,能给朝廷创造财富。国富,则国强,民强。”

“沈相如那老小子,虽然有些眼光,终究欠了些火候!”

“他怎么了?”

“他说我的娘子,能担得起倾国倾城,秀外慧中八个字!却还欠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母仪天下!”

“这四个字,也只有你高阳王,敢信口开河!”

她轻轻拍打他。

说话间,她们回到行宫,顾倾城的寝殿。

其实,倾城刚刚来广陵,昏睡那几晚,确实是与拓跋同住一个寝殿。

毕竟他们只是私底下成亲,外人并未知道他们已经交拜天地。

他们在别人眼中,还是男未婚女未嫁。

所以,拓跋原本住的寝殿,就让给了顾倾城,而他则住在隔壁房间。

只是紧挨着她的寝殿罢了。

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拓跋却不能让任何人诋毁她的闺誉。

顾倾城即便打着伞,她的鞋还是被雨丝打湿了。

她看着自己的鞋,撒娇道:

“你瞧瞧,即便没弄脏鞋子,却还是湿了。”

“我的娘子矜贵,可以沾些雨露,却不能沾了泥污。”

“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背背我。”

顾倾城软声靠在他怀里,享受他给她的温情。

拓跋点点头:

“我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否则等我们老了,白发苍苍,背不动了,那时才后悔,为何年轻时不多背背你。”

顾倾城静静听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视她如命根,何时何地都以她为重的男人。

埋首在他胸前,眼里的泪,却像外面的雨滴飘落。

拓跋却一把将她抱起,顾倾城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怦怦的心跳。

“好了,你快回你的房间吧。”她挣扎着要下来。

“今晚不走了!”

浓浓的酒意扑面而来。

“不可以!”

两人跌在床上,他仗着浓浓酒意,看着她露出狼吃羊的笑……

正当倾城以为他要吃了她的时候,他的眸眼却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

沉醉过去。

醉仙酒,果然名不虚传!

她轻轻抚摸他红扑扑的脸,此刻的他,就像那温润如玉的白无瑕。

凤血玉。

白无瑕,字玉。

传说凤血玉乃玉石中沁入了凤凰之血而得名,是极少有的通灵古玉。

她曾梦见白无瑕乃白凤凰化身,白凤,乃凤中之王。

这一切,都与远古的那个白无瑕,息息相关吧?

他酒醉中还噙着幸福的笑。

笑得居然有些孩子气。

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

他本乃仁义君子。

原来他的狠戾,他凶残的剥人皮,都是为了保护她而生出的刺。

雨丝细薄,宛如游丝,夜雨朦胧。

刘宋建康,愁云惨淡。

自广陵城失守,刘骏就担心拓跋再挥军渡江,兵临城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动辄打人骂人杀人,刘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百官每日战战兢兢。

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心惊肉跳。

皇帝不是嫌茶热了就是嫌凉了,不是嫌菜咸了就是淡了。

皇宫中已经被乱棍打死了很多宫人内侍。

就连那花草树木,都显得萎靡,失去生机。

抚远大将军卜天生,当日丢失兵符,至令齐鲁那十万大军被人假传帅令,攻打大魏。

引发战事。

卜天生当日一回到建康,就被刘骏重重鞭笞,囚禁起来。

若非穆皇后以及刘子业和刘楚玉拉着刘骏求情,刘骏杀气腾腾,已当场杀了卜天生。

后来拓跋大军不是去救援齐鲁,却直接杀到广陵,来招围魏救赵。

直接扼了刘宋咽喉重地,夺了固若金汤的广陵,更是殷孝祖殷孝祖始料不及。

殷孝祖丢失广陵,灰溜溜的跑回建康,也没有好果子吃。

被刘骏一顿拳打脚踢。

殷孝祖跪在刘骏面前,拍胸口指天赌誓,一定要夺回广陵,一洗失城之耻。

“你可别光耍嘴皮子!若夺不回广陵,反让那极地狼飞渡天堑,兵临城下,老子要你九族人头落地!”

刘骏跳起来指着殷孝祖咆哮。

“陛下放心,拓跋身受重伤,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给他插翅,他也难飞越长江天堑。”

殷孝祖又点头哈腰道。

最后,殷孝祖又适时的献了个绝色美人给刘骏,刘骏才稍加平息怒火。

而殷孝祖赶紧在南岸沿岸布防,严防拓跋渡江。

殷孝祖与血魔,期盼着拓跋等人中了血焰魔咒之伤,重伤不治。

没成想,他们还是被顾倾城救回来了。

没过几日,探子回报,拓跋以及将士们竟然康复了!

还收复了广陵那一群士绅巨贾,给大魏捐了重资。

刘骏又跳起来骂殷孝祖:

“他们如今不仅一个个生龙活虎,还开始造船,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渡江了。

你以为,长江天堑,就真的拦得住飞鹰大将军吗?!”

刘骏苦恼得直捶头颅。

“陛下放心,只要他极地狼还在江南,末将就有办法收拾他!”

殷孝祖又咬牙切齿道。

“你就把牛皮吹破天吧!”刘骏还是没有好脸色。

而刘楚玉,自从卜天生被下大狱,反倒是更加的生怜,每日里去探望。

就连刘子业悄悄去广陵城见顾倾城,也没跟着一同前往。

而广陵城,依旧歌舞升平。

与愁云惨雾的建康,竟是鲜明的对比。

第三百九十八章:事母至孝

第398章:事母至孝

翌日,晨曦慢慢撑起了天幕,赶走了昨夜的雨雾。 .

昨晚一夜的细雨,残留在各种花卉的枝叶上。

行宫的院墙上,那些原本有着宽阔翠绿叶子的藤蔓,也被雨水打落了最后的黄叶,光秃秃依附着宫墙。

本来已毫无生机,却被雨丝滋润了一夜,竟也生气勃**来。

几只燕雀飞落枝叶,残留在枝条上的雨滴,随着雀鸟细爪的摇曳,晶莹剔透的雨珠滚落下去。

摔在青石小径上,溅起一朵朵水晶般的珠花。

顾倾城梳洗后,走出行宫庭园,望着雨后洗过的远景,到处都露出崭新的模样。

哪怕是枯黄的叶子,也被洗得黄澄澄的,颜色鲜艳。

行宫的木樨花淋了一夜的细雨,飘落在地上,金黄灿烂,宛如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晚秋的空气,夹着木樨花香,清淡而微凉。

看着这高远的天空,人的心情都轻盈起来。

“江南的木樨花,长得真好!”顾倾城感叹道,“不似北方,气候难以生长。”

“郡主,这不就是桂花吗?”飞鸿道,“你怎么叫她木樨花了?”

“桂花的别称,就是木樨花。”顾倾城看着满园的木樨花道。

飞鸿脸带欣喜:

“郡主,幸好您昏睡那阵子,我们便收集了很多干爽的桂花,酿了桂花蜜,还可以做桂花糕。否则这一下雨,桂花都淋湿,浪费了。”

飞雁却问:“这么多的桂花打落,却怪可惜的,湿了的桂花,也可以收集么?”

“可以的,我们等一下要去义诊和施粥,还可以拿这些桂花做桂花糕送给老百姓。”顾倾城道。

便与飞鸿飞雁一起将落在地上的木樨花收集起来。

花木兰和冯熙,拓跋丕与铁铖等人伤愈后,本是要回大营的,拓跋却让他们暂住在行宫,陪伴倾城。

当时顾倾城想,木兰姐也就罢了,但冯熙大哥毕竟是骠骑将军,军营很多事情要他去处置的。

拓跋当时说,这花木兰是你姐姐,冯熙是你哥哥,难得你来了广陵,一家人,当然得好好团聚。

她当时想,拓跋也真是爱屋及乌的。

冯熙与花木兰等人见倾城与侍女在收集木樨花,也过来帮忙。

等一会,他们还要一起陪倾城去义诊,施粥呢。

“倾城……”拓跋拿来一件白狐大氅,给她披上,“雨后风凉,你最近体虚,别受凉了。”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顾倾城娇笑。

“昨日沈相如看上去,是有什么病人有求于你。我可是有言在先啊,无论帮谁诊病,或者去给老百姓义诊,你都不能偷偷放自己的血了!”

拓跋在她耳畔低声,却严谨道。

顾倾城看看他担忧的眸子,轻轻点点头。

冯熙他们瞧见拓跋对顾倾城的体贴,都笑吟吟的。

期间,冯熙一直想与花木兰说话,花木兰都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要不是和倾城说话,便是忙着帮忙做事。

众人采集着木樨花,金灿灿,黄澄澄的,人的心情也跟着喜悦。

收集完木樨花,飞鸿飞雁她们回去做桂花糕。

昨日那些认捐的善款,也由沈相如带头,一车车的银两,陆陆续续的送来行宫。

顾倾城与拓跋相视一笑。

本以为那善款会迟迟不到位,没想到沈相如还真的就带头行动了。

拓跋带着冯熙等将军,一一验收,记录在库。

他们收集善款,拓跋立刻把顾倾城募捐到过千万巨款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给皇帝。

让皇帝给倾城记功。

而随同沈相如来的,还有八个孔武有力的轿夫,抬着顶不算奢华却非常结实的轿子。

轿子随侍着几名侍女。

轿子平稳的停下来,八人抬的大轿,而且都是孔武有力的轿夫。

里面坐的人,怕是身子肥重吧。

侍女撩起帘幔,沈相如亲自过去,把里面的人背下来。

结果,却出人意外。

却是个眼睛凹陷,瘦成一个刀螂,轻飘飘的白发老太太。

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与沈相如有几分相似,瞧他对那老太太的关爱,感情,那人是他的老母亲?

老人家一直拿着个帕子,紧紧掩嘴咳嗽着。

听那艰难痛苦的咳嗽之声,顾倾城心中估摸着,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沈相如背着那老太太,顾倾城便仿佛看到拓跋如此背着自己。

心里头万分感动。

这沈相如不仅精于商道,还是个孝子!

顾倾城赶紧让侍卫帮忙,引沈相如以及沈老夫人进偏殿的耳房。

又嘱咐飞鸿飞雁一些话。

沈相如把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榻上,侍女围着老太太,轻轻给她揉胸揉背,企图让她顺顺气。

沈相如向顾倾城拱手,恭敬道:

“安平郡主,这是在下的老母亲,一直久咳难愈,在下请了很多大夫,都说……”

他看看老母亲,后面绝症之类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请郡主务必相救。”

沈相如最后恳求道。

顾倾城默默点头,看看老太太,老太太咳嗽的帕子都是血花。

咳嗽声听得让人心疼,呼吸困难,喘不上气,病入膏肓。

看着就可怜!

老人家大骨枯槁,大肉陷下。

其实只剩下一把骨头,不算重,沈相如即便身材不健硕,也能背得动。

却还是微笑问:

“沈老板,外面有那么多孔武有力的轿夫,他们都比你有力气。

你为何不让他人背老太太,而是你亲自背,你就不怕一不小心,摔着令堂大人么?”

那么轻飘飘的一个老人家,沈相如请来抬他母亲的轿夫,却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轿夫,而非普通轿夫。

可见,他多么怕普通轿夫,没有力气,抬不稳,生怕摔坏他老娘。

“那些轿夫只专于抬轿,我却十几岁便开始背着母亲,比他们熟练,也知道怎样背着母亲,能让她舒服些。”

沈相如平静的道。

“沈老板侍母至孝,着实令人感动。”

顾倾城不无感动,带着嘉许,默默点头。

没想到沈相如居然是个大孝子。

顾倾城一边给老太太号脉,沈相如在旁边轻声,把老太太平日里的症状细细道来:

“母亲咳嗽盗汗,食无滋味,口内生疮,心常烦热,唯欲眠卧……所有医师,皆束手无策……”

望闻问切,原来,沈相如父亲早逝,是他母亲拉扯着他们兄弟姐妹长大,操劳过度。

因而得的是痨病。

随着老太太而来的几名侍女,又赶紧给老太太换了那血花花的帕子。

顾倾城看着依然咳嗽的老人家,浅声对他们道:

“令堂大骨枯槁,大肉内陷,脉小以疾,胸中气满,喘息不便而咳,内痛引颈项,力乏身热,朝轻夕重,夜间盗汗,脱肉破,心腹积聚坚实,两颊口唇悉红赤如傅胭脂……”

她停下来,再看看一脸淡然的老太太和一脸紧张的沈相如。

“是痨病。”

“郡主可有办法医治?”

沈相如看着脸色凝重的顾倾城,忧形于色。

这个诊断结果,他早就知道,那些他花大价钱请来的医师,一见是这样的绝症,便都吓跑了。

其实,这样的病症,别说是其他医师,就连号称圣手的师傅,都无能为力。

但沈相如那殷勤期盼的眸光,她又不忍令其失望。

“我……尽力而为。”顾倾城浅笑道。

郡主的那一丝浅笑,就像一缕希望的阳光。

这时候,飞鸿已拿来一叠面纱。

而飞雁已经在客房烧了个小炉子,上面慢火煮着陈年老醋。

顾倾城先让老太太戴上面纱,甚至飞鸿飞雁以及那些侍女和沈相如,都戴上面纱。

“此症有传染性,平日里病者与侍者,皆要戴面纱,隔离唾液口气传染,饮食用具等一应物品,也得分开,病人待过的地方,最好也要慢火煮醋消毒。”

沈相如默默点头,一一记下:“好好好……”

而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听说此病有传染性,虽然戴着面纱,都吓得退缩在一旁。

顾倾城看着侍女道:“虽说此症有一定的传染,但也并非那么可怕,只要平日里仔细点,也不会传染的。”

侍女这才安心的照顾老太太。

顾倾城继续道:

“用药需扶正固本,去除痨虫,杀其虫以绝其根,补其虚以复其真元。

健脾养胃的同时,要多吃滋阴的食物,如乌龟,甲鱼,水鸭……”

飞鸿飞雁服侍她笔墨开方子。

她先写下:

黄芪,三七,白芨,沙参,甘草……

而后又对沈相如道:

“黄芪补气养血,还有生肌功效,三七能活血祛瘀又可止血,善治肺疾,佐以白芨止肺血。

沙参清肺热,益肺阴,甘草可敛肺止咳……

而最后一味药……”

飞鸿飞雁见郡主没把最后那味药写在方子上。

便料想郡主又要以血救人了。

两人又嘟起嘴,泪汪汪的看着顾倾城,欲言又止。

这时候,战英却进来,请倾城出去:

“郡主,殿下有急事找您。”

顾倾城眉宇轻蹙,似乎知道拓跋找她何事。

犹豫了片刻,才起身,对沈相如母子道:

“两位稍等,我去去便回。”

起身离开房间,飞鸿飞雁也赶紧尾随其后。

身后,传来沈相如对他母亲温柔的声音:

“阿母,别担心,有安平郡主在,她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咱们的病,一定能治的。”

“如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是否能治,已经不重要,千万别勉强郡主……”

“不,阿母为了我们,一辈子辛劳,如今儿子总算能让阿母享福,可是阿母却得了这顽疾……”

沈相如的声音嘶哑哽咽。

拓跋其实在沈相如背那老太太进客房,就知道那老太太是不治之症了。

担心倾城又以自己的血去救那老人家,才让飞鸿找倾城过来。

他拉她进寝殿,扶着她问:“沈相如的母亲,是不治之症?”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愕然。

“沈相如能如此慷慨解囊,除了响应郡主的捐资,其实也是想你救他母亲。

他那么有钱,肯定是遍寻名医却无功而返,才会那么紧张,那他的母亲,肯定是绝症了。”

顾倾城默默点头。

“生老病死,很多不治之症,即便神仙,也束手无策。

你不要再想着,以自己的血救人了!”

拓跋的语气不容置喙。

顾倾城默默看着他,而后摇着他的手臂,讨好的媚笑:

“夫君,最后一次?”

“你就真的不顾自己的身体了么?你可知道你每次放血,便损害你大量元气?!”拓跋心疼的低哼。

“可是……沈相如是个孝子,他自十几岁就常常背着他的母亲,而他母亲是很辛苦拉扯他们长大,才得的此症。

如今难得沈相如能让他母亲享福,若就这般撒手而去,我不忍心……”

她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罕有的撒娇。

他瞧着她眸眼里,说起沈相如背着他母亲时感动的泪光。

沉默半晌,长叹一声:

“罢了,就最后一次,而且不能多失血!”

“夫君真好!”

她在他脸上轻轻一啄,飞快的转身而去。

候在寝殿门外的飞鸿飞雁相视一眼,两人皆愁眉苦脸起来。

顾倾城先回房间,毫不犹豫的放血,一旁的飞鸿飞雁,心疼的看着。

一边赶紧道:“够了……郡主别再放了……”

“殿下要是亲眼瞧见,可得多心疼……”

两人赶紧给郡主包扎。

顾倾城将血液以三七粉以及白芨粉调和成胭脂般的药丸子。

到了客房,先让沈相如的母亲吃了颗药丸子。

不一会,他母亲便吐了一大滩血,侍女以痰盂接住,还能瞧见血液里有肺虫的尸体。

这大吐血,老人家顿时觉得胸口舒畅了些。

顾倾城微笑颔首,并嘱咐他们:

“这秘制药丸子是重中之重,每日一颗,加上汤药,相信令堂大人会很快痊愈。”

“谢谢郡主救治之恩,郡主真乃神医,沈某定当好好宣扬!”

沈相如欢天喜地的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顾倾城致谢。

“不,你不能把郡主能救治令堂之事,大肆宣扬!”

拓跋冷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这是为何?”沈相如不明所以。

拓跋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倾城,狠狠的瞪了沈相如一眼。

冷然转身离去。

身后的沈相如能感受到高阳王的一身寒气。

顾倾城柔声对他们道:“没事的,殿下就是担心你们大肆宣扬,个个来求医,会把我累倒。”

“哦,原来如此。”沈相如恍然笑道,“殿下还真是疼爱郡主呢。”

沈相如一行离去。

半路上,沈老太太的咳嗽便几乎好转了。

把沈相如乐得喜极而泣。

侍卫也来禀报,义诊棚和粥棚,都搭好了。

有那么多将士,不消一会的功夫,自然能将几个大棚搭好。

义诊棚紧挨着粥棚。

顾倾城便带人去义诊,施粥蒸馒头。

江南早就传遍大魏安平郡主能起死回生,不管有钱没钱的,得病的都想来找郡主瞧病。

排队的人,还有领粥救济之人,挤满了大街。

“别挤别挤,凡事先来后到,一个个排好队,咱们郡主慢慢给大家看……”

飞雁对拥挤的人群道。

顾倾城义诊还给病人送药,她设了个自愿捐资箱,来诊病,其中有钱之人,愿意给钱的,不管多少,随意捐在箱子里。

也真有慷慨之人,见郡主医术了得,自愿捐资。

“你们这些捐献,不管多少,是拿来购买药物,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花木兰对病人道。

旁边的粥棚,冯熙领着将士们大声的指挥人群:

“大家派好队,一个个,慢慢来啊……都有都有,不要抢啊……”

第一日,人们按照士兵的指挥命令,井然有序的排队,领粥和馒头点心,灾民们心满意足。

这段时日,受伤的将士们也基本都痊愈了。

如今大军养精蓄锐,只等造好船只渡江讨伐刘宋。

拓跋带着五百健儿,排练军舞,等待着庆功宴表演。

李双儿也在寻着新节目排练,务求能引起高阳王的瞩目。

李双儿排练完舞蹈,便会来帮倾城的忙,施粥救济穷人。

姐妹俩倒也是非常融洽。

建康殷孝祖与血魔接到拓跋与顾倾城在广陵义诊施粥的消息,立刻又心生一计。

第三百九十九章:处变不惊

第399章:处变不惊

大魏皇宫,却在闾青萝死后不久,传出谣言:

那些向闾青萝索命的鬼魂,乃安平郡主和她的侍女所扮。

这些谣言,原本是安陵缇娜命香菱悄悄命宫女散播。

目的是投石问路。

想看看陛下到底对顾倾城有多维护。

这扮作幽魂吓的不止是闾青萝,还有群臣后宫妃嫔,可是不小的罪名。

冯左昭仪执掌凤印,马上命人禁止谣传,还要追查传播谣言的源头,看看谁在诬陷安平郡主。

又担心皇帝会治倾城之罪,赶紧在皇帝面前奏道:

“陛下,您切不可相信,这些都是谣言,幕后之人立心不良,存心想害倾城啊!”

没想到皇帝听到谣言,不仅不生顾倾城的气,还笑得前仰后翻。

看着战战兢兢的冯左昭仪,哈哈笑道:

“朕早该想到,世间上哪有什么幽灵鬼魂,怕只有倾城那鬼丫头,才能想出来。

若真的是她所为,她能扮几个幽魂,便诓出几十年的冤屈,也算那丫头本事!”

“不管谣传真假,难道陛下,一点都不生气吗?”冯左昭仪如释重负。

皇帝还未回答,旁边的安陵缇娜也迫不及待,关心的问:

“陛下言下之意,是不会怪罪我倾城妹妹喽?”

安陵缇娜似乎是为了陛下不责怪顾倾城而显得非常开心。

“朕为何要怪她,为何要生气?”拓跋焘依然笑呵呵的。

半晌后,才肃然道:

“可是皇宫竟然有人敢传播对安平郡主不利的谣言,冯左昭仪,你掌管凤印,查!和御林军一起彻查,看看是哪个居心不良之人,竟敢兴风作浪!”

“是,陛下。”冯左昭仪领命,与御林军去彻查。

安陵缇娜赶紧向香菱递了个眼色。

香菱便去找到那个传播谣言的宫女,悄悄领她到偏僻的井旁,将她推下井下,造成她畏罪自杀的样子。

本来安陵缇娜还准备了告发顾倾城是北燕余孽小公主的匿名信件,想放在拓跋焘的案头。

想想还是觉得不妥,皇帝和老祖宗对顾倾城视若心肝,不会轻易治她的罪。

便与仙姬公主商量,让她先去蝴蝶谷抓顾倾城的师傅和奶娘。

等把人抓来,人证物证俱在,才能入顾倾城的罪。

而仙姬公主亲自穿上黑衣蒙面,带人去太原王家屯,还未到王家屯,就被拓跋濬派去保护蝴蝶谷的暗卫知晓。

那些暗卫,原是他留在太恒山秘密基地,轻易不会出动的精锐。

就连他当初被追杀,他都舍不得动用基地里面的精锐。

可是爱屋及乌,为了确保倾城亲人的安稳,为了倾城无后顾之忧,大军南伐前,他悄悄命战英调他们出来,去太原守护。

没想到,果然有人想打倾城那些亲人的主意。

还未进入王家屯,那些暗卫便将仙姬公主等人拦截。

双方一番恶斗,仙姬公主出来时轻敌,带的人手不多,怕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敢多纠缠。

一时之间,并未进得了蝴蝶谷。

只得败走,回去暗暗和安陵缇娜商量计策。

“竟然有那么多暗卫,守护在王家屯外面?”安陵缇娜震惊道。

“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定不会失手!”仙姬公主狠狠道。

安陵缇娜又沉吟道:“那些保护蝴蝶谷之人,要不是拓跋濬派去,便是老祖宗派去!”

最后安陵缇娜恼羞成怒的紧握粉拳:

“老祖宗,缇娜就看你这老骨头,还能保护我妹妹多久!”

大司徒崔浩命人用汉白玉篆刻的国史已全部竣工,就矗立在天坛东三里的碑林。

不但耗资近三百万银,更将大魏所有好事丑事篆刻碑上。

每日观赏国史之人络绎不绝,而震惊震怒之情也越来越浓烈,蔓延整个大魏。

常山王为首那些贵族,更觉得崔浩此举,是真正的宣扬国丑,令鲜卑特别是皇族颜面无存。

每天弹劾崔浩的奏折,堆积如山。

本来撰写国史是拓跋焘提议,也是他默许崔浩可以秉笔直书。

可是他那个文人的脑子,怎么就一点都不会转弯,这直也太直了,把别人祖宗十八代的丑事都写出来。

试问天下间,哪个会乐意!

更何况是皇家?

拓跋焘开始也只是对他极其不满,毕竟他是三朝元老,有功于大魏。

大魏能一统北方,崔浩功不可没。

但弹劾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震怒……

顾倾城离开皇宫不久,万寿宫老祖宗那里,有日容嬷嬷接报后,一脸欣喜,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老祖宗面前。

喜滋滋道:“老祖宗,寻到了……”

“寻到了?”

老祖宗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最近身子也越来越弱了。

“老祖宗,您答应奴婢,这是喜事,千万别激动,可好?”容嬷嬷像哄孩子般。

老祖宗默默点头。

容嬷嬷见老祖宗情绪没有激动,方缓缓道:

“派去的人,终于找到了王孝廉几十年前搬离太原的邻居。

竟真的有人知道,王孝廉那夫人,果然就是高氏,而且年纪也吻合。

至于具体的来历,哪里人氏,王孝廉当年一直支支吾吾的隐瞒。

但越是故意隐瞒,担心高氏身份外泄,越是证明那高氏,便是老祖宗要寻之人啊。”

“我的小心肝。”老祖宗叫了一声。

便泣不成声。

容嬷嬷又温言软语的哄道:

“老祖宗方才还答应奴婢,不要激动的,否则,安平郡主回来,可要责怪奴婢,没照顾好老祖宗了。”

老祖宗点点头,擦擦眼泪,长叹一声:

“哀家可怜的柔儿,当年是怎样的险象环生,提心吊胆,才逃过太祖爷派去的追杀啊。”

“所以说,吉人自有天相,有老祖宗庇佑,您的血脉,是不会断的。”容嬷嬷又安慰道。

老祖宗又忍不住落泪,半晌后,又喟叹:

“阿容,这冥冥之中,骨肉亲情,是有感应的。

哀家见小倾城第一面,就像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原来,她真是哀家那可怜女儿的后人。”

“老祖宗,这是大喜,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等安平郡主回来,你们祖孙,好好团聚。”

容嬷嬷又安慰老祖宗。

“哀家以为自己的血脉都断了根,没想到,那小倾城,竟就是哀家的亲骨血。”老祖宗啜泣道。

“也难怪那安平郡主,那么出类拔萃,原来,她竟是老祖宗的后人。”容嬷嬷感慨道。

老祖宗想着小倾城,便宽慰的笑了:“哀家那心肝宝贝蜜桃儿呀!”

容嬷嬷也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

“郡主很快就会回来,老祖宗一定放宽心,等她回来,再亲自告诉她?”

老祖宗方默默点头,稍顿,又吩咐:

“笔墨伺候。”

“哎。”容嬷嬷点点头。

皇帝接到拓跋濬八百里加急,顾倾城在广陵募捐到过千万善款之事,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对大臣们道:

“列位臣工,如今安平郡主不仅救了将士们,还募捐到千万善款。

这一来不仅军费充盈,之前将士伤亡的抚恤费也有了。

安平郡主,实乃大魏福星啊!”

即便是常山王与独孤忠诚等鲜卑老臣,在此当口,也只能随着其他大臣附和:

“安平郡主真是了不起啊……”

而后,皇帝散朝,回到后宫,又对所有妃嫔严厉道:

“有敢对安平郡主有一丝毁谤者,一经彻查,格杀勿论,重者,诛灭九族!”

如此一来,安陵缇娜一直想递向皇帝御书房的举报信,又迟迟未递出了。

她回宫后,又恼又恨,香菱问她那信怎么办。

她沉下脸,缓缓摇头:

“顾倾城如日中天,必须一击即中,否则,不能随便出手。”

顾倾城义诊施粥的翌日。

却自城外涌来了一群闹事的所谓难民。

那些人是殷孝祖派来的。

他们在义诊棚,假装吃了顾倾城的药中毒,口吐白沫倒地。

又有一拨人在粥摊前,推推攘攘,不是嫌好好的粥,稀得像清水,是陈米发霉的米。

就是拿起香喷喷的馒头又丢又砸,说馒头掺了沙,分明就是想害死老百姓。

还端起馒头泼向老百姓,让老百姓哄抢,令场面混乱。

“大魏的郡主,哪里安什么好心,打着义诊施粥救济的旗号,却是想谋财害命啊!”

“瞧瞧我们啊,吃了这妖女的药,都中毒了!”

“所谓义诊,救济,施恩,这些买粮食的钱,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

“他们搜刮了千万钱财,却只给我们稀粥馊馒头,像打发要饭的,打发咱们!”

“是啊……你们瞧瞧张贴的布告,他们募捐了千万银子,却给咱们喝稀粥,啃有沙的馒头,可见他们是如何的歹毒!”

“咱们绝不能对鲜卑人屈服啊!”

吃过粥和馒头的老百姓,虽然觉得并没问题,却只以为他们侥幸,才没吃到有沙的馒头。

更多蒙在鼓里的老百姓,被那帮人煽动,倒真的被他们鼓动得义愤填膺,满腔愤怒起来。

顾倾城淡然看着激愤的人群,处变不惊。

浅笑的对拓跋丕道:“坏坯子,有人想步你后尘,又想来闹事了呢?”

拓跋丕有些尴尬,想起当日自己受人蒙蔽,带人去一心堂粥棚闹事嫁祸。

“郡主姐姐放心,九爷这次将功赎罪,将这些贱民统统给杀了!”

“你可不能滥杀无辜。”顾倾城对拓跋丕道。

拓跋丕跳上高台,指着那些闹事者爆喝:

“我呔!你们这些王八蛋,也想来闹事,这些都是你九爷玩剩的!”

李弈一见有人闹事,场面混乱,已经紧张的拔剑出来,对御林军道:

“保护郡主!”

“是!……”

御林军也拔剑出来,将顾倾城保护起来。

冯熙看着那些闹事者,不禁恼怒起来:

“好心当做驴肝肺,这些粥,是本将军亲自看着煮的,也是本将军亲自尝过,没问题了再发放的。

你们在这里恣意妄为,蓄意闹事,难道就不怕杀头吗?”

顾倾城站上诊台,居高临下对他们道:

“若是真正逃难来的灾民,风餐露宿,食不果腹,面黄肌瘦,衣衫破碎,鞋破脚损,甚至连草鞋,都没得穿,一双赤足血淋淋。”

冯熙也点头道:

“真正饿肚子之人,有粥有馒头果腹,已经是感激涕零,怎么会在此挑事,更何况咱们的粥稠馒头香,根本不是陈米霉米,馒头更没有掺什么沙子?”

拓跋丕也看着那其中闹事者,点头道:

“对!你们瞧,那些人身壮体健,衣衫虽然破旧,布鞋虽然残旧,却不是风餐露宿的难民模样。

只要稍为一对比,便知道哪些是灾民,那些是闹事之人!”

“孺子可教。”顾倾城满意的对拓跋丕颔首。

花木兰也气恼道:“就连那些所谓的中毒之人,都是不怀好意,来闹事的!”

“当然,他们口吐白沫,其实嘴里喷的,是新鲜的花生沫。”顾倾城轻笑道。

“可恶!”冯熙沉声道,而后指挥士兵,“把那些假装中毒的,都抓起来!”

拓跋丕看着前面查数,对铁铖他们道:

“前面六个,东面七个,西面那扎堆的十几个,闹哄哄的,都是来搞事的,你们去拿人!”

铁铖他们去捉人,拓跋丕已经一跃而下。

抓起前面一为首者,手起刀落,将那人头颅斩下来。

殷红的鲜血,贱了拓跋丕一脸,也染了白花花的馒头。

人群吓得尖叫迭起。

“杀人了!杀人了!……”

“大魏开始装仁慈,如今还是对广陵老百姓痛下杀手了!”

“鲜卑人就是恶狼啊!”

拓跋丕斩下那人首级,又扯来一名闹事者,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怒声喝道:

“你们居然想学你九王爷当初的套路,也想扮作难民来闹事?!

可是你们的师祖爷在此,你们的扮相如此差劲,岂能蒙混过关!”

“别!别杀我……”

那人见凶神恶煞的拓跋丕,叩头如捣葱。

“鲜卑人就是野蛮,动辄杀人,咱们不能臣服啊……”又有人在叫。

“不服?你们根本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更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居心叵测之徒!”冯熙喝道。

顾倾城看看那些被花木兰和铁铖他们抓来的闹事者和假装中毒者。

对拓跋丕和铁铖道:“你们俩去撒一桶尿,给那些中毒者灌下,为他们解毒!”

“是!……”

拓跋丕和铁铖乐颠颠的带人去撒了满满一桶尿,让士兵给中毒者灌下。

那些人自然不肯喝,却被强迫着喝下去。

顾倾城悠然的站在他们面前,浅笑的问:

“诸位,童子尿好喝吗?”

“……你这个妖女,不仅毒害我们,还给我们灌尿!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要为我们讨公道啊!”

“对啊,如今先是我们,接着就是你们惨遭蹂躏啊!”

那些人叫嚷着,有些老百姓真的就被激起义愤:

“妖女,你怎么能灌他们喝尿!放了他们……”

“他们不是中毒了么?童子尿是最解毒之物,本郡主这是给他们解毒呢!”

顾倾城浅笑道。

而后脸色陡然一沉,对那些闹事者喝道:

“你们听好了,如今给你们灌童子尿,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回去告诉殷孝祖,再敢派人来闹事,本郡主给你们灌的,可就不是童子尿,而是大粪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

老百姓也一下子静下来,知道那些人是殷孝祖派来的了。

那些闹事者见老百姓听信顾倾城之言,又开始冤屈的叫喊:

“妖女……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看啊,什么郡主,那就是妖女!”

“对啊,哪有给人灌尿的啊!”

“还真是不怕死!”顾倾城冷然笑道。

又命人往他们嘴里塞了些褐色药丸子。

“这些是毒药,若没有解药,你们顷刻会肠穿肚烂,看你们敢不老实交代!”

那些人想吐,却吐不出来。

“不想死的,就快说,你们是谁派来的奸细?!”顾倾城喝道。

有人肚子真的咕嘟咕嘟起来,吓得赶紧跪下来:

“我们……确实是……殷将军派来闹事的……”

“殷将军……就是想我们煽动老百姓造反……”

顾倾城点头,让人放他们走,笑盈盈道:

“回去告诉殷孝祖,等高阳王大将军,杀到建康之时,本郡主再喂他吃大粪!”

那些人不敢走,可怜巴巴道:

“郡主,我们错了。郡主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是身不由己啊!”

“求求郡主,给我们解药吧?”

顾倾城又忍俊不禁,与飞鸿飞雁嘻嘻嘻的大笑。

“郡主行行好啊,我们的亲人都在建康,不得不听殷将军命令啊。”

那些人又跪下来哭道。

“那不是毒药,是士兵们身上的泥垢,不怎么干净,你们拉拉肚子,就会没事了。”顾倾城道。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那些人一听,起来连滚带爬的逃出广陵,跑回建康向殷孝祖复命。

他们走后,顾倾城再安之若素对老百姓道:

“这些银两,确实来自广陵好心人的募捐。本郡主为人诊治,也是捐资自愿。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里的一粥一饭,皆是大魏朝廷和广陵富者的一番善心。

这些粮食,一碗粥,一个馒头,都是别人辛劳获取,商贾们的钱财,也不是凭空而来,是别人辛辛苦苦赚来的!

好心人施以援手,却有人不知感恩,还得寸进尺,以为这是别人欠你们的。

所谓长贫难顾,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发放粮食,也不是长期的,只是让你们暂时度过难关。

无家可归者,朝廷可以给你们搭建临时住处,为你们遮风挡雨。

无地耕种者,朝廷会为你们开辟荒地,让你们耕种。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江南乃鱼米之乡,只要你们肯努力,再荒芜之地,都会变成沃土,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四百章:追悔莫及

第400章:追悔莫及

自此,灾民们都安安分分的排队领粮。

不知何时,拓跋濬也接报赶了过来。

看着淡定从容,就把闹哄哄的事件处理完毕的倾城,笑着对身旁的冯熙道:

“其实,有郡主在,本大将军,也根本不用操心。”

顾倾城抬眸看着与冯熙显得相当亲近的拓跋濬,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这次拓跋濬居然主动让自己和冯熙一起施粥?

他怎么会对冯熙那么信任?

平日里,他可是不放心让她接近任何男人的。

任何男人与自己多说一句话,他都以为别人觊觎他的女人。

自己和他皇爷爷吃顿饭,他都不放心,他对拓跋余和秦少卿的提防,就更不必说了。

就连娘娘腔的刘子业,还有拓跋丕和铁铖那两个孩子,他都能吃醋。

还有还有……

就连当初对顾彧卿那个亲哥哥,他尚且能吃醋打人。

却怎么独独对这个冯熙,是个例外?

冯熙的伤明明已经好转,他也不让其回军营,还留他住在行宫,与木兰姐一起多陪伴自己。

他吃尽所有男人的干醋,动辄醋海翻波,倒是一点儿都不吃冯熙的醋。

这也真是太奇怪了吧?

但想来拓跋濬是太喜欢他这个爱将,又或者攻城时,冯熙于他有救命之恩?

他才如此厚待冯熙?

晚上回到行宫,与冯熙他们一起吃饭,拓跋濬让飞鸿飞雁每日都给她炖大补血的大补汤。

而喝酒夹菜,拓跋濬对冯熙也是表现得像一家人般,处处关心。

除了拓跋濬的皇爷爷和他死去的父王,顾倾城竟未见拓跋濬对一个男人,有如此的敬重。

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饭后拓跋濬与冯熙他们处理军务。

顾倾城与花木兰在庭院散步,说话,说起太原的花爷爷。

拓跋濬与冯熙处理完事情,也走了出来。

告诉她们,明日大司马便能到了。

但估计大司马到的时候,也是中午,车马劳顿,庆功宴便在后日一早举行。

众人点点头,欣赏漫天繁星。

花木兰也欣赏了一会儿,便不着痕迹的默默退回房间。

顾倾城随口问冯熙:

“大哥能给我说说,你与妹妹是因何失散的?可有什么线索,去寻她吗?”

冯熙看着顾倾城,脑海里回到十几年前那一幕幕,泪水顿时又漫上他的眼帘。

半晌,冯熙含泪道:

“那天海棠花开得特别灿烂,上面还挂着很多小红包,府里正给妹妹办满月酒,宾客满堂。

可惜,就在那天,我们家……”

冯熙稍为停顿,调整下情绪,才接着道:

“我们家遭逢大难,几乎所有人……都死绝了,只剩下我和妹妹侥幸逃生。而妹妹,妹妹也在那天失散了。”

冯熙看着顾倾城的眸眼,全是深深的痛。

冯熙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大难,但自他的眼神,看得出,那大难,可不是普通的难啊。

“那如此说来,大哥的妹妹,是刚刚满月,你们就失散了?”顾倾城蹙眉问。

冯熙点点头:“人海茫茫,怕,怕是找不到了。”

再看看拓跋濬和顾倾城,又欣然道:

“如今大哥有了倾城妹妹,便如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用再寻了。”

顾倾城想起冯熙大哥第一次就把她错认,有些迟疑道:

“大哥,您第一次就错认倾城,说倾城长得……像令堂大人,是真的吗?”

“嗯,”冯熙点点头,脸上泛起温厚的微笑,“音容笑貌,无一不像。”

顾倾城胸腔里微微一抖,世间怎么能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关系?

但想到仙姬公主和那个风十三娘,也是那么相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又苦涩的笑道:

“是吗?竟有如此奇怪之事?可惜人人说我长得像我娘亲。

否则别说是大哥错认我,就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兴许就是大哥失散的亲妹妹了。”

拓跋濬看看他们俩,脸色颇为凝重,不着痕迹对他们道:

“好了,夜深了,明早还有很多事忙,都早些歇着吧。”

拓跋濬说罢拉着她的手,送她回寝殿。

“拓跋濬,你和冯熙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傻瓜,我对你还能有什么隐瞒。”

稍顿,拓跋濬陡然哈哈笑道:

“你不会怀疑我好男色,喜欢冯熙吧?”

“你胡说什么呢!”

顾倾城微嗔,才又道:

“我一向与其他男人有一点点交集,你都害怕别人觊觎我。却独独对冯熙大哥,倒是一点戒心都没有。”

拓跋濬淡然的笑:“冯熙为人憨厚老实,他才不敢打我娘子的主意!”

“真的是这样么?”

她还是不太相信。

拓跋濬已经打着哈欠: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

秋尽冬至,天气也渐转寒冷。

犒赏三军的大司马带着一车车丰厚的酒肉粮食用品到来。

冯左昭仪也托大司马给倾城带来整箱的冬服,里面不仅有白狐斗篷和大氅,还有倾城当初那袭蝴蝶舞衣。

明日便正式犒赏三军,举办庆功宴了。

皇帝当日派大臣到广陵慰劳三军,本来拓跋余也上表想请缨来犒赏三军。

拓跋焘既知顾倾城对拓跋濬的情意,若让拓跋余去广陵,只会给大家添堵。

就驳回了他的请求。

同一日来到的,还有洪门门主秦少卿。

他是专门来见顾倾城的。

天气转冷,他儒服外加了蓝狐大氅。

拓跋濬在大营,接待大司马一行。

顾倾城接报秦少卿来访,便赶回行宫。

当顾倾城披着白狐斗篷站在秦少卿面前,秦少卿又仿似呆住了。

“秦大哥,你怎么也来了?”顾倾城喜出望外道。

“当然是想你,才赶过来喽。”秦少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秦大哥……”顾倾城带着一丝撒娇的低叫一声。

秦少卿见如此娇憨的她,更加意乱情迷。

随后,便认真道:“你忘了,我曾说过,自小在广陵长大?”

“是啊,我记得那次在粥棚,你点的是桂花粥呢。”

顾倾城才恍然笑道。

秦少卿看看行宫的桂花树,落寂道:

“可惜,这时节已没有桂花了。”

顾倾城便请秦少卿进殿,笑盈盈道:

“我把桂花收集起来,酿了桂花蜜。来,我请秦大哥喝桂花蜜。”

秦少卿看着笑盈盈的顾倾城,脸上荡漾着满满的幸福。

当她喝着顾倾城亲自酿的桂花蜜露水,幸福更加写在脸上。

“好喝。”

“喜欢喝的话,秦大哥就带回去,留着慢慢喝。”

顾倾城将整罐桂花蜜送给秦少卿。

秦少卿也不客气,接过来便收进大袖里。

看着顾倾城,脸上露出似水柔情。

稍顿,秦少卿容色纠结,道出来意: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顾彧卿的事。”

顾倾城就知道秦少卿不会无事千里迢迢的跑来找她。

所以,她一听秦少卿来寻她,便急急的赶回来。

如今一听秦少卿说专程来跟自己说大哥的事,又见他脸色纠结,料想便不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猛然一抖!

莫非大哥已经被斛律屠休……

“我大哥他怎么了?不会,被斛律屠休杀了吧?”

顾倾城焦灼的问,紧张的攥着秦少卿的手,担心全部写在脸上。

秦少卿轻轻拍拍顾倾城的手,安抚道:

“倾城稍安勿躁,你大哥和他的可墩,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哦,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可是,秦少卿说可是……

“他到底怎么了?”顾倾城又紧张的追问。

秦少卿略为迟疑,才说出顾彧卿的状况。

“……他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如今的他,形同废人。”

“轰!”

秦少卿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的身子为之一振!

秦少卿见她像被雷击,赶紧扶住她,又随即安慰道:

“所幸,即便是废人,也总比失去生命强。”

“没想到那苍狼,竟然如此卑鄙残忍?!”顾倾城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一定要向他讨回公道!”

她此刻才真真正正的后悔,当初放斛律屠休归去。

真应了那句:放虎归山!

“好像,不是斛律屠休所为。”秦少卿道,“

而且,若不是斛律屠休救治得早,斛律彧卿怕是连命都没了。”

“……不是斛律屠休?”顾倾城一脸疑惑,“除了斛律屠休要置大哥于死地,谁还如此残忍?!”

“据回来的人禀报,是塔娜公主身边的一个蒙面侍女干的。”秦少卿又道。

“塔娜公主是谁?”

顾倾城错愕的看着秦少卿,一时之间有些糊涂。

随即又问:

“她的侍女,怎会与大哥,有如此深仇大恨?”

“塔娜公主便是大檀可汗的养女,听说是她与斛律屠休联手,里应外合,才顺利的助斛律屠休夺下柔然王庭。

而那对顾彧卿下手的蒙面侍女,听说……那女子好像还叫顾彧卿为大哥。

却歹毒之极,把顾彧卿折磨得不像人形,虽然还能喘气,却比死……还惨不忍睹。真真是最毒女人心!”

“轰!轰!轰!”

秦少卿的话,又像闷雷击打着顾倾城。

她的胸腔顿时被冷锐的利器穿胸,钝痛由头传至脚板心,痛得她站立不稳,几乎就软倒地上。

秦少卿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将她靠在自己肩头。

顾倾城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此人若不是逃离大魏的顾初瑶,便是顾新瑶。

而能将大哥手筋脚筋挑断,用尽手段折磨,此人非歹毒的顾新瑶莫属!

她喉头一甜,气得一口血便翻涌上来。

她咬牙,紧抿嘴唇,生生把那口喷涌而出的血,咽回去!

“大哥,是我,是我害了大哥,连累了大哥啊!……顾新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嘴角泌血,痛心疾首的失声痛哭。

“顾新瑶?”秦少卿恍然大悟,“便是顾府的女儿?”

顾倾城轻轻点头。

心痛的捶着胸口,一边悲恸的哭,一边道:

“我知道塔娜公主是谁了,她应该就是柳如霜当初那掉包的女儿!

而那所谓的蒙面侍女,便是塔娜公主的亲妹妹,顾新瑶!

原来,顾新瑶去投奔了她的亲姐姐!”

秦少卿恍然点头。

顾倾城继续道:

“她把对我的所有怨恨,都发泄在大哥身上。

若非因为她恨我,大哥就不会代我受过!

当初若非一念之仁,放过那弑祖的畜生,怎会令大哥受如此酷刑!

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放虎归山,更不该留那毒蛇一命,至令大哥代我受过啊……”

她捶打着胸口。

追悔莫及!痛彻心扉!

顾新瑶猜的没错,顾倾城若知道顾彧卿为了她受了那些折磨,肯定比那些折磨加在她自己身上,还要痛苦难过。

那种愧疚的痛,简直将她撕碎!

“自从顾彧卿被残,斛律屠休派巫医救治,虽然仍然派重兵看守,好像,暂时没有杀他的打算。如此一来,你大哥的性命,应该无虞。”

秦少卿轻轻拍着顾倾城安抚。

痛心疾首的哭了一瞬,顾倾城猛然醒悟靠着秦少卿的肩膀不妥。

赶紧离开,跌坐在椅子上。

秦少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臂,顿时觉得满怀失意,心里头也是空落落的。

顾倾城又带着不耻道:

“没想到那塔娜,竟和她亲娘一样,是条恩将仇报的毒蛇,居然联手外人害死自己的养父!

不仅篡夺了大哥的汗位,还让顾新瑶去向大哥下如此的毒手!”

“你也不必太担心,斛律屠休虽然派重兵看守顾彧卿,我们的人却在暗中保护。”

秦少卿又安慰一番。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擦擦眼泪,感激道:

“谢谢秦大哥……”

“只可惜顾彧卿手脚被废,即便能救他出虎口,他一个被废之人,行动不便,想带他逃回大魏,却非易事。

否则,我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大哥救回来。”

顾倾城缓缓摇头:

“你们洪门门众虽广,毕竟柔然军队彪悍,若强行劫走大哥,斛律屠休心狠手辣,恐怕恼羞成怒,说不定就会下令截杀大哥。”

稍顿,她眸光一转,让秦少卿稍等。

她径自回房间割腕放血,用瓷瓶装了一瓶子的血。

此刻,她脸色已经苍白,这些时日,失血实在太多了。

包扎好伤口后,又再往瓷瓶里调入些金疮药粉。

看上去就像琥珀色的粉浆。

而后出来,将瓷瓶交给秦少卿。

“秦大哥,这里面是琥珀断续膏,治伤良药。

麻烦你立刻派人,务必送到我大哥手里,让他涂抹在伤口上,他的伤,就很快能复原了。”

“……琥珀断续膏?”

秦少卿接过瓷瓶,打开瓶盖,嗅着那桃花香。

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看看她手腕上包裹着的布帛,还有那隐隐的血迹。

一脸的紧张,赶紧拿过她的手,心疼道:

“莫非你割了自己的血,来做药引?”

顾倾城轻轻抽回手。

轻描淡写道:

“哦,那个……这药的秘方,确实需要些血做药引子。没关系的,就一点点。”

见他依然愁眉深锁,担心的看着她。

她又道:“真的没关系的,你只要帮我把这药,尽快送到大哥手上即可。”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秦少卿握瓷瓶的手更加的紧了。

眼底里的心疼更加炙热。

“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他将瓷瓶收好,看着她不染尘埃,如雪的素颜,略为迟疑,还是把心中一些话问出来。

“外面都在传得沸沸扬扬,你和高阳王公开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

他们早就是可以互吐心事的朋友,顾倾城也不想瞒他。

顾倾城嘴角微微一翘,轻轻点头。

秦少卿眸眼闪过不易觉察的失落和阴鸷。

只一瞬间,遂恢复如常。

像叙家常般问:

“倾城妹妹喜欢的人是高阳王,听说南安王对你也念念不忘,整日里为了你喝酒,难道妹妹,对南安王,就没有一丝牵挂?”

秦少卿定定的看着顾倾城,观察她脸上每一个情绪变化。

顾倾城重重的叹口气,眸眼里有深深的痛心。

“我对他,曾经有感动,也有一些愧疚。”顾倾城看着庭院,茫然而纠结,“可如今,我怕连这些感动和愧疚,都荡然无存了。”

“……哦?他是怎么了,惹得你如此恼恨?”秦少卿好奇的问。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私自办孤儿院,接济那么多可怜的孩子。这点,曾经令我很感动。”

顾倾城一脸的遗憾。

秦少卿也不打岔,静静聆听顾倾城说话。

“可有些事情,原来是不能看外表的。”顾倾城沉痛道,“有些真相的背后,会令人毛骨悚然,那是切肤之痛。”

顾倾城想到那些被刻意打折再让她去医治的孩子,眸眼里便漾起痛心的泪光。

“他还有令倾城如此深恶痛绝之事?”秦少卿愕然道。

“当初他让我去给孤儿治病,我以为孤儿身上的伤,是流落街头,不慎导致,没想到……”

顾倾城叹口气,心痛得说不下去。

“好了,既然是令倾城不开心的事,那咱们就不去想他。”

秦少卿走近她,伸手拥着她的背,安慰道:

“不要难过,也许一切,是误会呢。”

是误会吗?

顾倾城心里毕竟当拓跋余是朋友,若他真是那么卑鄙之人,她即便对他没有男女情爱,也是非常非常痛心的。

“好了,不说拓跋余了。”顾倾城道,“明日就是庆功宴,秦大哥会参加庆功宴再离开吗?”

秦少卿扶着顾倾城的肩膀,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却故作失落道:

“不了,我这一趟,就是想赶紧告诉你顾彧卿的事,免得你心中牵挂。

还得赶紧给他送药呢,就不看你与拓跋濬卿卿我我了,免得我心里难受。”

“拿开你的爪子!”

一把极不友善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声音落下,那人已到了他们面前,并将秦少卿搭在顾倾城肩膀上的手丢开。

来人又冷冷的瞥着秦少卿:

“秦门主心里,怎么难受了?!”

“高阳王殿下,倾城还不是你的王妃呢!”秦少卿斜睨着拓跋濬,“有必要像看贼一样吗?”

拓跋濬拥着顾倾城的肩膀,似笑非笑道:

“秦门主没听过一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

“好了,别让秦大哥笑话了!”顾倾城轻嗔。

拓跋濬果然除了对冯熙,对任何男人,都是醋味泛滥!

挣扎出拓跋濬的怀抱,身子有些虚弱的摇晃。

秦少卿看着拓跋濬与顾倾城打情骂俏,嘴唇紧抿,拱手告辞道:

“在下就不打搅两位,告辞了!”

“秦大哥是为了倾城之事赶过来,千里迢迢,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啊?”

顾倾城客气的挽留。

秦少卿看着拓跋濬微微轻笑,再对顾倾城道:

“吃饭?罢了,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免得有人想把我给吃了!”

拓跋濬不置可否的看着秦少卿笑。

秦少卿离去后,顾倾城坐下来,虚弱的问拓跋濬:

“你不是在接待大司马,安排明日庆功宴事宜么,怎么又赶回来了?”

“本王听说行宫进贼了,自然得赶紧回来!”

拓跋濬捏着顾倾城的下巴,轻轻咬牙道。

“你呀,就是个醋坛子!”

顾倾城没好气的轻嗔。

伸手扶着晕乎乎的额头:

“人家秦大哥千里迢迢赶来,是告知我大哥在柔然的事。”

拓跋濬猛然瞧见她手腕上包扎的布帛,那鲜红的血迹像刀锋插进他的心。

“……你,竟然又放血了?!”他带着蚀骨心疼的骂,“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这样放血,会元气大伤!”

“我死不了,若能救回大哥,这一点点的血,又算得了什么。”

顾倾城嘶哑着嗓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顾彧卿?他怎么了?”

拓跋濬一边心疼的给她擦泪,有些错愕的问。

之前闲谈,顾倾城就告知拓跋濬柔然翻天覆地之事,也说起顾彧卿身陷囹圄。

她遂把顾彧卿的近况,告知拓跋濬。

未了,顾倾城痛心疾首道:

“大哥因我之故,才饱受顾新瑶折磨,我恨不得亲自赶去柔然,不亲眼看见大哥平安无恙,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拓跋濬也搂着她,安慰道:

“放心吧,斛律彧卿若是王者之命,定能逢凶化吉!”

顾倾城定定看着远方,想象中顾新瑶对大哥的残忍折磨。

犹如万箭穿心!

她第一次,如此的追悔莫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顾新瑶,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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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庆功盛宴

第401章:庆功盛宴

庆功宴就在广陵城外的魏军大营举行,那里也是拓跋的帅营。顶点更新最快

之前拓跋和一些重伤将军在行宫养伤,平日军事商议,都是在他的帅营。

偶尔,也会在大营住下。

将士们打了那么久的仗,又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如今个个伤愈又可以庆祝,自是乐翻了天。

庆功宴这日虽有阳光,天气却陡转寒冷,而且风很大,吹得舞台的帐幔猎猎作响。

大营前早已搭好超大的舞台,舞台上也铺上图案靓丽的地毯。

带着财物肉食还有御赐美酒赶来犒劳三军的钦差大臣,及广陵新任的一应官员,名流士绅,二十万将士,全部聚于空旷开阔的大营前欢庆。

此次庆功宴也是由顾倾城操持。

拓跋穿着月白轻装披着白狐大氅,身边的顾倾城也是月白底色绣花裙白狐斗篷。

两人一样的胜雪白衣,宛如绝顶雪莲,突然盛绽在红尘俗世之中。

两人联袂到来,自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人们争相观望。

他们的到来,也拉开了庆功宴的帷幕。

拓跋站在台上,朗声道:

“诸位将士,此番南伐,将士们栉风沐雨,砥砺前行,赴汤蹈火,奋不顾身,九死一生,居功至伟,大家辛苦了!”

将士们和宾客的掌声热烈的响起来。

大司马高允也接着道:

“陛下没有忘记,为大魏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特派本司马,带来御赐的美酒佳肴,犒劳诸位!”

拓跋和高允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酒盏。

众人举杯,拓跋大声道:

“今日庆功宴,诸位将士定要开怀畅饮,为我大魏繁荣昌盛,举杯同庆!”

拓跋将酒盏高高举起,再一饮而尽。

他身旁的高允也举杯同饮:“将士们辛苦了!咱们喝!”

庆功宴上,顾倾城言语不多,却落拓练达,叫人不敢小觑。

上至大司马高允,下至将军兵卒,都对顾倾城非常尊重。

此庆功宴不但慰劳三军将士,还震慑江对面的建康刘宋。

李双儿当然也是少不了一起参加庆功宴的。

她就像一只蛰伏了很久的狐狸,找寻着机会来到拓跋身边。

这个庆功宴,便是如今唯一的机会。

这些时日李双儿学了江南和荆楚一带祭祀祈福的火凤舞。

拓跋和将士们一起,集体编排了《高阳王破城舞》,让五百名武士一起参加排练,由高阳王领舞。

高阳王戴着金鹰镂空面具,再配一身金色飞鹰盔甲。

如此不但万钧神武,还添了神秘色彩。

《高阳王破城舞》,主要诠释高阳王带领将士如何奋勇攻城,并一举把固若金汤的广陵城池攻破,令刘宋大帅闻风丧胆,弃城而逃。

此舞曲几百战鼓擂动,振奋人心,踔厉奋发,斗志昂扬,伴有吟唱和壮烈的攻城戏剧表演。

风格气势磅礴,激昂浑厚,古朴悠扬,属于军队神武乐。

其中那攻城一幕幕,将士们不畏烈焰,赴汤蹈火,将当时情景再现,刻画得入木三分。

令将士们回忆当日险象环生的一幕,几乎个个热血沸腾!

“好!……”

喝彩声久久不绝。

将士们一边吃着酒肉,一边赏舞,参加庆功宴观看表演者竟达数十万之众。

《高阳王破城舞》在拓跋高超舞技的引领下表演完毕。

掌声响彻霄汉,鼓乐齐奏,鞭炮齐鸣。

“《高阳王破城舞》如此雄壮激励人心,定必流传千古啊!”

“此舞必定会成为后世军中乐舞的典范啊!”

拓跋知道殷孝祖派了奸细潜伏进来偷窥庆功宴会,便让人悄悄放他们进来,只暗中盯紧。

让他们看完回去禀报,气死殷孝祖和刘宋皇帝。

对面江岸,镇北大将军殷孝祖,身旁跟着乔装成副将的血魔,一行人驰马而至。

殷孝祖听着广陵这边雄赳赳气昂昂的鼓乐,几十万人的欢腾,气得几乎吐血三升。

“拓跋,老子一定要扒了你的狼皮做皮袄!!!”

紧接着,刘宋皇帝刘骏,也带着文武大臣,乘銮驾来到南岸江边。

众人看着江对面,曾经是刘宋的广陵城,一个个气得跺脚。

“还庆功宴呢!他们这是在故意气朕!气死朕了!……”

刘骏坐在銮驾上,指着广陵的方向,气得胸口揪着痛。

在銮驾里陪伴他的盛装美人,软软劝道:

“陛下,稍安勿躁,陛下的龙体要紧呀。”

“那些鼓乐,就像敲在朕的心里头,朕如何能心安!”

“陛下明知道拓跋是故意气您,您更加不能生气。”那美人又软软劝道。

“朕能不生气吗?”刘骏捶胸道,“除非把广陵重新夺回来!”

“陛下,我那好妹妹是拓跋的心头肉,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只要把她抓来,何愁拓跋不就范。”美人娇滴滴道。

“你妹妹,就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安平郡主,连太子也被她迷惑的妖女?”

刘骏色眯眯的眼珠不安分的转动。

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才能勾得业儿也神魂颠倒。

“对,她就是会迷惑人的妖女。”那美人点点头,“只要有顾倾城在手,陛下就算要扒了拓跋的皮,他也会乖乖的躺下。”

“还是美人贴心,若非朕新得了美人,朕这次丢了广陵城,怕是气死了。”

刘骏气终于顺了顺胸口。

“好了,陛下还是不要听对面那些鼓舞了,免得陛下心里不痛快。”那美人又柔媚道。

“好,美人就陪朕回宫吧。”

刘骏色眯眯的搂着那美人,一副急色道。

“好好好,臣妾这就陪陛下回宫。”

那美人攀在皇帝脖子上,娇滴滴道。

刘骏再也听不下去,骤然黑起脸,对候在銮驾外的殷孝祖冷厉道:

“殷孝祖,你就站在这里,好好听听!吹着江风,好好想想!如何能夺回广陵!”

“是……”殷孝祖恭恭敬敬道,“恭送陛下。”

殷孝祖躬身送别皇帝一行离开江岸,与血魔站在江岸。

已过知命之年一脸枭雄霸气的殷孝祖,看着广陵的方向,咬牙切齿,仰天大叫:

“拓跋,你等着!本将军定教你没命回平城!”

“魔尊放心,咱们一定会有机会的。”血魔在旁边嘎嘎道。

没过多久,殷孝祖身边,相继出现个鬼面具人和太乙真人。

“鬼王,太乙真人,你们可算是来了!”

殷孝祖见到那鬼面人以及太乙真人,喜出望外,恭恭敬敬的拱手揖礼。

“大将军听到对面的庆功宴,心里不爽快吧?”鬼王声音诡异道。

殷孝祖颓然跺脚道:

“本将军有诸位襄助,却灭不了拓跋,反而丢失了广陵。实乃大恨也!想来鬼王,与本将军也是同感吧?”

鬼王只看着广陵方向,听着那热火朝天的鼓乐,默然不语。

神秘莫测。

太乙真人却看着天象,伸手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月告凶,不用其形。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而后,精悍的脸上露出奸邪之笑。

“真人言下之意,这好端端的,天有奇诡异象?”殷孝祖喜上眉梢。

血魔也裂开血盆大口,嘎嘎嘎的笑。

太乙真人再慎重的掐算一遍,再笃定道:

“明日午时,日而无光,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圣姑与战神,再福星高照,也在劫难逃!”

殷孝祖与血魔相视一眼。

殷孝祖喜道:“太乙真人素来精于天象,您若如此说,那便是咱们下手的,绝佳时机!”

太乙真人点点头,又看着鬼王,道:

“圣姑百毒不侵,也唯有日食那刻,鬼王方能得手。”

鬼王沉吟半晌,方微微颔首,对殷孝祖道:

“殷将军,本王可以助你们把安平郡主抓来当诱饵。但本王有个条件。”

“鬼王请说。”

“绝对不得伤她分毫!”

“鬼王,顾倾城不能留!”殷孝祖神色纠结。

“你是不答应?!”鬼王转身欲走。

殷孝祖脸色有些难看,与太乙真人以及血魔互相看了一眼。

遂噙着狡诈的笑:

“既然鬼王维护那顾倾城,那本将军就看在鬼王面子上,只取拓跋性命,对顾倾城网开一面。”

殷孝祖慑于鬼王的威严,表面上显得恭恭敬敬。

嘴角却悄悄翘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殷孝祖,不要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你们要是敢伤她分毫,你九族的性命,你那贵妃妹妹,都将化为血水!”

鬼王语气诡异森冷。

殷孝祖闻言,吓得马上举手,在鬼王面前信誓旦旦:

“鬼王放心,殷孝祖定不会毁了承诺。”

鬼王再冷冷的瞥了殷孝祖一眼,便飘飞在江面,消失在他们面前。

太乙真人瞧着凌江飘飞而去的鬼王,又惊又疑,对殷孝祖他们道:

“这个鬼王,武功深不可测,到底是何方鬼怪?”

殷孝祖也叹口气,黯然的摇头:

“此人确实莫测高深,来无踪去无影,就像地狱里的阎王,却为何,又与大魏皇族,有着深仇大恨?”

“他既与大魏皇族有仇,怎么却跟拓跋一样,维护起顾倾城了?”太乙真人又蹙眉道。

“本将军也是纳闷啊!”殷孝祖捶着拳头,“看他那气度,可不是寻常人!”

血魔却嘎嘎嘎的笑道:

“管他是什么神秘莫测的鬼,他若能将顾倾城擒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绝不可以放过。”

“你没听鬼王拿本尊九族性命要挟吗?!”殷孝祖冷冷道。

“魔尊,那些都是凡夫俗子,死了也不可惜。只要咱们将圣姑炼丹吃了,魔尊恢复功力,咱们便可永生不灭。”

“你要本尊拿九族性命来换?”殷孝祖狠狠的瞪着血魔。

血魔一时梗住。

太乙真人对殷孝祖道:

“凡人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今日不死,过不了多少年,也得归于尘土。

若咱们得以永生,那可是与天地同寿,也算是为你九族活着。”

殷孝祖终于点点头。

血魔恼怒的跺脚道:

“有拓跋一日,难抓圣姑。圣姑不落入咱们手中,也难对付拓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殷孝祖嘎嘎嘎的笑道,“咱们先利用圣姑,杀了拓跋,没了他庇护,咱们再将圣姑炼丹,就易如反掌了!”

三人终于阴测测的笑起来。

广陵的庆功宴。

拓跋等人跳罢《高阳王破城舞》,接下来,是李双儿的火凤舞。

伴随着紧密的花鼓擂动,几十名粉白衣裙的舞娘,簇拥着火红舞衣的李双儿。

“好!……”喝彩声又四起。

粉色的舞娘一层层散开在旁伴舞,露出火凤舞衣的李双儿,手拿红羽扇遮面,红白辉映,翩翩起舞。

李双儿学着凤凰舞姿,跳跃腾飞也极尽轻巧。

可惜总不如顾倾城那般从容翱翔,演不出凤凰展翅的风姿。

但总算也是有看头。

而后,拓跋又弹奏一首《广陵散》,琴声悲壮激昂,有如万马奔腾,长驱杀敌,又如壮士断腕,视死如归。

琴声再次引爆全场,引得掌声喝彩声进入**。

李双儿和花木兰也不由得痴了。

接下来是拓跋与顾倾城跳的一曲新舞,拓跋命名为《倾城之恋》。

冯左昭仪把她当日在老祖宗寿宴那套银白蝴蝶舞衣,让大司马给她带来。

一身银光熠熠,碧琼轻绡的顾倾城,与白袍飘逸,道骨仙风的拓跋,两人双双飞舞着出场。

两人衣袂猎猎,飘然出尘,宛如神仙眷侣。

顾倾城飘然欲飞,衣袂随着身形的旋转迎风摆动,舞姿灵动,顾盼生辉。

一飞一跃,如蝴蝶展翅,凤凰翱翔;一姿一态,极尽神秘,高贵妩媚。

歌舞正酣,倏忽狂风大作,倾城随风,扬袖飘舞,似欲乘风而去。

人们喝彩声不绝!

拓跋却暗吃一惊!

这些时日倾城连续放了那么多血,元气大伤,身体瘦得大风都能刮起。

吓得他赶紧借力腾空,一把抓住她的绣花鞋,将飘至半空中的她捉住,拽了回来。

倾城便在他的掌上起舞,两人舞姿恩爱缠绵,飘飘然又似神仙降临,引得喝彩声掌声擂动。

有些曾经在老祖宗寿诞上看过顾倾城跳惊鸿舞的大臣,不禁惊叹叫绝。

“古有飞燕做掌上舞,如今郡主不仅能做掌上舞,还能凤凰翱翔,犹胜一筹啊……”

“真真是大开眼界了……”

大司马高允也颔首道:“当初安平郡主与高阳王的《天作之合》,已跳得空前绝后,这《倾城之恋》,更加惊世骇俗啊!”

“不错!真的不错啊……”

拓跋与顾倾城退下舞台。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

便是角力摔跤,勇士们一个与一个比赛,呼叫呐喊欢呼声不绝于耳。

勇士们呼啦啦声声震耳欲聋的吆喝,逐渐退出舞台。

精彩节目又再登场。

台上缓缓碎步,走出个粉裙旦角,水袖掩面。

待至水袖飞扬……

众人眼前一亮……

包括藏在观众席里的刘子业和秦少卿,也目瞪口呆。

但见顾倾城一袭粉裙亮丽,额头鬓边花钿熠熠生辉,摇曳轻颤,白色水袖飘荡,亦梦亦真……

人间尤物是青衣。

此青衣不是天上的仙女,却有着仙凡结合的风姿淡雅,美艳不可方物。

这是顾倾城根据自己那些飘渺梦境,改编的《再续桃花缘》。

她演绎一位桃花仙子。

一出场,一嗔、一喜、一伤感、一幽怨,水袖轻扬,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皆引来热烈的掌声。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世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

顾倾城的唱腔和念韵白,虽没到炉火纯青之境,但她聪明伶俐,自幼随秦般若学舞,有很好的舞蹈功底。

在看过花想容和萧红玉的演唱后,无须调教,竟无师自通。

一个云手,一个盘腕,一个转身,几步圆场。

到水袖的轻颤,眼神的流转,指尖的兰花拈来,容颜的百媚千娇。

这样精致致攒出来的腼腆,淡秀,恬静,妩媚,饱含仙凡结合的所有风情。

她堪称人间尤物,怎能不倾国倾城?

拓跋看痴了,他的倾城,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所有人几乎都看痴了!安平郡主倾国倾城,果然是名不虚传!

人群里的刘子业和秦少卿,更加如痴如醉。

李双儿看到顾倾城如此惊艳的演起了青衣,还像模像样的演唱得柔媚入骨。

她脸皮都开始抽搐,捏紧拳头,一双狡黠的眸子更带着狠厉。

欢庆至夕阳西下,大家一边看节目,一边相互敬酒,行酒令……

第四百零二章:怜卿薄命

第402章:怜卿薄命

顾倾城唱完《再续桃花缘》,飞鸿飞雁便陪着她下去卸妆。

飞鸿飞雁服侍顾倾城换掉戏服,穿回月白底色绣花裙。

庆功宴人多复杂,顾倾城一早就提防担心再有刺客。

抚摸了一下藏在鬓发的那把弦月匕首,又轻抚手上的痴情花戒指。

如今她总算知道如何使用痴情花,痴情花心随意动,任何兵刃包括银针都是多余的了。

这时候,花木兰趁顾倾城有空档,走进换衣间。

轻轻的咳了声,拱手唤了声:“安平郡主。”

飞雁一见花木兰,已经开心的叫道:

“花将军?你来了?你快说说,咱们郡主今天的表演,是不是太好看了!”

“倾城不仅舞蹈,即便是唱曲,都是天下无双。”花木兰笑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木兰姐说说话。”顾倾城对飞鸿飞雁道。

“是……”飞鸿飞雁开开心心的出去。

两人还沉醉在今天的所有表演节目里。

“木兰姐。”顾倾城向花木兰伸出手。

“倾城,你跳的舞真好看,世人都传你舞惊天下,我还一直遗憾,不能一睹妹妹的舞姿呢。”

花木兰拉着顾倾城的手道。

“木兰姐见笑了。”顾倾城嘻嘻的笑着。

花木兰恬静的看着顾倾城,由衷道:

“你与大将军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只有倾城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起大将军。”

“木兰姐……”

顾倾城很想说些宽慰她的话,又不敢说出口,怕反而伤害了她。

疼惜的抚摸着花木兰略带沧桑的面容,心疼道:

“木兰姐在军营吃了那么多苦,只盼再无战事,木兰姐可以早点回去陪花爷爷。”

“是啊,若无战事,将士们就可以解甲归田了。”花木兰也叹道。

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和依依。

“木兰姐,冯熙大哥是位良人,你可以考虑考虑吗?”

“骠骑将军骁勇正直,前途无量。而我,战事一结束,便要回去陪阿爹,我们是不可能的。”

顾倾城愁眉苦脸的看着她半晌,木兰姐除了心中那位,就真的不会爱其他人了么?

“木兰姐,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她伸臂拥着她,她是知道花木兰的心意,却又不能道破,只歉疚的拥抱着她。

“……你们——”

门口一把声音惊愕的低叫。

顾倾城和花木兰往门口看去,竟是穿着打扮与顾倾城几乎一模一样的李双儿。

此刻李双儿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互相拥抱,模样亲昵的她们。

“……哦,那个,三妹,花将军与我是同乡,我们一向像……兄妹一样。”

顾倾城放开怀里的花木兰,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毕竟三妹妹看到的是一身将军戎装男儿身的花木兰。

而花木兰的身份毕竟罪犯欺君,她除了拓跋濬,其他人是断断不能随意泄露的。

当然,那日为花木兰瞧病飞鸿飞雁是知道的。

但她俩忠心耿耿,即便要了她们的命,也不会泄露的。

“噢……同乡?情同兄妹?”

李双儿半信半疑,走向她们。

不无审视的看着花木兰。

若这花将军与顾倾城有私情,她就更加可以离间高阳王对顾倾城的爱了。

花木兰脸颊有些微红,见李双儿进来,她也不能久待,便粗着嗓音道:

“郡主,你们聊,末将先出去。”

李双儿看着花木兰的背影,犹自疑惑着:

难道顾倾城与这花木兰是青梅竹马,在乡下就有了私情?

“三妹妹找我有事?”

顾倾城的声音将李双儿的思忖拉回。

“我找二姐喝酒。”李双儿开心的笑道。

“好啊。”顾倾城欣然点头。

出门前李双儿帮她披好斗篷,体贴的系好斗篷的缎带,并亲昵道:

“看二姐这些日子辛苦熬的,脸色都苍白,更显瘦了。如今已经入冬,晚间风大,别受了凉。”

“我有那么瘦么?”

顾倾城摸摸自己的脸。

“当然了,方才一阵大风就能将你刮走,别说是高阳王殿下担心,就连我在台下看得,都揪心着呢。”

“谢谢三妹。”顾倾城看着她暖暖的笑,“三妹是将门虎女,没想到也是如此的体贴,善解人意。我那未来妹夫,可是有福气了!”

“二姐说哪里话,高阳王殿下能找到二姐,才是福气。”

李双儿略显羞涩的笑道。

“三妹,我和……拓跋濬,其实,并不是想瞒你……”

顾倾城有些惭愧的看着李双儿。

李双儿却不以为意的笑:

“二姐,你和殿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当初喜欢殿下,就是一厢情愿。

再说,殿下这些年,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何必再自讨没趣,吊死在一棵树上。”

“三妹真的看得开?”

“当然,天下不止高阳王一个好男儿,只是我之前没去寻罢了。

大哥跟我说了,会为我物色杰出的青年才俊,任我挑选。二姐到时候,可得帮我掌掌眼!”

“好。”

顾倾城见李双儿似乎已经不介怀,也开心起来。

李双儿落落大方的笑,姐妹俩亲昵的挽手,走出换衣间。

“哎……飞鸿飞雁呢?”

顾倾城嘴里喃喃,不见守在门口的飞鸿飞雁,左顾右盼。

李双儿甜丝丝的笑道:

“大将军说今日庆功宴,大家不醉无归,方才我来的时候,便让飞鸿飞雁与我的丫头小兰小芳也去喝酒了。

虽然她们是侍女,但今日普天同庆,就当给她们放放假吧。”

“三妹想得真周到,难得今日普天同庆,是该给她们放放假了。”

本来飞鸿飞雁要照顾郡主,是不敢也不肯过去的。

但来李双儿说有她照顾二姐,姐妹还要说悄悄话,就让她们不要打搅。

飞鸿飞雁这才勉为其难的和李双儿的两个丫头离开。

没想到被那俩丫头灌了几杯,飞鸿飞雁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李双儿与顾倾城同坐一小长桌上,便开始颦颦向顾倾城敬酒。

“来!二姐,今日庆功宴,咱们也和将军们一样,不醉无归!”

“好,喝酒!”

一盏酒下肚,顾倾城眉宇轻蹙,喃喃自语:

“咦……这酒可真是不得了,怎么兑了水还这么烈啊?”

顾倾城喝了满满一盏酒,这味道跟醉仙楼她试过的没有区别啊。

李双儿虽然举杯仰头,却是略为沾嘴,趁顾倾城喝酒不察,把自己杯盏里的酒偷偷倒掉。

她似乎没听到顾倾城的自言自语,一边斟酒一边道:

“二姐不但倾国倾城,还能妙手回春,更舞艺超群,难怪……高阳王殿下,对二姐死心塌地。”

“三妹……”

“二姐可别误会啊,若是高阳王爱上其他女子,三妹定然是不甘心的。

嘻嘻嘻……但三妹输给二姐,那可是心服口服。来,喝酒……”

见三妹妹终于放下拓跋濬了,难得她如此盛情也如此开心。

反正这酒战英也已经兑水,顾倾城就与她畅开的喝了起来。

李双儿又斟满顾倾城的酒盏,向她举杯道:

“这杯酒,大姐不在,我们便敬大姐?”

“好。”

顾倾城见三妹妹说得在理,盛情难却,便与她喝了。

李双儿又斟了一杯,带着一丝酒意,嘻嘻嘻的笑道:

“二姐,你是知道的,我自小便爱上高阳王,爱得如痴如狂。

本来,我此生是非殿下不嫁的,即便与贺兰明月共侍一夫,也在所不惜。

如今殿下爱上的,是我的二姐,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没失去什么。

但那个一直与我争殿下的贺兰明月,你说她,会不会气得个半死!”

“三妹妹……”

顾倾城知道李双儿心里,终究还是难过的,略为惭愧的看着李双儿。

“来,为了气死贺兰明月,咱们干杯!”

李双儿开心的笑向顾倾城敬酒。

顾倾城觉得亏欠李双儿,这酒就爽快的饮下。

这几杯酒下肚,顾倾城觉得肚里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二姐,愿你与殿下,永远幸福快乐!”

李双儿又向顾倾城举杯。

“好,谢谢三妹妹。”

顾倾城悉数饮下。

若是几杯水酒,令三妹妹心情舒畅,她便喝醉又如何?

这时李峻端了杯酒走过来,笑着对顾倾城道:

“倾城妹妹,没想到你演起青衣,竟不比那些名角逊色,大哥敬你一杯!”

李双儿赶紧给顾倾城递上满满的一杯酒。

顾倾城又闻到李峻身上不同的香囊,和那独特的狐臭。

“大哥过誉了。”

她接过李双儿的酒,举杯和李峻喝下去。

顾倾城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酒了,只觉得熏熏欲醉。

不远处的花木兰手里拿着酒盏,很想过来与倾城喝杯酒。

因自己是女扮男装的身份,又怕别人议论自己一个将军与郡主走得那么近。

便踌躇着,远远看着顾倾城与李峻兄妹喝酒。

“不行了,大哥,三妹,这酒真的好烈。”顾倾城微醉道:“你们不知道,我酒量浅,一喝即醉。”

见顾倾城喝了几杯酒,也差不多要倒下了。

李双儿拿过顾倾城的空酒盏,再为顾倾城斟了杯酒,戒指上的情人泪悄无声息就落在酒中。

“二姐的酒量,怕是不能喝了。”李双儿把酒递给顾倾城:“这杯酒,咱们去敬高阳王。”

“敬……他?”

顾倾城看着不远处与将士们喝得欢快的拓跋濬。

“对呀,我们一起去敬殿下。既祝贺殿下拿下广陵,击退刘宋。”李双儿甜如蜜糖的笑道,“也希望殿下能好好爱二姐,希望你们一生幸福!”

顾倾城没想到三妹妹如此豁达,之前她一直嚷着生要做高阳王的人,死要做高阳王的鬼。

如今为了自己,竟可以抽身而退。

“好吧。”

顾倾城端着酒,和李双儿行到拓跋濬面前。

拓跋濬看着脸颊绯红,脚步不稳的顾倾城,眉宇不由得一蹙。

赶紧伸手扶住她。

倾城绯红的脸颊像成熟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就咬下去。

“谁准你喝那么多的酒了。”拓跋濬心疼的道。

拓跋濬在人前公然一点都不忌讳,与顾倾城如此亲热。

李双儿心里像被刀狠狠的扎进。

顾倾城把手上的酒递给拓跋濬,醉态可掬:

“我和三妹妹已连饮数杯,已经不胜酒力了。”

李双儿压下心里的痛,微带醉意道:

“殿下,这酒是我敬你们的,我二姐,以后就托付给殿下了,殿下可不能辜负我二姐啊。”

“拓跋濬,三妹妹一番盛情,你就喝了吧。”顾倾城醉意盎然道。

拓跋濬见李双儿好像也不缠住自己了,难得今日高兴,这酒又是顾倾城递给他。

拓跋濬接过来一饮而尽。

拓跋濬其实也喝得差不多了,看着顾倾城红扑扑诱人的脸,温柔道:

“傻瓜,你醉了。”

“我……是……醉了。”

顾倾城醉倒在拓跋濬怀里。

“来,殿下,二姐醉了,我们扶她进你大帐休息吧。”

李双儿过来帮忙搀扶顾倾城。

“不用。”

拓跋濬却一把抱起顾倾城,脚步歪歪的往他的大帐走去。

李双儿亦步亦趋的跟着拓跋濬,一只手搭在顾倾城的肩膀上,看似相扶。

关心道:“我还是不放心,二姐要是吐的话,我得帮忙照顾。”

于是他们走进拓跋濬的帅帐。

大将军和顾倾城进去,哪怕是战英也是不敢跟进去的。

只掩好帐幔,和侍卫远远在外面守护着。

花木兰看着拓跋濬抱着顾倾城进帅帐,心里有一丝落寞。

“花木兰,咱们喝酒。”

冯熙这时候却找她喝酒,她便把心思收回。

拓跋濬抱着顾倾城进帅帐,李双儿看到帅帐内还有软榻,便让拓跋濬将顾倾城放在软榻上。

“殿下,二姐喝了那么多酒,就放她在软榻上先躺会儿,这样舒服些。”

“放床上,岂不更舒服?”拓跋濬有些犹豫。

“我怕二姐会吐,吐起来的话,还是软榻方便。”

拓跋濬终于依言,将顾倾城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榻上,顾倾城已经呼呼睡去。

“娘子……”

拓跋濬温柔的轻抚着顾倾城。

又佯骂:“未经为夫同意,竟敢喝那么多酒。看你醒来,为夫怎么罚你!”

他竟然称城顾倾城为娘子?

难道他们已经成亲?

拓跋濬那温柔的语气,听得身后的李双儿妒忌得简直要发疯。

拓跋濬轻抚着顾倾城滚烫的脸颊,就这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的情人泪开始发作,眼神迷离。

李双儿赶紧上前,将他扶至床上。

“娘子,你……你不是已经醉了吗?”

拓跋濬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顾倾城。

又焦灼的伸手扶住她:“你快躺下,别……别摔着。”

“殿下……”

眼前的顾倾城,媚眼如丝的低唤。

拓跋濬心里欲火焚烧,像百匹野马奔腾,只觉得**如汹涌波涛,随时随地喷薄而出。

他一把抱紧眼前的顾倾城,喘息着粗浊的气息。

“娘子……你怎么叫我殿下了……你不是叫我夫君的吗?”

他眼里的娘子已经为他宽衣解带,主动亲了上去。

“夫君……”

“娘子……”

拓跋濬狂热的把她摁倒在床上。

身子一浪一浪的炽热,要把他逼疯了……

欲火终于排山倒海的喷薄而出,拓跋濬喉咙又干又喝,像被火烧。

李双儿趁给他倒水,给他喂下了女人心。

明日开始,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启。

自己好不容易成了他的女人,他还会把对顾倾城的爱,悉数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得感谢缇娜姐姐的成全。

李双儿痴痴的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熟睡的拓跋濬。

她的泪水滑下。

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怜卿薄命甘做妾。”

她到底是多薄的命,爱得多么的卑微,才自甘堕落到如此境地?

哪怕用卑劣的手段得来的欢爱。

哪怕能做他一夜的女人。

哪怕他爱的人不是自己。

哪怕他搂着自己嘴里却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哪怕是捡那个女人指缝流泻出来的一点点爱。

她也甘之如饴。

她抬头看着软榻上的顾倾城,酡红的脸颊,更显得她倾城之姿。

别说是男人了,即便是女人,任谁看了那样的姿容,会不动心?

她想起来,想剃光顾倾城的头发,划破她的脸,再一刀结果了她。

那样,高阳王便永远属于自己。

她想象着顾倾城被她毁灭成丑八怪的样子,她会多么的惬意!

她咬咬牙,想起来趁顾倾城酒醉下手,像整治她的嫂嫂和安陵缇娜的嫂嫂一样。

让她们生不如死。

可是,刚翻身想起来,拓跋濬却一把搂着她,嘴里梦呓:

“娘子,别走……”

那样的温柔,她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

她又舍不得离开那样温柔的怀抱。

沉醉在拓跋濬的怀抱里,她满足的笑了……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四百零三章:晴天霹雳

第403章:晴天霹雳

一夜宿醉。

翌日一早,顾倾城悠悠睁开眼睛。

透过风鼓起的帐幔,瞧见外面天空灰蒙蒙,飘着雪花。

初冬的第一场雪。

竟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

醉仙酒果然厉害,连神仙都倒。

她本就不胜酒力。

最近她元气大伤,更难敌烈酒。

还觉得头痛欲裂。

顾倾城的血液,虽然百毒不侵,还能快速痊愈生长。

可是她对烟酒气味,却是如常人一样,难以抗拒的。

“飞鸿。”

她慵懒的低低叫唤了声,有些娇弱无力。

没人应,她又乏力的叫:“飞雁。”

还是没人应,她一个翻身,几乎掉在地上。

才发觉自己躺在软塌上。

看了看周围环境,才知道是拓跋濬的大帐。

她再阖上眼歇息一瞬,才站起来。

一转身,抬眸……

“轰!!!”

眼前景象,不啻晴天霹雳!

那是锥心刺骨的一幕。

面前的大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赤身**的拓跋濬和李双儿。

拓跋濬紧拥着李双儿而眠,床笫间衣服乱抛。

看他们的样子,早已经是……颠鸾戏凤……

顾倾城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看着。

胸腔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尖锐的利刃刺穿了一般,痛得她倒抽冷气,紧蹙眉头弓起腰。

不!是自己酒醉未醒。做噩梦了!

是幻觉!

顾倾城大力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很痛!

眼前的一切还是不变!

李双儿半梦半醒中抱着拓跋濬,脸上洋溢着幸福。

嘴里却发出些许难受破碎的嘤咛:

“殿下……我……疼……”

床上的拓跋濬抱着李双儿,嘴角含笑,仿佛意犹未尽。

顾倾城痛得肝肠寸断!

鼻子一酸,眼前霎时一片朦胧。

“拓跋濬!!!”

顾倾城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一把拽过拓跋濬的头,顺手就一巴掴在他的脸上。

拓跋濬骤然从美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顾倾城,有些不明所以:

倾城怎么会如此悲愤,泪流满面?

“……怎……么了?”

拓跋濬错愕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再一低头,看见自己怀里,竟然躺着李双儿。

拓跋濬呀的狂叫一声!

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像见鬼一般猛然将李双儿推开。

李双儿也惊醒了。

拓跋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蹦跳起来,赶紧拿衣裳穿。

顾倾城的心碎了一地!

喔不!

她哪里还有心,她的心在那人身上!

他们同心一颗,两身呼吸!

“为什么?……”

顾倾城冰冷愤怒难过哽咽的声音艰难响起。

“……倾城,不是这样的……昨晚明明是你,抱着我的明明是你,怎么变成这个女人了?!”

拓跋濬忙不迭的向顾倾城解释,说到最后声音拔高,瞪着李双儿咆哮:

“说,怎么是你在这里?!”

李双儿早在顾倾城挥掌抽拓跋濬耳光便醒来。

听到拓跋濬的咆哮,见自己和拓跋濬都赤身**,脸上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却也有虚伪的歉意。

“二姐……我和殿下已经……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她一边找衣裳往自己身上遮挡,显得有些羞赧又有些惴惴不安。

顾倾城的眼泪簌簌滚落,仿佛被人打下地狱深渊,寒冰雪窟。

“为什么?!!!”

顾倾城再悲痛欲绝的对着拓跋濬大吼一声。

“我……我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与你在一起啊……”

拓跋濬一时之间仍有些懵懵懂懂。

“倾城,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

顾倾城捂起耳朵,流着泪往后倒退,两汪清泉绝望到了谷底。

绝望的眸眼看着他们摇头,一步步往外退,继而转身飞奔出去。

身后,李双儿狡黠的眸眼轻扬,脸色绯红,却在拓跋濬背后,紧紧搂着他。

“殿下,您昨晚喝醉,把,把我当成二姐了。我们……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拓跋濬一把推开她,飞快的穿衣裳,一边狼狈的穿衣一边飞奔出来,声音嘶哑的叫:

“倾城,你听我说,不是这样子的,我明明抱着的人是你,怎么可能是她!”

帐内哪里还有顾倾城的影子!

“战英!快拦住郡主!”

拓跋濬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叫。

守在帅帐外的战英和护卫,刚刚看见安平郡主伤心欲绝的跑出帐外,径自朝她的魅影飞奔而去。

战英是知道李双儿与顾倾城昨晚都在大将军帅帐的,莫非他们……

正自挠头纳闷,继而听到大将军的喊叫。

战英和护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追过去拦住顾倾城。

顾倾城一把拔出弦月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们谁敢拦我,我立刻自刎在你们面前!”

所有护卫见顾倾城泪流满面,还拿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一副悲恸的样子,他们吓得心惊肉跳。

更不敢阻拦。

顾倾城跃上她的魅影,不辨方向,夺路飞驰而去。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命运如此,何必留恋?

凌云和其他护卫将军早在顾倾城泪流满面的策马奔跑时,便骑马尾随追了过去。

但终究,相距了很远距离。

而且他们的马,哪能追上魅影。

战英跑回帅帐门口,便见拓跋濬穿好衣裳急匆匆的走出来。

拓跋濬焦灼的看过去,军营却哪里还有顾倾城的影子。

“……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属下见郡主好伤心的样子,还拿匕首抵在脖子上,不让我们追啊。”战英迟疑道。

“混蛋!她不让你们追,你们就不追吗?!”拓跋濬爆喝。

拓跋濬从未如此暴怒呵斥他们。

“大将军放心,凌云他们已经去追了。”战英马上宽慰拓跋濬。

李双儿的丫头小兰早趁机溜了进来,一边给她换回红裳,一边胆怯的问李双儿:

“县主,您不是说,过了昨夜,高阳王殿下便会把对顾倾城的爱,都……转移到县主您身上么?”

“殿下被那贱人迷惑得太深了,哪会一蹴而就。”

李双儿暗暗咬牙,微微叹息。

“若高阳王不把县主放在心上,那县主,岂不白白丢了清白?”小兰嘟嘴道。

李双儿笃定的低声道:

“放心吧,我已在他们心里种上一根毒刺,这根刺,总会将他们的心,一点一滴,慢慢刺穿!”

“可是……”

小英愁眉苦脸,想着高阳王一脸紧张的去追安平郡主。

“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李双儿噗嗤一笑。

再不紧不慢道:

“再坚不可摧的感情,只要一步步瓦解,就能令他们分崩离析!”

小兰将信将疑,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时候,拓跋濬去而复返。

李双儿又惊又喜的看着走进来的高阳王。

殿下果然是回心转意,不去追顾倾城了,将对顾倾城的爱都放在自己身上了!

却见拓跋濬裹挟着飓风而来,死死的瞪着她,厉声狂吼:

“说!是不是你在酒里下药?!”

“我……当然没有!”

李双儿眨巴着狡黠的眸眼。

又委屈的嘟嘴狡辩:

“殿下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双儿在殿下眼中,竟是一文不值吗?”

拓跋濬的语气像冰刀:

“不要砌词狡辩,否则,休怪本王手狠!”

“……是殿下自己主动与我好合,如今倒是怪……”

李双儿还未说完,拓跋濬手一动,“锃”的一声,赤霄毫不犹豫的刺进李双儿胸膛。

“噗……”的一声。

剑在她心脏的上方插进去,只差少许便命中她的心脏。

血一下子喷薄而出。

李双儿惨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剑,惊得目瞪口呆,全身颤抖,倒在血泊里。

拓跋濬无视李双儿的伤,语气像冷箭:

“这一剑,是赏你愧对你倾城!”

李双儿回过神来,一双绝望的眸子,眼神空洞木然的看着那个将剑刺向自己胸口,对自己绝情的人。

他饮了情人泪,真的将自己当成顾倾城。

他吃了女人心,不应该也将所有的爱,都给自己吗?

难道哪里出错了?!

是药效还未发挥吗?

又或者,大姐骗了她?

看着自己胸口的剑,她仿佛清醒了些。

她知道即便自己成了他的人,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了。

李双人痛得冷汗直冒,竭嘶底里的叫道:

“我真后悔昨晚不趁顾倾城睡着,一剑把她的头砍下来!”

“你真是歹毒得举世无双!”

拓跋濬语气像刀锋席卷李双儿。

“无双,哈哈哈……无双?!这个名字,殿下竟然还记得。”李双儿惨然道。

拓跋濬拔出剑,李双儿闷哼一声,拓跋濬不再看李双儿,拖着滴血的剑便想往外走。

李双儿痛得全身瑟瑟颤抖,眼泪簌簌滚落,阖上眼,紧咬着嘴唇,却不让自己哭出一句来。

那一剑,虽然没有穿心,却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李双儿的声音,在拓跋濬身后响起:

“殿下可还曾记得,十年前,双儿穿着一袭红裙,跟着哥哥去见殿下。

哥哥对殿下道:‘殿下,这便是舍妹无双。’

殿下当时轻抚着我的头,笑道:‘双儿这一袭红裙,倒显得英姿飒爽,说不定长大,还是位女将军呢!’

殿下那一句双儿,叫得我暖融融,一辈子忘不了。

也因殿下夸我一句英姿飒爽,令我所有衣裙,几乎全是一色的艳红。

回府后,我立刻恳求哥哥,将我李无双的名字,在族谱里生生改成李双儿,便是想着,殿下能随时,唤我做双儿……”

一股钻心之痛席卷而来,她略为停顿,喘口气,再凄然道:

“双儿对殿下用情至此,难道殿下,就一点都不领情吗?”

此刻拓跋濬偏偏不肯叫她做李双儿,头也不回,冷冽的道:

“李无双,你说这些废话,以为本王就会心软,原谅你吗?!”

拓跋濬头也不回的外走。

“废话?”李双儿惨然的落泪。

看着绝情而去的高阳王,李双儿发疯般的叫:

“殿下,我爱你爱得丢了魂失了魄,爱得如此卑微,难道你就一点都看不见吗?”

这时候,李峻扑进来,见李双儿身上中剑,倒在血泊里。

李峻吓得一边给她点穴止血,一边焦灼的对他的副将百里尘大喝:

“请军医!……”

百里尘撒腿就跑,去请军医。

军医来了,李峻赶紧命其着手医治。

军医给李双儿上药包扎,但是医治的只是外伤。

她的内伤,如何能医治。

李双儿脸色惨白,她的心仍然在滴血。

却更加的不甘心!

“备马!”

拓跋濬走出帅帐,嘴里一边叫道。

随即又吩咐战英:“去,将李双儿关押起来,任何人不得放她!”

“大将军……”

战英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将军。

拓跋濬向他递了个眼色。

战英瞪大眼珠子,倒吸冷气。

“大将军,您是说,您和李双儿……”

战英不可思议的竖起两只大拇指,轻轻碰了碰。

“将她关进大牢!”拓跋濬恼火的低声咆哮:“我怎么可能乱了性……这其中一定是她搞鬼,本王绝不会饶恕她!”

拓跋濬飞身上马。

昨夜庆功宴,冯熙等人都住在军营。

这时候,冯熙和花木兰,长孙无垢拓跋丕铁铖等人,听到军营闹哄哄,也跑了出来。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冯熙惊愕的问。

拓跋濬瞧着拦住马前的冯熙,有些尴尬,也来不及解释。

只焦灼的对他们道:

“郡主对我有误会,快!所有人出动!立刻封城,不让郡主一个人离开,她会有危险!”

“……封锁城门?”

战英和冯熙等人都错愕道。

“少废话!赶快守住所有城门,不要让她出城,一定不能让郡主有事,听到吗?!”

拓跋濬简直是慌乱的爆喝。

不管多危险的战役,不管多惊险的刺杀,战英他们,可从来未见过大将军如此慌乱。

“……大将军,我们是在大营,这就在城外啊。您……您是急糊涂了吧?”战英蹙眉道。

拓跋濬才知道自己真的急糊涂了,又大声吼道:

“所有人一起出发,东南西北所有路追截,务必拦住郡主。

不能让她出事,郡主若有任何意外,所有人都人头落地!”

拓跋濬这话就是军令了。

军营里面所有将军都开始带人马出动,俨然如临大敌。

拓跋濬发号施令后,飞马去追顾倾城。

军医帮李双儿包扎,告诉李峻,只是皮外伤,大将军并未真的要县主的命,否则就不会刺不中胸口。

李峻黑起脸离开大营。

战英遂带人将李双儿请进大牢。

“战英,你们不能关我,我已经是殿下的女人!”

李双儿顾不得自己受伤,叫嚣道。

“顿丘县主,属下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打死属下,属下也不相信,咱们殿下会酒后糊涂!”

战英鄙夷着李双儿道。

“战英,你到如今,还敢轻视本县主?”

见战英依然鄙视她,李双儿忍着剧痛,再指着战英破口大骂:

“你不过是殿下身边一条狗,竟敢对我甩脸色!有朝一日,我做了你的主母,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属下就伸长脖子,好好等候。”

战英带着轻蔑的笑。

“战英,你等着,殿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一定会的!到时候,你便知道,自己站错了方向!”

李双儿相信,殿下如此气冲冲,也许是女人心的药力,还未发挥作用。

“县主,你就省点力气吧,如今您,还受着殿下赏给您的伤呢。”

战英躬身拱手,却带着鄙夷的笑扬长离开牢狱。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四百零四章:防不胜防

第404章:防不胜防

李弈和御林军也惊动了,他们是奉命保护郡主的。

即便不是奉命,李弈也不能让顾倾城有任何意外。

吓得惊慌失措,也飞快骑马去找顾倾城。

飞鸿飞雁昨晚被李双儿的丫头灌醉,在军营中睡了一宿。

一早醒来,便知道安平郡主骑马出走,又见战英将李双儿下狱。

悄悄一问战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俩姐妹后悔不迭,都怪自己喝醉酒,没照顾好郡主和殿下。

才让李双儿有机可乘!

俩姐妹泪流满面,一脸愧疚,担心得不得了,也飞马出去找寻郡主。

郡主若是出什么意外,她们也不要活了。

就在飞鸿飞雁两人骑马出去追,刚刚走过一条小道,她们的马,却被绊马索绊倒了。

她们正自惊奇,正想跃起来,身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们失去了知觉。

继而被人绑走了。

风夹着雪花在飘,昨晚一夜寒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江南的初冬便下雪,一反常态,让人意外。

就像顾倾城,做梦也想不到,拓跋濬会背叛了她。

“拓跋濬,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顾倾城策马狂奔,出了大营,漫无目的的奔驰,她只想离开拓跋濬。

雪花飘落脸上,被体内的怒火融化,与泪融为一体,冻得脸颊发僵。

她从来舍不得鞭打魅影,为了尽快离开那个伤心之地,她竟向魅影挥鞭了。

她的魅影本来就是神驹,不亚于拓跋濬的雪驹。

后面的护卫虽然追不上,却紧紧追赶着。

顾倾城心里乱透了,也伤心透了,眼泪一直不受控制的流淌。

她只想躲起来,静一静,她不要见到拓跋濬,也不想见到任何人。

后面的人马虽然与她相距好一段距离,却像吊靴鬼般若即若离的穷追不舍。

如此追赶,只会令自己更烦乱。

蟠桃姥姥说过,他们情劫重重。

他们终究难圆,却一世又一世的被痛苦折磨。

那一世,九重天,他终究娶了霓裳公主,也就是如今的仙姬公主吧?

如今太子府还放着陛下赐婚拓跋濬与仙姬公主和亲的圣旨呢。

虽然他未娶仙姬公主,却已经和她的结拜妹妹苟且。

自己虽与他成亲,却是私底下交拜天地,种种原因,根本未敢光明正大的公开。

这一切,就是命运的捉弄吗?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吗?

那么多女人都喜欢拓跋濬,拓跋濬就像是剧毒,任谁一旦沾染,便再也戒不掉。

后面的侍卫还是紧追不舍。

她猛然勒住缰绳,拿弦月匕首抵在脖子上,霍然回身对身后的护卫喊道:

“停!任何人再敢追来,我就立刻自刎。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尽管试试!”

为首的护卫是凌云,见风雪中顾倾城脖子上一下子冒出血了。

雪花中的一抹殷红,煞为刺眼,隔远也能瞧见。

他心急如焚的大声喊:“郡主,有话好说,您先回去!”

“我只想安静一会,你们都给我回去!否则,只会收到我的尸体!”

顾倾城说罢,飞驰而去。

之前安平郡主只是被那些美女划破一点点脖子的皮,大将军即刻杀了她们。

如今郡主脖子上竟流了那么多血,那些护卫看看凌云,大家又相互看了看,皆摇摇头。

他们是不敢再追郡主了。

否则郡主真的自杀,那可怎么办?

凌云一时也无计可施。

一个个六神无主的停了下来。

等到拓跋濬追过来,问他们为何不追,可知道郡主跑去哪里了。

凌云火急火燎,却手足无措道:

“郡主拿玄月匕首抵在脖子上,血都流了好多出来。

喝令我们任何人敢再追,立刻自刎在我们面前。

属下……自然不敢再追了。”

“不敢再追?!如今在城外,四通八达,郡主有什么事,你们万死难辞!”

拓跋濬循着马蹄印追过去,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勒住马。

前路纵横交错,有回平城的,有向江边的路,有向瓜州,有向其他小镇的路,竟还有那么多马蹄印。

他一下子乱了方向,竟不知顾倾城走哪条道了。

他拿出同心镜,对着镜子喊:“倾城,你在哪里,你先听我说,听我解释!”

镜子却白茫茫一片,没有顾倾城的任何回应。

“倾城,你快拿同心镜出来,听我解释!……”

拓跋濬拼命擦着镜子,镜子一点回应都没有。

“传令下去,沿着所有道路分头去追,务必找到郡主!”

拓跋濬发下话便纵马朝其中回平城的方向追去。

他以为倾城会一气之下跑回平城。

追了很远,官道却又失去了马蹄印,结果一无所获。

倾城,你到底去了哪里。

拓跋濬往回跑,骤然想起老金。

老金眼睛敏锐,应该能追踪到倾城。

于是赶紧命人带老金出来搜索。

顾倾城骑马离开大营,天下之大,似乎无处可去。

她漫无目的驰骋,胸腔那股难言的痛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很想摆脱这种痛苦,但是,那痛苦仿佛是生在血液中,无论她多么的努力,都甩不掉。

不知不觉,她纵马朝瓜州方向的江堤奔驰。

江岸的风雪更加凛冽,吹得她鬓发凌乱。

昨晚喝醉没有梳洗,拓跋濬帮她脱了斗篷,也不更衣便靠在软榻上睡了一夜。

方才她伤心的跑出营帐连斗篷也没披,被风雪一吹,握马缰绳的手都觉得僵硬了。

江岸有一处茂密的芦苇荡,她跃下马来,也没有绑住马儿,无意识的往芦苇荡缓步走去。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凛冽江风,更吹得她衣袂猎猎,孤苦伶仃。

她下意识的抱着双臂。

风雪也把她吹得清醒和冷静些,她开始思忖:

拓跋濬对自己的爱,她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突然亲眼目睹他们苟且,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已。

这个夫君,容不得别人对自己一点点伤害。

他更加舍不得令自己伤心。

他若喜欢李双儿,早就发生什么了。

醉仙酒再烈,即便他喝醉,也只会昏昏欲睡,不可能把李双儿错认作自己。

更不至于在自己面前搞这一出,如此伤害自己。

她慢慢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李双儿劝她喝了好多的酒,也给了一杯酒让她敬拓跋濬。

难道是她敬拓跋濬喝的那杯酒,出了问题?

否则他为何会对三妹妹乱了性?

看他被自己打醒的样子,分明以为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呀。

他还强调昨晚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呢。

绕指柔已经是令人情难自控的催情烈酒,风十三娘曾经给他灌过,他却能控制好自己离开。

能令拓跋濬把持不住,激情燃烧还误将眼前人错认为自己爱人的。

只有传说中的情人泪!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吃下情人泪,任何人都会将眼前人,看作是自己最心爱之人。

情人泪本就无色无味,再有烈酒掩盖,即便是自己,也不会发觉。

难道拓跋濬喝下的酒里,竟然有情人泪?!

她越想越惊心!

压住胸腔里乱刀砍伐的伤痛,告诉自己必须冷静的分析。

坐在茂密的芦苇边,看着滚滚江水,把昨夜李双儿出现在身边的一幕幕全部过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她通常陷入思忖的时候,警惕性会降低。

魅影吃着草,离开了她的身边,还被人击晕,她也未警觉。

她一早就吩咐战英将酒兑水,李双儿敬给自己的酒怎么还那么烈?

醉仙酒再烈,只能令人酩酊大醉,而后昏睡,像她一样。

那晚拓跋濬喝了醉仙酒,就醉得独自沉睡。

令人昏睡的醉仙酒,不可能令拓跋濬酒后乱性,**高涨,把持不住。

还把他根本不喜欢的李双儿当做是自己。

除非拓跋濬的酒里,有任何人都把持不住的情人泪,才把面前的人当成自己。

情人泪,她也只是听师傅说过那种强烈的媚药,自然是没见过。

情人泪和隔三秋源自一脉,出自苗疆。

乃百年前苗疆毒王仡僚所创,但仡僚早在百年前被仇家斩杀于鬼见愁,没听说过他还有徒弟。

李双儿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药,是谁给她的?

安陵缇娜中了隔三秋情蛊,李双儿手上有情人泪。

可以想象这人与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认识。

而且给安陵缇娜下毒之人,其实对安陵缇娜爱到了疯狂,才会给她下隔三秋那种情蛊。

李双儿知道拓跋濬和自己的恋情后,却表现得出乎常理的豁达。

这不像将高阳王爱得要生要死此生非他不嫁的她。

难道她这些天装得若无其事,却一直在蓄谋?

就等庆功宴这一天,灌醉飞鸿飞雁,灌醉自己,才方便给拓跋濬下药。

是了,飞鸿飞雁就是她让丫头带走,如此说来,飞鸿飞雁也被她们灌醉了?

拓跋濬通常喝的酒,都是战英等人亲自检验过的。

三妹妹没机会直接给拓跋濬下药,那药应该就下在她手上那杯酒里。

拓跋濬一向警惕,对任何人都提防,唯独对自己不提防,李双儿应该是借自己的手给拓跋濬下药。

否则她不会千方百计,用各种好听的借口,让自己亲自把那杯下了情人泪的迷情酒,端给拓跋濬饮下。

她把飞鸿飞雁和自己灌醉,如此她就得逞了。

她以为只要成了拓跋濬的女人,拓跋濬便会负责。

最起码她成了自己和拓跋濬心里的一根刺?

她想到柳如霜死前的话:

所谓闺蜜,所谓结拜姐妹,所谓兄弟手足,才是真正杀自己的刀。

她猛然又想到飞鸿飞雁当日在顾府,被拿去涂抹了羊血的剑。

当时飞鸿飞雁一直说安陵缇娜和李双儿误会她们要对老太太出手,才卸了她们的剑。

她曾经对此事怀疑过,若是安陵缇娜或者李双儿她们其中一人故意而为,那就太恐怖了!

又或者她们一早就串通,李双儿为爱疯狂,不择手段,安陵缇娜因爱生恨,心狠手辣?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恨一个人,便丧失理智?

即便她们是结拜姐妹?

若她们一早和柳如霜勾结?

又或者,连和自己结拜,都是一场预谋?

母亲一家,就是死在所谓的闺蜜手上。

想到这里,顾倾城觉得不寒而栗。

胸腔里的彻骨寒,能冷冻外面的风雪。

她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敢相信了。

不,除了拓跋濬,拓跋濬是她相信的人。

当然,奶娘、师傅、姑姑也是她义无反顾相信的人。

他知道拓跋濬是真的爱她,疼她,为了她可以丢了自己的命,绝对不会背叛她。

只是她刚才一下子不能接受而已。

她痛心的泪水又滚滚落下。

心疼,难过,悲伤,欣喜……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交织着。

但她总算理清一件事,就是拓跋濬没有背叛她。

他们是着了李双儿的道。

也可以说间接是自己,把那杯媚酒递给了自己的爱人。

成全了李双儿的奸计。

生要做高阳王的人,死又做高阳王的鬼。

李双儿啊李双儿,你果然是费尽心机。

做到了!

从一开始,她就拼了命的想接近拓跋濬而不得其门而入。

拓跋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没机会接触拓跋濬。

即便她是顿丘王的妹妹,拓跋濬将她拒之门外,李峻也没有半点办法。

她想方设法靠近自己,和自己成为结拜姐妹,借着自己的东方,接近拓跋濬。

顾倾城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双手:

她这个所谓的三妹妹,穿着和自己同一样的衣裙,还令自己亲自把迷情药给拓跋濬喝下。

若她不是自己的三妹妹,她何以得逞?

拓跋濬岂能令她随便进他的大帐?

“李双儿啊李双儿,你还真是够处心积虑!为了得到自己心仪的男人,竟不惜与情敌结拜为姐妹,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不惜伤害自己!”

谁说只有女子,才被算计,才被**?

拓跋濬也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如此说来,拓跋濬真的好冤,喝了爱人亲自递给他的迷情酒,才会被李双儿有机可乘。

心痛、伤心、愤恨,一起袭上心头。

她痛心疾首,为了那所谓的姐妹情谊却只不过是一场预谋而痛心!

为了李双儿在她与拓跋濬幸福的人生抹上一抹污点而痛心!

“拓跋濬,对不起……”

顾倾城为了冤枉拓跋濬而心疼。

她痛哭流涕,此刻好想抱着拓跋濬在他怀里痛哭一场。

她拿出同心镜,想跟拓跋濬说声对不起。

便在此时,天上乌云密布,江浪滔滔,地动山摇。

乌云遮日,黑暗迅速把光芒吞噬,整个大地,仿佛世界末日,仿佛坠落地狱深渊……

天狗食日!

顾倾城在黑暗中赶紧往岸上逃跑,她从不畏惧黑暗,此刻天摇地动,却竟有恐惧感,生怕再也见不到拓跋濬了。

“拓跋濬……我爱你……对不起……”

她对着同心镜叫道。

地面晃动,她一个踉跄,继而倒地,她赶紧把手上的同心镜插回鬓发里。

看上去,那同心镜不过是玲珑球状的珠钗。

倏然,顾倾城比猎犬还灵敏的鼻子,嗅到一股迷香的味道。

等她惊觉的时候,即时闭气,停止呼吸。

可惜还是迟了,方才她心神恍惚,天地黑暗,她慌乱奔跑。

她没料到有人悄悄放迷香,奔跑中急促喘息,她还是一下子就吸了进去。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迷香,其中有曼陀罗和闹羊花,还有其他不知名的药物煎煮,而后浓缩,最后挥干水分的粉末。

顾倾城的血液虽能解百毒,所以即便她喝下毒药,也会安然无恙。

可是,她的味觉感官上吸入迷香,便与一般人无异。

下一瞬,她赶紧想爬起来的时候,她的腿脚已经发软,慢慢歪倒。

她倒下的同时,迅速把手腕上那条同心结手链甩落身边的芦苇地旁。

也因为她的警觉闭气,她人虽然软软倒下,她的神智还有些清醒。

她嗅到了附近有香囊和狐臭混合的味道。

那熟悉的狐臭!

人倒在地上,听觉也特别灵敏。

有把似曾相识的声音,尽量压低,不太确定道:

“鬼王,顾倾城可是神医,您的迷烟,真能将她迷倒吗?”

那声音似曾熟悉,但因为刻意的压低,有些走调而不能完全确定。

“放心,本王这摄魂香,即便是安平郡主,也防不胜防。”

那是一把陌生诡异的声音。

顾倾城心道那应该就是被称为鬼王之人了。

有轻微的脚步向她走来,她的知觉逐渐迷糊,而后昏迷过去……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四百零五章:如失至宝

第405章:如失至宝

拓跋濬奔驰往平城的路上扑空,折返回来再与老金一起追踪。

老金机敏,狂啸一声,将金雕招来。

这时候,有侍卫寻到飞鸿飞雁的马,却失去了飞鸿飞雁的踪影。

“大将军,这两匹马是飞鸿飞雁追郡主骑出来的。如今只有马却没有人,莫非……”

凌云一脸担心道。

拓跋濬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他的心头。

倾城,你千万不能出事!

“继续找!”拓跋濬沉声道。

便在此时,天狗食日,黑暗笼罩了大地,天地一片昏暗,仿佛还地动山摇。

拓跋濬的心,更加往下沉。

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他整个心头。

就像此刻的天地,昏天暗地。

人仰马嘶,人心惶惶,无从寻找。

黑暗中,拓跋濬感觉到同心镜有轻微的震动。

赶紧摸索出来,一摁那暗钮,同心镜便传出倾城的留言:

“拓跋濬……我爱你……对不起……”

“倾城!”

拓跋濬又惊又喜,但无论他再怎么叫,却再没有倾城的回应。

方才那声音,听起来,是倾城急匆匆跑着说的。

拓跋濬心里一阵锥心之痛,如星的眸子,瞬间涌上泪雾:

“倾城出事了!”

拓跋濬的声音带着蚀骨的痛和焦灼。

握着同心镜,眸眼满是泪水。

他的心,就像被置于火上炙烤,急得火烧火燎。

如此遮天蔽日的景象,持续了半盏茶时分,遂恢复清明。

“老金,你往倾城发声音的地方找!”拓跋濬焦急的对老金喝道。

金雕在空中盘飞了一会,遂往瓜州江岸飞去。

见金雕似乎有迹可循的追踪,他们都紧紧跟着。

在江岸附近,便找到倒在地上的魅影。

只有魅影,没有倾城!

拓跋濬的心就像压上了千斤大石,眸眼有浓郁的冷冽。

幕后之人果然出手了?!

江边?

拓跋濬看着滔滔江水,又心头一凛:

莫非倾城一时想不开跳江,方才的是遗言?

他的五脏六腑都缩紧了,紧握着拳头,他告诉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倾城不会轻易就跳江的,无论如何,她会听自己解释。

“搜!所有人出动,沿着魅影出现的附近搜,所有江边码头都搜索!”拓跋濬喝道。

将士们开始地毯式搜索。

老金一直飞到江岸那些芦苇荡,在芦苇荡上盘旋。

拓跋濬神色阴霾,也飞跃下马在芦苇附近找寻。

“呱呱呱……”

倏然,金雕连叫数声,猛然俯冲而下。

只见老金利爪下多了条同心结手链,它直接把那手链丢给拓跋濬。

拓跋濬一看,那正是自己与倾城七夕夜编织的同心结手链。

拓跋濬的眼前泛起七夕那夜,他们一起编织同心手链。

“拓跋濬,这是我们亲自给对方编织的同心手链,我肯定不会丢弃,除非我遇到危险。”

顾倾城的话在拓跋濬耳边重温。

他当时握着顾倾城的手道:“倾城,我们约定,只要发现这同心手链离开我们身上,便是我们遇到危险了。”

如此说来,倾城是告诉他遇到危险了!

拓跋濬拿出镜子,对着镜子喊:

“倾城,你听到了吗?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是否不安全?……”

镜子没有反应,他又不停的继续:

“倾城,你听到我的话吗……你回答我呀……你在哪里?……”

同心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将军,您这是……”

冯熙看着失魂落魄的拓跋濬,看着他手中的同心手链和同心镜。

有些不明所以,咽咽口水,润润干涩的咽喉。

拓跋濬紧紧握着同心镜以及同心手链,心痛得脸上几乎扭曲。

倾城说完那些话,就再没有任何消息。

他沉声道:“倾城遇到危险了!”

“大将军,这确实是安平郡主的手链,末将也见过。”

花木兰来到拓跋濬身边,看着拓跋濬手上的手链道。

“大将军说的危险,是倾城……遇到危险,还是……想不开?”

冯熙急得几乎口齿不清的问。

“倾城不会想不开,我们曾经约定,一旦发现这同心手链离开身上,便是我们遇到危险了。”

拓跋濬语气沉重。

稍顿,看着江面,再道:“肯定是倾城出事前,把这手链甩出来,通知我的。”

“倾城不会有事的……”冯熙肯定道,喉咙有些哽咽。

他们勘察了附近,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最迫切想抓倾城的,莫过于血魔与殷孝祖。

他们一直想抓她去炼丹!

倾城是何等机敏,轻功又了得,她曾笑嘻嘻的说过:姑姑教导,打不过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拓跋濬心里默默分析。

她身上有耀玥神珠,还有随心所欲的痴情花。

即便武功再不敌血魔和殷孝祖,也可以抵挡一时半会。

起码有蟠桃花飞旋过的痕迹。

可附近却没发现有打斗的痕迹。

用武力,倾城有痴情花庇护,即便打不过,她的轻功厉害,可以逃走。

当初她施展轻功,就几乎连自己都追不上。

且她的血百毒不侵,别人纵然想毒杀她,也不容易。

除非……

他再一脸冷凝道:

“除非来人用的是极其厉害的迷烟,趁倾城伤心之际,且方才天狗食日,大地震动,猝不及防,才能将倾城迷倒。”

而倾城那时,也许只有时间丢下这手链。

否则凭倾城的机智,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她当时肯定是一边跑,一边拿着同心镜跟自己说话,结果,敌人暗中偷袭,防不胜防。

“倾城和他的丫头都被掳走,幕后之人,怕是有什么大阴谋啊!”冯熙不无担心道。

花木兰等人的脸色更加凝重。

“倾城的痴情花和轻功都厉害,却还被人无声无息的掳走,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拓跋濬眸眼陡现杀气。

战英也笃定道:“肯定是九幽地府和殷孝祖他们所为!”

拓跋濬沉重的点点头。

“他们掳走倾城,只怕是……志在大将军?”冯熙蹙眉问。

拓跋濬看着滔滔江水,看着建康方向,紧握拳头,咬牙道:

“广陵刚被本将军攻陷,刘骏和殷孝祖怎能甘心。倾城是我的软肋,他们不仅是想要倾城的命,更想要本将军的命!”

有些紧要的话,拓跋濬不便出口:

怕是血魔与殷孝祖,要捉倾城去炼丹了!

他飞身上马:

“走!回去部署营救,哪怕游水过江,哪怕把江南翻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郡主!”

“诺!……”

拓跋濬回去,立刻调兵遣将,征集所有民船,渔船,漕运的船只。

沈相如知道全城在搜寻郡主,还需要船只,便把他运盐铁的船只也调了过来。

将士们准备去建康救人前,拓跋濬先去了趟关押李双儿的牢房。

此刻的他,灵台清明。

他知道肯定是李双儿在酒水中做了手脚,否则他不会将她误以为是倾城。

才至倾城伤心出走。

一个人伤心大痛之下,才会失去防备的警觉。

倾城一向机警,也只有她痛不欲生之际,才是别人下手的最好时机。

这一切,也许早就是个预谋!

李双儿有没有参与其中,与殷孝祖狼狈为奸?!

军营的牢房只有栅栏,寒风呼呼吹进来。

李双儿知道高阳王来看她,原本以为是那女人心起了作用,拓跋濬刺她一剑,心中愧疚,过来宽慰自己。

看着杀气腾腾的拓跋濬,李双儿知道,她又想多了。

她虚弱的站起来,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微微颤抖。

她依靠在栅栏上,不问也不说话,脸上有死灰一般的神色。

拓跋濬裹挟着冷雨风刀进来,冷冽的对李双儿道:

“你把媚药下在倾城的那杯酒中,因为只有倾城递给本王的酒,本王才会毫无防备?”

李双儿不否认也不承认,只心疼的看着拓跋濬,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李无双,枉倾城一直把你当姐妹,你却利用她,利用她对你的姐妹之情,达到自己肮脏的目的,令她伤心欲绝!

本王以前,怎么就看不出,你竟会如此的龌龊无耻!”

李无双,李无双!拓跋濬是再不肯唤她一句双儿了?!

“殿下竟厌恶双儿至此,连双儿都不肯叫,口口声声的叫我无双了?”李双儿一脸哀怨。

拓跋濬一挥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李双儿被他打倒在地,伤口跌得又裂开,她刚刚包扎好的胸口又泌血。

拓跋濬出手太重,她牙齿几乎被打落,嘴角也泌血。

“殿下……你,你好狠的心……”

李双儿痛心疾首的呜咽着。

拓跋濬的语气像赤霄的剑刃:

“李无双,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劣,如此的不要脸!”

拓跋濬双手叉腰,睥睨着李双儿。

站在她面前,宛如一尊高大的神祇。

“卑劣……不要脸?”李双儿惨然的低喃。

她嘴里流淌着血,半边脸又红又肿,她也不去擦,和着脸上坠落的眼泪,看上去甚是瘆人,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抹讽刺的冷笑漫上她的脸,苍白而凄厉。

她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神祇,怨毒地道:

“什么时候?你问我什么时候?难道你不知道吗?”

拓跋濬一愣,眸光聚敛:

“知道什么,知道你如何的卑鄙无耻,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利用倾城接近本王吗?!”

李双儿双手撑在地上,仰视着前面的神祇,为了这个神祇,她可以卑微到尘埃里。

“双儿看见殿下第一眼,就喜欢殿下,为了殿下一句双儿,不惜把李无双改成李双儿。

后来,殿下在锦鲤鱼池救起双儿,吻了双儿,双儿更喜欢得可以为殿下不要命,发誓非君不嫁。”

“往事休提!提起恶心!”拓跋濬冷冽的别转身。

“不管能不能成为殿下的王妃,哪怕为妾为婢,只愿能成为殿下的女人。即便被殿下唾弃,双儿也无怨无悔呀!”

李双儿又哭得梨花带雨。

“你处心积虑,以为成了本王的女人,就可以做本王的妃子吗?”

拓跋濬怒不可遏。

再怒然拂袖:“简直是白日做梦!”

“殿下就如此厌恶双儿吗?”李双儿泪眼婆娑的看着拓跋濬哭道,“双儿从小就喜欢殿下,即便做殿下的妾妃甚至通房丫头,也不可以吗?”

拓跋濬嗤笑一声:“妾妃?通房丫头?”

稍顿,再冷冽道:

“从前本王还能当你是个小妹妹,如今本王看着你就想吐!

你听好了,哪怕世间女子都死绝了,本王也不会碰你一下!”

拓跋濬毫不留情道,厌恶的转过脸。

拓跋濬心如寒铁,李双儿终于知道,连最卑微的自己,殿下都不会接受。

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顾倾城!

那女人心,为什么失效?!

她充满绝望道:

“一直以来,我一心一意爱着殿下,梦寐以求,只想着和殿下在一起。在殿下的眼中,双儿竟然就是卑劣,不要脸?”

“休要废话!本王此来,只想问你一句,这一切,是不是你和殷孝祖他们的合谋?掳走倾城,说!!!”

拓跋濬冷冽的低吼,眸眼里的刀锋,能将李双儿凌迟处死。

李双儿终于忍不住,凄然的哭。

“我不过和殿下有了夫妻之实罢了,殿下竟冤枉我和殷孝祖有什么阴谋。”

李双儿伤心透顶。

稍顿,再委屈怨怼:

“难道殿下这就不算卑劣吗?”

“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本王总会查个水落石出!”拓跋濬冷冽道,“到那时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双儿痛心疾首!

怒极而笑。

“哈哈哈……二姐生气走了,殿下还没寻到她吗?”

李双儿眸光狡黠森冷,幸灾乐祸的笑起来,笑得非常恐怖。

“殿下失去二姐,如失至宝。哈哈哈……说不定,二姐伤心之下,自尽了呢!”

拓跋濬冷冽的看着李双儿:

“二姐?凭你这么卑劣不要脸的手段,还配叫倾城一声二姐?!”

李双儿幸灾乐祸的笑声,戛然而止。

稍顿,她又惨然的笑了笑:

“任何人只要对顾倾城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殿下就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本以为伤到殿下心尖上的人,殿下会毫不怜惜地杀了双儿。

如今还让双儿苟延残喘,还真叫双儿,好生意外!”

拓跋濬厌恶的看着李双儿,语气很冷,冷得李双儿如置身冰窟:

“本王告诉你,倾城安然无恙犹自可,若她有任何意外,本王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拓跋濬的话,掷地有声,说完转身欲离开。

李双儿伤心欲绝的扑过来,抓着栅栏,对拓跋濬厉叫:

“在殿下的心里,顾倾城就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女神吗?

哈哈哈……

殿下也许还不知道,我那玉洁冰清的二姐,一早就在乡下,和她那个青梅竹马的花木兰,勾勾搭搭了吧?

你以为顾倾城,就真的,只有你一个男人吗?!”

拓跋濬顿住脚步转身,斜睨着李双儿,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是吗?你瞧见倾城与花木兰勾勾搭搭了?”

“殿下总算是清醒了吧,顾倾城一脚踏两船,她根本就不爱你!”李双儿凄然的哭道,“只有我……殿下,只有双儿……才是一心一意,真正的爱殿下啊!”

拓跋濬睥睨着李双儿:

“李无双,你就别费心思了,本王从来都不喜欢你。

即便你使那卑劣无耻的手段,本王也不会对你动一丁点心意。

这一辈子,本王都不想看见你丑恶的脸!你就等着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顾倾城昨晚就和那花木兰勾勾搭搭,我亲眼所见,难道殿下都不介怀吗?”

李双儿不甘心的哭道。

“即便倾城与花木兰勾勾搭搭,即便顾倾城是最普通的女子,本王生生世世,也只会爱着她!”

拓跋濬斩钉截铁道。

李双儿听着拓跋濬对顾倾城铿锵的誓言和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气得浑身颤抖。

她充满怨毒的大声诅咒:

“殿下别做梦了!殿下当初给殷孝祖戴绿帽,如今顾倾城落在殷孝祖手中,殷孝祖也铁定给你戴绿帽!

顾倾城此刻,怕早就成了殷孝祖的女人,殿下与顾倾城,注定不能在一起!”

拓跋濬想到倾城落在殷孝祖之手,说不定真的被他凌辱。

顿时怒火中烧。

“你这卑鄙无耻的女人!不但对本王用如此龌龊的手段,令倾城伤心之下身陷囹圄,还敢诅咒她?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拓跋濬再度拔剑出来,眼看就要去杀了李双儿……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四百零六章:以命换命

第406章:以命换命

一直躲在牢房外偷听的李峻,赶紧扑进来,在拓跋身后死死的抱着拓跋的身子:

“大将军,您冷静,冷静啊!”

“放手,本王今日就要杀了她!”拓跋厉声道。顶点更新最快

李峻不无委屈道:

“大将军怎么还将罪责怪在双儿身上?您酒后失性,把双儿当作……是倾城妹妹。

双儿……**于大将军,已然是受了委屈,大将军已经刺了双儿一剑,让她丢了半条命,如今还真的要杀她吗?”

拓跋一脚踢开抱着自己的李峻:

“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妹妹是冤枉的吗?!”

李峻不管自己被踢,也不敢再为李双儿抱屈。

却还是扑过来抱住拓跋,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殿下,看在咱们多年袍泽之情,你就饶了双儿吧。”

李双儿见她大哥如此卑微的求情,高阳王还是无情无义。

她眸眼空洞,泪水簌簌落下,了无生趣道:

“殿下若真的如此厌恶双儿,就杀了双儿吧!”

“双儿,你别激怒殿下了!”李峻顿足对李双儿低叱。

“你以为本王会手软吗?”拓跋裹挟着寒冰,再对李双儿大喝,“说!倾城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李双儿阖上眼睛,一言不发。

她被拓跋打得既痛又伤心,又暗暗担心拓跋真的会杀了她,只心碎得痛哭流涕。

“李无双,本王告诉你,倾城若少了一根汗毛,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拓跋冷冽道。

拓跋的脚步就要跨出牢房。

李双儿霍然睁开眼睛,不甘心的叫道:

“在殿下的心里,顾倾城就是无价之宝,双儿就是脚底泥吗?”

“不错!”拓跋头也不回,冷冽道:“李无双,你还是祈祷倾城平安无事吧,否则,你就等着下地狱!”

拓跋长腿阔步向往走。

李峻追了出来,拉着拓跋,带着哀求的语气道:

“大将军,您误会双儿了吧?她哪有什么药下给您。您看看她,都已经被吓坏了。

您不仅怀疑双儿利用倾城接近您,还怀疑她与殷孝祖合谋害倾城,就太不公平了。

再怎么说,双儿与倾城,她们俩是结拜的姐妹,当初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拓跋面无表情的拉开李峻的手,冷然对李峻道:

“是否下药,是否与殷孝祖合谋,一旦重刑,不怕她不招。本将军的审讯,顿丘王应该早有耳闻。

就单给本王下药一条罪,李无双已经够死十遍了。

若非本王要查那药的来源,还有倾城生死未卜,李无双此刻焉有命在。

顿丘王还是祈祷安平郡主平安无恙吧,否则,谁也保不住李无双的命!”

走出牢房,拓跋再对看守的兵将下令:

“谁也不准放了李无双,否则军法处置!”

他那句话,无疑是说给李峻听的。

李峻即便是顿丘王,也不敢私自放了大将军要关押的人。

为了避嫌,也只得跟着拓跋身后,随时渡江去建康救人。

回到大帐,冯熙、阿布汗、慕容烨等将军都集合在营帐,随时待命。

冯熙一脸忧急道:

“大将军能确定,是刘宋所为吗?若非刘宋,我们岂不是耽搁了救援倾城妹妹的最好时机?”

拓跋心里非常清楚,血魔与太乙真人殷孝祖等人,想对倾城做什么。

“**不离十,应该是殷孝祖联合九幽地府所为。”

拓跋脸色沉重的点头。

阿布汗直肠直肚,唉声叹气道:

“大将军,安平郡主貌若天仙,您说,会不会有好色之徒,把郡主那个……而后毁尸灭迹,那滚滚长江啊……”

“住口!”拓跋爆喝一声。

随着声音响起一巴掌挥过去,打得阿布汗嘴角泌血。

这还是拓跋手下留情的,否则牙齿早掉几颗了。

阿布汗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惹恼大将军了,赶紧跪下来。

战英在阿布汗身边低声喝道:

“阿布汗,你懂不懂说话!大将军为安平郡主已经急得要死,您还敢说那些锥心的话,什么毁尸灭迹,您这不是找死吗?!”

“大将军莫怪,末将粗鄙之人,直肠直肚,不懂说话……”

阿布汗经战英如此一喝,直后悔得掌自己的嘴。

花木兰安慰拓跋:“大将军放心,安平郡主吉人天相,末将相信,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拓跋茫然的微微点头。

李弈也分析道:

“现场没有打斗也没有挣扎,郡主暂时应该还没有生命安全,估计就是被掳走了。”

阿布汗又握着拳头,愤然道:

“哪个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等把他捉住,阿布汗定将他撕烂!”

“他们没有当场杀了倾城,而是把她掳走,怕是志在本将军呢!”拓跋沉吟道。

众人正在商议,便见有护卫回报,有人让老百姓送信给大将军。

信先是给守营的士兵,士兵再将信呈交给大将军的护卫。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预感此信必然与安平郡主有关。

拓跋打开信,匆匆看完,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立刻穿了个窟窿。

“果然是殷孝祖所为!”

冯熙拿信过来念道: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若想换回您心爱的安平郡主,就一命换一命,明日只身前来建康换人,不可带一兵一卒。

否则,您将每天收到安平郡主身体的某一部分,直至全部归还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殷孝祖敬上。”

“欺人太甚……”

“杀了殷孝祖那狗日的……”

“小人行径,殷孝祖就是不要脸的老狗!”

所有将士们义愤填膺,个个破口大骂。

“姓殷的老乌龟王八蛋,看爷不血洗建康城!”拓跋丕也气得血脉贲张。

冯熙不无忧戚道:

“大将军是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姓殷的竟让您以命去换郡主。

这……大将军怎能孤身前去换人,这恐怕……不妥啊!”

“高阳王大将军身份尊贵,又是三军统帅,确实不能孤身犯险啊!”

众将也两难的看着拓跋。

“不管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本王也要去救郡主回来!”拓跋义无反顾道。

李峻跪下去,忧心忡忡道:

“殿下,万万不可啊!虽然倾城是本王的义妹,我们也很想救她。

可大将军是几十万大军的主帅,还是世嫡皇长孙,身份何等尊贵。

殿下不能有任何闪失,更别说以命相换了。陛下和太子妃面前,末将都无法交代啊!”

所有人虽然也很担心顾倾城的安稳,还是跪下去劝拓跋:

“大将军,两权相害取其轻,安平郡主虽然难能可贵,但以大将军一命换一命,万万不可啊!……”

“你们都别再说了!”拓跋伸手让他们起来,“本将军会留书信给陛下,若不能归来,也请陛下不要责怪你们任何人,一切是本将军的抉择!”

冯熙道:“大将军真的铁了心要去换郡主?”

拓跋点头,斩钉截铁道:“必去无疑!”

“好,既然大将军打定主意,我们也只能做好周密的救援。”冯熙道。

“可是,姓殷的信中说不能带一兵一卒啊,否则……便只能收到倾城妹妹的……”李峻哽咽道。

“本王确实只能孤身前往,你们不可随行,否则倾城危矣!”拓跋道。

外间风雪呼呼,帐内的空气却似乎压得人透不过气。

冯熙跪下道:

“所谓关心则乱,末将理解大将军紧迫救护郡主之心。末将请缨,担任这次救援总指挥。”

拓跋略为沉吟,伸手示意冯熙起来。

“好,骠骑将军起来说话。”

冯熙表情凝重道:

“好在殷孝祖要大将军明天才去,我们还有足够的准备功夫。”

众人俱认真的看着他,看看他有何主意。

冯熙继续道:

“大将军,末将建议,从现在开始,立刻运送精锐护卫和勇士去南岸。

当然,恐怕此刻,殷孝祖早已集结大军,在南岸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所以我们的人,不能直接在南岸码头上岸,宁愿走偏离建康的口岸码头,再迂回转到建康。

此役不仅仅是救援郡主和保护大将军那么简单,怕是两军兵力悬殊的搏斗,毕竟如此短促的时间,我们能运去刘宋的人马有限。

先到者,尽快查探殷孝祖将郡主关押的地址,埋伏于附近。

明日即便大将军孤身前往,也有人在建康接应,务必把大将军和安平郡主一起带回来!”

众将士也沉吟着颔首,觉得只能如此了。

“他奶奶的!”拓跋丕跳起来骂,“姓殷的老乌龟抓走咱们的郡主,我们不会今晚就去建康皇宫,抓他皇帝老子回来吗?”

众将士眼前一亮。

“刘宋皇宫守卫森严,九王爷以为刘宋皇帝,随便就能抓吗?”李峻嘴角冷冷的抽抽,“还真是童言无忌!”

“即便抓不了皇帝,难道就抓不住皇后或者公主,又或者其他皇子?只要是殷孝祖顾忌的人就行,想一命换一命?爷看他怎么换!”

拓跋丕又不服的叫道。

拓跋丕此言惊醒梦中人,冯熙慎重的点头道:

“此事,未尝不可一试!”

其他将士也都闹哄哄:

“对……咱们即刻派精锐渡江去建康,潜入皇宫,即便抓不了刘骏老儿,抓个公主皇后贵妃什么的,也能震慑殷孝祖!”

“对……这样我们也有筹码在手,大将军和安平郡主的危险,就会降低!”

拓跋却轻轻摇摇头。

“……大将军不同意?”冯熙蹙眉问。

“咱们能想到,殷孝祖他们也能想到。此刻刘宋皇宫的守卫,可能正设着陷阱等咱们的人去送死呢。”拓跋道。

稍顿,又道:“而且这背地里抓人的行径,实属小人所为,只有殷孝祖那样的小人,才做得出来。我拓跋是要救人,却不能伤害无辜!”

拓跋想到殷孝祖那个为了自己无辜枉死的小妾,还有为自己通风报信的刘楚玉。

虽然刘楚玉最终的信没送到自己手上,但她有那份心意,终究是自己欠了她们。

又怎能再害那些无辜妇孺。

拓跋丕一听拓跋言道去刘宋皇宫抓人是小人行径,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一旁生闷气。

拓跋看到气鼓鼓,一脸愤懑的拓跋丕,又撑起笑脸:

“殷孝祖那王八蛋可以如此无耻,我们虽然不绑无辜妇孺,却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办法将殷孝祖最在乎的儿子,殷子健绑回来!”

“对,就绑殷孝祖的亲儿子!”将士们又情绪高涨。

拓跋丕也终于有了欢颜。

“那大将军,兵贵神速,咱们……”冯熙脸上露出焦急道。

“好,此次救援,就由冯将军统领,本将军不在军营期间,众将军听骠骑将军调遣!”拓跋对众将道。

“诺……”

所有将士拱手领命。

“骠骑将军即刻去安排吧。”拓跋看着冯熙道,“即便本王回不来,冯将军也不必内疚,本王会在信中向陛下禀明,不要怪责任何人。”

“大将军,就算要了末将的命,末将也要您和郡主平安归来。”冯熙道。

而后对大家道:

“此次救援行动,为了确保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安全,救援计划不能有丝毫外泄。

从此刻开始,本将军会单独安排每位将军的任务。

没被选去渡江救人的将士,任何人都不能出大营。

包括一只飞鸟,都不能飞出大营,直至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安全回来!”

其实冯熙有此举,是他和拓跋自攻城后,也觉得有人泄露他们攻城计划,以至于这次攻城伤亡惨重。

拓跋赞许的看着冯熙。

“大将军,末将与安平郡主乃同乡,安平郡主有难,末将誓死也要将她救回来!”

花木兰噙泪跪在拓跋和冯熙面前拱手道。

拓跋知道花木兰与倾城情深义重,于是微微颔首,示意花木兰起来。

“骠骑将军,本将军是一定要去,誓与大将军共存亡。”阿布汗抱拳道:“请即刻安排我与将士们先行出发。”

“阿布汗将军稍安莫急,等本将军安排妥当,自然少不了你去杀敌。”冯熙道。

“既然大将军要去以命相换,双儿与安平郡主是结拜姐妹,我也算是安平郡主的大哥。

我这个大哥,为了大将军和安平郡主,都是义无反顾要去的!”

李峻也拱手道。

众将军也不甘于后,个个请缨。

“本将军知道大家都心系安平郡主和大将军安危,但大营总是要有留守。”冯熙道。

再看看李峻,又看看面前摩拳擦掌的将军,再对李峻道:

“顿丘王毕竟是王爷,还是留守大营吧。”

李峻双腿一屈,向拓跋跪下去,拔出腰间宝剑递给拓跋,诚恳道:

“高阳王大将军孤身去敌国换人,九死一生。

若骠骑将军安排本王留守大营,让李峻如何能安心。

李峻与大将军多年浴血奋战,乃生死与共的袍泽。

大将军若有任何闪失,李峻又如何面对陛下。还不如请大将军杀了李峻吧!”

众将见李峻下跪,也争相跪下:

“末将一定要去,誓与大将军共存亡!……”

李弈也对冯熙道:

“末将与随行十名御林军,是陛下派来专程保护安平郡主的。

若郡主有任何闪失,我等也没命回去见陛下。所以我们,也是一定也去的。”

“大家都不要争,本将军既任命骠骑将军统筹,自然是要听骠骑将军的安排。”

拓跋语音不高,却言出如山。

“好吧好吧,你们都去吧,九爷我在家看大本营!”拓跋丕跳出来,拍着胸口,“九爷保证连只苍蝇,都不让它飞出去!”

拓跋丕话虽如此说,但总不能留他一个小孩看守大营。

“骠骑将军,你就安排吧。”拓跋道,“所有人都要服从军令!”

“诺!……”

闹哄哄的军营,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肃然而立,军令一下,众人噤若寒蝉,只等冯熙安排。

冯熙先找来建康地图,有条不紊的安排每个将军带人从哪个渡口码头出发,从哪个河口河岸下船,又与拓跋约定,与老金为冲杀信号。

冯熙又让顿丘王和拓跋丕长孙无垢几个老将军留守大营。

私底下交代拓跋丕不准任何人畜出营,否则军法处置。

明日一早,他自己则和拓跋的近卫乔装成船夫护送拓跋渡河。

船夫护送拓跋渡河是可以的,上得对面南岸,拓跋便只能是孤身一人前往建康了。

部署完毕,将军们立刻带精锐武士先行渡河。

为怕殷孝祖在河口设下埋伏,出其不意将勇士截杀,所有人都没绕路而去。

在距离建康城附近的城镇先上岸,再往建康靠拢。

他们到达建康附近,已经入夜。

没想到,殷孝祖不但重兵守城,各处关卡也布满人马,守株待兔。

他们根本进不了建康城,抓他儿子似乎是不行了。

抓不到人质,查不到安平郡主被禁锢之处,只能转道回到江边附近埋伏……

第四百零七章:手足相残

第407章:手足相残

顾倾城被关押在刘宋皇帝秘密打造,重兵把守的地牢里。 .

此处专门关押秘密重犯,一层一层的铁笼,比天牢还要森严。

顾倾城在江边被人迷晕,一直昏迷,悠悠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自己昏迷了多久。

只见自己被关在层层玄铁打造的牢笼里。

牢笼一层又一层打造得非常坚固,铁柱子非常的粗壮,要想在这样的牢笼里脱困,简直就是做梦。

更何况她的手脚皆锁上了玄铁链。

顾倾城身子动了动,引得身上链子叮叮当当的响。

“醒了。”

一把娇滴滴的声音,悠然的自铁笼外响起来。

顾倾城猛然抬眸,这才看到铁笼外,一个盛装女子,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笑盈盈的看着她。

身旁居然有两名宫女给她斟茶递水,好生伺候。

那太师椅许是平日里执权者审重犯的座椅。

虽是牢房,却挂着很多灯笼,透过牢房里橘黄的灯光,顾倾城凝神细看,便瞧清那人。

竟然是顾初瑶!

此刻顾新瑶一身宫装,外披银狐裘皮,珠翠满头,显然是尊贵的妃嫔打扮。

“……顾初瑶?”

良久,顾倾城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道。

盛装美人挥挥玉手,她身后的宫女便退出牢房,在外面守候着。

这个锦衣华服的美人,正正是刘宋皇帝刘骏的新宠顾美人。

是殷孝祖新近献给皇帝的,也就是大魏顾仲年的千金顾初瑶。

当日顾仲年夫妇问斩,顾初瑶和顾新瑶一个奔柔然找柳如霜当初偷龙转凤被冯浪带回柔然的塔娜公主。

顾新瑶与塔娜公主当真是血浓于水,两人一拍即合,与斛律屠休里应外合,竟轻而易举就颠覆了柔然王庭,让柔然可汗易主。

一个直奔刘宋找寻拓跋的仇人殷孝祖,仇人的仇人可以做朋友。

虽然那仇人的仇人,可能更加凶残。

她料定殷孝祖会收留。

果不其然。

殷孝祖一听顾初瑶讲了她与顾倾城以及拓跋的恩恩怨怨,便决定将她收归旗下。

看着藐美如花的顾初瑶,虽然不及顾倾城,却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本想据为己有,最后还是将她献给皇帝,封了个美人,成了一时新宠。

“可不就是本宫。”

顾新瑶盈盈一笑,倒有几分倾城之姿。

随即,再感慨道:

“倾城妹妹晋封为大魏安平郡主,大姐我晋封为大宋美人,咱们顾家祖坟,可算是冒烟了。”

“那么,妹妹恭喜大姐了。”

顾倾城看看自己被捆绑的手脚,苦笑道。

心内电闪:大宋的美人?难道是顾初瑶撺掇刘宋皇帝把自己绑来?

身子的位置坐得有点难受,想换个位置或者站起来。

顾初瑶点点头:

“父亲泉下有知,虽不能瞑目,也可以欣慰。等本宫把你这个好妹妹,送下黄泉陪伴父母,父母便应该瞑目了。”

“……哦,原来,真是大姐煞费苦心,将倾城绑来。”顾倾城恍然,冷笑。

“妹妹一向聪明,”顾初瑶讪讪道,“大姐哪里有这等本身,自然是有收拾妹妹之人!”

顾初瑶此刻倒也算老实,也不贪功。

顾倾城环顾了一下像是大牢模样的房间,继而又问:

“如此说来,这里是刘宋的秘密囚牢了?”

如果说是天牢吧,又不像,天牢很大,还会关押很多囚犯,而这间似乎只关押着她自己,而且地方比一般的牢狱都宽敞。

“哈哈哈……这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顾初瑶哈哈大笑道。

笑声充满诡异的悲恸。

“葬身之地?”顾倾城冷冷道,活动了一下身子,“大姐的想象力很丰富啊。”

顾初瑶看看顾倾城想要挣扎的身子,再也没有方才故作高雅的盈盈笑靥。

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瞪着顾倾城冷厉道:

“贱人,你就不要白费心思挣扎了!你看看你身上捆绑的玄铁链,再看看这重重囚禁你的铁笼子,还有外面重重把守的侍卫,你是插翅难飞,死定了!”

顾初瑶最后开心的哈哈哈的笑,笑了许久,变成狂笑,笑出了眼泪。

顾倾城即便没有心,看到顾初瑶那样子,看到他委曲求全的做了刘骏的妃子,胸腔那位置也隐隐作疼。

“大姐,我知道你母亲死了,作为女儿,你伤心,你想报仇,我都可以理解。”

顾倾城不急不躁,语气温和。

又继续道:

“你母亲先害死了我的母亲,你们又害死了奶奶,你的母亲受到应得的惩罚。

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的母亲都死了,父亲也死了,往日的种种恩怨,就让它过去吧。

刘骏乃好色之徒,声名狼藉,你如今纵然一时得宠,待他新鲜劲一过,你的日子便不会好过,大姐何必委屈自己,毁了自己一辈子。”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哈哈哈……顾倾城,我的一生幸福,又是谁,生生给毁了?!”

顾初瑶又悲又愤,像看笑话般看着顾倾城,哈哈哈的狂笑着。

陡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倏然自太师椅上跳起来,指着顾倾城,厉声道:

“贱人!你当初如何毁了我双脚,令我不能出人头地,你如何害死我母亲,令我们无法在大魏立足!

你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今日落在我手,成为我案板上的肉,你以为一声过去,我就会放过你吗?!”

“大姐,带着仇恨生活,会很累……”

“住口!不许你叫我大姐,你这个乡野村姑,以为晋封郡主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你就是个贱种,贱种,贱种!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我看见你就想吐!”

顾新瑶指着顾倾城疾言厉色的骂。

“既然娘娘不想看到倾城,那娘娘请便吧。”顾倾城也冷冷道。

“本宫虽然讨厌你,却想看着你如何的悲惨!

所以本宫何时来,何时走,可不是你这个贱人说了算!”

顾初瑶再哈哈大笑。

顾倾城漠然的看着她笑,手指上的痴情花已经心随意动,呼啸而出,如飞轮急转,剜割她身上的玄铁链。

顾初瑶虽然听到铁链叮叮当当的响,还以为顾倾城在挣扎。

“娘娘以为,自己有本事整死倾城吗?”顾倾城微笑道。

“贱人,你如今已是笼中鸟,板上肉,本宫恨不得抽你的筋,拆你的骨,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顾初瑶指着顾倾城,咬牙切齿道。

“哦……那为何还不动手呢?”顾倾城漫不经心的笑道,“趁倾城的肉还新鲜,才不会把娘娘吃坏呀。”

“贱人就是矫情!死到临头还故作姿态!”

顾初瑶气得咬牙切齿。

再嗤笑一声:“怕是此刻,心儿都在颤抖了吧?”

“妹妹为鱼肉,姐姐为刀俎,那为何姐姐还不动手啊?”顾倾城依然淡定从容。

“若非要等你的情郎,一块儿来送死,本宫现在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烹煮油炸!替我死去的父母报仇!”

顾初瑶再疾言厉色的指着顾倾城道。

隔着牢笼,也被顾初瑶激烈的口水喷到。

“你们果然是以我为饵,引拓跋来送死?”顾倾城又恍然。

心里不免更加暗暗忧急。

“贱人,没想到拓跋竟对你有情有义,你还真是个妖魅!

若非你我仇深似海,本宫倒真要向你讨教讨教,如何魅惑男人!”

“大姐过谦了。”

顾初瑶再带着羡慕的神色道:

“不过,有拓跋陪你一起死,你也该瞑目了。”

“初瑶,”顾倾城伸袖轻拂面前的空气,语气疏离,“你最近火气很猛呀,这口气都臭不可闻。”

“贱人,死到临头,还敢讨口舌便宜?!”

顾初瑶的口水又喷到顾倾城的身上。

倏然,她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站起来悠然整衣的顾倾城。

她身上的玄铁链,竟然……

落在一旁!

她大惊失色,骇然的看着顾倾城,手指颤抖的指着顾倾城道:

“你你你,你怎么能解开这些玄铁链的?!”

“你以为,这些破铁,能锁住你妹妹吗?”顾倾城微笑道。

手上的痴情花又开始飞快旋出来,“锃锃锃”割向粗壮的铁柱子。

第一层铁柱子已经被痴情花割断,发出“嘣嘣嘣”的断裂声。

“妖女,妖女,妖女,果真的是妖女!”

顾初瑶指着顾倾城,骇然的倒退几步。

猛然在太师椅旁边的地上,抓起一对血淋淋的手扔进笼子里面。

“……贱人,你住手!仔细瞧清楚,这是什么?!”顾初瑶语音几乎颤抖的喝道。

随即又显得得意忘形的狂笑:“哈哈哈……她们就在隔壁,若本宫大叫一声,她们就得人头落地!”

顾倾城猛然见砸进来的一对手,也吓得倒吸冷气。

旋即收回手上的痴情花。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每只手腕上熟悉的金镯子。

那两只手,只有一段手掌,掌上的手指,已生生被人据掉。

她愤怒得整个人都几乎抽搐起来。

泪水夺眶而出。

无边的悲愤像汹涌的潮水向她席卷而来。

“你将她们怎么了?!”

她把那对断手抱进怀里,嘴唇颤抖的痛哭。

“顾初瑶,你怎能那么残忍,你到底是不是人?!”

她一边哭,一边痛心疾首的对顾初瑶骂。

那两只金镯子,她每日都瞧见,几乎不离她左右,那是老祖宗赏赐的一对金镯子,每只镯子上都雕琢着一只鸿雁。

她当时觉得太适合飞鸿飞雁了,就亲自戴上她们的左右手腕上。

顾初瑶见顾倾城那么痛苦的啼哭,她又开心得仰头大笑,笑声尖锐悲痛:

“母亲,你看到了吗?看看这贱人多伤心啊!母亲,你快看看啊……这贱人也有今日啊……”

“顾初瑶,你到底将她们怎么了?!”

顾倾城扑过来抓着铁柱子,悲愤的叫道。

“贱人,你没看到吗,本宫将你的左膀右臂,送过来陪你,你还不感激本宫吗?哈哈哈……”

顾初瑶依然诡异的哈哈大笑,笑得花枝颤抖。

“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

顾倾城紧咬银牙,紧捏拳头,气得浑身颤抖,泪水簌簌滚落。

“那俩贱人的贱手,当初就打过本宫和新瑶。本宫当时就说过,此仇必报!

本宫一开始,亲自用了把钝刀,慢慢的,慢慢的将她们的手指,一个个锯下来。

两个小贱人哀嚎的声音,可真是美妙动听啊。

唉,十指连心,她们终究熬不过去,昏死了,后来泼了冷水,又醒了过来。

罢了,后来本宫还是太仁慈了,换了把快刀,将她们的左手和右手剁了下来。

那种感觉……‘咔嚓’一声,骨头就断了,血‘刺啦’一下喷薄而出,几乎溅到本宫的脸呢。

那俩贱人叫得多么凄厉啊,没多久,就晕死过去了。

伤在她们身,却痛在你这个主人心。顾倾城,你此刻的心,是不是在滴血啊?

哈哈哈……顾倾城,你可知道,这可是本宫一辈子,做得最惬意的事啊!哈哈哈……”

顾初瑶一边回忆她是如何的折磨飞鸿飞雁那俩丫头,一边狂笑。

稍顿,她又姐妹情深的看着顾倾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道:

“不过,那只是前戏,等本宫亲自砍下你的头,剥了你的皮,啖了你的肉,送你上路,去九泉之下陪父母,那才真真正正,叫报仇雪恨!”

“你这条毒蛇,你和顾新瑶都跟你母亲一样,是一窝歹毒的毒蛇,当初我就不应该放过你们!”

顾倾城裹挟着滔天巨怒。

因为向她报复,顾新瑶折磨大哥,将大哥变成废人。

当初云锦和芷若也因为她而死,如今飞鸿飞雁再为了她饱受折磨,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怎么,你发怒了?顾倾城,难道你真的不在乎那俩丫头的死活,敢对我动手么?!”

顾倾城怒视顾初瑶,语气掷地有声: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死不悔改!斩草除根!”

话音落地,漫天蟠桃花夹着滔滔怒火,如锐利的飞轮,排山倒海自玄铁栅栏飞出,席卷顾初瑶。

瞬间将顾初瑶美丽的华衣锦服割破,将她雪白的肌肤割破,将她漂亮的脸蛋割破。

一切快得顾新瑶来不及反应!

方才还雍容华贵的顾美人,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顾初瑶惶恐的看着从顾倾城身上绵绵不绝飞出来的蟠桃花,身上痛得不由自主的大叫。

刚要张开的嘴却被一连串蟠桃花封住,只发出低低的“呜呜”惨叫。

锋利的蟠桃花发出锐利的厉啸,她骇然的看着突如其来的蟠桃花。

想逃出去,却被漫天蟠桃花包围,她若硬闯的话,便粉身碎骨。

此刻蟠桃花已将顾初瑶剜割得体无完肤,几乎成了血人。

顾初瑶瞪大着一双惊骇的眸子,吓得几乎疯狂。

“顾初瑶,你若是敢叫,若是敢再伤害飞鸿飞雁,这些蟠桃花顷刻就能削尽你的皮肉,让你只剩一副白骨,将你剁成肉酱!”

顾倾城冷厉的喝道。

那些蟠桃花停在半空中,仿佛是被顾倾城随意驱使。

惊骇过后,见蟠桃花已停止袭击,顾初瑶一把扯下封在嘴上的蟠桃花,嘴巴的皮也扯掉,带出了血。

她一脸血污,一身血淋淋,模样恐怖,痛得撕心裂肺,却已豁出去:

“顾倾城,你有种就杀了本宫,此刻刀就架在飞鸿飞雁她们的脖子上。

即便本宫不叫,只要本宫一个时辰不出去,刀斧手的刀,就会砍下飞鸿飞雁的头!”

顾初瑶自云锦和芷若死后,便知道顾倾城非常疼爱她的侍女。

所以也建议殷孝祖抓了飞鸿飞雁来要挟顾倾城。

“顾初瑶,你走吧,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顾倾城略为收敛怒焰,稍顿,再不怒而威:

“可是你要是敢再伤害飞鸿飞雁,我即便是上天下地,也要将你的皮肉,一片片割下来,碎尸万段!”

最后,再语出如山:“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顾初瑶被顾倾城身上散发出的震慑力吓倒,身上脸上的血又直流,痛得钻心蚀骨,面目狰狞。

她不知自己到底伤得怎样了,轻轻抚了一下血肉模糊的脸颊,更加心惊肉跳。

自己算是彻底被那贱人毁了!

她状如疯狂,竭嘶底里的叫道:

“贱人,你乖乖待在笼中,等拓跋来一块……送死便罢,你要是敢逃,飞鸿飞雁立刻……身首异处!”

她丢下话,摇摇欲坠,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一边有气无力的叫:

“来人……”

外面等候她的几名宫女听到娘娘的尖叫,扑进来。

见到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的顾初瑶,吓得面无人色的尖叫:

“啊!……”

“天啊!……”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又有宫女回过神来,颤抖的大叫:

“快来人啊!传御医……”

惊恐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处……

厚重的铁门关闭,隔断了外面的光影,只余室内的灯光。

待顾初瑶回宫照了镜子,看见惨不忍睹的自己,只吓得像烫手山芋般丢开镜子:

“不!……这不是本宫,不是本宫……”

宫女们看着血肉模糊的顾美人,一个个也吓得尖叫:

“娘娘……”

“娘娘这可是毁了啊……”

“啊!!!……顾倾城,你这贱人,本宫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要你不得好死!!!”

顾初瑶疯狂的叫,疯狂的砸东西。

“娘娘……娘娘疯了……”

“快禀报陛下啊!……”

第四百零八章:受制于人

第408章:受制于人

顾初瑶走后,顾倾城颓然的跪下来,仿佛方才强撑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尽。顶点更新最快

她抱起那对齐腕没有手指的断掌,豆大的泪珠滚滚滴落。

“飞鸿,飞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啊!……”

她轻抚着那双断掌,想象着她们受折磨的画面。

她能感受她们被顾初瑶用钝刀一只手指一只手指锯断。

那是怎样的酷刑!

就像大哥,被顾新瑶挑断手脚,那也是怎样的弑骨钻心!

毒蛇生的,果真是一窝毒蛇!

她心疼得泪如雨下。

这是一对粗糙的手,女儿家的手掌,原本娇嫩,却长满老茧。

飞鸿飞雁自小就是降奴,她们挨了多少苦啊!

可这粗糙的手对她来说,却是那么的柔软温暖。

“呜呜呜……飞鸿飞雁,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把手接回去的,一定会的……呜呜呜……”

顾倾城呜呜的哭,脸上的泪水像溪流。

把那双没有了血色的断掌贴在脸上,犹如那俩丫头的轻抚:

“你们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等我……”

殷孝祖知道顾倾城手上有锋利的蟠桃花,已割断身上的玄铁。

震惊之余,又加派了人手看护地牢,重新给顾倾城绑上玄铁链。

顾倾城不能挣扎,因为一挣扎,说不定飞鸿飞雁她们就人头落地。

她只是紧紧抱着那对断掌,一再警告那些人不能伤害飞鸿飞雁。

殷孝祖命人重新绑好顾倾城后,见顾初瑶伤成那个样,这枚棋子怕也成弃棋了。

也开始后悔当初为何不把顾倾城手上的所有东西拿走。

只因答应鬼王,不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纵然是表面上的答应,若不是为了诱拓跋前来,他早恨不得将她炼丹来恢复法力了。

他竟忽略了她身上的戒指,竟是神兵利器。

他亲自带兵走进地牢,扮成副将的血魔随行左右。

血魔忌惮顾倾城的耀神珠,一时不敢靠近。

殷孝祖命侍卫去取下顾倾城的戒指,戒指却无论如何取不下来。

“怎么会取不出来?”殷孝祖对侍卫斥道。

他走近铁笼,想亲自去取。

等他的手伸向顾倾城被架在铁笼外的手时,顾倾城胸口内的耀神珠倏然跳出来。

神珠骤然发出耀眼的蓝光,怒视殷孝祖,几乎就把殷孝祖的眼睛亮瞎。

“啊!……”

殷孝祖惨叫一声,翻身跌出强烈的蓝光外。

侥是殷孝祖躲避得快,眼睛也被那束突如其来的蓝光削得血泪横流。

“大将军……你怎么了……”殷孝祖的侍卫们忙围过来。

血魔本以为耀神珠只会攻击他,没想到也会袭击魔尊。

狠狠跺脚,低声在殷孝祖耳畔道:

“魔尊,您还好吧?没想到那耀神珠,竟然连你都攻击!”

“还好,本尊躲得快。”殷孝祖恼怒的咬牙切齿。

待眼睛稍为恢复,揩干血泪,遂让侍卫挡在身前,又手搭凉棚挡着前面耀眼的蓝光,对顾倾城怒喝道:

“顾倾城,你身上竟然有那么多妖物,本将军要砍了你的手!”

“哈哈哈……”顾倾城被那团耀眼的蓝光包裹着,哈哈哈的笑道:“殷将军,原来你真不是人,你果然是妖魔!”

殷孝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惊愕的瞪着顾倾城。

“……顾倾城,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本将军立马就射杀了!”殷孝祖爆喝。

弓弩手立刻准备着,随时随地能射杀顾倾城。

“殷孝祖,我这耀神珠能驱魔辟邪,平日里会乖乖躺着,一旦有妖魔鬼怪对我意图不轨,这耀神珠,就会自动跑出来驱逐!”

顾倾城一边悠然道,手抓着铁柱子,一边研究性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何方妖魔呢?”

“顾倾城,你再妖言惑众,本将军立刻就将你射杀!”殷孝祖威胁道。

顾倾城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殷孝祖会杀了她,皓腕轻抬,自发髻上拔下把像是玲珑球状的珠钗。

口中念念有词,珠钗竟然放大成了同心镜,她往殷孝祖照去,却看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画面:

状如牛头怪兽的殷孝祖竟带着一群魔众,与长着一对漂亮白羽翼的白无瑕展开激烈搏斗,最后殷孝祖被白无瑕击毙,变成一股烟雾遁逃……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数万年前的魔尊蚩尤,后来被仙界神尊白无瑕杀死。”

顾倾城一脸恍然,又道:“所以你与拓跋,是宿世的仇人。”

“你……你胡说什么!”殷孝祖有些心虚的喝道。

“魔永生不灭,能聚气重生,但法力尽失,需重新修炼,否则便与常人无异。”

顾倾城又一本正经道。

蓝芒里的顾倾城,长发飞扬,宛如神女降临。

那些侍卫和兵卒见倾倾城说得头头是道,竟不由自主,害怕的看着殷孝祖,脚步往殷孝祖身边退。

唯有殷孝祖身旁副将打扮的血魔怒瞪着他们:

“你们这群混蛋,竟然听信妖女之言?!”

那些侍卫才回过神来,拔剑对着顾倾城。

“顾倾城,你竟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殷孝祖拔剑出来,怒斥道,“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

他那些侍卫副将剑指顾倾城,随时待命。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飞出,瞬间割断一个侍卫的脖子。

顾倾城狂妄的声音又响起:

“蚩尤,你前生为白无瑕所灭,今世重生为殷孝祖,又处处败给神尊转世的拓跋。

你的小妾不但跟他跑了,就连广陵也被他占了。

很快,他就会攻进建康,把你这个聚气重生的魔头,也给收拾得永不超生!哈哈哈……”

“大将军,这女子也太猖狂了,杀了她!……”

侍卫举剑向顾倾城围拢过去。

“来啊!哈哈哈……刘宋的男人都是没用的乌龟王八蛋,怎么能杀得了你姑奶奶!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哈哈哈……”

顾倾城简直目中无人,狂傲的笑道。

“大将军,我们杀了她!”

侍卫们的剑,眼看就要刺向铁笼内的顾倾城。

“慢!”殷孝祖喝了句。

随即看着顾倾城,老奸巨猾的笑道:

“顾倾城,本将军知道,你是想求死。”

顾倾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你是怕你心上人来送死,你若是死了,拓跋就不会来送死了。对吧?”殷孝祖再冷冷的问。

“殷孝祖,你不会得逞的!”

顾倾城凛然的看着殷孝祖,自有股不怒而威的震慑力。

“这么漂亮的圣姑死了,还真是可惜。顾倾城,本将军劝你,还是乖乖的等着你的情郎来救你吧!”殷孝祖惋惜的看着顾倾城道。

“殷孝祖,你死心吧,拓跋是不会受你要挟的!”顾倾城冷厉道。

“你错了,像你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拓跋怎舍得丢下你。”殷孝祖哈哈笑道。

“殷孝祖,你还是别得意,我不会成为拓跋的负累。”顾倾城淡漠道,“而且拓跋倘若来了,就是你的末日!”

“哈哈哈……”殷孝祖笑得更狂妄了。

笑完笃定的看着顾倾城道:

“本将军已布好天罗地网,不管拓跋带了多少人马过来,只会是全军覆没!”

“殷孝祖,你就做梦吧!”顾倾城冷然。

虽然表面上镇定,她心里却不由得担心起来。

殷孝祖却不理会顾倾城的话,远远的伸手道:

“顾倾城,把你方才那镜子交给我!”

顾倾城冷漠疏离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冷冷道:

“这镜子在我手上才有用,若是落在殷将军手上,只会适得其反,令殷将军反噬。”

“你想糊弄本将军?!”殷孝祖冷哼道。

“那可是照妖镜,一个妖魔拿着照妖镜,只会把自己的老底泄露出去。你说,于你何益?”

顾倾城像看个无知小儿般看着他冷笑道。

殷孝祖悻悻然,又看着她手上的戒指道:

“那把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摘下来,否则,本将军就把你的手剁了,给拓跋送去!”

“大将军,我告诉你个秘密。”顾倾城嫣然一笑。

“你又故弄什么玄虚?!”

顾倾城扬起手腕,抚摸着痴情花,悠然道:

“我手上的戒指,乃我生命之泉,若离开我身上,我就会像朵离开枝头的花儿一样,迅速干枯掉,消失于空气中。

大将军心里面,真正想要的东西,就成泡影喽。”

殷孝祖虽然半信半疑,看见顾倾城脸上一副淡定,他想了想,还是不想冒险。

咬咬牙,拿她无可奈何,正想转身而去,顾倾城却把他叫住:

“殷孝祖,咱们来做个交易。”

殷孝祖像看个笑话般看着顾倾城:

“你是本将军的笼中鸟,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将军谈交易?!”

顾倾城冷冽道:

“殷将军若不与我做这个交易,殷将军一出牢门,姑奶奶立刻死在这笼里,还会把自己化得灰飞烟灭,大将军和血魔想要的一滴血肉都不会有。

而且我保证,拓跋能立刻收到我死去的消息,绝对不会孤身前来,他会倾尽大魏全部力量,将刘宋夷为平地!”

顾倾城的话掷地有声,听得殷孝祖以及侍卫都如寒芒在背。

殷孝祖想了想,道:“好,你且说说,你要和本将军做什么交易。”

“我要殷将军,将我那两个侍女送过来。”顾倾城道。

“送来给你,而后你带着侍女逃跑,让本将军白忙活?”殷孝祖哈哈笑道。

“我保证,不会带她们逃跑。”顾倾城道,“我只想医治她们的伤。”

“哼,顾倾城,你还有什么狡猾的心思?”殷孝祖道,“本将军知道,你有妙手回春之能,但这里又没有什么药物,你如何医治你的侍女?”

“这个,殷将军不用管,只要殷将军带她们过来,我保证不会逃,也不会自尽。”顾倾城道。

“若本将军不与你做这个交易呢?”殷孝祖冷哼。

“呵呵,殷将军说不定,就真的白忙活了!”

顾倾城微微浅笑,一笑倾城。

而后,她纤纤玉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样的绝世女子,难怪拓跋会为了她赴死。

“殷将军应该知道,我的医术,登峰造极,我会把我的尸身,化为一缕青烟……”

“来人,带那两个丫头。”殷孝祖对侍卫道。

而后又对弓弩手道:

“顾倾城若有任何异动,先射杀那两个侍女!”

“诺!大将军……”

弓弩手领命后,便在铁笼附近布下箭阵,随时随地可以射杀顾倾城她们。

只一会儿功夫,侍卫带着奄奄一息的飞鸿飞雁过来。

她们的手已经滴不出血了,早已昏死过去,眼看是神仙难救了。

“飞鸿!飞雁!”

顾倾城扑向她们,隔着铁笼先探探她们的气息,赶紧对她们施针。

又割破手腕,喂她们喝下自己的血。

再拿过她们的断手,以自己的血将她们的手接上,包扎好。

喝下血不久,飞鸿飞雁竟奇迹般醒转。

飞鸿飞雁终于虚弱的睁开一丝眼,看着泪流满面的顾倾城,激动的叫:

“郡主……”

殷孝祖和一众侍卫弓弩手们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倾城。

她的血,她的血,竟然有如此奇效!

“大将军,这个女人,竟然……不是寻常人……”

那些侍卫一脸惊骇,低低对殷孝祖道。

殷孝祖眸子似刀的削了他们一眼,心道还用你们废话吗?

那副将模样的血魔看着顾倾城给飞鸿飞雁喝的血,心疼得好像那已经是他的血。

他咽着口水,想立马过去喝顾倾城的血增强功劳。

无奈又害怕顾倾城脖子上的耀神珠。

醒过来的飞鸿飞雁,看着铁笼里的顾倾城,心如刀割。

若非她们被李双儿的丫头灌醉,李双儿不会有机可乘,郡主不会伤心出走,更不会身陷囹圄。

“郡主,是奴婢连累了郡主啊!……”

飞鸿看着关在铁笼里的顾倾城,悲痛欲绝的哭道。

“郡主,都是奴婢们喝了酒,没有好好保护郡主,才令郡主身陷囹圄啊!”飞雁哭得肝肠寸断。

飞鸿一边难过的哭,一边道:

“郡主对奴婢姐妹恩深似海,奴婢姐妹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如今郡主还要为了奴婢而受人掣肘。奴婢便咬舌自尽,郡主就无后顾之忧了!”

飞鸿说罢,向顾倾城磕头。

“郡主的恩情,奴婢来生再报了!”飞雁也哭着磕首。

飞鸿张口便想咬舌自尽。

“住口!”顾倾城喝住飞鸿。

而同一时间,飞雁也拿自己的头撞向铁笼,企图撞死自己,不要连累了郡主。

顾倾城又拉住飞雁,低声对她们喝道:

“你们俩的命,是本郡主自狼口下夺回来的,没有本郡主允许,你们就不准死!”

顾倾城不怒而威。

飞鸿飞雁一时之间又不敢寻死,只愧疚万分的跪在顾倾城面前哭泣。

顾倾城轻轻抚摸着她们,含泪柔声道:

“我好不容易救回你们,你们若再敢想不开,就更对不起本郡主了。”

看看她们没有手指的那只手掌,心疼内疚得落泪:

“你们因我而受尽折磨,只是这断指却找不到,等以后我再想办法,拿些别的材料给你们接上。”

“郡主,别说没有几只手指,就是手脚都没了,就算赔上性命,我们都难辞其咎啊!”飞雁匍匐在地上哭道。

“郡主,我们失职,没有保护好郡主,原本就该死,郡主根本不用耗费自己的血来救奴婢啊……”

飞鸿看着顾倾城没有血色的唇瓣,万般心疼,捶胸顿足。

“郡主,他们还以奴婢的命要挟郡主,郡主还是让我们死吧!”飞雁还是想撞头自尽。

“你们的命是我的,没有本郡主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死!”顾倾城再次喝道。

稍顿,见飞鸿飞雁情绪稳定些,才又温言道:

“你们别担心我,倒是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让人又把手给砍了。”

“是,郡主放心,若顾初瑶那个恶毒女人再敢来砍我们的手,我们一定与她拼命!”飞雁咬牙切齿道。

殷孝祖见那俩侍女的手居然奇迹般接好,原本奄奄一息的她们也好转。

便沉声道,“好了,她们该走了。”

“我们不走,我们要陪着郡主!”飞雁一边拼命推来拉她们的侍卫,一边叫道,“即便是死,也要和我们郡主死在一起!”

飞鸿也一边往后退,虽然不肯跟他们走,但她们身上绑了铁链,也反抗不了。

侍卫举手,往她们的后脑勺一劈,她们便晕过去。

第四百零九章:不离不弃

第409章:不离不弃

“殷孝祖,我警告你们,若她们有三长两短,你应该知道,你会失去什么!”

顾倾城冷厉的对殷孝祖道。顶点更新最快

顾倾城手腕上的血迹未干,血魔看得直咽口水。

“血……那是我的血……”

血魔再也忍不住,一条又软又长的吸管自他身上远远伸出,缠住顾倾城的手腕,就想吸顾倾城的血。

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呼啸而出,一下子削断血魔那吸管。

一条吸管断了,更多的吸管如八爪鱼般缠上顾倾城。

蟠桃花更多,将那吸管削断。

同时,顾倾城身上那耀神珠已倏忽跳出来,飞向血魔,发出更加剧烈的蓝芒。

“咻……”

蓝芒如雷电,比刀锋还锋利的掠过血魔的眼睛。

血魔的眼睛当场就瞎掉。

“啊!……”

血魔抱着血淋淋的脸狂叫,吓得往蓝芒外倒退,蓝芒却仿佛不放过他追逐着。

他被蓝芒追逐得陡现原形,变成像菊花瓣那般葳蕤,一身密密麻麻血管的血魔。

殷孝祖也恨不得马上就吸干顾倾城身上的血。

可是顾倾城的身子,却不是妖魔能靠近的。

殷孝祖一跺脚,一运功,一道强劲内力将血魔自蓝光内吸出来。

他们远离顾倾城,那耀神珠的光芒才消退。

血魔遂又恢复人形。

不仅顾倾城对血魔的原形瞪目结舌,就连那些侍卫也吓得魂飞魄散。

又怕殷孝祖杀人灭口,一个个跪在地上。

“原来,你是血魔!”顾倾城指着那人叫道,“你还真的千变万化!”

殷孝祖对血魔低声恼道:“你急什么,看看,把眼睛都丢了!”

血魔一把抓来一个侍卫,一道白光一闪。

“啊……”的一声惨叫,那侍卫的一对眼珠子就到了血魔手上。

那侍卫跪倒在地上,兀自捂着自己血淋淋的眼眶,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眼睛……”

血魔迅速将眼珠子安在自己的眼眶里,却仍然是血肉模糊的人。

血魔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对顾倾城道:

“圣姑,别以为你有彼岸花的耀神珠,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你等着,我要吸干你的血,再将你炼丹!”

“血魔,你早就见识过耀神珠的厉害,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否则下次,就不会是剜你的眼睛了。”顾倾城冷厉道。

当然,顾倾城也知道自己这只是暂时震慑他们罢了,他们若想杀了自己,只须让弓箭手放箭即可。

殷孝祖与血魔这是要等拓跋上门送死,再将自己炼丹。

血魔咬牙切齿的看着顾倾城,恨得直跺脚。

“圣姑,别怪本将军不提醒你,你若不忍心那俩忠心耿耿的丫头,被我这些将士们凌辱,就乖乖待在这里!”

殷孝祖阴测测的对顾倾城丢下话。

顾倾城倏然心惊,疾言厉色道:“恶魔,你们若敢碰她们,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他们走后,厚重的大门紧闭,牢房内只剩下孤独的灯光。

顾倾城看到大门关闭那一刻,天空飘洒的雪花……

顾倾城才想起这是冬季的第一场雪。

雪……雪……

顾倾城倏然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景象,拓跋被五马分尸……

她震惊得瞪大了原本就大的眸子!

不!!!

拓跋,你不能来!

他不能死!

她不要他死!

她颤抖的拿出同心镜,对着镜子疯狂的喊道:

“拓跋,拓跋……你听到吗?……”

之前拓跋就用同心镜寻过顾倾城,那时同心镜震动,顾倾城却被迷烟迷昏还未醒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顾初瑶就恭候在身边,她根本未有机会去回复拓跋。

所以拓跋才找不到顾倾城,夜间寒风依然凛冽,雪花飘飘,拓跋转辗难眠。

不知他的倾城如今怎么了,殷孝祖那老狗有没有对她凌辱。

他又拿出同心镜,轻轻抚摸着同心镜,一直呼唤着倾城的名字,可是同心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拓跋将同心镜紧紧贴在胸口。

就在此时,同心镜震动。

拓跋又惊又喜的拿出来,摁下暗钮,便见到一脸焦急的顾倾城。

一见到他的倾城,拓跋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他的娘子还活着!

还活着!!!

他激动的抚摸着同心镜,满眼焦灼,哽咽道:

“娘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他们可有欺负你?……”

他一连串的问。

“呜呜呜……”

顾倾城一见到镜子里的拓跋,就忍不住呜呜呜的大哭。

喉咙被什么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背叛你,我压根不知抱着的是那个无耻的李无双!”

顾倾城还是压抑不住的哭,胸腔像被湿了的棉花堵住。

“娘子,你不能离开我,你若弃我而去,我……便去老祖宗那里告你,告你始乱终弃……”

拓跋眼眶通红,泪落如雨。

顾倾城终于破涕为笑,却又哽咽道:

“你个混蛋,明明是你糊涂,却恶人先告状,还敢去老祖宗面前,告我始乱终弃……”

拓跋见倾城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欣喜道:

“只要娘子不离开我,我便任你千刀万剐,即便五马分尸……”

“你住口,住口!谁准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顾倾城心惊肉跳,嘶哑着声音喝止他。

“好好好,不乱说……”

拓跋拍拍自己的嘴。

而后紧张道:“快告诉我,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顾倾城微微摇头,擦擦眼泪,软软道:

“夫君……对不起……我想你……好想你……”

拓跋听到倾城此番话,开心的笑,笑出泪水,抚摸着她的脸。

“娘子,我也想你……”

“你放心,我很好……殷孝祖要你来救我吧?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来,知道吗?”

顾倾城一脸焦灼,不安,声音嘶哑。

“你别担心,我马上来救你。”拓跋安慰道。

拿着同心镜亲吻着,一边跳起来提剑就要连夜出门。

“不!拓跋,你听我说,你快回去!不要来!我会想办法逃出去。

你断不能孤身前来救我,一定不能来!否则……否则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顾倾城不无威胁的哭道。

她一边说,拔出发髻上那把玄月匕首,抵在脖子上,有一丝血泌了出来。

拓跋看见她脖子上的血丝,立马顿住脚步。

他的泪滴在同心镜上,随手就拔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脖子上也顷刻见红。

他心如刀绞,深邃的眸眼猩红,俊美的面容因压抑的痛哭而抽搐,看着镜中的顾倾城:

“娘子,快放开你的匕首,你若敢死,我便立刻自刎。我们说好,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顾倾城知道自己威胁不了拓跋,他的夫君是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即便明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的夫君也会救自己的。

“呜呜呜……好……我放开……呜呜呜……”

顾倾城呜呜呜的失声痛哭。

放下手中匕首,又紧张的喊:

“拓跋,你也放下剑。快把你的伤口包扎好,否则我不会心安。”

“好,娘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拓跋见顾倾城放下了匕首,才丢下剑,赶紧包扎了伤口,这样顾倾城才放心。

“拓跋……你一定要听我说,你不要担心我,你不能来!”

“傻瓜,即便是龙潭虎穴,九幽地府,天上地下,只要你在,我便会去。”

拓跋语气淡然,却笃定。

顾倾城泪落如雨。

“我用照妖镜看了殷孝祖,他就是当年魔界的魔尊蚩尤,他与你有生生世世的仇,他不会放过你的!”

“傻丫头,我不怕。我谁都不怕,我就怕你生我的气,就怕你离开我。”

拓跋轻轻抚摸着同心镜,眼泪滴落在顾倾城的脸颊上。

“娘子,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听我解释……”

“夫君,我早就不生气了,若我所料不差,定是李双儿在我端给你那杯酒里,下了情人泪,才令你误会她是我。这不是你的错,我错怪你了……”

顾倾城亲吻着拓跋。

想到拓跋大雪纷飞中被绑的景象,她又紧张的呜呜大哭:

“拓跋,你听我说,殷孝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孤身前来,定无生还。

呜呜呜……我不要你来,不准你来!

呜呜呜……你要是敢来,敢不听娘子的话,呜呜呜……我就……我就,再也不爱你了……”

“娘子,别说傻话了,你身陷囹圄,你觉得为夫,会袖手旁观吗?”

拓跋不理会顾倾城的威胁,能看见他的倾城,他一直吊起来的心,总算是回落了。

拓跋看着在铁笼子里的顾倾城,心疼的问:

“倾城,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顾倾城环顾了一下牢房,道:

“这里好像是什么秘密的地牢,很牢固,只关押了我一个人。

飞鸿飞雁可能就关押在隔壁,殷孝祖还重兵把守,你们怕是找不到的。

即便侥幸找到,你们的人马能渡江的毕竟有限,若是想来劫走我,只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你听我说,不要让他们来送死,知道吗?那样我会很难过!

殷孝祖暂时不会把我怎样,我会想办法逃跑的!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傻丫头,瞧瞧你,自己身陷囹圄,还要担心我……”

他们说着话,帐外的飞雪夜逐渐破晓了。

有侍卫进来,顾倾城只能终止和拓跋的谈话。

否则那同心镜被没收了。

可是,无论顾倾城说破喉咙,怎能阻止拓跋来救他的步伐。

翌日一早,拓跋的船还是乘风破浪而来,冒着刀风剑雪而来。

虽然殷孝祖让拓跋只身而来,但战英和龙飞乃他的贴身侍卫,自然也是随他渡船。

出门前拓跋让战英把顾倾城的白狐斗篷拿给他。

“倾城出门时没披上斗篷,这大雪下的,也不知会不会着凉了。”

拓跋抚摸着斗篷喃喃。

“大将军,安平郡主还好吧?”

战英看着拓跋脖子上的伤,他昨晚在帐门看守,就听到大将军与安平郡主的对话了。

“放心,倾城没事,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的!”

拓跋一脸笃定。

冯熙在帐外等候,他们一起出门渡江,送拓跋到南岸。

鹅毛雪花纷纷扬扬,烟雾弥漫着朦朦胧胧的江面,令出门的人们心情顿感悲壮。

船只乘风破浪,往南岸而去。

拓跋见冯熙脸色沉重,遂让他放心:

“你放心,我已联系上倾城,她暂时还很好。”

冯熙又惊又喜:“大将军已联系上倾城?那她在哪里?”

“暂时还不知她被囚在哪里,但她真的没事。”

拓跋拿出同心镜,轻轻抚摸着同心镜,仿佛抚摸着倾城的脸。

冯熙惊愕的问,“就是这同心镜,让你联系上倾城的?”

拓跋默然的点头。

“世间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宝贝?”冯熙不无震惊道。

是啊,这世间上的事,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呢。

战英和龙飞也不由得想道:

这世间上真的是无奇不有,就连一揽芳华上的海棠花,顷刻间也会变成蟠桃花……

他们暗暗祈祷,但愿郡主吉人天相,和大将军能平安回来。

“大将军,等一会上了岸,您便要孤身前往,您……您一定要保重!”冯熙沉重的叮嘱。

“放心,本王一定会带倾城回来的!”

拓跋像是安慰冯熙,又像是安慰自己。

再抚摸了一下身旁金雕的羽毛,低声道:

“是吧,老金。”

金雕“哇哇哇”的叫了几声,似乎回应拓跋的话。

“老金,你可记住自己的任务了?”拓跋又拍拍金雕的翅膀,“郡主就全靠你了。”

金雕仿佛听懂般点点头,却是愁眉苦脸的看着主人。

顾倾城在地牢的铁笼里,见拓跋义无反顾的前来救她,她也得想万全之策了。

该怎样才能和拓跋还有飞鸿飞雁一起脱困呢……

如今她一个人静坐,便开始沉思……

将自己抓来的,无疑是顾初瑶和殷孝祖他们,但这些人,都不是那迷晕自己的那个鬼王。

那迷晕自己的鬼王是谁?

还有那熟悉的狐臭,那似曾熟悉的声音,难道真的是他?

他就是一直隐藏在大魏的内奸?

李双儿给拓跋酒里下的情人泪,那鬼王给自己下的非同等闲的迷烟,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鬼王肯定是炼毒高手,风十三娘给拓跋下的情花蛊,还有安陵缇娜中的隔三秋情蛊,这些,会不会都是那鬼王炼制?

她心念电闪,殷孝祖真正的身份是死而复生的魔尊蚩尤,那血魔与他狼狈为奸,就顺理成章。

他们把自己掳来,看起来只是暂时不杀自己。

他要利用自己引来拓跋,不仅要杀了拓跋,还想将她炼丹吃了,企图恢复恶魔的法力。

通常抓住人质,是以金银珠宝粮食或者割让城池交换?

若殷孝祖仅仅是刘宋的大将军殷孝祖,这也就罢了,兴许割让城池便可交换人质。

但殷孝祖却不仅仅是殷孝祖,他是恶魔蚩尤重生,难怪他对拓跋不死不休的追杀。

这个魔尊蚩尤聚气重生的殷孝祖,只怕要拓跋以命换命!

当然,所谓的以命换命,只是诱骗拓跋上勾。

他和血魔,又怎会放过吃了她的绝好机会!

她救治飞鸿飞雁时割开手腕的血,殷孝祖和血魔,眼睛就放光,恨不得来吸干自己的血。

不,她不能束手待毙……

第四百一十章:孤身换命

第410章:孤身换命

顾初瑶当时血肉模糊的离开地牢,御医们赶紧为她医治包扎。顶点更新最快

还真是惨不忍睹,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即便能医好,却浑身伤疤。

曾经的美人,算是毁了!

顾初瑶只感觉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这样的痛,比死还难受。

那个贱人,是要她生不如死啊!

她身上脸上包裹着,还蒙上面纱。

皇帝刘骏知道她受伤后赶过来看望,可是一看到浑身是伤的顾初瑶,他吓得脸色骤变。

摇头叹息,一脸失望的转身离去。

顾初瑶知道皇帝这一转身,她便再无宠幸之日,报仇雪恨更加没机会了。

不行,她一定要借助皇帝之力,令顾倾城和拓跋也生不如死!

否则,她死不瞑目!

于是赶紧拉着刘骏,言辞恳切道:

“陛下,臣妾容颜尽毁,即便陛下不嫌弃,臣妾也无颜服侍陛下。

但臣妾的妹妹顾倾城,乃倾国倾城,空前绝后的人间绝色,陛下若错失我那妹妹,可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那妹妹,果真是空前绝后的人间绝色?”

刘骏本乃好色之徒,心里的**一下子被勾起来。

“当然,什么施妹喜,什么妲己褒姒,什么西施飞燕,都是人间俗物。

只有臣妾的妹妹顾倾城,白璧无瑕,仙姿佚貌,不染尘埃,才称得上人间绝色。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形容我那妹妹,一点都不夸张。

臣妾的姿色,在我妹妹面前,就是一粒尘埃。”

顾初瑶的语气里充满羡慕。

一般女子哪里肯夸别人比自己漂亮,更何况是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

殷孝祖请鬼王把顾倾城抓来,只禀报刘骏要以顾倾城诱杀拓跋。

他们私心是先杀拓跋,再将顾倾城炼丹。

却素知皇帝好色,怕节外生枝,不让皇帝接近顾倾城。

刘骏眼睛发亮,喉咙滚了滚:

“朕确实听说顾倾城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还能妙手回春,难怪太子对她念念不忘,流连忘返。”

这个顾倾城还把他号称棋坛鬼才的太子战败,这个女子还真是个瑰宝。

好色出了名的刘骏,搓着双手,心里就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抓挠。

这到嘴的肥肉岂能不吃,殷孝祖当时让他要以诛杀拓跋为重,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我妹妹是笼中鸟,陛下即便宠幸了她,也能诱杀拓跋……”

顾初瑶附在皇帝耳畔细语。

“美人还真是善解人意,是朵解语花啊。”刘骏夸赞顾初瑶。

“臣妾已不能侍奉陛下,自当要献上自己的妹妹。”

“走,去瞧瞧美人去……”

拓跋所料不错,殷孝祖早就集结了十万大军,就等在南岸的河滩附近。

还在建康城所有口岸设伏,拦截企图进入建康城的大魏勇士,把建康保护得铁桶一般。

殷孝祖把顾倾城锁在铁牢里,重重困锁,只等拓跋来以命换命。

他早料到拓跋会先派人过来,但料想只一夜光景,就算广陵附近的船只全部出动,能渡江过来的人马也是有限。

早早派人在沿岸码头截杀大魏派来的精锐。

且他有顾倾城在手,拓跋只能乖乖就范。

拓跋一死,即便有精锐武士过来,区区人马,也难敌他大军包围。

自昨夜至今,魏军也有近万精锐沿岸渡江。

一上岸便遭到殷孝祖派来的人截杀,也幸好这些都是拓跋派来的精锐,虽有伤亡,但殷孝祖的人马终究阻止不了他们。

他们能甩掉殷孝祖的截杀,却攻不进建康城,更别说去皇宫掳人了。

他们只得转道去南岸,等候拓跋的到来。

魏军过河的人马全部集结在南岸,却不到万人,与宋军相较实在兵力悬殊。

更何况,宋军已占了很好的地形地利,将魏军挡在江边。

魏军只能是背水一战。

风雪飘扬的江岸,弥漫着飓风来临的气息。

这是一场殊死搏斗的前奏,兵力如此的悬殊,大魏将士,每个人都怀着赴死的悲壮。

拓跋的战船穿越长江靠岸。

“老金,等一下你见到倾城,就驼上她赶紧飞走,不必管我,知道吗?”

临上岸前,拓跋严谨的吩咐金雕。

金雕鹰隼的眸眼充满担心,却只得乖乖的点头。

“乖!”

拓跋这才含笑的摸摸老金的脖子。

拓跋甫一上岸,所有大魏精锐便紧紧簇拥着拓跋向殷孝祖的大营走去。

刘宋兵将弯弓搭箭,随时待发,大魏精锐也是刀剑弓弩齐上。

双方一触即发。

殷孝祖的儿子车骑将军殷子健命弓箭手射了一排箭在拓跋面前的沙滩上,并大声喝道:

“拓跋,我父帅去信,说好了让你孤身前来,以命换命!你如今带足人马而来,你是不要顾倾城的命了吗?!”

他一边指着拓跋大声喝道,又命士兵前去拦住拓跋那些护卫。

拓跋赤霄剑,剑出如虹,一下子斩杀了前来的十几个士兵。

拓跋将他们的尸体磊起一个高台,飞身站上去。

殷子健看到拓跋如此骇人气势,也不禁往后倒退。

“拓跋,你是准备来为顾倾城收尸的吗?!”

拓跋不屑的瞪了前面一副猥琐的殷子健,转眸去看远处帅台上的殷孝祖。

运起内力大声对殷孝祖喊话,声音在空旷的江岸如海浪拍岸:

“殷孝祖,本王如约前来,只要看到安平郡主平安无恙,便以命换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稍顿,拓跋剑指殷孝祖喝道:

“要是安平郡主有一丝损失,本王定踏平刘宋,血洗建康,人畜不留!”

殷子健退回大营,回到殷孝祖面前。

“父帅,那极地狼真的不可小觑,竟然一下子把那些士兵给杀了!”殷子健狠狠道。

“别急,等一下就是他的末日!”殷孝祖冷哼道。

再运内力对拓跋喊道:

“拓跋,只要本将军放了顾倾城,你哪怕五马分尸,也任本将军宰割吗?!”

他连番栽在拓跋手上,此刻早恨不得就将拓跋千刀万剐。

“对!只要本王要的人安然无恙,本王这条命,任你取去!”拓跋道。

“好!有种!”

殷孝祖不禁佩服。

再咬牙切齿对副将们吩咐:

“准备马匹,本将军要将拓跋五马分尸!”

拓跋的侍卫听了他们的对话,吓得脸色都白了。

大将军怎么能任人宰割!

还……五马分尸!

“大将军,您不能孤身前往啊!……”

战英等侍卫噙泪拉着拓跋,所有将军侍卫也不放心的拽着拓跋,拦住不肯让他前往。

“放手!”

拓跋低声喝道,凌厉的眸眼厉了众人一眼。

拓跋的眼神坚定凌厉,众将军无奈的慢慢放手。

“殷孝祖,别那么多废话!想将你老子五马分尸?可以!

只要看到安平郡主无恙,看她安全离去,我拓跋束手就擒!”

拓跋大声喝道。

略为沉吟,再道:

“不过,不能让安平郡主知道我与她以命换命,否则这交易就取消!”

“好!爽快!没想到你拓跋竟是世上少有的情种!”殷孝祖大声道。

“父帅,子健亲自去把顾倾城带来。”

殷子健主动请缨去带顾倾城。

殷孝祖知道自己的儿子好色,顾而抓到顾倾城却一直不让殷子健去看。

现在殷子健主动请缨去带顾倾城,如今两军对垒,想来他也不敢坏了如此的大事。

于是严厉的对殷子健叮嘱:

“好,你就亲自领兵去带顾倾城,切记大事为重,不可乱来!否则休怪父帅心狠!”

“是!”殷子健恭谨道。

殷孝祖想想还是不妥,把他的心腹副将李扬叫来。

“李副将,你便随车骑将军一起去带顾倾城!”

“诺!”李副将拱手领命。

略为沉吟,殷孝祖再嘱咐殷子健他们:

“另外,把她的眼睛蒙上,不能告诉她是拓跋与他以命换命!否则她自杀,就不能诱杀那极地狼了!”

“是!父帅!”

殷子健虽然有点不高兴他父亲还要叫上李副将,表面上还是非常乐意的领命,带兵去地牢提顾倾城。

久闻大魏安平郡主倾国倾城,父帅将他捉来的时候,他就想悄悄去瞧一眼,却被父帅阻止。

殷孝祖的假护卫血魔,眼睛被顾倾城的耀神珠所废,当时就摘了一个士兵的眼珠子换上。

可惜却还未完全吻合,看东西还是有些浑浊。

此刻又不甘心放了顾倾城,低声对殷孝祖道:

“魔尊,难道您真的要放过顾倾城吗?”

殷孝祖看了顾倾城给飞鸿飞雁接手,又看到她们喝了顾倾城的血后立刻恢复,怎会放过吃掉顾倾城的机会。

他咬牙道:“你放心,本尊要先宰了极地狼,咱们再想办法将圣姑炼丹。”

血魔终于笑了,露出血盆大口:

“圣姑以为有耀神珠,咱们近不了她的身,会无可奈何。她却忘记,太乙真人也等着吃她的神丹呢,他可不是魔!”

顾倾城在地牢,思忖着如何能与飞鸿飞雁安全脱困,殷子健便带着兵将来提她。

一脸猥琐的殷子健甫见到貌若天仙的顾倾城,随即神魂颠倒,垂涎欲滴:

“啧啧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闻着顾倾城身上散发出来的桃花香,一边流着哈喇子,又声音颤抖道:

“香!真香!美!真美!本将军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

他还想伸手去摸顾倾城,顾倾城出其不意飞脚一踢,踢在他的裤裆上。

殷子健登时痛得栽倒地上,嘴里抽抽哼哼的叫骂:

“好辣的美人!他妈的……你,你找死?”

“姑奶奶看你才找死!”顾倾城冷冷道。

殷子健随行的兵将马上拔刀,嘴里怒斥:

“顾倾城,你可知道殷将军是谁?他可是殷大将军的儿子!咱们的少帅!”

那个李副将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碰女人。

“殷将军,咱们赶紧提人走吧。”李副将低声劝道。

“滚!”

殷子健狠狠的瞪了李副将一眼。

李副将敢怒不敢言,终于无可奈何的退至一旁看着。

“原来是姓殷的儿子啊?”顾倾城恍然的笑。

心里猛然闪过或者可以拿下他要挟殷孝祖,这样飞鸿飞雁和拓跋就不会受制。

“快把她再上一道铁链!”殷子健指着顾倾城的手脚嚷嚷着。

兵将马上拿来铁链,重新在顾倾城的手脚上加了一道铁链。

几道铁链,顾倾城是插翅难飞了。

殷子健疼了一会,也就恢复了,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看着天仙般的顾倾城,这到嘴的肥肉不尝尝,实在不甘心。

“你们给本将军守在门口,本将军先尝尝鲜,再把她带出去!”

殷子健色眯眯的看着顾倾城,头也不回的对将士们挥手道。

“你还想找死?”

顾倾城咬牙眯着眼睛看殷子健,手上的痴情花呼啸欲出。

“顾倾城,本将军也是仰慕你啊。”殷子健摩挲着手掌道。

李副将实在忍不住了,在殷子健身后,低声道:

“车骑将军,您还是安分一些的好,现在这紧要关口,两军对垒,你还想动人质?

大将军刚刚才吩咐,要将军以大局为重。若被大将军知道……”

李副将还未说完,就被殷子健低叱道:

“李副将,如此不识趣!我看你他妈的找死!本将军的事你都敢管,信不信老子把你给灭了?”

殷子将一脚把李副将踹出去,嘴里嚷嚷:

“去去去!有多远滚多远,别妨碍本将军的好事!”

李副将被殷子健踢出去,他是殷孝祖的亲儿子,素来无法无天,李副将也敢怒不敢言。

“你这色狼,姑奶奶看你才是找死吧!”

顾倾城冷厉的看着殷子健,眼看就要举起手,施展蟠桃花。

“顾倾城,你可不要乱动,本将军早听说你手上的戒指厉害,你要是敢反抗,你那两个侍女,不仅要受尽凌辱,还会死得惨不忍睹,大宋军营的男人,都等着尝鲜呢!”

殷子健带着一脸的急色。

“禽兽!”

顾倾城想到云锦和芷若被人蹂躏惨死的样子,气得紧紧握着粉拳。

但蟠桃花还是缓缓回到戒指上。

殷子健见顾倾城气势弱了,知道她顾忌她的侍女,猛然抱着顾倾城,发疯的吻下去……

“放开我!……”

顾倾城厉声叫着,心想此刻也顾不得飞鸿飞雁,只能杀了那色狼了。

蟠桃花正要飞旋……

倏然一道亮丽的影子飘进来,寒芒一闪……

“噗”的一声破甲入肉声,紧接着殷子健惨叫声起,他的身上中剑,滑下顾倾城的身上。

顾倾城便看见眼前的那个人……

那是个一身金粉绣袍,外披蓝狐大氅,花开锦绣般妖娆的男人,正笑盈盈的看着顾倾城。

妖媚到了极致。

却暖心到了极致。

第四百一十一章:舍身相救

第411章:舍身相救

顾倾城看到那个男人,她也笑了,泪雾一下子漫上眼睑。顶点更新最快

那人把剑自殷子健身上拔出来。

殷子健身上中的剑刚刺穿他的铠甲,否则会把顾倾城都刺伤,他使剑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殷子健死不瞑目的瞪着那一手执剑的男人:

“太……”

刘子业把剑往殷子健身上擦擦,冷厉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有余辜!”

刘子业送给她的耀神珠救了自己几回,如今又赶来杀了姓殷这个色狼。

顾倾城心里对他充满感激。

他就是当初继蚩尤之后的魔尊彼岸花,聚气重生吧?

她前一世的好姐姐?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倾城喜极而泣,此刻感觉特别的亲切,宛如见到自己的姐姐一般。

“好城儿,别哭别哭……”

刘子业先温柔的给她擦擦泪,他自己也喉咙哽咽,泪眼朦胧,自己也拭了把泪。

忍不住又狠狠踢了殷子健一脚,恼道:

“敢碰本太子的城儿,我杀不死你!”

顾倾城看着他一连串的举动,想起梦中的彼岸花,又忍不住暖暖的笑。

“城儿,让你受委屈了。”

刘子业一脸愧疚的抚摸着顾倾城的脸。

挥剑砍了她身上的铁链。

随即又顿足道:

“殷孝祖这次行事秘密,我今日方知殷孝祖抓了你,将你囚禁于此,若能早些收到你被囚的消息,我早就来救你了。”

那一脸忧急心疼的面容,活脱脱就是梦中所见到的姐姐彼岸花。

顾倾城胸中又涌起一抹温暖,门口带进风雪,她的胸腔却是暖融融的。

这时外面的李副将及殷子健那些亲卫见太子过来,不仅斩了顾倾城身上的铁链,还杀了殷子健,吓得六神无主。

李副将跪下去惶恐道:

“太子殿下,您杀了车骑将军,我们……可怎么跟镇北大将军交代啊!”

“不用你们交代,本太子一力承担。”

刘子业挥挥大袖,姿态优雅的道。

“可是太子殿下,我们是奉命来带顾倾城出去与拓跋交易啊!”李副将又为难道,“太子殿下,军令如山,您不能难为末将啊!”

“本太子的妹妹何等尊贵,岂容殷孝祖捆来绑去,本太子不要你们的狗命,已然是开恩了,还不快滚!”

刘子业挥剑怒喝,吓得那些兵将赶紧抱头鼠窜。

李副将也无可奈何的看看顾倾城,往外退出去。

他退出去,随即冷静的吩咐所有人:

“快!派人去禀报殷大将军!弓箭手,将出口重重包围,随时射杀顾倾城!”

刘子业的桃花眼,看着顾倾城,眸眼里有压抑着深情厚意的情绪。

扶着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妩媚的笑道:

“咱们走吧,我送你去见拓跋。否则拓跋落在殷孝祖手上,他要是没了命,你难过,我的心会更痛。”

拓跋本来于他是敌对,若能杀了拓跋,对刘宋太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

况且拓跋还是阻碍他与倾城之间的绊脚石。

抓住顾倾城诱杀拓跋,如此大好良机,刘子业却要帮他们脱困。

可想而知,他心里是多么的在乎顾倾城。

顾倾城并非铁石心肠,不会毫无感动。

“谢谢你。”

顾倾城千言万语,也只能在这三个字里面。

他们走了两步,顾倾城却又停下来,猛然想起了什么道:

“不行,我还不能走,我还要去救飞鸿飞雁,把她们都救走。”

刘子业拉着她往外走:

“城儿放心,这是皇宫的秘密地牢,我却熟悉,他们只是把那俩丫头囚在隔壁的牢房里,我先救你出去,再派侍卫马上救她们出来。”

原来这里竟然是皇宫的地牢,这倒是出乎顾倾城的意料。

要闯进皇宫已经是难上加难了,更何况是皇宫鲜为人知的地牢。

拓跋他们要想来劫走自己,可真是不容易。

顾倾城点点头,两人往地牢上走。

刘子业扶她往上面的楼梯走,心疼道:

“我若是早些知道你被他们抓来这鬼地方,早就来救你离开了。”

“我原以为你自大魏回来,会被你父皇囚禁,没想到你不仅去广陵看我,还能来救我。”

顾倾城边走边道。

“我回来确实被父皇禁足,但知道你来了广陵,岂能不见,便悄悄溜去广陵见你。

可是后来还是被父皇抓回来,父皇更加生气,又将我囚禁起来。

你被他们抓的消息,是玉儿传给我的,父皇虽然囚禁我,本太子要铁了心出来,又岂是侍卫能看得住的。”

刘子业哈哈笑道。

顾倾城心里更加感激。

两人走出地牢。

天空飘着鹅毛雪花,顾倾城却有重见天日之感。

“是啊!朕真是生了个好太子!”

倏然,一把瓮声瓮气粗大低沉的声音喝道。

那声音显然还裹挟着泰山压顶的滔天巨怒。

顾倾城和刘子业甫出地牢,便听到那声音响起。

抬眸一看,便看到一群禁卫军刀光剑影,一层层错落有致的弓弩,已弯弓搭箭的对着她和刘子业。

他们俩随时随地会被万箭穿心!

当中被人簇拥的那个穿着皇帝锦袍酒糟鼻的中年男人,杀气腾腾的看着刘子业。

当他的眼眸看见飘然而至的顾倾城,又变得满目惊艳,眼睛几乎就挪不开了。

刘子业下意识的就张开双臂挡在顾倾城面前。

皇帝身边还站着包裹着一身伤的顾初瑶。

“爱妃的妹妹,果然是人间绝色。”

刘骏垂涎欲滴,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身边的顾初瑶道。

“陛下,臣妾说得不错吧,我妹妹当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呢。”

顾初瑶硬挤出的笑,宛如一根哽在喉咙的鱼刺,咽不下,吐不出。

禁卫密不透风的包围,顾倾城真是插翅难飞。

更何况她还看到飞鸿飞雁又落在禁卫的手上,身上绑着铁链,被禁卫紧紧抓住。

她知道自己刚出龙潭又陷虎穴,置身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了。

“父皇?”刘子业吃了一惊。

一见父皇重兵包围,如此阵势,刘子业知道顾倾城很难逃出去了。

刘子业的叫声,惊醒了目瞪口呆的刘骏,他旋即喝道:

“来人,将太子捉起来!”

一群禁卫立刻拔剑上前,将把刘子业团团围起来。

刘骏又看着顾倾城,喉咙有些发干的咽了咽口水,狠心道:

“还有这个,这个顾倾城,若敢有异动,立刻斩了那两名侍女!”

“郡主……不要管我们……”

飞鸿飞雁看见走出地牢的顾倾城,一时情急,顾不得落在敌手,还是紧张的叫着。

顾倾城看着明晃晃的刀剑,架在飞鸿飞雁脖子上,还真的不敢随意动手。

更何况,弓弩手随时能将她们射成刺猬。

刘子业却与前来拘禁自己的禁卫展开厮杀。

刘骏跺脚暴喝:

“逆子!逆子!再敢抗旨,就地正法!”

禁卫更加疯狂的上前围捕。

刘子业大力一剑,荡开面前的几个禁卫。

“父皇……”

刘子业倏然回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父皇可以把业儿抓起来囚禁,但求父皇放了城儿!”

“你敢威胁朕?!”

刘骏看看顾倾城,又看看刘子业,忍着泰山压顶的暴怒。

“朕有那么多皇子,你以为太子之位,非你不可吗?!”

“业儿可以不要这太子之尊,只求父皇放城儿离去!”

刘子业哀求道。

顾倾城胸腔里一阵滚烫,眼里又潮又热,泪水几乎滚出来。

“刘子业,朕告诉你,朕有几十个儿子,即便你死了,朕就当一个瓜熟烂了,你以为能威胁得了朕吗?!”

刘骏气得暴跳如雷。

又指着刘子业对禁卫喝道:

“太子不服管束,忤逆圣意,若敢拒捕,格杀勿论!”

刘子业脖子上流出了血,绝望的看着刘骏。

“父皇就一点都不念父子之情?”

“身为皇族,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刘骏无情的对刘子业咆哮。

再冷厉的对禁卫道:“去,将太子绑了!”

“好,既然父皇几十个儿子,不在乎这个瓜是否烂掉,那就恕业儿不孝了!”

刘子业说完,挥剑与来抓他的禁卫军打起来。

一边打,嘴里还一边叫:“城儿快跑!”

顾倾城没有跑,手里的蟠桃花却飞旋出来,飞射攻击刘子业的禁卫。

顾倾城置身于蟠桃花中,不但美得如仙如画,更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奇观。

刘骏只看得心跳加速,心道一定要得到这个美人!

可是若要得到那顾倾城,刘子业第一个便从中作梗。

“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朕拿下,如再抗拒,格杀勿论!”

刘骏毫不留情的对弓弩手挥手。

顾倾城的蟠桃花又飞去袭击弓弩手的箭,与刘子业并肩作战。

顾初瑶对顾倾城阴测测的笑道:“顾倾城,你真的不想要那俩丫头的命了吗?”

顾倾城转眸去看时,禁卫已经举刀,眼看飞鸿飞雁的头就被劈下来。

顾倾城昨晚为了救飞鸿飞雁,失血过多,早已没了多少力气。

而且她的功力毕竟有限,她驱使的蟠桃花力度,也要视乎她本身的功力有多大,才能发挥多大的效力。

“郡主,您不要管我们,您快走!”飞雁已撞向那举起的刀。

禁卫知道皇帝心意,其实还不想就此杀了飞鸿飞雁,只想以此要挟顾倾城。

于是手一提,飞雁没碰到刀,却被禁卫一掌劈向后脑勺,将她劈晕过去,紧接着用同样手法劈晕飞鸿。

但刀,仍然落在飞鸿飞雁的脖子上,随时斩下。

此刻飞鸿飞雁生死攸关,附近全部是箭在弦上的弓箭手。

顾倾城也不敢再抵抗,终于收回蟠桃花,刘子业也被禁卫擒住。

禁卫的剑,也架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顾初瑶早就走到昏迷倒地的飞鸿飞雁身边,一把夺过禁卫手中的刀,又一次将飞鸿昨日没砍的手斩下来。

昏迷中的飞鸿惨叫一声,被痛醒。

“住手!……”

顾倾城凄厉的狂吼。

胸腔里的怒焰已达巅峰,气得全身颤抖。

早已近乎疯狂的顾初瑶怎会停手,她接着又一刀斩下飞雁的那只手。

看着鲜血直流,痛得全身抽搐的飞鸿飞雁,顾初瑶哈哈哈的笑。

那笑声却犹如秃鹫怨鬼恶灵般凄厉。

她杀不了顾倾城,总算能拿顾倾城的侍女出气。

她方才激怒中挥刀,面纱脱落,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

刘骏不忍再多看那张脸一眼,厌恶的转过眼睛看着顾倾城。

这样的一转眸,转换间,便如同将浊水换成了清澈的圣泉,顿时变得舒畅。

赏心悦目!

顾倾城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见顾初瑶拿刀拨动了一下飞鸿飞雁的另一只手,眼里发出嗜血的寒芒。

再咬牙切齿的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你好不容易接上的手,又被本宫砍下来,你好心痛吧?

你若敢反抗,本宫就再将她们的手脚,一只,一只,慢慢的,全砍下来!”

“你这条毒蛇,昨晚我就应该杀了你!”顾倾城悲痛的厉声骂。

拳头因为攥得太过用力,已然开始发麻。

“杀了本宫?”顾初瑶哈哈笑道。

再看看皇帝色眯眯看着顾倾城的样子,她脸上的笑陡然变得僵硬,宛如一根哽在喉咙的鱼刺,咽不得,吐不出。

看着顾倾城阴测测的笑,说了些顾倾城似懂非懂的话: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能恩将仇报,你还得谢谢我这个好姐姐呢!”

“人来,送顾美人回宫,让她在宫中好好休养,没朕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刘骏对皇宫总管道。

“陛下,您这是何意?”顾初瑶惶恐的看着皇帝,“陛下这是要禁锢臣妾吗?”

刘骏不看她,摆摆手,也不与她说话,便有内侍半拖半拉着顾初瑶,想带她下去。

却被呼啸而来的漫天蟠桃花拦截,内侍吓得逃跑。

顾倾城声色俱厉,一字一顿的对顾初瑶道:

“我曾说过,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若不悔改,斩草除根!”

一朵朵蟠桃花随着顾倾城的话音呼啸而出,瞬间在顾初瑶脖子上掠过,仿佛能清晰的听到她脖子上血管断裂之声。

殷红的血像一丝丝血红喷泉,喷薄而出。

顾初瑶瞪着一双惊骇的眸眼,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

刘骏看着那些顷刻间能杀人的蟠桃花,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紧让禁卫将他重重保护。

方才与殷子健一起回来的李副将,在地牢跑出来,想派人回去禀报殷孝祖,却遇到皇帝带禁卫过来包围,他们便候在一旁。

如今顾倾城已束手就擒,他赶紧对刘骏耳语了一番。

就是告诉皇帝,是时候该送顾倾城出去诱捕拓跋了,这是个千载难逢杀拓跋的好机会。

第四百一十二章:交换人质

第412章:交换人质

刘骏权衡了一下,在李副将耳畔低声道:

“告诉殷将军,杀了拓跋濬,这个美人,得给朕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诺。”

皇帝是出了名的好色,那李副将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意。

稍顿,皇帝略为沉吟,再低声问李副将:

“都有谁看到太子杀了殷子健?”

“只有末将和几个亲卫。”那李副将低声道。

刘骏眸眼幽深狡诈,那只酒糟鼻子耸了耸,略为沉吟,怕殷孝祖知道自己的独子被太子杀死,十万大军在他手里,说不定就起反心。

遂对李副将低声道:

“告诉殷将军,殷子健轻薄顾倾城,被顾倾城杀死。

你们几个,有关太子杀了殷子健之事只字不能提,否则你知道后果!”

“诺!”李副将赶紧拱手道。

刘骏又对禁卫道:

“将太子打进地牢,任何人不得探访!太子若再次溜走,所有看守,人头落地!”

“诺……”

禁卫便拉着刘子业,竟然就关押在顾倾城曾经待过的那秘密地牢。

刘子业被拖下去前看着顾倾城喊道:

“城儿,你一定要小心……”

顾倾城看着被押走的刘子业,泪水终于忍不住簌簌滚落。

刘子业被押下去,她擦擦眼泪,漠然的看着想拿铁链来捆绑自己的禁卫,对刘骏道:

“陛下,倾城可以去和拓跋濬交换,但可否让我带上我的侍女?”

刘骏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飞鸿飞雁,又色眯眯的看着顾倾城,垂涎欲滴道:

“这个不行,朕得把这两个侍女留在皇宫,美人才会回来。”

“……你还要我……回来?”

顾倾城开始有些不懂,再看着刘骏那一双**横流的脸,她就懂了。

连方才不懂顾初瑶的话都懂了。

原来是顾初瑶将自己推荐给了刘骏!

“朕当然是想美人回来了。”刘骏又仿似开恩道,“不过朕可以让你医治这两个侍女。”

刘骏是想看看顾倾城如何医治这两个侍女,如何给她们接手。

顾倾城再不多话,冷厉的看了他一眼,便赶紧过去捡起飞鸿的手,自袖中拿出针线,暗暗刺伤自己的手指,将血涂上去,再缝合伤口。

如是者,再帮飞雁接上。

缝好伤口,飞鸿飞雁就醒来,她们接上去的手虽然还不大灵活,倒是能活动了。

飞鸿飞雁看着脸色惨白的顾倾城,只伤心得放声大哭,知道又是她们连累郡主了。

一连两次,她们被顾初瑶砍了手,又被顾倾城救回来,这郡主得流了多少血啊!

顾倾城救治飞鸿飞雁,只看得刘骏和那些禁卫目瞪口呆,刘骏更加舍不得顾倾城了。

这可是神女啊!

刘骏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本想亲自带着顾倾城去江边,决定诱杀拓跋濬后将顾倾城劫回宫。

可是,殷贵妃却带着群臣赶来,跪在那里劝谏道:

“陛下,大魏也派来了精兵良将,都聚在江边。那里凶险万分,陛下不能以身犯险啊!”

“是啊,陛下不能冒险啊!”群臣也劝阻着。

刘骏这才让李副将押解顾倾城去江岸,还另外派去禁卫,只等拓跋濬就擒,务必劫持顾倾城回来。

李副将在顾倾城身上绑了多重铁链。

顾倾城看着身上的铁链冷笑:

“你们堂堂男子汉,还怕我一弱女子跑了。”

“郡主可不是弱女子,末将真就怕你跑了?!”

那李副将因殷子健的死,怕担责任,语气极不友善。

“李副将,不得慢待美人,否则朕饶不了你们!”刘骏却喝道。

刘骏随即让人用他的御驾,送顾倾城去南岸。

刘子业刚被禁卫押进大牢,山阴公主刘楚玉便与皇后来见他。

本来皇帝是下令不得任何人见太子的,但皇后毕竟还是有她的威仪在,还向禁卫保证一切后果由她承担。

皇后一见到刘子业就痛心的责备:

“业儿,你怎么就被那顾倾城,迷得晕头转向了呢!那拓跋濬是咱们的敌人,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帮助自己的敌人啊!”

穆皇后很是痛心,最后恼道:“难怪你父皇将你禁锢起来!”

“母后,你答应我一件事……”刘子业跪在皇后面前。

“母后只是来瞧瞧你怎样了,你可别想着母后会放了你!”

皇后冷冷的拂袖转脸。

刘子业拔出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当然,插得并不深,他只是要挟自己的母后。

“业儿,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快住手!……”

穆皇后看到她宝贝儿子身上流出来的血,吓得大惊失色的叫。

连刘楚玉也惶恐起来:“皇弟,你这是干嘛?!”

“母后,你答应业儿。”

“业儿,你说,你说,你究竟想母后怎样?”

穆皇后心疼的看着刘子业身上的血,哭道。

“我想……”刘子业附在母后的耳畔道。

穆皇后一听,脸色骤变,连声音都哆嗦颤抖:

“业儿,这这这,这可是……谋……”

风雪越来越大,雪花像鹅毛飘飘洒洒,顾倾城胸腔像压着千斤大石。

仿佛一闭眼,她就能看见拓跋濬在风雪中被五马分尸的画面。

这画面,在顾倾城当日重遇拓跋濬不久后就出现。

顾倾城坐进皇帝奢华的御驾上,便迫不及待的自发髻拿出玲珑同心镜。

刚刚想对拓跋濬喊话,想看看拓跋濬到底怎样了。

方才那李副将在皇帝面前坐在车辕旁边,但离开皇宫后,毕竟担心顾倾城耍花样,会不会解开铁链逃跑。

果然,甫一离开皇宫,便听到车厢内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响。

他陡觉不妙。

一掀帘子,正好瞧见顾倾城拿出把玲珑球又像发簪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立刻拔剑对顾倾城喝道:

“你想耍什么花样?”

他一边说,一边夺过顾倾城手上的同心镜,略为瞧了两眼,便藏在袖子里。

顾倾城与拓跋濬对视的机会瞬间落空,恼火的看着李副将:

“这是我的发簪,本郡主只是想拿出来瞧瞧罢了,看你紧张的,快还回给我!”

“那可不行,等拓跋濬死了,等你乖乖回到皇宫,成为陛下的妃子,末将就把这簪子还给娘娘。”

那李副将自殷子健死去,做事就更加格外的小心了。

仗剑坐在顾倾城身旁。

“你不还我,我就咬舌自尽!”

“……”

“你不还我,我就大叫你非礼!”

“……”

李副将干脆闭上眼睛。

“喂,你不是说你们的皇帝,要我回去做妃子吗?

你不把簪子还我,本郡主到时候成了你们皇帝的宠妃,便告诉你们皇帝,说你送我的路上,已经侮辱我……

此刻只要我大声一叫,说你非礼,到时你不但得死,怕是你满门都要抄斩吧?”

顾倾城悠然的看着闭着眼睛的李副将道。

此刻御驾外,正跟着皇帝派来的禁卫呢。

那李副将果然气急败坏,猛然瞪开眼睛,气哼哼的看着貌若天仙的顾倾城。

顾倾城莞尔一笑,那李副将心尖都颤抖。

还真是美得秒杀人畜的魅灵。

想想这个女子不但殷将军死在她手上,太子被她迷惑,连陛下都爱不释手,到时候可真是只手遮天。

他又压下满腔怒火,把簪子给回顾倾城。

“末将就盯着你,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将军这般僭越的盯着未来的娘娘,恐怕也于礼不合吧?”

顾倾城还是悠然的笑道。

“好,那……我先把你眼睛给蒙上。”

李副将拿出白绫,给顾倾城蒙上眼睛。

这也是殷孝祖之前就吩咐,不能让她瞧见拓跋濬与她以命换命。

这时候也到江岸了,他扶顾倾城下御驾。

这女人身上的香,还真是他妈的好闻!

难怪一个个男人栽在她手上。

“到了?”

顾倾城故作从容的问。

“到了!”

李副将颇为懊恼,闷声闷气的答。

马上要面对殷大将军了,大将军等一会知道他儿子的死,此事即便与自己无关,大将军还不知会不会迁怒责罚自己呢。

几个士兵过来,拿刀架在顾倾城脖子上,往殷孝祖的帅台走去。

顾倾城还是那日被掳走的衣裳,并没加外衣。

江岸风雪更大,冻得她手足冰冷。

也有她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便显得更加的惨白。

天空上飘着鹅毛大雪,雪花飞舞落在鬓发间。

一路走着,地上是细沙河滩,耳畔江浪滔滔,这确是江边。

她听到数不胜数的人马喘息声,这样多的喘息,有多少人马?

恐怕有十万大军吧?

殷孝祖好不容易抓到自己,要挟拓跋濬,应该已集结重兵,只等拓跋濬孤身前来交易?

那么此刻拓跋濬已来了?

顾倾城眼睛被蒙上白绫,看不见,可她的耳朵却能听得见,分辨得出周围的境况。

顾倾城一入宋营,军队便自动让出一条路,给顾倾城一行走至殷孝祖的帅台。

“怎么去了那么久?子健人呢?!”

殷孝祖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只有李副将带人押解,却不见自己的儿子,不禁对李副将咆哮。

李副将按照刘骏的意思,简明扼要的说了殷子健轻薄顾倾城却被顾倾城杀死。

又把皇帝对顾倾城的心意,要大将军原封不动的将顾倾城带回去为妃子之事对殷孝祖说了。

李副将身后还跟着皇帝派来虎视眈眈的禁卫呢。

怪不得不见殷子健随行回来。

“顾倾城,你竟敢杀了本将军的儿子,本尊一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殷孝祖陡闻爱子猝死,直心疼的捶胸顿足。

顾倾城虽蒙着眼睛,脸上却不无错愕的看向对自己怒骂的殷孝祖。

她方才就听到李副将对殷孝祖的禀报,随即想想,才恍然应该是皇帝属意李副将所为。

于是毫不畏惧,也不辩解,冷哼道:

“他想侮辱本郡主,是他自寻死路!”

殷孝祖想拔剑劈了顾倾城的时候,皇帝那些禁卫却暗暗拔刀。

“大将军,别忘了皇上之意。”禁卫冷冷对殷孝祖道。

殷孝祖便把一口怨气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来不及恼怒,只让血魔监督着精锐之手下,再将刀架在顾倾城脖子上。

血魔乃几万年前蚩尤的精血凝聚成魔,实实在在的魔界余孽,并非聚气重生的人类。

与蚩尤的重生之身生死相依,即便蚩尤几番生死,他也紧紧追随。

对于蚩尤重生之身而言,他可比任何愚蠢的人类都靠得住。

拓跋濬隔着好远,也能一眼就认得那是他的倾城。

见到她的那一瞬,所有的烦躁,担心,不安,全部烟消云散。

他的倾城还是好好的!

随即,他看见有明晃晃的刀剑架,在倾城脖子上。

他血脉贲张,气血翻腾!

虽相隔一段距离,雪花纷飞中,他还是瞧见他的倾城脸色苍白,憔悴了。

只两日光景,他的倾城便如斯消瘦,恍如历劫归来。

拓跋濬的脸色瞬间冷若凝霜,心里像被一只手攥住,把他的五脏六腑往外扯,疼得喘不过气来。

“倾城!”他运内力大声叫,声音有压抑不住的痛楚:“你还好吗?”

甫一听见拓跋濬的声音,滚烫的热泪便涌上她的眼帘。

胸腔里不仅溢满了幸福和甜蜜,还有满满的担心。

她的夫君果然已来,自己在殷孝祖手上,他只会要拓跋濬孤身前来吧?

那么他此刻比自己更危险了?

顾倾城鼻子一酸,眼前更加朦胧,喉咙有些哽咽,却扯开嗓子,大声骂道:

“拓跋濬,你个负心汉,你滚!滚回李双儿身边,我的生死用不着你管!”

她一边故意口不对心的骂,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知道,他的夫君宁可舍命,也不会扔下她不管。

可她怎能让他舍命呢!

她蒙着白绫的视线,泪眼迷蒙,更加模糊,只有一片光影。

脑海里飞快盘算着自己和拓跋濬该如何能脱险。

拓跋濬对顾倾城的怒骂,置若罔闻。

他知道她故意骂走他。

殷孝祖却狠狠的瞪了顾倾城一眼,随即运起内力喊道:

“拓跋濬,你看到了,你要的人安然无恙!你再不进来换人,本将军立刻当着你的面,斩杀顾倾城!”

拓跋濬微微冷笑,有些依依不舍的摸摸老金的头:

“老金,等一下你一定要把倾城先背走,知道吗?”

金雕呆呆的点头,也仿佛依依不舍的看着拓跋濬离开。

“好吧!”拓跋濬也运气大声道。

冯熙和战英他们一脸忧急想跟着过去,拓跋濬却微微举了举手,所有人的步伐顿住。

看见他的倾城安全,这就够了,他不能赌任何意外。

他手里拿着白狐斗篷,离开护卫的保护,孤身走进十万敌营。

十万敌军弓弩刀剑,一重重将拓跋濬围困,只要拓跋濬或者顾倾城轻举妄动,就会被万箭穿心。

拓跋濬走进帅台附近,厉声叫道:

“殷孝祖,本王来了,你还不放人?!”

“拓跋濬,你履行承诺,本将军就放人!”殷孝祖大声道。

向众人示意,早有人绑住拓跋濬的手脚,五匹马儿也待命。

拓跋濬看着单薄的顾倾城,让宋军将狐裘给顾倾城送去,心疼的喊道:

“倾城,天气冷,你快把狐裘披上!”

殷孝祖却向血魔打眼色,示意等自己控制了拓跋濬,让他将顾倾城扣下。

宋军的弓弩手,弓弦拉开,万箭齐备,随时随地准备发射。

那拉弓弦声,听得顾倾城胸腔颤抖。

她即便飞旋出蟠桃花,一下子也杀不了那么多箭手。

宋军给顾倾城披狐裘,有宽大的狐裘遮挡着,顾倾城的蟠桃花开始悄悄飞旋出来磨割身上的铁链。

因为动静大了,会让身边的精卫听见。

她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把身上的铁链割断……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 或 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你舍我护

第413章:你舍我护

宋军来绑拓跋,拓跋却对殷孝祖喝道:

“殷孝祖,想交易的话,赶紧放人!”

“好……放人。 X 23 U om X 23 U om”帅台上的殷孝祖漫声叫道。

却向血魔等人打着眼色。

血魔指挥将士押解倾城往外走。

拓跋看着倾城脖子上的刀剑又喝道:

“殷孝祖,本王诚心交易,你既有心放人,却为何还拿刀剑架在她脖子上!”

殷孝祖挥挥手,示意将士将架在顾倾城脖子上的刀剑放开。

正在拓跋以为顾倾城能乖乖离开时,顾倾城不但不走,还向拓跋大声怒骂:

“拓跋,你这见异思迁的好色之徒,我即便是死,关你何事,你来作甚?!”

拓跋知道倾城之意,自己来换她,她又岂会丢下他独自离开。

“倾城,别耍性子。”拓跋温言道,“你快回去,等我跟殷大将军谈妥交换条件,就回去向你赔罪。”

他说罢,随即历啸一声。

空中的金雕俯冲而下,想叼起顾倾城就飞。

但殷孝祖也不是吃素的,一早就知道拓跋有金雕,命人随时随地射杀来救人的金雕。

宋军一见金雕飞落,便万箭齐发。

金雕却利落的躲开那些箭矢,直飞至顾倾城面前。

金雕想叼起顾倾城就走,顾倾城却对金雕低叱:

“讨厌的畜生!快走!回到你主人身边,本郡主不喜欢你!”

金雕无奈又在空中盘飞。

拓跋见倾城不肯跟老金离开,便大声对殷孝祖叫道:

“殷孝祖,你还要不要交易了?快将她赶出去!”

他们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必须大声喊叫。

“好,都不用跟着,让安平郡主出去!”

殷孝祖对那些将士喊道。

殷孝祖虽如此叫,却怎能轻易让顾倾城离开。

刘骏派来的禁卫却若即若离的跟着。

“倾城,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可以出去!回去乖乖等着,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拓跋含泪扬声道。

心里想着,娘子,怕是以后,为夫都不能给你做饭了。

他多么希望,一辈子能给他的倾城做饭。

当然,他是想等倾城离开宋营,再孤身奋战。

十万敌阵,想突围,无疑异想天开,但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顾倾城缓缓往前行走,手上的蟠桃花终于割断捆绑自己的铁链。

血魔不敢走近顾倾城,却敢近拓跋之身。

想让将士将他身上的绳子系上马身上。

“你急什么,我的人还未安全离开呢!”拓跋喝道。

弓弩手手上的箭,一半对着顾倾城,一半对着拓跋。

血魔狠狠的瞪着拓跋,与那些侍卫随时随地待命。

“拓跋,你跟他们交换什么?!”

顾倾城忽然停下来,回身大声问。

“几座城池罢了,大魏给得起。”拓跋风轻云淡,“你快回去,顶多以后,我再把这些城池夺回来!”

“真的只是几座城池?”顾倾城蹙眉道。

“对!”拓跋微笑的看着他的倾城,“倾城,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你大哥他们在江边接你!”

他不能让他的倾城看到他被五马分尸的惨状。

那会吓坏她。

就像当初带她去看剥人皮,也是把她吓坏了。

“你还想骗我?!”顾倾城喉咙哽咽的问。

“倾城,你快听话回去,等我跟他们交换完毕,就马上回去!”

稍顿,他再深情的看着倾城道:

“你记住,我永远爱你!生生世世,初心不改!”

顾倾城若一直往前走,就能离开他们的营地,安全离开。

殷孝祖看着拓跋,嘎嘎嘎的笑道:

“拓跋,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否则安平郡主就走不出这万箭阵了!”

拓跋狠狠的瞪了殷孝祖一眼。

这时,血魔已经将连系拓跋身上的绳索,套上五匹马身上,随时随地就能五马分尸。

雪,飘洒得更凶猛了。

士兵轻轻一拍马儿,马儿齐嘶,往五个不同方向走了几步,把拓跋拉成大字型。

拓跋被悬吊在半空中,脖子被勒得血管暴突。

他含笑看着顾倾城的身影,在心里道:

“倾城,我的娘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刘宋阵营的将士们,虽与拓跋是敌对,如今见拓跋真的被绑上五匹马上,马上就要五马分尸。

一个个都震惊,佩服拓跋视死如归。

没想到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竟为自己爱的女人,不惜被五马分尸。

顾倾城的耳廊微颤,蒙着眼睛的她听觉特别灵敏,就像当初师傅要她蒙着眼睛闻药,辨香。

拓跋的身边五匹马齐嘶,而且是大字型。

“五马分尸?”

顾倾城骇然的瞪大双眼,仿佛五马把自己分尸,痛得肝肠寸断!

眼泪瞬间染湿了她蒙眼睛的白绫。

大雪纷飞,五马分尸,这个她一直担心的画面,果真出现了!

出现了!!!

拓跋见顾倾城停止前行的脚步,他断不能让倾城看见自己如此惨死。

他被悬拉在半空,憋红了脸,却尽量平静的叫道:

“倾城快回去,一直朝前走,不要回头!再走几步就有人接你了。快走!不要停!快走!!!”

顾倾城的胸腔,被揉得粉碎!

拓跋,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自己就要五马分尸,还要我安全离去!

顾倾城泪水汩汩而下,哭成了泪人,分不清脸上是雪花或者泪花。

她霍然扭身,一边疾步往回走,一边噼里啪啦的怒骂:

“拓跋,你个混蛋!你想以几座城池,就要我受你天大的人情,一辈子困在你身边,再做你的女人吗?

你还想把我骗回去,再伤我一次吗?

你当初是如何骗殷大将军的小妾,害得人家为你丢了性命。

如今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又和我三妹鬼混。你们这两个奸夫**,伤透了我的心!

拓跋,你就是个处处留情的骗子!骗子!骗子!

我再也不要回去和你在一起,我要远离你这个魔鬼!

刘宋的皇帝,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纳我为妃,我就留在皇帝身边,做皇帝的妃子,让你也尝尝被人背叛,被人戴绿帽的滋味!”

宋将士们听得傻眼了。

殷孝祖一听,更加是喜出望外,他本就不会放顾倾城离开。

若能报戴绿帽之仇,也算是雪耻了。

更何况她是助他们恢复法力,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倾城,你快走,别回头,别怄气!”

拓跋血管暴突,涨红了脸,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喊道。

雪花中的顾倾城赶回来,如流风回雪,向拓跋走去。

将士们看着踏雪而来的顾倾城,俨然神女降临,虽蒙着眼睛,却仍能看出是个绝色美人。

难怪,皇帝要把她留下来,他们都看得流哈喇子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倾城有其他意图,只道她真的恨透拓跋的风流多情。

要给拓跋戴绿帽,要留下来给皇帝当妃子。

军营里的男人最喜欢八卦这些大人物的丑事。

他们有些认为拓跋为这女人甘愿一死,却得不到这女人的体谅。

这个安平郡主虽然倾国倾城,却未免太无情了。

竟有些替拓跋抱打不平。

拓跋被绑在五匹马上,眼看就被五马分尸,顾倾城也被玄铁链绑着,他们已无威胁。

兵将们都乐不可支的看着热闹,刀剑弓弩放下,戒备消除。

一个个嬉笑的看着拓跋的笑话。

“顾倾城,你可真愿意留下?”殷孝祖问顾倾城。

若能杀了拓跋,又能留下这名动天下的美人,自己先尝尝鲜,再拿她炼丹。

岂不美哉!

“当然,拓跋就是个混蛋!连我的妹妹都糟蹋,我为何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就是气极了他才离家出走,否则你们怎么有机可乘。如今,我还要活活气死他!”

顾倾城含嗔带怒。

血魔已经回到殷孝祖身边,在他耳畔低声道:

“魔尊,顾倾城诡计多端,断不能夜长梦多,得赶紧射杀了她炼丹。”

殷孝祖点点头,没有什么比得上能吃了顾倾城更重要。

当然,想吃了顾倾城,只能先杀了拓跋,否则那只能是空想。

当然,自拓跋踏进十万阵营,他殷孝祖就稳操胜券。

即便不将他五马分尸,只须射杀,拓跋也是万箭穿心。

而此刻拓跋已是案板上的肉。

殷孝祖举起手,眼见要挥手让士兵打马行刑。

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已经奇快无比从五个不同方位飞向拓跋,瞬间割断了绑住拓跋的绳索。

没人想到眼睛被蒙上的顾倾城还能飞暗器救人。

而且奇准无比的割断了绑住拓跋的绳索。

蟠桃花飞出的同时,顾倾城也一把扯开蒙眼白绫。

拓跋果然是被绑在五匹马上。

顾倾城心疼得泪如雨下。

源源不绝的蟠桃花再如飞轮般飞射向包围他们的弓弩手。

而且专门飞射他们的眼睛和脖子,眼睛是最柔弱最痛的地方,中花即瞎。

脖子则更厉害,飞割去就立时毙命。

那些已经松懈的弓弩手一个个中飞花,不是倒地惨叫就是气绝身亡。

蟠桃花再射向那个拿着拓跋赤霄剑的士兵。

顾倾城随着蟠桃花飞身而至,那士兵倒地的同时,顾倾城已经夺过他手中的赤霄剑飞掷向拓跋。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只是一瞬间。

还有些人还来不及反应。

拓跋再次见到他的倾城,在雪花漫天中飞起来杀人是如何的绝美。

下一瞬,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拓跋手上已经接过赤霄剑。

反应最快的殷孝祖和血魔也挥剑向拓跋杀过来。

但他们与拓跋隔着一段距离,中间全是兵将,他们想来,却一时间来不到拓跋身边。

顾倾城催紧自己的意念,蟠桃花呼啸着飞射殷孝祖他们。

胸口内的耀神珠也跳出来,向殷孝祖和血魔发出狂肆的蓝芒。

殷孝祖和血魔领教过耀神珠的厉害,他们研究一夜,戴上眼罩,已经懂得避其锋芒。

耀神珠的蓝芒再厉害,一时之间好像也伤害不了他们了。

殷孝祖的剑舞得水泄不通,血魔的恶灵刀更加凌厉的击向顾倾城。

顾倾城没有退避,反而迎上去,戒指上飞出的蟠桃花更多。

而耀神珠的威力更加凌厉。

“咻”的一下,殷孝祖即便是戴着眼罩的眼睛,也被耀神珠的蓝芒隔破。

只痛得他“啊”的惨叫一声,脸上血泪奔流。

他的将士赶紧护卫。

而拓跋附近反应过来的兵将,早攻向拓跋。

那些被蟠桃花射倒的弓弩手,又再次弯弓搭箭,射向拓跋与顾倾城。

方才在宋营上空盘飞的金雕,倏忽一飞冲天,发出咕咕咕的厉鸣,这是它向魏军报警,可以冲进来的信号。

继而俯冲直下,金钩般的利爪不是爪伤宋兵就啄瞎宋兵的眼睛。

冯熙带人守在敌营外,拓跋孤身进去换人,却连顾倾城都未见出来。

阿布汗早就急不可耐,想带人冲进去:

“我就说不能让大将军涉险,结果安平郡主没救出来,还搭上大将军!”

“再等等,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在他们手上,我们这样强攻,只会令大将军他们更加凶险!”冯熙喝阻。

冯熙用军令把几位磨刀霍霍的将军拦住,毕竟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在敌人手上。

他们这样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就更无生还的机会了。

战英也焦急的道:

“反正都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也许还有机会救出大将军和安平郡主。这样等下去,大将军他们必死无疑!”

他们一下子僵持不下,眼看冯熙就快拦不住。

幸好就在这时,猛见金雕发出咕咕咕的厉啸,已经开始攻击。

战英他们知道金雕叫唤飞旋便是拓跋他们搏斗了,于是几千精锐拨剑冲往敌营,在外围开始厮杀。

殷孝祖和血魔被顾倾城的蟠桃花和耀神珠拦截,宋营的将士回过神来便如潮水般朝拓跋猛扑。

拓跋腾身而起,一掌横空出世,熠熠霞光打飞弓弩手,再一招石破天惊,赤霄剑斩断了身前所有人的兵刃。

赤霄剑披荆斩棘,霞光熠熠,将首轮攻击者撂倒。

在一揽芳华顾倾城见识过拓跋以一敌百,如今他们性命攸关,顾倾城又见识他的万夫莫敌。

拓跋果然是骁勇善战的战神!

顾倾城胸腔里一阵热血沸腾。

黑压压的敌人又如潮涌,远处的弓弩手也箭上弦。

顾倾城方才一轮疯狂的催发蟠桃花,让他们抢到先机,也重创了殷孝祖,这大大打压了宋营士气。

但毕竟蟠桃花需要功力配合才能发挥它的功效,他们被包围在十万大军里,也是惊险万分。

战火弥漫,光芒变幻,黑烟阵阵。

顾倾城如同一朵蟠桃花,在九天中回旋飞舞,每一次看似美丽的舞动,却都是冰冷无情的杀戮。

而刘骏派来暗中带顾倾城回去的禁卫,已经开始向顾倾城进攻,要活捉顾倾城。

便是因为他们不敢伤害顾倾城,所以顾倾城得以能与那些高手周旋。

拓跋斩下首轮攻击者。

第二波人还未杀到,拓跋却冲天而起,中途踩着将士们的肩膀,直射向眼睛受伤的殷孝祖。

殷孝祖身旁已经聚集密密麻麻的兵将,抵挡拓跋的攻击。

拓跋却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狂啸一声,人剑合一,快得人们还反应不过来便被他撂倒。

拓跋与殷孝祖已经近在咫尺。

眼睛受伤的殷孝祖手执灵蛇剑来挡,血魔也狂叫着挥舞着诡异的恶灵刀斩来。

拓跋却在刀剑的狭缝中穿过,狠狠的刺了殷孝祖胸前一剑。

殷孝祖虽有甲胄,却也当场吐血,栽倒地上。

那一剑落下殷孝祖胸口的同时,血魔的刀也斩落拓跋的肩膀。

幸得拓跋的铠甲坚硬,挡得一挡,那恶灵刀还是劈开铠甲,划破了拓跋的皮肉。

殷红的血染着盔甲。

看似凶猛,却也只是皮肉之伤。

拓跋身体中刀,反手一掌,将血魔打飞,血魔也吐血倒地,现出原形。

宋军看着一身密密麻麻血管状的怪物,一阵哗然。

“你们瞧见了吗?你们的殷大将军和这个妖孽一样,都是妖魔!”

顾倾城大声喊道,身上的耀神珠和蟠桃花,倏然飞过去,耀神珠的蓝芒将血魔围困,而蟠桃花将血魔搅成血酱。

耀神珠和蟠桃花才又转回到顾倾城身上。

“众将士休听顾倾城妖言惑众!陛下有命,杀拓跋者,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殷孝祖这时候强撑着一口气,爆喝着假传圣旨。

军令如山!

将士们回过神来,顾不得方才那个怪物,更多的刀剑将拓跋围起来。

血魔没心没肺,即便搅成血酱,也能重生。

地上的血酱又像血虫一样,迅速爬上了一个将军的身上,那将军迅速成了个血人,血魔又借其躯体,幻化成他的模样。

顾倾城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他们是要抓顾倾城回去的禁卫。

顾倾城本就失血过多,鏖战那么久,早就精疲力尽,蟠桃花攻击的力度也显得软弱无力了。

十万大军围剿,拓跋与顾倾城毕竟是血肉之躯,恐怕难逃厄运。

即便外面有近万的魏军,想杀进重围,岂是那么容易。

这时一个黑影倏然来到顾倾城身边,手里倒拎着剑,在她耳畔低叫:

“城儿,快挟持我!”

第四百一十四章:突出重围

第414章:突出重围

“你们瞧见了吗?你们的殷大将军和这个怪物一样,都是妖魔!”

顾倾城大声喊道,身上的耀玥神珠和蟠桃花,倏然飞过去。

耀玥神珠的蓝芒将血魔围困,而蟠桃花将血魔搅成血酱。

耀玥神珠和蟠桃花才又转回到顾倾城身上。

“众将士休听顾倾城妖言惑众!陛下有命,杀拓跋濬者,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殷孝祖这时候强撑着一口气,爆喝着假传圣旨。

军令如山!

将士们回过神来,顾不得方才那个怪物,更多的刀剑将拓跋濬围起来。

血魔没心没肺,即便搅成血酱,也能重生。

地上的血酱又像血虫一样,迅速爬上了一个将军的身上,那将军顷刻成了个血人,血魔又借其躯体,幻化成他的模样。

顾倾城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他们是要抓顾倾城回去的禁卫。

顾倾城本就失血过多,鏖战那么久,早就精疲力尽,蟠桃花攻击的力度也显得软弱无力了。

十万大军围剿,拓跋濬与顾倾城毕竟是血肉之躯,恐怕难逃厄运。

即便外面有近万的魏军,想杀进重围,岂是那么容易。

这时一个黑影倏然来到顾倾城身边,手里倒拎着剑,在她耳畔低叫:

“城儿,快挟持我!”

顾倾城抬眸一看,竟然是披着黑斗篷的刘子业。

顾倾城来不及多想,顺势就夺过刘子业的剑,一下子把剑架在刘子业脖子上。

刘子业猛然一扯斗篷,露出他一贯的大红绣袍和风姿绰约的风采。

“快住手!……”刘子业喝道。

顾倾城也紧接着喝道:“这是你们的太子,想要你们太子活命,就停手!”

很多将军自然是认识太子,一下子吓得停下来。

虽然他们都惊愕太子怎么会被顾倾城劫持,但毕竟顾倾城的剑已经架在太子脖子上。

“快放了太子!……”

将军们对顾倾城喝道。

宋军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围住。

“放了太子可以,给我们让路!”顾倾城喝道。

刘子业也吓得颤抖害怕的向那些将士喝道:

“你们快住手,否则本太子有什么好歹,你们人人都得诛灭五族!”

将士们一下子吓得不敢动了。

身受重伤的殷孝祖一听刘子业被顾倾城挟持,他早就知道太子爱慕顾倾城。

如今太子被挟持,肯定就是有心帮顾倾城,闯进来搅局的。

有这个娘娘腔在,恐怕不能如愿。

他喘息着浊气,先对血魔道:

“快,发射信号,让水鬼出动!”

“是。”

血神便开始发射蓝色焰火和黑色焰火。

殷孝祖胸口血流不止,挣扎着大声喝道:

“太子早被顾倾城迷惑,是故意要放走顾倾城的,众将士听令,不得放走拓跋濬与顾倾城!否则军法处置!”

将士们虽然觉得太子出现很是蹊跷,且殷孝祖说太子故意要放走顾倾城,也很是在理,大家都觉得该听大将军的。

可那毕竟是太子啊!

逼死太子,那可是诛灭五族大罪!

“殷孝祖,你不顾本太子死活,你是要造反吗?!”刘子业对殷孝祖怒斥。

又对其他人大喝:“你们是想跟殷孝祖密谋造反吗?!”

殷孝祖虽下了军令,可是毕竟是太子性命重要。

将士们不敢动,却一个个举着刀剑,弓弩手也箭在弦上。

殷孝祖身边的李副将却大声道:

“方才末将去提顾倾城,太子就想将其救走。

皇上当时就下令,太子忤逆,吃里扒外,杀无赦!”

殷孝祖嘴里吐着血,再挣扎着道:

“皇上口谕,太子忤逆,吃里扒外,杀无赦!”

“杀!……”

血魔占用躯体的那名将军,挥舞着恶灵刀指挥着将士们向顾倾城攻来。

所有将士又重新对拓跋濬展开攻击。

顾倾城还是假装挟持着刘子业。

他们且战且退,往外撤。

外面的魏军也攻进来,与拓跋濬汇合在一起。

后面刘宋将士,如潮水般涌来,亦步亦趋。

刘子业对穷追不舍的宋军喝道:

“你们敢听殷孝祖假传圣旨,不顾本太子安危,就真的不怕本太子秋后算账,诛灭你们九族吗?!”

将士们终究碍于拓跋濬手上有他们的太子,而投鼠忌器不敢追过去。

即便是那些想抓顾倾城的禁卫,虽然知道皇帝之前是想杀太子,毕竟那是皇帝一时之气,也没真的就杀了太子呀。

也是忌惮,怕太子秋后算账。

拓跋濬和顾倾城挟持着刘子业往外退。

他们往江边的船只退去。

殷孝祖自知身受重创,命不久矣,眼见拓跋濬他们往外逃,将士们投鼠忌器不敢追。

拓跋濬和顾倾城两人看来是放虎归山。

他这趟怕是要白忙活了!

殷孝祖想到唯一的儿子也丧生在顾倾城手,悲痛的叫骂:

“拓跋濬,顾倾城,失城之辱,丧子之痛!本尊要将你们下油锅落火海!”

他至今还以为他唯一的儿子殷子健是顾倾城杀死。

殷孝祖带着充满仇恨的眸光,愤怒怨恨的看着拓跋濬他们离开。

再挣扎着对身边的血魔道:

“快,吸了本尊的真元气血,与本尊重合,我们合二为一,功力才能大增!”

血魔看看奄奄一息的殷孝祖,也只有这一招了。

腰往后一弓,肚子猛然一收,长嘴一吸,把殷孝祖的气血真元全吸进自己体内,再慢慢消化。

赫赫威名的镇北大将军殷孝祖,血肉尽失,却只剩一具薄薄的皮囊。

吓得附近的兵将一个个都昏死过去。

吸了殷孝祖真元气血的血魔精神抖擞,遂往长江上游的船只赶去。

拓跋濬以及冯熙带来的人马退回他们的船只上。

这时,在另外一条小道,刘楚玉带着飞鸿飞雁过来,将她们送回给顾倾城。

刘楚玉落落大方的看着拓跋濬,拓跋濬也潇洒自然的向她点点头。

顾倾城无言感激,只噙泪向刘楚玉点点头,又担心的对刘子业:

“太子如此襄助倾城,等一下你父皇,可得要重责你了。”

“城儿放心,父皇怕是没机会责罚本太子了。”

刘子业道,眼里有些顾倾城看不懂的情愫。

顾倾城略为蹙眉,看了一瞬刘子业,这太子再荒唐,也不敢杀了他的父皇吧?

她摘下脖子上的耀玥神珠,心道血魔已成了血酱,殷孝祖被拓跋濬一剑穿胸,怕也命不久矣。

便将耀玥神珠挂回刘子业的脖子上。

“太子殿下,这耀玥神珠,的确帮倾城渡过很多劫难。

但这神珠,毕竟是你的……传家之宝。于你,更有大用,还是让它物归原主吧。”

顾倾城本来想说那耀玥神珠毕竟是姐姐的眼睛。

刘子业见顾倾城一定要归还耀玥神珠,手抚一下耀玥神珠,神珠还有城儿身上的余温。

最后,也只能默默点头微笑。

拓跋濬见顾倾城到底是把那耀玥神珠,送还给刘子业,笑容深达眼底,嘴角翘起来。

耀玥神珠虽助他们杀了血魔,但那只色眯眯的眼睛时刻在倾城的胸口,他早就想把它扔了。

刘子业与拓跋濬毕竟是敌对关系,若不是为了顾倾城,断不会将拓跋濬放还之理。

“拓跋濬,别以为城儿如今对你死心塌地,有朝一日,城儿说不定是本太子的!”

刘子业又有些不甘心的对拓跋濬道。

“哦,是么?”

拓跋濬淡然的笑笑,似乎觉得刘子业在说梦话。

刘子业再一拂袖,微微昂首,身姿潇洒道:

“不仅城儿是本太子的,就连广陵,本太子也会夺回来!”

“好,本王等着,太子殿下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拓跋濬再度风轻云淡。

顾倾城见他们斗嘴,微微摇头,拉刘子业借开几步说话。

“太子殿下,我会尽量劝服拓跋濬不要再开战,你能确保大宋,不会向大魏挑起战争么?”

“城儿放心,只要有我一日在,我就确保大宋不会向大魏动武。”

“好。”

顾倾城欣慰的浅笑。

雪一直飘,落在顾倾城的脸上,刘子业心疼的给她拂去雪花,又给她掖掖斗篷:

“城儿一路小心,保重。”

拓跋濬见他们密语,此刻就算很不爽,也不能去揍刘子业,毕竟人家刚刚才救了他们。

“太子,公主,你们也保重。”

顾倾城也不便和他们再多说,于风雪中与他们道别。

拓跋濬将顾倾城的斗篷掖一掖,一把抱起顾倾城飞跃,跳上船。

便与将士们驾船离去。

而刘子业依依不舍的目送顾倾城离去,才带着他的人马,回转宋营,缴了殷孝祖的兵符。

刘宋兵将眼睁睁看着拓跋濬等人渡江而去,只恨得直跺脚。

在魏军这些船只中,只有拓跋濬的船是艘坚固的战船。

其他都是普通民船,有些还是临时征调的渔船。

所有人飞快的划船离去,冯熙花木兰李弈和战英一众侍卫自然是随拓跋濬一条船上。

拓跋濬紧紧抱着顾倾城,失而复得的喜悦蔓延着。

两人泪眼相看,明明仅两日没见,却是恍如隔世。

拓跋濬不管船上有其他护卫,紧紧抱着顾倾城就吻起来。

所有人都识趣的转过头去,或者走向其他位置。

花木兰也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去。

他们热烈的吻着,两人都泪流满面。

“倾城,你知道我多担心,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拓跋濬声音几乎嘶哑。

“我也是,拓跋濬,我就怕你真被他们五马分尸了。当初那个画面,原来竟是真的。”

顾倾城泪如雨下,又轻轻捶打他:

“拓跋濬,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走!”

“我是担心你看见五马分尸的我,会嫌难看,慢慢会淡忘我了。”

拓跋濬带着调笑。

顾倾城却知道,他是不忍自己难过。

她的眼泪怎么擦,都无法停歇,根本控制不住。

紧紧抱着拓跋濬,哭得身子抽搐,嘴里又哽咽道:

“拓跋濬,对不起……”

“傻瓜,怎么是你对不起,明明是我伤害了你。”

拓跋濬亲着她的额头,泪眼滂沱。

“不是的,拓跋濬,你没有伤害我。醉仙酒只会令人昏昏欲睡,不会酒后乱性。

是李双儿在酒里下药,还是我亲自把下了药的酒,递给你,是我没有防备那所谓的妹妹。”

顾倾城躺在他的怀里,呜呜呜的哭,哭得惊天动地。

“我明明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李双儿,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李双儿的蓄谋。

我却还是忍受不了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这负气出走,让别人有机可乘,几乎令你丢命。

你知道吗,我听到那五马嘶鸣,我想到你会被五马分尸,我整个人都被扯碎了。

拓跋濬……你怎能让我独自离开而自己赴死,你死了,我还能独活么?”

“傻瓜,以前带你去看剥人皮,已经吓坏你了。

我怎能再让你回头看见我被五马分尸,这样你以后都会睡不着的。

我真若死了,你将心挖回自己的身上,便一样能活。”

拓跋濬吻着她道。

“拓跋濬……你要敢再丢下我……你就是个混蛋……”

顾倾城呜呜的捶着他的背,打在他的伤口上。

拓跋濬痛苦的紧蹙眉头。

却不吭一声。

船上的冯熙花木兰战英凌云李弈飞鸿飞雁他们,听到大将军方才几乎被殷孝祖五马分尸,都不禁骇然。

他们当时在宋营外,这些是不知道的。

真想快些知道大将军是如何逃过五马分尸的。

花木兰的泪珠落下,那是感动的泪。

此生若有人像大将军待倾城那般待己,夫复何求?

顾倾城还是呜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

“拓跋濬,你答应过我,永远给我煮饭的,你怎么言而无信了?”

“我错了,罚我每日给你煮饭。”

拓跋濬捧着她的脸一直亲,直至顾倾城破涕为笑。

“每天做饭,却是不行,你不能大材小用。”顾倾城撒娇,“你只答应我,等我八十岁大寿,你亲自为我做一碗长寿面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拓跋濬笑,又在她的嘴唇啄了一下。

“已经不简单了。你能忍受我几十年,就很不简单了。”

顾倾城靠在他怀里道。

“确实不简单。”拓跋濬道。

忽然捂着胸口,一副痛楚难当的样子。

这时,顾倾城才看到自己满手湿濡,竟是殷红的鲜血。

才猛然想起,是方才自己拍打拓跋濬肩膀的。

他身受重伤,流了那么多血,还被自己拍打伤口,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

“对不起……我真该死,竟然没看到你背后有伤!”顾倾城哭道,“快让我瞧瞧!”

拓跋濬方才一直都是面对着她,免得被她看见自己身后有伤。

见拓跋濬肩膀裂开一道大口子,顾倾城心疼得又落泪。

赶紧取出针线,还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飞快的将伤口缝合。

顾倾城此刻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缝合伤口比绣娘绣花还快。

拓跋濬的伤口倒是愈合了。

可脸上还是流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他们还给你吃什么毒药了吗?快!让我看看……”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 或 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险葬火海

第415章:险葬火海

顾倾城一见拓跋如此痛苦的表情,又大吃一惊,赶紧拿他的手把脉。 x 23 u s x 23 u s

拓跋缩回手,指着胸口,痛苦道:

“把脉没用,是这里疼!”

“他们到底给你喂了什么?”顾倾城又摸摸拓跋的额头。

“有人几乎要给我戴绿帽。”

拓跋醋味泛滥的看着着她,咬牙切齿。

又爱又恨的捏捏顾倾城的鼻子。

顾倾城娇嗔的轻轻将他一推,这才知道拓跋是为方才自己编造要留下来给皇帝做妃子的事。

耿耿于怀。

真是千年老醋!

“你身上除了受伤,确定没被下毒吗?”顾倾城又想喂拓跋喝她的血。

拓跋看着顾倾城苍白的脸上,别说没中毒,即便中毒,还如何忍心喝她的血。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唇畔吻道:

“放心,我没事,定会活到与你大婚,还能在你八十寿诞给你做长寿面。”

顾倾城见拓跋如此说,才破涕为笑。

主动的亲亲他。

“拓跋,自从知道你以命换命,被绑着要五马分尸,我脑中百转千回,一瞬间就想过很多逃跑的办法,都觉得不能让他们放下警惕。

我们的周围,可是十万大军的箭矢对着,顷刻间就能万箭穿心。

所以,我只能故意和你吵闹,引开他们的注意。

殷孝祖一直恨你拐骗了他的小妾,若是也能给你戴一回绿帽,那肯定是他最惬意的。”

顾倾城稍顿,又道:

“而且军营中的男人最是无聊,尤其喜欢八卦这些男女之事。

我想跟你吵吵闹闹,也许能令本来全神戒备的他们松懈,结果,他们还真的津津有味的听起了笑话。

我才能攻其不备,在那些弓弩手的箭还未射出来的时候,割断绑住你的绳子。

只要你不被绑住,我们就有机会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下逃走。”

“是啊,当时我虽明白你的意思,心里的醋意还是泛滥,还真怕你一恼之下,为了报复我而要嫁给刘骏老儿呢。

也难怪他们都毫无防备,否则以殷孝祖一早就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咱们很难全身而退。”

“终究,还是刘子业来救了我们。”顾倾城喟叹,“也不知他回去,他父皇会怎样对他。”

“好了,别担心,都会过去的。虎毒不食子,刘骏应该也不会太难为自己的儿子。”

拓跋再吻着她,如获至宝。

船行一会,差不多至江心,冯熙看着水底,陡然大喝:

“大家小心!水下有人!”

冯熙一边叫,已弯弓搭箭“嗖嗖嗖”连发三箭,向水底下的人影射去。

这时候,战英他们也惊叫起来:

“大将军,船进水了!”

冯熙和战英的叫声,其他船只也听见,才惊觉他们的船也进水了。

拓跋沉醉于得回他的倾城,警觉不高,竟是冯熙最先察觉水下有异。

拓跋猛然往水下看去,便瞧见水底下有众多人影,像飞鱼般遁去。

“竟然有水鬼?!”

他几记罡气打向那些水鬼,便见水中激起巨浪,还有水鬼被打飞起来。

在水中作恶,讨饭吃的人,被他们称中水鬼。

原来他们的船是有士兵守护的,只因个个都担心大将军被困十万敌阵,没留神有人凿船。

水底那些水鬼早把船凿穿,还堵上孔,他们附着在船底下,只等拓跋他们差不多至江心,才拔开洞口,让水一下子涌上来。

这样,他们在江心,进不得,退不得,必葬身滔滔江水。

有些水鬼早就遁逃,有些还是被他们截杀。

只消一瞬,便见水面飘上血红。

冯熙一边大叫:

“肯定是这些水鬼早把船凿穿,大家小心!”

水一下子灌进船舱,船只慢慢往下沉,也划不起来了。

“殷孝祖说布下天罗地网,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们逃走的。”顾倾城担忧道。

“大将军,我们下水去看看,还有没有水鬼!”

战英道,话毕想和李弈他们跳下水。

其他船只会凫水的将士也纷纷拔剑想跳下水里。

“穷寇莫追!”拓跋喝阻他们,“他们是常年在水中讨生活的水鬼,此刻能逃的,你们也早已追不上了!”

稍顿,再大声道:

“大家还是想想,如何逃生吧!”

拓跋的战船上备有几艘小木船。

“先把小木船放下去,让大将军他们先走!”冯熙指挥人放小木船下水。

正当大家怒骂殷孝祖卑鄙无耻之时,顾倾城又嗅着空气,警觉道:

“不对,不对!好重的黑火油味!”

拓跋等人放眼去看,只见上游一片黑乎乎的油飘向他们,眼看黑油就要飘到他们的船只了。

船只进水,已经开始下沉,那黑油眼看就飘至!

“殷孝祖不但凿穿我们的船,还想烧死咱们!”

拓跋一边惊叫,一边快速观察江河水势和周围环境。

幸好,广陵曲江中心有个小沙洲。

“快把船往那沙洲使去!”拓跋对大家喝道。

可是,除了拓跋的战船,其他船是临时征调过来的船只,什么船都有,并非是坚固的战船。

此刻船只进水,几乎就划不动了。

上游的血魔,与殷孝祖合二为一,功法大增。

本来是要抓了顾倾城炼丹补身,恢复魔功。

如今见顾倾城被救走,也只得先将其杀死。

他拉弓搭上火箭,嘎嘎嘎的狂笑道:

“拓跋!任你武功盖世,长江天堑,焉能飞越,你们就葬身火海吧!”

他一箭射出,江面的油迅速燃烧起来。

拓跋与顾倾城飞身上桅杆,看着远在上游放火的血魔,怒不可遏。

“卑鄙小人!”拓跋怒啸。

“兵不厌诈,嘎嘎嘎……拓跋,你们就等着被烹煮吧!”

血魔嘎嘎嘎的大笑。

“你这恶魔,别得意太早!只要天桥一架,天堑也变坦途!”顾倾城大声道。

“好!……我就睁大眼睛瞧瞧,天上会不会掉下鹊桥,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飞渡天堑!”

血魔依然稳操胜券的哈哈哈狂笑。

血魔在上游等着顾倾城落入火海,无力抵抗的时候,再将她捉起来炼丹。

魏军的船只进水正在下沉,即便他们会凫水,落入水中便是下火海,也得活活烧死,烫死。

两人遂跳下船板。

“大将军,末将没想到他们还会如此阴险,竟想让我们葬身火海!”冯熙跺脚道。

“大哥,殷孝祖是曾经的魔头,恶魔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顾倾城冷厉道。

拓跋看着熊熊烈焰,看着那远处的沙洲,焦急道:

“现在火烧起来,即便船只能划得动,也去不了那沙洲,更何况船已快要下沉了。

老金纵然能背人到那沙洲暂避,可它怕火,且我们这么多人,怕不等老金背几个,便都葬身火海了。”

“广陵江边有长孙老将军接应,可是我们置身火海,滚滚长江燃烧起来,他们即便接应也来不了啊!”冯熙又捶手道。

拓跋赶紧让顾倾城坐上老金的背,对金雕道:

“老金,你赶紧背倾城去那沙洲,再回来背其他人。”

如此形势,这么多船只,几千人,就一只金雕,背的人也有限啊。

顾倾城却不肯随金雕飞走,对拓跋和冯熙他们道:

“金雕背不了几个人走,只能搭桥,让大家快上桥。”

拓跋和冯熙还未明白顾倾城说的什么搭桥,陡见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已经呼啸而出。

漫天蟠桃花呼啸飞起来,在他们的船与绿洲之间搭起了一道半月蟠桃花桥。

她一边摧动功力搭桥,一边艰难道:

“拓跋,我的内力有限,你们快输内力给我,让大家上桥!”

拓跋一见顾倾城搭桥,已经双掌如虹,迅速贴在顾倾城背上。

冯熙的双掌也贴在拓跋背上,花木兰战英李弈他们也一个接一个的在身后源源不绝的给顾倾城输送内力。

拓跋所在的战船,所有人都在给顾倾城输送内力搭桥。

凭空升起一道半月花桥,将士们于火海中更加的震惊了。

“大家快上桥,先到那个沙洲暂避!”拓跋对所有人喝道。

将士们本以为要葬身火海,没想到安平郡主竟然能在火海中搭桥,本来想让大将军先去。

“快上桥!”拓跋再爆喝一声。

将士们怕犹豫间耽误大将军他们的内力,也不敢再推辞,只得赶紧上桥退到沙洲上暂避火势。

光是搭桥,已经非常吃力,何况还要让那么多人上桥。

顾倾城和拓跋这一船人只拼尽了全部力量,待其他船只的人上那沙洲,拓跋的船只已经全部沉没到水里,火开始烧过来了。

“你们快上桥!”顾倾城又大声道。

拓跋他们怎能丢下顾倾城先逃命呢。

“快走!火就烧上来了,你们在前,我在后,否则这花桥就架不起来,我们都得烧死!”

顾倾城又大声叫道。

大家还是不肯舍顾倾城而去。

“冯熙,本将军命令你带他们先走,我和倾城断后!”拓跋命令道。

“诺!”

冯熙眼见不能推辞,大将军下的是军令,一跺脚,他只能带人先上桥。

而拓跋搂着顾倾城,一边给她输送内力,两人飞身上花桥的时候,火苗已经就快烧着他们的衣裳了。

江面的黑火油飘不上沙洲,他们总算在江心沙洲暂避火势。

拓跋离开顾倾城去勘察沙洲地形,顾倾城脸色苍白,显得非常劳累。

花木兰忍不住走到顾倾城旁边,扶着顾倾城含泪低低的问:

“倾城,你还好吗?”

“你放心,我没事,就是有些疲劳罢了。”

顾倾城轻轻拍拍花木兰的手。

花木兰的泪,终于忍不住骨碌碌的滚下来。

“你不知道,你被他们掳走,不仅大将军担心,我也是好担心。”花木兰低低啜泣,“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这时候,拓跋走回来,花木兰赶紧擦擦眼泪,离开顾倾城,走向别处。

可是方才花木兰对顾倾城的关心,那份过度紧张却让战英看见了。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花木兰身旁,低低告诫,声音也就花木兰能听见。

“花将军,我知道你与安平郡主是青梅竹马的同乡,可是安平郡主是大将军的,花将军切勿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战英细声的警告花木兰。

花木兰看看战英,什么都没说,嘴角只噙了软软的笑。

“花将军莫不是痴恋咱们郡主,傻了,瞧瞧你,笑得竟像个娘娘腔!”

战英喟叹一句,便离开花木兰。

而不远处的冯熙,看着花木兰的眼眸,则荡漾着温和的笑意。

血魔方才命人倾泻的黑油,虽然尽量往拓跋他们的船只泄,但油在江面是到处漂浮的,此刻整个江面都开始燃烧起来。

而在广陵江岸接应的长孙无垢,即便想来救援也无能为力。

以为拓跋他们葬身火海,后来见凭空升起花桥,长孙无垢远远瞧见他们过桥到沙洲上,才稍为安心。

江面的火烧着船只,火势越来越猛烈,而且阵阵浓郁呛得厉害。

其实那个沙洲很小,那么多人拥挤在沙洲上,被江面的火烤着,也不是滋味,迟早会被烤死或者浓郁熏死。

他们在沙洲落脚,也只是暂时缓缓。

顾倾城歇得一歇,在沙洲缓了缓,又开始搭桥。

这回是在沙洲上与广陵江岸搭桥,有那么多人一起输送内力,比方才在船只上搭桥得心应手多了。

他们如法炮制,自半空中架起美不胜收的蟠桃花桥回到广陵口岸。

所有人安全回到岸边,顾倾城连日来失血过多,还用力过度,已虚脱得摇摇欲坠。

除了抱着她的拓跋,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向顾倾城跪下:

“感谢安平郡主!”

顾倾城只有气无力的说得三个字:“快起来……”

便晕倒在拓跋怀里。

刘子业与刘楚玉回到江边大营,早有将士拿着殷孝祖的皮囊过来。

众人瞧着那具皮囊,都目瞪口呆。

原来顾倾城说得不错,殷孝祖果然是妖魔。

刘子业缴获了殷孝祖的兵符,再举剑,出其不意就把殷孝祖最亲近的几名心腹副将诛杀了。

吓得其他将士们都跪了下来。

“兵符在本太子手,你们有谁不服的?!”刘子业冷厉的对他们道。

“我等唯太子马首是瞻……”

所有将士们都磕首道。

刘子业刚刚收复了殷孝祖的十万人马,却见江面上火光滔天,整个江面烧起来。

他心急如焚,带人赶到江边,看看可有办法救顾倾城。

滚滚长江,火势滔天,众人都一筹莫展。

即便他们强行过去,也是去送死。

正当刘子业悲痛欲绝的狂呼,长发在风雪中飞扬,却见半空中升起美丽的半月形蟠桃花桥。

随即,又见大魏将士奔上花桥到江心的绿洲暂避。

而后不久,绿洲又架起花桥至广陵江岸,所有人都安全回去。

他知道顾倾城安全了,才放下心来。

带兵回转建康。

当然,在来江岸之前,刘子业早就联合皇后举兵,把他的父皇囚禁在那秘密地牢,才赶过来救顾倾城的。

如今回去,也只是一杯毒酒给父皇,却谎称刘骏暴毙身亡。

他乃太子,继承皇位,顺理成章。

自此,刘宋就落入新皇刘子业之手。

江面上火光冲天,两岸的人都惊呆了,而等大家看见凭空架起一道亮丽的蟠桃花桥,更加的惊呆了。

而血魔本想火烧拓跋他们,再擒拿顾倾城炼丹,没成想却眼睁睁看着拓跋和顾倾城他们又躲了过去。

只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血魔见拓跋他们逃过一劫,只得灰溜溜的逃回大魏,幻变回大祭司模样,与太乙真人密谋。

再图擒拿圣姑之计……

第四百一十六章:睚眦必报

第416章:睚眦必报

顾倾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拓跋先给她喝了补血补气汤,又喂她吃了些干贝海鲜粥。

顾倾城的精神才恢复起来。

行宫里早点上炭盆,飞鸿飞雁手虽然接回来,但是还未好利索。

服侍拓跋和顾倾城的活儿就由战英和凌云他们做。

大浴池里放了热水,添了香花,拓跋亲自伺候顾倾城泡澡。

顾倾城几日没洗澡了,外面冷冰冰,此刻泡在舒舒服服的热水,才顿觉身心舒畅。

他的倾城,肌肤赛雪,

身子玲珑纤瘦,纤腰盈盈一握,落在拓跋的怀里,格外的妖娆娇媚。

泡在这红色花瓣浴里,美得有如妖魅。

他粗粝带着薄茧的手,沿着她湿滑柔软的腰际曲线轻柔摩挲,在她吹弹得破的肌肤细心揉按。

生怕一大力,就弄破了她的肌肤。

热雾氤氲,温热的涟漪一圈圈包裹着他们。

他们深深的吻着,唯恐再次失去对方。

她旖旎的姿色魅惑了他的眼,除了继续下去,拓跋找不到后退的路。

他们都是对方的毒,一经沾染,便不能自拔的沉沦在对方身上。

拓跋温柔的给她洗头,轻柔的搓洗那一头柔美的秀发,最后用大巾帛把倾城包起来,放回床上。

细心的给她擦干头发上的水,移炭盆近床烘干,才一丝不苟的帮她穿衣。

顾倾城眼里全是柔情蜜意,这个为她舍命的男人,这个对她无微不至关爱的男人,就是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男人。

顾倾城紧紧依偎在拓跋怀里,短暂的分开,他们却恍如隔世。

“娘子,以后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听我解释,不能一个人负气出走,好么?”

拓跋吻着她的额,抚摸着她的秀发,想到她落入敌手,两人九死一生,仍然是心有余悸。

“好,我答应你。任何事情,任何误会,只要你解释,我便听,我都相信你。”

顾倾城卷缩在拓跋怀里。

想到他们几乎失去了对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她便心惊肉跳。

想着他被绑,马上要五马分尸了,还让她继续往前走,不要回头,就只怕自己会伤心害怕。

上天待自己何其优厚,才会赐给她这个好男人。

她的泪水又如断线珍珠,大颗大颗滚出来。

“夫君,你也答应我,不管生死,不要丢下我,好么?”顾倾城哽咽道。

他默默点头,抱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眼泪浸湿顾倾城的脸。

“生,我们同生;死,我们共死。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拓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半晌的温存。

“听说,你把三妹关起来了?”顾倾城靠在拓跋宽厚的肩膀问。

“若不是看在顿丘王份上,此刻那女人早没命了。”拓跋道。“你想如何处置她?”

“把她放了。”

顾倾城语气平静,抬眸看他。

“把她放了?”拓跋的眼里有抹杀气,“她蓄谋给本王下药,其罪当诛!”

且她成了自己和倾城之间永远的污点。

就像一根刺,永远刺着他的心。

他绝不会饶恕她。

顾倾城伸手,轻轻给他舒展紧蹙的眉宇。

“放她,是权宜之计。”顾倾城沉吟道。

拓跋有些不可思议,显然还不愿意放了李双儿。

“我怀疑李双儿是一早就蓄谋接近我,假意和我结拜成姐妹,就是想找机会亲近你。

连当初在顾府,奶奶的死,飞鸿飞雁她们剑上的血迹,恐怕,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可恶!”拓跋眸光里杀气更炙热,“那她早该死了!”

“不仅如此,我这次被掳,并非殷孝祖巧合,就能抓到我。

可能是有人蓄谋,借李双儿与你之事,令我伤心出走落单,趁我精神恍惚,心神紊乱,以迷香迷倒我,交给殷孝祖。”

顾倾城细细道来。

“你的意思,整件事是有人蓄谋?”拓跋眸眼冷凝。

顾倾城轻轻点头:

“那个人,也许就是一直潜伏在你身边,与殷孝祖勾结的奸细。

所以,把李双儿暂时放了,我要把黑暗中的内鬼引出来。”

“你既怀疑李双儿当初与你结拜的真实意图,而这次发生的事……那是否怀疑”

拓跋眼眸凝聚着杀气,听顾倾城的语气,仿佛已经知道那内鬼是谁。

顾倾城心照不宣的默默点点头,稍顿,又默默摇摇头。

拓跋蹙眉,“你不确定?”

“他确实是最大嫌疑,但我手上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令人心服口服。”

顾倾城把当日自己在江边心神恍惚,天狗食日,被人用迷香迷倒的经过告诉拓跋。

“那人身上有我从未闻过的浓郁香囊,许是知道我对香料灵敏,而故意混淆视听。

但夹杂在香囊中的狐臭味,无论再浓郁的香料,我也是能嗅出来的。”

拓跋眼里有痛楚,心痛的难过。

顾倾城又道: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颇为熟悉,非常像那个人。只是他刻意压低,便有些模糊,不能肯定。”

稍顿,顾倾城忽然又问:

“你可听说过鬼王,知道他是何人?”

“鬼王?九幽地府?”拓跋喃喃。

“那人称放迷香之人为鬼王,语气还相当尊重,似乎那鬼王,才是幕后操纵之人。”顾倾城又道。

拓跋略为沉吟。

想到当日在鬼市见到杀老鬼的鬼面具人。

那人身手快若鬼魅,连他都追踪不上。

遂蹙眉道:“莫非这个鬼王,就是九幽地府的幕后主脑?”

顾倾城轻笑一声:

“九幽地府乃地狱,那人既是九幽地府的幕后主脑,称之为鬼王,也算贴切。”

稍顿,又蹙眉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血百毒不侵,但是对于迷香,我的嗅觉还是抵制不了。

能把我迷倒,这个鬼王,该是个厉害的制毒高手。”

“不管那鬼王是何方神圣,和这个奸细是一丘之貉,却是肯定的。”拓跋道:“总有一天,哪怕追到九幽地府,我也要把那鬼王挖出来。”

顾倾城又道:

“那人与鬼王一起,鬼王擅长制毒,若李双儿身上的情人泪,来自这人之手,很显然,他便是与殷孝祖以及鬼王串通一气的内奸。”

“真是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居然是他!”

拓跋冷笑道。

那种笑是发现猎物的笑。

“拓跋,通敌叛国乃诛灭九族大罪,若没有确凿证据,仅凭怀疑就定人此等大罪,说不定令很多人枉死,且世人也不会心悦诚服。”

“虽没有真凭实据,”拓跋道,“但只要是你怀疑的,便**不离十。”

他的倾城,从来不会随便怀疑一个人。

她若开始怀疑了,那个人便真的值得怀疑。

“你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所谓两肋插刀的袍泽,还真是让人痛心。”

拓跋回想着之前的战役,那人为护卫他而受伤,那并不严重的伤,真的至于如此发烧?

“这两日,我们便引蛇出洞。”顾倾城微笑道。

拓跋点头笑道:

“咱们来招以牙还牙,报殷孝祖绑架你之仇,假意偷袭,引出那人!”

顾倾城也不再心软:

“那人不但与杀手联手,屡次刺杀你,还通敌叛国,这次,我们还险些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要我们以偷袭殷孝祖为诱饵,那奸细藏得再深,这次也要他原形毕露,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她想着那股熟悉的狐臭味道,她的唇畔有了冷冷的弧度。

来犒赏三军的大司马高允等人,庆功宴翌日本想告辞。

后来知道安平郡主被掳,又知道高阳王孤身去换人后,自是不能马上离开。

众大臣担心到不得了,都想看看结果如何。

后来见安平郡主和高阳王都平安归来,高允等人也觉宽慰,齐齐松了口气,赶回平城复命了。

晚上拓跋在行宫设宴,宴请将士们,也当为顾倾城历劫归来接风。

刘宋当日发生的动荡,殷孝祖和刘骏的死,暂时被刘子业封锁,还未传出来。

是以大魏的人,以为殷孝祖还活着。

虽然拓跋当时重伤殷孝祖,但料来,他是魔聚气重生,不会死得那么快。

而且这几日,为了去救顾倾城,拓跋下令任何飞鸟都不准飞出军营,不准与外界互通信息。

内奸也不知道殷孝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上拓跋将殷孝祖唯一的儿子被杀,也将自己剑伤殷孝祖的事说给大家听。

大将军与安平郡主孤身在敌营,大将军被绑,几乎五马分尸。

十万大军,他们竟能毫发无损,从容退走,还重创殷孝祖父子,令其一死一重伤。

众人听后都热血沸腾,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既夸大将军有情有义,又夸顾倾城有勇有谋,说一个安平郡主能抵十万雄兵。

众将军发出大快人心的哈哈大笑。

阿布汗哈哈笑道:

“没想到殷孝祖那王八蛋,不仅身受重伤,连那唯一的儿子都没有了,他肯定得活活气死!”

“这就是他掳走咱们郡主的报应!”李峻也大快人心道。

顾倾城脸色沉重,摇头道:

“如此一来,只怕更加激发殷孝祖对大将军的仇恨。

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当初因为他的小妾,他就不死不休的追杀大将军。

如今他痛失爱子,岂会善罢甘休。

南人善水战,战船坚固。只怕他会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趁我们还在造船修整之际,先行偷袭。”

冯熙蹙眉问:“安平郡主,你是担心殷孝祖孤注一掷,趁我们造船之际,要与大魏玉石俱焚?”

“狗急跳墙,越是不可能的情况,越有可能。”顾倾城不无担心的点头。

“倾城妹妹别担心,如今殷孝祖自己重创,又逢丧子之痛,已不成气候,大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李峻豪气干云道。

众将军也不把殷孝祖放在眼里。

阿布汗大手一挥:

“郡主放心,咱们飞鹰大将军英雄盖世,殷孝祖即便倾刘宋所有兵力,咱们大魏也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顾倾城浅笑,并不介意他粗鲁的说话。

李峻也挥手道:

“区区殷孝祖已经是强弩之末,丧家之犬,还拿什么跟我们大魏斗!”

“殷孝祖那王八蛋,胆敢绑走安平郡主,还想将本王五马分尸,此乃本王毕生的耻辱!”

拓跋愤然道,一拳砸在桌子上。

接着又冷冽道:

“殷孝祖卑鄙无耻,本王也是护短之人,他敢掳走我的人,难道本王就不会睚眦必报,就不会以牙还牙吗?!”

拓跋此话正中拓跋丕下怀,笑嘻嘻的问:

“大王兄果真要报郡主姐姐被掳之仇?”

“当然!他不主动来攻咱们大魏,我拓跋还不放过他呢!”

拓跋恨得将手上的酒盏都掷在地上。

叱卢老将军凝重道:“大将军言下之意,是想……”

“殷孝祖刚刚死了儿子,自己又身受重伤。刘宋之前的镇远大将军卜天生,又被刘骏赋闲,此乃进攻建康,剿灭刘宋的天赐良机!”

拓跋再冷静的分析道。

“可是,咱们的战船,还未造好啊。”叱卢还是慎重道。

其他将士却赞成拓跋的提议:

“大将军言之有理,没有战船也可以突袭!”

“对,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顾倾城也点头赞成:

“大将军言之有理,咱们要先发制人,殷孝祖以为大魏在等待造好船再进攻。

我们却明修船只,暗度建康,出其不意,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即便不能一下子拿下建康,也重创刘宋兵力,令刘宋短时间没有还手之力。

等我们大量的战船造好,再一举攻打刘宋。那时,便事半功倍!”

众将无不点头赞成。

“明修船只,暗度建康。安平郡主此计甚妙啊!”

“安平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果然有卓越远见!”

顾倾城浅笑道:

“倾城只是赞同大将军之议,妇人之见,不足采纳,还是要等大将军与众将军商定良策,方可最后确定。”

“倾城妹太谦虚了!您谋略过人,心思灵巧,实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顿丘王李峻不无佩服道。

阿布汗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安平郡主实乃女诸葛,句句听来,真令末将醍醐灌顶。”

“阿布汗将军,这应该叫茅塞顿开吧?”

拓跋丕指着阿布汗哈哈笑道。

他今天特别开心,那女人总算是捡一条命回来了。

“九王爷,你又唬阿布汗了吧?这茅塞顿开,跟醍醐灌顶,好像也差不多一个意思啊?”

阿布汗迟疑道,又看看众人,也生怕自己闹笑话。

“九王爷,阿布汗将军的汉语,越来越好,你骗不了他呢!”慕容烨将军开怀笑道。

顾倾城见拓跋丕与他们笑成一团,也替他高兴,他总算是适应这军旅生涯了。

顾倾城这段时日,千里驰援救人,不但与拓跋情深义重,也爱惜伤兵。

更有男人都难望其项背的聪明睿智,还有精湛医术和惊人的舞艺。

令将士心服口服,在军中的威望,几乎与拓跋并列。

就连那个一直蛰伏在军中的奸细,见顾倾城与拓跋竟能在十万大军中突围,安然无恙的归来,更重创殷孝祖父子。

不禁对顾倾城更加忌惮。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咱们立刻杀殷孝祖一个回马枪!”

拓跋就这么决定了。

稍顿,又肃然道:

“明日所有将军齐来行宫议事,定好作战方案立刻开战。

在此期间,任何人,甚至一只苍蝇,都不得外出!”

“诺,大将军……”

所有将军拱手领命。

这是专门为顾倾城和拓跋平安归来的接风宴,个个向顾倾城和拓跋敬酒。

却被拓跋挡了。

拓跋郑重其事道:

“安平郡主这次意外,便是本将军饮酒之过,可见酒并非什么好东西。此后军营,无重大喜庆事件,不得饮酒贪杯!”

将士们面面相觑,很是惊愕。

军营没女人,男人已经受不了啦,再没有酒压压,还不要了命?

“……大将军,将士们没有酒提神,提刀都没力气,如何去杀敌?”

阿布汗心直口快,第一个就抗议。

很多将士们虽不敢抗议,却也暗暗点头。

“平日不可以喝,上阵杀敌,酒管够!让你们喝痛快了,再去杀敌!”拓跋朗声道。

将士们这才稍为宽慰。

他们只道高阳王大将军只是因为自己喝酒令安平郡主负气出走,随口在郡主面前来个表态。

没想到,若干年后,大魏果真实行……

第四百一十七章:周密部署

第417章:周密部署

散宴后,顾倾城躺在床上,终于得了个空,又想到成为刘骏妃子,却最终命丧自己蟠桃花的顾初瑶。

没想到她竟投奔了刘宋皇帝。

她和顾新瑶都不是省油的灯,顾初瑶能费尽心机的投奔殷孝祖,继而投奔刘骏,还想杀了自己。

只是她安分守己的生活着,未必没有荣华富贵。

她万不该死不悔改,如厮歹毒。

她断不能再容忍她!

那比顾初瑶更阴毒的顾新瑶,岂会乖乖闲坐,无所作为?

她在柔然,会不会又想什么毒计,对付大哥?

顾倾城知道对待恶人,你若一味的心慈手软,便是令更多的人无辜枉死。

她已经竖起战旗,披上铠甲,迎战所有挑衅者!

她已向世人发出她的宣言: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死不悔改!斩草除根!

那天晚上,拓跋又做梦了,梦见她的倾城,悲痛欲绝的往前跑,一边哭喊道:

“拓跋,我恨你!……”

而后,伤心欲绝的跳下万丈悬崖。

他声嘶力竭的大喊:

“不要!倾城,不要离开我!……”

他疯一样扑过去,希望能抓住她。

然而,顾倾城却纵下悬崖,凄怨哀伤的徐徐飘落。

他扑过去时,只抓到她的月白披帛。

而他,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下去……

悬崖深不见底,他一直坠,双手乱抓,双脚乱蹬。

拼命的喊着他的倾城,却终究见不到倾城的身影。

他一直往下坠,坠下地狱深渊……

倏然,他又听到倾城喊他,就在他耳畔喊,还轻轻的拍着他的脸,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猛然瞪开眼,灯影朦胧中,看见眼前焦急的倾城,才知道方才是自己做噩梦了。

“拓跋,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你一直叫我,拼命的大叫,吓死我了。”

顾倾城紧紧搂住他。

拓跋回想着梦境,也犹自心惊,半晌才回过神来:

“方才做噩梦了?”

稍歇,心疼道:

“娘子,答应我,不管如何,不要离开我,更不要寻死。”

顾倾城微笑,拓跋肯定是做梦,看见自己离开他了。

“你放心,我们说好,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翌日,风雪下得越来越大,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飘飘洒洒。

拓跋小心给顾倾城穿戴好,披上雪狐斗篷。

顾倾城也给他披上银狐大风氅,两人才牵手走出房间。

用过早膳,将军将帅们便会来行宫,暂时住在行宫商议偷袭殷孝祖的战事。

此行宫本来是刘宋皇帝来广陵时休养的行宫。

房舍众多,建造奢靡。

江南冬天也是繁花似锦。

庭院地面有些积雪,拓跋丕正与铁铖把附近的雪收集在一起玩堆雪人。

这几日顾倾城失踪,铁铖与拓跋丕一样担心到不得了。

两人早成了好朋友,见顾倾城安然回来,又住在行宫陪拓跋丕。

“坏坯子!铁铖!”

顾倾城见拓跋丕与铁铖玩得开心,她也开心的叫了他们一声。

“姐姐!”铁铖咧嘴笑道。

拓跋丕回眸看了她一眼。

顾倾城那一声“坏坯子”,这几个字从她舌尖挑起,若是从前,拓跋丕会觉得特别刺耳。

此刻却莫名有点绮丽,落入拓跋丕心房。

等到拓跋丕看见顾倾城身旁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拓跋丕又撇撇嘴,扭头过去和铁铖玩耍。

顾倾城童心大起,抓了两把雪球,分别扔给拓跋丕与铁铖。

铁铖和拓跋丕也给她掷回雪球。

她走过去,与他们一起玩堆雪人。

“来,姐姐与你们玩堆雪人,看看谁堆的好看?”

拓跋看着雪花中的顾倾城,嘴角噙笑,又浮起她于雪花中飞起来,蟠桃花飞舞杀人的情景。

景美人美,赏心悦目。

完全感受不到,那是被十万大军围困,屠戮的修罗场。

见他与两个孩子玩得兴起,也情不自禁向雪花里的顾倾城走去。

“铁疙瘩,你陪他们玩吧!”

拓跋丕见拓跋走过来,冷冷道了句,便径自走开。

“哎呦!老九,还真是个坏坯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拓跋捏了一个小雪球,便扔向拓跋丕。

顾倾城又抓了一个雪球,掷向拓跋。

“拓跋,你莫要欺负坏坯子。”

拓跋丕心头一暖。

那女人居然护着自己!

回头看了看顾倾城,终究没忍住,咧嘴一笑,回来抓起雪球,向他们扔过去。

几个人忘情的玩着扔雪球,有个人悄无声息站在拓跋与顾倾城的背后。

他不是偷偷来的,而是他们几个玩得嘻嘻哈哈,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

等顾倾城和拓跋发现他在身后,两人都吓了一跳。

看到他们惊愕的样子,对方也被吓到了。

是顿丘王李峻。

拓跋丕与铁铖见顿丘王过来,两人便悄悄退下去。

“大将军,倾城妹妹,你们可真是有雅兴啊。”李峻微笑道,“玩得如此的兴起。”

“额……顿丘王来了!”

拓跋点头打招呼。

方才的一丝轻愕后,已经波澜不惊。

李峻一袭锦服,身后披着黑貂大氅,他的副将百里尘给他打着伞遮挡风雪。

拓跋转颐对游廊的战英喊:“去瞧瞧,其他将军可都来了?”

“诺!”战英应声而去。

拓跋拿帕子擦干净顾倾城的手,放嘴边哈了哈热气,再把她的手,戴进狐毛袖套。

他如此细心的对顾倾城,李峻嘴角有抹不易觉察,悲凉的冷笑。

他的妹妹不但被拓跋糟蹋了,还几乎杀了她,下令关押她。

此刻还身陷囹圄,还受着伤呢。

而他,却对另外的女子关怀备至,爱不释手!

双儿真傻啊!

真傻!!!

李峻向拓跋拱手,一脸忧戚的请求:

“大将军,倾城妹妹已经安全回来了。如今天气寒冷,双儿被关在牢里,是否放她出来?有什么误会,你们当面澄清?”

拓跋听李峻提到李双儿,显得有些尴尬。

却没之前失去顾倾城那般暴怒了。

看了看顾倾城,意思是让她定夺。

顾倾城略为沉吟,大大方方的对李峻道:

“大哥放心,虽然倾城当时很是生气,还气得伤心出走。

可事后想想,毕竟大将军也是喝多了酒,酒后糊涂,怪不得三妹妹。”

顾倾城对李峻说罢,又对拓跋道:

“拓跋,双儿毕竟是我的结拜姐妹,还是把我三妹放了,至于以后你……想如何安置,就再说吧。”

“你真的不怪她……”

拓跋迟疑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轻轻摇头,叹口气:

“把三妹放了吧,听说你刺伤了她,也够她难受了。”

“那,就依你,放了她。”拓跋点头道。

李峻看顾倾城那意思,虽然勉为其难,也是允了与双儿共侍一夫。

“好,谢谢倾城妹妹,还是妹妹宽厚豁达。”李峻向顾倾城揖礼道。

“都是自己人,大哥不必客气。”

顾倾城带着丝无可奈何,微微垂眸道。

李峻便让百里尘先去带李双儿回去。

拓跋看在顾倾城的份上,也格外开恩了:

“顿丘王也一起去吧,先带令妹回去安顿,再回来商议战事也不迟。”

“不妥不妥,这战事比任何事情都紧要,有百里尘去接双儿就可以了。”

李峻显得非常知足。

这时凌云回报,说富商沈相如听说庆功宴后大将军禁酒,不知是否醉仙酒出了什么问题,带着一批珍藏在老窖的醉仙酒来道歉。

李峻听说大将军有其他事,便先行去议事大殿。

拓跋想命人去打发沈相如。

这时冯熙和长孙将军走来,他在游廊后面也听到沈相如的来意。

他知道顾倾城的出走,是大将军酒后糊涂,与李双儿发生龌龊,令倾城伤心出走,几乎丢命。

当然,也令大将军几乎丢命。

大将军虽然为了倾城可以以命换命,毕竟他心里还有些抱怨。

拓跋负了他的妹妹。

又不能责备大将军,觉得那醉仙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把气撒在醉仙酒上。

冯熙语气带着微责:

“大将军,倾城妹妹,江南商人狡狯,与这些降臣来往,多少要留个心眼。

那醉仙酒能令大将军迷失本性,那送酒之人,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背后,还不知有什么猫腻呢。”

“冯将军放心,那沈相如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他却也是个儒士,是个知书识礼,还是乐善好施之人。”

拓跋好脾气的微笑道。

顾倾城心道拓跋对冯熙大哥可是最容忍了。

与拓跋相视一眼,笑了笑,一脸婉柔:

“大哥放心,那醉仙酒不是罪魁祸首,那沈老板听了,可得冤死了。”

听顾倾城之言,仿佛她心中有底,知道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熙脸色稍微缓和。

却还是带着长辈教训的意味:

“你们俩都有主见,话我就不多说了。吃一堑长一智,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可别再落入什么人的圈套!”

长孙老将军见冯熙说话耿直,便向拓跋道:

“大将军别怪,熙儿一向说话耿直,他是太紧张安平郡主,他的话,大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老将军过虑了,冯将军并没有说错,他只是担心我和倾城而已。”

拓跋依然尊贵的微笑道。

“好,那我们先去议事大殿了。”长孙将军拉着冯熙告辞。

别说区区骠骑将军,即便是拓跋的皇叔,拓跋也不会假以辞色。

顾倾城很少见拓跋对人如此和颜悦色,他一向治军严谨,属下更很少敢如此跟拓跋说话。

而拓跋居然对冯熙一点怒气也没有。

顾倾城看着冯熙大哥和长孙爷爷离去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疑问。

“拓跋,我总感觉你对冯大哥最好。就因为他之前救过你?”顾倾城低低问。

拓跋亲亲她:

“你是他妹妹,我喝酒乱性,对不起你,令你伤心出走。

我又孤身去十万敌营换你回来,他无法责备我。

心里终究是为你抱打不平,我自然是多担待些。”

顾倾城心里暖洋洋:“大哥终究是当我是亲妹妹。”

“所以,你看你多幸福?那么多人疼爱。”拓跋拥着她道。

而后对凌云道:

“吩咐下去,本将军已下令禁酒,就让沈老板把酒带回去吧。”

“诺。”凌云点头道,随即亲自去传话。

“等等!”

顾倾城把那想去打发沈相如的凌云叫住。

看看拓跋,再对凌云道:

“你还是让沈老板先把酒留下吧,跟他说大将军军务繁忙,改日再请沈老板来聚。”

凌云便躬身应是,而后去回沈相如了。

“我已经下令禁酒,干嘛又把酒留下?”拓跋有些错愕。

“平常时日禁酒,但过几日突袭,临出征前还是得让将军们喝个够吧。”

顾倾城眼眸里有抹慧黠。

“好。”拓跋会心的笑。

“你先去和将军们议事,我去看看他们安排将军们的住宿如何了。”

顾倾城推拓跋离开。

他们正式商议军务,顾倾城不便参与。

行宫很大,足够诸位将军住的。

拓跋去了议事大殿,和众将军商议如何袭击殷孝祖,听听将军们的意见。

就连拓跋丕刚开始也出席会议,只是拓跋丕自知没有经验,在一旁颇为无聊的聆听而已。

第一天没商量出最终结果。

雪慢慢停了,天空变得阴阴沉沉,仿佛能掐出水。

长孙老将军告诉顾倾城,这样的天气,明天得下雷暴了。

晚上,顾倾城找拓跋丕与铁铖玩了一会,聊了好一会天。

翌日一早,那小霸王就没心情听什么作战会议了。

吃完早饭,竟不管军令,硬拉着铁铖,还带着福喜和福来出去玩耍。

午间的时候,天气突转,原来前两日的风雪,竟真的转变为雷暴了。

雷鸣电闪,仿佛要把天穹炸裂。

众将军看着外面的雷雨,个个蹙眉,各抒己见。

有的认为广陵这个不南不北的地方,天气恶劣难料,不像北方下雪就下雪,不会突然又转变为雷暴。

这昨日才大雪纷纷,今日一下子又开始风雨雷暴。

实难预测,于作战不利。

如此的天气,不但殷孝祖难于防范,就是大魏突袭,想骤然带那么多兵马渡江,也是举步维艰。

有些却认为反其道而行,偏偏谁都预想不到,包括趁殷孝祖也想不到的情况下袭击,才能狠狠的迎头痛击。

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拓跋一直凝神倾听着,最后沉重的点头。

把他们的意见收集后,拟了作战部署。

恶劣的天气一直持续。

第三日,拓跋拿着他拟定的那份黄卷,本来想即时打开宣布。

看看外面恶劣的天气,又沉重的卷起来。

对众将道:

“箭在弦上,袭击是毋容置疑的!只是如何部署,如何出兵,何时出兵,为防止计划外泄,暂不公布。

之前所征调的民船渔船,暂时留用,众将军暂住行宫,随时待命,也许,半夜就会召集兵马渡江。”

而后,拿着他手上的黄卷,回他的寝殿藏在秘柜里。

再去找顾倾城,两人相视一笑,挽着她去餐厅与将军们一起用膳。

这几日吃饭没有酒,很多将军是无酒不欢,午饭也没酒下肚,确实忍不住了。

几位将军围住战英索酒。

阿布汗更加是酒虫,有些烦躁的问战英:

“战英,大将军之前说禁酒,不是随口一说吗?这当真禁酒,将士们哪有力气出征杀敌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雷劈九爷

第418章:雷劈九爷

战英笑着道:

“阿布汗将军,诸位将军放心,大将军说禁酒,是说平日禁酒。

婚丧红白两事肯定是可以喝的,还有出征上阵杀敌前,也是可以喝的。

诸位将军就再忍忍,很快就有酒喝。”

“真有酒喝啊?”

阿布汗嗅嗅鼻子,仿佛闻到了酒香。

战英低声笑道:

“当然,沈老板把他珍藏老窖的醉仙酒都拿出来赔罪,大将军也没命人退回去。

还道将士们出征杀敌前,酒还是得让大家喝个够的。”

“那得什么时候啊?”阿布汗迫不及待。

“快了快了,也许晚上就能喝了呢!”战英的笑有些神秘兮兮。

“晚上?”阿布汗将信将疑。

这些话被传了下去,也就意味着晚餐若有酒喝,大抵就是要出征了。

殿内,顾倾城正和众将军一起用膳。

没酒喝,将士们好像都打不起精神。

凌云急匆匆的来拓跋面前禀报,凌云脸色煞白,吓得连说话舌头都打结:

“禀……大将军,九王爷这两日嚷着商议战事实在无聊,拽上铁铖和他那俩小厮出去玩。

雷雨天,还要去田地里捉蛐蛐,结果……被雷,被雷劈了……”

“什么?被雷劈了?!”

拓跋跳起来,脸色骤变。

顾倾城也大吃一惊!

餐厅一阵哗然。

凌云点点头,又哆嗦道:

“九王爷如今全身发黑,头发都烧焦了,还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

拓跋暴跳如雷,气得把手上的杯盏都摔碎了。

嘴里怒斥:

“早知道老九顽劣,没想到会贪玩到如此地步,眼看打雷闪电,还去捉什么蛐蛐,活该!”

“拓跋,这不是发火的时候,九王爷性命攸关,救人要紧!”

顾倾城摁了一下拓跋的手臂,示意他别急躁。

急急对那凌云道:

“九王爷人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

“已……抬回九王爷的房间了。”

凌云战战兢兢道,在前面引路。

顾倾城火急火燎的跟着凌云往外走。

又大声对飞鸿飞雁喊:“快去拿药箱!”

“走,去瞧瞧!”拓跋脸上仍然怒气腾腾,嘴里骂道,“就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他骂得虽狠,却不失关心,毕竟那是他的亲弟弟。

众将军都跟着跑向九王爷拓跋丕的房间。

整个行宫,登时大乱。

其他本来看守有序的护卫也乱了起来,急急跑去九王爷寝殿,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四面八方的来人,把拓跋丕的寝殿和外面的游廊都挤满。

众人跑到拓跋丕的寝殿,只见铁铖脸色煞白的守在拓跋丕身边。

拓跋丕一身乌黑,头发蓬松起来,几乎被烧焦了。

身上的衣服被击破烧焦,脸上更是焦黑得厉害,嘴里还冒着微弱的黑烟。

却没有气进!

“快让开!”

拓跋喝一声,之前守护的护卫赶快让开道来。

“姐姐,快救救九王爷!”

铁铖急急道,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顾倾城疾步跑过去,伸两指探探拓跋丕的气息,又把把他的脉。

“怎么样?”拓跋急切的问。

顾倾城一边自袖子掏出银针,一边沉重道:

“气若游丝,也可以说……没有气息。这雷劈不同一般的病症,只能尽人事了。”

随即又急急叫道:

“快!把他衣服都解开!连靴子脱了!”

凌云和龙飞一左一右快速帮忙脱掉拓跋丕的衣服靴子。

“注意轻点,别翻动他的身体!”顾倾城又向他们道。

顾倾城先以银针刺拓跋丕的人中,十宣,涌泉,命门等穴。

此时,拓跋丕嘴里的黑烟渐渐少了,看上去连出的气都没有,别说有气入了。

他的衣服被解开后,人们看见他身上被烧焦的地方更多了。

铁铖跪在拓跋面前,一脸愧疚,泪流满面的哭道:

“大将军,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拉住九王爷,他就不会去捉蟋蟀……”

“罢了,九王爷的性子,岂是你能拦得住的,是他自己找死!”

拓跋扶起铁铖,仍然余怒未消的骂拓跋丕。

寝殿里聚满黑压压的人群,人人都窃窃私语,觉得被雷劈的人哪里还能救活,这九王爷怕是过不了这个坎了。

顾倾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又探探拓跋丕的鼻息。

“怎么样?还能救吗?”拓跋又忧急问。

“拓跋,您不要离开,在这一起守着。这九王爷怕是……”

顾倾城含泪道,语音哽咽。

吸吸眼泪,又继续道:

“他毕竟是您的王弟,他……若有什么事,我难向陛下和如良娣交代。”

“你的意思”

拓跋脸色更加忧急了,见顾倾城凝重的脸色,他变得更加沉重。

又像是给倾城信心的道: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们的!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尽力而为!”

顾倾城默默点头。

再探探拓跋丕的鼻息,而后拔开他人中上的银针。

看了一眼拓跋,道:

“需要立即给他度气,双管齐下,希望能令他回过气来。”

顾倾城作势要给拓跋丕度气。

拓跋一把拉住顾倾城,眸子里带着醋意的瞥了她一眼,把她拉开:

“我来!”

而后自己亲自给拓跋丕度气。

所有人都看出大将军吃醋了,才不让顾倾城给拓跋丕度气。

大将军是多么的爱安平郡主啊!

当然了,为了安平郡主,大将军可以以命换命,这可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

拓跋是背对着人群给拓跋丕度气。

他堂堂高阳王大将军与一个男人嘴对嘴,也不好让大家瞧着啊。

拓跋一边给拓跋丕度气,顾倾城一边双手交叠,在拓跋丕胸口按压。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气,拓跋丕终于有气息了。

拓跋丕微微睁开眼,又缓缓闭上,昏睡过去。

顾倾城给拓跋丕号着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好了,九爷在鬼门关走一遭,总算是拉他回来了。”

“醒了!……”

“真的醒了!”

“有救了!”

所有人都松口气,更加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

个个竖起大拇指,对顾倾城的医术啧啧称赞,也有惊奇九王爷命不该绝的。

“诸位安静!”顾倾城再高声道。

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在她的高声下,其他的声音一下子沉默。

顾倾城对大家道:

“诸位暂且退下,或者退到外间的游廊吧,倾城还得给九王爷上烫伤药。

这里人太多,不利九王爷恢复。”

拓跋也点头道:“诸位希望九王爷好转的心意,本王和王弟心领了。”

“那九王爷真的是救回来了?”有位将军问。

“暂时是没有性命之虞了。”顾倾城点头道。

“真是奇迹啊!”

“安平郡主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

“太好了!……”

众人都喜悦的点头。

“好了,诸位退出去吧。方才安平郡主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你们在这里会妨碍九王爷恢复!”

拓跋向众人挥挥手。

安平郡主和大将军都如此说,众人也识趣的退至外面的游廊。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依然赞不绝口的夸顾倾城医术如何了得。

几乎所有人都被九王爷这雷劈又死而复生,震惊不已。

就连战英和那些护卫,都忘记去看守寝殿,留守在这等待着九王爷最后的结果。

顾倾城又给拓跋丕上了药,药上得非常细致,而后又细心的包扎。

拓跋一直陪着,这样料理,直到后来拓跋丕再度醒来,已是傍晚晚膳时分。

将军们的晚膳竟有醉仙酒喝,虽不至于畅饮,倒也能解解酒馋。

大家看着侍卫端来的酒,人人心里嘀咕:

莫非大将军要趁雷雨天晚上夜袭建康?

外面风雨雷雨越来越大了,风呼啸着,刮得树叶到处飘扬。

有些将军见九王爷这边依然在忙活不停,又过来看望。

见九王爷已经醒来,没有性命之虞,才劝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去吃晚膳。

顾倾城安排了铁铖和飞鸿飞雁他们留下来看守九王爷。

拓跋和顾倾城正想跟将军们去用膳,一出九王爷寝殿,在游廊处便见战英脸色煞白的跑过来,在拓跋耳畔说了什么。

拓跋脸色骤变。

“传所有将领到议事大殿!”拓跋的脸色凛冽成了凝霜。

军令传下去,包括顿丘王在内,十八位将领全部来了议事大殿。

侍卫给将领们每人斟了满满一盏茶。

已经备好的晚膳都不吃,看大将军的样子,是出大事了!

除了十八位将领,他们的副将和亲卫,把议事大殿的门口和回廊围满。

长长的议事桌子点燃着烛台,窗外阻挡不住的大风吹拂着烛火。

烛光摇曳中,将领们坐在桌边,窃窃私语。

人人猜测着发生什么大事情。

晚上有醉仙酒喝,现在大将军又紧急传召,难道真的马上要出征?

但出征也得给饭吃啊!

外面风雨飘摇,夜幕似绸布般,将屋子包裹起来,黑色浓得化不开。

偶尔再来几道凌厉的霹雳闪电。

这样的鬼天气出征渡江,民船可不比战船,滚滚江水,一不小心就翻倒在江水里。

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众将军心里不免有些埋怨。

他们喝着热茶,等待着大将军的到来。

现在的等待,每一瞬都是那么折磨人。

偏偏大将军还好一会才来。

拓跋铁靴的踏步声由远而近,盖过雷雨声走进议事大殿。

众将领皆肃然起来,恭迎大将军。

拓跋的身后,跟着顾倾城。

顾倾城平时不出现在议事大殿,如今连她都一起跟来。

人人心里嘀咕:看起来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拓跋走到首席之位,顾倾城来到次坐,紧挨着是冯熙,她的对面是顿丘王。

顾倾城参与其中,在场的将领们居然没人说半句不妥。

好似顾倾城在旁听如此重要的军机会议是理所当然的。

拓跋眸光一闪:他的倾城,已是众望所归。

有种喜悦在他眼眸一闪即逝。

拓跋脸色肃然,近乎铁青的站在首席,双手撑在桌子上,像利刃般的眸光横扫了众人一眼。

空气中有股令人心寒的肃杀。

拓跋环顾众人一眼,才放下手,挺拔着身子,肃然道:

“诸位,本王藏在秘柜的绝密作战部署,被奸细偷窥了!今夜没查清楚是谁偷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

拓跋站立着,身材高大挺拔,声音铿锵有力,穿透风雨,殿里殿外皆能听见。

拓跋话落,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偷窥绝密作战部署,代表有奸细,有内鬼。

有奸细就是通敌叛国,通敌叛国,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众将领越想越心惊!

阿布汗平时最是桀骜不驯,而且急性子,闻言腾的站起来,急道:

“大将军,您是怀疑我们有人通敌叛国?”

“就是有人通敌叛国!”

拓跋点头,脸若凝霜。

“通敌叛国的大罪,我们如何能承受得起?大将军可得慎重!”叱卢倚老卖老。

宇文泰也不阴不阳道:

“大将军说有人偷窥,可见大将军的绝密部署还在,那人并未偷走。大将军,您如何就断定,有人偷窥过这绝密部署呢?”

慕容烨也轻笑一声,发着牢骚:

“通敌叛国真是太大了,也许那人,只是好奇去偷窥一下,不至于是什么内奸吧。”

顾倾城就施施然站起来。

“……诸位将军,谁都知道,偷窥绝密作战部署,是有通敌嫌疑。

谁会好奇到冒诛灭九族大罪,去偷窥部署?慕容将军,您会么?”

顾倾城温柔中又有几分凛冽。

慕容烨吓得脸色煞白:“末将当然不敢……”

而后紧紧掩着自己的嘴巴。

暗恨自己,不出声,没人以为自己是哑巴啊!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生怕多一句嘴,就惹祸上身。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万分,人心惶惶。

这万一被冤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怪本王为了老九被雷劈之事,一时疏忽大意,让这个奸细寻到了去偷窥的机会。”

拓跋懊恼道。

一直沉默的冯熙,也蹙眉问:

“大将军,既然文牍还在,那殿下如何知道,有人偷窥了呢?”

“骠骑将军问得好。”

拓跋点头道,看看顾倾城。

顾倾城道:“我有一种蝴蝶金粉,大将军在秘柜的金门把上撒了蝴蝶金粉,不易觉察,如今那金粉却已没有了。”

拓跋接着又道:

“而且本王在文牍上放了安平郡主三根眉毛,本想晚上向诸位将军宣布作战部署,谁知道让战英去取文牍时,那三根眉毛却都不见了。”

一直闷声不响的李峻,蹙眉道:

“殿下,眉毛如此细小,焉知不是被风吹走的?”

“顿丘王,奸细虽然小心,却不会留意与字体同样黑色的眉毛。

秘柜密不透风,且眉毛就放在打开文牍那一栏墨色大字处。

若非本将军经手,也绝对留意不到那里有三根细小的眉毛。

只要打开文牍,就必然会弄飞那眉毛。所以,本王断定有人偷窥了。”

“即便大将军认定有人偷窥,可是文牍还在,又不能捉贼拿赃,殿下如何证明,哪个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冯熙又蹙眉问。

“对啊,若被冤枉,可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李峻也沉吟的颔首道。

脸上有对拓跋的隐忧,再好心提醒拓跋:

“高阳王大将军,一定要慎重啊。”

“高阳王大将军,您审犯人是出了名的狠,您不会抓我们一个个,都去过一遍堂吧?”

宇文泰声音有些颤抖道。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陡然大变:

听说大将军活剥人皮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落在大将军手中严刑逼供,恐怕即便清白最后都会屈打成招。

变成通敌叛国了!

“诸位放心,不会严刑逼供!”

顾倾城站在拓跋身边,身姿站得笔直,竟是飒爽英姿。

众人仿佛暗暗松了口气。

第四百一十九章:圣水验鬼

第419章:圣水验鬼

“好,大将军,您要怎么办?”

那位赫赫战功最是孤傲的叱卢老将军,不以为然问。

“这行宫那么多人,怎知就是我们在座诸位所为。

也许有其他人偷窥,说不定……是个不显眼的厨子,又或者打杂的下人小厮呢。”

又有将军提出不同的意见。

“对对对,这行宫人来人往,怎知就是我们这些将军所为,说不定就是个打杂的下人呢!”

又有将军赶紧附和。

所有人皆深有同感的点头。

即便有人偷窥了绝密作战部署,又不能捉贼拿赃,万一被冤枉了,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将军们心中有火,很想骂娘,却敢怒不敢言。

“对,任何人都有嫌疑,本将军已经封锁了整个行宫。”拓跋濬凛然道。

如刀锋的眸子再睃巡一眼众人,才又接着道:

“既然人人皆有可疑,那就从最高的将军们开始查!”

“诸位放心,清者自清,相信殿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顾倾城道。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如此重要的绝密部署,本将军当然要防范于未然。”拓跋濬再冷眼看着众人道。

诸位将军面面相觑,不知拓跋濬葫芦里买卖什么药。

拓跋濬再接着道:

“本王让安平郡主调了些无色无味,几乎看不见的粉末,涂抹在文牍上。”

“粉末?……”

众人窃窃私语。

拓跋濬点头:“安平郡主的医术,众所周知,她调制的粉末,当然是神乎其神。”

众人等着拓跋濬或者顾倾城解释什么粉末。

顾倾城道:

“那是种类似尘埃的粉末,非常细微,常人不易觉察。

粉末虽像尘埃,但经过特殊的圣水浸洗,它会变成黑色。

任何人接触过那文牍,手上都会沾上这种粉末。

一旦沾了,便附着在肌肤上,短时间洗之不去,只能等几日后,自行消失。”

众人又窃窃私语。

安平郡主的医术他们早有耳闻,连断了气的老祖宗都能起死回生。

即便传说夸大其词,可眼见为实。

今日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安平郡主那再世华佗的医术。

被雷劈已经没气的九王爷,也被安平郡主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被雷劈啊!如此都能救活,这个安平郡主真可谓是神医。

况且安平郡主手上飞旋出来的蟠桃花还能搭桥。

那可更是亘古未闻!

她能调弄什么会变色的粉末,什么圣水,虽然闻所未闻,依她高超的医术,不足为奇。

不得不相信。

诸将领闻言,都对拓跋濬的说辞深信不疑。

拓跋濬道:“不管是通敌叛国的主谋,又或者是被人收买去偷窃机密的内奸。只要是窃贼,手上就会沾染上这种粉末。”

大家都不期然的去看其他人的手。

拓跋濬又道:

“安平郡主早已调好圣水,每人面前会有一盘圣水。

诸位把手放进去,有粉末的手,在圣水的浸泡之下,就会变成黑色。

当然,没有粉末的手,颜色自然不会变。诸位以此自证清白。”

顾倾城又有些抱歉道:

“这种圣水味道可能怪异了些,但是不会伤及肌肤,更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请诸位将军放心!”

众人再度窃窃私语。

这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原来一早就有所防备。

若是不做亏心事,把手往水里一放,浸泡后拿出来。

不用严刑拷打,不用活剥人皮,不用受大将军的酷刑,众人也觉得没那么恐惧了。

李峻看了拓跋濬一眼,略微颔首,爽快道:

“那就开始吧!”

拓跋濬冲殿外大声道:

“端圣水!”

不一会,便见战英等护卫,端了十九盆看似清水,却泛着一种淡淡诡异药味的圣水上来。

放在诸位将军面前,就连拓跋濬面前也放了一盆。

每个人一盆,盆的旁边,还细心的放了条雪白的巾帛,给众人擦手。

“这就是圣水,能让偷窥者手上的粉末显出黑色来。

没沾染粉末的,不用担心,你们的手不会变成黑色。

是人是鬼,圣水一验便知!”

拓跋濬冷冽道。

顾倾城不动声色,看着拓跋濬对大家解说。

顿了顿,拓跋濬继续道:

“本王面前也有一盆圣水,文牍上的粉末,是我自己撒的。所以,我手上自然也沾染,我先放进去,给诸位瞧瞧!”

说罢,拓跋濬的手放入盆中。

圣水是透明的。

拓跋濬的手放进去,浸泡了约莫十下数之后,湿漉漉的再拿出来。

他用旁边的巾帛擦干水,亮出手给众人瞧。

一、二、三……众人在心里查着数,他的手毫无反应。

约莫查了十几下数,有人哎了声。

大家定睛一看,就见拓跋濬的手指到掌心,开始发黑。

黑得宛如涂墨!

“果然厉害!”阿布汗惊叫,“安平郡主真乃神医啊!”

那黑色很明显,半晌也不退去。

真正偷窥之人,到了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心慌了吧?

拓跋濬凌厉的眸光又如利刃,在众人身上睃巡了一遍。

在座的将领,脸色各异,拓跋濬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神情。

“这圣水不错。”冯熙首先道:“既然有如此神效,那咱们就试试。自证清白,让大将军安心,我们也问心无愧!”

“正是,正是,省得互相猜疑!”

“这圣水和粉末那么神奇,安平郡主应该多调制些,留在军中待用!”

“这是后话。”拓跋濬道:“先把眼前的事办了要紧!”

清了清嗓子,拓跋濬的声音拔高:

“诸位,请把两只手都放入面前的圣水里,停顿十下数,再用巾帛擦干水。”

众人点点头。

有些人的手已经放到盆里,有些将放未放。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大殿的窗户被风吹开,一阵狂风卷进来,桌子上的蜡烛全部被风刮熄。

黑暗一下子就笼罩了屋子。

众人皆是一愣。

顾倾城这时顿足道:

“外面风雨越下越大,我也真是疏忽,忘记叫人关严实窗户,这风一下子扑进来了!”

她又喊外面的战英,“战护卫,快让人去拿火折子!”

战英应是,一面派人去拿火折子,一面派人去关严实窗户。

嘴里喊道:“诸位稍等,火折子马上就来!”

大殿内外都好像一阵的混乱。

不一会,火折子来了,烛光亮起来,窗户也重新关严实。

“好了,为了诸位的清白,大家继续洗手吧!”拓跋濬对大家道。

其实,拓跋濬之前还担心这个计划出现纰漏,怕到时没有真凭实据,拿那个奸细无可奈何,还打草惊蛇。

毕竟,那个人,与自己情同兄弟……

直到蜡烛熄灭了,本来就没关严实的窗户,被某人悄悄打开。

拓跋濬才肯定,自己和倾城这个布局万无一失。

他暗中松口气。

在这个瞬间,拓跋濬想立马将他的倾城搂进怀里,狠狠的亲吻。

他的倾城,真可爱!

一切,全都在倾城的算计里,每一步都没有差错。

内鬼奸细隐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以为聪明,却正在按照顾倾城的计划,步入深渊。

飘忽的烛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手已经湿漉漉此刻正在拿巾帛擦水,比如冯熙、长孙无垢、李峻、阿布汗,慕容烨。

未放手下去的继续放下去……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偷偷瞄别人的,想看看到底谁才是窃贼奸细。

“好了,诸位都放了吧?”拓跋濬道:“来人,把圣水端走,别碍手碍脚!”

“诺!”

众人面前的圣水,被护卫们依次端走。

巾帛仍留给他们。

他们全部将左右手浸泡过了,用巾帛擦干净。

“大将军,您这盆要端走吗?”战英问。

拓跋濬却摇头:“放在这里,稍后还有用。”

众人看了拓跋濬一眼。

已经浸泡过了,大将军还留下他那盘圣水,是做什么?

他方才还明明嫌圣水碍手碍脚。

众人都晓有趣味的看着。

反正他们没沾过,所有人心中都有底,每个人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

他们甚至希望高阳王大将军找不到奸细内鬼,这样大将军觉得大家冤枉。

会好好犒劳。

最起码,让高阳王大将军别禁大家的酒,阿布汗这样想着。

这时候,坐在冯熙对面的宇文泰突然跳起来,指着冯熙惊呼:

“骠骑将军,您的手……”

冯熙猛然低头。

他的左右手,正跟拓跋濬的手一样,逐渐泛出了黑色。

他的手,是最早伸进去的。

冯熙的脸色骤变!

不仅冯熙,其他人也都变了脸,全部看着冯熙。

冯熙就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冯熙骇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的喃喃: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高阳王大将军,您明知道骠骑将军不会通道叛国,您怎么可能……”

长孙无垢刚想维护他的少主冯熙,却猛然瞧见自己的双手,也是墨黑。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双手,全身激烈的抖动起来。

所有人也看见长孙无垢的手黑了。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

“他们就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长孙无垢已经激动的跳起来,断然大喝:

“不可能……不可能!老朽和骠骑将军,绝不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听说,冯熙可是长孙老将军的什么少主……”

那位战功彪炳的叱卢老将军,凛然道。

“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宇文泰不阴不阳道,“新进军营短短时日,却混到骠骑将军,你们主仆,定是奸细无疑!”

“快说,你们是如何迷惑大将军,令大将军对你们另眼相看,将你捧上骠骑将军之高位!”

“我们不是!”

冯熙脸色煞白的对众人喝道。

不知拓跋濬和顾倾城为何要陷害自己。

又颤抖的问拓跋濬:

“大将军,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您心里最清楚!”

拓跋濬冷着脸沉默。

霍然,冯熙瞥见对面的阿布汗,双手也逐渐墨黑。

冯熙惊骇的瞪着他。

阿布汗一愣。

见冯熙惊骇的目光瞪着自己,他也回看自己的双手。

“不可能……末将什么都没做啊!”阿布汗像见鬼般跳起来。

随即勃然大怒:

“高阳王大将军,这是诬陷,难道末将和骠骑将军主仆合谋,通敌叛国吗?

我阿布汗是什么人,大将军您怎能不清楚啊!……”

“啊!……”

阿布汗还在叫屈,又有人惊呼,急促得双手打颤。

是慕容烨,原来他的双手也开始墨黑了。

他算是众将军里头最胆小的一个,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拓跋濬表情冷冽肃然。

他的侍卫,早已拔剑将所有人都围起来。

众人骇然。

高阳王大将军此刻的行为,好似要将这所有将军们一网打尽!

众人皆脸色骤变!

就连战功彪炳的叱卢老将军,他的手也墨黑了。

他倚老卖老,指着拓跋濬怒道:

“大将军,您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熙也怒了,此刻的情形很诡异。

在场不止一个人的手变成了墨黑,几乎所有人的手,都像鬼爪一样。

有些虽然知道自己的手变黑,侥幸还未被人发现,悄悄将自己的手藏进桌子底下。

大将军到底要诬陷谁?

冯熙对大将军忠心耿耿,这短短时日,便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而且大将军明明知道,他和倾城是……

突然遭遇这般诬陷,他的心顿时就凉了。

不由得触景伤情,想起了十几年前冯氏五族被诬陷灭族的往事。

一双浓眉下的星眸,激动得涌起泪雾:

大魏与自己仇深似海,自己不思报仇,原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不仅如此,竟还为大魏卖命!

真是悔不当初!

顾倾城见冯熙一脸悲愤,心里微痛。

“骠骑将军,请您坐下。”

顾倾城非常平静,又转颐看着长孙老将军道:

“长孙老将军,您也坐下。”

顾倾城的声音宛如魔咒,令人激动的心情也能平复。

冯熙和长孙无垢便顺从的坐下来。

亲卫们寒光闪闪的剑,把所有人困在其中。

拓跋濬这时候才开口。

“你们每个人,把双手都伸出来!”

拓跋濬的声音自有股凛冽的威严。

众人又愤怒又震惊。

他们不想伸,不敢伸!

因为他们的手几乎都变了颜色,大将军可以堂而皇之的定他们的罪。

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诛灭九族啊!

“伸出来!”拓跋濬再次厉声道。

而后,冯熙为首,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手平举到胸前,伸给大家看。

所有人的手,几乎都是黑色的。

却独独有一双手,粗粝宽大,却相当白皙,显见平日也是养尊处优。

在众多黑色手中,格外的醒目。

他的手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变色。

众人全在四下里张望,看到了这双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 或 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四百二十章:原形毕露

第420章:原形毕露

顾倾城看着那手的主人,嘴角带着一丝意料之中,却又意味深长的笑。

拓跋濬虽然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狠狠的抖了一下。

那双手的主人——是顿丘王李峻!

他这些年与自己有袍泽之情,还一直追随着自己,并多次为自己挡剑挡箭。

难道一切是他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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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俯首伏法

第421章:俯首伏法

顾倾城看着李峻,不无痛心的缓缓道:

“自从那次在你府上,第一次闻到你和花想容一样的香囊,你故意挡在高阳王的剑前,看似怒声质问花想容,其实是在高阳王的剑下,把他救了。

花想容身手不凡,却那么巧,偏偏失手将银枪射向我。

我从花想容身上,就联想到你,也许他进府里唱堂会,就是你刻意安排他对我刺杀,看看我是不是高阳王的软肋。

如果一切推敲成立,你就极有可能,是和刘宋联手的那位内奸将军。

包括那次戈射活动,也是你放的烟雾弹,目的是帮花想容脱身,而达到陷害高阳王弑祖的滔天大罪!”

“倾城妹妹,果然聪明绝顶!”

李峻不禁佩服,却已一脸颓败。

稍顿,再不甘心的问:

“可是自那次我知道你能嗅得出香囊味道,我已经每天更换不同的香囊,你怎么还能想到我?”

“你能更换所有香囊,却换不掉你身上的”顾倾城顿了一下,“异香!”

拓跋丕一把扯下李峻身上的香囊远远丢掉,一股狐臭味,再也没能遮掩的散发出来。

众人都捂了捂鼻子。

“李峻,你和李双儿用迷情药,既令大将军和李双儿成其好事,又料定我会伤心出走。”

顾倾城凛冽的看着李峻,再缓缓道:

“你们知道我是高阳王的软肋,而你和鬼王早已伺机而动。

趁我心神恍惚,且天狗食日,用迷香将我迷晕,然后送给殷孝祖。

其目的,就是要深爱我的高阳王,去送死!

我真的好好算算,你这究竟是一箭几雕啊?”

顾倾城轻弹十指,似乎用两只手都算不完。

“你不是已经昏倒了吗?难道你那时还清醒?”

李峻又不无震惊,稍顿再感慨道:

“终究是神医啊,鬼王的迷香世上无以匹敌,没想到你居然能挺那么久。”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中能挺那么久。”

顾倾城自嘲的笑笑。

又继续道:

“我一向对药对香非常敏感,有点异味立即警觉。

那天也是因为心神紊乱,否则,还能听得更多你们的谈话。

只可惜我当时只闻到你身上熟悉的异香,你的声音却不能肯定。

否则,高阳王也不会将你的命,留至如今!”

拓跋裹挟着滔天巨怒:“说!你口中那个鬼王,到底是谁?!”

李峻软软倒在地上,好像恐惧到了极点: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一向戴着鬼面具,从不与真面目示人,只知道,他是九幽地府的主人鬼王。”

“你真的不知?”拓跋的剑已抵在李峻的胸口,“你应该还未亲眼见识过,本王活剥人皮的场面吧?”

李峻吓得软倒在地上:

“殿下,事到如今,我李峻已是穷途末路,九族牵连,还有什么不能招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好一个九幽地府的鬼王,哪怕是追到地狱,本王也会将他揪出来!”

拓跋一边冷冽道,依然剑指李峻,痛心疾首的咆哮:

“李峻,大魏待你恩重如山,本王对你欣赏有嘉,你封王拜将,已光宗耀祖,却欲壑难填,通敌叛国。这是为什么?!”

所有人也觉得甚为惋惜,若是他们,别说封王了,能封侯拜相,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大将军,你的酷刑厉害,可你知道中了神仙丹,被万虫噬骨的滋味吗?”李峻失声痛哭。

“神仙丹……万虫弑骨……”

几乎所有人都惊叫起来,骇然的看着李峻。

李峻又惨然道:

“自从多年前我中了鬼王的神仙丹,每月没有解药,便会万虫噬骨,生不如死。

我若不听他命令,他还会拿我九族性命胁迫,还给我许下……”

李峻稍顿了一下,后面那些话没有说出来,只委屈道:

“所以,我不得不言听计从啊!”

众人无不骇然!

连赫赫战功的李峻,身居顿丘王,都要甘冒九族诛灭之风险屈服。

那到底是多厉害的毒药?

多么恐怖的鬼王?

“神仙丹?万虫弑骨,能令你不顾九族被诛,也要听命于他。”顾倾城沉吟道:“难道他是世间制毒高手?”

李峻真的仅仅为了这神仙丹,便听命于鬼王吗?

情人泪,隔三秋都源自一脉。

拓跋脑海倏然闪过什么,又喝问:

“鬼王处心积虑想杀死本王,那我父王之死,是否也与他有关?!”

李峻没面目见拓跋,颓然垂首点头。

“确实是……鬼王三年前,就给先太子下了毒,只是先太子贪墨案发,被陛下押解回都城途中才毒发。”

“啊!……”

拓跋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一张凳子。

凳子撞到墙上,顷刻粉碎。

拓跋丕也“噗”的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父王!……”

所有人哗然。

顾倾城也震惊道:

“从给先太子下毒,到先太子被告贪墨的路上毒发,造成畏罪自杀的表象,时间上拿捏得那么准确。

这个鬼王,委实太恐怖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拓跋噙满泪水,咬牙切齿道:

“不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本王都要将他揪出来,将他挫骨扬灰!”

“不,我要慢慢留着那恶鬼,每日每时割他的肉,令他尝尽世间上所有的痛!”

拓跋丕一边漫声道,眸眼里带着蚀骨的恨。

顾倾城又蹙眉问李峻:

“你与鬼王狼狈为奸这些年,难道就没有鬼王的一点蛛丝马迹?”

李峻泪流满面,自知必死,惨然狂笑:

“鬼王做事,深不可测,我和九幽地府各殿主,还有江南流星帮的花想容,都只是他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

“李峻,你不老实。”顾倾城微微摇头喟叹。

向拓跋递了个眼色。

除了战英和几名心腹侍卫,拓跋拚退众人。

顾倾城拿出老鬼给拓跋的那绢帛,绢帛上已显示出来是九幽地府的建造图,各处出入口都标得详细。

因那地图毕竟有些年月,也不知鬼王会不会在原有的图纸上再增设什么机关陷阱。

顾倾城问李峻:

“你仔细瞧瞧,这绢帛上描绘的九幽地府地图,可与现时的九幽地府有什么出入,里面的机关陷阱,有没有变动?”

李峻骇然的看着绢帛上的地图,仿佛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妙的图纸设计。

他惶恐的摇头:

“我虽然知道鬼王是九幽地府至高无上的鬼王,推算着九幽地府,应该就在离都城不远之处,否则九幽地府的杀手,不会出入都城如入无人之境。

但万万没想到,这九幽地府,就在都城地下。”

“你的意思,是你没去过九幽地府?”

顾倾城错愕的问。

那鬼王一直利用李峻在大魏做内奸,却对他如此防备,居然还未让他进入过九幽地府?

可见那鬼王疑心之重,心思之缜密!

“我只是鬼王在人间的一颗棋子,鬼王怎会轻易让我进入九幽地府。”

李峻自嘲的笑笑。

拓跋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言:

“你就不会好奇,想请鬼王带你去九幽地府参观?”

“好奇会害死自己,鬼王行踪诡秘,高深莫测,深谙用毒,也是炸药高手,他若要我死,易而反掌,我怎敢生那好奇之心。”

“……炸药高手?”顾倾城点点头,指着地图上那些火点,“果真是埋了炸药。”

她之前估计的果真没错,风十三娘和薛五娘都在离开前都炸毁了她们的窝点!

那些火点,肯定是埋炸药处。

那鬼王竟然对炸药安置,连何时能爆炸,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顾倾城指着那些火点对拓跋道:

“鬼王不仅是制毒高手,也是炸药高手,那之前我们分析的,就对了。

九幽地府设置的机关和炸药的分量,都拿捏得非常精准。

这些都是他在都城各处埋下的炸药,只要他觉得对自己不利,会孤注一掷的炸毁整个都城,就像风十三娘和薛五娘离开前一样。

到时候别说皇宫了,就连全城的老百姓也难逃厄运!”

“那鬼王到底是何魑魅魍魉,竟与大魏有如此深仇大恨!”

拓跋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捶在桌子上,又将一张好好的桌子砸了个粉碎。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那鬼王心也忒狠了!

你说他要和拓跋皇族有仇,炸毁皇宫便罢了。

将整个都城炸毁,连累无辜老百姓,也真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这九幽地府在都城建造,绝非一朝一夕。可想而知,他与大魏的仇,由来已久。”顾倾城道。

她看着李峻,半晌再问:

“你与鬼王多次接触,即便他戴着鬼面具,再如何,也能知道鬼王是男是女,大概的年纪吧?”

拓跋也冷冽的盯着李峻。

李峻回忆着鬼王平日里的举动言谈,道:

“鬼王确实是男人,他的声音虽然诡异,但料想也是中年之人。”

“中年人?……”

顾倾城和拓跋不约而同道,互相看了一眼。

但随即,李峻又摇摇头:

“那鬼王竟然对我如此防备,一直瞒着我九幽地府就在都城,且不让我踏进一步,说不定……他的外形,也是伪装误导我的。”

他所说的一丝线索,又等于废话!

拓跋裹挟着巨怒,冷冽的看着李峻呵斥:

“李峻,你被人要挟,自己死了倒也就一了百了,却助纣为虐,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连累九族被诛,你还有何面目,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李峻失声痛哭,跪在顾倾城面前,拼命的磕头,哀求道:

“倾城妹妹,双儿是太痴情于大将军,一心想跟着大将军,才干下糊涂事。

可她真的不知我所做的一切,她是无辜的啊!

请你念在她和你是结拜姐妹的份上,帮忙求殿下,饶恕她吧!”

“李峻,你九族被诛灭,难道还想包庇你妹妹不成?”战英怒道。

众侍卫也在纷纷指责,向李峻不屑的吐口水。

“李峻,你就等着五马分尸吧!”拓跋冷然道。

再对侍卫下令:“重兵看守,不准任何人探视!”

“诺!”

众人准备离去,李峻却在后面把顾倾城叫住:

“倾城妹妹,你可否留步,我有些话,要私底下对你说!”

顾倾城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峻。

顾倾城还未问李峻想怎样,拓跋陡然转身,一把抓着李峻的胸口,狠戾道:

“李峻,死到临头你还想玩花样?你以为把倾城抓住,就能救你一条狗命吗?信不信本王,立刻将你扒皮抽筋!”

“殿下息怒,事到如今,罪将那敢玩什么花样,罪将真的有事……对安平郡主交代。”

李峻哭丧着脸。

“好,有什么事,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当着本将军的面说!”

拓跋不容置喙道。

李峻看看那些侍卫,面有难色。

拓跋随即挥手让战英他们暂时退出去,整个房间只余他们三人。

房间一下子静下来,静得能听到李峻的心跳。

“说啊,如今就剩咱们三人,本王与倾城如同一体,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拓跋对李峻喝道。

李峻神色哀哀,似乎心灰意冷,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妹妹,可否找个盆子过来?”

拓跋冷笑,这人是疯了吧,将死之人,还找个盆子干嘛?

顾倾城看着他哀哀之色,似是将死之人的哀求,也不多问,便让人送进来个铜盆,放在他面前。

李峻身旁就是方才拓跋砸碎的桌子,破碎的桌子脚尖锐得像刀刃。

李峻虽然被绑,却飞身扑向那尖锐的桌脚,木叉不偏不倚的插向他的胸口。

“混蛋,你想寻死?!”

拓跋大怒,一把揪着他的胸口。

又冷厉的道:

“你以为这样随便一死,就可以躲过那五马分尸之刑吗?你可别忘了,有倾城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纵然拓跋眼疾手快,却也迟了半步,李峻的胸口已然插中流血。

拓跋再一把放开李峻,又对倾城道:

“倾城,给他止血,别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顾倾城却凝眸看着李峻,不去给他止血。

李峻胸口的伤口虽然不算很深,并未穿胸,鲜红的血已汩汩流出来。

但,这已经够了。

李峻脸色惨白,却爬向那铜盆,跪在地上,身子稍稍往前倾,让盆子接住他的血。

顾倾城灵光一闪。

看着李峻的举动,若有所思。

“你个疯子,既然想死,却为何要接住这污秽之物!”

拓跋暴怒的呵斥,想一脚踢开那铜盆。

却被顾倾城拉住:

“不要!”

顾倾城心思飞转,李峻不会无缘无故要自己拿盆子进来,却要扎伤自己放血。

他要留下自己的血!

她恍然顿悟,骇然的瞪着李峻,有些难以置信:

“……隔三秋!原来……竟然是你!”

“什么隔三秋?”拓跋扶着顾倾城,担心的问她。

李峻惨然的笑笑,也不看他们,只看着自己的血汩汩的流进铜盆里,颓然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怕也只能请倾城妹妹,以我这些血,为她调制解药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孽债血偿

第422章:孽债血偿

顾倾城眸眼噙泪,愤然道:

“你既深爱缇娜姐姐,却为何给他下隔三秋如此阴毒的情蛊?!”

李峻身子痛得一阵抽搐,抬眸看着顾倾城和拓跋,一脸悲苦,泪流满面,不知是哭是笑:

“我自幼爱慕缇娜,可是她一出生,便是尊贵的郡主,对我不屑一顾。

旁人只道她与南安王青梅竹马,只有我知道,她真正爱慕之人,乃是你高阳王,这也成了我妒忌殿下的原因。

后来,鬼王答应帮我提炼隔三秋,让我得偿所愿,他又以神仙丹胁迫,我便答应他做了那些伤害殿下的事。”

拓跋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峻:

“你给安陵缇娜下了隔三秋的蛊毒?”

李峻默默点头。

顾倾城却蹙眉问:

“一般养蛊,需十年方成一蛊,莫非你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以自己的……精血养蛊?”

问这番话,倾城的脸颊微红。

李峻微微摇头:

“倾城妹妹虽是神医,却对制毒制蛊鲜少研究吧?

一般的蛊虫,确实十年方得一蛊,但鬼王制毒之精妙,三年速成。

但这也就是隔三秋至阴至毒之处,世间无药可解,唯有下蛊者本人,方能解蛊。”

顾倾城不耻道:

“没想到你为达目的,竟无所不用其极!”

李峻又悲切的看着拓跋与顾倾城,哀求道:

“罪将之罪,罄竹难书!可惜如今后悔已晚,罪将犯下弥天大罪,不可饶恕。

罪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是我这一死,缇娜身上隔三秋的蛊毒,没有我的血做药引解毒,缇娜也会容颜瞬间老去而殒命。

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爱惜自己的容颜,若让她一下子老去,不啻要了她的命。

我罪不可赦,纵然九族诛灭,却不想缇娜,被我连累而死。

我欠缇娜的孽债,便只能以这些污血,来偿还了。”

顾倾城和拓跋互相看了一眼。

拓跋想到他当初身中风十三娘的情花蛊毒,那种蚀骨之痛,倒是有几分同情起安陵缇娜来。

“缇娜姐姐可知道,是你给她下蛊?”

顾倾城冷然的问。

这隔三秋情蛊,必须要与下蛊者交合方能解毒,又或者像李峻如今这样,放自己的血去做药引解毒。

难道缇娜姐姐就不知道自己枕伴之人,到底是谁吗?

李峻面有愧色,半晌后讪讪道:

“我每次去见她,都是戴着鬼面具,她还以为我就是鬼王。

每次我为缇娜解毒,真正的鬼王便离开。

她又哪里知道,面具下之人,竟然是我。”

拓跋此刻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冷冷的看着李峻,想起与他这些年的袍泽之情。

“本王还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然痴心安陵缇娜,到如此地步!”

拓跋喟叹,随即又不屑道:

“可是你为了个女人,就助纣为虐,伤害无辜。如此也罢了,可你还去伤害自己心爱之人,却是本王所不耻!”

“殿下对安平郡主,不也是痴心如此吗?”

李峻抬眸,脸色死白,痛苦难堪。

稍顿,又惨笑问:

“若倾城一直对你不屑一顾,若有一丝机会能让你得到她,你会放弃吗?”

李峻这般说话,分散胸中伤口的痛楚,却也慢慢软倒,靠在破碎的桌子上。

拓跋看着他悲怆之色,看着他面前触目惊心的血盆。

不知该扼腕,还是可笑。

“对,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和倾城在一起,本王都不会放弃!”拓跋斩钉截铁道,“可是,即便我千刀万剐,却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顾倾城胸腔里暖融融。

李峻身子一抖,拓跋的话,不禁令他汗颜。

他的头慢慢低垂。

顾倾城看着那血淋淋还在继续放血的李峻,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为了缇娜才听命于鬼王,对安陵缇娜下那隔三秋情蛊,也过于荒唐。

但他死到临头,还要放干自己的血去救安陵缇娜,何尝不是真正的爱缇娜!

李峻胸前的伤口虽不是很深,如此流血不止,不消片刻,也会血枯人亡。

“好了,要拿你的血做药引,这些便已足够了。”

顾倾城有些心软,想帮他止血。

“不,不要……”

李峻赶紧阻止顾倾城,略为喘息,又艰难的道:

“我这一死,世上能救缇娜的,便……只有这些血了。求求你,求求你了,倾城妹妹,你就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拓跋也向顾倾城摇摇头,若是他知道自己将死,也会拼命保住他的倾城,安然无恙!

顾倾城看着李峻,忽然想起些什么,问道:

“缇娜姐姐的两位哥哥,当初牵涉带花想容去雀鸟湖行刺陛下,是否你故意而为?”

李峻一阵冷笑,半晌后缓缓抬头,看着顾倾城,眸眼里没有一丝人情味:

“对,是我。”

拓跋与顾倾城相视一眼,冷冷道:

“果然是你故意让安陵格仁,带花想容去雀鸟湖的?”

李峻也不否认:“她娘家那几个哥哥,那些嫂嫂,都该死!”

“你不但想害高阳王,还那么恨缇娜姐姐的娘家人?”顾倾城蹙眉问。

李峻眼里此刻仍带着怨愤:

“缇娜新寡回娘家,除了她的父亲,其他人不是想谋她的财产,就是想落井下石,从来不真正关心缇娜。”

“传闻安陵缇娜的两位嫂子,被人剃发毁容,这些阴毒的小伎俩,不会是你所为吧?”

拓跋斜睨着李峻,不屑的问。

李峻略为迟疑,还是恨声道:

“那两个欺负她的嫂嫂固然该死,她的两个哥哥不管教好自己的妻子,让妻子欺负孤苦伶仃的妹妹,却更加该死!”

拓跋和顾倾城在李峻眼中,看到他是如何的想保护安陵缇娜。

可是,他那么爱她,却给她下隔三秋的情蛊。

这也是因爱成狂了!

李峻再看着顾倾城道:

“在你们的结拜仪式,是我故意让安陵格仁,帮我请花想容来府里唱堂会。

是我故意让安陵松仁身子不适,让安陵格仁有机会带花想容去雀鸟湖行刺陛下,嫁祸给高阳王殿下。”

顾倾城恍然:

“这样,你不仅可以帮鬼王杀了陛下,又可以嫁祸拓跋,还可以除掉缇娜姐姐的哥哥。”

她稍顿,又冷冷道:

“这次,若你们的计谋成功,可真是一箭数雕,既可借我这个软肋,杀了拓跋,拓跋一死,我也不能独活。

大魏痛失高阳王,军心大乱,殷孝祖趁虚挥军北上,而鬼王趁机炸毁都城,他们各得其所。

而你,帮了鬼王和殷孝祖,立了大功,以后就能顺理成章与缇娜姐姐在一起。”

怪不得顾倾城当初嗅到他们有共同的香囊味道。

原来并非她瞎猜疑。

“倾城妹妹,我和鬼王再心思缜密,也还是瞒不了绝顶聪明的您。”

李峻一脸颓然,自嘲的笑笑。

李峻胸口的血,由开始汩汩的流淌,到最后便只有一滴滴落下了。

室内静谧,能听到那血滴下血盆里面溅起的声音。

李峻的脸色越来越死白,气若游丝,已经无力说话,眼看就要在他们面前死去。

罢了,什么五马分尸之刑,杀人不过头点地。

看在曾经的袍泽之情,就让他这样死去吧!

此刻拓跋对李峻的恨,也慢慢消减了些。

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要置他父王和他死地的,是那鬼王!

李峻看着面前足足半盆的血,终于安详的阖上眼,跌倒在旁边的破桌椅上。

便在此时,外面一片吵闹哭叫声……

原来那日李双儿被百里尘接回李峻的营帐,李双儿就在李峻营帐养伤。

她虽然离开牢房回到大哥的营帐,可大哥几日不回来,也没派个人回来看看她,最起码问问她怎么了。

自己被高阳王恼恨,大哥会不会被自己连累出什么事,才对自己不闻不问。

开始士兵告诉他顿丘王在广陵行宫内,和大将军商议军情。

又过了两三日,大哥还是音信渺然。

外面雷雨交加,惊雷打在她的心上,她越看越害怕,总觉得大哥出什么事了。

她连夜赶来行宫找大哥。

可是行宫外面的侍卫不仅拦住她不让进,而且还一个个对她视若地底泥,极尽鄙夷不屑。

她更加觉得诡异,也把她气坏了。

她一边拔剑和侍卫厮打,一边怒骂:

“我告诉你们,我大哥是顿丘王,我毕竟是顿丘县主,还是高阳王的女人。

你们拦住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让大哥把你们统统杀掉!

总有一天,我让高阳王回心转意,也让殿下把你们统统杀了,诛灭你们九族!”

侍卫看着还敢嚣张的李双儿,像看一个怪物,一个个讥讽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还顿丘县主?还顿丘王?还高阳王的女人?”

“这个狂妄无知的女人,还在做梦呢!”

“李峻通敌叛国,如今大将军已将李峻李询和百里尘都抓起来了,你们就等着诛灭九族吧!”

轰!!!

李双儿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狂叫: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对高阳王忠心耿耿,怎么会通敌叛国!你们胡说八道!”

她只道是顾倾城和拓跋陷害她哥哥。

李双儿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企图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头发几乎拔掉了,痛得她眼泪簌簌滚落。

那些侍卫还在指着她,鄙夷的笑。

这不是噩梦,是真实的!

“我不相信……你们快让我出去,我要找大哥,要找高阳王问个明白!”

李双儿声嘶力竭的大叫,用头撞门,撞得额头出血。

侍卫们见她状若疯狂,怕她万一有什么事,她毕竟与高阳王有那么一些瓜葛。

也不知道大将军要怎样处置她。

遂放她进来。

只听得李双儿在庭院声嘶力竭的的哭闹: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啊!高阳王殿下!……”

又传来战英大喝:“李双儿,你不能进去!”

李双儿如疯如狂,还是被她撞开门进来。

一打开门,李双儿便看见李峻跪倒在地,半依在破桌前,头垂了下来,他面前有个装着足足有半盆血的血盆。

那血,显而易见是大哥身上流出来的!

而拓跋和顾倾城就站在大哥旁边。

“大哥!”李双儿疯狂的扑过来,扶住李峻大哭:“大哥你怎么了?!”

她一摸李峻的鼻息,她大哥已然气绝身亡。

她的手一松,李峻便倒在地上。

她咬牙切齿,气得气血翻滚,一昂头,愤恨的看着拓跋:

“殿下,我大哥真的有罪?!”

“对,李峻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九族当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人诬陷他!”拓跋冷冽道。

李双儿颤抖着手,指着拓跋与顾倾城:

“我知道,是你们!是你们恨我,才诬陷我大哥如此重罪!”

她再回眸,全身瑟瑟颤抖的看着面前殷红的血盆。

他们不但栽赃大哥通敌叛国,还残忍的放干大哥的血,令其身亡!

这样,大哥就百口莫辩了!

他们把大哥的血装起来,难道还想要众将士饮大哥的血吗?

她目眦尽裂,气得一下子跳起来,一脚就踹飞那血盆,血几乎泼了倾城一身一脸。

幸好拓跋见李双儿跳起来,以为她要伤害倾城,赶紧拉开倾城,才避开那些血滴。

血泼了一地,迅速被地上的泥沙吸干,铜盆落地乒乒乓乓的响。

“你疯了?!”拓跋对李双儿大喝。

李双儿悲痛欲绝,颤抖的指着顾倾城和拓跋,拍着胸口悲嚎:

“是,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

你们怨我恨我也就罢了!大可以将我五马分尸!

是我耍了手段,在酒里下药,让高阳王误会眼前人,是他心爱的顾倾城!

我罪孽深重,我都认了,谁叫我瞎了眼爱上不该爱的人!”

“三妹妹……”

顾倾城想跟她说她误会了。

“你住口!”

李双儿火冒三丈的指着顾倾城,眸眼全是怨毒,状似疯癫的咆哮:

“你没资格叫我三妹妹!”

顾倾城只得无奈的叹口气。

李双儿继续怒吼:

“你们不但给我大哥栽赃那些莫须有的通敌叛国罪名!

如今竟然放干他的血,死无对证,你们要怎样冤枉他,一个死人都不能起来申诉半句了!你们怎能那么狠心!”

李双儿说罢,又扑到他大哥身边抱着她大哥,捶胸顿足的悲呼:

“大哥!是双儿害了大哥,是双儿该死啊!……”

顾倾城看看地上被泥沙慢慢吸干净的血,又走过去拿起被踢翻的铜盘。

整整半盆血,就这样被李双儿踢没了。

“……?”

顾倾城举着染着血污的铜盆,看着地上逐渐变成黑红色的沙土,无言的问拓跋怎么办?

“他身上应该还残留一点。”拓跋道。

过去一把拉开李双儿,扶住李峻的身子,一剑就插进李峻的胸口。

李双儿吓得目瞪口呆,倒退几步摔倒地上。

愤怒把她燃烧着,她带着滔天巨怒指着拓跋怒吼:

“殿下,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你要杀,就把我杀了啊!……”

顾倾城这时已拿着铜盆过来,拓跋拔开剑,将李峻的身子倒立起来,幸好还有一些血自剑口慢慢滴落。

虽然不多,却够顾倾城做一些解药,让安陵缇娜维持一年半载了。

李双儿骇然的看着拓跋还将她的大哥倒立放血。

她泪水狂奔,难以置信的吼叫:

“我知道殿下有最残忍的杀人手段,却不知竟然如此的灭绝人性!”

拓跋也懒得理她。

李双儿又哭又笑,悲愤得几乎神思错乱,跪在李峻面前一直磕头:

“大哥,对不起……双儿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不听大哥劝诫!

我当初真的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殿下痴心一片,是双儿错了,是双儿错了啊!”

“闭嘴!”

拓跋忍无可忍的呵斥,对李双儿大声道:

“你以为本王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吗?你大哥在你的缇娜姐姐身上下了隔三秋情蛊!

他死前愧疚,要放干自己的血令缇娜延续生命,可惜被你这蠢货,将他的心血给踢飞了!”

拓跋的话像大锤击打着李双儿!

李双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们,嘴唇颤抖道:

“隔……隔三秋?”

她是听说过隔三秋如何恐怖的。

顾倾城轻轻点头,黯然道:

“当初缇娜姐姐说有人中了隔三秋情蛊,问我可否能解。其实我那时便已知道,是她自己身中此毒。”

李双儿好一阵目瞪口呆。

半晌后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不会的,缇娜姐姐说是鬼王给她下的毒,大哥那么爱姐姐,怎么会……是那个狠心对姐姐的鬼王?

若大哥是那鬼王,有那些好药,直接给药我就行了,怎么会……给缇娜姐姐?不会的……”

李双儿的声音越来越低。

“双儿,你方才说什么药?”

顾倾城听得迷迷糊糊,蹙眉问她。

李双儿不去回答顾倾城的话,却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声嘶力竭的嚎叫:

“不,我不相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大哥不会对缇娜姐姐做这些事,大哥这些年,是多么的爱着缇娜姐姐,他怎么会做伤害缇娜姐姐的事!

你们又冤枉我大哥,是你!是你顾倾城想出来的计谋!

你这个诡计多端心如蛇蝎的女人,你那么恶毒,你会不得好死……”

“战英!将这个疯女人带下去!”

拓跋大喝一声,他不想再看见李双儿,命人送回军牢,严加看管。

第四百二十三章:姐妹情断

第423章:姐妹情断

里面沸沸扬扬,大门打开,将士们也赶过来看究竟。顶X点23小U说S

甚至是看热闹。

都惊愕李峻那么快就气绝身亡。

将士们一个个愤愤不平,都跺脚道:

“让那龟蛋就这样死了,不能活活将他千刀万剐,太便宜他了!”

“不行,以为这样死了就一了百了吗?他李峻通敌叛国,害死那么多兄弟,那狗贼不但要诛灭九族,即便死了,还要将他五马分尸!”

“对,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剁成肉酱,祭奠兄弟们,才能消我等心头之恨!”

“即便死了,也要将他千刀万剐,否则不会警惕世人!”

“对……不挖了他的心肝出来煮酒,兄弟们不甘心!”

将士们群情汹涌,但李峻已死,也不能将他活活的千刀万剐了。

大魏对通敌叛国处以极刑,纵然李峻已死,不当众行刑,难消民愤。

顾倾城看到群情汹涌,难道还真的要将已死之人用刑吗?

此时此刻,她也不敢有半句劝阻拓跋之言。

毕竟国法森严,李峻当日通敌叛国,害死那么多大魏将士。

拓跋冷然道:“李峻虽死,就按照通敌叛国罪,该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吧!”

战英还是谨慎的问道:“……那该怎样处置啊?”

李峻犯下如此重要的通敌叛国罪,他人已死,也不必再等陛下圣旨诛灭九族,他大将军便可在军中处置了。

拓跋略为蹙眉,冷然道:

“将他和那两个副将拖下去,明日在北门剁了,祭奠战死的英魂!”

将士们这才欢呼喝彩!

李峻这桩通敌叛国的案子,拓跋是当着众将军面前办的。

办得光明磊落,办得叫人心服口服!

诸将看着拓跋和顾倾城,两人真是郎才女貌,聪明伶俐的一对璧人。

战功赫赫的叱卢老将军,曾经对拓跋还不怎么服气,总觉得他是仗着皇孙身份,才得到这飞鹰大将军的尊荣。

经过这几年,拓跋越来越成熟,不但战功彪炳,这步步为营的心机,果然了不得!

一向孤傲的叱卢老将军,用钦佩的口味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将军乃神武血脉,有陛下当年之雄风!”

他终于肯定了拓跋。

“对!大将军果真是人中龙凤!”

将军们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拓跋却充满宠溺的看着顾倾城,含笑道:

“这次能揪出隐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安平郡主厥功至伟。本王会向陛下,为郡主请功。”

“殿下切勿谦虚,一切都是殿下出谋划,我只是从旁协助,不必向陛下请功。”

顾倾城用眼神阻止拓跋,她不想抢了功力,她只希望将士们对他心悦诚服。

将士们也纷纷道:

“郡主的功劳当然大了,若非郡主那些圣水,怎能令李峻原形毕露!”

“对对对,若非郡主让九王爷装被雷劈,那李峻怎么会上当去偷窥作战部署!”

冯熙此时,又谨慎道:

“大将军,我们虽抓到了前去建康通风报信的百里尘,难保李峻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途径,通知殷孝祖。我们的作战部署,看来要重新商议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微笑了一下,对众将军道:

“其实这次什么明修船只,暗度建康,只是倾城故意说出来,引李峻上勾的。”

“……什么,咱们不是真的要攻打建康啊?”

阿布汗错愕道,看看拓跋,又看看顾倾城。

顾倾城看了看外面的雷雨,浅笑道:

“其实殷孝祖这次眼睛失明,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要他一时间反扑,怕是无能为力啊。”

拓跋笑道:“他若能捡回一条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还敢来惹本将军?!”

顾倾城再点点头:

“至于是否真的要攻其不备,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

大将军和诸位将军都有多年的作战经验,比倾城更加懂得何时进退。”

顾倾城最后的几句说话,不抑不扬的捧了诸位将军一把。

所有人对顾倾城更加的心悦诚服了。

战英过来道:

“大将军,诸位将军,已经备好宵夜了,咱们还没吃晚膳呢。”

顾倾城微笑的看着拓跋道:

“即便天塌下来,顶着天的人都要吃饭呢!”

“是啊,大家都饿了整晚肚子呢,吃宵夜……”

拓跋点头,带着众人去饭厅。

拓跋丕看看外面渐露鱼白的天色,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埋怨道:

“这哪是宵夜,该是早膳了吧!”

阿布汗舔着脸道:

“大将军,如今揪出内奸,该是值得庆祝一番,能喝点酒吧?”

拓跋看看他,又看看诸位将军垂涎的样子,大手一挥,豪迈道:

“上醉仙酒!”

拓跋丕说得不错,此时,还真的该是早膳了。

大家坐下来吃饭。

“原来九王爷小小年纪,演技却是那么的好啊……”

很多之前不明所以的将军,都大大夸起拓跋丕的演技。

“简直是天衣无缝,我们一个个都信以为真呢!”

众人纷纷盛赞拓跋丕演得好。

“那是自然,爷是谁啊!”拓跋丕又得意洋洋起来,“不就演个被雷劈吗?小菜一碟!”

“其实,九爷的演技是不错,但也要凌云他们把你的妆容化得好。”

顾倾城虽如此说,还是嘉许的摸摸拓跋丕的头。

拓跋经过拓跋丕身边的时候,拓跋丕不期然的捂着嘴。

“老九,你这是怎么了?嘴巴痛啊?”拓跋边问边摇头,“立了小小功劳,就得意洋洋,自吹自擂,不知道收敛,难免会嘴巴痛!”

拓跋丕平日最是怕拓跋,放开手道:

“丕儿不是嘴巴痛,是怕大王兄的嘴巴又凑上来!”

顾倾城一下子笑喷了。

想到拓跋丕被拓跋渡气,也真够难为他了。

“你个老九,你以为你王兄我想亲你啊!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臭!”

拓跋瞥了顾倾城一眼,拿筷子作势打了一下拓跋丕。

“大王兄的嘴巴才臭呢!”拓跋丕顶嘴,“谁让你把嘴巴凑上来了?”

“本王的嘴巴还会臭?”拓跋道,“要不是怕你的郡主姐姐轻薄你,我还会亲你一个男人?你以为我愿意啊!”

众人哈哈大笑。

“为了让李峻原形毕露,也真是难为你们了,特别是九王爷。”顾倾城笑道。

又站起身给拓跋丕夹菜,看着他问:

“坏坯子,姐姐当时扎你那么多针,现在还疼么?”

“当然疼了!”

拓跋丕撇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顾倾城拿眼睛看了拓跋一眼。

拓跋明白其意,拍拍身旁拓跋丕的肩膀,嘉许道:

“九王爷确实是立了大功,若不是你演得像,瞒过李峻,事情还不一定就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展呢。明日,大王兄一并向皇爷爷为你请功!”

拓跋丕这才笑眯眯的大口吃饭。

“你们也是隐秘得深,把我都吓了一跳。”冯熙看着他们摇头苦笑。

拓跋道:

“冯将军,不是本将军信不过你,李峻就像狡黠的狐狸。

若事前让你知道,你那么老实,很容易就露出破绽,被李峻窥破。

他按兵不动,我们没证没据,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他无可奈何。”

“不管如何,终究是把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揪出来了,大将军也好放心了。”

叱卢老将军欣慰道。

“其实,真正的功劳,应该属于安平郡主,若非她的聪明睿智,李峻还会一直在本将军身边蛰伏,还不知会搞出什么祸事呢。”

拓跋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握着顾倾城的手。

若非有那么多人在,他早就亲吻他的倾城了。

“嘻嘻嘻……我也是巧合,巧合……”顾倾城讪笑。

李弈等护卫,自知是顾倾城的神机妙算,都佩服的看着顾倾城。

翌日,便传来建康的消息,不仅殷孝祖死了,连刘宋皇帝刘骏也死了,太子刘子业已登基称帝。

这些,着实大大的出乎拓跋他们意料之外!

李双儿被拖回牢房,不停的对顾倾城和拓跋又哭又骂。

士兵们见她辱骂高阳王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对她呵斥,她也置若罔闻。

到了翌日午后,骂得口干舌燥了,才略为住口。

士兵看着她笑话:“怎么,骂不动了?”

又一士兵笑道:

“如今李峻拉到南城门剁碎,祭奠大魏的英魂了。

李家九族马上就要被诛灭,这贱人也死到临头了,哪里还有脸再骂!”

“……什么?”李双儿闻言大惊。

猛然跳起来扑向牢门,瞪着双骇然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

又紧张的质问:“你们给我说清楚,我大哥已被他们害死了,真的还被剁碎?!”

“当然,不当众将李峻剁碎喂狗,怎消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心头之恨!”

那士兵愤愤道。

李双儿像疯了般叫起来:“你们骗我!你们这些注定战死沙场的贱种,你们骗我!……”

士兵更加怒了,向李双儿吐口水:

“我呸!还敢骂我们是贱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峻的骨肉都剁碎,被野狗叼被乌鸦啄了!”

“对!所有人都知道,全广陵城的人都跑去观看,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做高阳王王妃的美梦!真他妈的笑死人了!”

士兵们指着李双儿奚落嘲笑。

“大哥真的被剁碎了?他们竟然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李双儿感觉自己就要疯掉了,头发都蓬松起来,眼睛大大的鼓起,抓着自己的头发,竭嘶底里的大叫。

叫了好一会,才哭出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涕泗横流。

她跪在地上一直磕头,嘴里惨呼:

“大哥,是双儿连累你啊!若非妹妹一意孤行,怎么会害得大哥如此惨死啊!”

她捶胸顿足,悲恸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行……哪怕要诛灭九族,她也要想办法活下来。

她要为大哥报仇!!!

“顾倾城,你个诡计多端的贱人!

是你!是你要报复我,才蓄谋设计陷害我大哥!

什么通敌叛国,都是你顾倾城编造出来陷害我大哥的!

你好狠毒啊,我不过设计与殿下**一度,你竟然要害我李氏九族诛灭!”

李双儿竭嘶底里的一直骂。

“顾倾城,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我要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全还给你!全还给你!!”

听侍卫禀报,李双儿在军牢一直辱骂她。

顾倾城便去看了李双儿。

她让飞鸿飞雁在门外等,她一个人进去。

打开军营里面的门,李双儿就像饿狼般扑过来。

顾倾城猝不及防,还真被她扑倒地上。

李双儿掐着她的脖子,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她整个人眼睛乌黑,看起来犹如鬼魅。

“顾倾城,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来见我?!

你为了报复我,不惜用通敌叛国的罪名陷害我大哥,害得他落得被剁碎喂狗的下场!

我李氏九族,也将被你害死!你这个狠毒的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双儿本来就是将门之女,她也是练过武功的。

她的指甲非常锋利,拼了命的掐进顾倾城的脖子,鲜红的血,从她的指尖往外溢。

“李双儿,你放手!”

顾倾城不但脖子受伤吃痛,还被她掐得几乎窒息。

“我今日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李双儿疯了一样,一张脸扭曲得狰狞。

外面听到动静的飞鸿飞雁立刻跑进来,见郡主被李双儿掐住脖子倒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立刻拔剑就刺向李双儿。

李双儿眼看再不松手,便要死在飞雁剑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必须活下来,才能报仇雪恨!

只得松开手就地往旁边一滚,躲过飞雁的剑。

飞鸿飞雁的剑又追着劈向李双儿,李双儿躲闪了几招,头发凌乱,手上没有兵器,眼看会丧命飞鸿飞雁手上。

“住手!”

顾倾城喝住飞鸿飞雁。

飞鸿回身看顾倾城,她的脖子上红的腥红,白的雪白,醒目一圈血爪印,还在泌血。

飞鸿赶紧撕碎衣条为她包裹。

“郡主,她要杀您!”

飞雁跺脚喊,剑递进李双儿的胸口。

李双儿昂起头干脆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悲恸的流泪咆哮:

“顾倾城,你不要假仁假义,你既设计杀我大哥,害我九族,我也无颜苟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的。”顾倾城淡然道。

飞雁让士兵拿绳子进来,将李双儿绑住。

“顾倾城,我即便杀不了你,也要诅咒你!诅咒你此生不能和拓跋在一起,诅咒你们痛苦一生!不得好死!”

李双儿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叫骂。

顾倾城凛然的看着她:

“我是否陷害你大哥,众目睽睽,拓跋是当着所有将军面前将你大哥法办,没有逼迫,没有逼供。我们问心无愧,也不怕你的诅咒!”

“顾倾城,我早知你能言善辩,诡计多端,你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李双儿恶狠狠道。

“三妹妹,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初你和我结拜,是否真心认我这个姐姐,还是假意与我成为姐妹,利用我接近拓跋?”

李双儿慢慢收住激烈,看着顾倾城,像看一个傻子。

而后,轻轻的冷笑,逐渐是哈哈大笑,狂笑,笑得毛骨悚然。

“三妹妹?我呸!顾倾城,你还真是傻得可以啊!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当日我和你结拜的意图啊?”

李双儿似哭似笑,继续哭骂。

“你不过是乡下的贱丫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别说我李双儿从来不当你是什么姐姐,就是如今,你叫我一声三妹妹,我都觉得想吐!

若不是高阳王对你恋恋不舍,看着你眼睛都不眨,我李双儿会处心积虑的接近你,跟你结拜姐妹?”

“……处心积虑?”

李双儿这四个字像利刃扎进顾倾城的胸腔,痛得她倒退两步。

“当然!”李双儿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咬牙切齿道:“从第一眼看见你和高阳王眉来眼去,我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了!挫骨扬灰!”

顾倾城的眸眼瞬间涌上泪雾:

“果然,你果然从未真心待我是姐姐,只是想利用我接近拓跋。”

“姐姐?别说我从前不当你是姐妹,便是以后,今生,来生,永生!

我李双儿都与你势不两立,你我之间的仇恨,永生不息!”

李双儿恨不得将门外的顾倾城撕碎:

“即便化作厉鬼,我也要夜夜噩梦缠着你,让你寝食难安,生不如死!”

“……好,如此也好。你既没真心待我这个姐姐,那我们的姐妹情,也到此为止了。”顾倾城淡然道:“回到平城,我便拿出当初立誓的金兰贴,当着你的面烧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老祖宗薨

第424章:老祖宗薨

“顾倾城,你以为你能与拓跋濬在一起吗?有我李双儿的诅咒,你们休想幸福,你们只会痛苦一生!”

李双儿状若疯妇。

“好,你想骂,尽管骂吧。”

顾倾城不温不火的道,再看着她问:

“李双儿,我且问你,在顾府,飞鸿飞雁手上的剑,被柳如霜的丫头抹血,是否你与柳氏母女狼狈为奸?”

李双儿略为迟疑,见瞒不过顾倾城,便冷笑道:

“聪明如你,其实早就想到了吧?

你对我假仁假义,隐瞒与高阳王的奸情,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只可惜,当日未能将你这狡猾的女人,置之死地!”

是啊,这些,她早就猜到过,只是不愿意去猜忌自己的姐妹罢了。

“你手上的情人泪,是如何得到的,是李峻给你,又或者鬼王?”她又问。

李双儿又看着她哈哈的狂笑:

“顾倾城,这个秘密,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能和拓跋濬幸福一生吗?你们中间已有了我,这就是你们的一根刺,你们永远也不会幸福了!”

顾倾城拿玲珑镜照了李双儿一下,果然是梦中的小红狐狸。

她的前身,与李峻确实是狐族。

那么,是前生他们有什么仇怨,延续至今么?

她默默叹口气,默然转身。

身后的李双儿叫嚣道:“顾倾城,你们不会幸福的,有我夹在你们之间,你们永远不会幸福的!”

顾倾城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平淡道:

“那晚上的事,也只有你当一回事,我只当拓跋濬梦魇了。”

李双儿整个人僵住了!

拓跋濬早就传令,若李双人对安平郡主不敬,即可就地正法。

方才士兵见李双儿想杀安平郡主,还弄伤安平郡主的脖子。

这要是让大将军知道那还得了?

于是提刀进来,候在一旁,想等顾倾城一离开就杀了李双儿。

顾倾城看着磨刀霍霍的士兵愕然的问:

“你们这是干嘛?”

士兵躬身拱手道:

“禀郡主,大将军早就传令,若李双儿对安平郡主有丝毫不敬,立刻将其就地正法!”

士兵的话,不禁令顾倾城动容,李双儿面色也骤变。

心灰意冷到了极致:殿下果然狠心!

“你们且先退下,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杀她。”

顾倾城让士兵们先退下。

李双儿哈哈哈一阵惨笑:

“顾倾城,看看你虚伪的样子,当你看到高阳王抱着我在床上那一刻,你早就想一剑把我杀了吧?

如今你害死我大哥,竟还假惺惺?!我不领你的情!高阳王若真的狠心杀我,就让他杀吧!”

顾倾城回身平静的看着李双儿,看着她像疯一样,看着她怨毒到了极致的眼神。

她心里竟涌起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阿狸是梦中与小蝶一起长大的玩伴。

后来她也去了仙界瑶台,这其中发生什么,才导致她们有深仇大恨,延续至今世?

半晌,她方淡淡道:

“双儿,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拓跋濬由始至终没喜欢过你。

你用药把他迷晕,即便你把自己送给他,他眼前的人还是我,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我又何必生气。”

顾倾城转身离去,身后的李双儿不断拍门怒骂,直至声嘶力竭。

“顾倾城,我诅咒你和拓跋濬,你们不得好死!……”

李双儿的厉叫久久回荡。

顾倾城想,李双儿的药,应该是李峻帮她弄来的吧?

那个鬼王,既是用毒高手,自然是能制造任何毒药。

拓跋濬处理军务,听说顾倾城去了军牢,匆匆赶来。

果然,他的担心并非多余,他一眼便看到倾城脖子上的布帛,打开布帛,便看见那一圈爪洞,血迹斑斑。

他一见之下,登时裹挟着雷霆巨怒,一言不发,拔剑就往军牢里面走。

“你要干嘛?”顾倾城惊愕的看着他。

“老子要宰了她!”拓跋濬脸色铁青。

顾倾城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的伤,赶紧追过去拦住拓跋濬。

“你稍安勿躁!我只是一点点皮肉伤,死不了!”

“这都成什么样了,还是一点点伤吗?”拓跋濬大怒,“老子早该把她宰了!她敢一而再伤害你,早就该千刀万剐了!”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

“如今她都这般光景了,通敌叛国,九族诛灭,迟早是个死,又何必跟她计较!”

拓跋濬见倾城拦着,才作罢。

随即,拓跋濬斩钉截铁对身旁的所有侍卫以及顾倾城道:

“所有人听好了,今生今世,本王与李双儿,死生不复见,更不要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诺……”

战英等人齐齐拱手领命。

李双儿在里面听到拓跋濬口口声声要杀要刮她,今生今世也不要再见她。

她也是心碎到了极点!

疯了一般喊叫:

“高阳王,你进来啊!进来把双儿杀了啊!你杀了我大哥,杀我族人,双儿留下来,也是生不如死!你进来杀了我啊!……”

“走吧,别跟她计较了。”

顾倾城怕拓跋濬控制不住,要进去把李双儿杀了,死拉活拽的把他拉走。

又吩咐士兵:“是否会杀李双儿,等押解她回都城,陛下做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走出军营,回到行宫,飞鸿飞雁立刻拿药过来,拓跋濬亲自给她包扎。

一边包扎,一边心疼,一边咬牙切齿:“下次她敢再碰你,立刻宰了她!”

顾倾城知道他心疼自己,心里虽然甜蜜。

可想到李双儿刚才的样子,她也极度难过。

包扎好后,她郁郁寡欢的走出庭院。

广陵城连续下了几天风雪雷暴后,今日竟然放晴。

夕阳挥挥洒洒,天地间便描绘出一片谲滟的红。

她眼前涌现起当初她们三人在李府结拜,那份姐妹之情,她原以为是上天对她没有姐妹缘的恩赐。

原来,三妹妹只是为了拓跋濬才处心积虑的想接近她。

那大姐呢?

大姐温柔体贴,端庄大方,处处得体,自有长姐风范。

她虽和双儿自幼相处,应该不会像双儿那般,与自己结拜,却另有所图吧?

虽然,大姐私底下爱慕之人,也是拓跋濬。

若她们都是如出一辙的心思,那这人心,也太令人心寒了!

顾倾城神情落寂的站在庭院,落进绚丽火霞里,似一朵盛绽繁花,丝丝缕缕都让人怜惜不已。

她眉宇间的淡淡哀愁,那幽幽的眸光,宛如情丝万缕,密密斜织,像织了张巨大的情网,将拓跋濬拢住。

拓跋濬在后面看着,一阵阵心疼,上前挽着她的手。

“你明知道她会变成一个疯妇,不该再去看她。听她聒噪,徒添心堵!”

拓跋濬带着心疼的轻骂。

顾倾城轻轻叹息:

“我曾经待她如亲姐妹,她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就让她发泄几句又何妨,又不会少几两肉!”

“你呀,就不怕我担心!”拓跋濬还是很心疼。

两人依偎在绚丽的夕阳里,一对璧人,丽影一双。

顾倾城离开军牢后,李双儿拿出一方丝帕,诡异的笑。

那丝帕原是顾倾城在医庐,平日里所用的面纱,李双儿当时觉得好看,也戴着试试,顾倾城就给了她。

那丝帕沾有顾倾城的气息。

她咬破右手中指,用血指在丝帕上先写上“顾倾城”三个字,再在名字旁边写上“不得好死”四个字。

然后她将自己的血,一滴滴滴落在丝帕上,咬牙切齿,不断的诅咒:

“顾倾城……我以血为咒,诅咒你不得好死……”

直至丝帕完全被血染红,她将血丝帕燃烧。

看着燃烧着的血丝帕,看着那闪烁的火焰,她笑得如鬼如魅:

“顾倾城,我李双儿以血咒诅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晚上,顾倾城又开始做那些飘渺梦幻……

一揽芳华,蟠桃树花影婆娑,她在树下赏花,月光洒了一地的清冷,令人陡增惆怅。

蟠桃姥姥拄着桃木雕琢的蟠桃拐杖,自那株硕大的蟠桃树里飘然而出。

顾倾城一见姥姥,就扑进她的怀里。

“姥姥姥姥,小蝶可想你了。”

顾倾城小鸟依人的在姥姥怀里撒娇。

蟠桃姥姥摸摸倾城手上的痴情花戒指,又依依不舍的抚摸着倾城的脸颊,慈祥的道:

“好了,小蝶,红尘若梦,韶华匆匆,姥姥要回去了。有这法宝保护你,姥姥也安心走了。”

“姥姥,你要走?”顾倾城不肯放开姥姥的手,“姥姥,你是要回九重天么?你不要丢下小蝶……”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聚时用心,散时安心。”蟠桃姥姥道,“孩子,记住姥姥的话,今日的暂别离,只为他日的长相聚。”

“姥姥姥姥,我不要听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我只要姥姥在我身边。”

顾倾城不肯放开姥姥的手,可是姥姥却还是消失在她面前了。

“姥姥,姥姥不要走……”

顾倾城在惊叫中陡然惊醒。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昨日午后的阳光还温暖明媚,晚霞那么绚丽。

可是今日起来,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顾倾城想着梦里的景象,心情顿时暗淡。

许是离开老祖宗太久,才做梦见到她了。

也不知她如今身体怎样了,现在广陵基本稳定,拓跋濬身边的奸细也揪了出来。

她便想即刻启程回平城,看看老祖宗了。

拓跋濬一早就已经起来,将军们便过来找他商讨军务。

按将军们的意思,刘骏新丧,殷孝祖也死,刘宋如今正一片动荡。

大魏若此时攻打建康,有望拿下刘宋,一统天下。

其实倾城一早就答应刘子业,她会劝拓跋濬止戈。

她自建康回来,便劝拓跋濬不可妄动兵戈,否则伤害的只是无辜的老百姓和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

那些士兵,他们也是有家人的!

拓跋濬乃军人,站在开疆拓土的立场,自然觉得倾城是妇人之仁。

后来还是答应她,刘宋若不挑衅,大魏也按兵不动。

“刘宋动乱,看上去确是个好时机,也许能一举歼灭刘宋呢。”拓跋濬微笑道,“但我们尚在打造战船,未必就能一举得胜。”

随即,再看着将军们,话锋陡转:

“刘宋正逢国丧,难道诸位将军就不知道,他国不能进攻吗?

乘人之危,即便能够胜利,也是为世人所不耻!”

将士们面面相觑,有些愧色。他们其实也知道,国丧期间,他国不能进攻。

于是也只得作罢。

就在此时,平城八百里加急,传来国丧:

大魏国殇,老祖宗驾崩了!

当顾倾城听到行宫大叫八百里加急,心里不知何故,就咯噔一跳,便有不祥之兆!

赶紧跑出去,听到驿官向拓跋濬禀报时,顿觉五脏六腑被搅碎。

撕心裂肺的痛吞噬着她,痛得她全身瑟瑟颤抖,胸腔一阵阵抽搐痉挛,气血像波涛汹涌,气浪堵得她窒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眼前一阵发黑,便一头栽倒地上!

拓跋濬飞扑过来,将她接住,并赶紧给她顺气。

他知道世间上最舍不得老祖宗的人是顾倾城。

终于,她一口气缓过来,才“哇”的放声大哭。

她无助的看着拓跋濬,泣不成声:

“不会的……拓跋濬,他们搞错了!老祖宗没有死……她又像上次那样,只是昏厥了……”

“倾城,你要挺住……”

拓跋濬看到倾城这个样子,心疼得厉害。

顾倾城胸腔像有利刃在剜割,肝肠寸断,泪落如雨,哀求的看着拓跋濬:

“你告诉我,这是个误传,不是真的……老祖宗是不会离开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倾城,老祖宗年事已高,人终究要走,我们……也只能节哀。”

拓跋濬也热泪盈眶,很难过,紧拥着顾倾城。

“不会的……老祖宗不会死的……我的蟠桃姥姥,不会离开我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不断重复着。

拓跋濬心疼的看着她,知道不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她。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死呢……不会的!拓跋濬,我昨夜还做梦与蟠桃姥姥说话呢。

老祖宗就是我的蟠桃姥姥,我的姥姥长命百岁,万万岁……她怎么会死,她是不会离开我的呀……”

眼泪像决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哭得天崩地裂。

老祖宗待她最好,视自己如亲孙女,是她的蟠桃姥姥。

蟠桃姥姥是神仙,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是不会死的!

肯定又像上次那般,御医断错了!

她心急火燎的想站起来,恨不得长一双翅膀,一下子飞回去看看老祖宗。

一站起来,站得急,一阵摇晃,又跌倒在拓跋濬怀里。

“倾城,我们得接受事实,人总会要生老病死的。”

拓跋濬眸眼又深深痛楚的看着她。

“可是,不应该那么快的……”

顾倾城泪流满面,呜呜的大哭,挣扎着站起来。

“我离开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只要不受刺激,老祖宗还能撑下去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倾城,冷静……你一定要冷静,你这样子,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心疼不安的。”拓跋濬安慰道。

“拓跋濬,你让我冷静?你让我如何能冷静?

你知道的,老祖宗是我的蟠桃姥姥,她不会忍心离开小倾城的……”

顾倾城扯着拓跋濬的胸口,呜呜大哭。

飞鸿飞雁也在一旁偷偷的啜泣。

老祖宗,求求你了,昨夜的告别不算。

你若真是小蝶的姥姥,就请等小倾城回去,哪怕跟小倾城当面告个别,可好?……

顾倾城挣扎着起来,离开拓跋濬的怀抱,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

“拓跋濬,我们立刻飞马回去,一刻也不能耽搁,说不定老祖宗就像上次一样等着我回去救她!”

“好,我们马上回去!”

拓跋濬命飞鸿飞雁照顾好顾倾城,给她添衣打点,立刻出发。

刚才将军们一见八百里加急老祖宗薨殁,知道大将军肯定要回去奔丧,都等着大将军下一步的指令。

拓跋濬紧急安排冯熙领兵防守广陵,便要回去奔丧。

大魏刘宋,国丧期间,不宜出兵。

只能固守。

顾倾城本来就希望大魏按兵不动,如此便顺理成章了。

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老祖宗的薨殁!

拓跋濬安排冯熙几位将军固守边疆,拓跋濬与顾倾城立即启程。

带着拓跋丕以及一众护卫,火烧火燎,马不停蹄的飞赶回平城。

李双儿随后也被押解回去,却是被士兵押解坐在囚车上,与他们并不同行。

拓跋濬说过,今生今世,死生不见。

当然,李双儿知道老祖宗驾崩,即便在囚车,也开心得发疯的笑:

“哈哈哈……顾倾城,血咒显灵了!报应不爽!第一个庇护你的人,立刻死了!

很快,所有庇护你的人,一个个,都会离开你!最后,你会烈火焚身,死得比我李家还惨!

哈哈哈……”爱的你,怎能不关注这个 或 热度网文,一起畅聊网文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丧祖之殇

第425章:丧祖之殇

一路往北飞驰,北国早已冰封。

万里雪飘,白雪皑皑。

拓跋与顾倾城虽然披着狐裘大氅,但他们的雪驹和魅影快若闪电。

疾风如刀,风雪如刃。

将他们的脸颊冻得红彤彤,握缰绳的手也发僵。

顾倾城恨不得脚下长四蹄,背上长双翅膀。

一路狂飞。

止不住的泪水,像小溪流,一直飘飞……

眼前能看见的景物,只有老祖宗的音容笑貌。

路上一刻也不敢耽误。

顾倾城食不下咽,即便在中途驿站,拓跋见她又冻又饿,强行拉她下来,要她吃食。

她也只是匆匆喝口水,便立刻上马赶路。

这样,拓跋只能紧紧尾随。

侍卫们的马匹不如雪驹与魅影,一路上在驿站更换马匹。

但纵然换过马匹,也不如雪驹与魅影的日行千里。

但这也苦了那两匹千里良驹,这大概便是能者多劳吧。

风驰电掣,不眠不休的疾奔了将近两日两夜。

拓跋一行人马,风雪兼程,风尘仆仆。

顾倾城泪眼婆娑,头发脸颊和斗篷皆是雪花。

在皇宫外看见那些白幡,更忍不住泪如雨下。

飞身下马,就飞奔万寿宫……

冬日的平城,充满阴霾。

就像她此刻模糊了的胸腔。

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地上与屋顶皆是厚厚的积雪。

皇宫早已挂起丧幡,哀音四起。

八百里加急通传到广陵至他们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老祖宗仙逝至此已近五日。

皇帝是专等拓跋拓跋丕顾倾城一行回来,还有些远地的藩王,才将老祖宗下葬。

老祖宗梓宫奉万寿宫中,正殿设几筵,建丹于门外右旁。

皇后妃嫔王公大臣皇子皇孙公主郡主命妇等内外咸集。

皇帝率众成服,初祭,大祭,日尚三食,王公大臣每日二次哭临。

辍音乐,军民摘冠缨,命妇去装饰,四日后入值官员摘冠缨,服缟素。

五日颁诏,文武百官皆素服泣迎,三跪九拜,听宣诏举哀行礼。

朝夕哭临三日,服白布,军民男女皆服丧。

二十七日内举国停止嫁娶。

她如飞般直奔万寿宫,眼里看不见任何人,也忘记该先给陛下行礼。

当那棺椁远远就映入她的眼睑,她泪如泉涌,胸腔里有浪涛在翻江倒海。

“老祖宗!……”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顾倾城远远就跪下来。

她疾奔之势在雪地上不偏不倚将她滑行至老祖宗的棺椁前。

飞奔太疾速,膝盖落地刮起地上的冰花飞溅。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像抱着老祖宗,肝肠寸断,舍不得放手。

眼泪像决堤,涕泪奔流:

“老祖宗,你答应小倾城会好好的,你怎么会离开小倾城,我不相信……不相信啊!”

她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要推开棺盖,查看老祖宗是否就真的死了。

也许就像上次一样睡着了,他们误以为她死了。

在那些跪着的孝子贤孙里,拓跋余哭得最伤心,眼睛通红的磕头。

但见顾倾城如此悲恸,又引得哭丧的子孙,尤其是万寿宫等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

冯左昭仪和那些真心挂念老祖宗的妃嫔皇子皇孙也一阵哭泣。

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却只顾着悲恸老祖宗的仙逝。

终究是藐视天威。

如今还要打开老祖宗棺盖,更加的大逆不道。

顾倾城也太胆大妄为了!

皇后暗暗打个眼色,命宫女去拉开顾倾城,阻止她打开棺盖。

却被疯狂的顾倾城推飞。

常山王见状,第一个跳出来怒指顾倾城:

“安平郡主,你回来没依礼向陛下跪拜,已藐视天威,如今老祖宗已然仙游,你还敢大逆不道?!”

老祖宗仙逝,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也在灵前。

血魔便是大祭司,他早已和昔日的魔尊蚩尤合体,魔力更加强大。

拓跋和顾倾城一回来,他就紧紧盯着这两人。

恨不得杀了拓跋,吃了顾倾城。

太乙真人也沉着脸对顾倾城呵斥:

“安平郡主,老祖宗已然仙逝,你敢开棺,惊扰老祖宗仙身,实乃大逆不道!”

那些鲜卑贵族便窃窃私语,对顾倾城是更加的不满了。

宗爱也示意御林军去拉开顾倾城,不得惊扰老祖宗仙体。

顾倾城瞪着泪眼,对想要过来的侍卫吼叫:

“你们不要过来,我一定要看看老祖宗,挡我者死!”

那些御林军面面相觑,却转眸去征求陛下之旨意。

本来跪在灵前的冯左昭仪,也觉得倾城不拜见陛下还真是于礼不合,要开老祖宗棺椁也大逆不道。

见常山王等大臣已经不满,赶紧擦擦眼泪,爬向顾倾城,低声道:

“倾城,老祖宗仙逝,你不能惊扰她老人家的。你回来,还未拜见陛下呢,赶紧先拜见陛下!”

顾倾城却恍若未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祖宗不会死!

她的蟠桃姥姥不会死!

她一把掀开棺盖,看着老祖宗那慈祥雍容的面容。

“哇……”的一声大哭,泪珠狂奔,簌簌滴落在老祖宗脸上。

冯左昭仪惶恐的回看陛下,担心陛下暴怒之下会惩治倾城。

却见皇帝悲痛的脸上平静淡然,微微向御林军和冯左昭仪摆手。

让他们不要靠近,不要阻止顾倾城。

又向常山王和太乙真人等大臣恼怒的瞪了一眼,示意常山王等人不要自作主张。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视一眼:

这一向对太乙真人言听计从的陛下,如今为了顾倾城,竟一反常态,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如此下去,他们想要的东西将不会得逞!

他们得想出办法来!

顾倾城赶紧伸手去老祖宗鼻息下探探。

果然气息全无!

而且入手冰凉!

身体早已发僵!

气绝仙游多日!

她胸腔如乱刀砍伐!

痛!!!

痛得她全身抽搐!

几乎喘不过气!

一阵眩晕袭来,她摇摇欲坠。

她不死心,定定心神。

颤抖着又拿起老祖宗的手给她号脉,老祖宗的手早已僵硬而且脉象全无。

她的老祖宗,她的蟠桃姥姥,真的已仙游。

永远的离开她了!

任她再医术精湛,也回天乏术了!

这世间上,老祖宗是最最最宠爱她的人。

而蟠桃姥姥是圣姑在仙胎就一直陪守护了千万年的至亲!

还在蟠桃园陪圣姑三十多万年的至亲!

她们血脉相连!

顾倾城只感到五脏六腑被抽离,痛得她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直直的栽倒。

昏死过去。

拓跋眼疾手快,早就知道她的倾城一直强撑着,飞扑过去抱住她。

“快!李御医!”

皇帝大惊失色,赶紧叫李御医救治顾倾城。

李御医急忙掐她人中,将她弄醒。

顾倾城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还是那触目惊心的棺椁。

她挣扎着离开拓跋怀抱,飞身扑上老祖宗的棺椁,抱着棺椁,把脸贴在棺椁上,如同抱着老祖宗。

呜呜呜呜,哭得天地失色:

“呜呜呜……老祖宗……您怎么不讲信用,您说过要等小倾城回来啊……

您怎么就这样丢下小倾城,连小倾城最后一面也不见……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骗我……”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不放手,生怕别人将她的老祖宗抢走了。

顾倾城如此悲恸的哭泣,感染着周围又一片哀嚎四起。

连皇帝也热泪盈眶。

拓跋余更加哭得涕泪交流,嘴里悲声呼叫着:

“老祖宗……”

拓跋虽然悲恸得泪水默默流淌,却早已理智的先行见过皇爷爷。

此刻也跪倒在老祖宗棺椁前,哭得声音嘶哑:

“老祖宗……”

常山王等鲜卑大臣和后宫妒忌顾倾城的妃嫔,都暗暗高兴,也暗暗嘀咕:

顾倾城当然害怕老祖宗驾崩了,老祖宗一走,就没人那么骄纵她了!

更没人那么庇护她了!

拓跋焘见顾倾城伤心欲绝,他就知道顾倾城回来一定要查看老祖宗是否真的仙逝,故而并未命人封棺。

他走近棺椁,看着眸眼通红,梨花带雨的倾城。

也是万分悲恸。

“倾城乖,老祖宗已仙逝,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悲恸,也要节哀。”

皇帝一边劝谕,一边亲自拉着顾倾城的手放开棺椁。

顾倾城泪水涟涟跪在地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说过,要等我回来的,您为什么不等等我……”

皇帝见顾倾城如此凄苦,提袖印了印眼角的泪,又半蹲下身子,扶住她道:

“倾城,你是老祖宗最疼爱的人,你这样子,老祖宗会走得不安乐的。”

堂堂大魏皇帝,竟为一个女子折腰!

众人见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不但掀了老祖宗棺盖,还要陛下亲自劝慰。

可见陛下对顾倾城的溺爱并不亚于老祖宗!

一个个又敢怒不敢言!

陛下的话,如醍醐灌顶!

是啊,若自己再如此消沉,老祖宗真的会走得不安心!

原来那晚做梦,是老祖宗跟她告别。

今日的暂别离,是为了他日的长相聚。

老祖宗就是怕她伤心过度,才事先安慰她吧。

顾倾城这时候才想起向陛下跪拜,跪倒在陛下面前,呜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

“陛下,倾城……再也看不到老祖宗了……”

“丫头,老祖宗虽然不在了,可她会在天堂守护你的。”

拓跋焘对顾倾城的爱慕之情,全部化作了浓浓的父爱。

何况,她在广陵的所有表现,又让他再次刮目相看。

视若瑰宝!

“高阳王殿下,安平郡主,你们可回来了。”

这时容嬷嬷也是一脸泪水,过来先向拓跋和顾倾城悲声道。

而后跪在皇帝和顾倾城面前,流泪道:

“陛下,老祖宗遗言,让安平郡主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以玄孙身份服丧?”

皇帝不无震惊的问。

“是,奴婢不敢欺瞒,更不敢胡说。”容嬷嬷磕头道。

除了拓跋,所有人都大大的震撼。

顾倾城不惊不咋,她知道老祖宗一直当自己是嫡亲骨血,而自己本就是蟠桃姥姥的孙女。

想到老祖宗与自己亲如骨肉,胸腔里头便像滔天浪涌。

皇帝想到老祖宗对倾城那丫头超乎常人的爱,也不禁动容。

看着泪流满面的顾倾城,心疼道:

“丫头,朕知道老祖宗与你有缘,一向最疼你。你便去换了孝服,给老祖宗服丧吧。”

顾倾城连日来心神俱碎,一路风驰电掣,疲惫不堪。

悲恸之余,却还哪里有力气站起来去换孝服?

身旁的夏荷秋月扶她起来,与冯左昭仪一起进去更衣。

顾倾城茫然的让她们为自己换了孝服。

看着一身的素白,顾倾城的泪水又簌簌滚落,紧紧箍着姑姑,犹如抱着老祖宗,哭得肝肠寸断:

“姑姑,倾城再也见不到老祖宗!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

“倾城别伤心,老祖宗知道你心里有她,你和儿一定要幸福,老祖宗才能安心的走。”

冯左昭仪一边落泪,一边轻拍着顾倾城的背安抚。

这时,容嬷嬷也跟了过来。

“容嬷嬷,老祖宗最后,可有什么话交代倾城?”顾倾城哽咽问。

容嬷嬷看着顾倾城,收拾一下情绪,流泪悲恸道:

“老祖宗弥留之际,便是问奴婢:

‘阿容,儿和小倾城,几时回来呀?’

奴婢便回答老祖宗,‘快了,快了,他们正赶回来见老祖宗,您可千万要等他们回来。’

老祖宗笑道,‘那,那还能见见,哀家的小倾城。’

容嬷嬷重复着她们当日的对话,顿了一瞬,又抽抽噎噎的哭道:

“可是……可是老祖宗说完,最后,还是躺在南安王怀里,再也,再也没醒过来。”

容嬷嬷说到最后,喉咙哽咽,已然泣不成声。

“呜呜呜……”

顾倾城捂着嘴巴聆听容嬷嬷这番话,嘴唇颤抖,眼泪更像关不住闸门的河堤。

瞬间就又崩溃了。

冯左昭仪又好说歹说的一番劝慰。

半晌后,顾倾城泪眼看着外面,哭得撕心裂肺的拓跋余。

“……老祖宗,最后是躺在南安王怀里?”

她没想到拓跋余居然对老祖宗也这般的孝顺。

容嬷嬷也看着外面哭泣的拓跋余,感慨道:

“南安王殿下着实也是个孝顺子孙,这些年,他常常悄悄的来看望老祖宗,关心老祖宗的身体。

却很是低调,不让奴婢对任何人讲,包括老祖宗也隐瞒着。

陛下虽说关心老祖宗,身为皇帝,却要日理万机,长伴身边的时间也不多。

老祖宗身子开始不适的时候,就是南安王,日夜守护在老祖宗身边。

直至老祖宗走,也是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如此说来,老祖宗是安详的走了。

顾倾城很是欣慰,拓跋余能对老祖宗那么孝顺,她也是始料未及。

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那孤儿院发生的那些事,到底是他指使老魏干的,还是老魏个人所为?

看着老祖宗的灵柩,想到老祖宗嘴里口口声声的小倾城,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小倾城。

如今却再也看不见那慈祥的音容笑貌,再也听不见那一声声和蔼暖心的话了。

不禁又悲从中来。

顾倾城便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安陵缇娜是皇帝的妃嫔,自然也是在宫中为老祖宗服丧。

她见顾倾城去换孝服,也寻了个空隙,溜进来劝顾倾城,要她保重身体。

她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端庄大方,像称职的长姐。

“妹妹千里迢迢赶回来,已属不易,一定要节哀。否则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担心你的。”

顾倾城默默点头。

她又满腔愤慨的哭道:

“想不到双儿对高阳王如此处心积虑,明知道你和高阳王的这段佳话,她竟不知廉耻,用药迷醉高阳王,伤害了姐妹情分!”

顾倾城默默流泪,如今这时候,她却哪里有心情想李双儿的事!

未了她又劝顾倾城切莫为李双儿之事伤心,她这个做大姐的,会永远站在二妹妹身边,维护她保护她。

“双儿真是太让大姐失望了,她能如此对待二妹妹,大姐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以后大姐和倾城妹妹,就相依为命。”

顾倾城心烦意乱。

如今老祖宗刚刚驾崩,她伤心欲绝,哪有心情听李双儿那些添堵的事。

看着安陵缇娜,想到她身上的隔三秋情蛊,心里那丝烦乱又消弭。

如今,她只能给大姐调制约莫一年半载的药,一年半载后,她会不会香消玉殒?

她心里很是替她难过。

却也不敢让大姐知道,自己已知悉她身上所中之毒。

第四百二十六章:元神归位

第426章:元神归位

太子妃寻了个机会,扶着拓跋过一旁叙话。

“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太子妃重重叹口气。

左瞧右看,摸索着他的手臂,想象着他身上那些伤疤。

再伸手,温柔的舒展他的眉心,一边叹道:

“自从你父王冤死,这几年来,你眉眼间,总是心事重重。

双眉一蹙,便飞扬入鬓,有多少心事,捋之不平啊。”

“儿不孝,令母妃担心了。”

拓跋握着母妃的手,内疚道。

太子妃再看着拓跋憔悴的脸色,眼泪再忍不住,吧嗒吧嗒的落下。

“母妃,儿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拓跋温言道,轻轻拍拍母妃的手。

太子妃点点头,心疼的看着他:

“是呀,儿虽然憔悴,虽然带着一身的伤,可算是回来了。

你可知你在江南,陷入十万敌阵,九死一生,母妃是如何的担心,如何夜夜难眠……”

太子妃说着说着,掩面低声哭泣。

当时她听说儿为了那个顾倾城,以命换命,几乎被五马分尸,她就昏死过去了。

“好了,好了,母妃不用担心,从今以后,相信很久,都不用打仗了。”

拓跋再软声安慰。

奔丧的人挤满了皇宫。

赫连皇后自中秋节被放出来团聚,表现得战战兢兢,克勤克俭,处处谦让。

皇帝一时半会儿便没把她关起来,说好以观后效。

如今老祖宗薨殁,她表现得贤良淑德,哭得是死去活来。

拓跋灵其实也很着急,想跟倾城谈些什么,无奈此刻乃老祖宗丧仪,不便交谈,看着悲恸的倾城,几次欲言又止。

老祖宗乃太祖皇帝的小姨母,后入宫为太祖妃,继而封后。

即便不是他的嫡亲祖母,也与他血脉相连。

身份辈分何其尊崇,拓跋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自然是以最高规格厚葬老祖宗。

顾倾城虽非皇家血脉,但毕竟是御赐郡主,老祖宗又遗命让她以玄孙身份服丧,任何人也不敢有异语。

祭司们身着华服,在献舞祭神,颂歌……

老祖宗丧仪,顾倾城一身缟素,格外的清纯动人。

俏不俏,一身孝。

而顾倾城最适合这一身的素白。

她的清丽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仅惊艳了拓跋,更亮瞎了拓跋焘和拓跋余他们的眼。

丧葬期间,人人悲伤。

老祖宗让顾倾城以玄孙身份服丧,将顾倾城视为亲骨肉,顾倾城更是如丧考妣。

拓跋自然也是很伤心,老祖宗不但是他们的老祖宗,还是倾城的蟠桃姥姥!

而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南安王拓跋余,更加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之外。

断食三日,滴水不沾,口唇干裂,丧仪三跪九叩,所有孝子贤孙该做的,他都做足。

全城老百姓几乎自发的出动跟着送葬队伍,远远的送老祖宗到皇陵。

有个人,混在送葬老百姓的人群里,一直痴痴的看着顾倾城。

看到一身缟素,哭得梨花带雨,却美得闭月羞花的顾倾城,一往情深不能自已。

那人就是对顾倾城一见倾心的楼三公子,楼香君。

老祖宗葬仪甫结束,顾倾城脑里灵光一闪,丢下所有人,骑上魅影就往一揽芳华疾驰。

她一口气不停歇,飞驰至一揽芳华那株巨大的蟠桃树下。

老祖宗走了,是否回到这棵大树了?

她患得患失,紧紧抱着那巨大蟠桃树,扬眸看着枝干,像个离不开娘亲的孩子哭泣:

“老祖宗,您就是蟠桃姥姥,对不对?您并未离开小倾城,对不对?您告诉小倾城呀……”

几枝桃枝弯下来,轻轻为倾城拂去脸上的泪,一如老祖宗平日里那温暖的手。

“老祖宗,蟠桃姥姥,真的是您!真的是您么?是您的元神归位了么?”

顾倾城又惊又喜:

“蟠桃姥姥,您若听懂倾城的话,可否给倾城洒下一片花瓣雨?”

顾倾城话毕,陡见一揽芳华的蟠桃花,纷纷扬扬,为顾倾城洒下漫天花瓣……

顾倾城惊喜得又哭又笑,伸手去接那花瓣,一边飞舞一边大叫:

“老祖宗,小倾城就知道,您是我的蟠桃姥姥,您没离开我,您只是回蟠桃园了,您的元神归位了……”

身后的拓跋,看着粉嫩花瓣雨中那一身素白飞舞的倾城,不由得痴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的倾城,艳压这天下间最美的蟠桃花!

他缓缓过来,抱着他的倾城,在她额头落下温柔的吻:

“倾城,我就说嘛,蟠桃姥姥是不会离开你的,她只是回蟠桃园了。”

“是啊,我的姥姥……只是回蟠桃园,元神归位了……”顾倾城又哭又笑。

“姥姥先是元神飞升入仙界,元神归位回蟠桃树,乃形神俱妙,可与天地同寿。姥姥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你……”

“是的,我就知道,姥姥一直在我身旁……她从未离开我……”

晚上,他们在一揽芳华住下。

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倾泻着华银,轻轻抚慰着一揽芳华的蟠桃花和皑皑雪地。

殿宇的琉璃瓦上,渡着层层银色月光,幽深静谧。

妩媚的月夜,美得醉人。

他们依偎着,看着迷人月夜。

“素月。”倏然,顾倾城想起老祖宗的闺名。“原来,老祖宗的闺名,是这么的美。”

“百星不如一月。”拓跋看着星月感慨。

在身后拥着倾城,在她耳畔,又悠然道:

“连月亮在她面前都显得素淡,老祖宗的名字看似淡雅,却惊世骇俗。”

心里想着,就像他的倾城,那般的惊世骇俗。

稍顿拓跋看着皓月,又情意绵绵道:

“我知道了,月亮为何如此素淡,因为九重天蟠桃园有圣姑,月亮在艳压芳华的圣姑面前,当然不敢有半分颜色。”

天地间,不管是俗世女子,又或者九重天的神女,哪个不喜欢听爱人的情话。

“拓跋,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子,栽在你手里……”

“你可别冤枉我,除了你,我从来不对任何女子,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夜里,他们又在一揽芳华,同时入梦。

恍惚间,他们看见姥姥在一揽芳华摘桃花泪和蟠桃花,仔细的做桃花姬和桃花羹。

原来姥姥,真的回了蟠桃园。

“姥姥姥姥……”

顾倾城开心的扑向姥姥,却抱不住她。

“姥姥姥姥,我为何抱不住你呀?”顾倾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

“傻孩子,这是飘渺梦幻,你若能抱着姥姥,便也元神出窍了。”姥姥慈祥的笑道。

顾倾城与拓跋相视一眼,便默默看着姥姥做桃花羹。

“来来来……过来尝尝姥姥给你们做的桃花羹……看看味道如何……”

姥姥慈祥的招呼他们过来。

然后他们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吃着姥姥做的香喷喷的桃花姬和桃花羹。

“唔……姥姥做的桃花姬和桃花羹,就是比我做的好……”

“你们俩喜欢就好。”姥姥宠溺的道。

吃了桃花姬和桃花羹,他们又飞越回到了数万年前的九重天,蟠桃园。

看见白无瑕与圣姑,依偎在蟠桃树下看那触手可及的星月。

看着人面桃花的圣姑,白无瑕情浓缱绻,附在圣姑耳畔说着情话。

圣姑即便是上神,对白无瑕的情话也同样受用。

她雪白的脸颊顿时晕染得绯红,更加美得压倒世间一切繁华。

澄澈如圣泉的眸光,倒影着他的俊颜。

“无瑕,你从前,也是这般会说情话么?”圣姑含羞嗒嗒。

从前孤高冷傲的圣姑,竟然也有娇羞女儿态,更让人动情。

“不,无瑕从前,只知道除魔卫道,守护六界苍生。

遇见了你,从前那些听了会脸臊的话,居然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白无瑕将眼前人拥进怀里,炙热的唇,覆盖上那两瓣粉嫩桃花瓣。

尽情,汲取那香甜。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他早已沦陷在她澄澈潋滟的眸眼里。

须臾间,却是隽永的深远。

直到天荒,直到地老,直到海枯,直到……

直到篆刻进对方的骨髓里。

他们手拉着手,穿梭飞翔在广阔无垠的蟠桃园。

站在蔚蓝的星河下,抚摸触手可及的繁星。

还飞跃上银月,相拥坐在皎皎明月上,俯瞰众生……

翌日,拓跋醒来,看着怀里媚眼如丝的人儿。

他们四目相看,心有灵犀。

顾倾城便知道,他们昨夜,又一起入梦,遨游九重天了。

而蟠桃姥姥真的回了蟠桃园,还给他们做桃花姬和桃花羹了。

此刻还齿颊留香,意犹未尽……

拓跋扶她起来,给她更衣。

老祖宗仙逝,他们都得穿素白。

这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狠戾到了极致的男人,却在她面前,温柔到了极致。

看着给她整理衣裙的道拓跋,她有些好奇和向往道:

“我们的梦境,只是当年的一些小小片段,有很多事情,是我们还未记起来的。”

稍顿,又道:

“当年白无瑕是否真的娶了霓裳公主,圣姑跳下诛仙台,三万多年后,都发生了些什么,真的好想飞越回去,看看那些过往。”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只要知道,往后,我会更加的爱你,就好了。”

拓跋的语气,蕴含着无边宠溺。

“也是……”

顾倾城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令人垂涎的夫君。

世间上怎么有如此俊美的男人。

怪不得那么多女子,为了他,飞蛾扑火。

他看着她放空的眼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色眯眯的看着为夫,不会是想入非非……”

她一震,回过神来。

咽了口口水,啐了他一口:“你想得美!”

她方才,有想入非非么?

老祖宗将将仙逝,她伤心还来不及呢!

她看着外面的蟠桃园,不,姥姥并未离去,就在他们身旁!

拓跋给她簪好白簪花,站在她面前。

眼前人,白衣白鞋白簪花,一身的素雅,却艳压世间一切繁华。

素白衣裳,真的最适合他的倾城。

“艳丽并非指色彩鲜艳,素白在你身上,便可压倒一切繁华。”拓跋道,“就连皓月在你面前,也显得素雅了!”

“你呀,就是满嘴情话!”顾倾城浅浅一笑。

露出洁白细糯贝齿。

像个娇憨的孩子。

却愈发的令人动情。

若非老祖宗仙逝,拓跋几乎把持不住。

把眼前人拥入怀中。

“我说过,生生世世,都要对你有说不完的情话,听不腻的情话。”

临离开一揽芳华,她还去抱抱那棵巨树,便像抱着蟠桃姥姥。

这样,她知道蟠桃姥姥就在一揽芳华,她心里的悲恸,就稍安些。

老祖宗仙逝,出乎所有人意料,南安王拓跋余竟然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个。

也因此,他被人们说成是最孝顺的子孙。

拓跋余的伤心,痛在心里,无人知晓。

而更令他痛彻心扉的,是看见顾倾城与拓跋双双返回,两人俨然就是一对光明正大的伉俪。

而且看上去父皇,也默许了他们。

在老祖宗丧礼上,他看着一身缟素,纤尘不染,美得如不染世俗尘埃的倾城。

她哭得梨花带雨,更加我见犹怜。

他心疼得想上前安慰,拓跋却大刺刺的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

倾城的眼里再也没有他,除了拓跋,她再也看不见谁!

倾城本来是自己的娃娃亲,自己的未来王妃,本该由他照顾。

他看得妒火中烧!

倾城为拓跋千里相救,不眠不休。

拓跋为她以命换命,孤身入敌营,十万大军围困,不惜被五马分尸,结果双双全身而退。

他们爱得天崩地裂!

他们的事迹,竟传为一时佳话,人们津津乐道。

他心痛妒忌得骨头都痛,像千万毒虫在啃噬。

他心痛伤心得夜里在被窝失声痛哭,他的泪,只为倾城流。

可是,倾城却根本不知道。

即便知道,也不为所动。

国丧期间,不但罢婚俗,摘缨穿白,还戒色戒酒。

老祖宗是他最尊重之人,他自然守着规矩。

他滴酒不沾,不能喝酒解千愁,便只能练剑练骑射,随时随地,准备箭上弦。

他在南安王府的练武厅,与马云等护卫拼命的练武,刀枪剑戟,把所有的练手当做拓跋。

自从拓跋余知道自己不是闾左昭仪的亲生母亲,他的心更冷,更狠!

连一向口口声声叫自己皇儿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这世间上,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当然,除了那个人……

他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不被人踩在头上。

只有皇权在手,倾城才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惜一切手段,只要得到这两样东西!

第四百二十七章:嫡亲骨血

第427章:嫡亲骨血

顾倾城与拓跋濬离开一揽芳华回宫,拓跋濬先回太子府,他要秘密安排精锐,准备消除九幽地府的隐患。

他未安排好一切之前,连皇帝都不能透露。

倾城说过,宗爱头上的貂蝉金铛,便曾经是九幽地府的金老爷在天上人间拍卖回来。

至于后来是不是金老爷所送,还得秘密调查。

也不知皇帝身边有没有九幽地府的奸细,否则有一丝的风吹草动,整个皇城,都葬身火海。

顾倾城回宫前,先去了一趟医庐。

灵犀她们一见顾倾城,就跪下相迎。

“郡主,您可是回来了……”

“快快起来……”

顾倾城赶紧她们起来。

泰山和暮雪,也绕膝撒欢。

“小家伙,你们都长那么大了!”

顾倾城惊喜的拍拍泰山与暮雪。

回想起那些飘渺梦幻中,小蝶在桃花坞的情形,不仅有苍狼看守桃花坞,陪着小蝶,还有那些狼群护卫。

否则桃花坞外面的人,都来欺负小蝶母女。

略为逗弄泰山与暮雪,她便检查灵犀她们的医案。

见她的医案从诊病至开药,都有条有理,一切都妥妥帖帖的,自是欣慰。

“灵犀,你的医术,也是精进了。”

顾倾城看着灵犀微笑道。

灵犀赶紧揖礼:

“哪里哪里,都是郡主教导有方,灵犀还要跟郡主好好学呢。”

灵犀抬眸的时候,眸光那一闪而过的阴鸷,竟是似曾相识。

竟好像那粥铺卖桃花羹的老板娘。

她再定睛去看灵犀时,灵犀的眸光,恢复了平日里的伶俐,精明。

许是自己今日忧伤过度,精神恍惚的错觉?

“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果然是玲珑剔透。”

顾倾城凝视着她,嘉许的点头。

她还有很多事忙,赶紧回宫。

拓跋灵早命宫女等候顾倾城,让她们一见安平郡主回来就请她来碧霞宫。

其实,在顾倾城赶回来为老祖宗奔丧的时候,有些话,她就想跟顾倾城商谈了。

却苦于是老祖宗的丧仪,诸多不便。

来到碧霞宫,见拓跋灵一脸忧戚的等候在宫门,来回踱步。

拓跋灵一见顾倾城就拉她进入殿内。

拚退宫女,拉着顾倾城的手,便迫不及待的问:

“倾城,你该听说柔然内乱,斛律屠休篡位,可汗易主,顾彧卿出事了吧?”

顾倾城当然是很早就知道大哥出事。

只是陛下当时让她先别告诉拓跋灵。

而她在江南一直抽不开身,近日,却不知大哥怎样了。

秦少卿虽说派人暗中保护大哥,大哥毕竟在斛律屠休的掌控之下,防不胜防。

顾倾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隐瞒了灵儿。

“我离开都城前,其实陛下便告知我柔然兵变,大哥被斛律屠休囚禁之事。”

顾倾城见拓跋灵已知晓大哥之事,此刻也坦言:

“当时我还求陛下给斛律屠休修国书,劝他莫要再做兄弟骨肉相残之事。”

拓跋灵一脸讶异的看着顾倾城,甩开她的手,气哼哼道:

“原来父皇故意隐瞒我,却将顾彧卿的事告诉你,而你竟然不告诉我,还说是好朋友!”

“……傻丫头,陛下是怕你担心,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才让我暂时隐瞒。那叫爱之情切。”

顾倾城抚摸她的头,稍顿再问:

“如今,你可是有大哥最近的消息?”

拓跋灵对他们瞒着自己顾彧卿之事,终于释怀。

“听说身受重伤,幸好性命无虞。但柔然被斛律屠休篡夺,他终究失去自由,还失去了汗位!”

拓跋灵忧心忡忡,又黯然道:

“难怪他一直音信全无,原来是一回柔然,就被斛律屠休暗算了。我还一直怨怪他呢。”

她又抓着顾倾城的手,紧张道:

“倾城,如此干着急,不是办法,顾彧卿在斛律屠休手里,凶多吉少,命在旦夕,我们要赶紧去救他呀!”

“灵儿,我曾托付秦少卿帮我暗中保护大哥。想来,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顾倾城安慰拓跋灵。

稍顿,又软软道:

“大哥的事,我何曾不紧张,只是广陵那边,一直发生很多事……”

拓跋灵点点头,顾倾城在江南发生的那些事早就传回皇宫了。

“你和濬儿在江南发生的事,早传扬天下,我自然也听说的。

你与濬儿,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如今,只希望大哥再耐心等等,我们一定会去救他的。”

顾倾城其实也迫不及待的想去柔然,可是如今最紧要的,是摧毁都城地下的九幽地府。

否则整个都城,岌岌可危,随时随地有毁城之虞!

但这绝不是心血来潮就能灭得了九幽地府的,必须准备足够的功夫。

谋定而后动。

甚至几个预备方案。

不能有丝毫纰漏!

拓跋灵略为思忖,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就拉着顾倾城的臂膀,兴奋道:

“倾城,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悄悄去柔然,把顾彧卿救回来!”

顾倾城默默的看着面前那为了大哥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灵儿。

大哥得知己如此,也该无憾了。

可是,事情有轻重急缓,急不得。

“灵儿,你稍安勿躁。”

她拉着她坐下来。

“倾城,顾彧卿身陷牢笼,性命攸关,你让我如何不急!”

拓跋灵气鼓鼓道。

“你父皇就是怕你偷偷去柔然,如此去的话,就是送羊入虎口。那斛律屠休说不定拿你这个公主,胁迫陛下呢。”

拓跋灵颇为不满的看着顾倾城:

“你瞧瞧你,知道顾彧卿不是自己的亲大哥,就没那么上心了吧?”

顾倾城看着急乱的拓跋灵,失笑道:

“傻灵儿,我怎么不上心了?”

“好,既然上心,那我们怎么办?”拓跋灵霍然站起来,她哪里坐得住,“总不能知道顾彧卿被囚禁,我们还坐着干等,见死不救啊!”

顾倾城见拓跋灵如此紧张,也感激她对大哥的一番情意。

“救,当然要救!灵儿,我知道你关心大哥,我何尝不是!”

随即又安慰她:

“陛下不可能让你偷偷去柔然找大哥,他知道了,还不知会发怎样的雷霆大怒呢。

你放心,所谓谋定而后动,我们不但要救大哥,还要把他失去的给夺回来。”

拓跋灵虽然着急得坐立不安,但她相信倾城,倾城说想办法救,就一定能救顾彧卿。

“好,那我听你的。”她终于平静下来。

离开碧霞宫,顾倾城不知不觉走向万寿宫。

此刻走进万寿宫,看着万寿宫的园景湖水,漫步那条长长的游廊,第一次进入万寿宫的一幕幕,便涌上心头。

往日游廊上郁郁葱葱的紫藤蔓,被皑皑白雪覆盖。

她在那游廊上,回想着自己给老祖宗讲故事,讲笑话。

一切宛如昨日。

老祖宗离开万寿宫,是去了一揽芳华的蟠桃园了吧?

罢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难怪老祖宗与她一见如故,当自己是心肝宝贝般疼爱,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蟠桃姥姥。

即便知道她元神归位,隐身回一揽芳华的蟠桃树,她还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容嬷嬷等宫人早就瞧见安平郡主来了,也不敢去打搅安平郡主对老祖宗的哀思。

她们候在一旁,想待郡主默默哀思后,再请她进去。

这时候,拓跋濬已秘密安排好精锐侍卫,该要做的准备事宜。

便离开太子府进宫,还是想寻个机会,将九幽地府的事情与皇爷爷秘密商榷。

皇帝的御书房,满满都是鲜卑贵族那些要弹劾崔浩的老臣子,闹哄哄的。

他站在外面听了几句,也就做罢。

知道倾城去了万寿宫,怕她睹物思人,随即赶了过来。

容嬷嬷遂请他们进殿内。

老祖宗临走前,交代皇帝不用任何人陪葬。

万寿宫所有人,感激万分,更加对安平郡主尊重有如恭候老祖宗。

宫女有的请殿下与郡主就座,有的赶紧去奉承,上果品,忙前忙后的招呼。

容嬷嬷暖暖的看着郡主,眸眼含泪:

“其实郡主不来万寿宫,老奴也要去见郡主的。”

顾倾城有些轻愕的看着容嬷嬷。

容嬷嬷拚退宫人,跪在他们面前,看着顾倾城,噙泪道:

“郡主,您可知老祖宗为何遗言,让您以玄孙身份服丧?”

顾倾城与拓跋濬互相看了一眼,迷惘的看着容嬷嬷。

难道老祖宗告诉容嬷嬷,她是蟠桃姥姥的孙女?

“因为郡主您,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容嬷嬷说罢,竟又呜呜呜的哭了。

“嫡亲骨血?”顾倾城还是一脸的迷惘。

“容嬷嬷,此话何意?”拓跋濬蹙眉问。

并让容嬷嬷起来,坐着说。

容嬷嬷擦擦眼泪,便一五一十的道来:

“……老祖宗是太祖爷的小姨母,这些事情,可能你们,早有所闻。

可是老祖宗进宫前,有很多不为人知之事,殿下与郡主,或许并不知晓吧?”

“进宫前的一些事?”

顾倾城若有所思,想起崔浩那国史对大魏宫闱秘史的描写,有关老祖宗的那些事。

与拓跋濬相视一眼。

有些迟疑道:“略有所闻,但不知,孰真孰假。”

其实拓跋濬自始至终,是清楚老祖宗年轻时的那些事的。

“本王也只是听了些传言,许是不尽不实。”

容嬷嬷便道:

“老祖宗进宫前,原已嫁夫高俊,育有一岁女儿,小名柔儿。鲜于宫中走动。

在老祖宗的姐姐,献明皇太后的丧礼上,太祖爷初见老祖宗。

竟对老祖宗一见倾心,不顾伦常,强留老祖宗于宫中。

老祖宗先是不从,但太祖以其夫和女儿性命相要,老祖宗只得遂了太祖。

太祖爱老祖宗如痴如狂,怕老祖宗终究放不下高俊和女儿,竟然狠下心肠,暗中派人去灭高俊满门。

高俊被杀,听说那孩子,恰巧被老仆人带去外面玩耍,逃过一劫。

事后,老祖宗终于知道太祖当年对高家下的毒手。

老祖宗痛心疾首,没想到口口声声爱自己之人,竟对她的亲人如此赶尽杀绝。

老祖宗暗暗寻找她的女儿柔儿,后来战乱,时局动荡,转辗却没了音信。

这几十年都以为,老祖宗以为,甚至连侥幸逃出虎口的柔儿,都可能又被太祖派人追杀了。

直至老祖宗第一次看见安平郡主,宛如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便让奴婢去查。

奴婢查了安平郡主父母几辈几族,查至安平郡主外祖父孝廉公,开始一直查不到孝廉公夫人的身世。

后来还查了太原几十年前搬走的邻居,终于有一位邻居,知道孝廉公的夫人,便是高氏。

虽然孝廉公当年就瞒着所有人,他夫人的祖籍和年岁。

但偏偏是他故意隐瞒,不敢泄露高氏的真正身份,才是真正的高柔。

老祖宗原本想等郡主回来,当面把这一切告诉郡主,祖孙相认。

没想到,老祖宗还是等不及郡主回来,就驾鹤仙游了。”

拓跋濬与顾倾城仔细听着,震惊了良久,方回过神来。

拓跋濬眸光有些解不开的情愫,或者是疑问。

那些疑问,或许,只有冯熙知道。

顾倾城不禁落泪:

“原来我的外祖母,竟是老祖宗进宫前的女儿高柔。

难怪老祖宗一直小倾城小倾城的叫,原来老祖宗一直怀疑,我就是她的后人。”

“也难怪老祖宗把丹书铁券赐给你,我当时已觉得很疑惑了。”拓跋濬感叹道,“没想到冥冥之中,你们隔了几辈,还是见面了。”

顾倾城更加感触,含泪问:

“容嬷嬷,老祖宗的身子虽说有阴盛格阳之症,但吃药调理后已不算严重,还可以撑下去的。

天气转凉,你们没给她加衣御寒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她仙游前,到底是怎么走的?”

“……老祖宗是吐血而薨的。”

容嬷嬷一脸悲戚。

“吐血?!”

顾倾城跳起来。

大大的出乎意料!

随即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吩咐你们,不要让她受任何刺激么?”

稍顿,她又充满疑惑,带着愧疚的问:

“是怎样严重的刺激,令老祖宗竟然吐血?莫不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世?”

“郡主稍安……”容嬷嬷赶紧抚慰郡主,“老祖宗自不是因为知道郡主的身世而吐血,老祖宗知道郡主真的就是自己的后人,那身体可是更加的好起来了呢。”

“那——”顾倾城看着容嬷嬷。

“最近天气陡转,老祖宗虽偶感微疴,李御医调理还是得当,不至于一下子就驾崩了。”

容嬷嬷顿了顿,才又缓缓道:

“最近国史闹得沸沸扬扬,大司徒把大魏的好事丑事,都大肆宣扬,连宫闱秘史,也篆刻成碑。

不知谁传到老祖宗这里,竟令她吐血,病势陡重。延至亥时,神思渐散,遂至弥留。”

拓跋濬裹挟着怒火问容嬷嬷:

“容嬷嬷您随侍在老祖宗身旁,是谁胆敢在万寿宫散布谣言,唯恐不乱,说这些该杀头的话,老祖宗都见了些什么人,您应该都知道吧?”

“宫中每日给老祖宗请安的妃嫔佳丽,以及命妇,络绎不绝。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偷偷把一本国史塞进老祖宗的被褥里,老祖宗拿起来看,后来就吐血了。”

容嬷嬷一边道,一边痛心疾首的痛哭。

“也怪老奴大意,贵人们来访请安,老奴总有要离开一时半会儿的时候,或者端茶倒水。

也不知此人是出于好心义愤,替老祖宗打抱不平,还是故意而为,知道老祖宗受不了刺激,就想气死老祖宗。

没承想,一不小心,就被人钻了空子。竟让一本国史,害了老祖宗性命!”

“陛下可知道,老祖宗因国史吐血而薨?”顾倾城蹙眉问。

“自是知道的,开始震怒,但老祖宗丧仪要紧,其他也就暂时顾不得了。”容嬷嬷擦着眼泪道。

拓跋濬心道,御书房闹哄哄的,便是鲜卑贵族们在为了国史而弹劾崔浩。

“容嬷嬷,那国史还在么?您可否给我瞧瞧?”顾倾城又问。

容嬷嬷自去把那本国史找来,顾倾城随手翻阅,那国史上,关于老祖宗那段落的章节,竟染上老祖宗的大片血迹。

她记得她问过拓跋濬,此国史可有大量刊印,拓跋濬当时说没有,他也是内部拿了样板,因为大司徒是打算篆刻成碑。

“国史书籍,并未大量刊印,总公也就几本,应该能查到都落在谁手上。”拓跋濬凝重道。

忽然,顾倾城看到了刚才那关于老祖宗那一页,除了有血迹,还显得皱巴破损,似曾熟悉。

她回想起拓跋灵当时看到关于老祖宗那页,气愤不过,用手搓揉,恨不得就撕碎了。

她再细心看时,竟真的有些被揉碎的痕迹。

“拓跋濬,难道这书,便是你当时给我看过的那一本?”

拓跋濬见倾城如此说,也凑过头来。

顾倾城指着其中皱巴巴的一页:

“我记得当时灵儿一时气不过,想把这页揉碎,你看,还有那被撕了一角的痕迹呢!”

拓跋濬拿过来看看,蹙眉道:

“这书怎会到了老祖宗这里?你最后给了谁?”

拓跋灵当时已经丢至马车外了啊?

而恰巧那时,李双儿和安陵缇娜的马车来到她们的马车旁边。

她阖上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拓跋灵丢了书籍,但她后来掀开帘幔和李双儿她们说话。

她似曾记得,李双儿手上正好拿着本书籍,一样的蓝封皮。

难道李双儿那么巧,接住了拓跋灵扔出来的书籍。

她不可能出门还手拿书籍的,她并非秦少卿那个手不释卷的书呆子!

李双儿当时与安陵缇娜共乘一车。

在李双儿手上的书籍,又怎么会到了老祖宗手里。

这段时日,李双儿与自己一直在江南,她不可能把这书籍拿到老祖宗这里。

她若有心令老祖宗受刺激,只须找个人告诉老祖宗外面国史的情形,老祖宗也是受不了的。

又何必把书籍悄悄给老祖宗。

但万寿宫内,岂是随便就能进入,而且很容易就能查出是谁撒布谣言,到时候,幕后指使,一样脱不了关系。

这留书给老祖宗之人,怕是精密筹谋方可达到目的吧。

容嬷嬷肯定跟来请安诸人一再交代,老祖宗不能受刺激。

若那人直接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当场气死,身边那么多宫女看着,那人也脱不了干系。

若真的有心害老祖宗,便得是万寿宫毫无防备之人,而且得有机会,悄悄留下这国史。

那样气死老祖宗,便神不知鬼不觉。

是谁会如此费尽心思呢?

当时大姐与李双儿共乘一车,若李双儿手上拿着的,就是拓跋灵扔出去的国史,那安陵缇娜应该也知道此书。

又或许有可能,这书籍,最后就落在安陵缇娜手上。

而李双儿根本不在皇宫,宫中与李双儿交好的,唯有大姐……

顾倾城猛然打了个寒噤!

虽说李双儿对自己并非真心实意结拜,但她自从在玲珑阁认识大姐,便觉得大姐对自己一见如故,应该是诚心诚意的。

如此揣测自己的结拜大姐,真是有违当初结拜之誓言!

难道自己想多了?!

拓跋濬见她思忖,遂问道:

“你可是想到了谁?”

“暂时……不能确定。”

顾倾城神色凝重的叹口气。

但愿,她的猜疑是错的。

晚上,她悄悄去安陵缇娜新搬的长乐宫,把做好的隔三秋解药,给安陵缇娜送去。

她一直不点破自己知道她身中隔三秋蛊毒,只在药瓶子上写上隔三秋解药几个字。

只有半年左右的药,半年后,缇娜姐姐该怎么办?

这也是她同情安陵缇娜,不愿意猜忌她的原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二十八章:鬼王拜祭

第428章:鬼王拜祭

顾倾城虽知自己乃梦中蟠桃姥姥的孙女,但那毕竟是飘渺梦幻。

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虚无。

没想到现实中,自己竟是老祖宗的亲玄孙。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感受不到长辈亲情,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幸福中而不知。

若自己一直留在老祖宗身边,好好照顾老祖宗,就没有人有机可乘,害得老祖宗受刺激吐血。

她赶回来的时候,老祖宗早已仙逝,没见上老祖宗最后一面,和她说几句话,心里内疚到不得了。

大葬的时候,那么多人,有很多心里话,她也不方便跟老祖宗说。

如今知道老祖宗竟是自己的亲祖辈,她更要以亲玄孙的身份,去再拜拜老祖宗了。

昨晚,她已让飞鸿飞雁备上一应祭品,天一擦亮,就带上她们俩,再次去老祖宗陵寝拜祭。

郊外雪地寒冷,天子山下的皇陵更加是厚厚的积雪。

雪花飘飘,宛如片片银花,涂抹出老祖宗的鹤发童颜。

飞鸿把白狐斗篷给顾倾城捂严实了。

老祖宗与太祖皇帝拓跋合葬在长陵。

侍死如侍生,帝王帝后陵寝,一如生前那般伺候。

附近还建有殿宇,供皇帝祭祀时准备祭品和暂时休息。

还在这里设置守陵奉祀之官以及禁卫和陵户。

顾倾城来时,偌大的陵园竟然空无一人,连个守陵的侍卫都没有。

这才将将下葬,他们便敢如此渎职偷懒!

顾倾城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想着天寒地冻,可能他们偷懒躲起来避寒了。

反正丧仪已过,皇帝暂时也不会来陵寝,他们难道还真的巴巴站在雪地里守着一堆陵墓不成?

死人又不会真的上来让他们伺候。

她们径自往老祖宗陵墓走去,到了墓前,竟见陵墓前正燃点着香烛祭品,而且一应祭仪供品俱全。

聚宝盆里还燃烧着冥纸等纸扎祭品,旁边的雪地上尚留有未烧的纸扎祭品。

难道刚刚有人在拜祭?

是自己的到来,惊扰了别人,把人家吓走了么?

顾倾城举头四顾,却无一人。

她心里疑窦丛生,一般皇亲国戚,也都随丧葬来了。

怎会有人这时候拜祭?

难道有人像她一样,对老祖宗难舍,再悄悄来看望老祖宗?

即便是自己的到来,打扰了他,他也可以自行拜祭,而后离去。

不用躲躲藏藏,怕被自己瞧见啊?

唉……也不知是谁,对老祖宗如此重情重义。

顾倾城把那些没烧完的纸扎祭品重新放进聚宝盆里烧了。

飞鸿飞雁摆上祭品燃上香烛。

顾倾城跪在老祖宗陵墓前,回想自见老祖宗第一日,老祖宗便对自己疼爱有加,万般维护。

一幕幕浮现,老祖宗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不管雪天,阴天,雨天,还是晴天,只要见到老祖宗,便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自己一直以为,有亲奶奶,却没享受过一丝祖母情,而老祖宗非亲非故,却给了自己祖孙般深厚的慈爱。

万般庇护!

没想到,老祖宗竟真是自己的亲祖宗,难怪老祖宗将自己视若心肝宝贝蜜桃儿。

即便老祖宗仙逝,嘴里还叨念着自己,可见老祖宗对自己,是如何的疼爱。

而自己竟连老祖宗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禁悲从中来,哭得哀哀戚戚,肝肠寸断。

一边哭泣一边道:

“老祖宗,请恕小倾城不孝,若非容嬷嬷昨日相告,小倾城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肉,外祖母就是高家后人,老祖宗遗失在外的女儿。

难怪,老祖宗把小倾城捧在手心怕捂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心肝宝贝蜜桃儿的疼着。

即便刀风剑雨,也来给小倾城挡着,不让小倾城受一丝丝的委屈……呜呜呜……”

想着老祖宗维护她的一幕幕,越哭越悲戚。

泪如雨下。

“这些日子,老祖宗一直追查小倾城的身世,若小倾城还未去广陵,老祖宗便查出真相,小倾城还可当面,叫老祖宗一声,太姥姥!

小倾城竟赶不及回来,见老祖宗最后一面,太姥姥……是小倾城不孝……呜呜呜……

小倾城不该离开您去江南,还被江南俗事缠身,赶不回来见老祖宗最后一面。

若然小倾城一直陪在您身边,照顾您,您就不会被人阴谋暗算,用一本国史,活活气死!”

顾倾城越说越伤心,捶胸顿足的哀嚎。

还是飞鸿飞雁在左右劝着,说老祖宗已然去了,让郡主一定要节哀,顾倾城才慢慢止住悲伤。

“郡主,您是老祖宗嫡亲骨肉,她是您的太姥姥,老祖宗泉下有知,她老人家一直知道您孝顺的。”

“地上雪凉,郡主最近失血过多,不可以久跪,还是要节哀啊。”

飞鸿飞雁姐妹俩又劝道。

顾倾城把那本国史拿出来,翻开那带血的一页,把书插在陵墓前的雪地里,向老祖宗磕头道:

“老祖宗,不管此人用意如何,是否存抱打不平之心,或者明知道你不能受刺激,却故意而为,令您吐血身亡,小倾城一定会查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若是那人好心办坏事,为老祖宗抱打不平,犹自罢了。

若她有心害老祖宗,知道老祖宗不能受刺激,故意气死我的老祖宗。

小倾城一定不会放过她,给老祖宗讨回一个公道,绝不会让那阴险歹毒的凶手,逍遥法外!”

“谁!”

倏然,机警的飞雁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大喝一声。

她其实并未看见什么人,只听见有根干树丫断裂之声。

没想到她大喝之下,真的有一抹人影快若闪电的逃离。

飞雁见状,迅速的奔过去,紧接着飞鸿也扑过去。

在飞雁的喝声中,顾倾城早已霍然飞身起来,速度比飞鸿飞雁还要快的向那方向追过去。

只见那条人影穿出树林,却脚不沾地,竟能像鬼魅一样在空中飘飞,雪地里都不曾留下半个脚印。

顾倾城骇然!

手掌早已飞扬,陡然飞射出蟠桃花,漫天飞花风驰电掣般往那人疾射。

那人影被蟠桃花纠缠阻击,只得停在空中挥袖击退蟠桃花。

如此,终于能惊鸿一瞥,看到那是何方神圣。

那人身形高大,一身缟素,竟是孝子孝孙装扮。

却戴着鬼面具!

在顾倾城还未追到他身前,他便击退顾倾城的蟠桃花,一下子便消失在她面前。

那人竟然能御风飞行,还能在空中停留,轻易击落自己的蟠桃花。

迅速逃遁!

他若非鬼神,怎能有如此莫测高深的武功?!

而且他还戴着鬼面具?

难道,他竟然是地狱之鬼?

“鬼王?!”顾倾城震惊的喃喃,“难道,真的是鬼魅?!”

飞鸿飞雁追来时,哪里还有那人半点影子!

“那人就是鬼王?”

飞雁闻言,震惊的问。

“难怪,我们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

飞鸿也后怕的拍拍胸口。

顾倾城思忖半晌,沉吟道:

“不确定,他戴着鬼面具,武功深不可测,照李峻所言,他应该就是鬼王。

但他若是鬼王,怎么会披麻戴孝的悄悄来拜祭老祖宗。他到底是什么人?”

飞雁有些沮丧道:

“那人武功之高,恐怕与高阳王殿下不相伯仲。

奴婢一向还自认会些武功,却没承想连那人的面都瞧不见。

如今才知道自己的武功,竟不过平平无奇得可怜!”

“那人武功何止与高阳王不相伯仲,最可怕的,他神出鬼没,身若鬼魅,能御风飞行,轻功尤在我与高阳王之上!”

顾倾城一脸沉重道。

在埋葬着那么多人的陵墓,谈论神出鬼没的鬼王,吓得飞鸿飞雁两人又不禁打寒颤。

若那人是鬼王,武功登峰造极,还能建造出那般震撼的九幽地府,可真真是拓跋的劲敌。

但他若是鬼王,分明与大魏皇族有仇,却怎会来拜祭老祖宗?

目的何在?

沉吟一瞬,顾倾城又蹙眉自语:

“那人一身缟素,孝子孝孙的装扮,皇族中人,还有其他子孙没来奔丧的吗?”

“这个,奴婢可真的不知晓。”飞鸿黯然摇头。

随即又恍然道:

“或者是哪里远道而来的藩王,错过了丧葬,是以自己独自来拜祭?”

“哼!那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戴着鬼面具不敢见人啊!”飞雁气哼哼道。

顾倾城又沉吟:“可是没听说有什么藩王,有如此莫测高深的武功啊!”

稍顿,又道:

“走,咱们去找找这里的奉祀官,或者侍卫问问,看看他们是否知道是什么人来拜祭。”

顾倾城带头走向附近的殿舍。

飞雁一边走,一边埋怨道:

“这里别说没有侍卫的人影,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们偷懒也偷得太离谱了,咱们来了那么久,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难道他们就不知,咱们的安平郡主来拜祭老祖宗了吗,也不出来接驾!”

也真是不见一个人影,顾倾城遂吩咐飞鸿飞雁分头去各处找找。

“咱们分头去找找。”

未几,传来飞鸿的惊叫:

“郡主!”

她们分头去找时,一间房屋内霍然传出飞鸿的大声惊叫。

“郡主快来!”飞鸿又急促的大叫。

顾倾城和飞雁心里一颤,莫不是飞鸿遇到什么危险?

两人从各自的房间急匆匆跑向飞鸿发出叫声的房间。

飞鸿听到脚步声,走出门口,瑟瑟颤抖的指着里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顾倾城与飞雁心下更惊,疾步跑过去一看,也吓得掩嘴惊呼。

只见那屋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屋子横七竖八的人。

也不知他们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顾倾城镇定了一下,道:“别怕,进去瞧瞧!”

飞鸿飞雁此刻早把剑拔出来。

顾倾城进去,如此一大堆人躺着,纵然顾倾城胆子够大,也不免有些胆怯。

顾倾城壮着胆子走近他们,伸手到一个人的鼻子一探。

不是死去,只是晕过去。

她接着又探其他人的鼻息,摇摇他们,皆是晕过去了。

他们应该是晕过去,被人拖到这里。

那么多人一起晕过去,她嗅嗅他们的身上,竟然有迷香的残留!

而且那香味,似曾熟识。

便是自己在广陵江边所中的迷香。

看来这些人都像她一样,中了鬼王厉害的迷香。

“快去,多捧一些雪进来!”顾倾城对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寻了个木桶,装了好些雪进来。

顾倾城让她俩给那些人的脸上搓雪水,自己就在他们的人中穴扎针。

而后,那些人悠悠醒过来。

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顾倾城她们。

“你是……安平郡主?”

有个侍卫长装束的人有气无力的问。

他在皇陵当值,是见过安平郡主来送葬的。

而且郡主当时虽一身孝服,却美得艳压世间繁华,所有侍卫都多瞧几眼。

“算你有眼力见!”飞雁满意道,“是咱们郡主救了你们呢。”

“救了我们?”

那人愕然,再看看其他同伴。

其他人脸上也是懵懵懂懂的。

“你们是怎么晕倒的?”顾倾城问。

那些人醒过来,却是软弱无力,症状跟自己当时中迷香,如出一辙。

顾倾城心里一动。

如此看来,方才那快若鬼魅之人,果真是鬼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个侍卫道。

又有人道:“我们也不知为何在这个房间,本来我们都在外面当值的啊?”

“是啊,我一醒过来就见到你们了。我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想害我们吗?”

又一个禁卫摸着头,一脸迷糊道。

顾倾城见他们一个个懵然不知,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躺在里面了。

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

“你们可知道,方才是谁来拜祭老祖宗吗?”顾倾城又问。

“拜祭?……”

一个个面面相觑,错愕的摇头。

一个禁卫愕然道,“不是才刚刚大葬吗,怎么还会有人来拜祭?”

“是啊,没有人来拜祭啊。”又有人摇头道。

顾倾城心道:

他们都不知有人来拜祭,那方才拜祭之人,便是他们晕过去再行祭拜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那个拜祭之人迷晕的。

若是鬼王来拜祭,他如此诡异,迷晕这里的禁卫不让他们知道,倒是合情合理。

但他一个九幽地府的鬼王,在都城地下建了个九幽地府,在皇宫底下甚至所有关隘要塞埋了炸药,似乎和大魏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他为何来悄悄拜祭大魏的老祖宗?这又不合常理。

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郡主,我们怎么还是浑身使不上劲,这可怎么办啊?”有人惊叫。

大家都惊叫自己手脚无力。

“能令你们浑然不觉就晕倒,这是很厉害的迷香。”顾倾城道。

连她有天生灵敏的鼻子都着了道,何况是你们。

随即,她又安慰:

“你们也不必惊慌,再稍为休息一会,便能慢慢行走。”

他们略为休息,一个个都是身子强壮之人,已然能起来走动。

顾倾城便要离开皇陵。

那些人见自己被安平郡主所救,又怕安平郡主回去报告他们办事不力,都送顾倾城离开皇陵。

雪花纷纷扬扬,飞雁看着高耸云端的山顶,好奇的问他们:

“哎!那上面那么高,背后应该就是断崖,是传说中的鬼见愁吗?”

“对啊,沿着皇陵外的那条山道,直上去就是鬼见愁了。”侍卫长道。

又有一侍卫好心道:

“郡主,你们可千万不要好奇,跑上那鬼见愁玩耍,一不小心掉下去,连渣渣都没有。”

“连渣渣都没有?”飞雁显得很是害怕。

“那可是地狱深渊,掉下去便如泥牛入海。哦,不!泥牛入海还有点声音,掉下鬼见愁,可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侍卫长又道。

“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倾城看着那高山,沉吟道。

该有多深的深渊,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当日她与拓跋掉下太恒山的万丈深渊,却是噼噼啪啪的上面都能听见。

如此说来,太恒山的万丈深渊,与鬼见愁的地狱深渊,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啊……鬼见愁,闻之色变!”侍卫长道。

“如此说来,足见那鬼见愁像地狱深渊,怪不得叫鬼见愁了。”顾倾城也蹙眉道。

飞雁打着寒颤:

“放心,放心!那鬼见愁那么恐怖,我们绝对不会跑去那样的鬼地方去玩。”

回去的路上,顾倾城思忖着:

地狱深渊?

鬼见愁?

鬼王?

两鬼可有关联?

第四百二十九章:国史之祸

第429章:国史之祸

自天子山皇陵回来途中,她们经过天坛东三里处,见那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顾倾城主仆也好奇的走过去,才知道这里是大司徒崔浩打造的国史碑林。

崔浩当初原打算在太子国学刻碑,后觉得那里地方还是不够宽敞,便转移到这天坛东三里处建碑林。

顾倾城进去一观,见方圆百丈,玉碑林立。

碑林就在通衢大路旁,过往行人,无不驻足品评。

“诸位瞧瞧,这小小碑林,不过百丈,却听说足足耗银三百万两!”

“大司徒所谓秉笔直书,却尽挖拓跋皇族的宫闱秘史,把我大魏丑化得如此不堪!”

“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告大司徒!”

“对,咱们都一起去,一定把崔浩扳倒!”

“崔浩目中无人,连拓跋皇族也不放在眼里。辱没鲜卑,辱没拓跋氏族,辱没我大魏!”

……

……

鲜卑贵族们群情激愤,吵吵闹闹。

顾倾城低声对飞鸿飞雁道:

“大司徒一生谋略过人,却不懂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皇族之事,也不知避讳,怕是早晚会吃亏。”

一个个声讨崔浩的鲜卑族人,他们闹哄哄联袂离开,推荐德高望重之老臣去告崔浩。

顾倾城也摇摇头,离开碑林。

若非崔浩的国史,老祖宗也不至于吐血。

顾倾城从前对崔浩的敬仰,也由此淡然。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便询问姑姑,可有远地的藩王,没来参加老祖宗的葬礼。

冯左昭仪计算着来奔丧的公子王孙,慢慢摇摇头:

“老祖宗是大魏皇室辈分最高的长者,但凡在生的皇族子孙,或者藩王,即便是远地,也都来了,应该没有遗漏。”

“……哦,这样啊?”顾倾城沉吟道。

鬼王怎会披麻戴孝,齐备祭品,如此诚心去拜祭老祖宗?

难道老祖宗曾有恩于他?

顾倾城心中的谜团,一时难解。

“倾城,你与儿在广陵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

儿不惜为了你,孤身入十万敌阵,他对你的情意,还真是没的说。”

冯左昭仪欣喜道。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

“可是,陛下之前还下旨儿,要与仙姬公主和亲。”冯左昭仪又紧张的问:“陛下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陛下算是默许吧。”顾倾城道。

“难道陛下觉得,反正高阳王可以娶很多妃嫔,才默许你们在一起?”

冯左昭仪脸上不无忧戚。

陛下可不知道,儿与倾城,他们是只要对方,容不下其他人啊。

“姑姑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顾倾城安慰姑姑。

冯左昭仪又感慨道:

“没想到李峻居然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害得你们身陷险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倾城也万般感叹:

“就连李双儿与我结拜姐妹,也是处心积虑,为的就是通过我接近拓跋。”

她所谓的结拜妹妹,在庆功宴上先是灌醉飞鸿飞雁。

而后又灌醉她,更把一杯有迷情药的酒,让她亲自给拓跋喝下。

至令拓跋将李双儿误以为是她,竟与她……

顾倾城的胸腔彻骨的痛!

“听说你是生气出走,才落入殷孝祖手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倾城简明扼要,将当晚之事告诉姑姑,气得冯左昭仪脸色铁青。

“真是鲜廉寡耻!”

“姑姑也别生气,拓跋自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她。”

顾倾城既安慰姑姑,也是安慰自己。

“瞧不出李双儿年纪轻轻,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城府却如此之深,还是安陵缇娜真心真意啊。”

冯左昭仪感慨道。

“大姐?”顾倾城的语气有些沉重。

“她虽是陛下新宠,却并未恃宠而骄,对上尊敬对下宽容。你走后,她隔三差五便来陪姑姑,把好吃好看的,都送过来。”

“哦,大姐毕竟是长姐,识大体。”顾倾城点头道。

眸眼里却有些迟疑。

“还每日不断,代你去看望老祖宗,陪老祖宗说话散步。”姑姑又道。

“是么?她每日去陪老祖宗?”

顾倾城脸色更加凝重。

但愿,她对大姐那一丝怀疑,是想多了。

否则,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她看着姑姑,便想起一个人:拓跋十分器重的冯熙。

冯熙大哥是北燕之后,而铁爷爷与上官姑姑他们与长孙老将军也是故旧。

奶娘也让自己送龙吐珠钗给姑姑。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着姑姑发髻上那根龙吐珠钗,这簪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姑姑与奶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姑姑与冯熙大哥,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姑姑,你可认识冯熙?他是拓跋最得力的骠骑将军。”

冯左昭仪闻言,脸上登时变色。

顾倾城又看着姑姑情绪起伏的脸,缓缓道:

“冯熙大哥与长孙无垢,也来自北燕,而且与我的铁爷爷,也是故旧……”

冯左昭仪看着倾城,想看看倾城是否知道什么时,却有内侍过来。

是皇帝传倾城去养心殿叙话,老祖宗丧仪后,皇帝还一直没功夫与她叙话呢。

她看着姑姑百转千回的眸眼,只得告别姑姑,先过去见陛下了。

难道姑姑与冯熙,真的有什么关系?

姑姑方才一听冯熙大哥的名字,脸色已经变了。

顾倾城在广陵的一切事迹,每日都有驿马快报拓跋焘。

他每每听来,对顾倾城的喜爱,比起他的亲生女儿拓跋灵尤甚。

他知道顾倾城与拓跋情深义重,他纵然再喜爱顾倾城,也只能放手。

当初顾倾城与他定的天意赌约,是要他抓到大雁,活过三月,而三月后昭告天下,册封她为皇后。

他亲自抓回来的大雁,不到三月便皆死去。

而此时老祖宗又薨殁,国丧期间,他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昭告天下,封顾倾城为皇后。

这一切,都不能实现。

天意赌约,他已经彻底输了。

也输得心服口服。

他更不想难为顾倾城,那毕竟是世间上最难得的女子。

顾倾城虽脱下缟素,仍然一身素锦,披着白狐斗篷,清纯脱俗中更高贵得无与伦比。

拓跋焘见到顾倾城,心里便涌起一股慈父般的情怀。

顾倾城向皇帝见过礼后,皇帝赐座。

“丫头,你在广陵和儿的事,朕都知道了。”

“陛下”顾倾城脸上微讪:“您不会怪倾城吧?”

拓跋焘脸上终究有些失落,颇有些不舍:

“朕乃大魏天子,一言九鼎,既输了天意赌约,便不能失信丫头。”

也就是说,他们从此便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了。

拓跋焘虽然对外是威严有余,亲厚不足。

可是对顾倾城总是没理由的充满溺爱。

顾倾城眼里,他就是一个疼爱她的慈父。

这些时日,她早把皇帝当父亲看待。

自己与皇帝曾有三月之约,但这天意赌约,分明是自己算计陛下的。

自己还让拓跋灵给大雁喂相思丸。

应该算是自己耍小聪明。

她跪在皇帝面前。

“大山大叔,请您责罚丫头吧。”

顾倾城带着女儿家的憨态娇媚。

“既然天意如此,朕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为何要责罚丫头啊?”拓跋焘捋须笑道。

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

“……这个天意赌约,倾城耍了些小聪明,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陛下的大雁,是……倾城喂大雁吃了相思丸,不思饮食,才导致存活不了的。”

顾倾城的话越说越低,头也低了下去,就像犯错的女儿,在等待父亲的惩罚。

拓跋焘看着面前的顾倾城,心里对她的疼爱,竟一点也不亚于拓跋灵。

这孩子太多优点,不但医术精湛,还才思敏捷,一人身陷十万敌营,还能与孤身前往相救的儿一起回来。

更神机妙算,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堂堂正正揪出藏在大魏身边多年的奸细李峻。

这样的孩子,他如何舍得责罚啊。

他哈哈笑道:

“你和灵儿两个俏皮鬼,你们喂大雁相思丸,朕当时就知道了。”

“……陛下当时就知道?”顾倾城讪笑。

“朕的那个上谷公主,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喜欢去瞧有趣的事。

这些年去戈射,她从不认为受伤的大雁还可爱,就更不关心大雁的生死。

今年倒好,朕甫抓到大雁,她就欢喜得不得了,还天天去瞧大雁能不能苟活。这里面没有鬼才怪呢!”

拓跋焘摇着头苦笑道。

“陛下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们啊?”顾倾城不好意思道。

“就当一切是天意吧,如今朕才真正知道,这大雁啊,没有伴侣,还关在那金丝笼里,不能自由翱翔,还真是活不过仨月。”

拓跋焘过来亲自扶起顾倾城,又道:

“所以,即便你们不喂大雁吃什么相思丸,那大雁也是不思饮食的。”

顾倾城看着扶着自己双臂的陛下,暖融融道:

“大叔真好,倾城在大叔身上,永远能感受到父爱!”

“丫头啊,若非你迟早要嫁给儿,朕马上封你为公主,自此朕就多个好女儿了!”

拓跋焘溺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脸颊绯红,映衬着雪白的狐裘,更加是美不胜收。

她真心诚意道:

“大叔,丫头心里早就当陛下是父亲,咱们还是忘年之交。即便不是公主,倾城以后,还是能好好孝顺陛下嘛。”

她言下之意,是做了拓跋的妃子,也是会孝顺皇爷爷的。

“好好好……”拓跋焘捋须笑道。

顿了下,他又故意板着脸:

“听说是儿与那李双儿搞在一起,才令你伤心,负气出走,那小畜生,朕饶不了他!”

“大叔……事情并非外间传言那样。”

“如何?”

“当日庆功宴,李双儿在高阳王的酒里,下了……一种叫情人泪的……媚药。才令高阳王意乱情迷,把她看成是我。”

顾倾城脸颊绯红,毕竟是女儿家,说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那种药,会令人将眼前人看错?”拓跋焘惊愕的问。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对,会将任何人,看作是自己心里喜爱的人。”

拓跋焘暗暗寻思:如此情形,仿佛与当初他宠幸安陵缇娜如出一辙。

他当时就把安陵缇娜看成是倾城。

莫非安陵缇娜也向自己下了那情人泪的迷情药?

她若敢胆大包天下什么迷情药,那她要给自己下毒药,也是信手拈来!

她与李双儿自幼关系甚笃,莫非与李峻也早就串通一气?

是李峻安排安陵缇娜在自己身边吗?

那如此说来,安陵缇娜与李峻是一伙的?

若有怀疑的种子,落在帝王心里,那将难以拔初。

拓跋焘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恼!

一拍龙案,恼怒道:

“可恶!李峻通敌叛国,几次三番协助杀手刺杀儿,还把军情泄露给殷孝祖,令大魏损兵折将。

有其兄,便有其妹,竟敢在高阳王身上下药,乱其情志,已然是死罪难逃!”

“陛下,其实李双儿……只是太爱拓跋之故。如今她没了兄长的庇护,也是可怜。陛下能不能,网开一面”

顾倾城见拓跋焘愤怒,缓缓道,想为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怒容满面,打断倾城的话:

“妇人之仁!她可怜,儿当初被追杀就不可怜?大魏阵前死伤那么多勇士,他们的父母妻儿,就不可怜吗?!”

顾倾城一时不敢再替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又道:

“倾城,朕知道李双儿虽有负于你,你毕竟念在与她有结拜之情。

但有时候,该杀伐决断,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一念之仁,只会后患无穷!”

确实,她知道,对恶人的包容,便是对无辜者的残忍。

一如当初对顾初瑶和顾新瑶。

“……好,倾城知道了。”顾倾城点头道。

这时候,宗爱来禀,又有几位鲜卑贵族老臣,联袂到来,为的是国史之事。

“又是国史,这几日,他们一个个,络绎不绝,还是揪着大司徒不放啊!”拓跋焘头痛的敲敲脑袋。

顾倾城便告退。

拓跋焘传来人进来。

来者六七人,皆为鲜卑贵族,老臣子,来到养心殿,跪拜完皇帝后,皆一脸的愤懑。

个个奏折,都指责大司徒篆刻的国史,实在是有辱大魏,更加辱没拓跋皇族。

他们跪地哭诉:

“陛下,崔浩仗着三朝重臣,便目中无人。篆刻此等有辱国体之国史,流传后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别说当初他不把太子放在眼内,如今连陛下,连太祖爷都敢诋毁糟践,刻意暴扬国恶,丑化拓跋皇族。这如何了得!”

“我们作为臣子,都颜面无存,陛下万年,更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啊!”

拓跋焘听了众人的哭诉,又看了桌面上早就送来一份份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弹劾崔浩贪墨卖官鬻爵。

越来越觉得崔浩实在太放肆,竟将拓跋氏羞辱到如此田地。

想到老祖宗也是看了国史吐血而薨。

他本来就想等老祖宗丧礼过后,再处置崔浩。

如今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传召崔浩进宫。

崔浩被传至皇帝面前,皇帝把弹劾他的那些奏折丢到崔浩面前。

“大司徒,每日来弹劾你的大臣,一波接一波!指证你贪墨受贿的奏折,堆积如山!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

崔浩见那些奏折,人证物证,罪证确凿,也无法为自己辩护。

最后他带着委屈道:

“可是陛下,这国史秉笔直书,是当初陛下,授意微臣的啊?”

拓跋焘裹挟着雷霆震怒,愤拍龙案:

“朕让你秉笔直书,只是把大魏鲜卑风俗,流传后世即可。

并非让你把我拓跋皇族,不为人知的宫闱秘史挖出来,并大肆宣扬!

你毫不避讳,胆大僭越,简直是羞辱我拓跋皇族!让朕万年之后,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既是秉笔直书……自是知无不言啊!”

崔浩脸上有惶惑委屈。

“迂腐!崔浩,你从前可是高瞻远瞩,如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一点都不会变通了!你就不想想我天家颜面,还要不要吗?!”

拓跋焘爆怒的骂了一通,崔浩一时无言以对。

“如今朝野怨声载道,愤懑难平。”拓跋焘杀伐顿露,“大司徒,你就别怪朕无情了!”

崔浩惊恐的看着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为大魏出谋献策,兢兢业业。

陛下对他,不仅言听计从,还恩厚有加啊!

“陛下,臣侍奉三帝,为了大魏,尽心竭力,鞠躬尽瘁。难道陛下”

“鞠躬尽瘁,便当知道,死而后已!”

拓跋焘的声音如利刃冷锐。

稍顿,又有些惋惜的叹道:

“大司徒,你深谙帝王之道,当知帝王逆鳞,碰不得!”

崔浩一下子软倒地上。

皇帝遂将崔浩下狱,并宣旨诛灭五族,翌日问斩。

第四百三十章:权力游戏

第430章:权力游戏

顾倾城离开养心殿,便去了趟长乐宫。

顾倾城当日去了广陵,皇帝把对顾倾城的爱,都转至安陵缇娜的身上。

一时之间,对其宠幸,宠冠六宫。

安陵缇娜嫌原来的宫殿阴暗不够阳光,皇帝就把阳光充沛的长乐宫赐给她。

去长乐宫的路上,顾倾城便知道陛下对姐姐的宠爱。

原本大姐下半辈子,能得到陛下的倚仗,她心里甚为欣慰。

可是缇娜姐姐也许只有一年半载的时日,再辉煌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她暗暗喟叹,大姐时日无多。

既成了今生的姐妹,还是多看她一眼是一眼了。

更希望自己曾经的那丝猜疑,是自己杯弓蛇影。

御花园全是厚厚的积雪,天空的雪花还不停的飞扬。

这样的雪天,不但没让她感觉浪漫,还有股莫名的悲凉。

是为大姐悲哀吧。

她想到李峻对大姐的爱,就像风十三娘一样,为了得到自己所爱,竟不惜在其身上下情蛊。

爱一个人爱得那么痴,反而令对方丢了性命,这是真正的爱么?

快要到长乐宫,却见香菱和宫女正在殿门口给安陵缇娜披上狐裘,正行色匆匆的走出来。

“呦……是妹妹来了。”

安陵缇娜一见顾倾城,便惊喜的过来挽着她:

“我这正要出门去找妹妹呢,没想到妹妹倒是先过来看大姐。如今咱们姐妹,可是愈发的心意相通了。”

“是呀。”顾倾城点头道。

安陵缇娜与顾倾城挽手进殿,赶紧吩咐宫人给倾城送来汤婆子暖手。

“快快快,给郡主送汤婆子来,再点多几个炭炉,可千万别让本宫的妹妹受凉了。”

安陵缇娜即便是焦急,说话永远是那么温柔软糯,永远是那么体贴入微。

带着长姐照顾妹妹的风范。

“是……”宫女们忙忙去办。

“姐姐的长乐宫,果然比之前的紫宸宫气派,陛下对姐姐的宠爱,由此可窥一斑。”

顾倾城看看富丽堂皇的长乐宫道。

这长乐宫虽比不上关雎宫,却几乎能媲美皇后的翊坤宫了。

比姑姑的毓秀宫还宽敞华丽。

安陵缇娜也看一眼那豪华的殿宇,却自嘲的轻笑一声:

“嗨,不过就是换了个更大些,更好看些的金丝笼罢了。”

稍顿,再看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布置,又感慨道:

“但这金丝笼再富丽堂皇,又怎及那没有女主人的关雎宫,奢华瑰丽。”

陛下表面上再如何疼爱她,却还是舍不得把关雎宫赐给她。

她在顾倾城面前,自比笼中鸟,又流露攀比之心。

仿佛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事,可谓推心置腹。

也真是姐妹情重。

顾倾城看着她,微微含笑摇头:

“外面的莺莺燕燕,削尖脑袋,都想做金丝笼里的凤凰。

而金丝笼里的凤凰,却羡慕起海阔天空,自由自在飞翔的燕雀。”

安陵缇娜带着一抹沧桑和讪然的笑:

“这人呀,总是欲壑难填,得陇望蜀,大姐也是个俗人,在自家妹妹面前,也不必掩饰,让妹妹见笑了。”

安陵缇娜在倾城这个妹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看上去还真是当倾城是自家姐妹,才畅所欲言。

倾城落座,宫人给她们送来了汤婆子,安陵缇娜亲自接过来,帮顾倾城暖好手。

她才拿一个来暖手。

“二妹与高阳王殿下,情深义重,你舍我护,天下皆知。妹妹能觅到高阳王这般良人,姐姐既羡慕,又安慰。”

安陵缇娜又毫不避讳的畅所欲言。

“姐姐如今有陛下依靠,妹妹也着实宽心呢。”顾倾城也微笑。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安陵缇娜含笑道。

再一脸羡慕的看着顾倾城:

“这世间上,又有哪个女子,能有咱们妹妹好福气。

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有个地位尊崇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深情厚意的爱护着。”

“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大姐取笑妹妹呢。”

她们谈笑着,喝着茶。

“姐姐这玫瑰枸杞冰花茶,茶汤细滑,清香甘冽,齿颊留香。”

顾倾城酌着茶,由衷道。

安陵缇娜身旁的香菱笑道:

“当然了,咱们娘娘每日所喝的茶,都是宫女晨起收集的百花玉露,就连那玫瑰和枸杞子,都是挑了顶级的贡品呢。”

顾倾城回想起当初进宫,闾左昭仪对她颐指气使,说起她宫里的茶如何珍贵,就连那茶盏,都是价值连城。

这一晃眼,闾青萝说没就没了。

而大姐……

她眸眼里有一丝忧伤,看着安陵缇娜笑道:

“难怪姐姐肤如凝脂,原来姐姐那么会养颜。”

她的笑,不免带着一丝苦涩。

安陵缇娜轻抚一下面容,软软的笑:

“这人生老病死,无法避免。但女人可以死,却不能老死。”

顾倾城胸腔一颤:

若有朝一日,隔三秋毒发,姐姐容颜急促衰老而死,那岂非伤心欲绝。

随即,安陵缇娜又软糯的道:

“但就算姐姐穷极心思保养容颜,又怎及得上妹妹的天生丽质,不用保养也风华绝代。”

“姐姐今日,是要彻底恭维妹妹了么?”顾倾城也软声撒娇。

“妹妹,姐姐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妹妹这倾城之姿,就连宫女都每日谈论,羡慕不已呢。”

她们说着话,安陵缇娜又拚退其他宫女,只余香菱。

脸上又不无担忧道:

“妹妹,陛下之前就下旨,让高阳王孝制后迎娶仙姬公主。

那你和高阳王怎么办,大姐记得,二妹可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的呀?”

顾倾城心中一阵感动:大姐都命不久矣,还如此担心自己。

虽然,安陵缇娜并不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半载的性命。

她看着安陵缇娜,泪水泫然欲滴:

“大姐,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瞧妹妹这般难过,怎么好像生离死别的?”

安陵缇娜轻松的笑道。

一瞬后,还是忧形于色,默默摇头,叹口气道:

“不行,即便是死谏,我也要求陛下收回成命,撤销当初要高阳王娶仙姬公主的那道圣旨。

大姐当初便是被陛下赐婚远嫁,毁了终生幸福。我不能让妹妹你,重蹈姐姐的覆辙。”

“大姐别焦急,拓跋濬不会娶仙姬公主的。”

顾倾城安慰安陵缇娜。

“……你就那么笃定,高阳王真的……非你不娶?”

安陵缇娜满满的担心,还是写在脸上。

又斟酌的问:“那大魏又将对仙姬公主和于阗,如何交代啊?”

“明日愁来明日当,咱们姐妹难得相聚,不想那些不愉快的。”

顾倾城拍拍安陵缇娜的手道。

安陵缇娜终于放心的颔首:

“好好好,既然妹妹胸有成竹,大姐也就不必操心了。”

安陵缇娜喝着茶,半晌,她又长叹一口气:

“双儿不识好歹,怕是很快,便会离我们而去,说到底,这也是李氏他们咎由自取。

以后,剩下咱们姐妹俩,就相依为命吧。”

是啊,李峻通敌叛国罪坐实后,陛下便下旨,李峻九族诛灭。

毕竟姐妹一场,顾倾城也不由得满怀感慨:

“是啊,没想到,我们姐妹三人,那么快就要散了。”

她不敢告诉大姐,她恐怕只有不到一年的活命。

到时候,隔三秋蛊毒,会让她迅速衰老而死。

那大姐将会受不了这个致命打击。

见大姐为她与拓跋濬的事如此焦急,心里不仅感动,还非常的愧疚。

难道大姐每日代自己去陪老祖宗,就要怀疑她心怀不轨么?

安陵缇娜感慨的抹着眼泪,又道:

“想到当初我们在顿丘王府结拜,犹在眼前。没想到我们三姐妹,双儿会落得那般下场。”

感慨一瞬,她又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罢了……一切都是他们兄妹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顾倾城也不禁一阵难过。

虽然李双儿是为了接近拓跋濬而与自己结拜,但当日,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当她们是姐妹。

她们结拜的誓言,言犹在耳。

如今李双儿被李峻牵连,待她从江南押解回来,便要和族人一起被诛灭。

而安陵缇娜,一年半载后,怕也要香消玉殒。

顾倾城念及此,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虽曾恨过双儿,但见她落得那般下场,也着实难过。只可惜我方才,刚要开口向陛下求情,陛下却不允。”

“双儿确实不识好歹,妄想成为高阳王的女人,破坏妹妹与高阳王的感情。”安陵缇娜道。

看看顾倾城,她又泪盈于睫,几乎哽咽:

“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怪双儿自幼就爱慕高阳王,情之一字,真是误人。

如今她被李峻所累,就快……要和族人一起赴死。

妹妹宽宏大量,就算双儿有再多的错,将死之人,妹妹就原谅她吧。”

安陵缇娜此刻即便声情并茂,却是真心为李双儿悲恸。

“大姐放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妹妹早已不放在心上。”

顾倾城道,稍顿,她又喟叹:

“只怕我不恨她,她却不能对我释怀。”

“妹妹放心,等她押解回来,大姐先去训诫她一顿,看她还敢冥顽不灵。”

安陵缇娜很是痛心。

“罢了。”顾倾城摇摇头。

再道:“她并不曾真心与我成为姐妹,等她回来,我便拿金兰贴,去当她面烧毁,所有的恩恩怨怨,便了结了。”

“天牢那种污秽之地,妹妹还是别去了,免得晦气。”

“毕竟姐妹一场,就当送她一程,与她诀别吧。”顾倾城黯然道。

“好……”安陵缇娜轻轻擦泪。

安陵缇娜又留顾倾城一起用膳。

顾倾城也想多陪陪她,便点头道好。

饭间,安陵缇娜还是如长姐般照顾得倾城细致若微,就连一丝鱼刺,也细心的帮她挑剔开。

倾城也对她报以暖暖的笑,为她夹她喜爱的菜肴。

姐妹俩真是其乐融融。

顾倾城离开长乐宫后,安陵缇娜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冷笑:

拓跋濬呀拓跋濬,即便你对我不屑一顾,即便你对顾倾城爱得死去活来。

那又如何!

双儿既成功在你身上使用情人泪,想必也用上了女人心。

半年后,你和陛下那般,暴毙身亡,又如何与顾倾城双宿双栖?!

若拓跋焘和拓跋濬都山陵驾崩,鬼王必然取而代之,大魏也将落入其手。

那自己下辈子,也只能依附鬼王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鬼面具下真正的容貌,长得如何呢?

不会像花想容那般,外面花容月貌,妆容下却是个猥琐的小老头吧?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见姑姑站在毓秀宫门前,冒着风雪等候她。

“姑姑,你怎么在这风雪里站着,赶紧进去……”

“陛下传召你,没什么事吧?”姑姑一脸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一些琐碎之事。”顾倾城安慰道。

一般情况下,添堵的事,她都不会告诉姑姑。

当日也没把与陛下的天意赌约,告诉姑姑。

如今雨过天晴,就更不必对姑姑说道了。

“好,没甚大事就好。”

每次倾城去见陛下,姑姑总是不踏实,担心她会出任何意外。

在她的感觉里,姑姑比亲姑姑还亲厚!

顾倾城帮姑姑抖抖身上的雪,摸摸姑姑蓝狐裘斗篷,这样尊贵的蓝狐,穿在姑姑身上真好看。

更显姑姑高贵美丽。

“姑姑如今还这般漂亮,年轻时,可更加是个大美人。”顾倾城由衷道。

“在咱们倾城面前,别说是姑姑了,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敢认漂亮。”

姑姑婉柔而宠溺的笑笑。

两人回殿里喝着热茶。

对了,她下午问姑姑可否认识冯熙,姑姑还未回答呢。

这时候,夏荷跑回来,脸上犹自带着惊恐。

“你这又是怎么了?”

冯左昭仪抿了口茶,问一脸惊慌的夏荷。

夏荷走到她们面前,定了定神,才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道:

“娘娘,郡主,奴婢刚刚听说,陛下已将大司徒下狱,并下旨诛灭五族。”

“……什么?诛灭大司徒五族?”

冯左昭仪不由得震惊,手上的茶汤也泼了出来。

夏荷赶紧接过娘娘的茶盏放下,秋月又拿过巾帛给娘娘擦手。

“嗯,真的,而且明日就行刑!”夏荷又点点头。

“陛下果然是杀伐决断。”顾倾城的声音,有丝空洞悠远。

并不似冯左昭仪那般震惊,仿佛一切在意料当中。

冯左昭仪不无震撼道:

“谁能想到,历三朝的重臣,为国鞠躬尽瘁,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倾城想起安陵缇娜自比笼子鸟。

其实,不管笼里笼外,老百姓命如蜉蝣,只是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略为蹙眉,也万般感慨:

“听说大司徒多年来为了大魏,出谋献策,厥功至伟,陛下一向对大司徒恩厚有加。

如今为了国史之错,竟翻脸便无情,灭其五族。

权力的游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着实可怕!”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眸眼有着掩藏不住隐忧。

“老祖宗薨殁,陛下辍朝五日,如今老祖宗刚下葬不久,便大开杀戒,竟还诛灭大司徒五族。”

冯左昭仪叹道,稍顿,继续感慨:

“想那大司徒崔浩,自太祖开国,便一直受皇帝器重。

崔浩本乃大司空崔宏长子,其母卢氏乃大儒卢谌的孙女,和范阳高门卢玄是表兄弟,其妻郭氏,连姻皆士族。

如今五族诛灭,牵连何其之广,多少无辜受牵连!”

顾倾城也颔首:

“其实即便国史出错,大司徒一人获罪便罢了。

没想到陛下朴素节俭,威武豪迈,刚毅自律,从谏如流。

却到晚年,刑罚越来越残酷,诛戮越来越过重!”

“其实,陛下岂止年老才杀伐过重,年轻时也是心狠手辣,屠城灭国,眼睛都不眨。”

冯左昭仪一边道,看顾倾城的眸光,显得更加忧戚。

顾倾城有一丝的莫名。

有崔浩这事打岔,顾倾城和冯左昭仪,仿佛都忘记冯熙那件事了。

翌日,崔浩被送往城南行刑,同一起编撰国史的秘书郎史以下也被杀。

而清河崔氏同族无论远近,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

哀嚎哭泣杀伐之声,令闻者心惊,观者肉跳!

史称“国史之狱”。

拓跋濬和冯左昭仪,见一向为陛下倚重的三朝重臣,也毫不留情的被诛灭五族,不禁心事重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一章:缇娜探监

第431章:缇娜探监

因了老祖宗薨殁辍朝五日,五日后朝廷也恢复正常早朝。顶点小说X23UOM

当然,君臣的衣饰还是以素淡为主。

崔浩被灭五族,大臣相当谨慎,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便步崔浩的后尘。

皇帝在大殿上,力数崔浩贪墨受贿,老年丧德败行,更兼国史之误,不仅导致民怨沸腾,还是导致老祖宗吐血的罪魁祸首。

“所以,即便是三朝元老,也不能姑息,罪不容诛!”

皇帝在总结的时候,也显得痛心疾首。

当然,群臣也是附议,拓跋是扳倒崔浩的鲜卑老臣,异口同声的齐赞陛下英明。

拓跋收复广陵回来,恰逢老祖宗薨殁,还未真正在朝堂褒奖呢。

一复正常朝会,皇帝便对拓跋好一番夸赞。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勇冠三军,所向披靡,战神之名,实至名归。

刘骏与殷孝祖那等宵小之辈,妄图抓住安平郡主而加害高阳王。

十万大军,高阳王毫不胆怯,孤身入阵救人,并重创敌匪,想谋害高阳王之人,也遭了天谴。

此番高阳王收复广陵,不仅厥功至伟,战后处理广陵政务,收复人心,开拓商务,缜密周至,独当一面,将广陵整治得有条不紊。

还滴水不漏,就揪出隐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李峻,让将士们心服口服。

比起故太子当年,毫不逊色,青出于蓝。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群臣们自然也跟着一番交口称赞。

拓跋却出班拱手,谦逊道:

“皇爷爷过誉。道德天尊满腹经纶,其中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儿一直奉为圭臬。

昔日儿只懂征战沙场,朝政之事,一直有皇爷爷处理,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大魏刚刚收复广陵,远在江南,皇爷爷一时未能顾及,儿越俎代庖,处理广陵日常政务,才知道一点都不比战场轻松。

可想而知,皇爷爷平日里,为政之不易。还真是创业难,守成更难!”

皇帝更加欣慰,频频颔首,捋须道:

“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大魏有此皇孙,相信故太子也走得心安。”

皇帝稍顿,又道:

“此番高阳王为收复广陵,几乎九死一生。其他将士皆已封赏,朕想将广陵赐予高阳王,作为封邑,以示嘉奖。不知高阳王意下如何?”

拓跋有些意外,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皇爷爷的好意:

“多谢皇爷爷厚赏。儿身为皇长嫡孙,为大魏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此番能成功收复广陵,并非儿一人功劳,乃将士们浴血奋战,还有皇爷爷在后指挥得当。能为皇爷爷分忧,儿于愿足矣。

广陵乃商贾云集,铸钱煮盐,点铁成金的富庶之地,正好,可以充盈国库,不该被儿一人窃据。皇爷爷美意,儿心领了!”

“好好好。”皇帝更加欣赏,“高阳王能文能武,不居功自傲,更不为一城一池之利益所惑。处事越来越沉稳,此乃贤德之举,列位臣工,皆共勉之啊!”

群臣见皇帝如此盛赞高阳王,对他期望如此之高,立其为皇储几乎昭然若揭,自然也是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陛下有此世嫡皇长孙……”

“高阳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啊……”

恭维溢美之词,赞口不绝。

拓跋余退朝后,脸上却更加的阴霾。

侍卫马云看着拓跋余忧形于色:

“从前只知道高阳王不仅骁勇,还处事狠戾,没想到经历广陵一战,做事更加稳重,心思缜密了。殿下不得不防啊!”

拓跋余脸色阴霾冷厉:“不窃城池,志在窃国,其心当诛!”

而他心里还有话:更窃皇婶,罪当凌迟!

而常山王贺兰九真与大司空独孤忠诚在一起,却更加的提防拓跋起来。

独孤忠诚恼道:“世人都道皇帝重长子,百姓重幺儿,是一点都不错啊!咱们的陛下不仅重长子,还重长孙呢!”

常山王也恼道:“本以为本王与他是亲戚,能亲近些,谁知道他却油盐不进!”

回到常山王府,贺兰九真见贺兰明月竟然开心的哼着小曲,在绣腰带。

遂俯身过去,好奇的问:“月儿,你从不碰针黹,不喜女红,这是在绣什么呀?”

“月儿在绣腰带啊。”

贺兰明月春风得意。

常山王眼前一亮,又凑近些看花样:

“给父王绣的?”

“才不是呢……”贺兰明月撇撇嘴,“自然是给表哥殿下绣的。”

“哼,给你表哥殿下绣的,有什么稀罕!”

常山王微微拂袖。

“怎么不稀罕了?李双儿那小狐狸,与我争表哥殿下十几年了,如今她遭天谴,九族当诛,我终于赢了她,少了个劲敌,心里可不知有多痛快,哪怕睡着,都笑醒呢!”

贺兰明月这边厢美滋滋的一边绣腰带一边道。

那便厢常山王发着牢骚:

“哼,赢了李家那小丫头算什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顾倾城呢,那才是你真正的劲敌!”

贺兰明月一下子就蔫了,嘟嘴道:

“父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刚刚有了些兴奋点,难得开心一下,你又泼冷水。

陛下是拓跋灵的父皇,人家就千方百计令自己的公主开心。

月儿这个父王倒好,不仅不为女儿筹谋,还帮倒忙。

你们同是爹爹,怎么就区别那么大呢?”

常山王一时被贺兰明月的话噎住。

半晌后,又在贺兰明月面前晃悠,发牢骚:

“哼,你那个表哥殿下呀,没想到,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高阳王,如今是愈发的不得了。

不仅能文能武,还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目光远大,不欲窃据城池,却志在窃国啊!”

“表哥殿下高瞻远瞩,不屑于小小城池,这不是更好吗?

有朝一日,他登上大宝,妃嫔三千,月儿怎么着,也会成为表哥殿下的妃嫔呢……”

父女一个喜上眉梢,一个暗里藏刀。

贺兰明月将绣好的腰带给拓跋送去,见不着表哥殿下,见着太子妃姨母。

贺兰明月又在太子妃姨母面前一番数落李双儿,并再三发誓,只有她才是真正爱表哥殿下的。

当然,对于李双儿兄妹,太子妃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没想到一直与敌人暗中勾结害她儿的,便是李峻,着实令她痛心失望。

她当初还想着让儿也娶李双儿呢!

朝议后,顾倾城将遇见鬼王去拜祭老祖宗之事和拓跋商谈,拓跋也纳闷:

“披麻戴孝?也就是说,那鬼王有可能是皇族中人?”

顾倾城默默点头。

拓跋又沉吟道:

“所有在世的宗室,都在葬礼中出现,远地的藩王,也一个不落的都来了,怎么还会有人单独去拜祭。”

暂时没想通,拓跋只能暗暗抓紧安排精锐,布置好一切,准备与九幽地府决战。

决战前,他必须确保整个都城是安全的。

所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李双儿也押解回都城了。

她九族早被皇帝关押在天牢,李双儿回来,自然与那些族人关押在一起。

贺兰明月听到李双儿九族下狱的消息,高兴之余,便在常山王府,宴请城中的贵女名媛,好一顿的数落李双儿的罪有应得……

昨夜皇帝留宿长乐宫,在床第间,盯着安陵缇娜,问她因何有好几次,他朦朦胧胧间,会将她误以为是顾倾城。

安陵缇娜瞪大那双无辜而委屈的泪眼,恍然的看着陛下:

“原来,陛下竟然常常,将臣妾误认是倾城妹妹?

难道……难道臣妾在陛下心里,竟然是倾城妹妹的影子……”

安陵缇娜哀哀的说至此,泪水已泫然欲滴。

又低低饮泣:“原来陛下,竟不曾有半分喜爱过缇娜……”

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也倒打一耙。

皇帝一时之间,无凭无据,看着泪眼汪汪,一脸委屈的安陵缇娜,既心软又有些歉疚。

便没再追问,帮她拭去眼泪,只微笑道:

“许是那几次,你的穿着打扮,与倾城那丫头相似罢了。”

这样,两人才又恩爱情长起来。

安陵缇娜一早伺候陛下吃了早膳,皇帝自回去处理政务。

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又来为安陵充容请平安脉。

香菱又如往常般支开宫女去干活,宋远道单独与安陵缇娜厮混。

安陵缇娜谨慎的叮嘱宋远道:

“如今顾倾城回来了,你平日里给陛下准备的那些膳食补品,得赶紧换名目,切不可再大意了。”

宋远道也显得有些忐忑道:

“陛下平日里吃的那些膳食,看似滋补,却都是十八反十九畏,药性相冲,配伍禁忌的虎狼之剂。

如今陛下被药煨着,外表看似精力旺盛,实则外强中干,早被娘娘掏空得七七八八。

一旦发作,便病来如山倒,似江河决堤那般,一发而不可收。

亏得其他御医一时大意未察,但顾倾城可是精似鬼。就怕她起疑,查看陛下往日的膳单。”

“你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那谁让你当初胆大妄为了?!”

安陵缇娜低斥,伸玉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宋远道痴痴的看着安陵缇娜,有些委屈,但又毫无后悔道:

“当初不是见你受了委屈,埋怨陛下赐婚远嫁,致被人下了那阴险的隔三秋蛊毒,毁你一生幸福,还杀你父兄么?

宋某说过,为了娘娘你,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即便是死,也是牡丹花下鬼,做鬼也风流。”

“本宫做事,自有主张,我没吩咐你去办,谁让你自作聪明!”安陵缇娜轻嗔。

“我并不知晓你暗中已有所作为,你也并未对我言明,才想着暗暗为你报仇。谁知道,却是多此一举了。”

宋远道自与安陵缇娜厮混后,倒是对她痴情一片。

随即又举手发誓:

“娘娘放心,若有朝一日,陛下毒发,那顾倾城真的查起膳单,出了什么纰漏,查到我身上,我自会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于你。”

安陵缇娜见他倒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事事为自己筹谋。

长叹一声:

“罢了,你可知其他御医,为何没察觉那些膳单有异?”

宋远道迷惘的摇摇头。

安陵缇娜慢悠悠道:

“因为陛下那些膳单,每日皆被人篡改了,滴水不漏。即便顾倾城去查,也挑不出一丝骨头出来。”

宋远道闻言大喜:“没想到,娘娘在宫中,还有人帮衬,如此我就放心了。”

宋远道离开后,安陵缇娜听说李双儿回来了,便去恳求陛下,她终究是大姐,念在一场结拜姐妹份上,去送她一程。

皇帝却冷冷道:

“李家通敌叛国,何等大罪,诛灭九族,幸好你与她虽是结拜姐妹,侥幸,你进了宫,是朕的妃嫔,没受诛连。

但天牢乃污秽之地,还是个将死之人,你就不必去了!”

安陵缇娜一副为难道:

“本来缇娜是不想再去看她的,昨日和倾城妹妹聊起,毕竟我们三人当初结拜,双儿也是受他大哥李峻牵连。

临了,姐妹一场,她也觉得,我这个大姐应该去看看。”

皇帝还在踌躇。

宗爱却帮衬着道:

“安陵贵人还是姐妹情深,大方得体啊。李家虽然罪不可赦,但作为曾经的结拜大姐,去送妹妹一程,也是情深义重之举。”

皇帝终于点头同意。

安陵缇娜随即立刻出宫去天牢见李双儿。

安陵缇娜心急火燎的赶到天牢,一见憔悴不堪的李双儿,倒真的心疼伤心起来。

“妹妹!”

安陵缇娜隔着栅栏握着李双儿的手,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泪水滚落:

“他们怎能将你打成这样?!”

所有犯人一入天牢便要尝尝下马威,更何况是通敌叛国诛灭九族之人。

李双儿见自己一回来,缇娜姐姐便第一时间赶来看自己,也不怕被自己牵连。

倒真是有姐妹之情。

一时伤心感触,哭得像个泪人:

“姐姐……”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和他们族人关押在一起,说话不便,遂让狱卒将她关押到单间。

开始狱卒不敢,即便是娘娘也不给面子。

“人都快要被斩首,本宫经陛下恩准前来,不过想给妹妹寻个舒服些的单间罢了,你们竟不给本宫面子?”

“妹妹?娘娘,那可是九族诛灭的人犯,娘娘就不怕与犯人扯上关系被牵连么?”

狱卒不阴不阳道。

“你们不仅忤逆本宫,还敢恐吓本宫?”

安陵缇娜端出娘娘架子,甩了狱卒一个耳光。

见狱卒还是为难,安陵缇娜随即又给了他们一大袋金铢。

软硬兼施。

几个狱卒掂量着沉甸甸的金铢,又瞧瞧娘娘的架子。

终于勉为其难的给李双儿弄到单间。

这样,两人说起话就方便了,而且有香菱在外面看守着。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为了她不惜出手打狱卒,又哭道:

“姐姐又何必为了双儿,脏了您的手。”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抱头痛哭:

“脏了姐姐的手算什么,只恨姐姐不能将妹妹救出去。

妹妹年纪轻轻的,就被你大哥连累,也真是太冤了!”

李双儿看着安陵缇娜,想到大哥在她身上下的隔三秋情蛊,很是内疚。

“姐姐,你身上可是中了隔三秋蛊毒?”李双儿迟疑的问。

她大哥已死得这么惨,她又不好在缇娜姐姐面前说责备自己大哥的话。

安陵缇娜轻愕,稍顿,又恍然:

“莫非当日,你已猜到中隔三秋蛊毒之人,便是姐姐?”

李双儿也不想提大哥对她所做之事,轻轻点头,颓然问:

“那姐姐身上之毒,可怎么办?”

“双儿放心,鬼王一直有给我解药,他那个色鬼,不会丢下姐姐不管的。”安陵缇娜道。

“……是鬼王给你下的隔三秋?”李双儿惊愕的问,“他……没死?”

“我身上的隔三秋蛊毒,确实是那恶鬼所下。”

安陵缇娜狠狠道,才又恨又怕: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幸他是地狱的恶鬼,只有他杀人,没人杀得了他。

否则姐姐没有了解药,容颜立刻衰老而死,下场也不会比双儿妹妹好。”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如此说,心中对顾倾城更加痛恨:

果然是顾倾城在高阳王面前陷害大哥!

真正给安陵缇娜下蛊毒的,是鬼王,而不是大哥!

一切是顾倾城编造出来,不仅嫁祸大哥通敌叛国,还冤枉大哥给缇娜姐姐下蛊毒。

她就知道,大哥如此爱缇娜姐姐,绝不会给姐姐下毒。

“顾倾城呀顾倾城,你如此害我九族,我李双儿真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李双儿咬牙切齿,痛心的泪又滚落下来。

安陵缇娜又低声问李双儿:

“双儿与高阳王那晚得偿所愿,当时是否给他吃了情人泪和女人心?”

李双儿擦擦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问:

“我先给殿下吃了情人泪,殿下当时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将我当作顾倾城。

但我趁他迷糊之际,也给他喂了女人心,为何他不爱我,他的心还在顾倾城身上呢?”

若那女人心真的如缇娜姐姐当初说的那样,拓跋会将对顾倾城的爱,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如今一切的祸事,就不会发生了。

安陵缇娜听李双儿如此说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报仇后的快感灌注全身,再也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

“……缇娜姐姐?”

李双儿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笑后,怜惜的抚摸着李双儿的鬓发,叹道:

“只可惜妹妹时日无多,若是能挺过半年,一切就会柳暗花明了。”

“姐姐此话何意?”李双儿错愕的问。

安陵缇娜附在她耳畔,阴测测道:

“因为半年后,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对咱们不屑一顾的拓跋,都要不得好死!”

李双儿震惊的看着安陵缇娜,眼里还带着迷惘。

安陵缇娜又悄声道:“双儿以为那女人心,真的能收复男人心么?”

“难道……不是么?”

李双儿语音颤抖。

安陵缇娜柔情似水的低声笑道:

“女人心,可是他们的夺命丸。

那毒药能在体内潜伏半年,半年后神仙难救。

即便是制此毒药的鬼王,也无药可救。

姐姐不但为父兄报仇,也为双儿和你们李家九族,报仇了。”

李双儿震撼极了。

骇然的低喃:

“原来女人心,竟是……剧毒?”

安陵缇娜含笑点点头。

李双儿颤抖的伸开自己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嘴唇颤抖,声音嘶哑道:

“我竟然亲手……给自己最爱的人……下毒了?”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内疚,低声狠狠道:

“双儿怎么到这般田地,还执迷不悔!

拓跋被顾倾城迷惑,害得你这么惨,害得你大哥惨死,害得李氏九族诛灭,你难道还对他有恻隐之心不成?!”

李双儿的眼泪簌簌滚落:

“可是……我即便再怨他,恨他,却从未想过……要亲自……毒杀他啊。”

安陵缇娜一把推开李双儿,稍顷,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冷厉道:

“为了这么个对自己无情无义之人,你竟然如此不争气!

当初你对我嫂嫂她们下的狠劲儿,都哪去了?

你忘了你大哥是如何惨死,忘了你九族就要被诛,忘了自己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么?!

你难道在阴曹地府,还要看着顾倾城与拓跋双宿双栖,而你却只能和你大哥和你的族人,含恨九泉么?!”

李双儿被安陵缇娜一通骂,随即清醒过来。

点点头,咬牙切齿道:

“是,拓跋该死,顾倾城更该死!只可惜,我没能连那贱人都一起毒杀了!”

安陵缇娜冷笑道:

“顾倾城和拓跋爱得轰轰烈烈,生死相依。

若拓跋死了,顾倾城生不如死,也不比我们快活多少!”

李双儿眼里拼出怨毒的寒芒,咬牙切齿道:

“可惜我不能食顾倾城的肉,寝她的皮!但我还能诅咒她,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安陵缇娜看着李双儿鬓发是的金簪,伸手取下来:

“双儿把这金簪给姐姐,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金簪在姐姐手上。”

“姐姐,这金簪是当日我们结拜,老祖宗所赠,你也有啊?”

李双儿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并不缺钱,根本不会在乎一根金簪。

是见她要死了,留下这金簪做念想么?

“傻妹妹,姐姐当然有,但你这金簪,姐姐自有妙用,我定教顾倾城与拓跋,反目成仇!”

安陵缇娜冷厉道。

李双儿听安陵缇娜言道能令顾倾城与拓跋反目成仇,便欣然点头道:

“好!”

想到李双儿不日就要被斩首,安陵缇娜又落泪,姐妹相拥分别,悲不自胜。

安陵缇娜遂将带来的好酒好菜,让人送给李双儿,才痛心的离开。

李双儿又哪里吃得下!

想到终究是自己给拓跋下毒,又想到殿下为了顾倾城竟陷害她大哥,害她九族诛灭。

竟不知是畅快还是悲痛,又哭又笑起来。

看着那些饭菜,想吃几口时,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胃里翻江倒海,哭得直想吐。

安陵缇娜离开天牢,又再悄悄见了一个人,把金簪交给了她,并仔细叮嘱她一番,才回宫。

第四百三十二章:姐妹诀别

第432章:姐妹诀别

顾倾城知道李双儿押解回来的时候,安陵缇娜早已去看望过李双儿。

不是顾倾城的消息不及安陵缇娜的灵通,而是拓跋濬的侍卫本就不想告诉她和拓跋濬有关李双儿的一切。

而安陵缇娜却万分关心李双儿何时被押解回来。

她要确定李双儿是否给拓跋濬吃了女人心,故而让宗爱时刻盯着押解的消息。

因而李双儿前脚进天牢,安陵缇娜后脚去探监。

而顾倾城得知李双儿回来的消息,是那晚在毓秀宫,姑姑感慨李峻九族翌日就要行刑了。

晚上,她看着那枚金簪,又找出当初结拜的那份金兰贴,看着这些物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终究是念念不忘当日在顿丘王府,她们姐妹三人结拜,那日情景历历在目。

人死如灯灭,李双儿并不知晓她哥哥通敌叛国,她唯一的错,只不过错在她太爱拓跋濬了。

一早起来,她本来想叫上安陵缇娜去送李双儿一程。

但想来她已经是陛下的充容,陛下定然不允她与通敌叛国的李家有任何牵连,她又何必令大姐难做。

冯左昭仪知道倾城要去天牢见李双儿,语气略重:

“这种处心积虑,不怀好意的姐妹,姐妹情分早断,不送也罢。”

姑姑对人温婉,甚至走在御花园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

可是姑姑再与世无争,但凡有任何对倾城不利的人和事,她就会像护犊的母鸡,张开翅膀将倾城守护在翼下。

“罢了,九族诛灭,实在太可怜,还是去送她一程吧。”倾城轻轻叹息。

“是啊,李峻一人获罪,罪及九族,实在有太多无辜冤魂了。”

姑姑深情纠结,仿佛心事重重。最后温言道,“去天牢,你自己小心些。”

顾倾城默默点头,深情的看着姑姑,对姑姑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带着飞鸿飞雁出宫。

去天牢的路上,却见拓跋濬的快马在后面追来。

她让马车停下,主动走下马车。

飞鸿飞雁也紧随下来。

看着快马追来的拓跋濬,她有点莫名的紧张,怕拓跋濬知道自己去见李双儿会担心。

又刻意把脖子上的狐毛紧了紧,虽然那伤疤早已消失了,拓跋濬还是会心疼。

一身银色狐裘大氅,高贵英俊的拓跋濬也不下马,拿鞭子直接指着顾倾城的车把式。

“赶紧的,送郡主回去!”

车把式老黄看看高阳王大将军,又用眼神征求安平郡主的主意。

顾倾城示意老黄不要管高阳王。

拓跋濬见状,跃下马,一把抱起她回车厢,语气冷得像外面的雪花。

“那是个疯子,不许去看她!”

拓跋濬说罢,又掀开顾倾城脖子上的狐裘,伸手摸摸那曾经受伤的地方,心疼极了。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

“她今日就要处斩,我就是去送她一程,你别担心。”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眼底涌动着痛色。

其实顾倾城受伤不久,便即日夜兼程回平城,脖子上的伤一直疼得厉害。

加上老祖宗去世,又伤心哭泣,这伤便好得慢,否则早就连那一点粉色的疤痕都消失了。

“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顾倾城软软的笑,“别说她今时今日是阶下囚,即便她好好的,也不是你娘子的对手。”

“不是对手?”拓跋濬斜睨着她的脖子,“那这伤是怎么来的?!”

“那……就是个意外。”

“你真打算要去?”

顾倾城点点头,细细打量拓跋濬的神色,又软声道:

“我与她当初结拜的金兰贴还在,想着当她的面烧了……”

拓跋濬冷冽的打断她:

“一张破纸,让战英去当着她的面烧了。这些小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

李双儿一而再伤他的倾城,别说她是处心积虑,哪怕她是无心,也早该死了。

顾倾城抿着嘴默默的瞅着他。

拓跋濬这些年视李峻若兄弟手足,还向皇帝请旨封他为顿丘王。

没成想他却是那个与敌人勾结一起,追杀自己之人。

着实令他心寒!

他恨李峻他们,情理之中。

估摸着他的气消了一点,顾倾城才又软软道:

“毕竟曾经结拜,我要当面烧了金兰贴,才算了结。”

拓跋濬再低叱:“我说不准去就不许去!”

他鲜有对倾城如此重的语气。

顾倾城微微嘟嘴,低垂了眼帘,修长羽睫覆盖住清湛的眼眸,安静端坐,身上泛出丝丝冷气。

她生闷气,但只一瞬间,转念一想,又理解拓跋濬。

她知道拓跋濬吃软不吃硬,就放软了声音,摇着他的大袖,撒娇道:

“让我去吧,大将军,你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居然拿软话哄我,本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我会上套啊?!”

拓跋濬看不惯她小狗腿的模样,斜睨着用话戳她。

顾倾城带着谄媚的笑:

“我的夫君当然是好人了!别看他外表狠戾,他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虽是谄媚一笑,也却春光明媚。

拓跋濬看着她故作谄媚态,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故作狠戾的捏捏她的鼻子。

“瞧瞧你!”拓跋濬语气带着心疼,“为了一个伤害自己的人,连气节都可以丧失!”

“我可不是阿谀奉承自己的夫君,我说的是真心话呢。”

她又靠在他怀里腻歪歪的笑。

拓跋濬的心软成一泓湖水,终于妥协:

“那把玄月匕首,还带着么?”

“带着带着。”

顾倾城马上点点头,嘴角微翘。

“若是那疯子再敢伤你,你拿刀把她的爪子剁了,能做到么?”

顾倾城忍不住就“噗嗤”的笑了,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儿。

李双儿听了此话,即便不剁她,她也伤心得要死吧?

“听说,跟一个疯子计较,那他也不过是疯子。而且,人死如灯灭,所以,拓跋濬,咱们都别记恨她了。”

拓跋濬长吁口气,轻轻亲了她一口。

“你要陪我一起去么?”顾倾城有些得寸进尺的问。

“亏你想得出!”拓跋濬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主意安全!”

放开她径自下马车。

顾倾城笑盈盈的目送他上马。

翻身上马的拓跋濬,离开前再看着她叮嘱:

“你们都给本王记住,从今以后,本王不要听到那女人任何消息!”

拓跋濬的话,既对顾倾城说,也是对那些侍卫命令。

“哦,知道了。”顾倾城软软道。

而那些侍卫也拱手道:“遵命!”

“你们两个,看紧郡主,”拓跋濬再对飞鸿飞雁道:“郡主再有任何损伤,唯你们俩是问!”

“是,大将军!……”飞鸿飞雁躬身道。

而后,拓跋濬对战英微微一瞥,战英便知道殿下要他去天牢打点。

殿下还是不放心,怕李双儿再伤害他的倾城。

顾倾城的马车再往天牢赶去。

她知道拓跋濬对李双儿的恨,他恨李双儿破坏了他和自己的清纯。

在拓跋濬心里,李双儿是他和顾倾城之间的污点,更是他人生的污点。

天牢里面的狱卒,早就认识顾倾城,何况还有战英在那里低声道:

“安平郡主驾到,不得怠慢!”

狱卒自是唯唯诺诺。

见郡主说要见那个李双儿,都恭恭敬敬的为她引路。

战英见狱卒识趣,也自离开。

曾经,这是个令她胆颤心惊的天牢。

时至今日,顾倾城几乎已记不清自己几次进天牢了。

关押李双儿她们的牢狱昏暗,狱卒还专门为顾倾城点了盏灯笼,让飞雁提着。

顾倾城走到李双儿的单独牢房,所有的牢房皆是木栅栏隔开,其他牢房关押着李氏宗亲及其近亲。

喊冤叫屈,哀嚎悲戚,声声凄怨,令人忍不住一阵心酸。

“郡主,前面就是那李双儿的牢房,郡主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人,小的先告退了。”

狱卒引顾倾城到来后径自离开。

“谢谢。”顾倾城向狱卒点点头。

飞雁举着灯,透过灯笼橘黄的光芒,顾倾城看见牢房里那个女人:

头发蓬松,衣衫褴褛,一身鞭痕。

早已不复当日寿诞那个灵气逼人,跳着采莲舞的倩影。

今日午后,这个女人也将身首异处。

她所有的错,就是错在爱错了一个男人。

她的悲哀,就是有个通敌叛国的大哥。

她想起那些飘渺梦幻,在桃花坞与小蝶在一起的小红狐阿狸……

顾倾城忍不住就涌起一股泪雾,心里对她曾经的恨,竟一下子消弭殆尽。

李双儿此刻神情呆滞,万念俱灰。

待她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顾倾城,仇恨又令她像注了鸡血一般,恢复了一点精神。

充满怨毒的眼眸,仇视着顾倾城。

“顾倾城,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还想来看看,我是如何悲惨吗?!”

李双儿拖着疲惫的身躯,扑向栅栏。

飞鸿飞雁立即拔剑,全神戒备。

“你们放心,她伤不了我。”顾倾城看着栅栏,低声对飞鸿飞雁道。

李双儿凄然的笑,带着哭腔:

“是啊,我伤不了你,将死之人,怎么还伤得了你这个贱人!”

“双儿,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顾倾城喉咙有些哽咽,眼泪噙着泪水。

“顾倾城,你这阴险歹毒的女人,我不要你的可怜,我最恨你这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模样了!”

李双儿破口大骂。

“李双儿,你别不识好歹!”飞雁喝道。

李双儿更怒了,瞪着大眼睛怒视飞雁: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竟然敢教训本县主了?”

“不要脸,就快要死之人了,还张牙舞爪!”飞雁毫不相让。

“虎落平阳被犬欺!”李双儿咬牙切齿,“我乃将门之后,李家世受皇恩,若非顾倾城那贱人陷害,我李家九族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随即,她又指着顾倾城,声嘶力竭的哭骂:

“顾倾城,你这睚眦必报,狠毒的女人!你要恨我,便将我碎尸万段便罢了!

为何要陷害我大哥,害我九族被诛?!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我诅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李双儿,你再敢骂郡主一句,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飞雁狠狠道。

即便死,李双儿也不想做个没舌头的鬼。

她见飞雁恶狠狠的向她举剑,倒是收敛了些。

顾倾城微微对飞鸿飞雁挥手,示意她们退后些。

开始飞鸿飞雁还是担心,但郡主的眼神她们不敢抗拒。

只得退后一点,紧紧盯着。

“哈哈哈……”

李双儿看着顾倾城,哈哈哈的狂笑。

“顾倾城,你以为你赢了高阳王,赢了陛下对你的宠爱,赢了天下吗?!

我告诉你,你也没有赢!什么都没有赢!不久的将来,你将会和我一样,痛不欲生!!!”

顾倾城叹口气:“双儿,过去的事,谁对谁错,毕竟姐妹一场,就都让它过去吧。”

“……过去?你们把我李家害得九族诛灭,一句话,就能过去了?!”李双儿状如疯狂。

“我只是想来送你一程罢了。”顾倾城黯然道。

“呸!假惺惺!谁稀罕你来送我?!”

李双人紧紧抓着栅栏,不知是悲是喜的瞪着顾倾城咯咯咯的笑,笑得样子恐怖:

“你以为你真能跟高阳王双宿双栖吗?哈哈哈……你别做梦了……”

也不知李双儿是伤心过度,还是疯狂过度,一边笑,竟一边干呕。

“双儿,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顾倾城忍不住问。

自己马上就要斩头了,她还假惺惺?

李双儿对她恨得肺都要炸了!

“顾倾城,我不要看到你那副假仁假义的臭脸!”

李双儿眼睛血红,对顾倾城恨得浑身颤抖。

“顾倾城,纵使我李双儿不能吃你的肉啃你的骨,你们也会生不如死!

你等着,无须多久,你和拓跋濬还有陛下,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顾倾城以为李双儿只是恨极了,才诅咒他们罢了。

“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们郡主?”飞雁倏然扑过来,“我看你是活够了!”

飞雁想扬手给她一巴掌时,被顾倾城拿住了她的手。

“退出去!”顾倾城的声音不容置喙。

飞鸿飞雁终于又退远一些。

“是,我是活够了!你们杀了我啊!顾倾城,你杀了我啊!……”

李双儿又像疯了般咆哮,拍打着栅栏,痛心疾首的哭:

“大哥,父亲,是双儿害了你们啊!……”

“你大哥,是咎由自取。”顾倾城沉重道,“只可惜连累了你们那么多人。”

“你还敢污蔑我大哥?!”

李双儿气得呃呃呃的吐酸水。

顾倾城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双儿,道:

“双儿,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蓄谋害过你大哥。

这些年,你大哥一直与殷孝祖和九幽地府暗中勾结,几次三番对高阳王刺杀。

那次在雀鸟湖,也是你大哥与花想容勾结,欲嫁祸高阳王弑杀陛下。

广陵一战,也是你大哥与殷孝祖通风报信,害得大魏那么多将士们受伤。

罪证确凿,没有人冤枉他!”

李双儿见顾倾城说得言辞恳切,心道莫非大哥真是罪有应得。

她低垂着头,狡黠的眸眼滴溜溜的转,缇娜姐姐说过,若能拖得半年,她就有生还之望。

她知道顾倾城虽有铁腕无情的一面,却更有慈悲怜爱之心。

若有一丝生存希望,她又怎肯死。

为今之计,只能放下仇恨求她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三章:震惊之喜

第433章:震惊之喜

李双儿一念及此,随即直直的跪在顾倾城面前,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二姐,我知道你恨我,一切都是妹妹的错,是双儿痴心妄想,竟然对高阳王殿下生出非分之想。

是双儿错了,我向你赔罪。你放过双儿和我的族人吧,即便我哥哥有罪,我和族人都是无辜的啊。

陛下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你去求陛下,陛下一定会听你的!

求你看在我们共同发誓,结拜的姐妹情分上,帮帮我们……

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李双儿拼命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声泪俱下,又哭又喊又呕吐。

看着也委实可怜。

顾倾城顿时升腾起一股恻隐之心,想到当日的结拜,不禁潸然泪下。

随即想到陛下的决绝,圣旨一下便无转圜。

别说是通敌叛国了,就连崔浩那般重臣,都惨遭诛灭五族。

“双儿,虽然你大哥罪有应得,可是连累那么多人诛灭,我也觉得很残忍。”

顾倾城喟然,轻拭泪眼,又无奈道:

“不是我不帮你,通敌叛国,罪不可赦,陛下旨意已下,即便是我……都无能为力。”

“不会的,不会的,二姐,陛下一定听你的,你去求求陛下吧,妹妹不想死啊。”

李双儿哭得泪雨滂沱,继续哀求:

“咱们当初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二姐都忘了吗?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顾倾城想到她今日就要赴死,就要上断头台,也心酸得眼泪簌簌……

她缓缓跪下去,隔着栅栏,再慢慢扶双儿起来:

“对不起……三妹妹,二姐也想帮你……可是,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原谅二姐……”

飞鸿飞雁恼李双儿故意灌醉她们,好找机会向郡主和高阳王下手。

如今又在郡主面前演戏,扮可怜,还惹得郡主哭泣。

飞雁脾气暴躁,跺脚恨声道:

“现在知道咱们郡主是你的二姐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把我们灌醉,去做那些丑事,结果高阳王还只当自己放了个臭屁!

你害得咱们郡主和高阳王几乎没了性命,我真恨不得立刻就宰了你!

你当初接近咱们郡主,就是不怀好意,还敢提什么发誓结拜,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真是厚颜无耻!”连温婉的飞鸿也狠狠道,“我们郡主,就是来与你做个了断的!”

顾倾城知道飞鸿飞雁是护主心切,只向她们挥挥手。

飞鸿飞雁便立刻住口。

顾倾城此刻对李双儿早已没有了恨,沉重的看着李双儿道:

“双儿,通敌叛国大罪,任何人求情,便是连坐之罪。

就连三朝重臣,赫赫威名的大司徒崔浩,只因国史之误,便五族诛灭。”

李双儿再也站不稳,沿着栅栏,慢慢倒在地上,一脸绝望:

“如此说来,再无生还希望了……”

提起国史,顾倾城陡然想起拓跋灵当初抛出马车外的国史,看样子,是李双儿接住的。

“双儿,那日结拜,你与缇娜姐姐去皇宫没接上我,后来在路上遇到。

你当时手上拿的,应该就是上谷公主抛出去的国史吧?那国史现在哪里?又或者,你给了谁?”

李双儿一脸颓败,一脸茫然,想起那日情形,她们还假惺惺的要结拜。

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就要身首异处。

她心如死灰,嗤笑一声:

“那国史原也是个祸水!连三朝重臣也诛灭五族,当日缇娜姐姐捡起来,谁知道她丢去哪里了?”

李双儿此番言语,言下之意,那国史最后,是落在安陵缇娜手上了?

顾倾城的胸腔狠狠抖了一下!

如此说来,果然是大姐,是她将国史送给老祖宗!

她是出于义愤,还是蓄意而为?

不对,自己一再跟她说过,老祖宗不能受任何刺激。

她再出于义愤,也不该鬼鬼祟祟的将国史留给老祖宗。

她每日代自己去万寿宫陪老祖宗,再悄悄给老祖宗塞下国史,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也没有人会怀疑她去看望老祖宗的动机!

那这样看来,她是明知道老祖宗受不了刺激,故意要气死她了?!

顾倾城胸腔有气血翻涌,感觉到热血往喉咙喷薄。

难道安陵缇娜和双儿一样,当初都是为了接近自己,才假意和自己结拜?!

她几乎站立不稳。

飞鸿飞雁赶紧来扶住她。

李双儿此刻又抬眸看着顾倾城,做最后的挣扎:

“二姐,你真的就劝服不了陛下么?”

顾倾城伤心到了极点,两个所谓的结拜姐妹,原来都是另有所图。

她叹口气:“我真的无能为力。”

“顾倾城,你找借口,你就是盼着我们死!!!”

李双儿绝望之余,又疯了般狂吼:

“你会不得好死的,不用多久,拓跋濬与陛下,便和我一样下地狱!你会生不如死!……”

李双儿一边骂一边吐,也许是过于激动了。

顾倾城看她骂得激烈,也心灰意冷,微微阖眼,拿出金兰帖,飞鸿递过灯笼。

“双儿,既然你当初并非真心与我结拜,这金兰贴,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顾倾城沉痛的将金兰贴放在灯笼上燃点着。

看着金兰帖燃烧的火焰,顾倾城眼前又出现她和安陵缇娜、李双儿她们三个结拜的情景。

她以为自己没有姐妹缘,结果有了两个义结金兰的姐妹。

原来一切,竟是蓄谋。

就连那一直有长姐风范的安陵缇娜,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若老祖宗之死,真的是安陵缇娜故意而为,她不会放过她。

可自己即便不放过她,她身中隔三秋之毒,也将命不久矣。

罢了……

李双儿嘴里一边骂个不停,一边呕吐,连苦水都吐出来了。

顾倾城慢慢转身离去,后面的干呕声不断。

也许肚子里没吃的,才吐苦水吧。

但她好像看见李双儿的牢房有饭有菜啊。

难道那些酒菜有毒,李双儿才不敢吃?

可是,将死之人,又有谁会去毒害她?

临离开李双儿的牢房,她回身看看那些死囚,问送她离开的狱卒:

“这些都是重刑犯人,难道没给吃的吗?”

“郡主,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别说平时有牢饭吃。临行前,也会给他们吃顿好饭。”狱卒苦笑道。

“那为何那李双儿饿得苦水都吐出来了?”顾倾城蹙眉道,“难道那饭菜有毒,她不敢吃?”

“那饭菜是充容娘娘每日命人送给她的,怎么会有毒?”

狱卒道,又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看来是那女人当惯千金小姐,牢饭咽不下吧。”

顾倾城也叹气的离开。

快要离开天牢,倏然,她灵光一闪,又停止脚步。

顿了一下,便转身往李双儿的牢房走回去。

狱卒在后面喊:“郡主,您还要干嘛?”

飞鸿飞雁追过来。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飞雁问。

“你们俩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顾倾城对她们道。

飞鸿飞雁不知郡主意欲何为,只得停下来等。

顾倾城拿过飞鸿手里的灯笼,再回到李双儿的牢房。

李双儿正有气无力的靠在栅栏上喘气,显得疲乏之极。

看见顾倾城回来,不明何意,纵然心里恨她恨得要死,现在却已经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倾城放下灯笼,拿过她一只手给她把脉。

把着把着,她震惊得跌坐在地上。

“顾倾城,瞧你的样子,我是得绝症了么?”

李双儿看着顾倾城,有气无力的问。

半晌后,又了无生趣道:

“反正今日便要上断头台,病死或者砍死,也没什么分别了。用不着你假惺惺!”

顾倾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眸子里噙着泪,五味杂陈的看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心里不知是恨或怨。

顾倾城重新镇定过来,拿起灯笼往外走。

“顾倾城,你还装什么好人,把什么脉,我即便是病死,也不用你可怜!”

李双儿有气无力的在后面骂。

顾倾城出到李双儿的牢房,方才的狱卒赶紧迎过来,再恭恭敬敬的送她出去。

“郡主,您还好吧?”

飞鸿扶着顾倾城,见她脸色惨白,担心的问。

顾倾城轻轻摇摇头。

想迈步出天牢,又顿住,重重的叹口气,对狱卒交代:

“几位大哥,里面的那个李双儿,你们不要难为她,更不可以打她。要水要饭,你们随时伺候着。”

“……这?”狱卒有些莫名其妙,“那个女人不仅骂郡主您,还骂高阳王和陛下,不乱棍打死,已经看她是将死之人,格外开恩了。”

顾倾城向飞鸿要来袋银两,递给狱卒:

“总之,你们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

“罢了,就饶了她,反正等一下就要押解他们上法场了。”狱卒道。

有银子好说话,况且即便没有银子,郡主的话,他们也奉若圣旨。

顾倾城再交代狱卒:“你们尽量拖延,我未回来之前,绝不能押李双儿走。”

“郡主的样子,是要去向陛下求情,救下李双儿?”狱卒不明所以,还是蹙眉问

顾倾城沉重的点点头,出了天牢,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精神恍惚,脚步虚浮发软,软得几乎站不稳。

飞鸿飞雁不知道郡主为何折返回去,回来后为何神色不对。

见郡主仿佛虚脱,赶紧扶住她上马车。

“老黄,立刻快马回宫!”顾倾城交代车把式。

“好咧郡主。”车把式答应着。

飞鸿飞雁扶她上车坐好。

飞鸿温婉的问:“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看郡主的脸色很不好,难道是李双儿说什么话,惊吓了郡主?”飞雁也焦灼的问。

“是啊……确实是震惊……震惊之喜。”顾倾城低低叹息。

“震惊之喜?……”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又蹙眉,不明所以。

马车在车把式挥鞭下,直奔回宫,飞驰而去。

顾倾城想到拓跋濬发下来的话,李双儿是生是死,她的一切,他都不要知道。

她神思纠结。

飞鸿飞雁无论如何,还是觉得郡主神色不对,又不敢轻易再追问郡主。

主子的事,主子若想说,自然不用问,她若不想说,做奴才的问多了就是不守本分。

顾倾城飞驰回宫,问了宫人,知道陛下在御书房,便直奔御书房找陛下。

拓跋焘和大司马高允以及李敷等一众太学博士,济济一堂,在御书房谈论如何重新修撰国史。

里面有说有笑,谈笑甚欢。

候在御书房门外的宗爱见顾倾城的样子,似乎心急如焚。

他反而唱反调,故意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将她拒之门外。

“安平郡主,陛下和大臣有事相商,您先请回吧。”

顾倾城瞧瞧日头,李双儿午后便要问斩了!

顾倾城火急火燎道:“中常侍,我有急事找陛下。你赶紧去给我通报!”

宗爱本不想去通禀,见顾倾城不容置喙,怕真有什么急事,他阻碍了的话,皇帝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勉为其难的进去,却没说顾倾城有急事求见,只不紧不慢道:

“陛下,安平郡主恰巧经过御书房呢。”

他如此算是通禀了。

却没说顾倾城急着要见陛下,皇帝正在议事的当口,想必也没功夫搭理路过的顾倾城吧。

没想到皇帝见顾倾城在外面,却主动宣她觐见。

宗爱有些愕然,看着那么多的鸿儒,陛下不是在议事么,怎么还要宣她进来?!

但皇帝既然让顾倾城进来,他也不敢逆旨。

只得去请她进入。

“倾城,你来的可是巧了!”

拓跋焘一看见顾倾城,浅笑立马变成了慈祥的深笑。

还没等顾倾城行礼,又对大司马高允等人道:

“大司马,诸位鸿儒,虽说你们比倾城这丫头,痴长了很多岁月,但倾城的睿智和才干,实属亘古少见,以后你们遇到难以裁决之事,不妨请教安平郡主!”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顾倾城聪明睿智,他们是知道的。

顾倾城深得民心,他们也是知道。

甚至他们自己也敬佩她在十万大军中从容进退,还重创敌首。

不仅识破花想容的奸计,还与高阳王一起,光明正大的揪出深藏多年的通敌叛国李峻。

可皇帝如此器重抬举顾倾城,众人倒是意想不到。

一时间,众人对顾倾城的态度,愈发的恭敬了。

“是,陛下……”

殿内众人向陛下拱手。

顾倾城收摄心神,大方得体的与皇帝和诸位见过礼。

如此情形,顾倾城一时之间,也不好把心里那份震惊之喜禀报啊!

她暗暗着急。

“倾城来得正好,朕与诸位大臣博士,正在谈论如何重新编撰国史,”拓跋焘乐呵呵道,“你看看,可有什么意见?”

顾倾城虽然心事重重,神不守舍,仍谦逊的回答:

“诸位大人乃陛下股肱之臣,诸位博士鸿儒更是才艺通博,对大魏历史,如数家珍,耳熟能详。

倾城年纪尚幼,对大魏史实,知之不详,不敢发表谬论。”

其中有几个白发老博士,当日见顾倾城在太学口出狂言,质疑圣贤言论,还被气哭了。

但那女娃虽然口出狂言,毕竟是老百姓的福星,那么多降奴受惠,后来想想,也就原谅顾倾城了。

如今见顾倾城虽然谦虚,她即便聪明睿智,可陛下对她还是过于推崇了。

又想考考她。

其中一位捋须道:

“安平郡主年幼,对大魏历史,知之不详,情有可原。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提供史料,以郡主之见,该如何整理撰写呢。”

顾倾城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一脸宠溺,温言道:

“倾城,你对大魏历史,知道不多,也无所谓,为了给后世子孙,留下大魏的事迹,尽可畅所欲言。你当日在太学,不是也直抒胸臆吗?”

众人也一副期待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微微点头,遂从容道:

“纵观历朝历代,国史确是无穷无尽的宝藏。读史可鉴今,可窥治天下之道。

撰写国史,让后辈子孙,以史为镜,知往鉴今,自强不息。

倾城浅见,顾名思义国史,当以事实为依据,系统梳理,记录国家大事,民俗风情。

既要弘扬国家功绩成就,又要客观严谨,不事浮夸。

文章之材,国史之任也。

修纂国史,实录本朝历史,又不能刻板于传统的记诵。

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

国史应该是生动的教材,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有精神,有推到力。

好的国史,不仅让后世子孙知道朝代轨迹,祖辈们的轶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于国家危亡时刻,又能唤醒国魂,发聋振聩,御敌救国,唤醒子孙们热血。

这样既有历史依据,又有正面教育,弘扬民族精神的国史。

倾城觉得,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国史。”

顾倾城道完,看看众人,又谦逊道:

“倾城的谬论,难登大雅之堂,让陛下和诸位大人,诸位博士见笑了。”

众人纷纷颔首。

“言简意赅。”

“一针见血。”

“语出惊人。”

方才那位老博士,终于捋须颔首含笑道:

“好!妙语连珠,郡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拓跋焘也颔首,满意道:

“倾城一个年轻女子,都知道国史的真正涵义。

不像某些人,一味的挖掘别人的隐秘,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那样的国史,只会令后辈子孙蒙羞,成为无德之人津津乐道的笑料,怎会有正面的教育意义!”

“陛下言之有理……”

众人皆躬身揖礼。

顾倾城看着皇帝,想想天牢里的李双儿,脸色越来越忧急。

不得不向皇帝打眼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四章:母凭胎保

第434章:母凭胎保

拓跋焘见倾城脸上神色有异,还向他打眼色,便对众臣道:

“好了,关于如何修撰国史,相信诸位心里,都明白了,众爱卿就退下吧!”

众人退去,拓跋焘看着顾倾城,这丫头如今焦急,不像是路过,分明是有急事找自己啊。顶点小说X23UOM

随即他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宗爱。

宗爱看着陛下那眼神,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陛下那是要秋后算账呢!

“丫头,你是专程来找朕的?”

顾倾城看了看御书房内监宫人。

拓跋焘手轻轻一挥,宗爱便识趣的招呼宫人们退下。

顾倾城脸色凝重,略为迟疑,便直言:

“陛下,李双儿有喜了。”

“……什么,什么有喜?”拓跋焘微愕,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她怀孕了?”

顾倾城点点头:“应该是高阳王的。”

拓跋焘神色凝重:“如何证明,是儿……的?”

顾倾城慎重道:

“李双儿与我一起去广陵,期间并未与任何男子有亲密接触。

她给高阳王喝了那迷情药,翌日就一直被高阳王关起来,直到押解回平城。

我给她把的喜脉,算算日子,也是正好,不会有错。”

拓跋焘恼怒的捶在龙案上:“怎么她偏偏就有孕了?”

“陛下,李峻通敌叛国,其罪当诛,”顾倾城跪下道,“但李双儿实属受家人牵连,如今她又有孕,看在皇家血脉份上,陛下可否格外开恩,饶恕她们。”

皇帝伸手示意顾倾城起来。

叹口气道:“儿可知道此事?”

顾倾城摇摇头:

“他一再下死命令,有关李双儿的一切,都不许跟他提起。

所以,倾城知道李双儿怀孕后,便立即来找陛下了。”

拓跋焘伸手扶额,微微阖眼,沉吟半晌,才睁开眼睛。

“不让儿知道也好,那个李双儿敢给他用药迷情,至他乱性。

他觉得是自己一生的污点,他不想知道她的一切,情有可原!”

稍顿,他又道:

“此事绝不能对外张扬,李峻通敌叛国,被朕诛灭九族,李双儿也是必死之人。

这孩子他日长大,让他知道朕灭其母九族,恐怕宫廷,又将引起腥风血雨。”

“陛下的意思,难道……不让他出世?那毕竟是……高阳王的骨肉。”

顾倾城惴惴的问。

皇帝沉吟半晌,看着顾倾城问:

“倾城,那孩子,你以后能视如己出吗?”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好,那这件事,朕自会秘密处理,你也不用跟儿提起,免得他心里添堵,对他毫无裨益。”拓跋焘道。

“好,倾城知道了。”

拓跋焘传穆铖进来,对他耳语一番,穆铖领命匆匆离去。

拓跋焘又向她招手。

顾倾城走近,拓跋焘让她悄悄去个地方,随后便会有人秘密带李双过去。

让顾倾城告诉李双儿静心安胎生育,兴许能留她一命。

顾倾城向皇帝跪安:“那倾城先去了。”

离开皇宫,顾倾城坐着皇帝秘密派的车驾,去了那个地方。

其实,顾倾城心情并不轻松。

她可以原谅李双儿对拓跋耍手段,与他有一夕之欢。

因为拓跋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哪怕他当时抱着李双儿,也以为怀里人是她。

但李双儿竟有了拓跋的孩子,那孩子会永远提醒她,她和拓跋之间,插足过李双儿。

她原本可以不回头去看李双儿,让她立马斩首,也无人知道那孩子的存在。

即便她回头,知道了李双儿怀孕,她不告诉任何人,不告诉陛下,那孩子也不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可是,她不能泯灭自己的良心,那孩子是无辜的。

而且,那终究是拓跋的骨肉。

她爱拓跋,就爱他的一切。

而且那并非拓跋的过错。

那儿是郊外一个小别院,虽然此刻被大雪覆盖着山水,若春暖花开,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不久便有铁甲护脸禁卫,秘密带着蒙着眼睛的李双儿过来。

李双儿被押解进屋子里,禁卫退出去。

李双儿一路蒙着眼睛,秘密押解至此,打开蒙眼布,见自己置身一小房子,缓缓眼神,抬眼便看见站在那儿的顾倾城。

“顾倾城,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说呢?”

“我乃将死之人,你还悄悄带我来这鬼地方,是想慢慢折磨我,要我生不如死么?!”

李双儿咬牙切齿的看着顾倾城。

“李双儿,你为高阳为,不惜陪上自己的清白,赌上自己的一生,却得不到他任何的爱,你不后悔么?”

顾倾城不愠不火,一脸淡然。

李双儿冷厉的看着顾倾城,恨不得吃了她,咬牙切齿道:

“成王败寇!我知道你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我偷了你的爱人,你便设计要我九族诛灭!

高阳王殿下只是被你蒙蔽,为你一时所迷惑,才对我李氏绝情绝义!

但我自幼便爱慕殿下,我对殿下之真心,绝不会比你顾倾城少!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九死而不悔!

恨只恨,我大哥,我李氏九族,皆因我而被你陷害,成为刀下冤魂!

但是顾倾城,我告诉你,你不会比我好过,我以血咒诅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不识好歹!随你怎么认为,我是否心如蛇蝎,日久见人心。”

面对咬牙切齿的李双儿,顾倾城还是平静如水。

“日久见人心?你是好是歹,我李双儿将死之人,还能瞧见么?”

李双儿心如死灰。

顾倾城云淡风轻道:

“你暂时不用死。”

李双儿不相信的看着顾倾城,惨然的笑:

“哈哈哈……郡主是良心发现,大发慈悲?还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总之,你安心在此住下吧。”

李双儿的惨笑戛然而止,脸色僵硬,看着顾倾城。

难道,自己真的不用死?

自己真的死里逃生?

半晌后,才讪讪道:

“没想到二姐终究是心软,救了双儿。”

顾倾城百感交集,长叹一声:

“双儿,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养胎,陛下说了,若你好好的把孩子生出来,兴许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养胎?”李双儿一脸惊愕:“生孩子?”

顾倾城苦涩的笑:“是的,你有了拓跋的孩子。”

李双儿又惊又喜,不敢相信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惨然:

“我有孩子了?……天啊,我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她真的好开心,不但因为有了孩子,而且这腹中孩子,是高阳王殿下的!

她一直梦寐以求能与高阳王殿下在一起,她终于如愿以偿的与他玉成好事,而且成功的有了他的孩子。

即便他对自己再狠心,她也觉得值了!

而最重要的,她本因为必死无疑,却因为这孩子,得以活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总有一日,高阳王殿下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眷顾她,慢慢接纳她的。

“殿下知道么?”李双儿又紧张的问。

“双儿,你想听真话么?”顾倾城反问。

李双儿看着顾倾城期盼的点点头。

顾倾城叹口气:

“拓跋不知道,他说过不想听有关你的任何事。

你有身孕之事,是我悄悄禀报陛下,陛下安排你过来的。”

李双儿很失望。

虽然失望,但她还是开心的笑,笑得落泪。

想起高阳王对自己如此绝情,又有无限的悲凉。

“好吧,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顾倾城道,“我有时间,便会来瞧你。”

顾倾城离开,走出别院。

李双儿在屋子里抚摸着小腹,想着那是她和高阳王殿下的孩子。

总有一日,高阳王殿下见到孩子,会念起自己对他的好。

便会对她母子好。

倏然间,她想起什么,脸色陡然刷白。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赶紧追出门去,把顾倾城叫回来。

“二姐,高阳王殿下,吃了……女人心!”

李双儿神色惶恐,颤抖道。

“……女人心?”顾倾城轻笑。

有些发懵的笑:

“猪心,牛心倒是能吃。我也知道拓跋会剥人皮,但他不至于,还敢吃女人的心吧?”

李双儿搓手,手足无措,显得万分忐忑:

“女人心是……是一种剧毒,能……潜伏在体内半年,半年后……无药……无药可救。”

“什么?”顾倾城闻言脸色陡变:“是不是你做的?!”

李双儿吓得缩过一边,瑟瑟颤抖的,默默点头。

顾倾城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扇给她。

李双儿吓得又往一边退:“二姐,我可是有了……殿下的骨肉……你打死我,孩子……也没了……”

顾倾城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吼道:

“孩子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我省得添堵!”

李双儿吓得赶紧跪下来磕头,一边哭道:

“二姐,我错了,是双儿鬼迷心窍!我当时并不知道女人心是毒药,我只以为,那是能令殿下会爱上我的药。

我也是日前才知道的,若我知道那是毒药,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给殿下下毒啊……”

顾倾城拉她起来,一把捏着她的脖子:

“李双儿,若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我现在就杀了你!”

李双儿也后悔的哭道:

“二姐,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我在你敬给殿下的那杯酒里,下了情人泪,没想到殿下果然把我误以为是你,和我好合。

我以为那女人心,也是迷惑殿下心智,令他会好好爱我的情药。

就在他与我……之后喂给他,我是最近才知道,那是无药可救的毒药啊!”

顾倾城重重吐口浊气,放开她,定定的看着她:

“你一直被关押,直至回到都城,而你是后来才发现,那女人心是毒药,这期间,也就大姐来找过你。

你老老实实交代,那所谓的情人泪和女人心,是不是大姐给你,教唆你对拓跋下毒的?!”

李双儿低头垂眸,心里千回百转,缇娜姐姐对自己这般好,绝不能出卖她。

即便自己死了,还有大姐与顾倾城为敌。

她默然半晌,抬起头淡定道:“不是的,是大哥给我的。”

顾倾城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你还敢为她遮掩?!”

顾倾城爆喝一声。

旋即再凌厉道:

“你大哥在广陵就死了!你以为以你大哥一个死人,就可以代替大姐瞒过去吗?

你在广陵在你大哥死前,若知道那女人心是毒药,你会是那样的表现吗?!”

“就……就是大哥给我的。”李双儿还想狡辩。

“无可救药!”

顾倾城一把推开她。

“我现在立刻回禀陛下,你毒杀高阳王殿下,你和你腹中的孽障,一并处死!”

顾倾城话毕便向门外走。

李双儿吓得赶紧爬出来,向顾倾城磕头:

“二姐,双儿死不足惜,可这毕竟是高阳王殿下的骨肉啊!”

“高阳王都自身难保,你以为陛下还会顾念你这恶毒女人的孽障吗?!”

顾倾城头也不回。

“我说……二姐你别走,双儿都说了!”

李双儿磕头道。

顾倾城终于回头。

李双儿遂一五一十把安陵缇娜给她情人泪和女人心之事禀明顾倾城。

但她终究隐瞒了安陵缇娜给陛下也下了女人心。

若陛下知道自己也中毒,恐怕不会饶恕她,即便她怀了高阳王的骨肉。

李双儿委实没办法,迫不得已才出卖安陵缇娜。

李双儿又磕头哭道:

“二姐,你是神医,能起死回生,现在殿下离毒发还有几个月,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你要救他,你要救他啊!……”

鬼王帮李峻提炼隔三秋,让李峻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从中操控李峻。

还把情人泪和女人心给安陵缇娜。

到底是鬼王指使安陵缇娜给拓跋下毒。

还是安陵缇娜对拓跋因爱生恨?

安陵缇娜对李双儿言之凿凿,女人心无药可解,连鬼王自己都没有解药。

即便自己的血能解毒,那女人心能解吗?

顾倾城声色俱厉的看着李双儿:

“双儿,你老老实实招来,安陵缇娜和你,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歹毒之事!

上次你们嫁祸我杀奶奶,安陵缇娜和顾乐瑶,是否也一起参与了?”

稍顿,她斩钉截铁道:

“你若敢有一句不尽不实,我立刻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去见阎王!”

顾倾城手指上呼啸着飞出蟠桃花,她又施施然的看着那些蟠桃花,云淡风轻道:

“别以为我只会慈悲为怀,我铁腕无情,翻脸无情可是更加可怕!

顾初瑶在刘宋想害我,还是被我的蟠桃花,一片片肉的刮下来。她死前,可是体无完肤呢。”

随即,一朵锐利的蟠桃花“咻”的向李双儿飞旋而去,将她手臂上的一片皮肉剜了下来。

李双儿“啊”的尖叫一声,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吓得猛然跪倒。

李双儿刚为人母,而且那是她与高阳王共同的孩子。

她不怕死,可是却不想失去他们的孩子。

那次她和安陵缇娜,确实是与顾乐瑶在颐园合谋,串通一气,嫁祸顾倾城弑杀祖母。

但如今自己是笼中鸟,缇娜姐姐也败露,保不住了。

只有顾乐瑶,还装着乖巧的妹妹潜伏在顾倾城身边。

自己和缇娜姐姐怕是无力扳倒顾倾城了,缇娜姐姐说过,即便自己倒了,若盟友在,还可能为自己报仇。

唯有牺牲缇娜姐姐了。

于是惴惴不安的招认:

“缇娜姐姐……也给……陛下服用了情人泪和女人心。”

“什么?!”顾倾城重重一震。

“那日陛下,给缇娜姐姐赏赐了很多珠宝饰物,缇娜姐姐告诉我,她便是给陛下服用女人心后,陛下才把对你的爱,都转移到她身上。

我见陛下对姐姐真是宠爱有加,才信以为真,也设法给高阳王下药。

没成想,前几日,缇娜姐姐来天牢,确认我给高阳王下了女人心后,她才告诉我真相,那是无药可救的剧毒。”

“……如此说来,陛下所中女人心之毒,比拓跋还早了?”

顾倾城不禁惊骇,更加疼心。

李双儿又继续道:

“……我与顾初瑶在舞坊学舞就认识,那次去顾府之前,顾初瑶便与我和缇娜姐姐合谋,故意卸了飞鸿飞雁的剑,想推波助澜,冤枉你谋杀奶奶。”

顾初瑶既被顾倾城杀死,死无对证,她尽可能保留顾乐瑶那把刀子。

顾倾城听着,只心疼得泪水狂奔。

她这两个所谓的结拜姐妹,原来都是蛇蝎心肠的女人。

“二姐,双儿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只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你答应我,不管陛下能不能饶恕双儿,你都要帮我保住这孩子啊……”

第四百三十五章:确诊中毒

第435章:确诊中毒

顾倾城只默默给李双儿包扎了手臂的伤,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那别院。

她飞马狂奔回宫,一边让人赶紧找来拓跋濬去御书房。

拓跋濬与她几乎同时出现在皇帝面前。

顾倾城脸色惨白,让陛下拚退所有内侍,包括宗爱,都要远远退开。

皇帝与高阳王同时中剧毒,他们都是大魏的擎天柱,这样的大事,绝不能对外透露。

否则敌人将趁虚而入。

“丫头,你这么紧张,是出什么事了吗?”

拓跋焘看着如临大敌的顾倾城,也紧张的问。

“是啊,倾城,你这样急匆匆的叫我来,鲜少见你如临大敌,是出什么事了?”拓跋濬也紧张的问。

顾倾城听他们如此一问,眼泪就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滚落。

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个是她的挚爱,一个她视若慈父,也许连半年命都没有了。

她的血即便能解百毒,可也会有意外,就像隔三秋,她就无能为力。

而且,他们所中之毒,都是自己识人不明,认毒蛇为姐妹,才害得他们中毒的。

“你们先坐下,我给你们号号脉。”

顾倾城声音有些嘶哑道。

拓跋焘与拓跋濬依言伸出手,见顾倾城忧形于色,也预感到什么了。

顾倾城先给陛下号脉,再给拓跋濬把脉,从脉象表象看来,还真的未显示出来有中毒迹象。

这才更加严重。

此毒果然能隐藏半年后方发作。

但陛下的身体,即便没有中毒迹象,却已是外强中干,严重亏空。

她去广陵之前,太医院的院判宋远道和副院判刘思源,为了陛下到底是肾阳虚或者肾阴虚而争执不下。

她记得陛下那时的身体,只是略微肾亏,不至于被掏空的。

顾倾城脸色更加凝重。

“倾城,你是否以为,我和皇爷爷都中毒了?”拓跋濬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

来不及多作解释:“我要先放你们的血看看。”

又赶紧拿出银针,将银针扎在他们的手指上,取过两个干净的玉盏,让他们的血液分别流到玉盏里。

她从未试过扎针,双手会打颤,此刻她几乎连银针都拿不稳。

顾倾城即便什么都不说,她如此紧张凝重的表情,还放他们的血。

皇帝的可是龙血,轻易不能放的。

拓跋焘和拓跋濬至此,也知道大概发生什么事了。

她将银针一端放进血液里浸泡,又端起两只玉盏,再次认真的嗅着血液。

那血液,除了正常的血腥铁锈味,凭她那个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居然未能嗅出什么毒来。

女人心,无色无味,能潜藏半年。

顾倾城抬眸看着他们,声音略为嘶哑道:

“应该是中毒,要仔细检验这些血液,才能确诊。”

“我们都中毒了?”只听得拓跋焘心惊肉跳,凝眸看着顾倾城。

拓跋濬却道:“我并无感觉有任何不妥啊?”

“……朕虽偶感疲惫,力不从心,却没感觉有中毒迹象啊?”拓跋焘也愕然。

“号脉没有迹象显示中毒,这些血,凭我也嗅不到异味。无色无味,隐藏体内,才更加恐怖。”顾倾城慎重道。

稍顿,她又道:

“而且我方才给陛下号脉,陛下的龙体,与我去广陵前,大相径庭。

看似精力旺盛,实则外强中干,已经被掏空,一旦毒发,便如山陵崩塌,一发不可收……”

“竟然还有连你都瞧不出端倪的毒药?”拓跋濬脸色凝重。

顾倾城无奈的看一眼拓跋濬:

“此毒阴险之极,若是一般见血封喉之毒,我立马便能瞧出来。

可这毒几经提炼,有些炼毒之人,甚至将毒药喂在蟾蜍身上,再把毒性提取。

这毒性一转变,就分不清下的是何种毒了。但若真的仅仅是毒药,还好办。”

拓跋焘不知道顾倾城的血,能解百毒,因而不明白她为何说若真的是毒药,还好办。

“这下毒之人,竟有如此高深的炼毒之术?”拓跋焘咬牙恼怒道。

血液里面的银针刚开始没什么反应,他们说话间,才变成黑色。

三人都面面相觑,心里下沉,知道果然是中毒了!

但拓跋濬并不担心,他知道倾城的血液能解百毒。

顾倾城再出去命内侍立即送一碗牛奶进来。

不一会,牛奶很快送到。

顾倾城端着牛奶进来。

拓跋濬看着她手上的牛奶,奇怪的问:

“这牛奶能解毒?”

心里想着,莫非牛奶解毒之效,比倾城的血液还厉害?

顾倾城默默摇头,将牛奶直接倒进玉盏里面,与血液混在一起。

过了一会,两盏混进牛奶的血液,开始变黑。

顾倾城脸色冷凝:

“无色无味,能令人迷幻癫狂,迷失本性,女人心的外皮,果然有天仙子的成分。”

“天仙子?……”

拓跋濬和拓跋焘同时道。

拓跋濬不禁骇然:“如此好听的名字,谁能想到居然是剧毒。”

顾倾城给他们解释:

“天仙子又名莨菪,经牛奶泡浸,牛奶呈黑色。

莨菪、云实、防葵、赤商陆,皆能令人狂感。

此毒能使人迷心窍,蔽其神明,以乱其视听。

若光这味毒药话,甘草、升麻、犀角便能解。”

拓跋焘焦急道:“那赶紧命御医准备甘草、升麻、犀角解毒啊。”

“陛下别焦急,若真是这些毒药的话,倾城自能解之。

此毒名为女人心,能潜藏在人体半年,也就是说,这仅仅是毒药外皮渗出来最浅表的毒性,里面一层一层,毒性迥异,还有其他未知的毒物,还未爆发开来。”

“女人心?……”

拓跋焘和拓跋濬又不约而同,惊愕的问。

顾倾城点点头,略为思忖,抬眸问拓跋濬:

“您可曾记得你父王当时中毒,是何症状?”

顾倾城当时在太恒山冰室,是检查过拓跋濬父王的血液,但里面的成分,有些无色无味,即便有些异味,也难分辨所有的毒性。

拓跋濬看看皇爷爷,回忆道:

“记得崔浩的手下举报他贪墨巨款,皇爷爷传他回平城受审。

他气得几近癫狂,每日开始辱骂皇爷爷,甚至……不堪入耳。

后来在回来路上,却是七窍流黑血而亡。”

顾倾城缓缓道:

“看来,故太子早在被举报半年前,已中了此毒。

只是不得不佩服那下毒之人,算时机算得恰到好处,不偏不倚。

让所人以为太子不满陛下,听信奸佞之言而令他含冤,他被逼疯癫辱骂陛下。

陛下盛怒之下毒杀亲子,便不足为奇。”

“不手刃此恶贼,誓不为人!”拓跋濬血管都气得暴突起来。

顾倾城又道:

“此毒能潜伏在身体半年之久,药丸外皮就有天仙子的成分,最快渗入血液的,便是天仙子。

所以毒发之际,最先的症状是失去理智,状如癫狂,最后整个药丸爆发,毒入脏腑,无药可救。

而且事隔半年之久,想追查下毒者,也无迹可循。

所谓最毒女人心,便是如此。”

顾倾城如此仔细解释,

皇帝犹如晴天霹雳!

“可恨!”拓跋焘勃然大怒,一拳砸在龙案上:“是谁如此歹毒,竟然悄无声息,就在朕和濬儿身上下毒?!”

拓跋焘忽然想起方才顾倾城离开御书房,就直接去那别院见李双儿,回来就知道他们中毒。

“是李双儿!是她下的毒?!”

拓跋焘裹挟着滔天巨怒的看着顾倾城。

“是不是她,李峻通敌叛国,派她来下毒,是不是?!”

皇帝再喝问,整个人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此刻若顾倾城说出便是李双儿和安陵缇娜给他们下的毒,李双儿和安陵缇娜必死无疑。

李双儿有孕在身,而安陵缇娜也将命不久矣。

终究是姐妹一场,难道就真的让陛下将她们挫骨扬灰么?

顾倾城迟疑道:“是……是鬼王在幕后操控。”

拓跋濬却看着倾城迟疑的脸色微微蹙眉。

“……鬼王?”拓跋焘震惊的问。

顾倾城点点头:

“此毒能潜伏在体内半年,毒发之初,会令人神志亢奋,甚至管不住自己的言行。

而后毒性吞噬心脏,身体开始暗黑,露出中毒迹象,最后吐血而亡。

如此诡异的下毒手法,也只有制毒高手鬼王能办到。”

拓跋焘颓然的倒在龙椅上,难道他和太子一样,半年后便死于非命?

“你说的症状,就像父王当年毒发的一样。李峻也交代是鬼王对父王下毒。”

拓跋濬咬牙切齿:

“如此说来,父王当时所中之毒,也是女人心。”

“应该是同一样的毒。”顾倾城点头道。

“也就是说,幕后下毒害父王,还有皇爷爷和我之人,都是那鬼王所为!”拓跋濬气得气血翻滚。

“可恶的恶鬼!朕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拓跋焘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捶在龙案上。

顾倾城随即割了自己的手腕,几乎放了两盏血,她的脸色已经惨白。

拓跋濬早就想阻止,却乃不过倾城,赶忙心疼的帮她包扎。

“来,陛下,你们先把这些血喝了。”顾倾城把血推给他们。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丫头,你为何要我们喝你的血?”

“陛下,那女人心之毒,并未完全爆发,我暂时还查不到里面都有什么毒,也就不能对症下药。”

她一边道,又瞥了一眼拓跋濬,继续道:

“倾城自小被师傅灌的千百种解毒药材,身上的血……能解百毒。希望喝了我的血,能解除这女人心的所有毒性。”

“真的?”拓跋焘又惊又喜又感动,眸眼湿濡。

方才眸光里的凶狠阴鸷,也因为对顾倾城的感动而消减了些。

“听李双儿交代,那女人心无药可救,连鬼王本人也没有解药。”

顾倾城道,稍缓,再嘱咐:

“你们暂时每日喝我的血,先控制毒性,我再慢慢研究,看看其中会不会有我的血,解不了的毒。”

“每日都喝你的血?”拓跋濬眸眼里是深入骨髓的心疼。

再断然道:

“若皇爷爷圣躬不豫,你每日放些血做药引便可,我就不用你每日放血。

你也不是江河,取之不竭!瞧瞧自己的脸色,都像白纸一样了!”

“……好了,我之后无需大量放自己的血,只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每日给你们服用即可。”顾倾城安慰他们。

稍顿,顾倾城再看着皇帝,迟疑道:

“陛下,您当日的龙体,虽略有肾亏之症,并不至于如此亏空。我怀疑,有人在你的膳食药汤里,做了手脚。”

“还有人给朕下毒?”拓跋焘又气哼哼道。

顾倾城默默点头,再缓缓道:

“医术高明者,能将药性相冲,配伍禁忌,十八反十九畏的虎狼之药,变成看似滋补的膳食。一旦长期服食,再加上……”

她稍微迟疑,看看他们再道:

“房事不节制的话,即便没有那女人心的剧毒,陛下的龙体,也会山陵驾崩,而且外人只以为陛下,是不懂节制而薨。”

“太阴毒了!”拓跋焘气得几乎吐血。

拓跋濬也脸色凝重:

“整个皇宫,能接触皇爷爷膳食的,都有可疑,得先从懂这些医理的人下手。

当然,恐怕御医,便脱不了干系。皇爷爷,这事,稍后让濬儿去查吧。”

“好……”拓跋焘气得捶胸顿足。

眼眶看上去都骤然黑了一圈。

拓跋濬疑惑的问倾城:

“倾城,你说这下毒者,是鬼王在幕后指使?你一早去见李双儿,难道是她告诉你的?”

拓跋濬只知道她一早去见李双儿,并不知道李双儿已被陛下秘密藏进了小别院。

拓跋濬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是李双儿下的毒,就是她那晚,先让我喝了迷失性情的情人泪,误以为她是你,再给我下的女人心,是不是?……”

面对拓跋濬的追问,顾倾城终于沉重的点点头。

“她与李峻,果然是一丘之貉的亲兄妹!”

拓跋濬拳头紧我,痛恨得阖上眼。

他原以为,李双儿只是自幼痴恋于他,没想到她也心如蛇蝎,竟然给他下毒!

他之前还把她看高了!

顾倾城黯然的叹道:

“她给你下毒,是被安陵缇娜诱骗,以为那是能令你爱她的药丸,押解回平城后,她才知道,那是无药可救的剧毒。”

“安陵缇娜?!”拓跋焘跳起来。

也想起来与安陵缇娜在一起,他面前出现的也是顾倾城,他便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恍然顿悟:“朕知道了,朕所中女人心之毒,是安陵缇娜那贱人所下!她们都与鬼王勾结!”

顾倾城痛心的,默默点头。

拓跋焘震惊得腿脚打软,又跌倒在龙椅上。

想到骗了她几十年的闾青萝,还有瞒着他与自己的儿子拓跋翰苟且的赫连充容。

再有在他面前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却心如蛇蝎的安陵缇娜。

不由得痛恨交加,狂怒令他面目狰狞:

“太可怕了!那些女人,一个个貌若天仙,却口蜜腹剑,心如蛇蝎!

若把她们打发去做戏子,定比花想容的演技还出色,准保个顶个的,都是绝世名伶!”

顾倾城与拓跋濬,何尝不是深有同感。

“没想到朕南征北战,鸷勇骁强,廊定四表,饮马长江!也算英图武略,事驾前古!

没丧身刀光剑影的战场杀戮,没被波谲云诡的权谋算计,却栽在这些女人的温柔乡!”

拓跋焘裹挟着滔天巨怒的咆哮,再咬牙切齿道:

“朕要将她们的肉,一片片剐下来,将她们剁碎喂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六章:铁腕无情

第436章:铁腕无情

顾倾城见皇帝杀伐咄咄,长叹一声,软声道:

“陛下,您身上的毒,确实是安陵缇娜所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也中了李峻给她下的隔三秋情蛊。

李峻死前,本来放干自己的血,想为安陵缇娜续命。

没想到被李双儿踢翻,我也只取得他为数不多的血,只能为安陵缇娜续半年的命。

陛下就看在她命不久矣的份上,对安陵缇娜从轻发落吧。”

“隔三秋?那又是什么厉害的毒药?”拓跋焘蹙眉问。

“那是一种……连我都解不了的蛊毒,必须要下蛊者……阴阳……那个方能解。如今李峻本人已死,也只能以他的心头血解毒。”

“若安陵缇娜,没有解药呢?!”

拓跋焘目露凶光,整个脸庞因为愤怒到极致,几乎是扭曲。

“她……将会过一日如过三秋,容颜快速衰老……而死。”顾倾城黯然道。

“好!好!好!!哈哈哈……”

拓跋焘怒极狂笑,倏忽间似有条受伤狂吼的金龙,自他身上脱飞,狂啸于大殿间,吞云吐雾,整个大殿雾霭沉沉,而金龙似纵横四海,盘飞于玉柱间,声音与其形历久在大殿回荡。

顾倾城和拓跋濬大惊,俱在狂龙的身影里,看到那些飘渺的梦幻中,那个去抓白无瑕与圣姑的巨龙……

梦中情景历历在目,犹如眼前……

待至一切回归平静,拓跋濬与顾倾城惊魂甫定,也回过神来。

两人相视一眼,想到现实中,他不过是拓跋濬的皇爷爷,未必就是那梦中与他们为敌的巨龙天帝,便恢复坦然。

“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拓跋焘又咆哮一句。

拓跋濬随即拿出那绢帛,放在龙案上,把九幽地府的一切告诉皇爷爷。

“皇爷爷,这便是当日那老鬼给濬儿的那幅绢帛,如今倾城已将内容显露出来,竟是九幽地府的地图。”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绢帛:

“九幽地府的地图?”

顾倾城点头道:“料想那老鬼,就是那设计九幽地府之人。”

拓跋焘骇然的看着九幽地府的地图,震撼得跌坐在龙椅上。

细细看了一遍,再沉吟道:

“二十年前,江南有个能工巧匠,擅长建造密室暗门,名叫刘一手。

他打造的密室不仅巧夺天工,他安装的那些机阔更堪称鬼斧神工。

但十六年前,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朕本想请他来打造密室,都遍寻未果。”

拓跋濬道:“莫非那老鬼,便是刘一手?”

“刘一手?”顾倾城失笑,“那老鬼果然人如其名,做事总是留一手。”

“但是他十六年前就消失,难道这九幽地府在十六年前,就开始建造了?”拓跋焘又惊又怒。

“看上去,没有个十年二十载,不能建造出如此规模。”拓跋濬道。

“这恶鬼在皇城下建地府,工程如此浩大,时日如此之久,朕竟然懵然不知!太可怕了!……”

“皇爷爷,这些红点,俱是埋炸药之所在,特别是皇宫底下,所以,咱们一定要谨而慎之!”

皇帝知道九幽地府就建造在都城底下,他的皇宫底下,他的龙床底下,都埋了炸药,不由得勃然大怒:

“那鬼王到底何方神圣,狼子野心,心狠手辣,竟与我大魏有如此深仇大恨!”

顾倾城又看指着那些火焰处,低声道:

“这些爆炸物,时间与威力,都精巧之至。若九幽地府察觉于他们不利,他们就会引爆炸药,像天上人间那般,将整个都城炸毁。”

“可恶!可恨!”拓跋焘跳起来,简直暴跳如雷。

他还要大声骂下去,顾倾城赶紧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下:

“陛下小声点,九幽地府耳目无处不入,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此人太歹毒了!”拓跋焘咬牙低吼,“如此看来,这九幽地府并非仅仅是被雇佣的杀手,他本身就与大魏势不两立!”

“对,皇爷爷,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谨慎行事。”拓跋濬道。

顾倾城又指着九幽地府图纸中那些火点,对拓跋焘道:

“陛下,这几日我们一直忙着老祖宗的丧仪。

接下来,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毁灭九幽地府这些爆炸点。

否则万一他们点燃爆炸,整个都城都遭殃。”

“皇爷爷,此事必须慎之又慎,切不能让鬼王察觉,咱们已知悉地府的秘密。

鬼王之手,无处不在,不知在皇爷爷身边是否安插了什么内鬼。

一旦鬼王破釜沉舟,点燃地府爆炸,整个都城,便会像当初天上人间那般,顷刻间毁之一旦,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拓跋焘痛定思痛,良久才缓过神来,默默点头,低声问:

“看濬儿如此谨慎,是暗中在做筹谋了。”

拓跋濬沉稳的点点头:

“鬼王行踪诡异,九幽地府杀手数不胜数,且擅长爆炸与用毒。

当务之急,咱们要秘密调兵布防,确保整个都城安全。重中之重,便是要暗中潜入九幽地府,销毁爆炸点。

但这也是要选好时机,必须绝对保证得手,一旦打草惊蛇,我们非但销毁不了爆炸点,他们还会立刻爆炸都城。

所有防御事宜,兵马调度,皆不能让鬼王事前察觉任何端倪!”

拓跋焘终究是久经战场,震惊过后,不动声色,在龙椅扶手下的暗钮摁了一下,又在他脚下踩了一下。

顾倾城靠得近,观察至微,方发觉皇帝座前的落脚处,竟是一幅黑白太极图构造。

方才陛下手触摸之处,绝不止一个暗钮,只要有危险,一摁下去,这个大殿还会射出无数暗器。

黑白太极图附近也排列着八卦阵,上面注有不同的字。

心道:太极八卦,乾天坤地。原来看似平常的御书房,竟然是间暗藏着机阔的密室。

果然,便听龙椅后面金碧辉煌的墙幕,小声的锃锃锃分开,露出一个十二时辰的圆形生肖图腾。

皇帝在虎图腾上摁了一下,便又锃锃锃的响了一阵,内墙里露出个凹糟,里面除了皇帝的玉玺,还有个精致的匣子。

原来,这处是皇帝秘密存放玉玺之处。

那整个御书房的墙壁天花,是否都隐藏着暗箭利刃呢?

皇帝拿出匣子,自里面拿出虎符交给了拓跋濬。

“濬儿,此乃节制大魏所有兵马的虎符,你可调度任何人马,皇爷爷便把自己和整个大魏,都悉数托付给你了。”

拓跋濬郑重其事的跪下来,接虎符:“谢皇爷爷信任!”

顾倾城再看一眼那九幽地府的地图,皇宫对应的地下,确实挖掘建造了很多建筑,设置了爆炸点。

但好像御花园以及紧邻的万寿宫方圆附近,对应的地下,是没有任何建造。

万寿宫的明湖,就好几亩,那方圆一片,九幽地府为何不挖掘。

是担心明湖的湖水太多太重,经不住挖掘下陷,以致九幽地府坍塌么?

这地图看来,即便整个都城以及皇宫爆炸,御花园和万寿宫附近,便好像个孤岛,不会有任何损害。

万寿宫便是整个都城,唯一的安全地带。

她心中正默默的思忖着,拓跋濬接收了虎符,便把地图收起来,要去查给皇帝下药之事。

而顾倾城也就把为何万寿宫是整个都城唯一安全的问题搁浅下来。

许是九幽地府设计者,怕明湖湖水承重不了底下挖掘吧。

拓跋濬这边厢带人去彻查皇宫,那边厢,拓跋焘立即召集禁卫以及暗卫。

自从戈射活动花想容行刺,拓跋焘回来又组织了隐卫。

皇帝将宫中守卫规格连升几级,层层保护,几乎连只苍蝇都难近他的身旁。

一切饮食,身边伺候的宫人,都重新审验更换。

除了自幼跟随了他几十年的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

他本来想立刻派人去杀了李双儿,想到她腹中的骨血,天人交战了良久,遂命人重重将那别院看守,不得任何人去接近。

当然不准消息外泄。

他的意思,自是待李双儿诞下皇裔,断不能留下李双儿。

而安陵缇娜,皇帝即刻命人去搜捕安陵缇娜的房间,将安陵缇娜那些解药搜出来悉数毁掉,并立刻将安陵缇娜打入冷宫,冷宫也有重兵看守。

他要慢慢等着安陵缇娜容颜衰老,痛不欲生而死!

李家通敌叛国,九族诛灭。

那个在刑场一起被砍头的李双儿,自然是找了个与她身形相仿的死囚代替。

而拓跋濬在调查所有御医中,知道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常常去给安陵缇娜调理身体。

将他锁定为最大嫌疑人,又拷问了长乐宫的宫女。

得悉每次宋远道来为娘娘把平安脉,香菱就会打发她们出外干活。

将香菱和宋远道抓来,分别一番拷问,宋远道开始怕灭族,死不招供。

无奈他一家被押进天牢,拓跋濬诓他:

“香菱和长乐宫所有宫女,包括安陵缇娜已招认,你确实与安陵缇娜有染,还图谋在膳食中谋害陛下。”

宋远道还在坚持,矢口否认。

“证据确凿,你好好招认,本王会让陛下网开一面,不追究你的族人。否则,你的下场,比刚刚诛灭五族的崔浩还惨。”

拓跋濬风轻云淡却冷冽的话,令宋远道怕至骨髓。

宋远道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女子,以为真是香菱招供,只得把与安陵缇娜的苟且,一五一十的招认。

皇帝暴怒之下将宋远道挂在城墙上,凌迟处死。

本来拓跋濬是向宋远道许诺,只要他招认,便保住他的家人。

皇帝哪里肯饶恕,还是铁腕无情,敢与后宫妃嫔苟且,再谋害他性命,他如何能容忍,毫不留情将宋远道与安陵缇娜的五族灭之。

而安陵缇娜的罪名便是与宋远道勾结,谋害皇帝。

整个都城,风云骤变。

安陵缇娜知道是李双儿出卖了她,还累及五族诛灭,只恨得撕心裂肺。

皇帝虽然铁腕处置了安陵缇娜和宋远道,却也气得卧床不起。

真正的病来如山倒。

好在有顾倾城的血,还悉心给他调理,否则,他便一命呜呼了。

宋远道千算万算,只知道顾倾城医术高明,却不知她的血能解百毒。

他在皇帝那些药膳做手脚,不过是雕虫小技的把戏罢了。

顾倾城的血,药到病除。只是,潜伏在他们体内半年的女人心却还是隐忧。

皇族皇子宗室皆来问安。

皇帝当着众人面前道:

“朕累了,也想歇息几日,便由高阳王拓跋濬监国,南安王拓跋余从旁协助。”

“诺……”众人拱手道。

来请安的大臣也络绎不绝,外面的宗爱却将大臣拒之门外:

“陛下圣躬违和,诸位大人若无紧要之事,还是不要喧扰了陛下。

实在有事,稍后便去请示高阳王殿下和南安王殿下吧。”

宗爱虽把大臣们打发走,但皇帝见那些大臣一个个缠着自己,便宣他们上朝。

皇帝毕竟有顾倾城的血养着,倒也很快恢复了些,气色不错。

朝廷上,群臣先是慰问一番皇帝的身体状况。

皇帝自然不能说自己被鬼王下毒,怕是只有半年性命,只能说是后宫妃嫔祸乱宫闱,他一时生气罢了。

慰问后,高允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等本不忍圣躬违和之际,喧扰陛下静养,然事关国祚大事,怕是不能再耽搁啊。”

“何事如此急迫?”拓跋焘没好气道。

高允此时又看看其他鲜卑老臣。

这些老臣子方才求见陛下,嚷得最大声,如今上朝,却没一个出来说话,还是他做出头鸟!

高允又一掀襟摆,跪下来道:

“陛下虽然精力旺盛,万寿无疆。然纵是铁打的神仙,也会有疲劳之时。

为了大魏国祚延绵,安定繁荣,陛下还是该未雨绸缪,宜早立储君,以固民心啊。”

其他鲜卑老臣,包括常山王才又一起道:

“陛下,大司马说得不错,陛下还应以国家社稷为重,宜早立储君,安定民心啊……”

拓跋焘看着他们冷笑:

“朕不过偶感微珂,你们便担心,朕会撒手人寰了么?

朕告诉你们,朕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的!”

“陛下,臣等都是为了大魏国祚延绵,万年基业,屹立不倒,才未雨绸缪啊……”

大臣们又诚惶诚恐道。

“好了……”拓跋焘道,“列位臣工的心思,朕都知道了,其实,朕心里,也早就有数了!”

“既然陛下早有主张,那臣等也就不做杞人忧天之事了……”

顾倾城服侍陛下饮汤药后,便去冷宫瞧安陵缇娜,顺便带些礼物去见冷宫那些女人。

她离开都城去广陵,回来又忙着老祖宗的丧礼,皇宫又出了那些烦心事。

着实有段日子,没得空去见冷宫的女人们了。

飞鸿飞雁和她那些蝴蝶儿也跟着过去。

冬日里,皇宫到处覆雪。

原本就冷清的冷宫,本该在寒冷中更加清冷。却因多了护卫把守,竟反而显得没当初那般冷清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七章:姐妹撕脸

第437章:姐妹撕脸

顾倾城甫进冷宫,那些女人便紧张激动喜出望外的围过来。

一个个,其中一个女人,把当日安陵缇娜与闾左昭仪的对话以及她吊死闾左昭仪的事跟她说了。

原来,她和李双儿一样,当初所谓的结拜,都是一场可笑的蓄谋!

她轻轻叹息一声。

一个个女人心有余悸道:

“安平郡主,我们可是盼了您很久,托人到处去寻您,就生怕您被那坏女人害了啊!”

“还好……安平郡主吉人天相,那坏女人也被陛下打进冷宫了!”

“谢谢你们一个个惦念着我啊。”顾倾城感激道。

顾倾城见她们一个个担心自己的安危,很是感动,命飞鸿飞雁把带来的衣物食物分发给她们。

并让飞鸿飞雁在外面等候即可。

飞鸿飞雁在外面,她那些调皮的蝴蝶儿可是在附近盘飞。

安陵缇娜就关押在当初关押闾左昭仪的那间废别院。

安陵缇娜被陛下派人来搜宫,并下旨将她诛灭三族,将她打入冷宫,自始至终陛下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安陵缇娜虽被打入冷宫,她却还有唯一的指望。

就是鬼王。

她坚信,鬼王虽然当她是棋子,却也是一枚恋恋不舍的棋子。

他与自己在床上表露出来的那些缱绻,依依不舍,是装不出来的。

每一次有动静,她便以为是鬼王来救她走。

顾倾城走进去,见安陵缇娜头发虽有些凌乱,却仍然很有风度的端坐在那儿。

听见有脚步声,安陵缇娜欣喜的看过去,见是顾倾城,略为失望。

随即也是喜出望外。

她估计是李双儿出卖了自己,但她不知道顾倾城知道多少。

顾倾城能来冷宫看她,她还可以利用二妹的恻隐之心。

“二妹妹……你终于来了,大姐正盼着……你来救我呢!”

安陵缇娜抱着她,失声痛哭。

顾倾城身子不动,默然的看着安陵缇娜。

“倾城妹妹,大姐是冤枉的啊。”

安陵缇娜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辩解:

“双儿是因为自己九族被诛,想邀功才胡乱给大姐编排些罪名,想戴罪立功啊。”

“是么?”

顾倾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眸眼没有恨也没有怒,没有一丝波澜。

“自然是真的,陛下不知如何就听信双儿之言,将我打入冷宫,我哪里敢对陛下图谋不轨啊!”

安陵缇娜冷不丁被皇帝打进冷宫,任何人不准见。

她只以为是双儿出卖了她,还不知自己与宋远道苟且事败。

皇帝对外,给安陵缇娜下旨诛灭五族的罪名是与太医院宋远道勾结,图谋不轨,欲加害皇帝。

他不能宣告他被安陵缇娜下毒,可能只有半年性命,否则此事天下皆知!

九幽地府的鬼王也会打草惊蛇。

顾倾城轻轻推开她,淡然道:

“你给陛下吃了女人心,还不算图谋不轨么?”

“什么……什么女人心,大姐真的不知道。

倾城妹妹,你最善解人意,最能体谅大姐的苦楚了。

你一向慈悲为怀,连降奴都怀恻隐之心,何况我是你大姐啊。

你快帮姐姐去向陛下求情,我真的没下过什么药啊。”

“陛下九五之尊,他能容许别人谋害他的性命么?”

顾倾城的语气依然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安陵缇娜哭得我见犹怜,又为自己辩护:

“二妹妹是神医,你可以给陛下诊治,看看他是否真的中毒啊!”

顾倾城略为退后,看着柔弱无骨的安陵缇娜,她至今还在狡辩,不知悔改。

她的嘴角,终于扯起一抹冷笑:

“女人心,能潜伏在人体半年之久,而你,还骗双儿让拓跋濬也服下。”

顾倾城稍顿,再看着安陵缇娜,痛心道:

“天下最毒女人心,我总算是领教了,我的好大姐。”

安陵缇娜一脸惊诧,跺脚道:“果然是双儿那死丫头冤枉我!”

她震惊后,随即,一脸愤懑,又哭着喊冤:

“她李家通敌叛国,兄妹谋害皇室,合乎逻辑。

我难得有了陛下做依靠,且陛下对我宠冠六宫,我怎么会谋害陛下,自毁前程啊!

双儿难逃一死也就罢了,为何要冤枉我,拖我下水,置我于死啊!

没想到我一向视她如亲妹妹,到头来,竟然是她害死我!”

顾倾城施施然的看着她作困兽挣扎。

安陵缇娜忿忿不平,哭诉一番,又向顾倾城哭求:

“倾城妹妹啊,你去向陛下求情,容我辩解,我真的没有毒害陛下和高阳王殿下的动机。

我祈求陛下长命万岁,来保住我的荣华富贵尚且不及,怎么可能去害陛下,一切是李双儿陷害我的啊!”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以为能侥幸么?!”

“妹妹真的不相信姐姐?”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

“其实双儿还真的不想出卖你,只是她腹中有了拓跋濬的骨肉,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王,才说漏了嘴。”

“她……竟然有了拓跋濬的骨肉?”

至此,安陵缇娜才软软的倒在地上。

顾倾城看着倒在地上的安陵缇娜,此刻波澜不惊的脸上逐渐升起愤怒:

“安陵缇娜,你恨陛下将你远嫁,恨他令你娘家没落,恨他杀了你兄长,恨他间接害死父亲,所以,你时刻想着要杀了陛下报仇!”

安陵缇娜此刻再也装不下去了,颓然的阖阖眼,再睁开眼时,柔媚的眸眼里陡然射出阴翳的冷光:

“是,那老鬼早就该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顾倾城悠悠的念道。

再重重叹口气:“而你对拓跋濬,是由爱生恨!”

安陵闻言,腾地跳起来,微微抬首,斜睨着顾倾城,咬牙切齿道:

“原来我给拓跋濬那封信,果然是被你截下来?也果然是你,安排拓跋余去那别院见我,断我退路!”

顾倾城看着悲恸绝望的安陵缇娜,再喟叹:

“我当时以为你们是曾经的青梅竹马,只希望你们见面,能再续前缘,那样你的下半生,也有依靠。没想到,却错点了鸳鸯。”

“顾倾城,你不必假仁假义,你就是想拓跋余看清我心里,根本没有他,逼得我破釜沉舟,委身给拓跋焘那老鬼!”

“你就是因为这样,便想杀死陛下和拓跋濬?”

安陵缇娜一阵冷笑,笑出泪水。

“我堂堂大魏第一美人,多少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拓跋濬却对我不屑一顾,他还不该死?!”

安陵缇娜咬牙切齿道,原本绝美的容颜,变得狰狞。

见顾倾城似乎不屑于她说什么大魏第一美人,遂补充道:

“你若早就出现,那也就罢了,我自知确实不如你漂亮。

可你才冒泡多久,拓跋濬这些年对我视如敝屣,他如此轻视我,就该死!”

“其实,你说错了。”顾倾城道,“拓跋濬十年前就遇见我,所以那时开始,他的眼里就再也瞧不见其他女子。”

“……十年前就遇见你?难怪……他十年前,曾赞美过我一次,把我的心勾走,后来……便再也不瞧我一眼了。原来,还是因为你……他才对我不屑一顾!”

安陵缇娜泪落如雨。

“因爱生恨,情之一字,也真是误人。”顾倾城也感慨道。

安陵缇娜慢慢收拾眼泪,昂起高贵美丽的脸庞。

“妹妹别以为自己是赢家,拓跋焘和拓跋濬不出半年,就要驾鹤西去,你与拓跋濬终究不能双宿双栖,你也会生不如死!”

顾倾城轻笑一声:“难道大姐忘记,妹妹我是神医么?”

安陵缇娜见顾倾城淡定从容的口气,难道她提前知道他们中毒,真的能医治。

“老天爷!”她悲痛的大叫一声。

指着顾倾城,又悲又愤,恼羞成怒:

“既生瑜何生亮,顾倾城,你我竟是相生相克!

我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你!……”

安陵缇娜扑过来,却被顾倾城一巴掌掴向她的脸,将她打倒地上。

顾倾城居高临下的看着安陵缇娜,终于怒火中烧:

“你把自己的不幸都推在我身上,所以就蓄谋和我结拜,与李双儿企图嫁祸我杀害奶奶!

唆使李双儿插在我与拓跋濬之间,还骗双儿那女人心能得到男人的爱,给自己曾经喜欢的人下毒,你如此柔情似水的一个绝色美人,怎么却那么狠心?!”

她一把揪她起来,狠狠的摇晃她一下,再奋力推开,声色俱厉的喝道:

“你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却是心如蛇蝎的女人!

我一再告诫,老祖宗不能受任何刺激,没成想却倒成了你下毒手的机遇!

你反其道而行,竟悄悄把国史留给老祖宗看,将她活活气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陵缇娜被顾倾城推得跌倒,半晌后,缓过力气来,微微仰头看着顾倾城,却哈哈哈的惨笑:

“是啊,那个将你视若心肝宝贝的老祖宗,哈哈哈……没想到,还真是被我活活气死了呢。哈哈哈……顾倾城,你伤透心了吧?”

顾倾城痛心疾首,泪流满面,怒不可遏:

“安陵缇娜,你若恨我,大可以冲着我来!或者毒杀我!为什么要去害一个年纪老迈的老人家?!为什么?!……”

安陵缇娜缓缓爬起来,看着悲恸不已的顾倾城,却开心的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惬意。

“哈哈哈……妹妹果然像我意料之中,如丧考妣,撕心裂肺,真是伤心,姐姐瞧着都心疼呢。哈哈哈……”

她大笑一番后,才又收住笑,一字一顿道:

“就是因为有老祖宗庇护,你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若死了,你没了依靠,自然就不会那般风光了!”

“就因为老祖宗对我的宠爱,你便要置她与死地?!”顾倾城伤心得捶胸顿足,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呜呜呜……老祖宗,是小倾城连累你啊……”

“妹妹,你伤心也没用了,哈哈哈……你的老祖宗,是再也不能庇护你了!”

安陵缇娜幸灾乐祸的笑。

顾倾城怒目而视,气得胸脯起伏,恨不得杀了安陵缇娜替老祖宗报仇。

可是她看着安陵缇娜娇媚的容颜和幸灾乐祸的样子,慢慢的,她止住伤心。

深深吸口气,站起来,擦干净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姐,你身上的隔三秋,可好些了?”她淡然的问。

“……你知道我中了隔三秋,又是双儿那该死的丫头说的?”安陵缇娜惊愕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个下蛊之人,可真是对大姐痴心一片,才给大家下这种浪漫之毒啊。”

顾倾城颇为羡慕道。

“顾倾城,你少说风凉话!”安陵缇娜甩袖道。

“是啊,”顾倾城笑笑,“你要是没有解药,便会过一日如隔三秋,快速衰老而死,也委实可怜。”

安陵缇娜不无惶恐,颤抖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又极力的自我安慰:

“陛下虽拿走了我的解药,可是鬼王那么爱我,不会不来给我解毒的。他武功高强,即便是皇宫,也来去自如。

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老死在这个鬼地方,一定会救我出去的!一定会来救我的……”

顾倾城看着安陵缇娜的样子,心道李峻果然没说假话。

“想来那鬼王一直戴着面具,连大姐都还没见过他一面吧?”

安陵缇娜不置可否的冷哼。

顾倾城粲然一笑:“可是,我却知道给你下隔三秋的所谓鬼王,到底是谁。”

“……你知道?”

安陵缇娜有些不相信的蹙眉。

“难道大姐就不曾想过,你身边还有谁,对你情深一片?”顾倾城又问。

安陵缇娜冷哼道:

“虽然拓跋濬对我熟视无睹,可是都城那么多王孙公子,对我趋之若鹜,我怎么知道都有些什么人!”

顾倾城不禁扼腕叹息:

“哎……李峻呀李峻,枉你临死,还要放干身上的血做药,求我救大姐,可是我大姐,心里却根本没有你。”

看着脸色煞白的安陵缇娜,顾倾城轻笑一声,再叹道:

“还有那个李双儿,大姐的好妹妹,本来李峻都放干身上的血,要我帮你做解药。

结果被你那好妹妹一脚把那盆血给踢飞了,白白浪费了李峻的一番心头血!”

“……是李峻?”安陵缇娜骇然的听着,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我不相信……”

“怎么不会是他?”顾倾城反问。

看着迷惘的安陵缇娜,她又摇摇头,道:

“就是那鬼王答应帮李峻得到你,他才通敌叛国,与幕后之人追杀拓跋濬。

可见李峻有多么的爱你,而你又何尝不是像拓跋濬对你那般,熟视无睹?

那真正的鬼王,不知到底是想帮你,又或者害你,我不晓得。

但听李峻言道,在你面前出现的是鬼王,但你被蒙了眼睛,真正与你同床共枕的,便是他李峻。”

“不……怎么会是他?……”

安陵缇娜几乎要疯了,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托着脑袋,跌倒在床榻上。

再抚着脸庞,恐惧的道:

“李峻死了,没有解药……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顾倾城轻笑,“大姐应该知道,隔三秋的下场啊。”

“不……我不要衰老而死……”安陵缇娜厉声嚎叫。

随即跪下来抱着顾倾城哀求:

“倾城妹妹,你救救大姐,你救救大姐啊……大姐错了,大姐真的知错了。

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救大姐的,你救救大姐啊……”

顾倾城一把推开她,愤怒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我本来也想方设法的救你,你长乐宫那些解药,就是我晚上悄悄送去的。

你对我和拓跋濬如何嫉恨,如何陷害我们,我都可以饶恕你,可你不该蓄意去害死我的老祖宗!!!”

顾倾城最后的声音拔高,几乎是怒吼。

安陵缇娜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二妹啊,大姐错了,我去向老祖宗磕头认罪,你救救大姐,我不想那么快就老死啊!”

“磕头认罪?磕头认罪我的老祖宗就能死而复生吗?!你能把我的老祖宗还回来吗?!”

顾倾城厉声道,眼泪簌簌滚落:

“你知道老祖宗是谁吗,她的女儿高柔,就是我的外祖母!

我是她的嫡亲骨血,我唯一的亲人,这世间上最疼爱我的老祖宗,却被你害死了!我能原谅你吗?!!!”

顾倾城越骂越伤心,越心疼,又“哇”的一声失声痛哭。

“……嫡亲骨血?”

安陵缇娜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终于软软的绝望的倒在地上。

她知道即便顾倾城能解毒,也不会救她了。

倏然,顾倾城泪眼中看见房间一角的半空,漂浮着一个人。

那人脚下无所依凭,便真的漂浮在半空中!

也不知他站在此处多久,听了多久!

她以为眼花,赶紧擦擦眼泪。

对!真的有人漂浮在半空。

此刻那人脚不踏地,无声无息的向她们飘过来。

而此人,正是那个在老祖宗陵墓看见的鬼面人!

她吓得毛骨悚然!

难道他真的是鬼?!

“……鬼王?!”

顾倾城惊骇过后,想向他发射蟠桃花。

那鬼王身形却快若鬼魅,一下子点住她的穴道。

并将她的痴情花戒指放在她嘴里衔着,以至顾倾城不能发出蟠桃花来。

顾倾城被他定住,嘴里衔着戒指,若用意念发射出蟠桃花,蟠桃花只会割破自己的嘴巴。

那鬼王就站在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

“你就是鬼王?”戒指卡在她唇齿间,顾倾城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你想做什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八章:鬼王之谜

第438章:鬼王之谜

“……小倾城?”

鬼王诡异的声音轻轻的,亲近的呼唤了一句。

而后温柔的伸手去轻抚了一下她的鬓发。

那样的动作,就像个长辈对自己的孩子。

这鬼王不是恶鬼吗,他如此厉害,却不出手杀自己,是什么意思?

一句小倾城,就像老祖宗平日里对她的轻唤,又勾起顾倾城对老祖宗极度的思念。

她眼眶一红,泪水又簌簌滚落。

“不许你叫我小倾城!”顾倾城口齿不清的哭道,“只有我的老祖宗,才可以这样唤我!”

那人手一顿,怔愣一下,也不作恼,须臾,轻抚了一下她的脸。

喉间仿佛有些哽咽,却带着欣慰的说了句令顾倾城感到意外的话:

“好孩子,真好……真像老祖宗。”

鬼王的抚摸,就像亲近长辈,抚摸自己的孩子,令顾倾城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诚和暖意。

好孩子?像老祖宗?

顾倾城更加莫名其妙!

如坠云雾!

“你到底是谁?”顾倾城惊愕的问,随即又叫着:“你快放了我!”

鬼王面具下的声音诡异,答非所问:

“小倾城,人生有太多无奈。我知道你憎恨我,我曾迷晕你当诱饵,送给殷孝祖,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尽管那声音诡异,却情真意切。

“……好,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强人所难。”

顾倾城对他的身份不仅好奇,而且对他恨得牙痒痒。

遂想到陛下和拓跋濬身上中毒,焦急的问:

“既然你对我无恶意,求你告诉我,女人心是什么毒,如何能解?”

这时候,方才颓然倒地的安陵缇娜见鬼王出现。

仿若看见拯救她的救星。

她又惊又喜的在地上爬起来,充满希冀的拉着鬼王,喜极而泣。

“鬼王,缇娜就知道,你不是那个李峻,你是来救我走的,是不是?……”

鬼王厌恶的推开她。

“鬼王,我已经让那狗皇帝和拓跋濬都吃了女人心,我们大仇得报了!”

安陵缇娜虽然看不见鬼王的脸色,但知道他不高兴。

赶紧谄媚的邀功:

“我不但把拓跋族最厉害的两个男人,置之死地,就连大魏那最尊贵的老祖宗,也被我活活气死了。

你要我做的,我都不遗余力的去做了。鬼王,你赶紧带缇娜走啊,冷宫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安陵缇娜几乎迫不及待就拉着鬼王往外走。

可是鬼王却纹丝不动。

“老祖宗真的,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鬼王身子颤抖,整个人显得阴森诡异,散发着寒气的瞧着安陵缇娜。

“当然了,那老不死视顾倾城如珠如宝,她活了那么久,早该去见太祖爷了!”

安陵缇娜一边道,又来拽着鬼王的大袖。

她是急于逃出这个鬼地方,才没察觉鬼王眼里噙满泪水。

“我将拓跋皇族最厉害的人都铲除了,鬼王,我什么都听你的了,你赶紧救缇娜走啊!……”

“你这贱人!”

鬼王裹挟着滔天巨怒,咆哮一句,狠狠一巴掌掴向安陵缇娜,将她打飞出去。

鬼王咆哮中,潸然泪下。

顾倾城看不到鬼王的脸,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眼中的悲恸看在眼里。

她心头大震!

再去看安陵缇娜时,只见她脸颊高高肿起,整张脸已经变形,口吐鲜血。

不!安陵缇娜不仅是口吐鲜血,她还吐出几颗牙齿。

安陵缇娜痛得几乎喘不过气,又惊又惶恐的昂头看着鬼王。

此刻的安陵缇娜,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甚是凄惨。

连顾倾城看了都隐隐不忍心。

顾倾城也不可思议的看着鬼王。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怎么突然对安陵缇娜下那么狠的毒手。

好半晌,安陵缇娜才缓缓的撑起半截身,泪流满面,有气无力的问:

“为……什么?”

“因为你该死!该千刀万剐!!”鬼王像狂怒的鬼魅,“若不是你将命不久矣,本王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此刻便将你挫骨扬灰!!!”

“……命不久矣?挫骨扬灰?……”

安陵缇娜嘴里没有牙齿,说话漏风。

爬向鬼王,抱着他的双腿,惨兮兮的哭道:

“鬼王,即便缇娜做错了什么,你可以惩罚我,我身上的毒,你还是可以解的啊,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

鬼王看着安陵缇娜那般可怜样,想起往昔,顿觉心软,一挥袖子,将她拂开:

“罢了,若非看在你小时候的那点恩德,即便将你点天灯,也不解本王心头之恨!”

“……小时候的恩德?”安陵缇娜茫然的喃喃。

又疑惑的看着鬼王,随即又一脸无辜的问:

“鬼王,缇娜究竟做错什么了啊,令你如此震怒?”

鬼王也不再回答安陵缇娜什么,诡异的声音道:

“不妨告诉你,你身上隔三秋的蛊毒,确实是本王提炼,却是李峻提供的精血炼制。

每次与你欢好之人,也是李峻。如今李峻已死,他对你一番痴情,你便去陪他,也应该!”

安陵缇娜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吓懵了,吓傻了,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看着鬼王,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最后竭嘶底里的大喊一声,又痛又怕,吐了口鲜血,便昏死过去了。

顾倾城也惶恐的看着那鬼王。

他整治了安陵缇娜,难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自己还未出手,便被他控制住,连自己手上的蟠桃花都无用武之地。

“你到底是谁?”

顾倾城口齿不清的问。

看着向她缓缓飘近的鬼王,又强壮胆子喝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若想再抓我去要挟拓跋濬,我便立刻咬舌自尽,不会让你得逞!”

鬼王也不动怒,看着顾倾城,顾倾城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泪痕。

他轻轻给她擦拭那泪痕,他浑身已经没有了诡异的冷冽,温暖得就像和煦的春风。

鬼王倏然看着顾倾城包扎的手腕,泌出来的血迹。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她:“你割自己的血,去救他们?”

“是!我……自幼就吃了无数解毒的药,我的血能解百毒,你想毒害陛下和拓跋濬,你的诡计是不会得逞的!”

“孩子,别再伤害自己,浪费自己的血,老祖宗知道了会心疼。你的血即便能解毒,也救不了他们。”

鬼王抚摸着她手腕,心疼的道。

这人怎么如此关心自己,还在乎自己是否受伤,还说老祖宗知道了会心疼?

他方才知道老祖宗被安陵缇娜活活气死,就气得潸然落泪。

“不会的……我的血一定能救他们的。”

顾倾城有些不自信,却坚强道。

“小倾城,任何解毒药,都解不了女人心。”鬼王又看着她道,“你的血即便能解毒,也不是万能,隔三秋你就解不了。”

是啊,他说的不错,她的血即便能解毒,也不是万能。

安陵缇娜的隔三秋情蛊,她就解不了。

顾倾城强装起来的坚强瞬间就坍塌了,泪水倏然就滚落下来。

她哭得像个孩子,哀求得像个孩子:

“你到底是谁,我看你对我并无恶意,你又去拜祭我的老祖宗,老祖宗是否于你有恩?

求你看在老祖宗的份上,你告诉我,好不好?女人心之毒该如何解,我不能让他们死!我求求你了……”

鬼王又给她擦擦泪。

“对不起,小倾城。”和蔼的声音出自鬼王的口:“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拓跋焘和拓跋濬,他们都得死!”

顾倾城一下子懵了。

这鬼王对自己那么好,在安陵缇娜面前声声句句称自己为本王。

在她面前不但没自称本王,还那么慈祥的叫自己做小倾城,还说不会伤害自己。

那语气,就像自己的至亲。

顾倾城的眼泪又落下来,颤声问: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鬼王戴着鬼面具,顾倾城看不见他的样子,却看见他眸光有泪,而那泪又滚了下来。

她又清晰的看见泪滴滚落他的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

鬼王的泪,令她的心都颤抖,那轻轻一滴泪,重得能压垮她!

“你快告诉我,你是谁?你是我的什么人?”

顾倾城流着眼泪颤声叫。

鬼王猛然转身,似乎掩饰自己的悲恸,声音诡异嘶哑:

“我就是鬼王!”

他往房间外飘走。

顾倾城在后面叫:

“你别走,你放了我呀……”

鬼王在将要离开房门时,才回身远远射出一道气流,解了顾倾城的穴道。

顾倾城得以恢复正常。

拿开嘴里的手指,随即射出蟠桃花,那鬼王却早已经消失在房间。

她不假思索,也随即追了出去。

鬼王离开比她早,这样起步就差了一大截距离。

而且人家会飞!

她的蝴蝶儿在外面翩翩起舞,顾倾城赶紧招呼:

“小金小银,赶紧嗅着气味,帮我追那人!”

那些蝴蝶儿方才也看见那人逃走的,便翩翩追去。

顾倾城追出去时,才看到飞鸿飞雁和冷宫那些女人侍卫全部躺在地上,应该是被鬼王熏晕过去。

否则里面那么大的动静,她叫得那么大声,飞鸿飞雁她们不会没发觉。

她顾不得先解开她们,飞也似的追出去。

蝴蝶儿即便飞,也没她飞跑得快,她嗅着那人的气味追踪而去,地上厚厚的积雪,却丝毫没有他留下的脚印。

竟然踏雪不留痕!

也许,鬼王根本就不踏雪,全程都是飞!

她毛骨悚然:莫非鬼王是真真正正的鬼?!

这样的人,要想在皇宫杀皇帝,也是轻而易举!

她追踪着气息,一直追到北苑。

北国冬天,到处银装素裹,唯有北苑宫墙外的那片梅林,迎霜傲雪,暗香飘送。

那宫门的守卫也被人击倒地上。

这么短的时间,鬼王做那么多事,而她竟还未瞧见他的身影!

待她追出殿门,追至梅林时,就连气息都嗅不到了。

梅林雪地上没有脚印却有落红点点,红的殷红,白的雪白,非常靓丽。

那落红,应是那鬼王飞逃时碰落。

梅林暗香盈动,遮掩了鬼王的气息。

顾倾城只能顺着落红追过去,越追,便见雪地上几乎全是落梅,定是鬼王为了混淆她的追踪,震落梅花。

一直追出那片梅林,雪地是没有梅花了,可是却哪里还有那鬼王的踪影。

鬼王仿佛凭空消失了。

此人来去无踪,就连走路都是飘飞,如此轻功,比起她可是厉害多了!

顾倾城呆立在梅林,心里的疑团一直在扩大:

这鬼王到底是谁?他带了那么多祭品去拜祭老祖宗,可见他对老祖宗非常尊重。

而看他方才的样子,对自己也疼爱有加。

他不是无恶不作的鬼王吗?

怎么可能对自己手下留情?

女人心是他炼制,也是他指使安陵安缇娜给陛下和拓跋濬下毒药。

安陵缇娜也说他们的血海深仇能报了,他与拓跋皇族有如此深仇大恨,为何又去祭拜老祖宗?

当他知道老祖宗是被安陵缇娜以国史活活气死,他盛怒下狠狠掌掴安陵缇娜。

打得她牙齿脱落,恨不得要掐死她,却是一点都不假。

他还说若非看在安陵缇娜小时候的一点恩德,便将安陵缇娜挫骨扬灰。

安陵缇娜小时候于他有恩德?

看样子连安陵缇娜自己都不知道有恩于他呢。

而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就像亲人,自己的一位长辈。

那鬼王,到底是谁?

顾倾城拍拍脑袋,靠在一株梅树上,风过去,身上落满了梅花。

苦思冥想,那鬼王到底是谁?

……

……

……

倏然,她又想起九幽地府的地图,万寿宫方圆之地,竟然是整个都城唯一不会被炸毁的安全地带。

九幽地府是怕地下挖空,承受不住明湖之水的重压,还是想保护万寿宫?

此人去拜祭老祖宗,还披麻戴孝,也就是说他是皇族中人……

而且老祖宗是他极其尊重之人,他敬爱老祖宗,爱屋及乌,连带着自己都手下留情。

皇族中人,却又与大魏有深仇大恨之人……

她心中似乎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却又觉得一团乱麻。

好像明明就知道那鬼王是谁,却还是千丝万缕,捂着薄薄的面纱……

顾倾城霍然想起国史的那段往事……

她胸腔陡然剧烈震撼!

忽然,有个大胆的推想,涌进她的脑海。

难道会是那个人?

他,他不是早死了么?

看他脚不沾地,难道真是鬼王索命?

很多虚妄不可能之事,看似不可能,但她却不以为然。

就像她无心却能与拓跋濬同心一颗而活,还有她那些飘渺之梦,都是匪夷所思的。

鬼王说她的血解不了毒,鬼王只是以为她自小吃了很多解毒药罢了。

他不知道她的血是天生就能解毒,而且活血生肌。

但他很肯定的说她的血即便能解百毒,却不能解女人心。

就像隔三秋她就解不了?

那到底是什么毒那么厉害?

难道又是什么厉害的蛊毒,半年后才发作,无药可救?

除了隔三秋是奇葩蛊毒,必须要那下蛊者的血来解,其他的毒,她相信都能解。

但既然鬼王说得言之凿凿,不管他是故意危言耸听,还是夸大了女人心的毒性,她还是要想办法找出解药的。

虽然她只有**成把握自己的血能解毒,但还是不敢把这些告诉陛下和拓跋濬,免得陛下心情越来越糟糕。

只能每日给他们以血解毒,相信即便再毒的毒药,经过她半年血吃下去,也能解毒了。

带着满腹疑团,先回去救醒飞鸿飞雁她们。

回到毓秀宫,便让姑姑将大魏皇室那些恩恩怨怨给她讲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九章:柔然求亲

第439章:柔然求亲

柔然左贤王斛律屠休,毒杀了他的大哥斛律大檀,宣称大檀可汗病逝,自封为柔然新可汗。

斛律彧卿被囚,斛律大檀原来的旧部逃的逃,被抓的抓,阿史那即便想率部来救斛律彧卿,暂时也无能为力。

斛律屠休继位后,曾给大魏皇帝修书一封,求娶安平郡主。

当时拓跋焘置之不理。

后来斛律屠休肃清内乱,又锲而不舍的再度修正式国书,求娶安平郡主,做他的可墩。

信中言辞恳切,言道久仰大魏安平郡主秀外慧中,恳求大魏皇帝将安平郡主下嫁屠休可汗,做柔然最尊贵的女主人。

两国相互和亲,友好通商,共结兄弟之盟,共同对抗刘宋,自此柔然以大魏不但亲如一家,还以大魏马首是瞻。

国书出来时,还派人送了塔娜公主和丰厚的嫁妆来大魏和亲,并指名要与高阳王飞鹰大将军拓跋濬联姻。

国书先至,塔娜公主自幼爱慕斛律屠休,为了他出卖了养育自己的义父义母,却落得被逼和亲的下场。

而他要娶的,却是她的杀父杀母的仇人顾倾城。

她心里那曾经的一丝心软,终于变成了仇恨的利刃。

新瑶说得对,男人就是无情无义!

她恨斛律屠休,恨他不守诺言,恨他利用她之后弃如敝履。

拓跋焘生平最恨弑亲灭祖祸乱宫廷之人,如今刚刚处置了安陵缇娜和谋害他的宋远道。

还未缓过气,便接到国书,见斛律屠休痴心不死,勃然大怒。

“安平郡主乃我大魏瑰宝,那逆贼斛律屠休痴心妄想,竟敢求取我大魏最出色的郡主,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斛律屠休送来厚礼和塔娜公主,关乎两国邦交,大魏皇室不能不以礼相待。

否则一旦翻脸,就兵戎相见。

此前大魏刚刚在刘宋打了个胜仗,与刘宋也是水火不容。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大魏大获全胜,战役中也是大伤元气,如今最好就是休养生息。

若此时与柔然交恶,柔然与刘宋联手,大魏得不偿失!

皇帝只能派礼部接待塔娜公主一行,让她住在驿馆。

那塔娜公主原是柳如霜与冯浪偷龙转凤掉包的女儿,她身边蒙着面纱的侍女也就是她的妹妹顾新瑶。

如今回到大魏,父母已死,顾府也散了。

自从顾新瑶和顾乐瑶离开顾府,两姐妹分道扬镳,一个直奔柔然寻找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一个转头南下找拓跋濬的仇家殷孝祖。

后来又暗中收到顾初瑶贴身侍女传回来的飞鸽传书,顾初瑶被顾倾城杀了。

而且死得惨不忍睹!

顾新瑶回到都城,悄悄找来顾乐瑶,姐妹三人在驿馆见面,悲不自胜,随后密谋着如何诛灭顾倾城。

而后,顾乐瑶带着塔娜和顾新瑶,夜里悄悄去找仙姬公主。

拓跋濬知道斛律屠休觊觎倾城后,当庭在金銮殿雷霆震怒。

他知道当初倾城在医庐救过那斛律屠休,没成想他真的觊觎倾城。

早知道当日,就不能妇人之仁,将他斩杀在大魏便没有这些烦恼了。

“斛律屠休狼子野心,不但弑兄篡位,泯灭人性,还敢跟大魏求取安平郡主。我看他是活够了!

大魏既不能承认斛律屠休为柔然可汗,我拓跋濬也绝不会娶什么塔娜公主,至于安平郡主,他想都别想!”

群臣也大多觉得斛律名不正言不顺,就窃取可汗之位。

本就不正统,还没被邻国认可。

如今更觊觎大魏如此出色的郡主,简直就痴心妄想。

近来动不动就诛灭五族的案子太多,大臣们都杯弓蛇影,战战兢兢,生怕一个落不好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有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大臣,知道高阳王如日中天,便更加谄媚,破口怒骂:

“斛律屠休那莽夫,本就是弑兄篡位,人人得而诛之,这样泯灭人性之人,什么新可汗,我大魏不会承认这样的可汗!”

“他弑兄夺权,还觊觎安平郡主,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绝不与这样的屠夫联姻!”

但是,也有附和的大臣:

“斛律屠休虽属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可他如今毕竟是柔然新可汗,执掌柔然大权啊。”

“他如此诚意与大魏结盟,唯大魏马首是瞻。

若我大魏拒绝他的好意,他一怒之下,难保不会转而投靠刘宋,与刘宋联手啊!”

“一南一北,两下夹攻,我大魏处于中间,成为夹心,可是危险啊!”

“对啊。不管谁掌柔然政权,也不管他是如何窃国,如何痴心妄想,令人不耻。

但站在两国利益立场,我大魏只能联姻,成为友邻,这样才免去南北夹击之虞啊!”

两派莫衷一是,众说纷纭,都颇有道理。

当然,拓跋焘也考虑过这个大问题,站在大魏利益立场,即便牺牲几个公主郡主,也是逼不得已。

可是,倾城聪明睿智,有她一人,能抵十万大军。

别说自己舍不得,濬儿更加不同意。

让倾城这样出色的女子下嫁斛律屠休,他着实不甘心!

再从另外角度考虑,若她成为柔然可墩,襄助斛律屠休,只会令柔然日益壮大,不久的将来,便是大魏劲敌。

一时之间也还未回复,便退朝回御书房。

消息一下子传遍皇宫。

顾倾城想到斛律屠休当日离开大魏之前,笃定的言道要娶她做他的可墩。

顾倾城当时想到梦中那守护着小蝶长大的苍狼,一时心软,阻止拓跋濬杀他。

没想到他回去不但杀了自己的兄长,篡夺汗位,还伤害禁锢了她的大哥,如今竟然真的向大魏求亲。

若陛下不允,恐怕又会造成两国陷入僵局。

她真的后悔,当初让拓跋濬杀了他就好了。

真是妇人之仁!

赫连皇后自是高兴万分,巴不得顾倾城赶快远嫁。

她如今的风头越来越盛,整个皇宫,只听到处夸赞安平郡主,她这个本来就徒有虚名的皇后娘娘,凤印掌管在冯左昭仪手上,如今更是名存实亡了。

其他妃嫔也是欢天喜地,顾倾城在皇宫一日,都受到陛下恩宠。

即便现在她与高阳王公开恋情了,皇帝还是把她捧在手掌心。

怎不教妃嫔们羡慕、妒忌、恨!

拓跋灵赶来毓秀宫,她既担心顾彧卿在柔然的安危,又担心倾城真的要嫁到柔然。

冯左昭仪也是忧心忡忡,噙泪看着顾倾城,就像一个舍不得女儿的母亲。

“倾城,你可都听说了,斛律屠休点名要娶你呢!”冯左昭仪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顾倾城点点头,也恨声道:

“那个死苍狼,他害得大哥那么惨,姑奶奶还未去找他算账呢,他竟敢来惹我!”

“历来皇帝,为了国家利益,都会答应和亲,以维持国家边疆的安顿繁荣。

哪怕是嫡亲公主,自己最疼爱的心头肉,都会毫不犹豫就牺牲,何况你并非皇家血脉。

恐怕陛下,是会答应那斛律屠休的求亲了。”

顾倾城心道:

满宫的妃嫔,此时都欢天喜地,恨不得她立即离开皇宫。

也唯有姑姑,待自己亲如骨肉。

姑姑无儿无女,自己定要像女儿一样孝顺姑姑。

“姑姑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陛下,不是还没答应那厮的求亲么。”

顾倾城帮姑姑抹去眼泪,自己也感动得噙满泪水。

“若陛下答应了呢,你可怎么办?”冯左昭仪忧心忡忡,“难道就真的嫁给那个柔然屠夫?”

见姑姑长吁短叹,忧心如焚,她又安抚姑姑:

“我本来就打算要去柔然救大哥,如今正好,我名正言顺的和亲,去杀了那苍狼再救大哥回来。”

冯左昭仪闻言大吃一惊:

“柔然千军万马,男人个个彪悍,你以为斛律屠休那么容易就杀得了啊!

到了那个蛮荒之地,被人困住,别说救彧卿了,一个弱女子,哪能想逃就能逃,你可不要太天真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是龙潭虎穴,我都会去救大哥回来。”顾倾城脸色坚定。

随即,她又对姑姑道:“姑姑且放宽心,我会谋定而后动的。”

倾城虽是这般安慰姑姑,但冯左昭仪又怎能安心。

她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一筹莫展:

“昭君出塞,终生难返。倾城,若真的被逼嫁去柔然,此生怕是难再回来。姑姑如何对得住你死去的父母啊。”

冯左昭仪的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失声痛哭。

顾倾城愈发觉得疑窦,看着姑姑,浅声问:

“姑姑跟倾城的父母,很熟么?我看姑姑对我父亲并无好感,难道姑姑,与我母亲认识?”

冯左昭仪即便泪流满面,也掩不住她的熠熠华彩。

她怜爱的抚摸着顾倾城,有些话,只怕再不说,她们此生就难相见了。

“姑姑与你母亲……自然是……”

这时拓跋灵哭着闯了进来,打断了冯左昭仪的话。

她径自跑到顾倾城跟前,紧紧抱着顾倾城,因为跑得急,边哭还喘着气。

“倾城,这可怎么办呢?斛律屠休那屠夫,弑兄夺位,囚禁侄子,如今还想娶你!”

“灵儿,别急别急。”顾倾城扶住她。

“我怎能不急呢!我的幸福已经不敢奢望了,但灵儿拼了命,也要阻止父皇将你送给那个屠夫!一定要让你和濬儿幸福在一起的!”

顾倾城心里滚烫,感动的泪雾直往上涌。

“灵儿,不哭,不哭啊,你父皇还没答应那个屠夫呢。”

顾倾城是真的感激拓跋灵。

“那厮卑鄙无耻,弑兄伤侄,手段残忍,还想娶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他就是癞蛤蟆!”顾倾城笑道。

拓跋灵攥着拳头,咬牙道:

“若有机会见到他,本公主一定给他嘴里塞个癞蛤蟆!”

“好,若有机会,我就抓个癞蛤蟆,让你堵住他的嘴。”顾倾城又笑嘻嘻道。

拓跋灵泪眼婆娑的看着开玩笑的倾城,半晌后跺脚轻嗔:

“倾城,你怎么就不知道人担心你呢!”

“灵儿,我当然知道你担心啊。”顾倾城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什么可怕的。”

“倾城,你看看你,永远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我都快要急死了!”

拓跋灵急得直跺脚。

“灵儿,我知道你担心大哥,还担心我。”顾倾城扶她坐下来,“这事也急不来。”

宫女也给拓跋灵送来了茶。

“你呀,郡主不急公主急!”拓跋灵擦着眼泪,“你就要逼上花轿,与濬儿天各一方了,看你还不当一回事的!”

顾倾城不禁失笑:“我怎么就不急了,凡事不能急躁,所谓水来土掩,这大水,不是还未淹过来么?”

拓跋灵见顾倾城泰然自若,焦灼的心情也就平和了些,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喝了口。

“……看你如此淡定,你一向奇谋迭出,然则,你有妙计不成?”

拓跋灵眨着眼睛问顾倾城。

顾倾城微微摇头:

“我也是刚刚知晓这消息,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哪里能想到什么妙计。”

冯左昭仪也看着乐观的顾倾城,摇头叹道:

“你看你这孩子,我们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倒好,谈笑自若,就不怕自己,真的要嫁去柔然啊。”

“就是嘛,我们都急死了,你的心,怎么就那么宽呢!”

拓跋灵酌了口茶水,重重的放下茶盏。

“不放宽心怎么行,难道哭哭啼啼,就解决问题了。”顾倾城道。

拓跋灵眨巴着眼睛看顾倾城,好一瞬,似顿悟:

“倾城,你说过要去救顾彧卿的,莫非你想趁机,去把顾彧卿救回来?”

“见机行事吧。”顾倾城平淡道。

“倾城,你若真要去救顾彧卿,可别落下我!”拓跋灵摩拳擦掌。

冯左昭仪却急了:

“公主,你可千万别撺掇倾城去柔然。彧卿还生死未卜呢,倾城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顾倾城看着姑姑焦急的样子,不禁陷入沉思。

有很多问题,就像迷雾那般,看似马上能揭开那神秘面纱,却始终未能真相大白。

就像她心中怀疑那鬼王真正的身份。

这时候,皇帝就派人来传倾城去御书房了。

拓跋焘退朝回到御书房,看着斛律屠休的求亲信,心潮起伏不定。

斛律屠休的信,于大局来说,确实能与大魏缔结友好。

可是濬儿与倾城情深似海,他也把倾城当女儿了,怎能把倾城下嫁给柔然!

别说倾城与濬儿如胶似漆,濬儿离不开倾城。

像倾城如此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女子,也绝不能落在别国手中!

可是,难道真的为了个女子,就将稳固百年江山的机遇放弃吗?

万一斛律屠休一怒之下和刘宋联手,这对大魏着实不利……

他心事重重,一时难决断。

随即,召拓跋濬和顾倾城到养心殿,看看他们对柔然求亲,有什么应对之法。

拓跋濬与顾倾城同时到达御书房,在外面会心的一笑。

两人都知道,无论什么人求亲,都不能将他们分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章:将计就计

第440章:将计就计

西北明积雪,万户凛寒飞。惟有深宫里,金炉兽炭红。

廊外雪纷纷,御书房内暖融融。

皇帝于金炉旁闲倚软榻,手握卷牍。

见他们二人进来,示意他们围炉坐下。

“来来,尝尝这新上贡的千岛玉叶。”

内侍宫人早就煮好茶,仔细奉茶水点心后,无须皇帝挥手,众人躬身退下。

这段时日,仿佛成了习惯。

只要拓跋濬与顾倾城进来御书房,所有宫人都知道服侍后便悄然退下。

顾倾城素手端玉盏,悠然品茶:

“千岛玉叶?听着名字,便让人想到千余翠岛,群峦叠嶂,隐于秀水之中。

瞧着茶汤,便让人联想到湖水晶莹如镜,湖中鱼跃千岛,岛上绿树成荫。连这茶香,都带着丝丝甜醉。”

她酌了口茶,再悠然颔首:“水润透亮,清香怡人。果然是来自山清水秀的好茶。”

拓跋濬虽然喝茶,却心不在焉。

皇帝看着施施然的顾倾城,轻笑一声:

“丫头,朕传你们过来,不仅是围炉品茗,还想问问你们,对斛律屠休的求亲,有何看法?”

拓跋濬酌了口茶,眉宇轻聚,语气毋容置疑:

“皇爷爷,濬儿的立场,在金銮殿上,已经清楚表明。

倾城是我的,任何人休想染指,濬儿既不会娶仙姬公主,更不会与什么塔娜公主和亲。

那屠夫想觊觎我的女人,他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拓跋焘见拓跋濬说得那么愤慨激昂,又再提出不会娶仙姬公主。

当初仙姬公主可是下了圣旨,待他孝制一过,便要娶的。

他既可以娶仙姬公主,也可以娶倾城,这是两全其美之事嘛!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呢!

他没好气的默默摇头,将手里卷牍往旁边几案一丢,脸色微微下沉:

“濬儿,若非皇爷爷也舍不得倾城嫁给那个屠夫,为了大魏,你们也要为国牺牲。”

拓跋焘看看悠然自得的倾城,又肃然道:

“倾城需要为国和亲下嫁,你也只能忍痛割爱。而那个柔然公主,只要对大魏有利,就是无盐丑妇,你也得把她娶了!”

顾倾城嘴角含笑,依然自顾着悠然品茗。

“皇爷爷,为国捐躯,战场上身先士卒,濬儿二话不说,眼睛也不眨。

任何人想从濬儿身边夺娶倾城,濬儿死也不会同意。

要我娶柔然公主,或者仙姬公主,除非皇爷爷把濬儿杀了!”

拓跋濬斩钉截铁,没任何商量余地。

“濬儿,瞧瞧你,是什么态度跟皇爷爷说话?”拓跋焘怒拍几案。

爷孙俩一下子就肝火上升,脸红脖子粗。

皇帝如今身中女人心剧毒,也不知倾城的血是否真的就能解毒,脾气越来越暴躁,动辄发怒。

他方才只是打个比方,还没答应斛律屠休的求亲,濬儿就这般沉不住气。

若真的答应,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呢!

拓跋焘见顾倾城自进来养心殿,便淡定从容,波澜不惊。

悠然自得的品茗,竟不管他们拌嘴拌得面红耳赤。

似是个局外人,还笑意盎然。

不似其他女子,哭哭啼啼的嚷着不肯嫁去远帮。

拓跋焘颇感意外。

“丫头,你对此事怎么看?”

拓跋焘停止对拓跋濬的责备,看着顾倾城问。

顾倾城仿似回过神来,抬眸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略带调侃:

“你们——斗完嘴了?”

“瞧你不急不躁,这可是你们的终身大事!”皇帝没好气道。

他开始虽带着轻微的责备之意,旋即又觉得她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从容,竟然比他与濬儿还要沉稳。

不由得又眼睛一亮。

“陛下,看见您和高阳王方才的一幕,”顾倾城不疾不徐,微转着慧黠的大眼睛,“倾城想,这正是柔然,甚至是刘宋想要的结果。”

“柔然和刘宋?……”

拓跋焘和拓跋濬不约而同道,爷孙相视一眼。

“陛下,斛律屠休最起码是一箭双雕。”

顾倾城施施然,不紧不慢。

“一箭双雕?”拓跋焘蹙眉问。

拓跋濬也沉思的看着顾倾城,他的倾城鬼心思比他还多。

“其实,斛律屠休当初潜入大魏,身上不但被高阳王在六镇斩伤,还被蛇所咬,倾城在医庐……那么巧……救了他。”她讪讪道。

不等皇帝发问,旋即赶紧解释:

“但那时……我并不知其真实身份。

后来,即便知其身份,也知其痴心妄想。却……料想他没那个狗胆,没想到……”

“……没想到,他是个癞蛤蟆?!”

拓跋濬冷哼,醋刀飞射过来。

“可恶,那厮竟敢潜入我大魏?”皇帝看看顾倾城,又瞥了一眼拓跋濬,“还如入无人之境?!”

皇帝的意思,是恼他们当日瞒着他了。

顾倾城装作没瞧见拓跋濬那酸溜溜的醋刀,也装作不知道皇帝气恼。

依然看着皇帝道:

“他视高阳王为劲敌,若他真的得偿所愿,能在拓跋濬手中夺了我去,便是报了六镇被拓跋濬所伤之仇,此乃其中一雕。”

“妇人之仁,如今可知道,农夫与蛇的教训了?”

拓跋濬斜睨着她,又拿话戳她。

不但吃醋,还怪倾城当初劝他手下留情,将斛律屠休放虎归山。

感情他方才不是品茗,而是在大显庖厨身手,醋溜五脏?

“是……当时我确实是姑息优柔了。”顾倾城笑眯眯的看着他,软声道。

拓跋濬才和颜悦色,嘴角微勾。

顾倾城暗暗叹气:就是个醋坛子!

顾倾城随即再道:

“通常和亲,都要娶嫡亲公主,我既非公主亦非大魏皇室血脉,此番他要求娶倾城,姑且就当那厮真的喜欢我吧。

但他既知拓跋濬为了我孤身入敌营,不惜冒五马分尸之险,当知拓跋濬对我深情厚意。

那厮明知道拓跋濬对我的情意,却急不可耐的送公主给他,还要求娶他心爱的女人。

若大魏皇帝权衡利弊,为了国家利益,答应他的求亲,将我嫁与他。

飞鹰大将军心灰意冷,怕也会无心战事,还对皇帝不满。

就像方才,陛下还没答应柔然求亲,你们已经激动得几乎起了争执。

若真的应承了和亲,事情会演变到何种田地?

斛律屠休轻而易举,一纸求亲,就制造大魏内乱,离间了你们爷孙的感情。

那厮敢造反篡位,弑兄囚侄,可见其狼子野心。

若他单纯只想娶我,倒也罢了,怕只怕他心怀不轨,野心勃勃,远交近攻,与刘宋有什么联盟。

刘子业虽答应我不会主动对大魏出兵,却难保刘宋,又有像殷孝祖那样的幕后黑手,与柔然联盟。

若此时遇突发战事,拓跋濬心灰意冷,还会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飞鹰大将军,还能领兵御敌吗?

即便领兵,他心神不宁,还能像以往那般,带好兵打好仗吗?

若真不幸言中,大魏被他们夹在中间,再怎样,也会伤筋动骨吧。

此乃第二雕也。当然,希望这第二雕,是我小人之心,猜度那厮了。”

顾倾城不疾不徐,细细分析,娓娓道来。

拓跋焘一边听,一边颔首,与拓跋濬皆心平气静起来。

皇帝方才的恼意早已荡然无存,悠悠叹道:

“丫头果然秀外慧中,有倾城一人,胜十万雄兵啊!”

拓跋濬与有荣焉的看着顾倾城,又对皇帝道:

“皇爷爷,倾城心思缜密,睿智过人。不管那屠夫有多少雕,有什么阴谋阳谋,或者远交近攻,我定不会让他如愿!”

“濬儿,你放心,朕是不会答应将倾城嫁给他的!”拓跋焘向他保证。

“不,陛下,”顾倾城又淡定道:“斛律屠休不是癞蛤蟆吗,我便温水煮蛤蟆。”

“温水煮蛤蟆?……”

拓跋焘和拓跋濬同时问。

拓跋濬迟疑的看着顾倾城。

“将计就计。”顾倾城点点头,看着陛下道:“陛下可以回涵,有条件的赐婚。”

拓跋焘拓跋濬又愕然的看着顾倾城,等她说下去。

顾倾城又娓娓道来:

“如今老祖宗驾崩,大魏国丧期间暂停嫁娶。孝制三年,即便实服二十七个月,皇家为了两国睦邻联姻,以日代月,又折上折,怎样也得二十七日后。

而倾城与老祖宗……比祖孙还亲厚,最起码,也得为老祖宗守制百日。

陛下可以回函斛律屠休,为了国家利益,牺牲倾城,让倾城守制百日后远嫁柔然。

但为彰显皇帝对安平郡主的厚爱,陛下要斛律屠休必须答应举行最隆重的大婚仪式,迎娶安平郡主为可墩。

如此和亲,方能作数。

这般有条件赐婚,既显得大魏对安平郡主的不舍,斛律屠休也不会起什么疑窦。”

顾倾城本来想说出自己与老祖宗的关系,见外祖母毕竟是老祖宗入宫前的女儿,也不知说出来是否合适,就忍住。

“你是想麻痹斛律屠休,再帮你大哥夺回柔然?”拓跋濬淡淡的笑问。

“心有灵犀。”

顾倾城情意绵绵的看着他,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儿。

他俩此番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连皇帝都有些酸溜溜的了。

倾城随后又对他们道:

“我不仅是要帮大哥夺回柔然,当然也是为了两国睦邻。

陛下一向对倾城厚爱有加,忍痛割爱下嫁,自然少不了丰厚的嫁妆,和浩大的送亲陪嫁军队。

嫁妆如此丰厚,起码也得一两千箱吧。这看上去一箱箱一车车的嫁妆,上面是珠宝锦缎,下面可就是我们的勇士。

这送亲队伍的士兵,看似普通,实则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悍将。

大将军再暗中领轻骑,尾随其后,趁柔然举行隆重婚礼之时,和送亲队伍里应外合,定能一举将斛律屠休拿下。

他能里应外合,弑兄夺位,我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倾城要趁这次远嫁,帮大哥夺回柔然汗位,大哥宅心仁厚,自幼在大魏长大,大魏对大哥有鞠养之情。

上谷公主对我大哥情深义重,陛下若能趁此机会,真正赐婚他们,让他们喜结连理,灵儿的下半生便有了幸福。

大哥执掌柔然,两国又是姻亲,此后多年或者数十年,将不会对大魏骚扰或者起兵。

而斛律大檀旧部,见大魏襄助旧少主夺回汗位,自是对大魏感激涕零,即便在未来,也不敢挑唆大哥对大魏滋扰。

所以目前,我们要稳住斛律屠休,再暗中加派人马保护大哥,切不能让他遇到意外。”

其实,若非老祖宗薨殁,有孝在身,她恨不得现在就让陛下答应斛律屠休,好赶紧去救大哥。

挑拨焘看着顾倾城,越听越心悦诚服。

一拍桌子,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濬儿立刻选精兵。再请能工巧匠,打造大箱子,上面薄层放珠宝衣物,下面藏人。”

“是……”拓跋濬顾倾城齐齐躬身领命。

顾倾城又道:“这计划,除了我们三人,暂不能向外透露一丝一毫。”

三人相视一笑。

“倾城啊,只可惜你非朕亲生女儿,否则朕万年后这皇位,都希望传给你了。”

“……陛下这是折煞倾城了。”顾倾城诚惶诚恐的揖礼。

挑拨焘对顾倾城说完,又看着拓跋濬道:

“濬儿,倾城乃母仪天下之德,有她襄助,大魏定会更加昌盛繁荣,江山稳定!”

挑拨焘言下之意,虽没有直接就封拓跋濬为储君,可也是有那意思了。

“皇爷爷,请您把当初那道要濬儿与仙姬公主和亲的圣旨,给取消了。”

拓跋濬跪下请求皇帝。

拓跋焘觉得濬儿得寸进尺了,微微摇摇头:

“圣旨已下,岂能取消,否则皇帝威仪何在,还有谁会畏惧皇权!”

“皇爷爷,濬儿此生,只娶倾城一人!”拓跋濬决然道。

“朕的傻皇孙,你难道就不会敷衍此事,娶了她们,便当她们是摆设么?”

皇帝气恼道,再叹口气:

“古来后宫妃嫔佳丽,何止千万,想见皇帝一面都难呢!”

“能入我心者,我以命相付;不入我心者,我不屑一顾!”拓跋濬不可动摇。

连敷衍之词都不想用,而是不屑一顾。

“真是不会转弯的榆木疙瘩,一根筋!”拓跋焘捶着梨花案,恼道,“何谓圣旨,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命,任何人不得更改!”

拓跋濬不由得质疑:“圣旨也有下错之时,若陛下事后幡然醒悟,想更改呢?!”

“即便错,那也只能让他错下去!”拓跋焘恼拓跋濬拧着此事不放,霍然站起来,“这就是皇权!”

顾倾城见陛下龙颜发怒,拓跋濬还要据理力争。

如此气冲冲的下去,拓跋濬也讨不了好。

便拉拓跋濬起来:

“好吧好吧,陛下让你娶,便听话吧,别为此事争持不休了。

咱们当务之急,还要进九幽地府,销毁那些爆炸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逃出来呢。”

顾倾城如此一说,皇帝与拓跋濬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听丫头的语气,你们是要有所行动了。”皇帝慎重的问。

“是的,就在今晚。”拓跋濬点头。

略为沉吟,便问皇帝:

“濬儿去销毁爆炸点,皇爷爷是否先撤离都城,以防万一?”

拓跋焘也着实思忖了一瞬,再微微摇头:

“朕若要离开都城,一时半刻也寻不到好的借口。

且朕每次离开都城,都要大张旗鼓,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濬儿必定更加确保安全,才深入虎穴。”拓跋濬拱手道。

顾倾城忽然想到什么,拿出那九幽地府的地图,指着万寿宫和附近的御花园,对他们道:

“陛下莫急,你们瞧瞧,这万寿宫方圆附近,乃整个都城,地下唯一没被挖掘,没有爆炸点的安全地带。

夜里,我们潜入九幽地府之时,陛下可先行去万寿宫暂避。”

“万寿宫,居然是安全地带?……”拓跋焘惊诧道。

“确实是呢,我之前竟也没察觉。”拓跋濬也颔首。

随即又释然:“明湖那么大,湖水那么重,九幽地府想挖掘的话,便会坍塌,整个九幽地府便会成水府了。”

拓跋濬如此一说,又推翻了顾倾城之前对鬼王身份的怀疑。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九幽地府若真的挖掘万寿宫底下,那九幽地府也难建造了。

九幽地府不动万寿宫地下,并非因为保护老祖宗?

死者为大。

怀疑一个已死之人,对老祖宗也是大不敬。

顾倾城如今再多的疑窦,也不能提出来,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要摧毁九幽地府,他便会原形毕露了。

“陛下晚上便去万寿宫,当是思念老祖宗,即便皇宫有鬼王的耳目,也不会起疑的。”

“好,那你们切记,一切小心行事。”

拓跋焘再度叮嘱。

他们离开御书房,拓跋焘随即按倾城的意思,给斛律屠休回了封信函。

言道若斛律屠休真的能像他信中所说,以大魏马首是瞻,大魏可以割爱将安平郡主下嫁给他做可墩。

但是必须要以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安平郡主,并保证此生必须只有安平郡主一位可墩。

满足这些条件后,老祖宗百日后,便以最丰厚的嫁妆送安平郡主去柔然和亲,否则,此事就作罢。

后来斛律屠休接到信自然是什么条件都答应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一章:谋定后动

第441章:谋定后动

拓跋濬离开养心殿,与顾倾城回毓秀宫。

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御花园银装素裹,没有了昔日的百花争艳。

只有墙角的几株梅,暗香幽送。

但比起北苑的梅林,却差远逊色多了。

“拓跋濬,北苑的梅林,梅花开得淡雅幽香,不亚于一揽芳华的蟠桃花,改日等咱们得空,便一起去赏梅?”

“你不说,我倒几乎忘记,是时候开始赏梅了。”拓跋濬停下来,“要不,现在就去?”

“罢了,正事要紧,赏梅得有闲情逸致。”顾倾城道。

“好吧,等忙过这些烦心事,咱们便去赏梅。”

漫步走在御花园的路上,路上宫人内侍皆羡慕的看着成双成对的高阳王与安平郡主。

两人一身狐裘,高贵雍容,宛如神仙眷侣。

真真是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此番精致,羡煞了多少宫娥。

拓跋濬与顾倾城并肩行走,见她若无其事,既没因柔然求亲而烦恼,也不为皇帝要他娶仙姬公主和柔然公主而吃醋。

心里反倒醋溜着五脏,也不看她,只看着前方的路径,嘴里酸溜溜的道:

“瞧你笑眯眯的,又一位公主送上门,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还答应皇爷爷让我都娶了?”

顾倾城也不看他,只看着御花园的雪景。

“你很希望看到我吃醋么?”她语气带着娇嗔:“我吃一次醋,我们几乎就丢命。所以,我不会吃醋了。”

如今拓跋濬身上的毒,不知道她的血是否能解,她就更加不会吃那不必要的醋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却担心你独自去柔然,万一被那个癞蛤蟆给……我就是灭了整个柔然,也不解恨!”

拓跋濬的千年陈醋醋溜着他那盘五脏六腑,酸酸甜甜,味道甚好,略为遗憾是醋味过浓,熏染得御花园裹在花枝上的残雪都打着寒颤的消融。

“你不是随后就到的么?”顾倾城笑盈盈,“有你在,我才不怕那死苍狼!”

“看你还笑得出,即便是摆设,皇爷爷还是要我把那两个公主给娶了,咱们该怎么办?”

拓跋濬长长的眉眼斜睨着她。

“明日愁来明日忧,你的孝制,还未过呢。”

顾倾城安之若素,随即又故意气他:

“嗯……真到那时,你要娶她们,我便陪姑姑终老。又或者……跟奶娘和师傅他们,一辈子隐居蝴蝶谷。”

拓跋濬的陈醋化作龙气在御花园龙腾凤翔。

他们转进毓秀宫的路径,宫人渐少,且早就知情识趣的回避。

拓跋濬凤眼瞧瞧没什么宫人,拉着她一旋,揽她入怀,将她困在墙角:

“你竟敢为了姑姑和奶娘她们,对我始乱终弃?”

“谁对你……始乱终弃了,这不是……给机会你……享齐人之福么?”

顾倾城眨眨眼,怯生生道。

“你若敢弃我而去……哼哼哼……”

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睨着她。

侍卫见状,早就转身帮高阳王把风。

眼看,他的吻就要泰山压顶的落下来。

“……拓跋濬,如今还是老祖宗孝制呢,你可不能……逾规越矩……”

顾倾城捂着嘴巴,颤颤巍巍的退缩。

可是身后是墙,无路可退。

一句话,说得拓跋濬瞬间收敛,却不改耍无赖本色,邪魅的笑:

“不过是想亲一口罢了,老祖宗乐见咱们恩爱呢!”

“你敢?”

顾倾城双手叉腰,崩紧脸,定定的瞪着他。

“不敢……”拓跋濬终于蔫蔫道。

顾倾城才嫣然一笑,想起他对皇爷爷说的那番话:

能入我心者,我以命相付,未入我心者,我不屑一顾。

晚上也不知去九幽地府,是否危险重重,若一不小心,他们都被炸得粉身碎骨……

一念及此,眸眼立刻涌起泪雾,软软道:

“傻瓜,你以命相付,我剜心以待。你携万年风华追随,我自当生生世世相候。

即便晚上我们粉身碎骨,上穷碧落下黄泉,来生……我们还要相守相依。”

一番话,说得拓跋濬也泪眼模糊,醋溜五脏,变成蜜酿心肝。

随即将她紧紧相拥,想到几乎失去对方,极致温柔到刻骨的话语,在她耳畔流泻:

“你我夫妇一体,同心一颗,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再静静的相拥片刻后,才挽着她进毓秀宫。

冯左昭仪自是急急迎过来,见他们眼眶通红似乎哭过,一颗本来就吊起的心又嘣的一声往下沉。

脸色煞白。

急急的问她们陛下召她们去御书房,是否要赐倾城去柔然和亲。

“姑姑,别担心,一切,正按倾城所计划的进行呢。”

顾倾城简单的安慰姑姑几句,让姑姑放下心头大石,便与拓跋濬一行先回到西殿。

但瞧着他们俩的泪眼,冯左昭仪又哪里能放心。

冯左昭仪却哪里知道,他们是担心晚上在九幽地府出意外,他们若被炸得粉身碎骨,便再也见不着对方。

能随身跟着拓跋濬的,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侍卫。

他们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守在毓秀宫外面,都与战英凌云龙飞他们,尾随而进。

拓跋濬先让其中侍卫派人扮做阴山一带猎户,直奔柔然暗中保护顾彧卿。

他们晚上就要潜入九幽地府,顾倾城轻功了得,对九幽地府的布局更加熟悉,她是一定要去的。

即便是诡异阴森的修罗殿,他们也要一起闯。

故而出发前在毓秀宫商议,比太子府还保险,鬼王的耳目,不过以为拓跋濬逗留毓秀宫,是缱绻缠绵罢了。

潜入九幽地府是重中之重,不敢有丝毫闪失,否则整个都城,便是灭顶之灾!

拓跋濬轻易不敢让外人参与,只事前让战英他们做足功夫。

自然,冯熙也是他最信得过之人,亦一早安排冯熙,在军营调兵遣将,随时随地瓮中捉鳖。

当然,他调兵遣将的真正理由,布置的计划,除了冯熙一人知晓,其余将军们,都以为大将军准备与觊觎安平郡主的斛律屠休开战。

安排如此绝密的事宜,飞鸿飞雁都要退出去毓秀宫外面的主殿。

拓跋濬拿出绢帛,对战英他们道:

“你们几个,把誊录的地图再拿出来,重新校对一下。”

战英他们便自怀里摸出誊录备份好的地图,重新校对那绢帛。

他们一人一份,这几日都仔细的熟悉里面布局呢。

“这几日,可都记熟九幽地府的布局,路径以及那些爆炸点所在之处了?”

拓跋濬又郑重其事的问。

“都记熟了……”战英他们拱手道。

“就算蒙着眼睛,也能进去了。”龙飞笑道。

“吹!”战英道:“你还有郡主的本事了?”

“来,咱们都划分一下,谁负责销毁哪一片区域的爆炸点……”拓跋濬道。

他们俯身过来,分配好进入九幽地府的任务。

顾倾城指着地图道:“拓跋濬,皇宫底下的区域,爆炸点最多最繁杂,便由我与你一起去吧。”

拓跋濬点点头:“也好,你的轻功虽好,但皇宫底下也是九幽地府的核心,还是我离你近些,有个照应。”

随即再安排各大城门对应的爆炸点……

“地图上显示,九幽地府有两个进出口,但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设计,至于近年会否有其他出口,或者变动,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分成两组进入,再分开行动,同一时间,从不同入口进去,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顾倾城也谨慎的对他们道:

“这地图上的设计者,若真是刘一手,起码也是十几年前了。

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危险机关,我们都懵然不知,所以大家,一定要相机行事。”

众人默默点头。

他们分配好任务……

顾倾城拿出些药丸和一堆面罩与锦囊,分发给他们每个人。

那些药丸,是用她的血调制的防百毒的药。

“进去前,先吃一颗药丸,把这些锦囊都带上……记住,用时戴好面罩,切莫自己吸了进去……”

“是……”

一个个领了锦囊便系在腰际,也把药丸收好。

“……皮囊都准备好了吧?”顾倾城又问拓跋濬。

拓跋濬却看看战英。

战英道:“都准备好,做工精巧,能背负几十斤的水呢。”

顾倾城略为沉吟:“爆炸点实在太多了,咱们进去前,可以适当多饮些水。”

“……郡主是担心可能爆炸,咱们口喝吗?”战英疑惑的问。

顾倾城噙笑不答,转过身去。

而凌云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反正郡主让他喝足水,他就会卯足劲的喝水。

拓跋濬睨了战英一眼:

“反应迟钝,万一水囊的水不够,肚子里也有水救急呀!”

拓跋濬没有直接说撒泡尿,说得如此文雅,是因为倾城在呢。

战英和凌云这才知道为什么郡主让他们喝足够的水。

龙飞看着那地图,感慨道:

“之前东平王的军师欧阳朔还招供,是东平王毒害故太子,就连一直追杀殿下的幕后之人,也是东平王。没想到,竟然是诡异莫测的鬼王。”

拓跋濬冷笑一声:

“虽然欧阳朔招供指证三皇叔,并当场畏罪自杀。

但本王当时就觉得,真相未必,幕后之人那么缜密,若一下子就浮出水面,板上钉钉,皇爷爷也不会留三皇叔的命至今了。”

“也就是说,其实陛下当日,并未完全相信欧阳朔的指控。”顾倾城也沉吟道。

战英叹道:“故太子殿下积德行善,却被毒害。拓跋翰卑鄙无耻,虽说贬为庶人,却还留得一条命,委实不公平!”

顾倾城再拿出她当初去楼大司空那里画的小佛堂图画。

画上事无巨细,都清楚画出来,让人一看便是进入了小佛堂。

拓跋濬看着那画中佛堂,道:

“依你推断,这楼府小佛堂,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顾倾城点点头:“你父王乃积德行善之人,如此我的推断,应该没错。”

“咱们回来这些时日,为了老祖宗丧仪,还有我和皇爷爷中毒,耽搁了日子。

如今最重要是销毁九幽地府的爆炸点,否则,去探楼府,也是刻不容缓!”

拓跋濬道,调查他父王被冤枉的真相,为他父王洗刷冤屈,对拓跋濬也是刻不容缓之事。

“如今知道一切是鬼王在幕后指使,当务之急,是先铲除九幽地府,揪出鬼王,再去查探,就不会连累楼府了。”顾倾城点头道。

战英看着那楼府的图画,又再看着拓跋濬与顾倾城。

迟疑道:“其实……楼三公子……”

拓跋濬双手叉腰,斜睨着吞吞吐吐的战英,略为蹙眉:

“楼香君怎么了?”

战英嘴唇微动,本想告诉拓跋濬,楼三公子楼香君今日在茶馆大肆宣扬他与安平郡主如何相熟之事。

又怕安平郡主说他八卦,尽打些小报告,挑拨大将军吃醋。

如今他们就要去九幽地府,还是别让大将军添堵分心了。

便讪讪的干笑:“呵呵呵……没什么,楼三公子那个人,和斛律屠休一样,都是只癞蛤蟆……”

拓跋濬盯着战英,心道莫非那楼香君那小子,还敢觊觎他的娘子不成?

但他们正要筹谋去探九幽地府之事,也没那个功夫去理那楼香君了。

正殿的冯左昭仪,虽然倾城方才简单的安慰了她几句,但见他们一回来就躲在西殿密语,连飞鸿飞雁都遣了出来。

想着莫非方才倾城只是安慰她罢了?

她担心的来回踱步搓手,拓跋濬一行甫一离开,她就追着倾城问:

“倾城,你跟姑姑说实话,陛下是真的要将你赐给柔然和亲?”

顾倾城一时之间,不知敢不敢把一切实话告诉姑姑。

见倾城面有难色,冯左昭仪又忧形于色道:

“我就知道,陛下铁腕无情,为了他的江山稳固,别说你只是郡主呢,即便是他的亲生公主,他也会随时牺牲!”

她一向温婉,对陛下毕恭毕敬,若不是气急了也实在是太担心倾城,她也不会对皇帝出言不逊。

“姑姑,你别误会陛下。”顾倾城只能告知姑姑,“你放心,我只是想去救回大哥。”

“真的?”

直至倾城肯定的点点头,冯左昭仪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悬吊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

顾倾城随即也离开毓秀宫去了一趟碧霞宫。

拓跋灵正挥着软鞭打地上的积雪,仿佛肚子里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出。

雪花四溅中,猛然瞧见顾倾城来了。

“倾城,你怎么来了?”拓跋灵收起鞭子,紧张的迎向她:“父皇是否要将你嫁给那个屠夫?”

顾倾城摇头笑笑,拓跋灵还是真的担心她。

这便是日久见人心,真正的闺蜜无须结拜吧。

“灵儿,我知道你一心想救大哥,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想跟大哥在一起?”

拓跋灵亮着大眼睛,脸色不知是因方才挥鞭打雪,至令脸颊红扑扑,还是因为害羞。

轻轻的点头,不敢打岔,等待顾倾城说下去。

顾倾城郑重其事道:“你既有此心,我当促成。但你如今什么都不能问,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包括你母后。

这段时间,你挑选百名身壮力健,最好是懂武功的女子,好好训练她们的武功,让她们成为你最出色的佩刀侍卫。”

拓跋灵有些愕然,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旋即道:

“我之前就求父皇,赐了我一队银甲护卫。”

顾倾城沉吟半晌,还是摇摇头:“不行,他们是男子,不方便贴身跟在咱们身边,最好还是女子。”

“咱们训练这些女子,是去救,救彧卿——”

拓跋灵还没问完,看见顾倾城故意板起脸,她就住口了。

顾倾城道:“刚刚跟你说不能问,不能说,你立刻就忘了?”

拓跋灵立刻抱着顾倾城,泪眼婆娑道:

“对不起……倾城,我错了,我错了!”

“那好,”顾倾城看着她,依然严肃,“记住了,任何人不能说,否则,你就会害死大哥!”

拓跋灵马上掩住自己的嘴,默默点头。

“我只希望,你能与大哥终成眷属。”顾倾城含笑揉揉拓跋灵的头。

随后离开。

后来拓跋灵便换掉之前的银甲侍卫,将自己的侍卫都改成了娘子军。

拓跋濬他们离开皇宫回太子府,扮做普通侍卫的冯熙已来了太子府,在拓跋濬的书房相候着。

“大将军,晚上进入九幽地府,末将还是随行吧。”冯熙一脸担心道。

“不,你任务重大,若本王与倾城他们在九幽地府,出现任何纰漏,九幽地府若引燃爆炸,你领着城外的二十万大军,随时进城勤王护驾。”

“二十万大军,大将军,您……就如此信任末将?”

冯熙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敢相信的问。

“你是倾城的大哥,我信任你,如同信任倾城,我信任倾城,如同信我自己。你说,我会怀疑自己,不信任自己么?”

冯熙的眼泪夺眶而出,倏然跪在拓跋濬面前。

“殿下,咱们交换任务吧,末将和倾城去九幽地府,您带重兵在军营接应,这样,您也安全!”

“不行,这是军令。本王必须与倾城在一起,我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九幽地府冒险,是生是死,我都要陪在她身旁!”

冯熙看着不容置喙的拓跋濬,既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也感激他对倾城的不离不弃。

终于含泪点头领命。

“感激殿下对冯熙的信任,末将哪怕肝脑涂地,都会誓死效忠殿下!”

拓跋濬再交代:

“记住,二十万大军,暂时不能调度,伺机而动,否则打草惊蛇。

夜里见机行事,若都城爆炸,立刻领军救援。

今晚咱们若然得手,只须天亮,九幽地府也会知晓地府遭到破坏。

所以,看见我发出的安全信号弹后,必须要将都城三十里方圆,重重围困,瓮中捉鳖!”

“是!”冯熙领命。

悄然离开都城,回到军营布局。

而拓跋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刻每一秒,都不能有一丝松懈,直到抓住鬼王,灭了九幽地府……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二章:楼府惹祸

第442章:楼府惹祸

话说楼大司空的三儿子楼香君,自从顾倾城出现在楼府,他便念念不忘,一直盼着能见到顾倾城。

后来楼夫人见他如此痴情,本想断了他的念头,让他别痴心妄想,才告诉他那个冯倾国的真实身份。

楼香君一听,非但不死心,更加想见那倾国倾城的美人。

顾倾城却一直没再来楼府,他即便在楼府等候,也是见不着顾倾城。

他随后赶去一心堂寻顾倾城,看看能否见到她。

顾倾城却去了江南,两人缘悭一面,终究无缘再见。

自此,他每日风雨不改,来一心堂等候顾倾城。

还在一心堂大院外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其他病症还有药医治,这单相思,还真是无药可救。

医女们见他这般,也只得摇头,爱莫能助。

不久,安平郡主和高阳王在江南发生的事,又传回来大魏。

他仍死心不息,不是痴痴的来一心堂等候,就是在酒馆买醉。

老祖宗薨殁,他知道安平郡主定会赶回来。

果然,他守候在宫门外,数日后便看见一身白狐裘,骑着白马风驰电掣而来的顾倾城。

风雪中飞马而来的顾倾城,美得宛如神女降临。

可惜她根本没瞧见他,在他面前如惊鸿掠影,飞身下马便像蝴蝶般飞进皇宫。

而后,在老祖宗浩浩荡荡隆重的葬礼上,他混在大街上送行的人群里,终于又看到了顾倾城。

顾倾城一身缟素,美得如绝顶盛开的雪莲,直看得他两眼发直,把他最后的一丝魂魄都勾走了。

绝顶毕竟太高,他攀登不上,他想走过去时,御林军早就阻止。

顾倾城是以玄孙的身份服丧,自是在皇帝皇子皇孙身边,御林军怎能放他过去。

他回去后更加的相思,思念成疾,在酒馆里喝得大醉。

嘴里念念叨叨的叫着:“安平郡主……”

茶客们讥笑他痴心妄想,竟然白日做梦,胆敢对安平郡主起痴念。

“诸位瞧瞧,那个楼三公子,天天来酒馆买醉,对安平郡主痴心妄想,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恐怕他连安平郡主的边儿,都不能靠近哪,怎么就傻痴痴了呢!”

“安平郡主是何许人,她可是咱大魏救苦救难的活观音,怎么会瞧得起他楼家!”

“那倒不一定,他们楼家没落,安平郡主悲天悯人,说不定真的去搭救他们楼家呢。哈哈哈……”

楼三公子半醉半醒,见别人讥笑他,他醉醺醺的指着人们骂道:

“你们太小看……太小看你三爷了,本公子还和安平郡主喝过……交杯酒呢。”

“楼三公子,你这是污蔑安平郡主,信不信咱们揍死你!”

“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不得让大家伙修理你一顿!”

有茶客义愤填膺,捋着衣袖想过来教训楼香君。

又有茶客讥笑怒骂:

“三公子,你就吹吧!你还以为如今的楼府,还是当年的楼大司空的时代吗?”

“对啊,你爹威风的年代,早翻篇了!”

“别说安平郡主不会和他喝什么交杯酒,他楼三公子,连看都没资格看安平郡主呢!”

楼三公子又喝了半壶酒,把杯盏一掷:

“爷怎么就没见过安平郡主,她可是去了咱们楼府几回呢!”

众茶客又笑开了。

“看看,这小子耍酒疯,感情是傻了,才胡说八道!”

“就是……又开始耍酒疯了。”

“你们楼府都没落到无人敢接近了,还怎么认识安平郡主?”

“看来,楼府是真的要完喽,楼司空死了,儿子也疯了!”

楼三公子非常气愤,憋屈,拍着胸口:

“爷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安平郡主第一次来楼府,可是酒馆的老五引过来的呢!”

呦呵……还有人证了呢。食客一时之间倒生了好奇了。

楼香君奈不过别人的嘲笑,便一五一十的把顾倾城来他们楼府之事说出去。

茶客们才不得不相信,安平郡主还真的悄悄扮做她人,去过他们楼府,还治好了楼夫人的病。

“安平郡主居然悄悄去你们楼府救夫人,真是活观音呢!”

“如此说来,楼府可能又东山再起了?”

……

九幽地府的大殿上,乌压压站着一众杀手。

鬼王在大殿上训诫徒众,诡异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听好了,如今老祖宗驾鹤西游,本王心中再无顾忌,九幽地府,随时随地便会与大魏决一死战!

不是那拓跋焘被炸得粉身碎骨,便是九幽地府自此灭亡!

此战若能大获全胜,咱们头上的天,就能翻天覆地,咱们是皇宫的主人,而这暗无天日的九幽地府,便要让他们来住了!

所以你们都要打起重见天日的精神,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谨遵鬼王法旨!……”

众人朗声领命。

感情,鬼王这些年,一直隐忍,是顾忌大魏的老祖宗?

“原来的四大殿主,不幸丧生,也由各坛主补上,你们可得密切注意皇城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来禀报!”

“得令!……”

又有四位黑衣蒙面人出列领命。

随后,有两个黑衣人禀报与鬼王,有关楼香君在茶馆说与顾倾城相识的经过。

便见殿后的密室,悄然无声的走出另一鬼面人,站至鬼王身旁。

那黑衣鬼面人声音空洞飘忽,似自言自语,也似对鬼王言道:

“如此说来,她怕是去查楼府了?”

方才那禀报的属下又拱手道:

“据楼香君所言,顾倾城当初扮做她人去探过楼府,后来还医治好楼夫人,而且楼夫人也很感激顾倾城。”

新进来的那鬼面人冷哼:“她那是帮拓跋濬去探查楼府!”

鬼王沉吟道:“她若查出什么,或者楼夫人告诉她什么线索,照理拓跋濬,他们也早有动作了。”

那鬼面人冷冷道:

“她几番去楼府查探,可见确实有什么令她怀疑之处,若楼望之真的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凭她的聪明睿智,早晚会被她发觉。”

四大殿主,其中一名拱手道:“鬼王,顾倾城是不能再留了!”

那后进来的鬼面人一听,阴冷的怒斥:

“你敢动她?!”

那声音冷得令人陡然生寒。

那殿主便是当日鬼王相救的闾凌,他比其他殿主显得颇为放肆。

双膝一曲,跪下来拱手:

“鬼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顾倾城屡屡坏九幽地府之事,断不可再存妇人之仁!”

“是否动她,还轮不到你放肆!”后来那鬼面人冷冽道。

“好了!都住口,本王心中有数!”坐在大椅中的鬼王低叱一句。

旁边那鬼面人才敛住怒气。

殿下杀手惊愕的看着鬼王旁边那鬼面人,不知此人是谁,鬼王竟然好像对其颇为放纵。

鬼王声音随即诡异响起:“本王警告你们,再敢言伤害顾倾城者,杀无赦!”

“是!鬼王!……”

所有属下皆跪在地上领命。

那鬼面人又冷冷道:“看来,楼家是留不得了。”

他说完径自转身,退回里面密室。

鬼王遂对属下下令:

“楼府灭门,一个不留,再一把火烧了楼府。安平郡主再聪明,楼府烧成了灰,想来她也寻不到任何线索了。”

“是……”

鬼王再对他们吩咐:“今晚行动,就由长生殿和极乐殿去完成,本王不要看到出任何纰漏!”

“是!……”

闾凌和另一位殿主恭谨领命。

皇帝早早晚膳后,便去万寿宫,名目自然是感念老祖宗,为老祖宗守夜诵经。

雪夜,黑幕似恶魔倾巢而出,遮挡了皎皎明月。

月黑风高。

仿似老天对夜间作恶之人助纣为虐。

当然,对秘密行动之人,也是一种庇护。

九幽地府杀向楼府的同时,拓跋濬他们也行动。

拓跋濬与顾倾城一行,皆穿上特殊制作的铁甲黑衣,戴上面罩,扮作九幽地府杀手的模样,背上背着皮水囊。

临出发,顾倾城再叮嘱他们:

“把这预防迷香的药吃上,鬼王的迷香厉害,我栽了一次,可不能再次栽倒。”

众人吃了药。

拓跋濬再次叮嘱:

“咱们手上的图纸,毕竟是多年前设计绘制,如今这么多年,里面是否有什么改动,我们一无所知。所以你们一定要见机行事,千万勿让爆炸物被点燃!”

“是……”

众人领命,战英和凌云那一组,先行悄悄赶去最远的西郊入口。

而顾倾城和拓跋濬便潜向城区那个地下入口。

便在拓跋濬要快要到达那入口,早派去监视的侍卫回禀,九幽地府有人马出动。

“他们似乎是有所行动,虽算不上倾巢而出,最起码也有两殿的杀手。”

拓跋濬听罢禀报,略为沉吟:“他们到底有何行动?”

顾倾城却道:“如此甚好,倒是于咱们此行有利,难得他们出动了半数人力,里面的防御便会降低,咱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拓跋濬也微微颔首:

“罢了,如今顾不得他们有什么图谋了,命人悄悄跟踪去,看看他们到底又要做什么恶。

战英他们俱已行动,咱们的行动必须要统一,绝不能有纰漏。

必须同时一举销毁所有爆炸点,否则让他们察觉,事后他们自毁九幽地府,整个都城便遭灭顶之灾。”

九幽地府地图上显示只有两个出入口,每一处皆有杀手守卫。

其一出入口在西郊的义庄,这是城外的出入口。

大隐隐于市。

而皇城内的出入口,竟然是一处房屋密集之处。

但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设计,经过这么些年,鬼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便不得而知。

从西郊入口进入,便能沿着地下的四大城门而走,那里皆有爆炸点。

战英与凌云悄悄溜到西郊的义庄。

义庄有好些看似为死去亲人守护之人,其实是九幽地府的入口暗稍。

如今,他们也顾不得这里面有几个是真正的九幽地府杀手,又有多少是真正死去亲人,暂且放在义庄寄存的。

他们的箭矢悄然无声的射出,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将他们射倒。

侍卫将他们带走,并扮作他们的模样守在义庄。

他们对九幽地府那幅地图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已非常熟悉,战英轻而易举就找到那个入口。

那里摆着十几副石棺,因那些棺材不是要敛葬死人,只是临时停放,石棺材耐用,也就适合放在义庄。

而那九幽地府的入口,就在其中第九副石棺中。

他找到那石棺暗钮,石棺自动移开,露出入口。

地下入口大门打开,有几个黑衣人听到棺材响,刚刚露出头来,想瞧瞧是谁进来就被战英他们的箭,一箭穿心。

他们在入口处听了听,没发觉有异动,才小心翼翼的潜进去。

里面沿途有袅袅熏香缭绕,这些便是郡主意料中的迷香吧。

九幽地府的杀手身上有这些熏香的解药,自然不会被熏倒。

而不知情者,甫一进入,若没有防备,只要稍为呼吸,便瞬间被熏倒。

战英他们紧了紧面罩,幸好郡主早有准备,不仅让他们吃药,还备了面罩。

他们分头行动,按照各人分派好的任务,往爆炸点潜进去……

后面的侍卫将那些杀手的尸体藏于暗处,扮作他们守在进去的入口。

拓跋濬与顾倾城他们一行,一路潜来,早在入口远处的小房子,便有暗卫守护。

他们一路解决,来到一处几进的四合院,外面也埋伏了隐卫暗稍。

顾倾城的蟠桃花与拓跋濬的快箭,在外面的暗桩还来不及出声报警,就将他们悄无声息的拔除了。

顾倾城记得,这片绵延的别院过去,便是孤儿院。

而孤儿院再往外直走,便能直通城外的义庄。

一行人进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看守房舍的杀手。

那四合院,虽是普通房舍,二进房舍的墙上,有个地方能贯通外面的义庄,与都城外相连。

四进里面的大院,整个大院只有一座高高的围墙,没有房舍,却有个偌大的莲池,莲池靠墙后面设有假山。

池畔有暗钮,摁下暗钮,池面会升起荷叶状的踏脚石,可通到对面的假山。

那些荷叶状的踏脚石有真有假,有生路有死路,又与荷叶几可乱真,稍有差池,便会葬身池中,被莲池下的万箭穿心。

当然,更加引发机关,整个九幽地府便会报警。

所以,他们不能有一步错。

顾倾城带他们走过那些踏脚石,拓跋濬他们跟着她以五行八卦的走向行走。

莲池对面是一座假山,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假山有门户。

更何况是在黑夜之中。

顾倾城与拓跋濬如蜻蜓点水的飞跃假山。

两人相看一眼,拓跋濬点点头。

顾倾城找到其中的暗钮,打开一个石盖,里面有个十二时辰对应十二生肖的轮盘。

而那十二时辰与十二生肖偏偏不是对应,而是错落式对应。

常人即便寻到这暗钮,若以为生肖必定对应时辰,只要第一步对应错,整个假山里头的毒箭暗器便能将人射杀。

第一道虚闸打开,里面有两道门。

是生门和死门。

双日曰阳,单日曰阴。

阳日走生门,阴日走死门。

走生门当然能安全通过,若日子弄错,走错死门,也会万箭穿心。

他们出门前早已算好这一切,拓跋濬开启了假山生门,一阵石门声响,露出洞穴。

门后隐藏在墙身暗处,和通道上方,分别有八名杀手。

他们听到第一道虚闸的响声,正全神贯注看是谁进入生门。

石门才开启了一半,黑暗中还未看清是什么,便被顾倾城的蟠桃花以及拓跋濬的快箭精准无比的射倒。

拓跋濬与顾倾城早知道暗卫的方位,也早议好谁负责杀哪里的暗卫。

是以门还未完全打开,他们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把他们撂倒。

两人杀了暗卫,相视一眼,招呼侍卫,准备进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三章:深入地府

第443章:深入地府

里面黑漆漆,熏香缭绕,拓跋濬示意身后的侍卫紧好皮面罩。

若非倾城准备这些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皮面罩,还吃了避烟粉,他们还未进入,便被熏倒。

漆黑的前方,有生路和死路,走偏差一步,便会被机关射杀,还迅速报警。

若非他们早熟悉那地图,一时之间真的不知如何选择路径。

后面的侍卫随他们跟进,需要走过漆黑的一段路,才有灯火路径。

而这段黑漆漆的下坡路,一直倾斜向下,像走向地狱深渊。

在这段倾斜的路上,对应的是上面繁华的朱雀大街,就隐藏着几个爆炸点。

拓跋濬等人先寻到那隐藏在暗处,略为凸起的爆炸点,迅速用背上皮囊的水浇湿药引,把水灌进里面。

他们按照地图所指,选了正确路径,倾斜直下,真真正正进入九幽地府。

下了约莫十几丈,倾斜的路面,终于平坦了。

错综复杂的通道上灯火幽暗,透过橘黄的灯光,便见九幽地府的建造,竟然就像地下城一般。

房舍,库房,兵器房,练武场,厨房,饭馆,酒馆,甚至赌坊妓院,应有尽有。

还有各殿主各坛主的聚集处。

如此,长年累月被迫住在地下的杀手,也不至于被憋疯,否则他们宁愿自杀。

只不过九幽地府布满了数不胜数的陷阱,整个路径就像迷城罢了。

若非有老鬼给的那地图,若非他们早已对地图烂熟于心,一不小心就踏进鬼门关。

想至此,拓跋濬不由得对那老鬼又一番感激。

若非他给这个地图,他们几乎无法进来。

也许更没命出去。

而整个都城将是灭顶之灾,大魏也可能会易主。

路上有杀手出现,他们听到动静,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迅速杀之。

又去浇灭了对应地面京畿府尹,各大府衙和国学那些重要对应点的爆炸物。

他们进入九幽地府核心,对应的走向,便是向地面上的皇宫靠拢。

这里的爆炸点最多,本来他们未下来之前,是打算与顾倾城他们分头行动,去寻找爆炸点。

但看地图与现实的地下,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地图只表明哪里有机关陷阱和爆炸点,却不能完全知道鬼王对杀手的安排布局。

派多少杀手巡视。

皇宫的太华殿,太极殿和皇帝的养心殿御书房,便在九幽地府的大殿之上。

顾倾城便想往自己选择的爆炸点走去。

拓跋濬却拉住她,舍不得她一个人离开。

就在这时,一队五人的巡逻小分队迎面走来,一见他们的装束,虽然也是一身的黑衣,却戴着只露出眼睛的皮面罩。

背上还背着黑黢黢的什么鼓鼓的东西。

刚要拔刀吆喝,电光火石间,拓跋濬就闪身过去,红霞闪烁,斩了一颗头颅,剑势再抹断一个人的脖子。

那两人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

而在拓跋濬出手的同时,顾倾城的蟠桃花也飞旋而出杀了两名杀手。

身后的侍卫龙飞同样出手如电,解决了其中一人。

但龙飞出手终究慢了些,那人断气前发了一枚袖箭射向头上最近的铜铃。

这九幽地府的路径上方,都有这种以暗线勾连的响铃,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这铜铃被射中,便会引发线上失衡,一边倒坠,铜铃就会在暗线上穿梭,叮叮当当,便会引发所有的铜铃一起响动报警。

便在袖箭将要射到铜铃的一瞬间间,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已流星赶月的射过去,险险的打掉那袖箭。

打歪的袖箭又射向旁边的墙壁,即便是安全通道,墙壁内也暗藏箭矢毒液。

若墙壁被射中,也会引发墙内箭矢毒液齐射,他们不但危险,九幽地府也会立时警觉。

拓跋濬就在那人发出袖箭时已飞身而起,在蟠桃花将那袖箭射歪冲击向墙时,拓跋濬已飞身掠到,疾如闪电的伸手将袖箭抓在手中。

众人暗松一口气,若方才铜铃报警,又或者击打到墙壁,他们都有可能立马被射成马蜂窝。

如此险象环生,拓跋濬将那几个黑衣人杀后,赶紧将他们丢进一条布满暗器陷阱的死亡通道,免得他们的尸首被发现。

也合该他们侥幸,九幽地府今晚派人去楼府灭门,鬼王也去暗中窥视。

留守九幽地府的人仅有一半,而且都分布在各个殿中。

顾倾城指指侍卫腰间的锦囊,示意他们遇到人多时可用。

如此,拓跋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倾城分开了,紧紧拉着她,凑在她耳畔,不容置喙道:

“生死一起,不离不弃。”

顾倾城见他与自己十指紧扣,眼里露出依依不舍的温柔,于是微微点头。

拓跋濬一行必须谨慎再谨慎,绝不能让九幽地府之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否则杀手一点燃爆炸点,整个都城都将沦陷。

他们身上有两个锦囊,一个装药丸子,一个装药粉。

路上听到有脚步声,遇上杀手,他们会提前弹出药丸子,药丸子被弹出后像烟雾在空中散落。

杀手吸到烟雾便会倒地。

顾倾城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鬼王善于以熏香熏倒一大片,她就以熏香迷晕杀手。

他们再将被迷晕的杀手点上穴道,拖至暗处藏起来。

一边处理杀手,一边向皇宫对应处摸进,找到爆炸点销毁……

沿路又解决了几拨碰到的杀手,他们来到皇宫太华殿与太极殿对应下面的地方,那儿便是九幽地府的核心大殿和殿舍。

里面结构布局装潢,虽不及皇宫殿宇巍峨宽敞奢华,却也几乎与皇宫毫无二至。

只不过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罢了。

不禁让人叹为观止!

在地下建城,成本自然比在地面上要耗资巨大。

九幽地府哪里来这富可敌国的钱财?

他们虽然叹为观止,虽有太多疑问,却不敢多逗留,来到这里,也只能分开去寻找爆炸点了。

顾倾城一再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拓跋濬才舍得让她分开。

他们顺利找到其他爆炸点,不但切断引子,还在炸药上浇了水,让炸药包彻底不能爆炸。

后来龙飞他们水囊里的水用尽,他们还真的往炸药包上撒尿。

地图显示所有的爆炸点,几乎全部销毁。

最后只剩对应皇帝养心殿龙床下的爆炸点,还有拓跋余南安王府对应下面的爆炸点。

这两个地方,南安王府那片区域,底下似乎是书房和密室,书房规模,竟不亚于皇帝的御书房。

而皇帝对应的寝殿下面,似乎便是鬼王的寝殿。

拓跋濬与顾倾城分头行事,一个去书房密室,一个去寝殿。

他们俱以疾如雷电的手法,把各处看守的杀手不是熏倒便是撂倒。

拓跋濬让龙飞他们守在外面,他进了书房和密室,而倾城摸进那似乎是鬼王的寝殿。

九幽地府竟然没发现鬼王,他去哪里了?

顾倾城顺利的销毁了寝殿的几处爆炸点,遂想查看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寝殿内还有间内室,有暗锁,更引起顾倾城的兴趣。

纵观整个九幽地府的布局,毫无疑问,与陛下御书房刘一手的设计如出一辙。

看来那老鬼,便是刘一手了。

幸好刘一手把各处的暗锁开启的方式都留下,也得亏她对地图的构造烂熟于心。

她顺利的开锁进去。

里面竟然是个供奉牌位的密室,设有香案,供奉着香烛,供奉着好几个无名无姓的牌位。

顾倾城想细看时,耳听得外面铃声大作,随即响起刀剑打杀声,杀手的报警叫嚷声此起彼伏。

她不敢多逗留,以为是鬼王回来,赶紧撤出来。

而拓跋濬去书房以及密室的地方寻找那些爆炸点,竟然一无所获。

也就是说,此处的爆炸点,不知何时撤销或者改装在其他地方了。

他再搜寻一遍,终是一无所获。

密室还有道暗门,他正开启密室暗锁,想仔细看看密室里头都有些什么。

外面的打斗声报警铃声传来,他也只能撤出去。

撤至九幽地府大殿外面,便见倾城也撤了出来。

“先离开!”拓跋濬走过来拉着她就走。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虽然他们销毁了爆炸点,但毕竟在九幽地府下面,杀手众多,他们寡不敌众,而且不知还有没有其他陷阱。

出来便见杀手倾巢而出,龙飞他们与杀手正激烈的打起来。

越来越多的杀手杀过来,顾倾城大叫一声:“锦囊!”

龙飞等人一边打,扯出锦囊一扬。

锦囊里面的药粉不亚于石灰粉,添加了多味药物,能迅速令人眼睛受不了,睁不开,痛得落泪。

锦囊的药粉飞洒向杀手,杀手一时之间只能捂着眼睛痛叫。

拓跋濬他们趁机先逃出来,否则等鬼王和其他杀手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爆炸点及机关,困住他们,怕是插翅难飞了。

九幽地府的杀手,只知道有人闯了进来,一时之间,却并未知爆炸点全部被销毁。

因为,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哪里有爆炸点。

只有鬼王最清楚。

而偏偏,今晚鬼王与那鬼面具人,却去远远盯着杀手们去楼府的行动。

他们离开九幽地府,飞上四合院屋顶时,顾倾城看着那延绵的房舍,却若有所思。

拓跋濬问她:“怎么了?”

顾倾城看看与这房舍相邻不远的孤儿院,道:

“先离开再说。”

众人一起先行离开,往朱雀大街退去。

而自义庄进入的战英他们,虽然中途遇见杀手,总算是解决了,也顺利的销毁了爆炸点。

与拓跋濬他们会合。

隐藏在暗处监视,接应的侍卫,见他们安全撤离,皆欣慰的赶过来。

拓跋濬随即让战英放信号箭,通知冯熙已安全销毁九幽地府的爆炸点。

一直紧张等候在军营的冯熙与花木兰他们,马上召集所有部将,连夜调兵遣将,将皇都三十里范围,皇城各处出口,皆团团围困,天亮后瓮中捉鳖。

拓跋濬发射安全信号箭的同时,九幽地府也发出报警信号。

在麻子街附近的鬼王见状大吃一惊,他身旁的鬼面人也想一起跟他回去,却被他阻止了。

“有人闯进九幽地府,定是拓跋濬所为,你不能再回九幽地府了!”

鬼王话毕,便飞走,赶回九幽地府去。

这时候,拓跋濬便问顾倾城:“你方才怎么了?”

顾倾城沉吟道:

“若那老鬼便是十五年前就失踪的刘一手,那地图也已十几年。

那鬼王不但是用毒高手,还擅长爆炸,说不定这些年还在其他地方添置了爆炸点,是老鬼不知道的。”

拓跋濬点点头,也困惑道:

“你这个猜想,不无可能。方才我去寻相对应南安王府的那个密室书房,却没发现那几个地图上显示的爆炸点。”

顾倾城略为沉吟:“若老鬼那地图是十几年前设计,那当年,上面对应的地方并非是拓跋余的府邸。”

稍顿,看着若有所思的拓跋濬,她又疑惑道:

“我方才去那寝殿,里面还有密室,竟似供奉着好几个牌位,但那些牌位,又似乎是无名无姓。”

“南安王府对应的地下,本该有爆炸点却被撤销,如此说来,拓跋余极有可能,便是那鬼王!”拓跋濬咬牙切齿道。

顾倾城又微微摇头:“我去冷宫见安陵缇娜,便见过那鬼王,与他交谈,他应该不会是拓跋余。”

“但他的府邸下是最安全的,毋容置疑,拓跋余便是最大的嫌疑!”拓跋濬一脸笃定。

“罢了,先别想那幕后的鬼王是谁,当务之急,还有另外一件事。”

“怎么了?”

“九幽地府的爆炸点,多设置在主要的地方以及人多热闹的地方。

十几年前,很多布局与如今不尽相同,却还有一个人多密集之处,九幽地府的地图并没显示有炸药。”

“哪里?”

“拓跋余的孤儿院,”顾倾城道,“那里有三百多个孩子,且与九幽地府的出口相隔不远。”

“若他们在孤儿院下面又安装了新的爆炸点,那些孩子将全部被炸。”

拓跋濬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而且,在你们行动中,他们还有可能拿那些孩子做要挟。”顾倾城又担心道。

拓跋濬向她笑笑:“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随即便吩咐凌云去撤离孩子们。

他们正要往城中走去,却见城中麻子街火光冲天,喧嚣声不绝于耳。

拓跋濬的侍卫已经来报:“殿下,楼府被灭门!”

“灭门?就是说,一个不剩了?”顾倾城骇然道。

“应该无人生还,不但灭门,整个楼府都被烧成灰烬了,火势殃及池鱼,几乎半条麻子街,都遭受无妄之灾。”

那侍卫又禀报。

“可有人去救火?”拓跋濬急急问。

“京畿府尹以及守城将军正带兵将在扑火!”那侍卫道。

战英这时道:

“其实,楼香君这几日都在茶馆买醉,今日还大肆宣扬对安平郡主的……仰慕。

茶客不相信他与安平郡主有交情,他就把郡主去楼府的事说出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所言非虚,并非胡言乱语。”

拓跋濬一把揪着他的胸口低吼:

“你怎不早说!”

“……属下怕殿下又吃醋,晚上咱们要行动,殿下不能分心。”

战英很是后悔,又不无委屈。

“快!集结人马,赶紧救火!”拓跋濬立刻让侍卫赶紧去。

只希望楼家这一把会,不会把所有证据都烧毁了!

他自己也赶紧与倾城飞身上马,直奔麻子街。

顾倾城一边飞驰一边道:

“这个楼香君,把我去楼府查探的事宣扬,幕后之人定然知道,我在追查楼司空是否留下什么蛛丝马,他们肯定会灭口了。”

随即又在心中暗暗痛心的慨叹:

嗳……楼夫人也实在不小心,当初一再交代,让她别把自己的真正身份泄露出去,就是怕让幕后之人知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四章:楼府灭门

第444章:楼府灭门

月黑风高,夜阑人静,雪夜人们早早安歇。

九幽地府的杀手,手执利剑,跃入楼府。

打更守夜的老胡,陡然瞧见乌压压执着利剑的黑衣人飞越围墙闯进来,大惊之余,猛烈的敲打手上铜锣:

“杀人啊!……”

老胡的敲打,有些人还在沉睡,却惊醒了梦中的楼夫人和几个儿子。

通常打更的只会高喊有贼,而此刻老胡却是喊杀人。

可是老胡的铜锣声没响几下,便被人抹了脖子。

楼夫人被惊醒,料想又有杀手闯进来了。

快速起来,守在她房间的丫头们听到外面的喧闹,也大叫起来。

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她们正待跑出房间去看时,黑夜人已杀到她们的房间。

“你们是谁?!”楼夫人见来者剑上滴血,料想这次难逃厄运,“救命啊……”

“快说!你可曾告诉顾倾城什么话,给她什么东西?”

为首者把剑架着她脖子上质问。

“什么……顾倾城,老身不知道啊……”

楼夫人看着那些血滴,全身都打颤。

“还装?!”

那人低叱声中,杀手把丫头全部斩杀。

看着一个个丫头惨死刀下,楼夫人吓得魂飞魄散。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说的是……安平郡主啊,老身确实请她来府,那只是……为老身瞧病。老身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的什么都没告诉顾倾城?”

“真的……真的没有,老身哪里……知道什么啊?”

楼夫人颤抖的话落下,杀手的剑,毫不留情就一拖而过,抹断了她的脖子。

只一瞬间,楼夫人房间的所有人,便都丧命。

楼家的那些儿子们也自各房各院醒来,却一个个全被杀死,尸体到处都是,血染楼宅。

黑衣人再搬来柴火,燃起火把,把楼府点燃了,顷刻间,火光冲天,楼府陷入一片火海。

大火还殃及池鱼,连附近的房舍也烧起来,睡得死的,被大火吞噬。

所幸楼府的嘈杂声,已经惊动了邻居,那些惊醒的,他们起来才躲过一劫,但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街坊邻里们一边救火,一边痛哭哀嚎。

京畿府尹杨大人和守城将军早接报迅速带官兵和衙役而来,大家纷纷帮忙扑火。

人们虽然拼命救火,但火势冲天,根本扑灭不了。

京畿府尹和守城将军,也只能疏散人群,控制火势不往外蔓延,阻止其继续扩散。

拓跋濬一行火急火燎的赶到麻子街,整条街早堵满了人。

街坊邻里因楼府殃及池鱼烧了自己的房子,痛苦哀嚎。

还有个别邻户家人睡得死,等大火烧起来,也逃不出去,被活活烧死,家人们都痛不欲生的悲呼。

而更多的人,在慨叹楼大司空死后,两年后又遭灭门,连偌大的楼府都被烧成灰烬。

不禁替楼府惋惜垂泪。

也算是人多力量大,官兵民众众志成城,总算把周边蔓延的大火熄灭了。

京畿府尹杨大人命衙役把烧焦的尸体都挖出来,摆放在一起。

见拓高阳王过来,循例向高阳王禀报了一些并无大用的情况,便继续处理现场。

看见一具具烧焦的尸体,顾倾城也伤心得潸然落了,失声痛哭。

若非自己来暗查楼府,楼府主仆几十口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

更连累周边的百姓遭殃。

若他们今晚不去销毁九幽地府的爆炸点而是来楼府彻查,也许楼家这些人就不会死在那些凶徒的刀下。

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巧,前后脚只差那么一晚,她却保不住楼府。

她也分不清那具是楼夫人的尸体,只得垂泪对所有尸体默默下拜。

满腔的怒火,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那丧心病狂的幕后鬼王,替楼府报灭门之仇。

“实在可恨!”

拓跋濬又恨又气,一脚踢在烧毁还冒烟的焦木上。

旋即又道:

“只差一步,眼看可能知道真相了,没想到九幽地府也真狠,不但将楼府灭门,还烧成灰烬,如今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战英等亲卫也是一阵失望。

杨大人带着衙役把楼府那些烧焦的尸体都清理走。

有部分看热闹的人带着唏嘘逐渐离去,殃及池鱼的邻居却依然看着自己烧毁的家痛哭。

附近那些心中惧怕的邻居却依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顾倾城一直看着烧毁的楼府,忽然对拓跋濬道:

“让围观的人都回家去吧,附近被烧的邻居,都是因为我来查探楼府,连累了他们的房子也被烧。

你让人带他们回一心堂去,先安顿下来,我们出钱给他们把房子重新修建,一定要还他们一个家。”

拓跋濬向战英微微一瞥,战英便命侍卫带走所有邻居去安置。

还好,一心堂当初救济难民的竹棚还能住人。

“赶紧让护卫把这附近都封锁起来,不让一个人走进。”

顾倾城再低声对拓跋濬道,又吩咐战英和凌云:

“赶紧去找能挖土的挖掘工具来。”

拓跋濬知道顾倾城要挖掘楼府的小佛堂,心照不宣的看着她。

侍卫们自去封锁整条街,不让任何人进入。

战英和凌云很快找来挖掘工具。

那楼府残垣断壁,房屋烧毁倒塌,原来的路径根本找不到了。

如果整个楼府漫无目的的挖掘,也是不容易之事。

但楼府曾经放水缸的位置还能寻到。

顾倾城从摆放水缸的位置开始辨认,阖眼回想起那个书房的方位,而后让人把倒下来的焦木墙垣挪出一条路来。

凭着记忆,顾倾城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寻到那间佛堂,弥勒佛早已烧黑,倒在地上。

顾倾城看到弥勒佛,道:“这里就是那小佛堂了。”

侍卫把佛堂倒塌的墙壁和梁木等搬开,把地上的杂物都清理干净了。

护卫举着火把,把这幽暗之地照得通明。

其实,此时已是寅时,天在将亮与未亮之间纠缠。

整块地面,虽有些焦黑,但看起来整个地面是一体平整的,不似有什么机关,又不似填补修缮。

这里的地面,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平整顺滑。

若楼望之真的把什么藏在这里,那他肯定是把这整间佛堂的地面,都重新修缮过一次,而且处理得不落痕迹。

若地面坑坑洼洼,有明显的新旧痕迹,当时那么多人来追查,也会有所察觉。

顾倾城踱着步,想象着当时弥勒佛的位置和跪拜之处。

她指着那个地方,对护卫道:“从这里挖,小心点。”

众人看着顾倾城,虽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发现,但安平郡主的聪明睿智,是人人佩服的,也就小心挖掘。

几下铁镐下去,没什么异样,大家有些失望。

顾倾城道:“继续挖,那禅语,定有所指。”

他们又继续挖掘,便发觉是软土。

挖到半人高的坑洞时,铁镐果然不是接触泥土而是“嘭”的与铁物撞击声。

众人大喜,再继续挖掘,果然露出一个大铁箱子。

众人更加欣喜,拓跋濬已经激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挖出来,箱子很大很沉,而且上了锁。

“殿下小心,不知道箱子会不会有什么机括。”战英谨慎道。

拓跋濬用七星宝剑将削断箱子的锁,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父王就要沉冤得雪。

他几乎是颤抖的掀开铁箱盖子,箱子里面还有一重樟木箱子。

打开铁箱,便能嗅到樟木香扑鼻而来。

楼望之也真是细心,怕外面的铁箱发潮**,里面用的倒是防腐防虫的樟木箱。

打开木箱,里面是整整一箱厚厚的账本,记录着当年的各种账目。

另外还有一信笺,一卷奏疏,上面盖有楼大司空本人的印戳。

陛下明鉴:

太子贪墨巨款,实属蒙冤。真正的账簿,罪臣藏于此佛堂。

罪臣冤屈太子,实属迫不得已,罪臣唯有以死向太子谢罪,只求陛下念及家人无辜,饶恕他们。

罪臣楼望之顿首再拜

“父王果然是无辜的!”

拓跋濬看了楼望之的奏疏,激动得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嘴里颤然的叫道:

“父王……您终于沉冤得雪了!”

顾倾城打开信笺,见上画了一个鬼面具,与拓跋濬相视一眼:

竟然画了个鬼面具?

果然就是那鬼王?

面具旁边有几个小字: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中间是一首曹植的七步诗: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顾倾城蹙眉喃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拓跋濬痛心疾首的低吼:“如此说来,九成九是拓跋余!”

“欧阳朔曾经指证是拓跋翰所为,莫非……拓跋翰也脱不了干系?”战英凑过头来,沉吟道。

“可是拓跋翰被囚,怎么出来灭楼府满门?”龙飞蹙眉道,“难道他还能在东平王府里面操控外面的人?”

顾倾城想起那日在冷宫见到的那个鬼王,对自己亲厚爱护有加。

而拓跋翰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可能是那般对自己的态度。

“不,”顾倾城摇摇头,“那鬼王绝不会是拓跋翰。”

拓跋濬也冷厉道:

“是的,那鬼王不会是拓跋翰,极大可能就是拓跋余!

楼望之虽没明白写明幕后之人就是拓跋余,但他是几年前拓跋余举荐的。

所以楼大司空感念他的恩情,才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陷害父王的就是拓跋余。

而是用曹植那脍炙人口的七步诗暗示,暗指他们手足相残!”

顾倾城将那鬼王的一举一动联系起来,却觉得那不是拓跋余。

拓跋余不会叫自己小倾城,而且他的身形都不像。

“拓跋濬,我那日在冷宫,是见过那鬼王的,他不真的像是拓跋余。”

顾倾城沉吟道,鬼王的真正身份,似乎越来越清晰。

只是事关与老祖宗有牵连,没有确凿证据,她不会轻易说出口。

“外表和身形,都可以伪装!”拓跋濬颇为笃定道。

也许在他心里,一直就认定是拓跋余所为。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也恨声道:

“这鬼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那么狠心,连楼府满门都不放过,还连累了附近的街坊?!”

“不管如何,先入宫见皇爷爷,把这事向他禀明了,立刻去地府捉鬼!”

拓跋濬眸眼有嗜血的杀伐。

这一折腾下来,天已亮了。

他们不敢再耽误,马上撤离麻子街。

带着挖掘出来的所有东西入宫,呈给皇帝看。

皇帝昨晚在万寿宫暂避,知道消除爆炸点后,欣慰之余,便回了御书房。

拓跋濬与顾倾城进来,皇帝拚退所有宫人。

“怎么样,九幽地府下面的爆炸点,都销毁了?”

皇帝还是要进一步证实都城的安全。

“按照图纸显示,基本是销毁了。”拓跋濬道,“但那毕竟是多年前的地图,是否还有什么变动,就不得而知。”

“你们总算是全身而退,顺利撤离九幽地府,皇爷爷可是担心了整晚啊!”

皇帝终于松了口气。

拓跋濬遂把楼府挖掘出来的东西,都呈给皇帝。

拓跋焘看着楼望之的奏疏,不禁悲恸落泪,失声痛哭:

“晃儿,是父王冤枉你了……”

拓跋濬又把那信笺递给皇爷爷,悲愤道:

“皇爷爷,楼望之当年是拓跋余举荐上的大司空位置。

此乃楼望之留下曹植的七步诗,这七步诗脍炙人口,天下人人皆知,此诗意指兄弟骨肉相残。

冤枉父王,毒害父王之人,肯定就是拓跋余!”

拓跋濬此刻已经怒发冲冠,不会再叫拓跋余为八皇叔了。

皇帝认真的看了一遍七步诗,微微摇头,叹道:

“诗中之意,确指兄弟骨肉相残。朕有那么多皇子,虽然楼望之曾经为你八皇叔举荐,但他并未指名道姓,说是你八皇叔所为。

之前欧阳朔也指证是你三皇叔所为,并当着朕的面前,畏罪自杀。

朕都觉得证据不足,否则,皇爷爷也不会姑息你三皇叔。

单凭一首七步诗,就说是你八皇叔陷害毒杀你父王,不能令人信服啊。”

皇帝说完,又指着那鬼面具道:“楼望之画这个鬼面具,指的就是鬼王?”

“皇爷爷,楼望之之意,就是说这幕后之鬼,便是这骨肉兄弟!”

拓跋濬痛心不已。

“你八皇叔确实曾经举荐过楼望之,看起来嫌疑是大些,朕有十几个儿子,甚至那些宗室之子,与你父王皆乃骨肉兄弟。”

拓跋焘道,再叹口气:

“如此说来,大家都有可疑,难道就凭猜疑,去杀了你所有的皇叔吗?”

稍顿,拓跋焘又痛心道:

“当初你父王被押解回平城受审,结果却在途中被毒害。

朕知道,很多人猜疑是朕毒害了自己的太子。

包括濬儿你,难道就没怀疑过是皇爷爷,毒杀了你父王?”

拓跋濬确实曾经怀疑是皇爷爷毒杀了自己的太子,他的父王。

听了皇爷爷此话,也不禁一凛,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五章:决战开始

第445章:决战开始

“朕当时已命人押解太子回平城受审,若然中途便等不及,毒杀自己的亲儿子。”

拓跋焘终于一吐这两年的冤屈,继续道:

“令天下人指责,令儿孙们心寒,令濬儿对皇爷爷反目成仇。

莫说连天下人不耻,就连朕,也是百口莫辩!”

此时,拓跋濬才感受到当年别人以讹传讹,说皇爷爷毒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皇爷爷心中那份委屈和无奈。

拓跋濬咬牙道:“此人居心之毒,实在是令人发指!”

顾倾城也分析道:

“此人处心积虑,陷害太子贪墨巨款,再毒杀太子嫁祸陛下,令皇长孙对陛下心存猜忌。

既能铲除太子,又令陛下圣德有亏,世人不耻,皇孙与陛下反目,自然不受陛下倚重。

可谓一箭三雕。

这受益之人,看起来,确实是太子的兄弟。”

“拓跋皇族上辈之中,骨肉相残,已令朕痛心疾首。

朕曾发誓,不让自己的子孙再发生类似之事。

虎毒不食子,朕怎么可能还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太子!”

拓跋焘深恶痛绝道。

顾倾城听罢皇帝此言,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上辈之中,骨肉相残?

莫非,那鬼王,真的与那人有关?

拓跋濬想到自己之前也是怀疑皇爷爷,但见皇爷爷此刻说起骨肉相残,是如此的切齿痛恨。

他不禁为当初对皇爷爷的怀疑汗颜。

“二皇叔已经被软禁,与外间几乎没有联系,应该不能出来杀人放火灭口。剩下最有可能受益之人,便是八皇叔了。”

拓跋濬依然激动道。

半晌,看着皇爷爷,还是坚定自己的怀疑:

“濬儿始终觉得,拓跋余就是冤枉父王,毒杀父王的幕后之鬼!”

“怀疑归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冤枉一个人,也不能令天下人信服!”拓跋焘重重的叹气摇头。

顾倾城也觉得陛下言之有理。

于是道:“陛下言之有理,所有的猜疑,只能是猜疑。不能用猜疑,便入人如此大罪。”

就像她自己,即便对那人有猜疑,毕竟猜疑一个死人,也是大不敬。

稍顿,她又颇为笃定道:“而那日我见的鬼王,不管是身形还是他对我的态度,都不像是拓跋余。”

“濬儿,太子是你父王,你深陷其中,过于激愤,皇爷爷明白你的心情。”拓跋焘道:“倾城是局外人,就比你冷静多了!”

“好,拓跋余是人是鬼,今日与九幽地府决一死战,便能知晓。”拓跋濬道。

他一定找到证据,证明拓跋余就是那幕后鬼王,是他冤枉了父王,毒害父王,加害他与皇爷爷!

顾倾城又拿过信笺,看着那鬼面具,沉吟道:

“这鬼王若为了皇权利益,谋害太子,与殷孝祖勾结,协助杀手追杀拓跋濬,他坐享渔翁之利,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还毒杀自己的父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就如此等不及,要坐上皇座吗?

再者他出卖大魏的作战计划,令大魏伤亡惨重,险些无功而返。

若说南安王就是这鬼王,又不大合乎情理。

难道他为了皇权,竟然不顾父子人伦,弑父戮君,还将祖宗得来不易的基业,都拱手让人吗?”

倏然间,拓跋焘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人坠下鬼见愁凄厉怒吼的画面: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

鬼面具?鬼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但那人二十年前已被自己斩杀于万丈深渊,尸骨无存,怎么可能再出来为祸人间。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不愿再想起那人了。

“此人狼子野心,不但要我拓跋族骨肉相残,使阴毒手段毒害我们,还企图颠覆我大魏。

朕查出是谁,定将他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拓跋焘怒不可遏的捶着龙案。

顾倾城看看拓跋濬,分析道:

“当初我给你父王验毒,便知下毒之人,是制毒高手,没想到他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这鬼王本想冤枉太子贪墨,再毒杀太子嫁祸陛下,令皇孙与陛下反目成仇,令天下人对陛下不耻。”

顾倾城继续进一步分析:

“只是他没料到高阳王对陛下虽有猜疑,却并没有仇恨,更没造反之心。

这一点,他失算了,才一而再的要诛杀高阳王,不仅要把陛下最出色的子孙都灭了,还要毒杀皇帝。

看来这鬼王,与大魏真是有血海深仇。”

“这恶鬼阴毒得很啊!”拓跋焘点头。

旋即又叹道:

“堂堂大司空,位极人臣,享受尊荣。竟然和李峻一样,冒如此大不讳甚至是灭族之罪,嫁祸太子。

如此看来,楼望之也是受了他毒药的控制,又怕他灭了满门,才又费尽心机的留下线索。

没想到还是被那恶鬼灭了满门,真是太可恨了!”

拓跋濬冷冽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也是恶贯满盈,不出今日,就要他成为我剑下鬼魂!”

顾倾城虽然感念他对自己手下留情,想到他在地下安装了那么多炸药,几乎想炸毁全城无辜。

又将楼府灭门,死了那么多无辜性命,殃及池鱼,烧了附近那么多房子,那么多人无家可归。

也恨不得立即将那鬼王揪出来。

“濬儿啊,你父王能沉冤昭雪,倾城这丫头,功不可没,又立一功啊!”拓跋焘嘉许的看着倾城道。

拓跋濬含笑,心照不宣的看着倾城,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又对皇帝道:

“楼大司空诬陷父王贪墨了千万白银,这笔巨款,却没在楼府发现。

如今去看那九幽地府,那样的建造规模,堪比地下的皇城,想来那些亏空的银两,被那鬼王拿去建造地府了。”

“这个恶鬼,气死朕了!”

拓跋焘想到被那恶鬼耍得团团转,就气得胸口痛。

忽然,拓跋焘想到什么,满腹疑惑的瞧着顾倾城:

“丫头,方才你说……曾经给太子验过毒?”

顾倾城见自己不慎说漏了嘴,尴尬的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笑笑,到了此时,父王也沉冤得雪,也没必要再瞒着皇爷爷了。

于是把自己悄悄将父王的尸体藏在太恒山冰窟里,想等他沉冤得雪再清清白白的下葬,告诉皇爷爷。

皇帝非但不怒反而觉得安慰:

“濬儿做得好,虽说过了这么久,你父王还未落土为安,但皇爷爷猜想,他自己也是希望,清清白白的去见列祖列宗。”

“皇爷爷放心,濬儿已将整个都城布控,稍后就去地府捉鬼,把那鬼王揪出后,再帮父王风光大葬。”拓跋濬道。

拓跋焘默默颔首,谆谆教导,勉励一番:

“濬儿啊,此次与九幽地方决战,不比以往任何一场战役轻松。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年你是刀光剑影,劫难重重,步步惊心,却也能助你早成大器。”

最后,拓跋焘再咬牙道:

“你们先去,朕随后就到,朕一定要亲眼瞧瞧那兴风作浪的恶鬼,到底是何方鬼魅!”

离开御书房,拓跋濬与顾倾城立刻分头行事。

拓跋濬带人去抓鬼,顾倾城带人去撤离孤儿院的孩子。

是日,没有一丝阳光,天灰蒙蒙,飘飘洒洒的下着雪,让人忽然就添了股悲壮感。

拓跋濬夜探九幽地府前,已经暗暗部署好一切。

他知道即便他们顺利进去毁灭那些爆炸点,也很快被鬼王察觉。

战事不能再拖,必须立刻抓鬼。

冯熙收到安全信号,连夜调兵遣将,里三层外三层将都城围困。

各通道出口,各处城门,九幽地府各个进出口,都选拔了精锐以及弓弩手,箭已上弦,随时发射。

只等瓮中捉鳖。

皇宫除了保护皇帝的那些禁卫,其余几千御林军,也都被拓跋濬调遣来将都城由外至内围得水泄不通。

此战之凶险,确实不亚于任何一场战役。

顾倾城离开皇宫,立刻带人去孤儿院撤离孩子。

来到孤儿院,却见拓跋余正在孤儿院照顾孩子,和侍卫们一起给孩子们派早点。

正孩子们有说有笑的呢。

拓跋余听见响声,便看见倾城带人急匆匆赶来。

他眉眼一喜:“倾城,你怎么来了?”

倾城却没说原由,先让人把孩子们撤离。

“倾城,这是怎么了?”拓跋余有些愕然。

“这里不安全。”顾倾城道。

“原来果真不安全,方才侍卫来报,这附近都布满了官兵,似乎是抓什么杀手。孩子们撤离也好,免得殃及池鱼。”

拓跋余也轻轻点头。遂又吩咐马云等人:

“赶紧的,把孩子们撤离到安全地方。”

“是!”马云带人,与顾倾城的人马一起撤离孩子。

看着闹哄哄的孩子们离开,放眼看去,却不见那个魏总管。

顾倾城便问拓跋余:

“魏总管去哪里了,这一大早的,怎么是殿下亲自来照看孩子?”

“他被本王杀了。”拓跋余淡淡道。

“被你杀了?”顾倾城颇觉意外。

拓跋余感慨的叹口气,带着遗憾的对顾倾城道:

“当初本王成立这孤儿院,原想着让马云在外面聘请一位老练之人来管理,照顾这些孩子。

却没想到他请的老魏,竟是个变态的杀人狂魔,他不仅欺负奴隶,欺负孩子。

还弑杀成性,连孩童都不放过。在孩子们面前残酷的杀人,并威胁孩子们不能说出去。”

稍顿,他又疼心道:

“若非前阵子本王又看见有孩子折断了腿脚,请了大夫,大夫道是人为,孩子们哭诉老魏的恶行,本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真的?”顾倾城一时之间有些半信半疑,“老魏是你的手下,难道你就完全不知情?”

拓跋余默默摇头,喟叹:

“倾城,本王主管工部和户部,每日有那么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区区一个外聘的老魏,本王哪有功夫监督他的日常行为。”

稍顿,拓跋余非常内疚,脸色显得苍凉的看着逐渐撤离的孩子们,愧疚道:

“终究是本王的疏忽,令那些孩子们受苦了。所以,本王后来就不请什么总管了,只要得空,就亲自过来陪陪他们。”

顾倾城心里豁然开朗,顿觉欣慰。

脸上也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呐呐道:“对不起,其实,我也误会过你,我以为你……知道老魏的所为。”

拓跋余错愕的看着顾倾城:“你一早就知道此事?你为何不早跟本王说?”

顾倾城一时无语,她知道此事,却是在广陵。

随即,拓跋余又带着苦涩的笑:

“倾城以为本王是如此冷酷之人么?本王既然把孩子们领回来抚养,怎么舍得让人将他们蹂躏!那不是自相矛盾么?”

“是我误解殿下了。”顾倾城软声的道歉。

拓跋余略为忧郁的眉宇,饱含深情的凝视着顾倾城。

过了一瞬,又郁结的道:“倾城,难道你真的要选择濬儿,放弃本王吗?”

他眸眼里的痛越来越重:“你该知道,本王是不会对你放手的。”

这时候,隐隐已传来打斗声。

顾倾城赶紧转移话题:“殿下,咱们也去瞧瞧!”

拓跋濬戴着金鹰面具,穿着防御毒水的铠甲。

不仅他,每个参战者也穿戴着防毒面具以及防御毒水的铠甲。

这些日子,拓跋濬便在筹谋这些防御铠甲,鬼王的毒水毒气即便再厉害,也奈何不了这些人马。

拓跋濬亲自带人攻进都城地下的九幽地府。

昨夜拓跋濬一行立刻九幽地府,杀手报警,鬼王匆匆赶回。

开始只知道有人闯了进来,并未知道他们竟然去销毁爆炸点。

清点死伤人数,询问闯进来之人的特征后,鬼王确定其中有拓跋濬与顾倾城。

回去看看密室,密室并无被翻到的痕迹。

最后才想起什么来,立刻去检查,才惊觉爆炸点被毁。

鬼王气得七窍生烟!

他们竟然对九幽地府的构造,爆炸点的所在如此熟悉,莫不是他们有九幽地府的地图?

那刘一手,果然是做事留一手,当初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成想还是被他逃脱出去。

还暗中留下备份地图,且那地图竟落在拓跋濬之手。

他当初赶去鬼市,还是迟了一步,让那老鬼将那地图交与拓跋濬了。

虽然这里还有个别的爆炸点,却不能对大魏造成多大的威胁了。

知道这里不安全,正集结所有杀手打算撤离。

两大出口处,早已集结了数不胜数的弓弩箭矢,随时随地,等他们一冒头就射杀。

等他们撤回去,鬼王想带他们从秘密的小出口处撤离。

就在此时,外面人声鼎沸,拓跋濬不仅佩着赤霄剑,还提着他的偃月大金刀,一马当先带着众人,遇神杀神般杀进来。

他憋了两年,未能为父王和自己报仇,如今总算是算账的时候了。

鬼王听到杀声,便启动了机关,炸毁了书房和密室,也断了两个秘密进出口,让人无从查找此出口与地面上的联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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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殊死搏斗

第446章:殊死搏斗

拓跋濬他们杀进来前,先扔进烟雾弹。

估摸着杀手们被熏,才呐喊着杀进去。

一边杀,嘴里还大声呐喊:“把这些沟渠老鼠熏出去……”

这些都是倾城特制的烟雾弹,能熏得人眼睛生痛流泪,看不清方向,痛苦不堪。

他们要像熏老鼠一样把杀手们熏出沟渠。

烟雾弹的办法果然有效,杀手终究抵不住眼睛的疼痛。

双方人马自地下杀到地面,拓跋濬和冯熙力战鬼王,他们杀出地府,杀到孤儿院旁边的小别院。

拓跋濬总算真真正正与鬼王面对了。

鬼王对拓跋濬喝道:“原来老鬼当初给了你九幽地府的地图,否则你不可能对九幽地府的布局,了如指掌!”

“是得感谢老鬼,否则不能将那些爆炸点毁去,那时不仅皇宫,就连都城所有老百姓都遭受无妄之灾!”拓跋濬欣慰道。

他们一边打,拓跋濬再对鬼王怒叱:

“你这恶鬼太歹毒了,不仅想害死我拓跋皇族,还要整个都城的老百姓都陪葬!”

“拓跋濬,本王早就防着那老鬼,老鬼只能把他知道的绘在地图上,这些年,本王自然会有其他改造!”

鬼王鬼面具下诡异的冷笑,随即又喝道:

“赶紧让你的人马撤离,否则本王立刻让整个孤儿院的孩子去见阎王!”

“是吗?”拓跋濬痛心的摇摇头。

“你不相信?”

鬼王向拓跋濬与冯熙各打出一掌,径直往空中腾飞上屋宇。

嘴里随即发出厉啸,传信让人去引爆炸药。

身后的拓跋濬脚一蹬,与冯熙也立刻仗剑追上来,一起拦截鬼王。

埋伏在各处屋宇上的弓弩手,一见鬼王向空中飘飞,便立刻向鬼王放箭,仿佛整个大魏的屋宇,都布满弓弩手。

令鬼王即便能在空中飞,也不得不击打像蝗虫般疾射而来的箭矢。

鬼王被迫停下来挽起密不透风的剑花,击落射过来的箭矢。

“鬼王不必多此一举了,你炸毁的也不过是空房子!”

拓跋濬和冯熙又把鬼王截住。

“这也让你们算到了?”鬼王冷哼。

“倾城猜得不错,都城人多聚集的地方,老鬼的地图都显示有爆炸点。

唯独这孤儿院没有,似你此等歹毒的恶鬼,怎会放过拿这么多孤儿要挟的机会!”

“哈哈哈……本王真是低估小倾城了!”

鬼王哈哈大笑,居然没有多大的怒意。

这时候,有两个人影飞上孤儿院的屋檐上,居然是顾倾城与拓跋余。

拓跋濬眉头一蹙,眸光一敛:拓跋余怎会和倾城一起出现在孤儿院?

顾倾城撤离孩子后,闲谈了几句,听到打斗声响起,与拓跋余飞身上屋宇,便瞧见拓跋濬他们与鬼王正在激战。

看着那诡异的鬼王,顾倾城心里非常纠结,不知他是否就是自己心里猜测之人。

她扬声对鬼王道:

“鬼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九幽地府已威胁不了大魏,你们没有胜算了!”

“跟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不必苦口婆心!”

拓跋余话毕,身子像离弦箭一样,手提龙渊宝剑飞身过来直刺向鬼王。

加入战团。

顾倾城看着他们激战,她本来也可以飞旋出蟠桃花。

可是看着鬼王,她越来越觉得他也许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

那他即便是奸恶之徒,她又如何忍心下手。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紧紧握着痴情花戒指。

鬼王一扬手,向他们打出一股迷烟。

拓跋濬与冯熙戴着面罩,倒是没事。

拓跋余却不像拓跋濬和冯熙等人身穿防御铠甲还有护脸面罩。

拓跋余吸入迷烟,熏得摇摇晃晃的从屋宇“啪”的一声重重滚落地上。

附近都有弓箭,只要鬼王想逃,拓跋濬与冯熙便将鬼王逼往城楼方向。

地府里精卫和杀手,也几乎全部杀出地面。

他们陆陆续续战到城楼外的广场空旷处。

这是拓跋濬预想好的作战计划,若在城中心激斗,难保不会伤及无辜。

只能将九幽地府的人逼至城楼外空旷的地方,将其紧紧包围。

见拓跋余被迷烟熏倒坠地,顾倾城赶紧下去给他施针泼水救他。

等待拓跋余醒来期间,她默默看着他。

之前她一直以为拓跋余与鬼王有嫌疑,还心狠手辣的让老魏处置孤儿。

或许,真的是自己误解他,对他有偏见了?

但愿,他是清白的。

毕竟她负了他,对他有所亏欠。

拓跋余悠悠醒过来,顾倾城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倾城,我被迷烟熏倒了?”

拓跋余扶额,尚有些软软,晕头转向的问顾倾城。

顾倾城点点头:“鬼王的迷烟很厉害,我之前也中过迷烟,隔了一日方醒呢。”

“鬼王?”

“就是九幽地府的首脑。”

“没想到本王……居然还中了他的阴招!”

顾倾城说罢扶拓跋余起来。

拓跋余搀扶着顾倾城的肩膀起来。

可是他刚刚才中了迷烟,手脚发软,扶着顾倾城的手脚和身子皆无力,整个人就压在顾倾城身上,两人跌倒在地上。

还那么巧,他的嘴唇覆盖上顾倾城的嘴唇。

顾倾城吓得瞪大眼睛,赶紧用力推开他,身上人却重如山。

玉人在怀,香唇醉人。

拓跋余的嘴唇便忍不住亲吻起来。

“殿下……快放开我!……”

顾倾城奋力一推,将他推跌过一旁。

迷糊的拓跋余仿佛清醒,轻抚着嘴唇上的余香,怔愣的看着顾倾城:

“难道,这迷香不但可以迷晕人,还有……催情的成份?”

顾倾城本想扬手打他,见他如此茫然,又恼怒的甩手作罢。

面红耳赤道:“仅仅是迷晕罢了,哪里有什么催,催情的药!”

赶紧起来尴尬的整理衣裳,拍拍身上的尘土。

拓跋余也支撑着起来,调息了一下内息,终于缓过劲来。

看着她含笑道:“那,莫不是倾城本身是催情丹,每次都令本王情难自控?”

顾倾城的脸更加绯红。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时开始,南安王也变得如此轻浮孟浪了!”顾倾城轻嗔。

“本王最近听侍卫吹嘘,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不知此话真假?”拓跋余凝视顾倾城道。

“然则,殿下方才是故意的了?!”顾倾城板起脸。

拓跋余一往情深的看着倾城,倏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倾城知道,我从来就舍不得对你放手,不管你还是不是我的娃娃亲,也不管你是否喜欢其他男人,总之,今生今世,我是一定要与你在一处!”

顾倾城大力推开他:

“好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倾城都对殿下说清楚了。如今大敌当前,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他们的战况吧!”

顾倾城说罢,脚一蹬,飞身上屋檐,头也不回的往城楼方向赶过去。

若然拓跋濬知道拓跋余方才强吻她,非又与他大打出手不可!

拓跋余在身后紧紧追过来,倒也不再说那些纠缠的话了。

皇城天边风起云涌,连空气都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肃杀。

激烈的打斗声中,传来拓跋濬的怒喝:

“你这卑鄙无耻的恶鬼,本王今日让你插翅难逃!”

便见拓跋濬一边挥赤霄剑,霞光熠熠,一招披荆斩棘刺向鬼王。

“小子,就凭你?!”鬼王不屑的冷哼。

鬼王手中的幽冥剑,此刻剑已出鞘,惨绿幽森,杀伐屠戮,令人毛骨悚然。

幽冥剑的绿幽光与霞光交织在一起,煞气扑面而来。

“殿下小心,传说这幽冥剑十步之内,剑气便可伤人于无形!”

冯熙一边小心迎敌,一边嘱咐拓跋濬。

“这幽冥剑,本乃皇宫所有,没想到竟是你这恶鬼盗了去!”

拓跋濬一边打,一边不屑道。

“幽冥剑本就是地狱所有,不过是拓跋焘恬不知耻的想窃据罢了!”

鬼王理直气壮道,他的幽冥剑与拓跋濬的赤霄剑又击打出火花。

“恶鬼!你恶贯满盈,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冯熙也大声喝道,七星宝剑剑寒芒闪烁的袭来。

花木兰长孙无忌与战英等人,皆与九幽地府的杀手激烈的纠缠厮杀。

鬼王一声厉啸,示意九幽地府的殿主放迷烟。

烟雾弥漫,刀光剑影中,九幽地府的殿主见几个人与鬼王缠斗,也过来加入战阵。

“鬼王,您先撤离!”一名殿主忠心耿耿的道。

“想逃,没那么容易!”花木兰喝道。

战英与花木兰,长孙无垢还有李弈等人,岂容其他人去救鬼王,自是将他们引开,在一旁激斗。

拓跋濬每一招剑式都狠戾凌厉到了极致。

这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一定要手刃仇人。

鬼王并不想与他们纠缠,陡然再喷出迷烟,想趁烟雾缭绕中逃逸。

可是拓跋濬的人马却不畏迷烟,而且鬼王在空中飘飞的同时,指挥弓弩手的将军以及拓跋丕铁铖他们,就会命四面八方的箭矢向他铺天盖地的射来。

鬼王见他们装备完善,施放的迷烟已奈何不得他们,而重重弓弩手箭又像天罗地网。

眼看今日想逃,已非易事了,又回剑与拓跋濬冯熙他们厮杀起来。

拓跋濬充满仇恨的赤霄宝剑,内力灌注,陡然红霞熠熠,剑气罩住鬼王,遇神杀神遇鬼灭鬼。

与顾倾城一起赶过来的拓跋余,也赶紧拿锦帕捂住脸,加入战团。

拓跋余深藏不露的龙渊剑,此刻锋芒毕露,一飞冲天,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鬼王的咽喉。

鬼王脚步一溜,如鬼魅般躲过拓跋濬与拓跋余的剑气。

拓跋濬的赤霄剑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拓跋余的龙渊剑也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劈向鬼王的头颅。

冯熙的七星宝剑也递将进来。

虎啸龙吟,鬼哭狼嚎。

鬼王退无可退,身子竟从他们的剑气飘飞过去,而后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幽冥剑化做铺天盖地的绿幽之光。

人剑合一。

再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向拓跋濬与拓跋余冯熙等人。

“嘭!嘭!嘭!”

拓跋濬与拓跋余冯熙皆被势不可挡的剑气所伤。

幽冥剑十步之内能伤人于无形,果然名不虚传,当初被封存在藏剑阁,后来被盗。

拓跋濬与冯熙皆剑撑在地上,嘴角泌血喘息。

而拓跋余功力显而易见比他们俩都弱,倏然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倒在雪地上。

鬼王的武功,其实与拓跋濬不相伯仲。

但他的轻功却如鬼魅般飘忽,整个人好像能在空中漂浮。

而且他手上的幽冥剑,煞气委实太重,轻易近身,便会受伤。

这样,他随时随地能钻空子向他们攻击,拓跋濬三个人几乎奈何不了他。

拓跋濬只稍为歇息,陡然凌空倒翻,一剑长虹化做了无数光影,以两败俱伤之势当头斩向鬼王。

这一剑之威,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赤霄宝剑削铁如泥,剑影从四面八方罩向鬼王。

鬼王终于中剑,铠甲被劈中,肩背上狠狠受了一剑。

血,像一排鲜艳的喷泉喷薄而出。

惨白的肉,也自伤口翻了出来。

而拓跋濬也被他反手一剑,刺中胸膛。

这还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幸好,鬼王那一剑没刺中拓跋濬的心脏,只刺到锁骨附近。

“你们别打了……快住手!……”

顾倾城大声对鬼王和拓跋濬呐喊。

心疼的眼泪滚落下来。

顾倾城要扑过去,刚刚吐血的拓跋余却把她拉住:“危险!”

而冯熙却也趁势刺出七星宝剑,却被鬼王轻飘飘的躲过去。

三人如蛟龙出海,杀得天翻地覆。

拉开顾倾城后,拓跋余稍为歇息,又撑起身子,寒气逼人的龙渊剑又刺向鬼王。

但他与鬼王武功相差太悬殊,被鬼王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击出一掌,拓跋余又吐了一口血倒地。

顾倾城赶紧将他扶起,迅速给他扎了一针,止住他内息翻涌的血。

九幽地府的殿主与杀手前赴后继的扑过来相救鬼王。

侍卫过去拦截,杀手们像只知道杀敌的傀儡般,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拼死而战,双方几乎人人挂彩。

风吹过,卷起漫天飞雪。

鲜红的血夹着雪花飘落,如梅花飘洒,凄艳绝美。

森冷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斥着漫天苍凉。

鬼王仗着已臻化境的轻功,力斗拓跋濬与冯熙,三人也只是打个平手。

可见鬼王如何厉害,是拓跋濬生平遇到的最强敌手。

拓跋濬与冯熙毕竟年轻骁勇,鬼王虽然轻功飘忽,内力雄厚,但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已被拓跋濬与冯熙的剑气笼罩,还有随时随地射出来的箭矢。

鬼王无论从任何方向闪避逃遁,都似无路可退。

“你们一个个披坚执锐,以为人多势众,本王就会怕你们吗?!”

鬼王大声道,嘴里厉啸不绝。

厉啸响起,陡见漫天黑衣鬼面隐卫,像厉鬼般从雪地冒出来。

感情,九幽地府还有另外的进出口。

锃锃锃锃,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成千锋利钢刀斩下,带着肃杀诡异气息向皇城铁甲禁卫席卷而来。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悍,割破空气,斩断人的魂魄。

隐卫除了手上兵器,手臂上还装有竹管,里面装着毒水,所喷之处,皆“嗤嗤”的将东西融化。

那毒水,就是蚀骨水?

没想到鬼王除了一般杀手,还训练了这么厉害的黑衣鬼面隐卫,埋藏在雪地里!

鬼王的黑衣鬼面隐卫毒水虽然令人不寒而栗,然而拓跋濬他们早有所备,他们身上的铠甲都防御毒水。

虽然有防御,但沾上毒水,也会有损手伤脚之虞。

皇城铁甲禁卫没有丝毫胆怯,只有绝然悲壮,手握着腰间的剑柄。

在高处指挥弓弩手的拓跋丕,指着那些隐卫爆喝一声:

“射!……”

箭矢像雨点射向那些发射毒水的鬼面人。

而穆铖统领也指挥着铁甲禁卫,断喝一声:

“杀!……”

锃锃锃锃!万千利剑出鞘。

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着禁卫们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凌厉的剑气向迎面扑来的黑衣鬼面隐卫杀去。

唰唰唰唰!

皇城铁甲布成一道密织的剑网,把巍巍的皇城紧紧护在身后。

霎时间,城门前空旷的大地上,皇城铁甲禁卫与黑衣鬼面隐卫互相厮杀起来。

此一番恶斗,血流成河,染红了地上的白雪,像一幅巨大的雪锦,晕染出艳丽浓稠的血色妖姬。

鬼魅而悲壮。

看着血流成河,顾倾城悲恸的对拓跋濬与鬼王大叫:

“别打了!……都不要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七章:本是同根

第447章:本是同根

皇帝早已全身披甲,带着他的铁甲禁卫赶过来,站在城楼上观战。

皇城方圆三十里,二十万大军,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将鬼王以及他的手下层层包围。

皇帝一定要看看这个可恨的恶鬼,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颠覆他大魏江山社稷。

御林军拿着又粗又大千年寒铁铸造的铁链,守候在鬼王附近,随时随地捆绑鬼王。

顾倾城站在雪地上,见拓跋濬布阵如此严密,鬼王恐怕插翅难飞。

她原本可以站在厮杀外面,飞旋出蟠桃花去帮拓跋濬射杀鬼王。

但她空荡荡的胸腔,痛成一团,揪成一团,只痛的泪水涟涟,却无法痛下杀手。

“倾城,快上朕这里!”

城楼上的拓跋焘,见顾倾城一个人站在刀光剑影中痛哭流泪,便呼叫她上来自己身边。

这时飞鸿飞雁也捧着个精致的黄杨木匣子,来到顾倾城身边。

顾倾城瞥了一眼匣子,那是她离开皇宫前就让飞鸿飞雁带来的东西。

飞鸿飞雁陪着她走上城楼,来到拓跋焘身边。

拓跋余休息一瞬,咬咬牙,又扑过去加入战阵。

那些黑衣鬼面隐卫,眼看鬼王力战拓跋濬与拓跋余和冯熙,旁边还有大批的御林军虎视眈眈,个个都拼了命的来救鬼王。

鬼王这边施放的迷烟毒水,拓跋濬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根本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鬼王几招凌厉杀着后,厉啸一声腾身而起,飞身人剑合一疾射向城楼上的拓跋焘。

“皇爷爷小心!”

“父皇小心!”

拓跋濬与拓跋余见鬼王疾射向拓跋焘,几乎同一时间大声呼叫。

随即也于身后急起直追。

而冯熙被杀手拖住。

但鬼王仿佛就像飞翔的大鸟,拓跋濬与拓跋余即便是踩着人头,怎么能追得上!

“护驾!……”

拓跋焘贴身的铁甲禁卫断喝,众铁甲禁卫早已横剑在手,瞬间在拓跋焘面前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剑刃屏障。

拓跋焘的轩辕剑已出鞘,将顾倾城护在身侧,随时随地等待与鬼王一战。

鬼王鬼魅般的身影掠至剑阵之前,眼看着要被那些凌厉的剑势劈落。

却陡然间在半空做了一个诡异的飞身,竟是声东击西,像一抹飞练般侧绕飞翔,竟然奇妙地避开剑阵集锋之所向,“嗤”的一声飞离,扑向他们身后的拓跋焘。

所有人大惊失色,身后急追而来的拓跋濬拓跋余也大惊。

眼看鬼王快速的人剑合一,形成一束绿幽幽的煞气,就要疾射向拓跋焘,势不可挡的刺穿他的身体,拓跋焘再快再有力的剑也将无法抵挡。

他身旁的顾倾城猛然斜插里疾射过来,张开双手挡在拓跋焘身前。

排山倒海飞旋而来的剑气眼看就穿透顾倾城的身体。

“住手……”

身后的拓跋濬与拓跋余不约而同的惊叫,虽知徒劳无功,却情不自禁的喝叫。

就在大家以为顾倾城必死无疑之际,鬼王猛见面前的是顾倾城,却陡然生生收势,将那诡异无穷的剑气刹住再顺势劈向一旁。

拓跋焘身旁的铁甲禁卫当场一分为二,从中裂开,血肉内脏喷洒了一地。

因着急促的刹住全力一搏的来势,鬼王自己也血气上逆,受了重重的内伤。

一口鲜血“噗”的喷出,自他鬼面具下缓缓流出来。

“他果真不会伤害自己!”

顾倾城骇然的瞪着眼睛,看看那一分为二的禁卫。

再看着面前的鬼王,看着鬼王面具下渗出来的血。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伤害自己!

那他,便真是那个人了!

顾倾城胸腔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知是心疼还是恼恨。

只停得一瞬,拓跋焘的铁甲禁卫已回过神来,紧紧将鬼王包围,并在他身上刺了几剑。

顾倾城泪眼看着鬼王身上喷薄而出的血,若非他手下留情,自己早就殒命。

高手决斗,机会稍纵即逝。

也因为他如此生生的收势,才被那些铁甲禁卫有机可乘,才令他自己受伤。

她的眼泪簌簌滚落,毫不犹豫的飞扑向侍卫继续刺向鬼王的剑,痛哭大叫:

“快住手!……都别打了!……”

铁甲禁卫见安平郡主不顾生死的来挡,他们的剑几乎就刺在她的身上,吓得赶紧收势,停了下来。

鬼王眼见顾倾城哭喊着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喝令禁卫住手。

他得以喘息,身子一纵,剑一挥,荡开附近禁卫的剑,又飞下城楼。

拓跋焘拓跋濬拓跋余见顾倾城又回护那鬼王,以为倾城是回报他方才的手下留情。

虽一时惊愕,总算释然。

拓跋濬与拓跋余见顾倾城无虞,惊恐过后也紧随鬼王其后,追下城楼。

拓跋焘又惊又喜又感激的看着痛哭流泪的顾倾城,带着万分怜惜。

方才若非顾倾城挡在他面前,那鬼王说不定就与他同归于尽了。

幸亏顾倾城挡过来,也幸亏那鬼王竟然怜惜丫头,生生的停下来,还令自己受了重伤。

“丫头,你没事吧?”拓跋焘扶住顾倾城,心疼道:“你这丫头,方才不要命了?”

却见倾城如中了魔魇般,怔愣的看着飞身而去的鬼王。

以为她惊吓过度,又或者慈悲恻隐,提袖给她擦泪。

“……我没事。”

顾倾城终于回过神来,胡乱的应了一句。

心神甫定后,她眸光带着浓浓哀求的看着陛下,泪流满面的哭道:

“陛下,求求您,快让大家停下来好吗?我不想看见他们如此残杀……”

“丫头怎么那么傻,那恶鬼歹毒无比,不仅毒害朕和濬儿,还训练了那么多鬼魅,企图颠覆整个大魏!”

拓跋焘紧紧拥着舍身来救他的顾倾城,若非倾城来救,他自己就要像那个禁卫一样爆裂开了。

顾倾城轻轻推开拓跋焘,仍然沉浸在疑窦纠结和痛心中。

鬼王真的该死吗?

成王败寇,若当初赢的是他,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

“也奇怪了,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会放过你?”

拓跋焘忽然奇怪的问倾城,也恍似自言自语。

而顾倾城此刻,已然很清楚,那鬼王为何总会对她手下留情了。

受伤飞身而下的鬼王,身在半空,本来一直飞逃。

眼看能飞出拓跋濬布下的天罗地网,却见层层包围的弓弩手向他疾射出漫天箭雨。

他一边挥剑挡箭,无奈箭羽像暴雨梨花,一拔接一拔。

他终究难敌铺天盖地的箭矢,整个人又被迫降落下来。

几十名死士也自四面八方赶到鬼王身边护卫。

鬼王的人再厉害,也难敌千军万马。

拓跋濬昨晚就已经悄悄调集重兵,在城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逼鬼王出九幽地府,一举歼灭。

“把那恶鬼的逆党全部射杀!”皇帝又大声喝令。

鬼王那些黑衣鬼面隐卫最后还是敌不过千军万马,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射来,消灭后化成一滩血水。

雪地上,开出一朵朵诡异的奇花,红得妖冶。

只剩鬼王与拓跋濬拓跋余冯熙等人孤身浴血奋战。

鬼王被迫落下,拓跋濬拓跋余就像两匹狂怒的雄狮猛虎,紧缠着鬼王。

皇城铁甲禁卫将鬼王他们重重包围住。

“不管生死!一定要灭了那恶鬼!”城楼上观战的拓跋焘大声断喝。

顾倾城眼看鬼王孤身浴血奋战,她心里越来越痛,越来越不忍。

对鬼王所有的憎恨,都变为恻隐。

皇帝这边厢刚刚下令杀无赦,她却大声喊道:

“留活口!……别伤他性命!……”

她眼角余光知道拓跋焘有些不满和不解的看着自己。

皇帝刚刚才下令不管生死,一定要杀了鬼王,而自己却要她们刀下留人。

于是赶紧对陛下道:“解药!”

拓跋焘这才释怀:对,自己方才也是太冲动了,自己与濬儿皆中了女人心之毒。

虽说倾城的血能解毒,还是不保险,只有鬼王才知道真正的解药,万不能让他死了,需要他把解药交出来。

再将他千刀万剐!

若非倾城冷静,他险些又害死了自己。

他嘉许的看着顾倾城点点头,带着她们走下城楼,来到鬼王附近。

十万弓弩手像天罗地网一样,鬼王每次寻到机会在半空中逃逸,便被箭矢射了下来。

拓跋濬拓跋余鬼王身上都血淋淋,遍体鳞伤。

顾倾城看着他们的伤,就像砍在自己身上一样痛。

眼看鬼王大势已去,他终究会难逃一死。

“你这只恶鬼,到底是何魑魅魍魉,还不束手就擒?!”拓跋焘大声喝道。

他身旁全是铠甲铮亮的禁卫,滴水不漏,紧紧守护着他。

穆铖也紧紧护在陛下身前。

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漫长的战斗,刀光剑影,鲜血喷洒,无数人头落地,支离破碎,生命戛然而止,皑皑的雪地被血染红。

令人怆然泪下!

也令人忍不住呕吐!

鬼王大势已去,如今只是在作殊死搏斗,作最后的挣扎而已。

顾倾城走到拓跋濬与鬼王他们厮杀的地方,围绕着他们慢慢踱步。

“倾城,快回来,危险!”拓跋焘大叫。

怕鬼王捉拿顾倾城作人质,又对禁卫急急的喝道:

“快快快!去把郡主拉回来!”

顾倾城对拓跋焘的话置若罔闻,禁卫也不敢强行拉她。

既拉不走她,便只能守护在她身旁,气得拓跋焘跺脚,大骂禁卫废物。

顾倾城噙泪看着鬼王,痛心疾首的吟着曹植的七步诗: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她喉间发堵,稍顿,含泪看着鬼王,再哽咽道:

“河涧王,逝者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您又何苦,放不下当日的仇恨?”

顾倾城的话刚说完,鬼王和拓跋濬拓跋余陡然间皆停住了手。

空中仿佛一下子万籁俱寂。

沉寂一瞬后,人们仿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拓跋濬拓跋余震惊的看着鬼王,异口同声的惊叫:

“河涧王?……”

拓跋焘慢慢走过来,他每动一步,周围都是禁卫护卫。

“……河涧王,拓跋渊?”

拓跋焘不敢相信的问出这几句话。

他更加惊骇,像疯了般大吼:

“不!二十年前,他已被朕斩杀于万丈深渊鬼见愁,他不可能还活着……那一定不是拓跋渊!不是他!……”

拓跋焘心中宁愿这个作恶多端,毒害他的太子,危害大魏江山社稷的是任何外人,而不是拓跋皇族的子孙。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

鬼王声震四野,豪气干云的大声道。

一把掀开鬼面具,露出一张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面孔。

拓跋焘骇然的看着面前那个器宇轩昂之人,震惊得倒退两步,几乎站立不稳。

身边的人赶紧搀扶。

拓跋渊看着拓跋焘,语气铿锵:

“拓跋焘,这些年你的噩梦里,恐怕都是本王吧?二十年的蛰伏,没想到,兄弟又见面了!”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

拓跋焘重复着拓跋渊的话。

看着拓跋渊,痛心疾首的吼叫:

“拓跋渊,真的是你!果然是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亦人亦鬼,非人非鬼!哈哈哈……”

拓跋渊哈哈哈的笑得诡异,令人如芒在背。

陡然一收笑声,厉声吼道:

“不管是人是鬼,都能令你胆颤心惊!”

“好……好啊!”拓跋焘咬牙点头道。

顾倾城看着那拓跋渊,原来她所有猜想果然没错,鬼王果真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

自己和他同出老祖宗一脉!

是血亲!

怪不得他待自己如长辈般亲近维护,会在老祖宗葬礼后再披麻戴孝偷偷去祭拜。

知道是安陵缇娜活活气死老祖宗,几乎要打死安陵缇娜。

方才他本来能杀了皇帝却因自己的阻拦,不但丧失稍纵即逝的机会,还令自己受伤。

以致一败涂地!

若然老祖宗知道他的嫡亲孙儿仍然在生,是不是就不会活活被气死?

她胸腔气血翻腾,喉咙发堵,眼泪狂奔……

“果然是你……”她鼻子一酸,失声痛哭。

拓跋焘顺了口气,又恨声道:

“当朕知道出了个什么鬼王,朕也曾有过一瞬间的念头,那个恶鬼,会不会就是你!

但想来万丈深渊鬼见愁,掉下万丈深渊,别说生还了,连尸骨都无存。

所以朕不敢去想,也不敢相信那会是你!

没想到,真的是你,二十年,你又带着满腔仇恨,回来为鬼为魅了!”

拓跋焘越说越心痛,最后咆哮着。

拓跋渊哈哈哈的仰天狂笑一阵,大声道:

“本王在地狱百炼成钢,磨炼成了鬼王,是时候回来向你索命了!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拓跋焘,你我殊途同归,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拓跋焘怒目圆睁,裹挟着狂怒咆哮:“你这个狂徒,你要血洗天下,屠尽天下人吗?!”

“为了让你尝尽骨肉分离之痛,屠尽天下又何妨?!”拓跋渊满腔悲愤。

拓跋濬一把揪住拓跋渊的胸襟,痛心得脸色涨红,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毒杀我父王,还要毒杀皇爷爷和我?!

为什么你不放过拓跋族子孙,难道你身上,流的不是拓跋氏族的血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八章:骨肉相残

第448章:骨肉相残

拓跋渊一把推开拓跋濬,大声吼道:

“这就是身为皇族子孙的代价!相爱相杀,骨肉相残,兄弟阋墙,这就是皇权之道!”

“为了皇权,难道就不顾骨肉亲情,就可以人性沦丧吗?!”

拓跋濬盛怒之下,一拳击向拓跋渊。

拓跋渊猝不及防中了一拳,却也凌空飘飞起来。

想逃遁,眼看是不可能了。

因为,若拓跋渊不降下身形,顷刻间便会万箭穿心。

“本王就是要灭尽拓跋焘最好的子孙,让他尝尝何谓断子绝孙,何谓痛彻心扉!”

拓跋渊降下之际,快若鬼魅般踹出一脚,将拓跋濬踹倒地上。

两人同时受伤。

他们打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脚,都仿佛打在顾倾城的身上。

她痛心不已!

“你们别打了!……”

顾倾城哭着扑过来,拉住拓跋濬。

又看着河涧王失声痛哭,痛心的吼道:

“为什么要骨肉相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河涧王,你这般冤冤相报,不爱惜自己,可知道老祖宗会如何痛心?!”

拓跋渊和拓跋濬见顾倾城痛心不已,也不禁停了下来。

御林军拿着玄铁链马上围过去,紧紧将拓跋渊捆绑起来。

此刻拓跋渊自知挣扎也没用了,所以也不再挣扎反抗。

拓跋渊每一句话都像利刃插在拓跋焘心上,此刻他的脸色难看之极,面目狰狞。

“拓跋渊,你这个拓跋族的败类,你简直就是拓跋族的耻辱!”

拓跋焘悲恸的指着拓跋渊怒骂,痛心得落泪。

“成王败寇!若当日是我父王赢了,说这句话的就是本王了!”

拓跋渊也颇有些义正辞严的道。

拓跋焘更加深恶痛绝,指着他骂道:

“拓跋渊,你还有脸说什么成王败寇?山贼喜欢窝里斗,外姓人改朝换代不稀奇!

可你父王弑父戮君,大逆不道,他向自己父皇举起屠刀那刻,便该知道,必遭天谴!

你冥顽不灵,桀骜不驯!不仅一再执着报仇,连大魏江山社稷,祖宗百年基业都可以颠覆!

身为拓跋氏血脉,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不!!你根本不配姓拓跋氏,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拓跋渊也词锋犀利,维护自己的父王:

“拓跋焘,昔日皇爷爷沉迷五石散,变得刚愎自用,凶残暴戾,屠戮忠良,我父王悲悯苍生,不忍见世上徒添无辜冤魂,才大义灭亲。

若非拓跋嗣杀我父王,灭清河王满门,方才你那番慷慨指责,就是本王对你之言,而非你在大放厥词!”

“好!好!好!!!”

拓跋焘手指颤抖的指着拓跋渊,又痛心疾首道:

“不肖子孙拓跋渊,当年老祖宗救你一命,你就该好好做人!

可你二十年前还是卷土重来,被朕斩杀鬼见愁,大难不死,留得活命,就该好好珍惜!

可你仍处心积虑,不但要灭朕儿孙,更要颠覆祖宗得之不易的百年基业!

朕岂容你这个恶鬼再祸害人间!即便殛你千刀剐你万遍,也难解心头之恨!

似你这般忤逆子孙,当磔百骸,凌迟分尸,剁碎喂狗!”

所有人一听皇帝怒吼,脸色几乎都煞变了。

有青有白有红,拓跋渊气得脸色发绿,顾倾城是煞白,拓跋余也是惨白。

拓跋濬却仍然被怒气冲得通红。

拓跋渊怒极而笑,眼内剑芒斩向拓跋焘:

“拓跋焘,你做了几十年皇帝,执掌生死,颐指气使,也威风够了!女人心无药可解!无须半载,你和拓跋濬就会来陪本王!”

拓跋焘怒不可遏,气得全身簌簌,龙爪一挥:

“立刻行刑!朕要亲眼看着这恶鬼,到底是何下场!”

刀斧手刑具早就齐备,眼看拓跋渊就命丧当场。

“陛下且慢!”

顾倾城赶紧挡在拓跋渊面前。

并示意飞鸿将那匣子捧给她。

顾倾城如此一拦,拓跋焘才暂息雷霆之怒,冷静下来。

不管那女人心是否真的无药可救,只要留着拓跋渊,他是制毒者,当知其毒性,倾城便有办法可解。

顾倾城转身,再泪眼看着拓跋渊,悲声劝道:

“河涧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吧!”

“小倾城,鬼王一出,便没了回头路。”

面对顾倾城,拓跋渊的语气方能平静。

顾倾城痛心的看一眼拓跋渊,再跪在陛下面前,打开匣子,举在头上。

“陛下,此乃老祖宗传给倾城的丹书铁券,倾城以此救河涧王一命!”

皇帝和所有人都震惊起来,没想到老祖宗竟将丹书铁券传给了顾倾城。

皇帝拧着眉头看顾倾城,不知她是有心救拓跋渊还是想留住他的性命要解药。

“小倾城,本王知你心地善良,可是用不着了。”拓跋渊淡淡的对顾倾城道。

而后又看着拓跋焘,哈哈哈的狂笑:

“拓跋焘,你我殊途同归,这次我也赚够了!”

不用了?河涧王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抱定必死之心?

又或者他已经服下毒药?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拓跋渊。

“您是老祖宗唯一的孙儿,她不需要什么皇权,也不需要什么冤冤相报,她只希望您好好活下去!

你们这般骨肉相残,自暴自弃,您这是令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顾倾城一边说,眼泪就又簌簌滚落。

“小倾城,你不懂,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命运。怪只怪,我们错生在帝王家。”

拓跋渊看着顾倾城的泪眼,语气变软。

稍顿,又道:

“本王此生,是愧对老祖宗了。你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只要你好好活下去,老祖宗便能含笑九泉。”

顾倾城拼命的摇头,泪如雨下,激动的大声道:

“我确实不懂什么皇家之道,我只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是骨肉至亲,为什么不可以和平相处,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拓跋渊也显得激愤,掷地有声:

“拓跋嗣灭清河王一脉之时,他可曾想过骨肉至亲?

我父王弑父之过,乃一人之罪,他们竟赶尽杀绝!屠杀满门,上百口无辜冤魂,他们可曾有个半分恻隐之心?!

为夺皇权,为固皇座,对内,他们残杀自己的兄弟手足,斩草除根!

对外,抢杀掠夺,屠城灭国,伐功矜能!

当他们举起屠刀之时,就该料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自己的子孙,也会被屠戮!”

顾倾城被他铿锵的话语震得栽倒地上。

拓跋焘听拓跋渊此番言论,更气得浑身簌簌颤抖,气血翻腾,痛心的怒斥:

“你个畜生,朕岂容你在此狺狺狂吠!朕要亲手打死你!……”

拓跋渊再看着暴怒的拓跋焘,露出几乎是狰狞的笑:

“拓跋焘,你们不是对清河王一脉斩草除根吗?!本王也会让你断子绝孙,尝尽骨肉相残之痛!”

拓跋焘怒不可遏,就要扑过来打拓跋渊。

顾倾城赶紧膝行过去,死死抱住皇帝的腿,软软的哭道:

“陛下,求求你……不要冲动!”

御林军统领穆铖紧紧护在皇帝身边,生怕皇帝被河涧王暗算。

拓跋渊见拓跋焘想来打自己,却被倾城紧紧抱住,拓跋渊大声道:

“拓跋焘,你不会比我得意多久!女人心即将噬心,你命不久矣,还要恋栈夺来的尊位吗?!”

“你你你!你说什么?!”拓跋焘指着拓跋渊大吼。

拓跋渊哈哈哈的狂笑:

“你还不知道吧?女人心,天下无药可救!即便是神医小倾城,也无能为力!

很快,你就会被你的子孙弑杀,你会尝尽骨肉相残,锥心裂肺之痛,而后癫狂,毒发身亡!”

“你这丧心病狂的混蛋!朕杀了你!!!”

拓跋焘气得拔出剑来,就想亲自杀了拓跋渊。

这时,顾倾城又捧着木匣,挡在拓跋渊面前,拦住拓跋焘要刺下来的剑。

“陛下,难道太祖爷留下的丹书铁券,是废铁吗?!”

“倾城,你让开!朕要杀了这畜生!谁挡杀谁!佛挡诛佛!”

拓跋焘高举轩辕剑,裹挟着滔天巨怒狂。

“陛下稍安勿躁,河涧王那是激怒您,只要有他在,就能解女人心。

倾城求您饶他一命,将他囚禁起来,他就不足为惧!”

顾倾城又苦苦相求。

“小倾城,那女人心,连本王都没有解药,本王当初制此毒药,便是要与拓跋焘玉石俱焚!”

拓跋渊又大声道。

“倾城,你听到了,如此狂徒,岂可再留!!!”

拓跋焘气得血脉贲张,仍然举起剑,想亲自去杀拓跋渊。

顾倾城站起来张开双手,挡在拓跋渊面前:

“陛下要杀河涧王,便从倾城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顾倾城说罢阖上眼,只有止不住痛心的泪,继续狂泻。

拓跋濬也赶过来,扶住倾城:“倾城,那样的恶徒,不值得你以命维护!”

顾倾城睁开泪眼,仍然抽抽噎噎的哭道:

“我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的恶徒,我只知道他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我若不舍命相救,日后没脸见老祖宗!”

皇帝见倾城如此舍命相护,他的剑又如何刺得下。

顾倾城见皇帝不杀拓跋渊,誓不罢休。

只得再恭敬的捧着丹书铁券,毅然决然道:

“陛下,倾城以丹书铁券,请求陛下,饶河涧王一命!”

丹书铁券,乃太祖爷开国所立,祖宗家法,大魏至宝。

拓跋焘软软的倒退几步。

“倾城,你,你真的要用丹书铁券,救这十恶不赦之徒?!”

拓跋焘的剑,终于软了下来。

“倾城知道,河涧王确实罪不可赦。可他是老祖宗唯一血脉,倾城不救他,九泉下无颜面对老祖宗。”

顾倾城又跪下来哭道。

“小倾城,你的心意,本王心领了。”

她身后的拓跋渊,有气无力的缓缓道。

顾倾城闻言霍然回头,却看到拓跋渊嘴角泌出了黑血。

拓跋渊嘴里有毒,他随时随地都会自杀。

他一死,就没人知道女人心的解药了!

虽然,他方才说女人心连他自己都无药可救。

但只要知道是何配方,她或许,就会有办法。

方才怎么就没想到九幽地府的人擅长自杀呢?!

而拓跋濬也只是太痛恨他,恨不得杀了鬼王而后快,自然更顾不得他会自杀。

而就在此时,拓跋渊的身子像充满空气的球一样腾升,他手臂上爆射出黑色毒水,向皇帝射过去。

“护驾!!!”

穆铖大喝一声,挺身过去还顺势拉了两个禁卫挡在皇帝跟前,蚀骨毒水喷了穆铖和两个禁卫一头一脸,发出“嗤嗤”的响。

而后穆铖和两名禁卫便栽倒下去,逐渐融化。

皇帝身边扑过来遮挡的禁卫也不能幸免,痛得大叫。

“皇爷爷!”

拓跋濬大喊一声,过来护住拓跋焘撤退。

“护驾……!”

禁卫大惊失色,拓跋焘在拓跋濬和禁卫的保护下迅速撤离得远远的。

附近走避不及的人和毒水落到雪地都发出“嗤嗤”声。

所有人都躲避退开。

拓跋焘见拓跋渊束手就擒了还能伤害他,也幸好有穆铖他们护驾,自己才幸免于难。

看着穆铖化成血水的身体,若非穆铖他们一直在身边护驾,此刻融化之人就是自己。

他吓得脸色惨白,也气得全身颤抖,正想命人射杀拓跋渊。

顾倾城大惊失色,所有人避走,她不但不退避,反而一把丢开丹书铁券。

疯了一样飞身腾空而起,过去追着空中的拓跋渊。

拓跋焘见状,怕误伤倾城,伸手阻止弓箭手射箭。

“倾城,快回来!……”

拓跋焘和拓跋濬都叫着顾倾城。

顾倾城充耳不闻,一把抓住拓跋渊悬在半空中的脚。

拓跋渊见顾倾城追上他,也不敢向她发射毒水,两人降落雪地上,却远离了众人。

顾倾城抓住拓跋渊的衣襟,泪流满面的哭道:

“河涧王,我求您了!求你您看在老祖宗份上,快告诉我,女人心的解药,到底是什么?

拓跋濬若有不测,我也活不了,您对得起老祖宗吗?您快告诉我啊!”

拓跋余听了顾倾城此话,阴鸷的眸色又闪过一抹如刀刃的森冷。

拓跋渊奄奄一息的看着悲痛欲绝的顾倾城,听了她以老祖宗之名求他,眼里闪过一丝愧意。

软软的倒在她肩膀上,在她耳畔艰难的低声道:“鬼见愁……”

“……鬼见愁?”顾倾城茫然的低喃。

拓跋余看着那就快要死的拓跋渊,身上的伤好像越来越重,跌倒在地。

手上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以致于牙关紧紧咬着。

拓跋渊又在她耳畔,用低得只有顾倾城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些令她震撼得目瞪口呆的话。

附近所有人都走避,只有拓跋渊和顾倾城贴得那么近,他这番话,也只有顾倾城能听见。

顾倾城闻言,震惊得一下子懵了。

“他竟是……”她声音颤抖的低喃。

“答应我,守秘密。看在老祖宗的份上……”

拓跋渊瞳孔开始涣散。

“好,我答应你……”

顾倾城痛苦的闭上眼睛。

拓跋渊的躯体软下去,一寸寸在她面前消融,逐渐变成一滩黑色血水。

他方才落地时,踩得很深,把雪地踩出一个深深的坑洼。

他脚底下,似乎有些什么黑色的铁块,化骨水也难以消融,被黑色的血水浸泡在雪里面。

血水上方,似一股蓝色烟雾,如幽海苍龙,在顾倾城面前盘飞须臾,而后翱翔而去。

她骇然的看着将将还在说话的一个人,竟在她面前消融,化成了一滩血水,一道烟龙而去。

黑色血水灌满那双深深的脚印后,继续往周边低洼处慢慢流泄,勾勒着图案,白的雪白,黑的乌黑。

最后像黑色幽灵露着诡异的笑。

拓跋濬飞身过来抱走呆若木鸡的倾城,免得她被那些血水玷污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四十九章:血脉相连

第449章:血脉相连

顾倾城离开拓跋怀抱,颓然的跌倒在雪地上。顶点小说X23UOM

拓跋见倾城跌坐雪地上颤抖,赶紧扶她起来,给她掖掖身上的狐裘,紧张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被那恶鬼吓着了?”

顾倾城抱紧双臂,看着那滩血迹,脸色黯然,默默摇头。

河涧王是老祖宗唯一的孙儿。

她本想为老祖宗留下血脉,最起码,让他留下血脉再死。

所以早就让飞鸿飞雁带来丹书铁券,想在必要时救拓跋渊一命。

没想到他竟服毒自尽,丹书铁券也就用不着了。

她茫然的看着雪地的一滩黑血,又不期然的看向拓跋余。

却见他似乎腿伤痛得再也挺不住,跪在地上,头埋在雪地里。

而他跪着的方向,正是那滩血水。

拓跋渊方才的话,还像响雷般在她脑海里轰炸。

看着拓跋余,不知是雪地太冷,还是害怕。

她身子颤抖着,胸腔里头闪过很多朦朦胧胧的片段。

难怪……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初闾青烟常常去珈蓝寺。

母亲,也因此认识闾青烟。

她又咀嚼着拓跋渊的话:鬼见愁。

为什么她问他解药,他却说鬼见愁呢?

而那便厢,皇帝拓跋焘却状若疯狂的拿剑去砍那些血色图案,嘴里还暴怒的叫道:

“朕杀了你……”

拓跋见状,便离开倾城,又过去拉住皇爷爷,苦苦相劝:

“罢了,皇爷爷,别弄脏了您的手……”

拓跋焘斩累了,才停了下来。

见拓跋渊已化成一滩血水,与冰雪相融,心里又痛又恨,百感交集,竟伤心的痛哭起来。

“皇爷爷,他死有余辜,不值得您为他伤心!”拓跋仍然余恨未消。

“朕不是为这个不肖子孙伤心,而是感慨身为皇族子孙!”拓跋焘饮泪摇头。

再张开双臂,向天疾呼:

“老天爷!难道生在帝王家,就要比普通人承受更多的伤痛吗?!”

经过拓跋渊那痛心疾首的一幕,他心力交瘁,仿佛一下子老了。

皇帝摇摇欲坠,拓跋以及皇帝身边的人赶紧扶他坐上随时随地准备的御辇。

宗爱劝着皇帝:“陛下,那逆贼死有余辜,您要保重自己龙体啊。”

皇帝坐在御辇看着那滩脏血,看着拓跋叹道:

“都怪皇爷爷冲动,不该跟他置气,他都已经束手就擒,便应逼他把解药说出来!”

“他的毒药就藏在牙缝里,随时随地准备着自杀。”拓跋摇头道。

再看看那滩脏雪:

“他再次落在皇爷爷手上,自知无生还可能,一早就抱着必死的打算。就算逼供,也没有用。”

拓跋焘咬牙切齿道:“这回他算是彻底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朕和儿呢?”

拓跋见皇爷爷担心中毒之事,又低声安慰着:

“皇爷爷放心,您相信倾城,再厉害的毒,他的血也能化解,我们不会有事的。”

拓跋焘转颐看看倾城,半晌后终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经过拓跋渊此番刺激,他对所有人都戒备,仿佛变得比拓跋渊还诡异阴森了。

拓跋余方才腿部受伤,栽倒雪地上。

他的侍卫扶起他,只见拓跋余眼睛猩红,一脸的雪水。

他的双膝盖还在流血。

顾倾城见拓跋去劝说皇帝,也来不及管拓跋身上的伤,疾步过去快速给拓跋余止血疗伤。

看着他猩红的仿佛哭过的眸眼,脸上的雪水,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雪遇热融化的水,还是泪水和雪水交融。

她百感交集,胸腔更加的酸痛。

有莫名的泪水滑下她的脸颊,看着拓跋余,意味深长道: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万般皆放下,再痛的伤,也会好的。不必为了这些伤,耿耿于怀。”

拓跋余冷冽猩红的眸光终于有了丝温暖,看着顾倾城:

倾城是为自己心疼得落泪么?

她话里,似乎隐含着无限深意,又或者,是方才河涧王对她透露了什么?

她竟然先给自己疗伤,而置同样是重伤的拓跋不顾。

难道倾城潜意识里还是有他,在乎自己的?

在顾倾城给拓跋余疗伤的同时,那便厢的拓跋对皇爷爷道:

“皇爷爷,如今穆统领已为国捐躯,那皇宫的卫戍,这御林军统领之职,不能空缺。”

拓跋说至此,看看皇帝,再斟酌道:

“李弈是穆铖的徒弟,且身手不凡……”

拓跋看着皇爷爷,没再说下去,等待皇爷爷的反应。

拓跋本想推荐李弈接替穆铖之职,但宗爱已在他们面前低声道:

“陛下,高阳王殿下,请恕老奴多一句嘴。”

见陛下点头示意他说,他才显得诚惶诚恐的继续说下去:

“这穆铖虽然鞠躬尽瘁,可他身为御林军统领,为陛下死而后已,也算是他职责所在,死得其所。”

皇帝默默点头,心道若没有穆铖方才救驾,他可真是凶多吉少。

宗爱话锋一转,又道:

“但这些年,他本该履职尽责,恪尽职守,却终究是识人不明,护卫不力。

当初在戈射活动,就险些令陛下遭遇不测。

不仅让九幽地府在皇城潜伏至今,就连安陵缇娜和宋远道,两人狼狈为奸,给陛下下毒,他这个负责皇宫安全的御林军统领,居然一无所察,未免太庸碌无能了。

河涧王方才又口出狂言,大肆宣扬,陛下已中剧毒,将……

值此非常时期,人心思变,陛下当慎之又慎,尤其是身边保护之人,绝不能再让居心叵测之徒,再趁虚而入,危害陛下龙体啊。”

皇帝本来已将拓跋的话听了进去,听了宗爱之言,又迟疑起来。

不远处的李弈听了宗爱对他为陛下鞠躬尽瘁,刚刚牺牲的师傅穆铖如此诋毁,不由得暗暗咬牙。

皇帝遂看着宗爱问:“依你在皇宫这么些年,还有哪位将军忠心耿耿,可担御林军统领大任?”

宗爱脸上一惊,马上跪下来,又诚惶诚恐的拱手道:

“戍卫皇宫,为陛下保驾护航,御林军统领,乃重中之重,奴才不敢妄言。”

“说吧。朕恕你无罪。”拓跋焘有气无力道。

宗爱着实考虑一瞬,仿佛把所有御林军都在脑海里过滤筛选了一遍。

便又恭恭敬敬的垂首道:

“奴才看那副统领李弈,武功虽然不错,也算机灵。可……毕竟年轻气盛了些,还欠些稳重火候。

倒是那副统领江漓,武功与李弈不相伯仲,平日里老老实实,不显山不露水,不爱出风头。只知尽忠职守,默默守护陛下……

当然,这只是奴才自己的愚见。至于要任命哪位将军,自然是陛下和高阳王殿下最后裁决。”

宗爱垂首说到这里,便停下来,才敢抬眸,默默看着皇帝。

“江漓何在?”拓跋焘叫了声。

便有位看上去精悍的御林军副统领江漓疾步上前,跪在皇帝面前,拱手恭谨道:

“末将江漓在!”

拓跋焘看看那江漓,半晌后道:

“江漓,御林军统领一职,暂由你顶上。若有任何疏忽,小心你项上人头!”拓跋焘道。

江漓微微错愕,遂回过神来,赶紧重新跪下。

“谢陛下!”江漓磕头领旨,并恭恭敬敬道,“末将定必肝脑涂地,确保陛下安全!”

拓跋焘点点头:“江漓,你对皇宫护卫,可有什么建议?”

江漓看看皇帝,又看了高阳王一眼,抱拳道:

“末将认为,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三道防卫。

皇宫日常所需采买,必须严加彻查,陛下一应饮食,再加数道检验。

宫门下锁的时辰,也要提前到酉时,日落之后,任何人进出宫门,都必须报备内廷与御林军。

且不管身份如何特殊,即便皇孙贵胄,都必须检查随身之物,确保无害,方可放行。”

“……好,就这么办。”拓跋焘默默点头。

随即轻轻挥手:“摆驾回宫!”

在禁卫的重重保护下,坐着奢华御辇回皇宫休养。

拓跋一直在旁边,紧紧盯着那江漓,略为蹙眉。

但见那江漓处事谨小慎微,皇爷爷既然让他暂时担任。

他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江漓是否适合御林军统领之职。

顾倾城给拓跋余疗伤,拓跋余眼前又浮现起当初在路上,倾城为他疗伤的情景。

若一切都没变,她还是自己的娃娃亲,顺理成章的成亲,该有多好!

皇帝一行走后,顾倾城也给拓跋余治好伤,再耐人寻味的看他一眼。

丢下脸上神思不定的拓跋余,紧接着又回去给拓跋疗伤。

拓跋含笑看着她,这次,他倒也没怪她先帮拓跋余疗伤。

他也见到拓跋余方才重伤挺不住跌倒在雪地的样子,倾城帮他先疗伤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他一直怀疑拓跋余便是幕后那个害死父王的鬼王,算是对不起八皇叔。

而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小心翼翼的帮拓跋疗伤缝补伤口,那份缱绻浓情,却是对自己没有的。

虽然她方才也紧张的帮自己疗伤,却只是一个医者应尽的职责。

眸眼倏然就闪过异样的冷光,想着顾倾城那番语重心长之话,再深深的看一眼那滩血水,眉间带着千山万水,落寞的离开那里。

整个人也仿佛更冷,更孤寂了。

飞鸿飞雁也赶紧过来帮忙包扎疗伤,还有很多将士们都受了伤呢。

冯熙与花木兰等人也受了伤,见顾倾城给拓跋疗伤,也就默默的退下去。

他们的伤,自有军医帮忙料理。

高阳王大将军此刻重伤在身,且心力交瘁,军中善后,还得冯熙这骠骑将军带人去处理了。

拓跋见顾倾城闷闷不乐,心神恍惚,以为她愧对老祖宗。

“倾城,你不用觉得愧对老祖宗。”拓跋看着给自己疗伤的倾城,安慰道:“那恶鬼既要寻死,你也没办法,就别想了。”

倾城还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拓跋又以为她没得到拓跋渊的解药而犯愁。

“别担心,你的血肯定能解毒,不要被那恶鬼吓唬咱们。”拓跋又宽慰。

顾倾城勉强的笑笑。

这时候,御林军和精卫们逐渐撤离。

偌大的旷野,雪地战后的狼藉,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哪怕是杀手,哪怕是敌人,他们也有亲人,他们情何以堪?

看到此番血腥场面,顾倾城甚至想呕吐。

嘴巴蠕动几番,终是忍住。

战英等侍卫开心的对拓跋道:

“殿下,今日咱们总算是为故太子报仇,蛰伏了近二十年的九幽地府,终于是瓦解了。”

“殿下大仇得报,也该放下一桩心事了。”

“大仇得报?”拓跋自言自语。

看着雪地上那一片片狼藉的血污,那些血与雪相融,已变成了乌黑。

原本的皑皑白雪,散发着血腥污垢。

忽然间,方才大仇得报的一丝喜悦,竟荡然无存。

顿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不过是骨肉相残罢了,即便是报了仇,又有何可喜的。

“咱们回一趟揽芳华吧。”顾倾城面无表情的对拓跋道。

她想去趟一揽芳华,见见老祖宗,跟老祖宗禀报拓跋渊之事。

拓跋默默点头。

出发前倾城把飞鸿飞雁叫来,悄悄吩咐她们去办些事。

飞鸿飞雁暗暗瞧了一眼拓跋,脸上有些忧戚,还是照郡主吩咐离开。

坐在马车上,累极的拓跋倒下来,枕在她的膝下,闭目养神。

顾倾城陷入沉思:

拓跋渊曾经被斩杀鬼见愁,而后练就一身用毒本领。

他的武功看上去深不可测,其实与拓跋不相伯仲,只是他的轻功太诡异了,整个人就像鬼神般能在空中飞行。

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轻功,才令他出招每每占了先机,身边的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他身上的武功是个谜,他的聪明睿智和城府机心,更是普通人望尘莫及。

竟能在皇帝眼皮子下建造九幽地府,蛰伏都城长达二十年。

本以为河涧王一死,老祖宗这血脉算是断绝了,没想到还留有个嫡亲玄孙。

这玄孙的身世,竟然这般的曲折离奇!

细细想来,几十年前,老祖宗以丹书铁券救了拓跋渊,拓跋渊应该便是藏匿在城外的珈蓝寺。

也是他暗中鼓动沙弥造反,才至拓跋焘对佛门大开杀戒,因而封杀了大魏所有佛寺。

而闾青烟常去珈蓝寺祈福,认识了拓跋渊,与其相爱,便更加频繁的去珈蓝寺。

后来怀了他的骨肉后,却不幸被闾青萝骗进进皇宫,被困深宫。

他与皇帝的恩怨情仇,便更加的纠缠不清了。

带着残部,卷土重来。

却险些命丧皇帝刀下,魂断鬼见愁。

当年究竟是谁,把拓跋渊从鬼见愁救起来,是闾青烟,还是那个不过几岁的孩子?

当年那么小的他,若真是他救父,也太出人意外,也太可怕了吧?

如此说来,那嫡亲玄孙,是参与九幽地府一系列的计划行动了。

拓跋并没有冤枉他。

没想到,这玄孙的城府,与河涧王不相伯仲。

还真是嫡亲的父子啊!

自己与他,竟也是血脉相连,源自老祖宗。

逝者已矣,河涧王既已身死,一切的恩恩怨怨,就都随着他灰飞湮灭吧。

连同这玄孙的身世之谜,都随河涧王而掩埋吧。

她又何必,令大魏皇室,再起风云。

她方才答应河涧王,守住秘密,善待他,即便过去的这些,他都曾经参与。

如今九幽地府也瓦解了,只要日后他不作恶,安分守己,看在老祖宗的份上,她会包容他……

拓跋半躺在顾倾城怀里,闭目养神,却见倾城也默然良久。

倏然睁开眼睛问道:

“方才那恶鬼,跟你说什么了?”

顾倾城一愣,将所有的思绪收回来,看着拓跋,半晌后,声音显得迷惘而空洞:

“他,说了句……鬼见愁。”

她有些愧疚的看着拓跋,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不够坦诚。

没有将河涧王所有的话,坦诚相告。

第四百五十章:情之误人

第450章:情之误人

“……鬼见愁?”拓跋眉宇轻蹙,“就是那万丈悬崖鬼见愁?”

是啊,拓跋渊为何说鬼见愁,难道他让自己去鬼见愁寻解药?

也就是说,解药在鬼见愁?

顾倾城沉吟道:

“也许,他说解药在鬼见愁,让我去哪里寻解药。顶点小说X23UOM”

“去鬼见愁寻解药?”

拓跋一听,困倦全消,随即翻身坐起,断然摇头。

“他那是让你去送死!”

“……不会的,他,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你可知何谓鬼见愁,就是比十八层地狱还深还恐怖,人鬼望而却步,可谓无间地狱,连鬼见了都犯愁!”

拓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说起鬼见愁的样子,还真是少见的惊悚。

顾倾城还是不大相信的微微摇头。

“但河涧王当年被斩杀鬼见愁,却还是活下来了,可见,并非传言中那般可怕吧?”

拓跋见她还是不知害怕,溺爱的捏捏她的脸,没好气的轻笑:

“你呀,是没见过鬼才不怕黑。”

顾倾城脑袋微微退后,斜睨着他:

“不会吧,号称战神的高阳王殿下,还有害怕的东西?”

拓跋一整容色:“我那不叫害怕,只是告诫你不要犯险。”

稍顿,他才正儿八经道:

“鬼见愁在天子山北巅上,天子山高耸入云,上北巅,倒是有条盘山路能骑马上去。可即便是骑马,也得骑半个时辰。

那里就像老天爷生生将大山大地劈开,两边是悬崖绝壁,何止万丈深渊。

从上面扔一块巨石下去,别说数上十八声,哪怕一百声,都不传回半点回声。

其深难测,岂止千万丈,别说是人了,连飞鸟都不度。

极目俯瞰下去,能瞧见的,也只是云烟雾绕,因比十八层地狱还要令人生畏,简直就是无间地狱。故名鬼见愁。”

连胆大妄为不畏生死的拓跋,都有谈虎色变之态,可见那鬼见愁当真是神秘莫测。

“当真是鬼见愁?驾驭竹鸢的话,应该能飞下去吧?”顾倾城眸子轻转。

“绝壁深渊,扬不起风,驾驭竹鸢只会直直坠下。

所以,若想驾驭竹鸢飞下鬼见愁,那只会摔得粉身碎骨。你可千万别打这主意!”

拓跋几乎是命令。

“但河涧王为何能在那鬼见愁活下来?他制毒之术堪比毒王。

他轻功之高,你我皆难望其项背。你就不好奇么?”

顾倾城眨着眼睛带着挑唆的问。

拓跋默然片刻,也托腮不无好奇道:

“也对啊,那个绝无生还之望的鬼见愁,拓跋渊到底有何际遇,竟能在地狱深渊死里逃生?

他掉下去大难不死,学会炼毒,还学了一身绝世的轻功?

莫非……他并非人,而是鬼魂附体?就像……血魔那般?”

“你们都说那鬼见愁如何可怕,比无间地狱还恐怖。”顾倾城撇撇嘴,“河涧王既能活下来,想来,我也敢去闯它一闯?”

顾倾城最后带着嘻嘻的笑。

拓跋一见她的表情,便知其心意,断然摇头:

“我虽也很好奇,但那地方太危险了,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可是,他既然跟我说鬼见愁,”顾倾城沉吟道:“那解药,兴许就在鬼见愁,我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为夫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可千万别打去鬼见愁的主意。别等没寻到解药,你也出了危险!”

拓跋不容置喙,也震出夫纲,顾倾城一时也就不敢再提。

只笑眯眯的看着拓跋。

拓跋看着她慧黠的眸子,忽然又好奇的问:

“对了,你当时怎么知道,他就是河涧王?”

“我跟你说过,后来再去拜祭老祖宗的时候,见鬼王一身孝服,将守陵侍卫迷晕拜祭老祖宗。

他披麻戴孝,孝子贤孙的模样,便该是皇族中人。

不敢光明正大,迷晕侍卫行迹诡秘,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对老祖宗如此尊重,知道老祖宗是被安陵缇娜气死后,他气得几乎打死安陵缇娜。

而且言语里对我疼爱有加,他本来有机会杀了陛下的,却因为我挡在那里而放弃稍纵的机会。

即便是当初他把我掳给殷孝祖,却只是为了要引你出来,其实并非想伤害我。

所谓爱屋及乌,这些都是因为他知道,老祖宗视我若心肝宝贝之故。

还有楼大司空留下那些七步诗和鬼面具,都说明那鬼王是皇族中的兄弟。

当年河涧王虽被打下鬼见愁,毕竟,不是没人见到他的尸首吗?

而皇族中,与陛下有深仇大恨的,非河涧王莫属,所以我猜想,他就是河涧王拓跋渊。”

拓跋与有荣焉的拥着她:“还是娘子心思缜密,玲珑剔透啊!”

稍顿,顾倾城又叹道:

“我猜这些年,河涧王一直蛰伏,只在暗中加害你与陛下。

并未真正与大魏开战,也并未炸毁皇都,是顾忌老祖宗,怕老祖宗被他气死。”

拓跋默默点头,半晌后又摇头,有些不可思议道:

“可是鬼见愁乃万丈深渊,那样的绝壁沟壑,他被皇爷爷斩杀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即便有人事后相救,他摔下万丈深渊,必死无疑,早已尸骨无存。怎可能还有生还之理,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拓跋重新躺回她的膝盖上,享受着她身上的馨香。

“总之有你在,为夫死不了,即便我有任何不测,我死前就把心挖出来给你,你便能好好活下去。”

“拓跋,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顾倾城捂住他的嘴。

“好好好,不乱说……”

拓跋大力的吻一下她的手,将她反过来拥进怀里。

顾倾城幸福的依偎在拓跋怀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炽热的心跳。

那也是她的心跳!

她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心里却默默想着:

即便自己的血能解百毒,为了安全起见,哪怕冒险,哪怕上天下地,也要去一趟鬼见愁,看看那里可有什么解毒良药。

去一揽芳华的半道上,拓跋忽然让战英转道去一趟菡萏雅筑。

菡萏雅筑的田野一片冰封,之前绿油油黄澄澄的菜田稻田早已不存在,被冰雪覆盖。

空气更加冷得刺骨,大冷天的,雪地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茁壮成长的青草,戳穿冰雪,冒出一片片翠绿的小叶芽。

叶片上有点点晶莹的雪珠,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雪地上青青白白的,又是另一番好看的景象。

拓跋给顾倾城披好狐裘,自己先下马车,而后扶着她的手下车。

他身上有伤,即便他想背着倾城,倾城也绝对不会让他背的。

经过一日的杀戮,血淋淋的画面,再来到这恬静的郊野。

沐浴着夕阳的旖旎,欣赏清白的田野,田野清香扑鼻,倒仿似能把那血腥洗涤。

“怎么想到来菡萏小筑了?”顾倾城问。

“之前抓回来的那对大雁,就在菡萏小筑放养,如今是冬天,也不知它们是否还活着。”拓跋道。

拓跋看看大家的伤,对战英他们道:

“打斗了一天,个个都饿坏了,赶紧去凿冰抓鱼,回一揽芳华做饭。”

“是……”众侍卫赶紧去拿工具到湖里捕鱼。

拓跋领着顾倾城往荷塘走去。

走在田埂上,顾倾城又回想起当初拓跋第一次带她来菡萏雅筑的各种情景。

他背着她,坚定的走在田埂上。

老天爷对她真好,给她恩赐了这么好的男人,让她随时随地可以依靠。

雪天很冷,她的胸腔却是暖融融的。

晚霞晕染着雪地,金光灿烂,像在雪锦里织上彩霞。

偶尔有飞鸟经过,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却更显得大地的安静。

天地间静谧得喘息可闻,如果永远那么安静,安逸,无勾心斗角,无争无斗无杀戮,该有多好。

身旁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小草的翠绿点缀。

但只要和拓跋手拉手,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他们本以为曾经五颜六色生机勃勃逶迤的荷塘,此刻应该是枯叶残枝。

来到荷塘,拓跋和一众侍卫都傻眼了。

战英震惊道:“殿下,按照往年,这里的荷花早就枯萎了,今年是怎么回事,竟然生机盎然,如夏日一般!”

凌云也惊喜的叫起来:“看看,这冰水不仅清澈,连淤泥都没有了,还能瞧见干干净净的莲藕!”

“对对对……你们快瞧瞧,连莲藕那些须根,都一清二楚呢!”

“今晚大家还能喝上莲藕汤呢!”

“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眼前景象。

拓跋也是一瞬的惊奇,而后想想一揽芳华经年不败的蟠桃花。

又想到他的娘子没有心,他们却能同心一颗而活。

若别人知道,还更震惊呢!

他淡然轻笑:

“其实,也不算奇怪,一揽芳华的蟠桃花,就永远不败!”

侍卫们打斗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刚刚消灭了九幽地府,还歼灭了鬼王,大家自然十分高兴。

侍卫倒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抓鱼,采藕,先行回一揽芳华做饭。

顾倾城看着美不胜收的荷塘,想着当日她在竹桥上吃莲子,拓跋在这里抓鱼烤鱼。

温馨幸福的眼泪又滴落荷塘。

荷塘的冰水,更加的晶莹透澈。

他们可不知道,圣姑的眼泪,就是世间上至清纯至洁净的圣水。

荷塘周边长着水草,那曾经的茅草屋早就添了厚厚的茅草。

一对脚踝被绑着长长细绳子的大雁,在荷塘边的水草上嬉戏,它们的旁边,居然还有对可爱的小雏雁。

他们隔着荷塘,看对面的雁儿。

顾倾城非常兴奋,又怕自己的声音会惊动大雁,便把激动的声音压低:

“太好了!它们居然真的活下来了!”

“你说得不错,这里就是大自然,虽然不能飞去南方越冬,幸好给它们造了暖房。

它们的脚绑上绳子,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回来。”

拓跋也开心道。

顾倾城看着那两只小雁,温馨道:

“它们不但存活下来,还有了两个小可爱呢!”

“等我们大婚,那两只小可爱,便是聘礼了!”拓跋指着那两着小雏雁道。

侍卫们早先行快马赶回一揽芳华,很快就做好饭菜,等顾倾城他们回一揽芳华,便可以开吃了。

顾倾城想着白日里的杀戮,那些血腥场面,又哪里有胃口吃饭。

战英忽然嘟囔了一句:“嘿……怎么不见飞鸿飞雁那俩丫头呢?”

凌云也奇怪道:“对啊,我们一路回来,都没瞧见她们姐妹呢。”

顾倾城低头酌茶:“我让她们送丹书铁券回宫了。”

战英他们才恍然。

一揽芳华的蟠桃花虽然长年花开不败,地上的积雪却是和外界一样。

侍卫们知道顾倾城和拓跋晚上会留宿一揽芳华,早已在蟠桃树下燃点着灯笼。

那些灯笼,都是拓跋与顾倾城的画像,每一幅都不一样的表情,但都是恩爱缠绵,在橘黄的光晕里缱绻。

满山温馨,雪夜显得尤其美丽。

殿宇内也打点生火,把一揽芳华布置得暖融融。

拓跋坐在巨鹰崖前,

幽幽月色洒了一地清华,想起父王在生时的点点滴滴,眸眼里噙着泪。

没成想,他恨得咬牙切齿,誓要报仇之人,竟然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

他们本是同根,拓跋族一脉!

看着悬挂着一盏盏灯笼的蟠桃树,竟然郁郁寡欢。

“酒,我要喝酒!……”

“可是殿下,如今还是老祖宗孝制,不能喝酒啊。”战英惴惴道。

顾倾城见拓跋双眉紧蹙,似有万般心事郁结难吐,知道他心情沉重,遂对战英道:

“罢了,酒如水,不过是一种形式。真正的孝,在心里。”

又对凌云道:

“凌云,你便去把我当初埋在桃花树下的醉相思挖出来,让殿下喝个痛快吧。”

她自己,何尝不是想一醉方休!

凌云等人应诺去挖了几壶醉相思出来,顾倾城给拓跋和自己斟了酒。

“醉相思?”

拓跋看着那酒壶,喃喃道。

“这便是我临去广陵前一晚酿的桃花酒,我给它取名醉相思。”

“好,醉相思好,醉过方知相思滋味。”

“我知道,你今日虽是大仇得报,却反而更添惆怅。”

顾倾城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温柔道。

拓跋一昂头,喝了一盅酒,又再自斟自饮,自言自语:

“几十年前,太祖爷将老祖宗抢入宫中,爱得几近疯狂。

老祖宗心里,却终究最爱高俊,太祖爷后来服食五石散。

想来,是想以此麻痹自己,也以此幻想着老祖宗是爱他的吧?

再后来,他怕老祖宗离开他,去寻那高俊,竟然将老祖宗软禁起来。

夫妻反目,儿子成仇,父子相杀,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冤冤相报。一代代的恩恩怨怨,便拉开帷幕……”

“情之一字误人,果然不错。”倾城叹息。

“在这场延续了几十年的恩怨情仇,令人痛彻心扉的相爱相杀中,却没有一个是赢家。每个人,都遍体鳞伤,心力交瘁!”

拓跋的泪落下来,滴落酒盏中。

“这世间上,又有多少人,遇事真的能做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滞于物,不殆于心。”

顾倾城也喝下了杯中酒,醉意盎然。

拓跋渊弥留的话,又在她耳畔像炸雷般回荡:

“善待余儿,他是我与青烟之子……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般曲折。

自己与拓跋余,同出自老祖宗一脉,竟是血脉相连。

她答应河涧王,会守秘密,会善待他。

只要他不再作恶,她一定会信守承诺,即便是为了老祖宗。

拓跋喝了近十壶醉相思,喝得酩酊大醉,醉得心碎神伤。

顾倾城虽也微醉,却给拓跋调了安神茶。

让侍卫扶拓跋进殿宇内休憩,服侍他喝了安神茶,再离开。

她独自一人,前去那棵古老的蟠桃树。

蟠桃树挂满一盏盏温馨的灯笼,每一盏灯笼上的画纸,都是拓跋亲手绘画。

“老祖宗……”

顾倾城跪在桃树下,抱着蟠桃树,就像抱着老祖宗。

老祖宗真的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蟠桃树身上,拄着几颗大蟠桃的拐杖。

顾倾城伸手去触摸,虽然老祖宗虚幻的身子摸不着,却是真的看见老祖宗了。

“老祖宗,小倾城想死您了……”顾倾城失声痛哭。

耳畔,仿佛听到老祖宗怜惜的声音:

“哎呦呦……我的心肝宝贝蜜桃儿,不哭不哭,姥姥一直守着你呢。

红尘弹指一瞬间,凡人的生命,短暂如蜉蝣,咱们很快便能见面的。”

“是啊,您是我的蟠桃姥姥。”顾倾城又紧紧抱着蟠桃树。

想起今日那番恶斗,想起拓跋渊的惨死,想起他临终之语,她满含热泪的对蟠桃姥姥道:

“老祖宗,小倾城本来是想救河涧王的,可他却选择了自尽。您会怪小倾城没有尽力吗?”

有蟠桃花枝轻轻弯下来,抚摸着顾倾城的脸颊,就像老祖宗平日里对她的轻抚。

那么的温柔温暖,没有丝毫怒气和不安。

也就是说,老祖宗没有生气。

老祖宗祥和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一切皆为虚幻,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悦皆是缘。人生八苦他尝尽了,如今便是脱离苦海了。”

顾倾城的脸又贴着蟠桃姥姥的脸,颇为纠结的问老祖宗:

“老祖宗,有些事情您之前不知,可是你弥留之际,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在他怀里,安详的笑着离开。”

顾倾城的眼泪无声滑落:

“老祖宗放心,他的真正身份,别说我不会告诉陛下,即便是拓跋,我也隐瞒着,只希望他好自为之。

我答应老祖宗,若他不再作恶,大家和睦相处,我是不会为难他的。

毕竟,除了小倾城,他是老祖宗唯一的嫡亲骨血了。”

顾倾城头上的花枝落下了桃花雨,仿佛那是老祖宗落下的亲情泪。

“我就知道,老祖宗疼小倾城,不会怪我的。”顾倾城擦着泪。

“且破心头一点痴,十方何处不加持。但愿那孩子能堪透情关,少受点苦楚呀。”

老祖宗祥和的语气带着隐忧。

又再轻抚倾城的脸,倾城暖融融的,就这样,在蟠桃姥姥的怀里睡着了。

蟠桃姥姥又不无忧戚的看着怀里的倾城:“姥姥的蜜桃儿,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劫难重重啊……”

拓跋喝了很多醉相思,又喝了安神茶,睡得香甜。

竟来顾倾城不在身边也不知,还做着那些飘渺梦幻……

他梦见九重天上,他与圣姑在蟠桃园成亲,给他的娘子娶了个叫桃夭之名。

“娘子,你乃蟠桃花孕育,便该姓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为夫便给你取名……桃夭吧。”

“桃夭?……”圣姑默念着。

“夭儿,我的妻。”

他轻唤着,拥她入怀。

“玉郎。”

她在他怀里含羞嗒嗒……

第四百五十一章:生死追随

第451章:生死追随

临天亮,顾倾城在蟠桃姥姥怀里惊醒。

才知道自己在老祖宗怀里睡着了。

回去看着熟睡的拓跋,那人含笑,竟是一脸的幸福,许是又做那些飘渺的梦幻,梦见什么甜蜜温馨的事了吧?

她的嘴角,也不期然的漾起一抹笑。

轻轻抚摸着那张美得教人妒忌的脸,拓跋渊的话又在她耳畔回荡:

“女人心,无药可救!”

“鬼见愁……”

难道拓跋渊真的让她去鬼见愁寻解药?

不管如何,她不能心存侥幸,她不能将拓跋的安稳尽托于自己的血液。

拓跋渊的制毒之术太可怕了,就像隔三秋,都是匪夷所思。

哪怕上天入地,她也要寻到解药!

外面的天色也开始擦白了,趁拓跋还未醒来,她便离开了。

顾倾城骑着魅影,单骑离开一揽芳华,直奔北郊天子山。

哪怕鬼见愁真是无间地狱,上天入地,她也要找到女人心的解药,确保陛下与拓跋万无一失。

拓跋昨日虽然受伤,好在倾城的血能迅速愈合。

打斗了一整天,总算消灭鬼王,他父王沉冤得雪,他的杀父之仇已报,心事算是已了。

喝了醉相思,还喝了顾倾城给他调配的安神茶。

酣然入睡,做着九重天他和圣姑成亲的美梦,自然迟迟不愿醒来。

“夭儿……我的妻……”他嘴里依然喃喃。

日上三竿,他从香甜中醒来。

想拥他的妻却空空如也。

霍然睁开眼,发现枕畔和臂弯没有他的夭儿他的倾城他的妻,他心里陡然就有股失落。

嗅嗅臂弯,也没有蟠桃花香。难道倾城昨晚没有睡在自己身侧?

“倾城?……”

他腾的弹起身,大声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里就咯噔一下。

倒是外面的战英和凌云跑了进来。

“郡主呢?”拓跋一边穿衣一边问。

有倾城医治,他身上的伤很快愈合,而且精神抖擞。

战英回道:

“郡主一早就离开了,她说道很久没得空去一心堂了,要赶去瞧瞧那些病人。”

“对啊,郡主让殿下休息好后自行离开,殿下还要去太恒山,处理您父王的后事呢。”凌云也回道。

拓跋想想觉得不对,昨日就不见飞鸿飞雁陪在倾城身边,而她就算要回一心堂,也不会不等自己醒来。

拓跋脑子飞快的转着,他知道倾城现在迫切要做的,就是为他和皇爷爷找到女人心的解药。

她担心那女人心和隔三秋一样,都是她的血所不能解,不找到解药,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他倏然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倾城坠下万丈悬崖。

那个地方,就像是鬼见愁。

顿时就急得脸都刷白了。

急匆匆的穿好衣裳,一边拿赤霄剑一边嚷道:

“快,所有人准备去天子山,郡主肯定是去鬼见愁了!”

“什么,郡主去鬼见愁?”

战英也吓了一跳,赶紧帮拓跋收拾。

凌云二话不说赶紧跑出去备马,并招呼所有人准备去鬼见愁。

拓跋出来立刻飞身跃上马,双腿大力一夹,策马扬鞭,飞快驰往鬼见愁。

拓跋一边策马狂奔,同时拿出玲珑镜,摁了一下玲珑镜的暗钮,对着镜子紧张的呼叫:

“倾城,你在哪里,是去了鬼见愁吗?”

其实,拓跋猜得没错,顾倾城真的去了鬼见愁。

她知道拓跋醒来肯定焦急的找她,途中果见贴身处的玲珑镜震动,肯定是拓跋找她了。

她也就不敢打开玲珑镜的开关,免得自己被拓跋一逼就说漏了嘴,他追过来跟着去的话也很危险。

她一个人冒险就行了,别把拓跋也带上。

拓跋更加确定顾倾城悄悄去了鬼见愁。

“你这傻瓜!难道你独闯鬼见愁,就能抛下我,就不知为夫会生死相随吗?!”

一行人马风驰电掣的赶去鬼见愁。

顾倾城飞驰到天子山脚,飞鸿飞雁已经等候在山脚下。

她们的马鞍挎着包裹。

两人一见安平郡主,果然是一人飞奔而来。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有些忧戚的看着顾倾城。

飞雁忧急道:“郡主,您真的打算一个人去吗?万一出意外……”

飞鸿略为迟疑,一脸愁眉,也惴惴不安道:

“那么危险,不如我们,我们还是通知高阳王殿下吧。”

飞雁也担心道:

“万一出什么事,我们陪郡主一死也就罢了,可高阳王殿下失去郡主,该情何以堪?”

“好了,我一个人去冒险也就够了,殿下身系天下苍生,他不能有任何意外。”顾倾城道。

飞鸿飞雁见郡主主意已定,姐妹俩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言。

顾倾城又问她们:“东西都准备好了?”

飞雁点头道:“雄黄、石灰等物,就在这些包裹里,其他都在鬼见愁上面了。”

“好吧,我们赶紧上去!”

顾倾城说完率先策马直奔山巅。

别等一下拓跋清醒,估计自己去了鬼见愁,追过来阻止自己,便寻不到解药了。

山巅之路盘山而上,是千百年来猎人和上山打柴的樵夫踩出来,虽有些坑坑洼洼的,崎岖不平,倒是能跑马。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上到山巅,果见矗立着一块巨大黄石,石上龙飞凤舞,篆刻着鬼见愁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鬼见愁三字似乎随时随地脱石呼啸腾飞。

她们下马,飞鸿去把马儿栓好。

飞雁引顾倾城来到悬崖边,悬崖边一棵参天大树下高高堆起一大堆软藤。

飞雁指着那些软藤道:

“昨日傍晚开始我们召集了方圆百里的樵夫和猎户,点着火把,通宵达旦,几乎把附近大山里的软藤都收集起来,还请村民加了粗牛筋编织,做成了长绳索。

也用马儿拉过试过了,非常坚韧。只是,不知道这长度,够不够。”

顾倾城点点头,看了看那堆得像小山墩的软藤,笑道:

“你们很细心,这软藤也不知有千万丈,真是难为大家了,你们可有给报酬人家?”

“有的有的,我们可不敢亏欠帮忙干活的人。”飞雁赶紧道。

顾倾城点点头。

走近鬼见愁的悬崖峭壁,纵目四顾,这峡谷真的宛如被老天爷生生将一座高山劈出一道峡谷。

又似一颗巨型大石,将一座大山砸出个大沟渠。

峡谷云涌,云雾缭绕,迷惘虚幻。

极目往下看,透过一丝云隙,幽远的峡谷底下,肉眼能看到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黢黢。

这般境况,还真的不能驾驭竹鸢。

顾倾城踢了脚旁的几颗石子下去,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一点反应。

又在附近找到一块巨型大石,大石很重,足有千斤以上。

她们合三人之力,借助木棍才能将大石推到悬崖边,再滚下万丈深渊。

大石落下去后,顾倾城立即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嘴里查着数,想听听回音。

“……三,四,五……,十六,十七,……三十……六十,六十一……八十三……九十九,一百……”

嘴里的数,足足数过了一百!

巨石下去,却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点回音。

她们三人的脸上,不由得骤然变色。

“天啊,泥牛入海也能溅起一些水花响声。”顾倾城不无震惊道,“这么大的巨石落下去,怎么就声息全无,一点点回应都没有?”

一向胆小的飞鸿,已吓得脸色煞白,连声音都颤栗:

“郡主,你瞧见了吧,这么大的石头,也无声无息。莫不是底下,真的就是……地狱深渊?”

“就是啊郡主,真的深不见底,底下可能就是传说的无间地狱,那个河涧王许……就是鬼王附体啊!”

就连胆子大的飞雁也恐惧起来。

飞鸿又战战兢兢道:

“附近的樵夫猎户都言道鬼见愁连鬼都望而却步,哪有人敢去啊,除非是不要命了!”

飞雁几乎哭道:

“郡主,还是别去了吧。您医术高明,总会想出医治女人心之毒的,不必非下鬼见愁不可。”

“万一出什么事,奴婢们可怎么向高阳王交代啊?”飞鸿急得眼泪都落下。

顾倾城默默摇头,沉吟半晌后,重重叹口气道:

“我的血虽能解百毒,但鬼王炼制的隔三秋我就解不了。

陛下和殿下都中了女人心,而且河涧王言之凿凿的告诉我,我的血也解不了女人心。想来,他并非危言耸听。”

她再看着无底深渊,不容置喙道:

“不管上天入地,我都要去找找!我绝不能看着拓跋离我而去!”

飞雁拿软藤绑她自己的身体,焦急道:

“要不,我先下去探探,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郡主再下去也不迟。”

“不行,你们在上面守着,给我放软藤。”顾倾城道。

又看看她的痴情花戒指,示意她俩宽心:

“这痴情戒指飞旋出来的蟠桃花,当初就能搭一道花桥,助那么多人脱离火海。如今既有软藤绑住腰间,又有蟠桃花,相信定然无虞!”

飞鸿飞雁互看一眼,虽然还是很担忧,可是郡主主意已定,郡主的话,她们从不敢违抗。

于是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飞鸿又道:“郡主落到下面,是否安全或者遭遇危险又或者要上来,挎包里面备了笔墨,您通知我们,让我们拉您上来啊。”

“好,你们放心。”

顾倾城拍拍她们的肩膀安慰。

这时候,山路隐隐传来风驰电掣的跑马声。

顾倾城倏然一惊,估摸着是拓跋追过来了。

“快,给我绑上软藤!”顾倾城急急的吩咐飞鸿飞雁。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却不由得暗喜。

两人的动作故意慢腾腾的,等殿下赶来,许就能劝住郡主了。

飞雁为顾倾城解下狐裘,飞鸿先将一个药包斜挎在顾倾城肩膀上。

又给她挂了另外一个装水囊和肉干食物火折子等日用品的布包。

飞鸿又细心道:“郡主,对付蛇虫鼠蚁的药粉都在这红色挎包里,吃喝的在这灰色挎包,您可一定得小心啊。”

飞雁担心得有些颤抖,帮顾倾城绑软藤的手几次都打不好绳结,绑了又要解。

顾倾城看得不耐烦了,遂自己拿过来紧紧缠在腰上。

飞雁便过去将软藤的另一端,紧紧死缠在悬崖边那株参天大树上。

她们一再检查软藤两端,都安全了,最后给她披好狐裘。

顾倾城又检查了弦月匕首,飞旋出几朵蟠桃花下去,再召唤回来,一切正常,什么装备都整齐了,便装备飞跃下去。

拓跋一路狂奔,脑海里浮现出顾倾城跳下万丈深渊的那个噩梦。

原来那个噩梦,竟是个预兆!

为了给他寻解药,她真的能上天入地。

他马不停蹄的赶上北巅鬼见愁,后面的护卫虽紧紧尾随,奈何他们的马跑不过高阳王的雪驹,被拓跋远远甩在后面。

顾倾城站在悬崖边,正要飞跃下鬼见愁峡谷,风驰电掣的飞马已奔上山巅。

她转过身来,看着朝悬崖奔马的拓跋。

“倾城,快停下,危险,不要跳!”拓跋一边鞭马一边大叫。

他一见悬崖边白狐裘飘飘的顾倾城,那个噩梦又出现眼前。

他也不知顾倾城已做足了安全措施,也没瞧见旁边有什么软藤,只吓得脸色煞白,肝胆俱裂。

“拓跋,你放心,我会回来的。”顾倾城一只脚已经跨出峡谷:“不管上天入地,哪怕是无间地狱,我也要把解药寻回来!”

顾倾城说完,转身纵跃下万丈深渊。

“倾城!不要……”

拓跋脚在马镫上一蹬,飞跃马背,直接朝悬崖下的顾倾城飞扑下去。

他若再赶马飞驰,他和雪驹就得摔下万丈深渊了。

飞鸿飞雁一见拓跋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便飞身跃下万丈深渊,吓得脸色煞白,顿时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殿下,您不能这般跳啊!”飞雁狂叫起来。

“殿下,您还未绑软藤啊!”飞鸿也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她们又紧紧拽住疾奔之势雪驹的马缰绳,雪驹才没继续往前跑。

但已有一只马蹄子跨出一步悬空,疾奔之势踢落一堆小石子。

大树旁边的软藤快速的飞落,飞雁站在悬崖边低头拼命大叫:

“郡主!快接住殿下!”

顾倾城未料拓跋会只身就跟着自己往下跃,猛听她们呼叫,更加吓得胆颤心惊。

她扭头看着上空坠下来的拓跋,急忙张开双手抓住拓跋,这样他们才紧紧抱在一起。

两人的重量加了一倍多,下坠的力度速度更快更猛。

凛冽峡风像刀在他们耳边呼啸剜割着。

拓跋紧紧抱着顾倾城,眼泪夺眶而出,心疼的大声骂道:

“傻丫头,我们说过不离不弃,你怎能丢下我一个人跳下这万丈深渊。你若有意外,我还能活下去吗?!”

顾倾城想想刚才若自己没抓住拓跋,拓跋完全没有安全措施掉下去,非尸骨无存不可。

于是紧紧的抱着他,吻着他:“对不起……可是傻瓜,我身上系着软藤呢。”

拓跋这才留意她腰间绑着软藤。

“还好……原来你做了安全措施。”拓跋紧紧吻住她,“娘子,不顾上天也好入地也罢,我们都不要分开!”

“好,不分开。”

两人正在暗自庆幸。

刚才拓跋纵身跳下来顾倾城接住他那一瞬,往下急坠之力过重,软藤已经断裂,此刻竟“嘣”的一声断掉。

一下子没有软藤保护,飞坠之势更加急促,两人同时不由自主的尖叫一声,竟然分开。

上面的飞鸿飞雁见到软藤竟然不往下扯了,急忙一拉软藤,竟然是断掉,吓得呼天抢地的大叫:

“郡主!……”

就连紧紧追过来的战英他们,也声嘶力竭的狂吼:

“殿下!……”

顾倾城与拓跋甫一分开,拓跋一发力,急速追下去,紧紧搂着顾倾城。

两人重新抱在一起。

顾倾城含泪看着拓跋:

“夫君,都是我不好,这次,我们怕是不能生还,真的死在一起了。”

“罢了,人早晚一死,能与娘子死在一起,我也能瞑目了。”

拓跋在下坠之势,温柔的看着她,怕再也见不着了。

顾倾城的泪夺眶而出:

“可是,夫君,我们如此摔下去,肯定摔个稀巴烂,下辈子,肯定很丑了。”

“再丑,你也只能是我的丑婆娘!”

拓跋一边道,抱着她旋了一个转身,将自己的背向着下面。

“我先摔下,就算摔个稀巴烂,也是为夫最丑。只希望娘子下辈子不会嫌弃。”

顾倾城抚摸着那美得颠倒众生的郎君,这么美好的皮相,摔碎了也真的可惜。

她的泪滚落他的脸上,喉咙哽咽道:

“我不嫌你丑,再丑,你也是我的丑汉子。你休想去看别的女人!”

拓跋的泪也滚落,被疾风吹飞。

“尾生抱柱,魂断蓝桥。我们夫妻,坚守信约,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下辈子,我会在桃花树下等你,娘子若看见桃花树下最丑的那个人,或者是一块最丑的望妻石,不管你是人或者是一朵蟠桃花,都要落在为夫身上……”

拓跋语音哽咽,闻之落泪。

顾倾城泪如雨下,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

“好……我记住了,不管我是丑婆娘,或者是朵蟠桃花,我都会寻到你的……”

疾风,在他们身后呼啸。

他们相识相恋的一幕幕,甚至千万年前那些飘渺的梦幻,都再一一重现。

原来,他们生生世世的情缘,早就篆刻在对方心里,同心一颗,骨血相连。

不是是否真有前生,也不知是否真有来世,他们惟愿生生世世,能再相聚。

“夭儿,我的妻。”他轻抚她的脸。

“原来你昨晚做梦,梦见你在九重天娶我,给我起名字了?”她哭着笑。

拓跋默默点头。

轻抚着他的娘子,生怕自己没记住,生怕下辈子她变了容颜。

“好了,即便等一下摔得面目全非,下辈子,为夫只要嗅一嗅,便知哪个是我的妻了。”

顾倾城也抚摸着他的眉眼,再次把他刻进胸腔里:

“夫君,即便来生,我是个瞎子,不用摸你的皮相,你也刻进我的血液里了。”

两人紧紧相拥,洒落的泪,瞬间便往上飘飞……

夫妻既已定下尾生之约,来生是定不会走散了。

也许等一下摔成肉泥,两人骨血相融,合成一体,像那雌雄一体的彼岸花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绝处逢生

第452章:绝处逢生

他们一直飞坠,穿越云烟,风速几乎令他们睁不开眼。

待凝眸往下看时,只见底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宛如地狱深渊。

那可能便是传说中的地狱深渊,九幽地府吧。

如此说来,那拓跋渊或许真的成了九幽地府的鬼王,来尘世走了一遭?

这时拓跋濬的金雕也俯冲而下,急促的飞至拓跋濬他们身下,想飞去接住那下坠的两人。

无奈下坠之势太猛,老金被他们的重压压得无法展开翅膀振翅飞翔。

连它自己都连带着急速往下坠翻了好几个筋斗才能平稳飞翔。

老金只能在他们身边跟着徐徐飞落,却焦急的“咕咕”叫起来。

若是正常飞翔,老金驼起一个人,倒是没问题。

但此刻乃快速的下坠,老金自顾不暇,又怎能背负两人逃生。

拓跋濬大声招呼老金:“老金,你飞来背倾城,不用管我!”

拓跋濬想把倾城抛到老金背上,顾倾城却紧紧抱着他。

“不!拓跋濬,你才言不离不弃,我怎会丢下你一个人!”

“……好,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拓跋濬吻着她的额头。

老金又紧张的飞旋过来,嘴里发出急促焦灼的“咕咕”叫声。

拓跋濬见状,平静的对老金道:

“老金,你自顾不暇,勉强,也只能救一个,还是回去吧。我们夫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是不会分开的!”

老金才又“咕咕咕”在峡谷里盘飞。

他们在急促的下坠中缓过神来。

顾倾城迅速飞旋出漫天蟠桃花并将蟠桃花旋出一团花云,踏在脚上。

但下坠之势太快了,气压压得他们耳膜生痛,如此的力度,即便是一片鹅毛落下去也能砸死一头牛。

他们脚下的蟠桃花瞬间散开,在峡谷飘飞。

蟠桃花的强弱需要看施为者的功力而定,内力越深,越强劲;内力越浅,蟠桃花也无力。

此刻顾倾城在下坠之势,根本就发不出什么内力操控蟠桃花。

这般情形,顾倾城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便与拓跋濬紧紧相拥。

将生死置之度外。

“娘子可记住了,下辈子,尾生之约,不离不弃,桃花树下,再续前缘。”

拓跋濬温柔的语音在她耳畔刮过。

顾倾城听得心如刀绞,潸然落泪:

“我知道了,定会在桃花树上,等候那最丑的你。”

再往下坠,便看见那黑黢黢的地狱深渊,竟是像座山般的黑色巨石,黑色巨石横亘在峡谷底下。

这样的速度,撞上巨石便是粉身碎骨!

眼见他的娘子便要在他面前成为肉泥,拓跋濬又不忍心。

“我们试从旁边坠过去,看看峭壁有没有着力的地方!”拓跋濬道。

可是他们往下坠得急促,一时半刻想飞荡过黑不溜秋的峭壁找落脚点,谈何容易!

更何况峭壁就像利斧劈出来,根本没有落脚点!

眼看下降势头一直不减的话,他们撞上巨石,也变成一堆肉泥。

“对不起,夫君,是我害了你!”顾倾城哭道,“我若不执意来鬼见愁,你便不会追着跳下来。”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

拓跋濬轻抚她的容颜,仿佛要将他的娘子篆刻进心间。

“你为了我上天入地,为夫岂能让你一人独自冒险。咱们夫妻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拓跋濬,你真的不曾后悔?”

顾倾城涩声问,浅碧的眸眼仿佛浮起烟云。

“傻瓜,我若不随你跳下来,才会追悔莫及,终生后悔。”拓跋濬平静坦然。

这世间上,总算有一人,令他想也不想,便上天入地,紧紧相随。

“夫君,我爱你……”顾倾城泪流满面,“来生来世,我都要做你的女人!”

“娘子,生生世世,我们不离不弃!”拓跋濬流着泪,吻着她的泪。

凛冽的寒风,吹飞他们的泪。

一双爱侣在作最后的依依道别。

他们都抱着必死之心,深情的看着对方,怕爱人在眼前转瞬成泥。

就在他们以为必定撞上像地狱深渊的巨大黑石,必死无疑之时,他们下降的速度竟然开始变慢。

逐渐慢得像有股强大有力,却又无形的巨流,将他们托住,停驻在空中。

他们又惊又喜,往下细看时,竟似是那巨石发出的磁场,将所有下坠的东西托住,空中飘着一些树叶石头。

顾倾城认得其中一块巨石,就是她方才和飞鸿飞雁合三人之力才推下来的。

但此刻那石头在这黑色巨石上便如一颗尘埃。

极目看下去,便发现巨石下便是到底了。

他们的身体被巨流托着,无须任何法力,便可在上空随意飞翔。

也就是说,他们摔不死了!!!

死里逃生的激动蔓延着他们,令他们每个毛孔都激动得唱凯歌!

他们又惊又喜的吻着对方,深深的抚摸着对方的脸。

“我们没有摔死,没有变肉泥……你不会变成丑汉子……”顾倾城喜极而泣。

拓跋濬也欣然落泪,擦着她脸上不断涌出来的泪,却故意放着狠话:

“本以为你能变成丑婆娘,就没人敢觊觎了。没想到,天不遂愿,我的娘子还是美得惊天动地!”

两人死里逃生,紧紧相依。

原来,即便是无间地狱,即便命运将你推下地狱深渊,也会有曙光,也会峰回路转,有奇迹出现。

他们在空中飘浮着,顾倾城缓缓阖上眼,仿佛魂离躯壳,脑海里倏然闪出一些画面:

那个九重天上的梦,圣姑和白无瑕与天兵天将雷公电母决斗,刀光剑影,雷电霹雳中,白无瑕霞光熠熠的赤霄剑,竟劈落一颗璀璨的星辰,星辰一直往下坠落……

拓跋濬见顾倾城缓缓阖上眼,脸色苍白,以为她身体有异,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焦急道:

“娘子,怎么了?”

顾倾城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也缓过气来,缓缓道:

“……我方才看见一些幻象,在咱们那些飘渺梦幻中,白无瑕与天兵天将决战,赤霄剑气劈落一颗璀璨的星辰……”

拓跋濬看着那黑黢黢的巨石,恍然顿悟:

“再璀璨的星辰,也会堕落成暗沉的陨石。生命轮回,不仅是神是人,就连日月星辰,也有它最终的归途。”

“……陨石?”

顾倾城听了拓跋濬之言,微微蹙眉问。

放眼看去,巨石再往前还有另一片沟沟洼洼的谷底,可见有绿色树林。

他们相拥着,飞离巨石,往前面的谷底着落。

老金也飞落他们面前。

经过这一轮飞坠,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浑浑噩噩。

惊魂甫定,两人互相拥抱扶持着,等他们完全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真真正正的安全,死里逃生了。

“夫君,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倾城紧紧抱着拓跋濬,虽仍心有余悸,却是满身欢喜。

“娘子,咱们还没生个一儿半女,老天爷怎能让咱们那么快就死!”

拓跋濬也开心的笑着,紧紧抱住她,热烈的吻着。

“看看你,又没正经了!”顾倾城轻嗔。

一切的言语被他炽热的吻掩埋。

他们都震惊的看着那黑如铁巨如山,却有着神奇力量的巨石。

“你方才说,这是陨石?”顾倾城看着那巨石问。

拓跋濬不无惊讶的看着巨石,点点头道:

“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记载着天上若有星辰坠落,便会成为黑黢黢的陨石,这陨石还有着巨大的磁场。”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仰头观天:

“星辰能悬浮在天上,难怪陨石有磁场。”

又回眸看着那巨石喃喃:

“这么神奇的陨石,莫非真是白无瑕的赤霄剑,劈下的星辰?”

顾倾城回想着方才她脑海飘过的那些梦境。

拓跋濬默默点头:

“如此说来,肯定就是那九重天的星辰了。数万年前,这星斗被击落,将这北巅砸了个大坑,堪比地狱深渊鬼见愁。再璀璨的星辰落到凡间,便成了黑黢黢的陨石。”

“也不知道,这原本是什么星辰。”顾倾城抿嘴摇头。

拓跋濬再看着那巨石和山形地貌,释然道:

“原来这万丈深渊,就是被这陨石砸出来的。这陨石,竟还有着巨大磁场,能托住坠下来的东西,人能在陨石上漂浮!”

顾倾城也轻笑:

“怪不得我们扔下那么大的石头,也听不到半点回音,原来被这陨石的磁场吸住。”

随即,她再恍然道:

“难怪身受重伤的拓跋渊,掉下来大难不死。原来是被这陨石的磁场吸住,才侥幸生存!”

拓跋濬摩挲着下巴,不无疑惑,沉吟道:

“但是他身受重伤,如何在谷底生存?这谷底距离崖顶何止万丈,别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上面又没人接应。

这峭壁绝崖,一目了然,皆是青苔岩石,滑不留脚,没有树藤,他又是如何上去?”

顾倾城想到能救拓跋渊的两个人,一个是闾青烟,一个是拓跋余。

闾青烟在拓跋余三岁多就被闾青萝吊死,许就是在闾青烟被吊死,拓跋渊才会卷土重来,杀进皇宫,为闾青烟报仇。

后来被皇帝斩杀鬼见愁,如此推算,闾青烟怕是不可能救他。

那唯一有可能救他的,便是那孩子。

他那时那么小,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定必以为自己的生父葬身鬼见愁,是怎样救他上去?

他靠在拓跋濬怀里,带着内疚道:

“夫君,若有朝一日,你知道我对你隐瞒了些什么,你会不会怪我?”

拓跋濬立刻捧起她带着歉疚的脸,紧紧盯着她,凶巴巴道: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心里还藏着别的男人?!”

“你想哪里去了!”顾倾城娇嗔,拍一下他胸口,“生生世世,我除了你,哪里还会爱其他人!”

“嘻嘻嘻……只要你心里没藏着其他男人,那天大的事也不算事!”

拓跋濬抱起她开怀大笑,看着仍然带着歉意的她,又宽慰道:

“你若有事隐瞒,那定是情非得已,无妨……”

顾倾城鼻子一酸,紧紧将他拥住:

“夫君,你真好。”

两人静静依偎一会,享受劫后余生的欣喜。

拓跋濬随后道:

“好了,咱们还是先看看这谷底,到底是什么环境吧。”

两人手拉手,正要离开陨石,往谷中走去。

顾倾城倏然想起什么,自腰间的挎包抓出一条小绢布条,拿炭笔写上:

已安全,勿念。

拓跋濬啸一声,招呼老金过来,将布条叼着送上去。

“好了,让大家知道我们安全,也放心了。”顾倾城拍拍手道。

“娘子,其实你心思灵巧,来这鬼见愁,定是准备充足,是我瞎担心。

这么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下来,若非有那陨石,咱们都变成肉泥了。”

拓跋濬搂着顾倾城,亲亲她的额头。

顾倾城也是心有余悸,但总算他们遇到奇迹。

“咱们吉人天相,不会轻易就死。”顾倾城拿出水皮囊,递给拓跋濬,“来,先喝口水,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拓跋濬拧开盖子,先给顾倾城喝了口水,自己再喝了口。

喝了水,他们才出发去前方谷底查看。

如今是大冬天,悬崖上已是积雪,这万丈深渊下更加像身处冰窟那般寒冷刺骨。

他们往蜿蜒的深谷走去,没走几步,顾倾城便看见离巨石不远处的崖底,峭壁下雪水潺潺。

壁上斜飘出一株树,满树叶色金黄,果实累累,橙黄美观,枝叶裹着薄薄的冰雪,更显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无患子……鬼见愁……无患子?”顾倾城念叨着。

随即恍然,又惊又喜道:

“莫非河涧王说的鬼见愁,就是这个无患子?”

“无患子?鬼见愁?”

拓跋濬顺着顾倾城的眸光看向那横空飘出来的那棵树。

顾倾城欣然道:

“《本草纲目》里说无患子有几个俗称,其中就有俗称鬼见愁。

此果入药,旧俗采之,令童子佩戴,或悬于门上,可避鬼魅,山里人视其为神树。

其功效嘛,可消肿拔毒止血去皮癣洗肠胃。有此果子,孩子无患,故名无患子。

相传以无患树制成的法器打鬼棒,可以驱魔杀鬼。

就连释迦牟尼佛当年,都是使用无患子佛珠作为念珠。

故又俗称鬼见愁。

此树耐阴耐寒,还真的适宜在阴寒的峡谷生长。

莫非……河涧王说的鬼见愁,并非让我来鬼见愁,而是说鬼见愁,乃是女人心的解药?”

拓跋濬认真的看看那满树金黄的无患树,不以为然道:

“我认得这种树了,我打猎的时候,在很多湿润有水源附近都见过。战英他们说洗头沐浴之物,便是这果实做成的。”

顾倾城轻轻点头,也思忖沉吟着,半晌后似自言自语的摇头:

“这无患子确实算是良药,但其最大的功效,也不过是清热祛痰,消积杀虫,止血消炎,洗头沐浴。

拔普通热毒尚可,真正解剧毒的效果,却差强人意。

别说红信石那种剧毒它解不了,就连曼陀罗的毒都解不了。

别说是无患子了,哪怕是千年灵芝,又怎及我的血能解毒生肌。”

拓跋濬轻松的笑道:

“也许,那恶鬼根本不知你的血液能解百毒,才以为无药可救。

既然无患子和千年灵芝,都不及你的血解毒,就不必多此一举,用这什么鬼见愁了!”

顾倾城略为沉吟,却默默摇头:

“这所谓的神树,驱魔杀鬼我倒是不相信。

但它有杀虫的功效,鬼王擅长制蛊毒,说不定女人心里面包藏着什么蛊虫,是这无患子能杀的。

既然河涧王提到鬼见愁,不管他说的是这地狱鬼见愁,还是无患子,先摘些果子给你尝尝,也许真的是一味良药。”

遂与拓跋濬飞身上树采了满满一袋无患子,又采了一把金黄的叶子。

先让他吃几片叶子:“这叶子能解蛇毒,你先尝尝。”

拓跋濬倒是像吃草般勉为其难的吃了。

又让他吃几颗无患子,拓跋濬只尝了一颗,吃得那叫恶心难受想吐。

“感觉怎样?”她紧张的问。

“你试吃一口沐浴的胰子,便知是何感觉。”他苦着脸。

“苦口良药嘛。”

“罢了,我还是宁愿吃一口你的血,满嘴桃花香。”

说罢他的嘴凑上来,呲牙裂齿,作势往她脖子上吸过去。

她嘻嘻的笑,拍打他一下:

“你呀,就是自小养尊处优,把嘴巴都养叼了。”

既然他不愿意多吃,她也就先把无患子先备着。

“这样吧,你以后就把这无患子佩在香囊里,作不时之需。这样,咱们的濬儿呀,便无患了。”

“是……娘……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五十三章:勇斗恶兽

第453章:勇斗恶兽

两人相视而笑。

有了无患子,不管是不是拓跋渊所说的鬼见愁,顾倾城总算是放心了。

而后他们挽手,继续前行。

转了一个弯道,看那地形地貌,想是数万年前那陨石掉落的时候,不但砸出个万丈深渊鬼见愁,连带着附近的山峦也震撼,落下来成了另一个万丈峭壁深谷。

倏然,拓跋濬的脚步停下来,并向顾倾城递了个眼神。

同时,顾倾城也听到有动物爬行,穿越草丛树叶摩擦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他们往前方峭壁看去,那里有个凹进去的岩洞,洞口附近长着茂密的草丛和灌木。

声音便发自草丛灌木,也能明显的看见树叶霜雪的颤动。

顾倾城的手已经快速的探进药包,抓了一大把雄黄粉。

果然,就在他们严阵以待,草丛里蹿出一条黑鳞片间杂金鳞片的巨蟒。

不对,顾倾城细看之下,才知道那不是巨蟒而是有着四足像龙像蛇的五爪金龙巨蜥!

巨蜥四肢粗壮,趾爪锋利,尾扁带状形似长剑。

为首巨蜥的身后还涌出一群巨蜥!

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绿色的幽光,一条粗长的舌头时不时的从嘴里吐出来,发出“滋滋”声。

一条条巨蜥脖子头颅擎起,正作势向他们攻击。

顾倾城倏然就向那些巨蜥洒了一把雄黄粉。

没想到这雄黄粉对巨蜥根本没有威胁,反而以蛟龙出海之势向他们席卷而来,嘴里喷出闻之欲呕的黑气。

巨蜥不知在这谷底生活了多少年,才长成如此模样。

它们原本盘踞在洞里冬眠,竟让它们远远就嗅到了人肉的气息,像久旱逢甘霖,当然不能放过饱餐美味的机会。

通常有毒物之处,也有解毒药,难怪附近长了无患子,原来这里有这么多毒物。

巨蜥像飓风狂虐而来,将他们包围。

拓跋濬举剑杀向巨蜥。

顾倾城毫不犹豫的向巨蜥飞旋出蟠桃花,锋利如飞轮的花瓣全部钉在巨蜥的七寸之上。

巨蜥皮厚,花瓣入肉却不至于立时毙命,可是射的痛点在七寸上,巨蜥顿时一阵痛苦而疯狂的翻腾,扫荡起狂风落叶。

“快闪开!”拓跋濬急急拉着顾倾城躲开。

以他们两人的轻功,躲避逃遁是没有问题,但在这峡谷底下,又被它们围困,不杀了巨蜥无处可逃。

顾倾城的蟠桃花源源不绝的飞出,拓跋濬的赤霄剑也幻化起无数剑影,斩向巨蜥。

一条巨蟒被拓跋濬斩断了头,接着另一条又陈尸在拓跋濬剑下。

又有巨蜥张牙舞爪,顾倾城趁它张嘴之际,蟠桃花飞旋进它嘴里,割断了它的喉咙……

一番恶战下来,巨蜥才一条条气绝不动。

拓跋濬笑道:“好了,有这些巨蜥,我们即使被困在此,一年都不会饿肚子了!”

“唔……我不吃这恶心的东西!”顾倾城看着那些巨蜥,恶心道:“还让我天天吃它,我自己就快变这臭虫了。”

“傻瓜,这五爪金龙,像蛇像龙,可补身子了。”拓跋濬道。

随即又非常认真的叮嘱:

“咱们若上不去,真要是绝境求生,没有任何吃的情况下,哪怕是我的肉,你都要吃下去。知道吗?”

“不,真要到了那般绝境。”顾倾城泫然欲滴:“我宁愿自己饿死,也绝不吃你的肉!”

顾倾城紧紧抱着拓跋濬,低低的啜泣。

“好好好,不吃不吃,我的肉臭,也不好吃。”拓跋濬哄道。

顾倾城才“噗嗤”的破涕为笑。

两人再紧拉着手继续往前走。

没有陨石的这边峡谷狭长,两边树木葱茏,自山巅根本看不见这转弯处还有峡谷。

他们坠下来的峡谷被巨石横亘着,两边是沟壑石壁,根本无路可走。

也唯有这里有水源有活物,与那黑陨石的峡谷相比,仿佛另一番天地。

谷底有厚厚的积雪,寒气湿气比鬼见愁崖顶更盛。

“冷吗?”

拓跋濬将她的狐裘裹紧了些。

“有你在,不会冷。”

顾倾城紧紧依着他前行。

他们继续往开阔的地方走去,一直走到峡谷的尽头。

便见前方峡谷尽处非常开阔,紧挨着峭壁是一条溪流,溪水往左流往峭壁窄小的缝隙。

此刻溪水早凝结成冰,像冰玉带一样缠缠绵绵。

右边是一片辽阔却又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山地,生长着各种花卉草藤。

左边峭壁下是一大片茂密的丛林灌木,紧靠溪流高处,依稀可见一间大石屋。

“我们去那石屋看看,”顾倾城一脸的惊喜,“那个石屋,应该就是河涧王当年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就有真正的解药!”

“倾城,小心些。”

拓跋濬看着那片茂密的丛林,有了刚才巨蜥的袭击,他们格外的谨慎。

顾倾城点点头。

正当顾倾城兴奋的拉着拓跋濬要去石屋的时候,陡然听到草藤里发出一阵“沙沙”动静。

他们警惕的去看时,便见自那片草藤丛中游弋出一群毒蛇,吐着舌头向他们疾射过来。

这次还真的是毒蛇而不是巨蜥了。

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群!

那阵势,真叫人毛骨悚然!

“小心!”拓跋濬快速拔剑斩蛇。

顾倾城也飞快的向蛇群洒雄黄粉。

又飞旋出蟠桃花,朵朵蟠桃花射在蛇的七寸上。

被射中的蛇当即气绝倒地。

那边,拓跋濬也斩杀了一堆毒蛇。

顾倾城的蟠桃花不但能杀死蛇,蛇居然还怕那香气,见死伤很多同伴,有些蛇闻着那香气和雄黄粉,便遁逃入丛林而去。

“区区臭蛇,也敢来猖狂!”拓跋濬踢着那些蛇尸体。

倏然……

“拓跋濬,”顾倾城探头看着丛林里摇曳抖动的枝叶,蹙眉道:“那些蛇逃进丛林,怎么动静反而越来越大了?”

“照平时狩猎的经验,里面可能还有更凶猛的野兽,你跟紧我,咱们先去瞧瞧。”

拓跋濬领着顾倾城向那丛林走去。

石屋门前长有几株红枫树,鲜艳的红叶被薄冰包裹着,白里透红,像晶莹剔透的红水晶,煞是艳丽,漂亮到了极致。

他们悄悄前行,虽然尽量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惊动了里面的猛兽。

透过树枝瞧过去,只见两头色彩斑斓的猛虎,尾巴跟个大棒槌似的又长又粗,一看就雄壮有力。

两头猛虎身前是一头死去的野猪,猛虎嘴一张一合的嚼着野猪肉,露出血盆大口,里面布满锋利的牙齿。

那厚厚的野猪皮在那锋利的牙齿面前就如同薄纸一般,毫不费力的撕咬开。

野猪的内脏流了一地,血染红了附近的草丛,场面触目惊心,极其残忍。

顾倾城更恶心得想吐。

拓跋濬与顾倾城相视一眼:

看来那头野猪早被猛虎伏击,现在正在开大餐呢。

猛虎已经嗅到人味,正张着滴血的大口,看着他们。

两人又递了个眼神,正待转身悄悄离开,往外面空旷的峡谷退去。

陡然几声震天虎啸,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快跑!”拓跋濬大声喝道。

在外面空旷的地方他们还能施展身手,在茂密的丛林里就只能是猛虎的鲜味。

看来那两只大快朵颐的猛虎,不但喜欢野猪的血腥,更喜欢人肉的鲜味。

此刻嗅到有人味,怎能放过,便呼啸着向他们扑出来。

他拉着她,飞快的穿越树林往外面跑。

两只猛虎来势汹汹,劲风将遮挡的树叶吹开。

拓跋濬百忙中回头看时,猛虎就在身后,如镰刀般的利爪已击下。

拓跋濬情急之下,脚一蹬,拎着顾倾城飞跃上身旁一株树枝上。

那棵树并不算高,两头猛虎在树下几下纵跃,便攀爬上来。

两人又大惊,顾倾城陡然向两只猛虎射出蟠桃花,分别射中两只猛虎的眼睛。

眼睛是所有动物最弱的部位,即便武功高强之人或者再威猛的动物,眼睛却是最容易受伤。

老虎开始狂啸,虎啸声

震波威力无穷,能击穿耳膜,耳朵几乎被震出血。

顾倾城急急往挎包里一掏,猛抓出两团布条塞住耳朵,又抓出两团给拓跋濬的耳朵堵上。

耳朵堵上棉布团,他们才觉得舒服些。

猛虎吃痛短暂的停歇后,嗅着人的气息,便是更疯狂报复的扑击。

时间缓得一缓,拓跋濬又拉着顾倾城,双脚在树丫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箭弹射开,落到另一株树上。

原先站立的大树枝叶一阵乱颤,枝丫处的树身被锋利的虎爪一下子抓穿,露出几条深深的抓痕,树上的冰雪抖了一地。

两只疯狂猛虎紧追不舍,虽被射瞎眼睛,却是嗅觉灵敏,又嗅着人气追了上来。

拓跋濬和顾倾城借着树枝跳荡,自茂密的丛林跑出外面空旷的峡谷时,后面的猛虎已风驰电掣般呼啸着狂扑出来。

眼看利爪就要抓穿顾倾城脑袋。

“快闪开!”

拓跋濬大喝声中一把将顾倾城推到一边,立刻挥剑,迎向扑击过来的猛虎。

在空旷的地方他可以放开手脚,施展剑法。

别说与两头猛虎搏斗了,光虎啸声都令人胆颤心惊,震耳欲聋!

好在顾倾城有备无患,带着棉布团堵耳朵,否则他们的耳膜早被震穿了。

拓跋濬力斗两只疯狂猛虎,一时间也未能就轻易将其制服。

刚刚在虎爪下逃生的顾倾城,定一定神后,焦急的回看拓跋濬力战两虎。

她自己无力搏击猛虎,却能往猛虎身上飞射蟠桃花。

拓跋濬正与老虎纠缠搏斗,她的蟠桃花需要小心翼翼,以免误伤拓跋濬。

如此一来,蟠桃花速度便缓慢,杀伤力就不强大。

而且虎皮竟然又厚又韧,尖锐的蟠桃花虽能扎进虎皮,却只是令猛虎受痛而不能令猛虎毙命。

如此的袭击,只能令猛虎更加疯狂,拓跋濬更加危险。

她想了想,大声提醒拓跋濬:

“拓跋濬,老虎背上皮厚,它的眼睛和腹部却是最薄弱的!”

拓跋濬眼角余光瞥见顾倾城说话,耳朵堵着棉布条,却听得不清楚。

顾倾城又用手比划成剑,自腹部划拉了一下。

“吼!……”

“吼!……”

两头猛虎狂吼,腥风阵阵。

一头张牙舞爪正面攻击,一头自他侧面向他横扫虎尾。

那头正面扑过来的猛虎,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拓跋濬吞噬。

拓跋濬不退反进,全身劲道灌注在赤霄宝剑上,宝剑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一矮身,整个身子几乎贴地,自老虎身下穿过,同时利剑在猛虎咽喉自腹部延伸狠狠切下去。

腹部果然是薄弱之处。

那头猛虎内脏顿时倾泻,狂啸倒地。

可是拓跋濬只顾迎战正面猛虎,侧面猛虎粗壮的尾巴疾如流星般“唰”的甩了过来,速度太快,空气被打击,发出“啪”的爆响。

拓跋濬被强劲的虎尾扫中腰部,被震飞出去,甩向附近的一株红枫树。

狂风扫过,卷起漫天红叶冰花。

如此近距离的被虎尾扫中,他的后背撞向那株枫树,虎口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一口气几乎逆转。

喉咙陡然腥甜,“噗”的喷了一大口鲜血。

“拓跋濬!”

顾倾城见拓跋濬喷血,吓得大叫,向拓跋濬扑过去。

拓跋濬身后的红枫树发出几声闷响,几条裂痕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蔓延,不一会整株红枫树便齐腰断裂,轰然倒塌。

红叶更加漫天飞舞。

亏得拓跋濬内力了得,若是普通人被猛虎如此疯狂袭击,焉能活命?

用尾巴狂扫拓跋濬的那只猛虎,眼睛吃痛,状如疯狂,虎啸怒吼,震耳欲聋。

狂啸着循着顾倾城的气味扑击。

顾倾城也快速的射出蟠桃花,袭击老虎的薄弱之处。

老虎更加吃痛更加疯狂,像发疯的狂扫顾倾城。

拓跋濬见猛虎袭击顾倾城,顾不得再喘息。脚一蹬,整个身子电射而出,刺向猛虎。

情急之下他的剑挥得更狠更快,也不顾自己危险,不惜被猛虎抓伤,仗着赤霄剑的锋利,和猛虎纠缠着。

这只疯虎比之前那只更凶猛,伤了眼睛,死了同伴,呼啸狂怒,状如疯癫,尾巴狂扫,受伤的拓跋濬几乎难近猛虎身旁。

如此又纠缠了一会。

顾倾城在旁仗着轻功了得,身子轻盈,一边躲避,一边随时寻找时机。

终于让她瞅准一个机会,趁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狂啸之时,猛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又快又狠的向猛虎的嘴里疾射出一连串的蟠桃花。

蟠桃花在猛虎咽喉处如利刃飞旋,痛得血流如注,仰头狂啸。

拓跋濬眼见机不可失,双手握剑,陡然飞跃利剑一挥,割断猛虎的喉咙。

咽喉底下皮薄,赤霄剑何等锋利,鲜血“刺啦”一下子喷射出来,直喷了拓跋濬一脸。

老虎闷哼了几声,终于气绝身亡。

好不容易才杀了两只老虎,老虎是兽中之王,它一死,所有的蛇虫鼠蚁都欢腾。

老虎特有的血腥味引得附近的毒蛇蝎子全爬出来。

顾倾城又急撒雄黄粉,石灰粉,发射出漫天蟠桃花,拓跋濬挥剑斩杀,才将毒蛇毒虫消灭殆尽。

这一番恶斗,几乎将他们的力气用尽。

他们喘着气弯着腰,互相搀扶在对方肩膀上,顾倾城看着拓跋濬溅血的脸,大笑起来。

“拓跋濬,你的样子好凶……”

拓跋濬见顾倾城笑得开心,他也豪迈的大笑。

知道对方大笑,却几乎听不清对方的笑声,两人才想起耳朵上的棉布团,于是拿开布团。

拓跋濬看着那老虎,一时发飙,竟过去一把抓着猛虎的头颅,就着它的咽喉,猛然饮起老虎的血来。

喝足了血,才怒喝道:

“不长眼的畜生,也不看看本王是谁,竟敢袭击你们的祖宗!”

顾倾城看到一脸虎血狠戾的拓跋濬,也不禁骇然。

看着他嘴巴猩红的血,她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拓跋濬见顾倾城呕吐,赶紧走过来扶着她问:

“怎么了,不舒服?”

顾倾城恶心的看着他一手的血,还有脸上的血污:

“看见你这一身的血,便想到当初在天牢剥人皮的那一幕,太瘆人了!”

拓跋濬笑笑,遂与顾倾城去溪边。

顾倾城以冰水给拓跋濬擦洗了脸上的虎血。

经过这几番搏斗,两人也觉得又渴又饿又累了。

顾倾城拿出水囊和肉干,两人吃饱休息了一会,遂往那石屋走去。

石屋前竖着块大石头,石头上用尖锐的刀尖刻着些字:

仡僚绝命于此!

旁边还刻有个龙图腾。

虽然字迹已有些模糊,却依稀可辨。

拓跋濬看着那些字迹,一脸的茫然。

顾倾城却欣喜道:

“竟然是仡僚,他果然是被人斩杀在鬼见愁!”

拓跋濬摩蹙眉道:

“你知道此人?”

顾倾城点点头:

“仡姓是古老苗疆仡佬族大姓,这龙图腾就是他们的族徽。

相传几百年前苗疆有个擅于用毒堪称毒王的仡僚,犯了众怒。

后来被众仇家联合追杀,斩杀于鬼见愁。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仡僚!”

稍顿,顾倾城又恍然的点头:

“这就对了,怪不得河涧王能炼制出那些奇葩毒药,看来是得到这仡僚留下的秘方!”

“走,进去瞧瞧!”拓跋濬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五十四章 :深渊奥秘

第454章:深渊奥秘

两人进屋,但见石屋虽然简陋,却间隔出几间房子。

中间是简易的客厅,有张木椅木桌。

“看这屋子,年代久远,想来是那仡僚当年搭建。”拓跋看着那古朴的石屋道。

顾倾城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厅堂,并无特别之处。

左边房间有张木床,所谓木床,就是石头上铺了几块木板。

只是木床上并无任何被褥,只有一个简陋的木枕头。

再如何简陋,显而易见,也看出是卧室。

他们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卧室除了简陋的床,并无一物。

顾倾城方才看了简陋的客厅,如今又看到这简陋的卧房,不无喟叹:

“也不知河涧王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才逃脱上去。

原本是天潢贵胄的王子,却在这样的地方苟延残喘,可见他当时是如何艰苦!”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拓跋也痛心的道。

他们再往卧室旁边的房间走去。

那里有间石头封闭的石头屋,显然是这里的主人当初怕自己死后落入猛兽腹中,而在死前搬石头将那里堆起来作为墓穴。

石头有明显松动的地方,许是当初拓跋渊曾搬动过。

拓跋也顺着曾经搬动的地方,带顾倾城穿进去。

里面地上果然有副骸骨,想来就是仡僚的。

其他空无一物。

“仡僚的骸骨,想来也有几百年了。”顾倾城道,“果然是毒王,连自己的骸骨,都能保存几百年不腐化。”

拓跋过去,拿剑轻轻拨了一下那骸骨,骸骨顿时化成了粉末,并幻化着青烟,而且那气味闻之欲呕。

顾倾城在拓跋拿剑去挑那骸骨,在骸骨就快要变成粉末飘近他们时,已迅速捂住拓跋的嘴巴和鼻子,并拉着他迅速撤出去。

侥是如此,拓跋鼻子已经吸入了一点气味,嘴唇立刻发黑,鼻子开始出血。

顾倾城马上刺破自己手指,让拓跋吸食服自己的血,拓跋才恢复正常。

拓跋震惊道:“那仡僚竟如此之毒,几百年后,他的骸骨还能杀人!”

“毒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顾倾城也不禁骇然。

随后又道:

“那仡僚定是怕他死后落入猛兽腹中,死前服用了蛇虫猛兽不敢靠近的药物,就连骸骨,也能杀人于无形。”

“幸好此人早死,否则此人之恶,比河涧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拓跋狠狠道。

顾倾城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墓,又叹道:

“大抵仡僚那些制毒秘方,都被河涧王得了去,否则不会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又往房子的右面走去,那里有间房子,似乎是个杂物房,堆积着一些红枫叶和一堆凌乱的石头。

再过去便是个厨房,所谓的厨房,只是几个石头堆砌起来一个简易石灶,上面放上石窝。

石灶边有些干树枝条树叶,靠墙有个木架子,放置些木筷石碗。

整个石屋,既没发现什么女人心的解药,更没发现什么绝世的炼毒书籍。

顾倾城失望道:“也许河涧王离开鬼见愁时,把那些书籍都带出去了。”

“看这石屋一目了然,也藏不了什么秘密。也许,他真的把东西都带出去了。”拓跋也点头道。

“可是这里既没有解药,那他为何还跟我说鬼见愁?难道他不是让我来此,而是真的就是说无患子?”顾倾城蹙眉道。

随即,又摇头叹气嘟囔:

“我还以为他看在老祖宗分上,已有悔意,说出解药呢!”

他们离开厨房,再经过杂物房的时候,顾倾城停下来,看着里面的红枫叶,轻笑道:

“这河涧王也真是的,既然拿枫叶引火,就该放在厨房嘛。

厨房放一堆柴火,这里又放一堆。乱糟糟的,岂不糟蹋了一个房间?”

拓跋笑道:

“什么叫男人,男人就是脏乱。你以为男人都像女人那般细心吗?

况且,这可是在地狱鬼见愁,随时随地丧命,谁还管是否糟蹋房间!”

“也对。”

他们走出石屋,顾倾城看着那株被折断的红枫树,又看向崖底早已结冰的溪流。

那里有个窄小的出水口,若非此刻结冰,那些溪流是能缓缓流出去的。

她看着那溪流思忖着,疑惑道:

“拓跋,我始终觉得河涧王不是那么脏乱之人,你看他布置的九幽地府,就知道他心思缜密。

厨房就可以放柴火了,他干嘛又把枫叶放一个房间,还堆些没用的石头。

而且他再落魄也是个王子,最起码应该留个房间做书房,而不是杂物柴房吧?”

拓跋失笑:

“哈哈哈……落在这样的鬼地方,即便是皇帝,也不会想着什么书房吧?”

“他应该是在鬼见愁得到仡僚的炼毒秘方,可见他当时有书籍研究,需要书房。

否则他生在皇家,怎会这些恶毒的东西。”

顾倾城一边琢磨,折返回石屋。

进入石屋,径自走进那间杂物房,又摇头道:

“堆放枫叶就枫叶吧,这怎么又放一堆石头。这透火的树叶跟石头放一块,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牛头不对马嘴?”拓跋喃喃。

他听顾倾城此言,便跟进来,也奇怪道:

“越是不合常理的东西,越有可能有什么秘密。”

他们相视一眼。

顾倾城蹲下来,拿起那些红枫叶细看起来。

倏然,她叫起来,向拓跋举着红枫叶:

“拓跋,你快看,这上面有字!”

“有字?”拓跋探过头来,“枫叶上还长字?”

“不是长的字,应该是被人刺出来的字。”顾倾城道。

他们几乎把所有枫叶都看了一遍。

每片枫叶上都有一个字,两人遂将枫叶一一排列起来。

顾倾城惊喜的指着那些枫叶道:

“看看,这些枫叶排列在一起便是:我在鬼见愁谷底,救我,以命相酬。”

顾倾城看着其他的枫叶,道:

“其他这些,都差不多是刺着这样的字,想来当年河涧王刺了很多这样的字,传了出去。”

拓跋点头道:

“当年河涧王就是这样刺字在枫叶上,才有人救他出去。可这些枫叶,如何能传出去,难道让枫叶飞起来?”

顾倾城想起外面的溪流。

“你记得外面的溪流吗?现在溪流虽然凝结成冰,但不结冰的时候,是流往绝壁缝隙的。

想来拓跋渊当年刺了很多这样的红枫叶,就把这些醒目的红枫叶放进溪流里,自绝壁缝隙流了出去,终于让人发现,而后被人救他出去。

而这些是剩下来的枫叶,他既已能逃出去,就没必要处理了。”

“若在这北巅之上发现溪流,也是要常常进山打猎之猎人,或者樵夫才能发现。”拓跋沉吟道。

“那也不一定是猎人才能发现,你不就常常喜欢进山打猎吗?”顾倾城笑道,“还悉心的教导我如何绝地求生呢。”

“我与父王一贯喜欢去太恒山附近,却是少进北巅。

二皇叔拓跋翰就喜欢去南麓,倒是拓跋余,从小就喜欢进北巅狩猎。”

顾倾城听了拓跋之言,当下释然。

难怪他自小喜欢进北巅,原来是来北巅寻父,也终于让他寻到父亲,将其救出去。

她心里知道这些原因,却不得不瞒着拓跋,脸上有些发僵。

“原来你们皇子之间狩猎,还是有各自的地盘。”

“也不是特定的地盘,只是既然知道别人喜欢去那里,自己就不会去凑热闹罢了。”

顾倾城拿着那些枫叶,忽然想起什么,恍然道:

“怪不得在冷宫,我曾听河涧王对安陵缇娜言道,若非看在她小时候的恩德,她活活气死老祖宗,即便将她点天灯也不解恨,原来如此!”

“……安陵缇娜?”拓跋蹙眉问。

“安陵缇娜曾经跟我说过,小时候随拓跋余去北巅狩猎,竟看见有字的红枫叶,我当时还觉得新奇呢。

想来河涧王是刺了很多这样的字,顺着外面溪流的狭缝漂流出去。

让她捡到,她把河涧王救了出去,反而成了河涧王的傀儡。”

“安陵缇娜和拓跋余来这里狩猎,还看见这些枫叶?”拓跋疑惑的看着顾倾城,“莫非,是他们俩将河涧王救出去的?”

顾倾城其实早就想到是谁救河涧王上来。

只是她若把这事泄露出去,陛下立刻会将他斩草除根。

承诺重于山,拓跋渊信任她,才将这样的大秘密告诉她,她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

即便他是个大恶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再者,若泄露秘密,她将愧对老祖宗。

她模棱两可道:

“应该便是安陵缇娜救他上来的,否则她不会与鬼王那么密切。

罢了,如今河涧王已死,安陵缇娜也命不久矣。

不管当初是谁将救河涧王上去,这些恩恩怨怨纠缠了几十年,死伤太多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切勿再追查了。”

顾倾城的语气不容置喙。

拓跋默默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

拓跋随手翻动地上石头,忽然道:

“倾城,这些石头,原来一面粗粝,一面平整,竟是被人切割平整,把字刻上去。”

之前那些石头都是将平整那面往地上放,所以他们一下子就以为是普通石头。

顾倾城靠过去看那石头,那块椭圆形的石头,一面被利刃切得平整。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

如何救您上来。

另一块也是被利刃切得平整更大些的石头,上面刻着:

幽冥剑削铁如泥,愿能助您。

拓跋看着那块石头,沉吟道:

“皇爷爷好剑,陆陆续续的,几乎收集了世间所有名剑,幽冥剑便是其中之一。

此剑虽然削铁如泥,却戾气太重,十步内剑气便能伤人于无形,一不小心,持剑之人也会遭反噬。

皇爷爷嫌它煞气太重,便封存于藏剑阁。

听说十七年前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被人盗来送给了河涧王。”

稍顿,拓跋又道:

“十七年前幽冥剑被盗,河涧王是二十年前被打下鬼见愁。

也就是说河涧王在这里熬了三年,就被人救出去了。

而后开始在皇城创立九幽地府。

但他救河涧王上去,不是需要放软藤或者绳索之类的物件吗,要幽冥剑何用?”

顾倾城心道,河涧王被打下鬼见愁之时,那孩子不过三四岁,而他偷幽冥剑之时,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

也难为他一番救父之心。

紧接着拓跋又蹙眉琢磨道:

“一般人写字,若是不认识,只用平常的你,而此人居然用这个您字。

可见对河涧王甚为尊重,难道他们认识?或者是河涧王的旧部?”

顾倾城心道那孩子救河涧王上来前,就已知道河涧王与他的关系,难怪他自幼便来北巅狩猎。

还懂得去偷幽冥剑,小小年纪便这般心思缜密,他们还真是嫡亲父子。

顾倾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敢看拓跋,只看着那些石头道:

“那人能在皇宫偷幽冥剑,可见武功了得,或者真的是河涧王的旧部。

他一直对河涧王忠心耿耿,河涧王被斩杀鬼见愁,他常常来此凭吊,因而看见了河涧王传出去的消息。

不管那人是谁,河涧王一死,他也不能作恶了。”

拓跋定定的看着顾倾城,眼里越来越柔情。

半晌后微微浅笑道:

“罢了,河涧王毕竟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他如今也死得那么惨。

只希望这些骨肉相残之事,不再发生,就让一切放下吧。”

顾倾城见拓跋真的不追究了,才欣慰的抬眸看他,脸上的笑也自然了。

他拉着顾倾城往外走:“我们回去吧。”

出到外面,拓跋看着那两只老虎,不由得喟叹:

“你的蟠桃花是何等锋利,竟只是扎伤它一点皮,可见这两只猛虎活了不知多少年!”

顾倾城看着两只死老虎惋惜道:

“拓跋,这老虎全身都是宝,丢在这里真的可惜了。”

“怎么能丢下它们,别说它们全身都是宝,这世间上,能杀一只老虎已然是大英雄,杀两只老虎,便是真正的王者无敌。”

拓跋看着老虎道。

又矮身抚摸着老虎的皮毛,笑道:

“光用这些虎肉犒赏将士们,便能令万众归心。”

“对,把它们带回去,这虎骨浸酒,对陛下的风湿骨痛还有裨益呢。”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便将一只老虎扛上肩膀。

“这只等一下再来搬!”

拓跋一人扛着一只千斤重的老虎,也觉得挺吃力的。

他们再回到陨石那里。

战英他们自拓跋掉下深渊,老金又传送了他俩安全的信息。

战英他们便重新发动猎户寻软藤,再重新编牛筋粗绳,用了四匹马拉也不会断了。

此刻已将软藤垂下,并附上一条布条,上面写道:

殿下,要拉你们上来就摇动软藤。

拓跋先用软藤绑好老虎,再大力拉拉软藤,让上面的人把老虎先拉上去。

上面那些侍卫见拉上来的物件那么吃重,也顾不得那么多,众人合力吆喝着使劲去拉。

待拉得那物上来,竟发现是老虎,人人又惊又喜。

他们又把另一只老虎拉了上去。

他们拉老虎上去的时候,顾倾城再依依不舍的看着那曾经是星辰的陨石。

忽然看见陨石某一处,仿佛被人用利刃劈了一大块。

她走过去,看着那切口,喃喃道:

“难道河涧王临走还切了一块陨石走?”

“这样看上去比玄铁还硬的东西,他要来干嘛?”

拓跋摩挲着下巴道。

顾倾城看着漂浮在陨石上的石头,终于恍然道:

“拓跋,我知道河涧王当初为何要别人给他送利刃,便能上去了。”

拓跋有些困惑的看着顾倾城,一下子没能明白过来。

“河涧王的武功其实与你不相伯仲,可他仗着会飞,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与他也不过打成平手。”顾倾城道。

拓跋看着那陨石上悬浮的东西,也终于明白了。

顾倾城继续道:

“当时他就知道这些陨石能让人飞起来,所以他并未要什么绳索软藤。

只需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把陨石劈下来,抱着陨石就能飞上去了。”

拓跋也顿悟的点头:

“难怪他的轻功出神入化,竟能飞来飞去。

他虽没抱着陨石,可是将陨石切一块垫在鞋底,便能飞起来了!”

“对!那日我看他化成血水,鞋底下便有像铁片的东西,是那些蚀骨水化不掉的。

只因他踩得很深,铁片埋在雪地里,我们一时之间,没去查看那血水底下之物!”

顾倾城也兴奋道。

拓跋随即走过去,以赤霄宝剑劈了一块陨石。

抱着那陨石,便能飞来飞去,飞到方才与老虎搏斗之处,又飞回来。

两人都非常兴奋,拓跋又切了两块比靴子略小的陨石,放进靴子里面,再腾飞起来。

也照样能来去自如的腾飞。

拓跋兴奋道:

“原来河涧王是如此飞起来的!我得劈多一些回去犒劳那些将士们!”

顾倾城看着那巨陨石,默默摇头:

“拓跋,我们来鬼见愁之事,特别是这陨石,还是不宜张扬出去。

否则人人都以为陨石是宝,都来争夺,又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在鬼见愁。

好人得了此物,倒也就罢了。

若是歹人都把这些陨石切出去为非作歹,整个天下将动荡不安。

你要是想赏些给自己心腹侍卫,倒是可行,但须得叮嘱他们,保守秘密,切莫将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还是娘子想得周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世人知道这鬼见愁下面,有能令人会飞的陨石,都不顾生死的跑来,整个大魏乃至天下就大乱了。”

拓跋也颔首道。

拓跋说罢挥剑,再劈下几块陨石,顾倾城跟过去。

看着被赤霄剑劈下来的碎粉末,伸手去摸了一下,立刻就将皮割破泌血出来。

拓跋赶紧小心翼翼的帮她包扎住,震惊道:

“这小小的粉末就能伤人,有关这陨石的消息,还真的不能随便外泄。”

顾倾城骇然道:

“这陨石太坚硬了,若非赤霄剑和幽冥剑这些神兵利器,还真的劈不开呢。怪不得当初河涧王要人给他送最锋利的宝剑。”

顾倾城拿布帛,小心翼翼将几块陨石包裹好。

两人各自背了几块陨石,顺利的飞上悬崖上。

众人见高阳王与安平郡主不仅大难不死,还能飞上来。

侍卫们一直吊着的心虽然落下,却一个个都看着他俩目瞪口呆。

飞鸿飞雁惊骇过后,看着顾倾城就扑过去,紧紧抱着顾倾城。

两人激动的哭道: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担心了啊。”顾倾城轻松的笑道。

“郡主,您不知道,当高阳王追随您扑下去那瞬间,我们都以为你们在劫难逃,也想着追随你们而去呢。”飞鸿哭道。

“若非我们阻拦,这俩丫头还真就跳下去了。”战英心有余悸道。

凌云也热泪盈眶道:

“我们本想与殿下生死与共,只是想着殿下与郡主吉人天相,会不会有奇迹。原来,果然是天佑好人,绝处逢生!”

飞雁更加哭得稀里哗啦,眼泪簌簌:

“真是感人肺腑,荡气回肠。高阳王对咱们郡主的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那小心肝啊,当时就给吓碎了。”

顾倾城失笑:“你的胆子可是最大了,还有能吓倒你之事?”

“当然了,我……胆子再大,但我畏高啊,所以殿下那奋不顾身的纵身跳下去,奴婢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飞雁擦着眼泪,敬佩的看着拓跋。

拓跋知道大家担心,也知道他们心里有太多疑惑,也不多作解释。

对他们仔细叮嘱:

“今日咱们来鬼见愁之事,一句都不准外泄。

那些老虎拉回去,也不能说是在鬼见愁下面捉到的,就说本王来天子山为父王准备皇陵,在这山上猎杀的。”

众人皆拱手领命。

战英和凌云他们看着那两头老虎,一个个可是高兴坏了。

拓跋对大家道:“今晚,大家伙就吃老虎肉!”

“好!……”侍卫们大声欢腾。

拓跋打了两只猛虎回去,虎皮剥下,一只虎肉与皇爷爷和众大臣分享。

另一只送至军营,自他的侍卫至将军甚至士兵都能享受。

大家就算能喝一口老虎汤,都兴奋雀跃不已。

军营大肆庆贺一番,拓跋一时间更被传为真正的英雄大魏的战神。

第四百五十五章:乐瑶有孕

第455章:乐瑶有孕

鬼王水落石出,九幽地府也铲除。

太子晃当初蒙冤,皇帝下旨,正式为太子平反,并昭告河涧王拓跋渊的滔天罪行。

皇帝命江漓去请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进宫。

江漓离去后,皇帝看着江漓的背影,斜睨着宗爱道:

“你觉得这江漓,就比李弈稳重?”

宗爱有些惶恐,赶紧诚惶诚恐道:

“回陛下,奴才当日确实僭越妄言了。”

略为沉吟,看看皇帝的脸色,才又道:

“奴才当时,确实觉得李弈年轻了些,但主要原因,是他父亲李涛当初犯下死罪。

陛下仁厚宽宏,网开一面,并未将李涛之罪,累及其家人,其子李敷和李弈,皆侥幸保存。

可是算起来,陛下毕竟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只怕陛下好心,别人未必就领情。

奴才是恐防李弈有什么狼子野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陛下身边潜伏,御林军统领如此重位,陛下岂非将一把利刃插在身旁?”

见宗爱如此也分析,皇帝便作罢,也暂时对那江漓不再挑剔。

其实,真正的江漓已死,如今戴着人皮面具的江漓,身份却是令人吃惊。

若皇帝知道,恐怕要吐血三升了!

江漓请来了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便亲自守卫在御书房门口。

见礼后,太乙真人对皇帝道:

“陛下,当初贫道就推算旧皇陵令皇族子孙自相残杀,有血光之灾。

如今皇陵迁至天子山,果然是风水宝地,连隐匿了二十能的逆臣,也伏法,真是可喜可贺!”

拓跋焘也欣然颔首:

“是啊,若非太乙真人仙力,寻访到如今的龙脉宝地,恐怕还未能揪出那丧心病狂的逆贼呢!”

而大祭司则道:

“所以陛下要相信太乙真人,道行深厚,我俩对大魏和陛下的忠心耿耿,太乙真人呕心沥血修炼法术,就是想保大魏国祚绵长,陛下万万岁啊。”

拓跋焘笑道:“好,你们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太乙真人一副隐忧,却故意卖关子,不说下去。

“怎么了?”皇帝看着太乙真人的脸色,惊愕的问。

太乙真人大祭司颇为深思熟虑,才道:

“贫道为陛下推算命盘,陛下紫薇命格中带七杀、破军、贪狼,合称杀破狼。

此命格一生杀伐不断,大起大落……恐怕……”

“杀破狼……大起大落?”皇帝眸光聚敛,凝重的问。

太乙真人点点头,脸色沉重道:

“贫道再三推算,那安平郡主便是那颠覆大魏之人啊!”

拓跋焘陡然震惊,猛然摇头,一叠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丫头对朕,对大魏忠心耿耿,不仅不是颠覆大魏之人,还是大魏的福星呢!”

太乙真人忧形于色,语气凝重:

“安平郡主释奴止戈,救济苍生,老百姓皆奉为神祇。众望攸归,赫赫之光,威望无人能及。

不仅大魏,就连刘宋与柔然,都欲抱美人归。她别说要夺取大魏了,就算是取天下,也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拓跋焘不禁失笑:“那丫头没那么大野心,无缘无故,她怎么对大魏起反心。”

“那是她还未知自己的身世。”大祭司故弄玄虚道。

“……身世?”拓跋焘疑惑的看着他们。

“紫薇落凡家,主君临天下。”太乙真人玄乎道,“当初那紫薇星,可是落在辽西王冯朗府上。听说辽西王妃当时诞下的,就是位小公主。”

皇帝恍然的笑:“你们不知道,她就是顾家的孩子。”

在一旁伺候的宗爱,明知道陛下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去往坏的一面想顾倾城。

于是适时的低声道:

“陛下别忘了,安平郡主与辽西王妃的容颜,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虽早知倾城的容颜,与辽西王妃一模一样,却不想相信那样的事实,对宗爱低叱道:

“人有相似,闾青萝曾言之凿凿,倾城就是她的闺蜜王碧君的女儿,与其母一模一样!”

又对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道:

“安平郡主对大魏屡立奇功,多次救朕于危难。她的什么身世,没有确凿证据,你们不可妄言!”

太乙真人叹口气,缓缓道: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真人之意,是安平郡主故意施恩,其实居心叵测?”拓跋焘半信半疑的看着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点点头。

大祭司也推波助澜:

“陛下,真人之言,不能不信,安平郡主真的就是……”

大祭司还要说下去,就被皇帝打断。

皇帝说什么都相信,可一提到中伤安平郡主的半句话,脸色又变了。

“两位多虑了!安平郡主对大魏和朕的忠心,朕最清楚!

若非安平郡主几次三番的维护,朕那日就命丧拓跋渊那恶贼之手。

且拓跋渊卑鄙无耻给朕下毒,若非安平郡主每日舍了自己的血相救,朕也恐怕大限将至!”

稍顿,拓跋焘再不容置喙道:

“所以,有关对安平郡主的半句非议,朕都不要听到!”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互递了个眼色,只得暗暗忍住。

“朕召你们前来,便是想让你们去为故太子选陵寝,选好吉日吉时,重新安葬太子,好好做法事,弥补朕对太子的亏欠。”

“是……”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见时机未到,只得暂且作罢,领命去给太子安排重新下葬事宜。

皇帝和拓跋濬虽然中了女人心,此毒毕竟要半年方毒发。

他们每日皆吃倾城的血为引制成的解毒药丸。

如今她去鬼见愁,也见到那里有无患子。

也就不管拓跋渊说的鬼见愁,到底是不是无患子,回来立刻研磨了无患子的汁液给他们喝下。

陛下和拓跋濬喝了无患子,一时之间,也不见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不管有没有反应,用过无患子,顾倾城便安心了。

铲除九幽地府后,拓跋濬要为父王重新下葬,便命冯熙暗中选拔去柔然的精英。

只等老祖宗孝制一满,皇帝便正式对外公布将安平郡主下嫁斛律屠休与柔然和亲。

太乙真人选了吉日,拓跋濬也是时候将他的父王重新风光大葬了。

拓跋濬带着亲信侍卫与拓跋丕去了一趟太恒山,将他父王的遗体重新起出来。

他事前却并未告知拓跋丕,父王就藏在冰河底下。

毕竟他的这个军事基地还是要隐秘起来的。

拓跋丕对拓跋濬那个军事基地甚是好奇。

又跟着拓跋濬下了冰河,进去那个神秘的冰窖,震惊的看着那个躺在冰窖之人,竟是他日思夜念的父王。

“啪”的一声就跪在他父王面前,抱着那水晶棺就嚎啕大哭:

“父王!……你怎么丢下丕儿,躺在这冷冰冰的鬼地方啊!

父王!你起来看看丕儿,丕儿好想父王啊!……”

拓跋丕撕心裂肺的大哭了一会,却忽地跳起来揪着拓跋濬的衣襟,又摇又拽,又哭又骂:

“大王兄,你怎么那么残忍,竟然把父王丢在这冷冰冰的地方,让父王挨冻,怎么不让他入土为安?!”

拓跋濬冷冷的看着龇牙咧嘴的拓跋丕,淡然道:

“听见外面的鸟在叫么?”

“……听见了。”

“好听么?”

“……好听。”

“你听得懂么?”

拓跋丕最后还是一脸懵然的看着拓跋濬:

他听不懂鸟叫,与父王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听不懂,还不放手?!”拓跋濬再低叱,瞥一眼他的手。

战英暗暗恼恨,凑过来没好气的对拓跋丕道:

“九王爷,你怎么一点都不开窍?你父王被冤屈,饮恨而薨。

你大王兄是要帮你父王沉冤昭雪,以清白之躯去见列祖列宗啊!”

拓跋丕猛听战英之言,吓得赶紧松手,并愧疚的帮大王兄扯平他弄皱的衣裳。

“对不起……丕儿错了……”

这一刻,拓跋丕仿似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拓跋濬向他父王跪下去,拓跋丕也赶紧跪下去。

“父王,您终于沉冤得雪,可以清清白白的去见列祖列宗了。”拓跋濬洒泪道。

这刻,拓跋丕是真真正正的对大王兄折服敬畏了。

众人将水晶棺起出冰窖,送往天子山皇陵。

太子重新下葬,正式举办隆重葬礼,皇族宗亲大臣都出席葬礼。

拓跋余这几日心情郁闷,闭门饮酒,任何人都不敢随便打扰。

他和父王筹谋了近二十年,却被拓跋濬摧枯拉朽,一下子什么都瓦解了。

他恨!

想起父王在自己面前化为血水,他更恨!

想起拓跋濬把最好的都据为己有,最可恨的就是倾城还对他死心塌地,他就更恨!!!

他不可以就这么倒下,他们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他不能让父王惨死。

倾城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她每次见自己受伤,都怀有恻隐之心?

他一杯接一杯的,借酒浇愁。

顾乐瑶悄悄来到南安王府,想去见拓跋余,却被马云拒之门外。

“马大人,你不知道殿下,是欢迎我来看他的吗?”顾乐瑶语气里有软硬兼施的味道。

“此一时彼一时,顾小姐还是请回吧!”马云冷冷道。

顾乐瑶又显得焦急,轻轻摸了摸肚子,一脸忧戚道:

“马大人,我真的要见见殿下,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马云有些不耐烦:“都跟你说了,殿下不方便见客!”

顾乐瑶急了,低声道:

“难道是因为我二姐回来了,殿下就不方便见我了吗?我必须要见到殿下啊。”

马云叹口气,低声道:

“老祖宗忌日没过,你这个时候来找殿下,只会毁了殿下声誉。

识趣的你就快走,否则以后殿下都不会再见你!”

马云想和侍卫退回去关门。

顾乐瑶不得已,作了个作呕装,手指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

“马大人,可是乐瑶真的没办法,不得不去见见殿下啊。”

马云见顾乐瑶那般架势,以眼神相询,莫非她有孕了?

顾乐瑶点点头,又低声道:“我保证,亲口告诉殿下这事,我便立刻离开王府。”

马云叹口气,瞧瞧王府附近没什么人经过或者监视,便让她进去,带她去见南安王。

眸眼猩红的拓跋余,仿似刚刚哭过,见马云居然带顾乐瑶进去。

勃然大怒,将手上酒杯掷得粉碎:

“马云,你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吗?!”

马云迟疑一瞬,走至拓跋余耳畔低声说了句话,拓跋余震惊得几乎软倒。

马云扶了他一把,拓跋余挥挥手,马云识趣的退下去。

拓跋余震惊过后,冷冷的看着顾乐瑶。

顾乐瑶跪在拓跋余面前,软声道:

“殿下,乐瑶知道如今整个大魏,都为老祖宗守制,可是乐瑶不得不来找殿下啊。”

拓跋余阖上眼深深吸口气,再对顾乐瑶道:“说,怎么回事?!”

顾乐瑶又羞赧又惊喜的低声道:

“殿下,乐瑶有了……殿下的骨肉。”

拓跋余猩红的眼,冷锐的瞪着顾乐瑶:

“……你怀孕了?”

顾乐瑶轻轻点头,喜上眉梢,却又带着害怕:

“这几日我呕吐得厉害,觉得不对劲,方才我悄悄去找了个郎中瞧了,是真的……怀孕了。”

这对于拓跋余并非什么好消息!

他只希望与倾城有孩子!

而且倾城若知道他和顾乐瑶苟且,更加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了!

拓跋余冷厉的看着顾乐瑶,没半点人情道:

“你有身孕,与本王何关!本王并未全天派人盯着你,怎知你那肚子,是谁搞大的!”

顾乐瑶脸上的惊喜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羞愤。

“乐瑶自从见了殿下便一往情深,除了殿下从未与任何男子接触。殿下怎能怀疑乐瑶与别人有苟且。”

顾乐瑶委屈的低低哭道。

拓跋余还是一脸阴冷,语气疏离:

“你别以为挺着个莫名其妙,不知是谁搞大的肚子,就来本王这里吵吵闹闹。

别把本王惹恼了,把你杀了,一尸两命,可别怪本王心狠!”

顾乐瑶惨然的看着拓跋余,她知道南安王根本没喜欢过她。

她一直都知道!

她以为能做顾倾城的影子,慢慢的,南安王对她也会有一丝丝的喜欢。

后来她有了孩子,她又惊又喜,希望母凭子贵,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留在他身边。

没想到殿下还要杀了她母子。

自己纵然心肠歹毒,坏到了极点,对拓跋余的爱慕却是真的。

她的泪水滴了下来,惨然的笑着:

“原来,乐瑶在殿下心中,连做顾倾城的影子,都不配。

既然殿下怀疑乐瑶对殿下的忠贞,那不用脏了殿下的手,乐瑶亲自结束了自己!”

顾乐瑶说完,便站起来疾步过去夺了拓跋余放在剑架上的剑,拔出剑来,就横剑自刎。

当顾乐瑶的剑割上自己的脖子,血流出来之时,拓跋余便抓住了她的剑。

那剑就割不下去了。

再稍为迟一步,割断大动脉,就回天乏术了!

看着顾乐瑶脖子上汩汩的血,他开始只以为顾乐瑶是装模作样,没想到她真的狠下心自刎。

若他慢些出手,她便当场断了脖子。

而顾乐瑶固然伤心欲绝,却也是狠狠赌了一把。

就像她当初在顾府上的假山,瞅准南安王的位置,直接让自己坠下来。

她知道南安王身手非常了得!

她坚信拓跋余再不爱自己,也不会不管他的骨肉。

结果,还是让她赌赢了,拓跋余还是出手阻止了她。

拓跋余给她敷了金疮药,再给她包扎。

顾乐瑶看着亲自为她包扎的南安王,又满含委屈的哭道:

“殿下,这孩子真的是殿下的,乐瑶以死去的父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乐瑶和这腹中的孩子,都不得好死!”

“好了,本王相信你了。”拓跋余淡然道。

“殿下相信乐瑶了?”顾乐瑶喜极而泣。

这次,她倒是真的开心至流泪。

“你暂时回顾府休养,如今是老祖宗孝制,不能有任何闲言闲语,日后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拓跋余依然淡淡的道。

“是。”顾乐瑶默默点头。

拓跋余再冷厉的警告:

“可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怀的是本王的孩子,尤其不能让倾城知道。

若你故意或者无意对倾城泄露,本王定让你母子,生不如死!”

“是,乐瑶谨遵殿下吩咐。”顾乐瑶跪下道。

打发走顾乐瑶,拓跋余没有一丝惊喜,反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马云进来,看着仍然自斟自饮的拓跋余,迟疑着,最后还是慎重的问:

“殿下,顾乐瑶真的有了身孕?”

拓跋余微微点头,眸眼却充满疑惑的瞥着马云。

马云方才见顾乐瑶脖子上受了重伤,便知其以死明志。

遂对南安王道:

“自从顾乐瑶给殿下侍寝,属下便派人紧紧盯着顾乐瑶的一举一动。

她之前偶尔去见见仙姬公主,确实没与任何男子见过面。”

拓跋余叹口气:“找个地方,将她们安顿起来,千万别让倾城知道此事!”

“是。”马云点点头。

这时候,有侍卫进来,马云出去接禀后再来回禀拓跋余,是高阳王打了两只老虎。

“拓跋濬居然打死了两只老虎?”拓跋余蹙眉道。

“听说他去天子山看皇陵,为他父王迁陵墓,听见山上虎啸,顺便在山上猎回来的。”马云也蹙眉道。

“他看皇陵便看陵墓,怎么还打起老虎来了?”

拓跋余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喝下一盅酒。

“是时候,该让他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了!”他对自己道,把那酒盏捏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五十六章:意外之喜

第456章:意外之喜

在这期间,作为与高阳王和亲的柔然塔娜公主,不管亲事是否定下,塔娜公主都要去拜会下太子妃。

而且,即便盗贼行窃,在行窃前也得去踩踩点嘛。

塔娜公主那日来太子府,恰巧拓跋濬与顾倾城去了鬼见愁。

刚好拓跋丕正要出府,与进府的塔娜公主打了个照面,嗅到塔娜公主一身的羊膻味,忍不住掩鼻就逃了。

当然,太子妃也只是循例的接待了塔娜公主。

自从知道李双儿不可靠,顾倾城还帮忙铲除九幽地府,令太子沉冤昭雪,太子妃已把顾倾城当儿媳妇了。

所以对来访的塔娜公主也就不冷不热的打发走了。

而贺兰明月,近日居然非常乖巧,努力学了一门手艺,得空就来给太子妃做她喜欢的糕点,把太子妃哄得是更加开心。

心里想着,到时候,少不了也让濬儿把月儿纳为妃子。

拓跋濬这几日忙着将他父王的遗体,悄悄自太恒山的冰窟搬出来。

而后风光大葬,也就没时间和倾城见面。

那日顾乐瑶在南安王府告诉拓跋余他怀孕,故意自刎未遂,博得了拓跋余的手下留情。

离开南安王府,就直接去柔然驿馆见塔娜公主,以及她身边蒙着脸的贴身侍女顾新瑶。

她们姐妹仨人,一番密谋,顾乐瑶给了两样东西踏娜公主。

塔娜公主自小习武,武功身手自然非顾新瑶和顾乐瑶所及。

有些事本来顾乐瑶想亲自去做,可她们商量后,觉得毕竟是塔娜的武功好,即便有个万一,也能安全撤退。

如今她有孕在身,就更不能去冒险了。

塔娜公主帮斛律屠休夺取柔然王庭,顾新瑶把顾彧卿伤得那么惨。

顾倾城本来早想去柔然驿馆会会那个塔娜公主和她身边的顾新瑶。

但想到毕竟要假意去柔然和亲,救出大哥,夺他回失去的。

怕自己对顾新瑶太恼恨,一时忍不住会杀了她,一切的计划便会打乱。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般想着,远远看着柔然驿馆,便把要去惩戒顾新瑶的冲动按下,转道去了一心堂。

她也着实很久没去一心堂了,到了一心堂,却只有阿七一个人看门。

“奇怪了,怎么所有医女都不见了?”飞雁愕然的问。

阿七恭恭敬敬的见过郡主后,道:“灵犀带医女们去采办药物去了。”

“采办药物,不是水灵和灵珊几个去么,怎么灵犀她们都去了。有病人来,谁看诊?”飞雁嘟囔着。

阿七憨憨的笑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灵犀出门时告诉我,她们要到太恒山附近采药草,让我看家。”

“去山上采药,那么危险?”顾倾城不无担忧道。

阿七赶紧道:“郡主放心,山猫他们都陪着医女们去呢。”

顾倾城这才点点头:“有山猫他们陪着,也好些。灵犀身为医女,还亲自去山上采药,也算难得。”

阿七切了生兔肉,让飞鸿给郡主拿来去喂泰山和暮雪。

顾倾城看着飞鸿手上那盘生肉,竟开始呕吐起来。

顾倾城呕吐,吓坏了飞鸿飞雁。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她们紧张的围上来问。

“唔……没事,就是那日去鬼见愁,杀了太多毒虫野兽,瞧见血,胃里便不舒服。”顾倾城淡然道。

飞雁挠挠头,嘻嘻笑道:“嘻嘻嘻……我还以为郡主怀孕了呢。”

谨慎的飞鸿,猛然想起什么,也悄悄的对顾倾城道:“可是郡主,您好像……很久没来小日子了?”

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小日子,居然没来近三个月了。

“没事的,就是最近事太多,体内紊乱了。”

倾城仍然淡淡道。

她们散开后,顾倾城想想也觉得不妥,遂悄悄给自己把脉……

“轰!”

果真是……果真是……喜……脉!

且这怀孕的时日不比李双儿的短,料想,便是在广陵怀上的。

顾倾城一下子像飞上云端,一下子又坠下深渊!

又惊又喜。

她和拓跋濬当初的成亲毕竟没有对外公开。

太子妃也说那样私下成亲,既无媒苟合,又未知会长辈,不作数。

如今更是老祖宗的孝制,若让人知道了,怎生了得!

但不管如何,她有了拓跋濬的骨肉,是他们爱的结晶。

若是他们真的有那些千万年的缘分,即便是千世情缘,万世劫殇,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了吧?

轻轻把手抚在小腹上,感受着他们的孩子,虽然那可能还只是个胚芽,她也热烈的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

她的眼眸漾上感动的泪。

母爱的喜悦迅速蔓延,她整个人都有按耐不住的喜气洋洋。

等拓跋濬忙完他父王的葬礼,她便第一个告诉他这个喜讯。

依着拓跋濬的性情,那会是怎么的狂喜?

她能想象得到!

她欣喜的走出大院,天空是迷人的,雪景是充满浪漫诗意的,空气是甜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就连泰山暮雪在竹林里拉的屎,仿佛都是香的!

顾倾城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在琼花树下和泰山暮雪和蝴蝶儿彩鸟玩耍追逐,翩翩起舞。

再过大半年,他们的孩子便会降生,不管男孩女孩,肯定都是小可爱……

而再过两三年,孩子便会拉着父母的手,在雪地上和蝴蝶儿一起玩耍……

只要想到这样的画面,就是满满的醉心。

这时节早已没有了琼花,可是琼花树却银装素裹。

蝴蝶儿和彩鸟在嬉戏,抖落树上雪花,缥缥缈缈洒落在顾倾城的身上。

她张开双臂,迎接那些雪花,仿佛迎接她的孩子。

原来能为人母是那般的幸福温馨。

这时,一心堂来了个不速之客——秦少卿。

银铃般的笑声,高贵的白狐裘衬托着那个天仙般的玉人,在雪花和彩蝶中翩翩起舞……

及腰青丝随着狐裘飞转,天上地下,怕是再也看不见这般的美景!

秦少卿看得痴痴若醉,甚至挪不开眼眸。

还是旋转中的倾城看见了几乎石化的秦少卿,倏然停了下来。

秦少卿丧魂失魄。

那人儿眉眼如画,清湛的眸眼波光流转,一如圣泉纯净。

脸上未施粉黛,白得透彻的肌肤被冻得泛红,白里透红的小脸像极了粉嫩的桃花瓣。

一如,那年初见的模样。

她笑盈盈的向他走来,似是,自那场灾劫中破茧重生。

就那样,再次,惊艳了他的眸眼。

呼吸一紧,秦少卿的眼中,流光溢彩。

他仍然是儒生打扮,只在外面披了银狐裘皮,更显得雍容倜傥。

顾倾城见到秦少卿,真心的高兴,毕竟他和大哥顾彧卿都是她梦中的结拜兄妹。

“秦大哥,很久不见,洪门的买卖遍及天下,你怎么得空来一心堂了?”

她的声音热烈温暖,像股暖流,温暖着寒冷的空气。

也温暖着秦少卿苦涩孤寂冰冷的心。

“再忙,看倾城妹妹的时间,却是任何时候都有的。”

秦少卿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深情。

看得顾倾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遂想起什么,惊讶的问:“莫非,是我大哥在柔然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我的手下刚刚飞鸽传书回来,斛律彧卿用了你送去的神药,竟神奇的康复,已然恢复如常了。”

“真的?”

顾倾城虽是意料之中,也是欣慰。

如今拓跋濬也派人去保护,多些人保护,大哥就更安全了。

秦少卿点点头:

“你放心,他如今只是在外人面前还继续装得不会走路,一副废人的样子,免得斛律屠休对他下毒手。”

“大哥能如此缜密心思,说明他成熟了。”

顾倾城嘉许的点头。

“我便是知道这消息,立马来告知你,免得你为你大哥朝夕担忧。”

顾倾城非常感激秦少卿一知道大哥的最新消息便来告诉她。

她郑重其事的福身谢谢秦少卿:“谢谢秦大哥。”

“斛律彧卿能康复,那是倾城妹妹的医术精湛,你怎么把功劳推在我身上了。”

秦少卿温情的笑。

“……好,那我也不跟秦大哥客气。”顾倾城浅笑嫣然。

一群蝴蝶儿俏皮的停驻在她的臂膀和发髻……她挥手轻轻驱赶,愈发的笑意盎然。

她一抬眸,迎上秦少卿那双如海水般清幽,却又蕴藏着满满忧伤的眸子。

此刻,她看着眼前的眼眸,恍惚间,竟将他和拓跋余重叠在一起。

怎么有如此相似的一双眸光?

秦少卿的手,伸向她醉人的笑靥,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缩。

他的手一滞,便越过她的脸,落在她的鬓发上,帮她摘下方才在琼花树下飘落的雪花。

顾倾城有些讪讪然。

但知道大哥的最新消息,她还是非常欣慰,整个人阳光明媚。

等老祖宗的孝制结束,过了年,陛下就会按原计划假装送自己去柔然与斛律屠休和亲。

那时不但要救大哥出笼牢,还要把他失去的帮他夺回来。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的眸眼里浓浓的深情,始终化不开。

“你秦大哥洪门的事再多,再繁杂,也不会扰乱心神。

可是倾城妹妹眉头一皱,我就坐立不安。

所以,一收到你大哥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来告诉你。”

秦少卿如此直白的把自己对她的感情说出来。

不管是开玩笑也好,真心话也罢,顾倾城脸上都骤然绯红。

她看着秦少卿,带着无奈的微微摇头。

如今她倒想起来,为何觉得他与拓跋余相似,除了那不易察觉的一缕气味,还有那浓情化不开的眼眸。

梦中的他,与顾彧卿,他们三人是结拜兄妹。

他当初说相思的是妹妹,难道他当初思念的妹妹,果真是自己?

自己与他,除了是兄妹,还有什么瓜葛吗?

她眼前又想起当初在桃花庵与秦少卿的初遇。

那个在奈何桥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哀相思的落魄书生。

“秦大哥如今,倒也学会说笑,再不是桃花庵那个伤春悲秋的书生了。”顾倾城浅笑道。

“听说笑一笑十年少。”秦少卿笑道,“妹妹总不想再见到,当初那个风尘仆仆,愁容满面的落魄书生吧。”

秦少卿唯一与拓跋余不似的,就是比拓跋余似乎要开朗,脸上多了些阳光。

顾倾城颔首道:

“秦大哥如今一呼万应,生意通达四海,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没有以前那般忧郁,不是那个被相思所困的书生了。”

秦少卿凝望着顾倾城,声音仿佛带着梦幻的魔咒,在顾倾城耳畔响起。

“其实,那日桃花庵,似是初遇,见倾城妹妹的第一眼,却仿佛是千万年前,就住在心里的故人,我相思的,不过是倾城妹妹罢了。”

莫非,秦少卿也曾梦见,他们是曾经的结拜兄妹?

他所谓相思之人,果真是自己?

“呵呵呵……什么千万年前的故人。”顾倾城干笑:“秦大哥儒雅书生,学富五车,果然是想象丰富。”

秦少卿见顾倾城避开他的话题,遂接着无可奈何道:

“我知道,你与高阳王爱得山崩地裂,你舍我护。

罢了,只愿你与高阳王恩恩爱爱,早成眷属,以后还能听你叫一声秦大哥,我便心满意足了。”

顾倾城听秦少卿如此一说,也就快乐的笑了。

这时候,泰山在竹林外叼了只野兔回来,尾随在后的暮雪也抓了只野猫。

它们把猎物叼回顾倾城面前,向主人邀功。

野兔野猫脖子上都被雪狼咬得血淋淋的。

顾倾城一见那些血,胃里一阵抽搐,便开始干呕起来。

因了这一日都没什么胃口,也没东西可吐,只吐了些黄水。

吓得飞鸿飞雁她们赶紧拿巾帛给顾倾城擦嘴,又拿清水给顾倾城涑口。

飞雁急急道:“郡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今日都连续吐几回了。”

飞鸿也犹犹豫豫的看着顾倾城:“莫非,真的……”

“别瞎猜。”顾倾城赶紧低低道。

秦少卿见状,也关切的问:“倾城妹妹生病了?”

顾倾城呕了一阵,脸色略显苍白,清水涑口后稍缓过来。

“喔……没事的。”顾倾城苍白的脸上有些羞赧,呐呐道:“就是……看见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不舒服,让秦大哥见笑了。”

那羞赧中又隐隐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秦少卿脸上疑云密布,略为蹙眉问:

“倾城妹妹医术精湛,什么样恐怖的伤病没见过,怎么还会看见血就恶心了?”

“噢,最近老祖宗走了,又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我的身子……弱了些,便见不得血腥。”顾倾城解释道。

人看上去也是软软的带着疲乏。

飞鸿又扶着她,紧张道:

“郡主,您最近劳心劳力,看看您,都憔悴成这样了,赶紧进去歇息歇息吧。”

秦少卿见状,也很识趣的拱手道别:

“倾城妹妹身子不适,那还是赶紧进去歇息,我就不打搅了。”

“好,秦大哥慢走。”顾倾城福身道。

秦少卿告辞,看着顾倾城微笑转身而去。

转过身子的瞬间,他的笑脸瞬间被寒冰冻住了,整个人恍如浸了一层霜雪。

倾城那样子,只怕是有喜了!

有喜?!

她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来,指关节泛白。

深邃的眸眼,泛出诡异的寒芒。

顾倾城这些时日着实太劳累,见灵犀她们没回来,便在一心堂住下来。

阿七做的红烧兔肉,倾城看了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想吐。

飞雁担心道:

“郡主,白日里那些血腥的生肉,郡主想吐,情有可原,但如今这些都是熟肉,郡主怎么还想吐啊?”

飞鸿也赶紧扶着郡主,担心道:

“郡主赶紧给您自己查查,是不是得病了?”

“没事的,就是最近太累了。”顾倾城牵起淡淡的笑容。

她本来很想告诉她们俩,但这消息,她还是觉得第一个要告诉拓跋濬,孩子的爹爹。

翌日下午,依然不见灵犀她们回来。

“阿七,灵犀她们不会在采药途中,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顾倾城还是担心的问。

“应该不怕吧,山猫他们的功夫都不错,一般的野兽,也能对付的。”阿七道。

“郡主放心吧,也许她们发现很多名贵药草,不满载而归,不肯罢手呢。”飞雁笑道。

如此一说,顾倾城遂也放心下来。

最近宫门很早下钥,她们也需早些回去。

昨晚没回宫,怕姑姑是担心了。

她也很想把怀孕之事告诉姑姑,但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第一个告诉拓跋濬的。

明日,拓跋濬便应处理完他父王的葬礼。

她在那个时候告诉他喜讯,他铁定会欣喜若狂的抱她起来转上几圈不可。

顾倾城想想那个幸福的画面,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泛起笑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五十七章:变故骤起

第457章:变故骤起

夕阳西斜,回到皇宫,也差不多要下钥了。

皇宫通常天还未黑便要掌灯,免得天黑得快的话,来不及照亮路径。

却见皇宫到处喊捉拿刺客的声音。

御林军早就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有些在原岗位坚守,有些在四处出动奔走。

顾倾城看着,胸腔忽就一沉。

“捉拿刺客?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惊愕的问其中一名御林军。

所有御林军都认得安平郡主,那御林军低声道:

“宫中闯进了刺客,陛下下令捉拿刺客,如今正前面封锁,逐处排查。”

“陛下可有受伤?”

“……好像没有。”

“也就是说,刺客还在皇宫?”

那御林军点点头:“刺客丧心病狂,郡主也得小心点。”

“好,谢谢你们!”顾倾城道。

飞雁也紧张的对顾倾城道:“宫中闯入了刺客,那郡主还真得小心!”

顾倾城笑道:“我可不担心,就是担心刺客,万一闯进毓秀宫……”

说至此,顾倾城倏然而惊:姑姑手无缚鸡之力,别真让刺客闯进毓秀宫才好!

飞鸿飞雁护着顾倾城往御花园走去,想赶紧回毓秀宫看看姑姑。

夕阳,绽放最后华彩。

夜幕,正黯然降落。

黑暗,将席卷大地。

风雪,也开始肆虐。

顾倾城紧了紧裘皮,觉得今夜的雪,可能会更冷。

脚下踩着雪一滑。

飞鸿飞雁赶紧搀扶。

不知如何,她胸腔咯噔咯噔的,一点都不踏实。

也许是担心还藏匿在宫中的刺客?

自她来皇宫,还是第一次听说闯进了刺客。

对了,来皇宫的刺客,目标肯定是陛下吧?

无缘无故,刺客不会闯去毓秀宫,姑姑应无妨。

如此一想,她又想赶紧去陛下那里看看。

起码守在陛下身边。

于是乎,她又问御林军,陛下如今在何处。

知道陛下在御书房,她又赶紧转道,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皇宫到处挂着灯笼,灯影绰绰,花丛茂密,反而看不见哪里躲藏有人。

穿过一片花丛,前面有假山林立。

倏然,顾倾城被人拉进假山。

突如其来,顾倾城正心神恍惚,吓得一跳,以为是刺客。

飞鸿飞雁本来想大声呼叫,猛见拽郡主之人却是赫连皇后的二妹妹赫连贵人。

而且赫连贵人伸手指在嘴唇,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

她们也就不吱声。

飞鸿飞雁遂守护在假山外。

顾倾城看着一脸紧张的赫连贵人,浅声问:

“听说宫里头闯进了刺客,娘娘是害怕得不敢回宫了吗?”

赫连贵人摇摇头,却附过来,一脸焦急道:

“方才还未开始喊捉拿刺客前,本宫瞧见有两名御林军,扶着李弈往毓秀宫走去。”

顾倾城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

“有何不妥吗?”

赫连贵人眸眼焦虑,又紧张道:

“那李弈脸上红扑扑,连路都走不稳,分明是被那两人挟持着去毓秀宫的。”

“可能是李弈喝醉酒,同僚帮忙搀扶他?”顾倾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扶他去毓秀宫干嘛?”

赫连贵人平日里与世无争,什么事都淡然,如今见顾倾城不明白,更加急了。

“安平郡主,李弈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喝醉酒,倒是……”赫连贵人迟疑着。

“怎么了?”顾倾城追问。

“倒像是喝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媚酒。”赫连贵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顾倾城头脑有些乱:

“即便李弈被人灌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媚酒,却怎么将他往毓秀宫送呢?”

赫连贵人不由得急得跺脚:

“哎呦我的安平郡主,你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就糊涂起来了?”

“……”顾倾城瞪着双澄澈的大眼睛,还是不明白。

“你不想想毓秀宫的主人是谁,李弈喝了那样的酒,若在毓秀宫闹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毓秀宫的主人该怎么样?”

顾倾城大吃一惊,难道有人灌李弈喝那些酒,陷害他与姑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娘娘是说,有人想害我姑姑?”

如今倾城称冯左昭仪为姑姑,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

赫连贵人不无担忧的点头道:

“而且李弈扶进毓秀宫后,外面立刻开始喊捉刺客,这事就更蹊跷了。”

顾倾城倒抽一口冷气,被这骇人听闻之事吓得几乎站不稳。

“假借搜捕刺客,满宫搜查,到时候在毓秀宫捉到姑姑和李弈有什么苟且的现形,姑姑就水洗都不清了!”

赫连贵人见顾倾城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欣慰的点点头。

“难道,这所谓的捉拿刺客,其实是有人蓄谋陷害姑姑?”

顾倾城眸眼聚敛,带着嗜血的寒芒。

赫连贵人带着隐忧的点点头。

震惊后,顾倾城随即冷静起来。

“娘娘可知如今搜到哪里了?”

“刚刚搜完上谷公主的碧霞宫和皇后娘娘的翊坤宫,这一路搜过去,再搜一处,眼看就搜到毓秀宫了。”赫连贵人担心得直搓手。

顾倾城对赫连贵人道:

“娘娘,麻烦您现在立刻赶去毓秀宫,就说冯左昭仪本来就约你去毓秀宫,来帮眼瞧瞧给我新做的梅花斗篷。”

“好,本宫这就去。”

赫连贵人爽快的答应,立刻带着她的宫女疾步往毓秀宫走去。

此刻那御林军统领江漓正大声对御林军喝道:

“大家严密把守,若让刺客逃遁,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飞鸿飞雁守在假山,也听到了赫连贵人对顾倾城的那番说话,心里也非常焦急。

顾倾城知道有人想害姑姑,嘱咐飞鸿飞雁赶紧跑回毓秀宫。

飞鸿飞雁正想问郡主那她呢?

却见顾倾城一招天女散花,陡然飞旋出漫天蟠桃花,而她被漫天蟠桃花遮挡着,与蟠桃花融为一体,流星赶月般飞旋向毓秀宫。

她鞋底本就有陨石可以飞翔,再加上她心急救人那速度简直快如流光。

那样的速度,任何人能看到的也只是空中快速的飘过一片似桃花的彩云。

难怪郡主让她们赶紧回毓秀宫,看那样子,郡主到了毓秀宫,自己还未走几步路呢。

顾倾城以电光火石之势,在灯影中疾飞回毓秀宫。

毓秀宫外面早被御林军包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刺客了,怕是连苍蝇都难逃逸。

看起来,所谓的捉拿刺客,的确是有人早就预谋!

蟠桃花似的流星云飞落毓秀宫内。

却见毓秀宫只点着几盏朦胧昏暗的宫灯,竟然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其他宫女平日里去忙活,情有可原,怎么夏荷和秋月都不见呢。

她胸腔生凉,到底是谁敢这般害姑姑。

直奔姑姑的寝殿。

橘黄的灯影中,却见姑姑面容安详,毫无意识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仿似睡着了,被褥外露出玉藕般的手臂。

看那样子,里面也是被脱了个光光。

李弈脸上红扑扑,在床边已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下身也只剩短裤衩了。

正意乱情迷的掀开面前被褥,果然露出**裸的姑姑。

李弈眼神迷离,嘴里却叫着:“倾城……”

顾倾城见状,便知李弈肯定是被人下了催情药了。

赶紧过去夺过被褥先给姑姑盖上。

再飞针扎醒李弈,并迅速给他泼了一杯冷水让他清醒。

李弈被冷水一泼,猛然清醒过来。

见自己的狼狈样和床上露出半身玉体的冯左昭仪,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脸色顿时大囧,面红耳赤。

顾倾城来不及多解释,一边给床上的姑姑施针一边急急道:

“赶紧穿衣裳,我送你出去!”

李弈一边急急的穿衣,一边顿足道:

“到底是什么人想害我?”

几针下去,冯左昭仪悠悠醒了过来。

定睛瞧了顾倾城一眼,呻吟一声扶着额头:“倾城,你回来了。”

紧接着她的眸光,落在床边穿衣的李弈身上。

她惊愕的张大嘴巴叫了一声,紧接着羞愤的喝道:

“李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衣衫不整出现在本宫的寝殿?!”

顾倾城急急的低声道:“姑姑莫要声张。”

李弈被冯左昭仪兜头一喝,一时间面红耳赤:

“娘娘,我俩被人算计了!”

“……算计了?”

冯左昭仪垂眸,轻轻掀开被褥一角,一眼看见自己**裸的身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羞愧满面。

“姑姑别慌,赶紧起来穿衣,我先送李弈出去再回来!”

顾倾城赶紧把姑姑的衣裳拿给她。

冯左昭仪看见自己**裸的身子,又听到外面喊捉刺客的声音喧声震天,若说还不明白被人算计,那真是白活了!

只是谁人如此歹毒,居然如此陷害她!

这时李弈已经穿好衣裳,顾倾城与李弈跑到西殿庭院,一把抓起李弈,以回来时的速度飞出毓秀宫,将李弈送到外面假山才飞旋回来。

她回来时姑姑还在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见顾倾城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倾城,这陷害姑姑之人,到底是谁?”

顾倾城也赶紧帮她穿衣梳头。

“我看**不离十,是皇后娘娘。只有她,才会如此嫉恨姑姑,也只有她,在皇宫有这般手段!”顾倾城气得咬牙切齿。

“皇后娘娘?”冯左昭仪颤声道。

顾倾城一边给姑姑整理,一边又沉吟道:

“我帮老祖宗办寿宴期间,李弈一直就勤往毓秀宫跑。

若真被人抓住他与姑姑苟且,那他往日一直往毓秀宫跑,早就与姑姑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就顺理成章,没有人会不相信了。”

“不管是谁,此人心思,还真的歹毒!”冯左昭仪恨声道。

顾倾城飞旋出蟠桃花,蟠桃花勾着一截烛火,迅速飞旋着把殿内所有烛火点燃。

殿内登时亮堂起来。

冯左昭仪虽然骇然倾城戒指上能飞旋出蟠桃花,还能自动飞去点燃烛火。

此刻却也来不及问倾城到底是怎么得到这样的法器了。

顾倾城又迅速找出她一件绣缀着梅花的斗篷和针黹出来,递与姑姑。

扶姑姑出来正殿安坐。

“姑姑便在这里绣花,等一下赫连贵人若过来,你就说是早就约了她来毓秀宫,帮我看看新做的梅花斗篷。”

“她怎么会来?”冯左昭仪有些糊涂,“莫不是她想害我?这些年她一直与世无争,难道都是表面的虚伪?”

“姑姑别误会,是赫连贵人方才告知我,看见有御林军送迷糊的李弈进毓秀宫,我才得知有人想害姑姑,”顾倾城道。

这时候外面传来越来越多哒哒哒的脚步声,嘈嘈切切的响起声音:

“娘娘不能进去,如今有刺客,正在搜捕刺客,马上就要进去搜毓秀宫了呢!”御林军的声音道。

“可是冯左昭仪一个时辰前,才相邀本宫前来,帮她掌一眼给安平郡主新绣的斗篷啊!”赫连贵人的声音道。

这时候,御林军统领江漓来了,对赫连贵人冷笑道:

“娘娘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飞霞宫吧,如今正在满宫的搜捕刺客,娘娘在此会耽误本统领办案!”

顾倾城立即又飞旋出蟠桃花,以急速之势包裹着自己飞出毓秀宫,与外面的飞鸿飞雁汇合。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将毓秀宫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疾步向毓秀宫殿门走来,御林军见是顾倾城,几乎所有人立刻恭恭敬敬的给她见礼。

“见安平过郡主……”

由此可见,顾倾城在皇宫以及整个大魏的威望。

“免礼……”

顾倾城温和的笑笑,随即拉着赫连贵人的手道:

“娘娘您可来了,姑姑一直夸您的女红精致,您绣的梅花更是一绝,还让你来帮忙掌掌眼,看看给我新做的梅花斗篷呢。”

“可不就是,娘娘一个时辰前邀约我过来,这江统领却不让我们进去呢。”赫连贵人为难道。

“走,我带娘娘进去。”顾倾城拉着赫连贵人就进去。

御林军统领江漓却拦着顾倾城等人,脸上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郡主,如今是非常时刻,我们要搜捕刺客呢,郡主请在外面等候,我们要先进去搜捕,看看里面是否藏匿了刺客!”

“难道江统领怀疑毓秀宫里面有刺客?”顾倾城颇为担心道。

“不是怀疑,皇宫所有地方都有可能藏匿刺客。”江漓冷然道。

这时候他的心腹御林军抱拳问江漓:“江统领,如今开始搜吗?”

江漓瞪起双眼,对他们怒道:

“废物,还用问!还不快把宫门撞开进去搜!若刺客躲在毓秀宫里面,伤害了冯左昭仪娘娘,你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侍卫听到江漓的命令,便过去撞门,没想到毓秀宫的殿门根本没上锁,一下子就推开了。

众人蜂拥进去。

却见殿内灯火通明,冯左昭仪仪容端庄的端坐殿中,面前的绣架上铺陈着一件绣缀着梅花的云丝斗篷。

顾倾城和赫连贵人也随着御林军走进去,两人守护在冯左昭仪身旁。

冯左昭仪手拿着针黹正在绣花,猛见那么多人闯进来,吓得针扎在手指上。

惊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漓带头闯进来,一脸倨傲,也不回答她,提着剑,一进殿,率先直扑向寝殿。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御林军,好像也知道所谓的刺客就在寝殿,也迫不及待的往里面杀进去。

却见里面烛火点燃,床上帘幔撩起,被褥整齐,床上空无一人。

他脸色瞬间变了变。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床上没人,不代表床底下和衣橱没人!

他们赶紧蹲下来搜寻床底和衣橱以及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五十九章:飓风来临

第459章:飓风来临

顾倾城见状,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姑姑。

并用疑惑的眸眼低声的问:“姑姑,有什么不对吗?”

姑姑也没有直接回答她。

冯左昭仪挺直腰杆,对宗爱道:“那请中常侍稍等,我交代安平郡主几句话就来。”

贾周板起脸正想说什么,宗爱却伸手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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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皇家无情

第460章:皇家无情

夏荷秋月有气无力的看着冯左昭仪,挣扎着:

“娘娘,对不起……”

而后,永远的阖上眼。

“夏荷,秋月,是本宫对不起你们!”

冯左昭仪看得胆颤心惊,却只得暗暗垂泪。

那边灵犀等医女也看着拓跋,灵犀艰难道:

“对不起殿下,我们本不该出卖……您与郡主,实在……熬不过酷刑,不得不将你们……在一揽芳华成亲,还有您……常常去一心堂私会郡主……”

百灵却摇头哭道:“殿下,不是灵犀,是我,是我熬不住招供的……”

其他医女也哭着向拓跋忏悔。

那妇人也向皇帝磕头如捣葱:

“陛下,民妇所知道的,都招供了,只求陛下放过民妇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皇帝见嘈嘈切切,便挥手示意宗爱将她们带下去。

“儿,冯姑,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联手包庇隐瞒倾城的真实身份?!”拓跋焘裹挟着爆怒的喝道。

拓跋心里像被钝器狠狠刺痛,向皇帝跪下恳求道:

“皇爷爷,儿只是不远见往日那些恩恩怨怨再重演,才隐瞒倾城的真实身份。

请您不要难为那些人了,她们都是无辜的,您要责罚,就责罚儿吧!”

“不,陛下,是臣妾之过。臣妾不忍见倾城无辜枉死,才刻意隐瞒。

而臣妾见儿对倾城情真意切,也不想有情人受相思之苦。

故而儿来毓秀宫,臣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左昭仪也软软跪在皇帝面前。

拓跋焘看着冯左昭仪,怒火中烧的咆哮:

“可那时倾城是余儿的娃娃亲,即便后来他们解除婚约,倾城与朕也有天意赌约!

而你,身为后宫妃嫔,还掌管着皇后凤印,竟纵容他们祸乱宫闱!”

“陛下,您要出气,要拿人开刀,臣妾可以受死,但求陛下不要迁怒他人,放过所有人。”冯左昭仪软声哀求。

拓跋焘冷厉的看着冯左昭仪:

“你如今倒是认罪了?你隐瞒被诛的漏网之鱼,还漠视宫规,擅留外男于宫中留宿,所以朕即便给你造一条通奸罪名,也不为过!”

“生死事小,名节事大。即便赐死,难道陛下,就不能让臣妾死得清清白白吗?”

冯左昭仪痛心的看着皇帝,又不无鄙夷的继续道:

“一场夫妻,陛下网罗这样龌龊的罪名,也难为陛下能想得出来!”

“朕也没想到,会对你用这种手段。”拓跋焘也沉痛道。

冯左昭仪看着皇帝,心灰意冷,声音苍凉而悠远:

“可怜那孩子至今不知,她心目中所谓的慈父,她以为光明磊落,英明神武,她万分敬仰的皇帝,却是她灭国灭族杀父杀母的大仇人。”

拓跋焘也发出低低而痛苦的冷笑:

“是啊,她怕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个有着大山般博大父爱的大山大叔,竟然是她的大仇人。”

拓跋焘心里一阵撕裂的痛,痛得他的笑中溢出英雄泪。

他一脸的痛苦,声音嘶哑:

“而一向杀伐决断的朕,竟然会对她下不了手。原来即便是神,只要他喜欢一个人,也会跌下神坛,成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皇爷爷,这些事都过去了,倾城兄妹对大魏忠心耿耿,倾城更对皇爷爷有救命之恩,皇爷爷就网开一面,不要追究任何人了。”拓跋软声恳求。

皇帝又对拓跋狠狠道:

“过去了,你还有脸帮别人求情?你们私底下偷偷成亲,目无尊长!

你与倾城是朕最相信之人,却是骗得朕最深最痛之人!

将朕玩弄于股掌!视皇权而无物!这就是朕的好皇孙!”

“皇爷爷,儿与倾城真的不是有心想骗您,只是当时,儿危在旦夕,倾城为救孙儿……”拓跋含泪道。

拓跋与顾倾城私下成亲,对拓跋焘而言,就是刺中了他的逆鳞,是不能饶恕的痛!

“够了,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想砌词狡辩?!”

皇帝拍着桌子,打断拓跋。

冯左昭仪缓缓站起来,哀哀的看着陛下,软软道:

“事已至此,他们既成事实,难道陛下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陛下既对倾城怜惜,臣妾也一直隐瞒着她,就让那些恩怨情仇,隐藏起来,让她平安幸福的过下去吧。”

“倾城果真蒙在鼓里,并未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皇帝巨鹰一样的眸光瞥着冯左昭仪与拓跋。

冯左昭仪淡然的看着陛下,不卑不亢的声音掷地有声:

“若那孩子一早就知道,你觉得以她的脾气,还会将陛下敬若父神吗?”

拓跋焘的眼泪落在心里,一阵抽搐的痛。

拿起龙案上的那幅绢书,看着上面对顾倾城真实身份的举报。

他痛心得失声痛哭:

“朕也没想到,十六年前,太乙真人所说那个颠覆大魏的女娃,果然便是倾城那丫头。

每次太乙真人在朕面前提及,朕都不相信。

朕看到这举报信,还有那妇人的招供,心里的痛难以言表。

那颠覆大魏之人,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朕最疼爱的丫头!

朕不想杀她,更不想与她兵戎相见,从父女知己,变为势不两立的仇人!

可是为了大魏万年江山,朕不得不将她以及知道她真实身世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冯左昭仪与拓跋闻言,皆骇然的相视一眼。

难道这些血流成河的惨案又要重演?

“皇爷爷,您真的要杀了倾城?!”拓跋的声音几乎颤抖。

冯左昭仪也骇然道:

“还要杀了所有知情者?”冯左昭仪的声音空洞苍白无力。

拓跋焘冷酷的声音仿佛来自无间地狱:

“倾城已有赫赫之光,众望攸归,万人敬仰,其势已成,只要振臂一呼,助其兄反魏夺天下,皆能一呼万应。

而冯熙本就是十六年前的漏网之鱼,至于蝴蝶谷那些人,竟敢包庇谋逆被诛之人,是他们咎由自取!”

“皇爷爷,倾城屡次救皇爷爷和儿还有大魏于危难,为寻解药,不惜上天入地!所谓颠覆大魏,更属无稽之谈,而皇爷爷,竟听信妖言,连她都不放过?!”

拓跋的声音像刀刃,拳头紧握牙关几乎咬碎。

若眼前皇座上坐着的不是自己的嫡亲皇爷爷,他敢如此恩将仇报对待倾城,已经必死无疑!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大魏万年基业,朕也不得不有所取舍!”

拓跋焘不容置喙。

拓跋气得瑟瑟颤抖,气极而狂笑,狂笑着哭:

“哈哈哈……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皇权,为了霸业,可以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夫妻相杀!我拓跋此生大悔大恨之事,便是托生在帝王家!!!”

“拓跋,别仗着你功高盖世,就可以出言无状!”拓跋焘声色俱厉的喝道。

冯左昭仪心里像被乱刀斩伐,抽搐的痛,脸色惨白,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泪眼看着皇帝,痛心疾首道:

“陛下,当年臣妾的王兄是否真正谋逆,或者是您觊觎他的王妃,陛下心知肚明。

不管怎么样,当时孩子们那么小,实属无辜,而且时隔多年,难道陛下还要赶尽杀绝吗?”

冯左昭仪知道皇帝杀伐决断,他连不顺他意的兄弟儿孙都不会手软,更何况是区区外人。

但她还是想作最后的挽救。

冯左昭仪方才指责皇帝当年觊觎辽西王王妃,才欲加之罪,以辽西王谋逆诛灭其五族。

皇帝听了心里更加恼羞成怒。

拓跋也掷地有声道:

“皇爷爷若要杀倾城,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儿定必与倾城共赴泉台!”

“拓跋,你身为大魏皇孙,竟敢与倾城一起赴死?!”拓跋焘又看着拓跋拍案而起。

拓跋跪下哭着哀求:

“皇爷爷不要杀倾城,就让儿带倾城走吧,永远离开大魏,此生再不踏入大魏一步,有儿守着,她便不会颠覆大魏的!”

冯左昭仪也跪下磕头,软软哀求:

“陛下,倾城和儿,皆是您的心肝宝贝,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其实,朕何尝舍得杀了倾城!”皇帝也痛苦纠结,捶着胸口。

半晌后看着拓跋与冯左昭仪问:“你们都想保住他们?”

“当然……”

冯左昭仪与拓跋异口同声。

拓跋焘又看着冯左昭仪,冷冷的问:

“冯姑,你为了倾城他们,可以牺牲自己?”

“只要陛下放过他们,臣妾死而无憾。”

冯左昭仪非常坚定,视死如归的看着皇帝。

若能以她一己之死,换来所有人的安宁,她义无反顾!

“好……”

拓跋焘随即对拓跋与冯左昭仪说了一番话。

拓跋痛哭流涕,跪着磕头:“皇爷爷,求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皇帝冷酷无情道:

“儿,是你们要力保倾城他们,牺牲一人而保存倾城她们,是你们大赚。

且事已至此,儿若不照做,就不顾整个太子府甚至你母妃的性命了吗?”

“……皇爷爷竟以太子府上百口性命,要挟儿?”拓跋痛心遗憾到了极点。

“朕已经给你们机会!趁朕对那丫头,还有她身边之人,尚有一丝恻隐之心,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拓跋焘断然道。

“罢了……”冯左昭仪长叹一声。

转而对拓跋跪下,哀声道:“儿,为了倾城他们,请儿成全吧!”

“姑姑!儿将如何面对倾城?”

拓跋泪流满面,双腿一屈,也“噗”的一声跪在冯左昭仪面前。

“倾城兄妹,以及那些无辜之人能活下去,才是姑姑最大的心意。”冯左昭仪又恳求道。

拓跋给冯左昭仪磕了几个响头,终于艰难痛苦的点点头。

拓跋焘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冯左昭仪,终于放软语气:

“冯姑,你可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冯左昭仪掏出凤印,放在身前,淡然而笑:

“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朝承恩,暮赐死。做人难,不在善,不在恶,只在君王反覆间。”

顾倾城在毓秀宫坐立不安,也不回西殿,一直等着姑姑。

虽然明知道姑姑去侍寝,可能不会回来,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方才姑姑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是陛下陷害她。

飞鸿飞雁想劝她去睡觉,她又哪里睡得着。

来来回回的踱步,想着今天毓秀宫姑姑被人陷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百思不解。

最大可疑之人,应该是皇后娘娘,怎么姑姑反倒怀疑是陛下啊?!

等到后半夜,姑姑居然回来了。

一见姑姑回来,她绷紧的胸腔骤然放下。

扑过去就紧紧抱着姑姑,竟有姑姑历劫归来之感。

胸腔里一热,眼泪就滚滚落下。

“姑姑!”顾倾城喜极而泣,“您可是回来,我还以为你会和陛下,闹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傻孩子。”

姑姑仿似从激动中调整过来,声音有些嘶哑,给她擦擦眼泪。

又宽慰道:“陛下就是担心姑姑今晚吓着了,叫姑姑去安抚一番。姑姑怕你担心,还是回来了。”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姑姑,认真的问:

“姑姑,幕后陷害姑姑之人,真的不是陛下?”

冯左昭仪眸色明明有倾城感受出来的浓浓哀伤,她却浅浅一笑:“是姑姑误会陛下了。”

姑姑轻抚一下倾城的鬓发,是如此温柔,温柔得像母亲的轻抚。

顾倾城从未感受过母亲之爱,心想所谓的母爱,便是姑姑这般吧。

又情不自禁的依偎在姑姑怀里。

姑姑轻轻拍着倾城的背,柔声道:

“倾城,今日发生的事,也真是应了那句闲坐家中,也会飞来横祸。”

她再扶起倾城,看着她凝重道:

“倾城,以后别光顾着帮别人治病,也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顾倾城错愕的看着,紧紧的握着姑姑双臂,颤声问:

“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总觉得姑姑像是离别远行之人的叮咛。

“哦。”姑姑淡然浅笑:“姑姑也就是被今日之事吓到了,才紧张起来。”

稍顿又道:“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快回去睡吧。”

顾倾城看姑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也就半信半疑的想转身回去。

姑姑忽然又把她叫住,摘下头上的龙吐珠钗,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仿佛有些依依不舍。

看着珠钗对顾倾城道:

“这龙吐珠钗,样式是古旧了些,却有古朴韵味,乃我北燕皇后之信物。

姑姑无儿无女,等姑姑百年后,这珠钗还是传给你吧。”

“……传给我?”顾倾城看着珠钗道。

如今半夜三更,姑姑说话很是古怪,她愈发觉得姑姑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隐瞒着她。

而且这珠钗当初是奶娘让自己送给姑姑的,难道奶娘与姑姑真的有什么故交?

冯左昭仪温婉的笑道:

“自然不是现在就给你,我先把珠钗放在里面的首饰匣子里,等姑姑百年后,你再取了去。好孩子,记住姑姑说的话,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姑姑,你是有什么事瞒着倾城的,对吗?”

顾倾城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眸色越来越焦灼,眼泪泫然欲滴:

“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要瞒着倾城,你告诉我好吗?”

姑姑温柔的抚摸着倾城的脸颊,一脸的心疼和温婉。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看看你这段日子,为了老祖宗的事千里奔波,回来又连续发生那么多事,这原本粉嫩红润的小脸呀,都苍白憔悴了。”

姑姑的温婉爱护,能令即使置身于寒冰之中之人,也觉得暖融融。

一如老祖宗那般。

稍顿,姑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是担心的摇头道:

“不行,我明日还是一早去给你做枣泥山药糕,再给你炖些乌鸡阿胶汤,好好补补身子。”

“姑姑……”顾倾城的眼泪夺眶而出。

姑姑情比亲娘,若是母亲重生,对自己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姑姑说罢,已经打着哈欠,一副很困乏的样子,也不等倾城再问什么,就让飞鸿飞雁陪她回西殿休息。

倾城躺在西殿的床上,窗外一夜雪飘,寝殿却暖融融,飞鸿飞雁早在房间点了炭炉。

房间暖得她的热泪无声的流淌,暖得她辗转难眠。

姑姑怎么会对自己那么的好?

而奶娘当初,为何会有姑姑北燕皇后之物?

她们是认识的?

而且姑姑好像也认识母亲,怎么一直没听奶娘说起这些?

第四百六十二章:心如刀绞

第462章:心如刀绞

她喷血的地方,长出绿芽,长出几株蟠桃花,与满园的梅花斗艳。

她倒在拓跋濬的怀里,飞鸿飞雁虽然悲悲切切的哭泣,却知道赶紧过来施针急救。

她悠悠醒过来,耳畔听到拓跋濬低低而温柔还夹杂着痛苦的呼唤:

“倾城?倾城……”

“拓跋濬,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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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心如刀绞

第462章:心如刀绞

她喷血的地方,长出绿芽,长出几株蟠桃花,与满园的梅花斗艳。

她倒在拓跋濬的怀里,飞鸿飞雁虽然悲悲切切的哭泣,却知道赶紧过来施针急救。

她悠悠醒过来,耳畔听到拓跋濬低低而温柔还夹杂着痛苦的呼唤:

“倾城?倾城……”

“拓跋濬,我做了个噩梦。”顾倾城万分害怕的低喃。

恐惧得浑身颤抖,不敢睁开眼睛,紧紧抱着拓跋濬。

直往他怀里钻,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躲藏起来。

“那个噩梦太可怕了,我竟梦到你杀了姑姑和奶娘。拓跋濬,你快点救我出来……”

她的呼叫软弱无力,带着绝望的恐惧,浑身颤抖。

拓跋濬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保护起来。

心疼得脸上血管暴突,看着她,失声痛哭:

“倾城,别怕,有我在,噩梦会过去的……”

在拓跋濬的安慰中,顾倾城试图慢慢瞪开双眼。

天啊!

眼前还是噩梦中的景象!

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赶紧阖上眼。

瑟瑟颤抖的冲拓跋濬喊:“为什么我还在噩梦里,你快点让我醒过来……”

“倾城,你冷静些……”拓跋濬的眼泪痛苦的坠落。

“我魇住了……拓跋濬,我好害怕,我怎么醒不过来,怎么逃不出去。我好害怕,拓跋濬,快救救我……”

她攥得很紧,很用力。

拓跋濬的泪落在顾倾城的脸上,心疼得他五官纠结:

“倾城,对不起……”

拓跋濬还未说完,顾倾城却疯狂的推开他,惊骇的看着眼前一切。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身子摇摇欲坠,如扶风摆柳。

“这梦魇太真实了,比以前那些飘渺梦幻,还要真实!”

顾倾城脸色苍白,嘴里像梦游般喃喃。

她瑟瑟颤抖的看向奶娘。

泪眼婆娑里,奶娘被射个稀巴烂,脑袋那个箭孔,已经不泌血,而是流着脑浆。

跟一揽芳华她射杀那个杀手,一模一样。

姑姑身上虽然没有利器,但那胸前的血洞,更加触目惊心。

她跌跌撞撞的向姑姑和奶娘跑去,想要瞧清楚这梦到底有多真实多可怕。

当摸到姑姑和奶娘都是那么的真实感,顾倾城的恐惧才真正到了巅峰!

而夏荷秋月菊香她们身上不仅被乱箭射杀,还有很多血淋淋的伤口。

凭医者的认知,那些是严刑拷打得来的伤!

她们死得太惨太可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毓秀宫要遭满宫灭门?

这梦魇太真实了!

她惊骇的奔逃,被雪地上的乱箭绊倒!

骨碌碌……

她像破碎的支架坍塌……

倒下来的时候手撑在乱箭上,插着数支箭矢。

“快!……药!……”

拓跋濬飞扑过去,并示意侍卫拿药,飞鸿飞雁她们过来帮忙包扎。

拓跋濬点了她的止痛穴,万般心疼的将箭拔出来。

心疼得眼泪滚落,声音颤抖的叫:

“倾城,你忍着点!……”

顾倾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也许,是精神上太痛,才感受不到丝毫**的痛。

护卫即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飞鸿飞雁也哭着来帮忙,大家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

顾倾城看着姑姑和奶娘她们,**不痛,她的灵魂却能感觉痛!

蚀骨的痛!!!

痛入了骨髓!!!

顾倾城在拓跋濬怀里挣扎着,捶打着头,想让自己在痛感中清醒。

可是她的手又被拓跋濬紧紧桎梏。

拓跋濬看着她受伤的手,悲恸的哭道:

“倾城,你要冷静……你这样子,还不如杀了我!……”

顾倾城不理拓跋濬,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她眼神里的光聚了散,散了又聚。

“不,我不是做噩梦,应该是中了某种幻术。对了,是那血魔,肯定是他给我施的幻术!”顾倾城有些失魂落魄。

“倾城……”拓跋濬泪流满面,紧紧抱着顾倾城,声音痛苦而嘶哑,“不要这样……”

侍卫和飞鸿飞雁早在一旁低低哭泣。

她悲恸过度,掌心的血一时半刻还没止住。

她伸手去摸拓跋濬,摸了他一脸的血。

拓跋濬的肌肤是温热的,他的呼吸也是温热的。

这个幻术太真实,太可怕。

顾倾城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疼不疼?”

他此刻根本感觉不到痛痒,眸光哀痛的看着他的倾城。

方才太用力拍打,打在伤口上。

顾倾城终于感觉撕裂般的疼了,手又泌出大量的血。

“好厉害的幻术,竟然魇住了。血魔的幻术怎么那么厉害,我们竟然逃不出来!”

顾倾城攥紧了拓跋濬的狐裘,浑身打颤,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紧紧抱住她,嘴唇颤抖的痛哭:

“倾城,不要这样……”

“不可能这样,不会是真的,只是幻术罢了!”顾倾城神经质般喃喃。

“一定会醒过来,会逃出去的,拓跋濬如此爱我,他怎么会杀了我的至亲。

我是他的命,他宁肯伤害他自己,也不会伤我的心。

一定不会是真的,我不相信!……”

拓跋濬听到顾倾城的喃喃,泪水又痛苦的滚落。

温柔的贴着她的脸:

“是啊,你是我的命,我怎会做伤害你的事。

噩梦很快会过去的,别怕啊,我们说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

她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炽热的心跳。

“可是,我为什么醒不过来,逃不出去啊?”

顾倾城越发的焦虑。

拓跋濬的吻,盖住她的唇。

给她渡气,希望她能清醒,恢复原来那个聪明睿智的倾城。

顾倾城没有得失心疯。

看着侍卫将倒在雪地上的尸体搬走,顾倾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是真的,拓跋濬,是你杀了我的姑姑和奶娘……”

顾倾城的声音空洞,五脏六腑痛得呕吐。

她还是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她从来没有被梦魇,没有被幻术所困。

她一直在真实里!

残酷的真实里!

疼痛和鲜血,以及拓跋濬的呼吸渡气和心跳,都让顾倾城冰冻的脑子开始思考。

这不是做噩梦,更不是幻觉!

分清楚了,她宁愿是做噩梦。

她常常做些飘渺虚幻的梦,此刻,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飘渺虚幻的噩梦!

侍卫要搬走姑姑和奶娘的尸体时,她扑过去紧紧抱着那些冻僵的尸体。

一会儿抱着姑姑,一会儿又赶紧去抱紧奶娘。

“奶娘,奶娘……”

她抱着奶娘已经冻僵的尸体,死也不肯放手。

奶娘的身躯被乱箭射得千疮百孔。

但她却不厌其烦的给她一个个洞孔细心的缝补。

所谓生娘不及养娘大!

这个含辛茹苦养育她长大的女人,胜逾顾倾城的生母,比她的命还重要。

若没有奶娘,她早死了。

即便不被赶回乡下,在柳如霜手底下,说不定被卖到妓院,那她的命运会更惨!

她自小就与奶娘师傅姑姑和铁爷爷他们相依为命,甘苦与共。

她只知道柳如霜和顾仲年是自己的仇人。

她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待她见护卫欲将姑姑抬走时,她又扑向姑姑,哭得更加悲戚。

姑姑的脸溅了些血迹,姑姑爱美爱干净,不能弄脏了姑姑的脸。

顾倾城掏出锦帕擦擦地上的雪,令锦帕湿润再仔细的给姑姑擦干净脸。

姑姑还是一如往昔,温婉美丽,高贵端庄。

姑姑胸口上那个血洞,她恨不得剜一块肉去填补!

她只能拿出针线,细心的给姑姑缝补好那个大洞。

姑姑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像慈母般对待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对自己的爱,已超越了一个母亲。

顷刻间,她失去了两位至亲。

杀死她们的,是她深爱的拓跋濬。

姑姑死在拓跋濬的剑下,奶娘死在他们的乱箭下。

前一秒,顾倾城还踏雪寻梅,想把自己有了他骨肉的喜悦第一个告诉他。

她想象着他知道那个喜讯会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前一瞬是天堂,下一瞬竟然是地狱!

“不要带走我姑姑!不要带走我奶娘!”

顾倾城一会扑向姑姑,一会扑向奶娘。

最后她全部扑空,拓跋濬的护卫把她们抬回皇宫。

她哭得声嘶力竭!

她可以受任何苦楚,但她不能承受她的至亲如此惨死。

而且是死在她最爱的人的剑下!

“为什么?拓跋濬,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奶娘和姑姑的尸体被抬走,她攥紧拓跋濬,咆哮着要他给一个解释!

“为什么要杀死姑姑和奶娘,她们是我的至亲,你那么爱我,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至亲?……”

顾倾城的胸腔被一刀刀搅碎。

她痛心疾首的捶打着胸口。

“……倾城,你知道……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伤害你最亲的人!”

拓跋濬抱着她,顾倾城推开他。

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从中分辨他说话的真伪。

顾倾城倏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恍然顿悟的瞪着拓跋濬,像不认识他。

“……我知道了,你是怕陛下要你与仙姬公主成亲,你怕我会离开你。

你知道我离开你,会和奶娘和姑姑在一起。你便杀了她们,断了我离开你的念想?”

她紧紧攥紧拓跋濬的银狐裘,他痛苦之极,默默摇头。

“……不是?!”

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像要刺破血管,奔流而出,将她凌迟处死。

“拓跋濬,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将我从九天云端,推下万丈深渊?为什么……”她悲痛的质问。

“……倾城。”

拓跋濬一脸的痛苦,压抑得血管也暴突起来了。

“拓跋濬,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杀了她们,我不明白会疯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使劲捶打拓跋濬,整个人简直崩溃。

“你知道我为何会痛不欲生么,就是我不知为何最爱我的人,要杀死我的至亲!

姑姑和奶娘死得不明不白,我却连你的动机都不知道!”

她疯了一样攥住拓跋濬的衣领:

“拓跋濬,求你告诉我?求你了!……”

“……倾城乖,今天的噩梦过去,一切就会好的。”

拓跋濬抚摸着顾倾城的脸,眼芒里是痛苦的激动。

他的泪珠滚下:“你这样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顾倾城看到拓跋濬眼里的剧痛。

他的痛,绝不下与她!

她又想到他为了自己宁可被五马分尸,他毫不犹豫的追着她跳下鬼见愁。

为了她,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们说好任何时候,都相信对方的。

坠落鬼见愁,明知道会死,他们夫妻也定了尾生之约,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如此的折磨。

“告诉我,你编个理由说服我!”顾倾城软软的跪在拓跋濬面前大哭,“求你了,拓跋濬,求你!”

拓跋濬痛苦的抱住她,给了她一个解释。

“……我来的时候,你奶娘和毓秀宫所有人就已经被乱箭射死。

而姑姑……却是等我来之后,握着我的剑,插进自己的胸膛……”

“这不可能,姑姑怎么会握着你的剑插进自己胸膛?”

顾倾城死死盯着她,眸光像锐利的鹰隼。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她!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怎么会和姑姑奶娘她们同时出现在梅林,她们一个死在乱箭下,一个死在你的剑下。

你武功盖世,是最敏锐的极地狼,你怎么会阻止不了姑姑拿你的剑插向自己。

再说姑姑好好的,即便要寻短见,她可以有一千种方法,却为何要死在你的剑下?!”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她的脑袋千丝万缕纠缠,混乱至极!

拓跋濬脑海里闪过皇爷爷冷厉的话:

“你明知道她的身份,却隐藏不报,不仅早就私下成亲,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还助冯熙一步登天,培植势力,整个军营几乎都是北燕余孽!

太乙真人之言,不得不信,她就是那个能颠覆大魏之人!

只要他们兄妹振臂一呼,不仅取大魏,乃至天下,都易如反掌!

你们若想她活,想她身边的人都活,就得自己承受所犯下的错!

让她看见冯左昭仪死在你剑下,这只是对你们的小惩大诫!”

他当时不惜舍弃一切,跪求皇爷爷:

“皇爷爷,濬儿可以放弃所有,带她远走天涯,此生此世,不踏入大魏一步!求皇爷爷不要折磨我们!……”

皇爷爷一听他要带她走,几近疯狂:

“你以为能带她一走了之,朕就拿你们没办法么?你要置太子府所有人的性命不顾吗?

是,朕知道,你和倾城都不怕死!但倾城舍得让她所有至亲为了她而死么?

还有那千千万万她请求释放的降奴,统统为她陪葬,你觉得倾城,能跟你走么?!”

皇爷爷不但拿太子府和北燕幸存下来的所有人要挟,还拿那千千万万的降民要挟!

那一刻,他不仅痛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更痛心得几乎想杀了皇爷爷!

但那终究是自己的皇爷爷。

他终究下不了手。

而且,他的赤霄剑早在进宫,便被卸下。

整个御书房,布满了虎视眈眈的隐卫,只要他稍有异动,即刻射成肉泥。

他占不了半分便宜,若敢异动,只会将倾城和她那些至亲,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六十三章:不共戴天

第463章:不共戴天

他深深知道,皇爷爷忍受不了的,是倾城其实一早与自己成亲,却蒙骗了他。

而拓跋渊再重生为祸,令他身中剧毒,对所有人失去信任,也令他变得更加暴戾。

他几乎不再相信任何人,连心底那一丝丝慈悲,都几乎消失殆尽。

当然,倾城是个例外。

他自始至终,即便知道倾城的真正身份,也没真正想杀了倾城。

可是,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深深的伤害了他以为爱护的丫头。

拓跋濬紧握双拳,痛苦的闭是眼睛。

再睁开时,咽了口口水,润润被怒火烧灼的喉咙,极力平静的解释:

“……我来梅林赏梅,发现这里有异样,就拔剑赶过来,已看见……奶娘和宫女们死在乱箭下。

而姑姑……跪在我面前,要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而后提起我的剑,就插在自己胸膛。”

“拓跋濬,你骗鬼去吧!”顾倾城厉声吼道。

一把将他推开。

“姑姑手无缚鸡之力,能在大魏战神的眼皮子下自尽吗?!

她的手还未抓到你的剑,你早已令她不能动弹,还怎么拿你的剑捅进自己的胸口?!”

“我……当时只听她说要好好保护你,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她却已经提剑插进了胸膛。”

拓跋濬痛苦而无奈。

拓跋濬虽然给了她一个解释,但姑姑软弱无力,想要从大魏战神剑下自尽,却是难比登天!

拓跋濬的警惕性比极地狼还高,在那种乱箭射杀了那么多人的场合下,警惕性更加飙升,怎么还可能让姑姑用他的剑自杀!

顾倾城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半个字也不相信!

拓跋濬和她们一起出现在梅林,姑姑被他所杀,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看来,从拓跋濬身上是问不出所以然了。

她只感觉脑袋沉重得要栽倒雪地上。

顾倾城摇着头,澄澈如圣泉的眼眸能将拓跋濬的骨肉虑透。

“不可能,这根本说不通!奶娘和师傅铁爷爷他们好好在蝴蝶谷,怎么会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找我,还与毓秀宫的宫人一起被射杀。”

顾倾城痛苦的分析。

“姑姑和李弈昨日被人下药陷害,企图诬陷她与李弈有染,她还以为那龌龊之人是陛下。

后来陛下传她去侍寝,姑姑回来说自己误会陛下了,陛下是传她去安慰她。”

思忖直至,她霍然顿悟:

“难道,那陷害姑姑之人,和今日姑姑之死,真的与陛下有关?”

随即,她揪着拓跋濬的胸口质问:

“是不是?拓跋濬,你告诉我,是不是陛下逼迫你做的?!”

拓跋濬沉痛的摇头。

她还是不相信,转身想跑去找陛下问个清楚。

却被拓跋濬一把抱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生怕她一走,事情闹大,就再也回不来他的身旁。

他的泪滚落下来。

“……倾城,你不要误会皇爷爷,冯左昭仪自刎,皇爷爷……此刻正在伤心呢。”

他违心的道,稍顿,他又继续为皇爷爷辩护:

“皇爷爷就像你所说的,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更不忍心伤害你。”

拓跋濬眉头紧蹙,双拳握得骨关节泛白,仿佛要把拳头捏碎,语气有压抑的艰难,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不是陛下?”

顾倾城的声音空洞飘忽,继续分析:

“是啊,陛下和老祖宗都那么疼我,他怎么舍得让我伤心。”

“即便他要姑姑死,有千万种方法,怎么会要姑姑死在你的剑下。”

顾倾城几乎用尽了她的聪明睿智,仿佛也理不清个所以然。

“好了,我们回去,好吗?”拓跋濬吻着她的额头,喉咙因为强忍着悲恸,早已经嘶哑。

顾倾城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上,抓着脑袋,泪流满面:

“难道姑姑一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早早起来给我做了最后一次枣泥山药糕和炖汤?”

倏然,她想起来什么,赶紧爬起来。

“对了,姑姑给我做了枣泥山药糕和炖汤,我得赶回去喝汤了,姑姑还煨着阿胶汤,说汤要趁热喝呢!”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皇宫跑。

拓跋濬一把抱起她,飞一样带她回毓秀宫。

毓秀宫冷冷清清,一个宫女都没有,就连早上那个梅香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殿上那束骨里红梅花正幽幽绽放,暗香流淌。

餐桌上依然摆着早上那盘枣泥山药糕,那盅炖汤,依然煨着,炭火已经没有了,汤却还有余温。

姑姑给她炖的汤做的枣泥山药糕,那是姑姑的深情厚意,她不能辜负了。

姑姑即便临死,缓过一口气来,也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得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她跌跌撞撞的扑到饭桌。

也不管冷热,端起炖汤就喝,她喝得很小心,一滴汤水也不让洒出来。

她的泪,一串串落在汤里,把整盅汤都喝了。

而后,她又抓起枣泥山药糕,大口大口的吃,时不时被噎着。

看得拓跋濬和侍女又心酸的落泪。

满满一大盆的枣泥山药糕,她要快点吃,才能吃得完,那是姑姑用尽了自己的爱为她做的。

她眼前浮现着姑姑一丝不苟的给她做枣泥山药糕,每一个过程,都倾注了母爱。

她的眼泪又狂奔。

她一边哭,一边吃,饱尝着姑姑浓浓的母爱。

她一块块把枣泥山药糕往嘴里塞,拼命咽下去,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倾城,好了,别吃了。”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的样子,心如刀绞,忍不住又落泪。

“不可以剩的……这是姑姑好辛苦为倾城做的……我不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的,姑姑会伤心的……”

侍女侍卫见她这个样子,一个个也止不住泪水狂奔,低低的哭泣。

终于,她一件不剩,把那大盘枣泥山药糕塞进肚子里。

最后揪着拓跋濬的胸襟,冷冷的话吐落拓跋濬面前:

“拓跋濬,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而后,整个人就直直往后栽倒……

拓跋濬接住她的时候,顾倾城已经昏倒过去。

这一次,无论拓跋濬如何掐人中,她都没有醒来。

她在梦魇中哭醒,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又哭又闹着要杀了拓跋濬,而后又哭到晕倒。

眼睛都几乎哭成了核桃,嗓音嘶哑得说不出话。

见她这般模样,他的心都碎了。

他宁愿她起来杀了他!

她太累了,所受的打击太大了,也该让她好好歇歇了。

他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也几乎抱着她整整六天六夜。

而顾倾城醒过来时,是第六天的半夜。

皎洁的月色从窗口照进来,带着刺骨寒意,在她的寝殿铺了一地的残雪。

也洒下满室的悲凉。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的反常,几乎没有一天不下雪,阳光几乎成了奢侈的。

拓跋濬依靠着床背,将顾倾城抱在怀里,阖眼打盹。

顾倾城一动,立马惊醒了他。

“……倾城?”

拓跋濬低声喊她,声音里全是嘶哑的温柔。

她这几日昏睡中奶娘和姑姑死去那一幕一直在噩梦里反复重现。

她哭了整整六天,醒来哭梦里哭。

到彻底醒来的时候,所有的意识又回归。

痛苦如影随形!

这次,她彻底的从噩梦醒过来了。

“姑姑呢……奶娘呢?……”

她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到几乎分辨不了说的是什么。

“已经……下葬了。”拓跋濬缓缓道。

缓缓的声音,有压抑的痛。

顾倾城霍然起身,一把抓住拓跋濬的双臂。

惊愕而悲愤的瞪着他:

“为何那么快就下葬?为什么不叫醒我起来送她们?!”

“……已经,是第六天了,你一直昏迷不醒,皇爷爷也不想姑姑的尸体停放太久,就下旨厚葬。”

原来,她已经昏迷了六天。

拓跋濬还告诉她,陛下厚葬冯左昭仪于皇陵后妃陵墓。

而顾倾城的奶娘则葬在天子山附近的一块风水宝地。

这样也好,以后她去拜祭老祖宗和姑姑,也就可以就近拜奶娘。

拓跋濬把顾倾城拥在怀里,心里像刀扎的痛:

皇爷爷不仅欲对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冯左昭仪,冠一个与御林军通奸之罪。

事与愿违又不择手段的让自己杀了她,却又虚情假意的厚葬!

他从不知,皇爷爷会有那般的卑鄙无耻,假仁假义!

莫非皇座上掌管生死的人,人性都会扭曲如斯?!

雪夜,静得可怕。

皇宫很难得如此出奇的安静。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住。

拓跋濬看着怀里痛苦而虚弱的人儿,眼底聚上心疼的泪花。

她扬眸,静静的看着抱着她的那个人。

那个杀害她至亲的人。

是她最爱的人。

也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清湛澄澈的眸子里,纠缠着无尽的痛色。

她知道拓跋濬行事狠戾,心思沉稳,处事细腻,却有分寸,不会乱杀无辜,姑姑不会无缘无故死在他剑下。

若有人能逼迫他做这一切,天下间也只有他的皇爷爷。

而且,怕是皇帝拿他最在乎的东西威胁!

但拓跋濬再无辜,姑姑还是死在他的剑下。

奶娘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关系。

让她的挚爱,杀了她的至亲。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情劫?

胸腔里,百转千回。

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可是,这个怀抱,依然那么安然,安稳。

稳稳的就像保护婴儿的摇篮。

汹涌如潮的泪,无声滑落。

拓跋濬紧紧的抱着她,汲取着那甘甜的桃花泪。

她胸腔里,泛起一阵酸涩。

看着窗外的鱼肚白,虚弱的喃喃自语:

“天快亮了,我要准备一下,去拜祭姑姑和奶娘了。”

拓跋濬心疼的看着她,像哄孩子:

“你已六日六夜,水米不沾,我熬了粥,你先吃点,天亮后才有力气去拜祭姑姑和奶娘。”

顾倾城颓然的默默摇头。

“倾城,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姑姑不希望看见你这般不寝不食,伤痛颓废,否则她在天堂也会不安息。无论如何,你得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是啊,姑姑一再叮嘱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她更不能饿着肚子去见姑姑,否则姑姑会不高兴的。

半晌后,她终于不抗拒吃食了。

拓跋濬随时在毓秀宫煨了一锅肉粥,只等倾城随时起来都能喝上热气腾腾的肉粥。

拓跋濬一勺一勺,细心的喂着他的倾城。

但愿每日,都能这样平平静静的喂着他的倾城。

顾倾城想到他第一次在一揽芳华给她做的海鲜粥。

每一次给她做的可口饭菜。

这样尊贵的男人,却甘之如饴的为她洗手作羹汤。

而且乐此不彼。

他对她所有的好,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那些真实得像是回忆的梦,在脑海飘荡。

大粒大粒的泪珠又滚落下来。

那一口粥,几乎噎得她透不过气。

拓跋濬赶紧给她扫扫背,一切是那么的熟稔自然。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大哭:

“拓跋濬,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从来不曾质疑你对我的爱,我们的爱,千年万载,我的心都长在你身上。”

“为何每一生,我们都劫难重重,这一生,你为何偏偏杀了我的至亲。”

“我若不为她们报仇,实属不孝,良心难安。”

“可我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让我又如何忍心对你下手。”

她一声声,一句句,听得他心都碎了。

“倾城乖,我们别想那些事了,好吗?”

拓跋濬柔声抚慰着。

顾倾城又呜呜的哭:“千载情缘,万世劫殇。难道我们,真的是情深缘浅?”

“不会的,无论刀山火海,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的。”

拓跋濬的语气笃定,毋容置疑。

把倾城拥在怀里,两人交颈,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他的眸眼,倾城却看不见。

倾城方才一阵抽泣,那些肉味在咽喉和胃里翻腾,她又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

飞鸿飞雁赶紧过来帮忙,飞鸿一边给她擦拭,一边紧张道:

“郡主,您这几日都呕吐,真的没事么?”

拓跋濬看着顾倾城,又惊又喜:

“你这几日都呕吐?莫不是……有喜了?”

飞鸿飞雁也同时带着一脸希冀的看着顾倾城。

若郡主真的有孕,他们之间的这些隔阂,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顾倾城淡然的看着拓跋濬。

“……之前去鬼见愁,看见那么多血淋淋的毒物,便觉得恶心呕吐。

而几日不进食,一下子吃东西,胃受不了,自然会呕吐。”

顾倾城这样的解释,好像合情合理,但所有人却好像都不相信。

千年情缘,万世劫殇。

她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

她很想冲动的告诉他,自己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他刚刚成了自己的杀母仇人!

他们之间,不共戴天!

姑姑和奶娘,两位母亲的恩情,昊天罔极,她不能不孝!

否则,她枉为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六十五章:仇深似海

第465章:仇深似海

她先展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师傅的字,奶娘不识字,看那语气,却是奶娘让师傅代写的。

七公主懿鉴:

如今,该尊七公主为左昭仪娘娘了。

老奴乃辽西王妃近婢张秀兰,当年魏帝觊觎王妃美色,给辽西王网罗谋逆之罪,灭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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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仇深似海

第465章:仇深似海

她先展开一封信,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师傅的字,奶娘不识字,看那语气,却是奶娘让师傅代写的。

七公主懿鉴:

如今,该尊七公主为左昭仪娘娘了。

老奴乃辽西王妃近婢张秀兰,当年魏帝觊觎王妃美色,给辽西王网罗谋逆之罪,灭国后再灭辽西王五族。

当时小王子冯熙幸被长孙将军救走,老奴与慕容先生和铁将军,上官侍卫等人护卫小公主出逃。

后逃至王妃祖家王家屯,巧遇老奴那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张秀莲。

其时张秀莲带着被顾仲年遗弃的女儿顾倾城回老家。

当年王妃之父王孝廉育有一对孪生女儿,也寻了老奴与秀莲妹妹这对孪生姐妹伺候两位小姐。

其时战乱,老奴与大小姐转辗流落北燕,大小姐嫁与当时的太子殿下,二小姐后来嫁了顾仲年。

老奴从秀莲妹妹口中,方知二小姐不但被顾仲年害死,王老爷一族也被其谋害,连亲生女儿顾倾城也被遗弃。

顾倾城其时早已奄奄一息,即便是医圣慕容先生,也无力回天。

王妃少时便与妹妹约定,若她们育有女儿,姐姐的女儿叫倾国,妹妹的女儿叫倾城。

顾倾城既已死,老奴妹妹张秀莲要回平城嫁人。

老奴便与妹妹商量,两人互换身份,老奴顶着妹妹张秀莲之名,小公主冯倾国冒用顾倾城的身份,瞒天过海,希望小公主逃过一劫。

就这样,我们与慕容先生等人隐居王家屯蝴蝶谷,避开魏帝追杀。

慕容先生将自己毕生医学,对小公主倾囊相授,上官侍卫和秦般若对小公主也是百般教导。

一晃十六年,小公主宛如王妃再生,倾国倾城,如今倾国公主已及笄成人,冒用了顾倾城身份那么久,也该回来为姨母及外祖父报仇。

为小公主安全计,请娘娘代为庇护亲侄女的周全。

也不知小王子和长孙将军流落何方,只盼他们都平平安安,避过魏帝追杀,为辽西王留下血脉。

并随龙吐珠钗附上王妃当年自刎后绝笔诗笺。

谨此具陈,不附赘言。

恭请娘娘凤体金安。

老奴张秀兰磕首。

顾倾城一边看,一边瞪大着惊骇的眼睛,越看越震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

全身剧烈颤抖,手哆嗦得几乎拿不稳信件。

原来自己,竟然是北燕辽西王冯朗的小公主冯倾国,冯左昭仪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

难怪,娘娘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叫她姑姑,一直将自己视如己出,像慈母万般爱护!

原来,师傅并非偶然认识自己和奶娘,师傅和铁爷爷,上官姑姑他们,是一直护佑自己的大恩人!

奶娘在信中表了师傅等人对自己的功劳,却不夸自己一句。

魏帝觊觎她母妃美色,灭国灭族,她和哥哥冯熙死里逃生!

冯熙……长孙无垢,可不就是她认识的冯熙大哥?!

难怪他当初误认自己是倾国妹妹,还说自己长得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哥哥看见自己第一眼,就忍不住落泪。

可见哥哥心里有多思念母妃,心里有多痛!

就连长孙老将军看见自己,也泪流满面。

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她是小倾国,却不敢相认!

“啊!!!……啊!!!……”

她痛心得捂着嘴巴狂哭。

痛定思痛后,她再重新拿起那蘸血写的诗笺,阖眼,便能看见当年冯门诛灭五族,血流成河,母妃自刎,六月飞雪。

当年是何等悲恸啊!

这是母妃留给自己唯一的信物,她把薄绢紧紧的摁在胸腔。

悲愤,怨恨,痛心,像惊涛骇浪,翻江倒海,汹涌而至,眼泪像决堤洪水,汹涌狂泻……

“父王……母妃……姑姑……哥哥……”

顾倾城狂呼着,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成了泪人。

眼睛哭得模糊,半晌,才强忍着悲恸,再看另一封信。

那是姑姑给她留的信:

倾城吾侄,见字如晤。

倾城既是姑姑的倾城,亦是姑姑的倾国。

当汝看见此信,应也看到奶娘当初写给姑姑之信。

知晓汝之真正身份,也知姑姑乃汝之亲姑姑了。

昔日灭国灭族,姑姑本该追随王兄殉国。

强者为王,皇权下,任何人都是蝼蚁。

姑姑委身魏宫,苟且偷生,这些年,姑姑无一日不在痛苦中度过。

好在,后来上天将倾城送来姑姑身边,可惜这样美好的日子,太短暂了。

姑姑的倾城,仙姿佚貌,心地善良,聪明睿智,乃姑姑和你父母的骄傲。

姑姑一早知汝身份,熙儿也知汝是妹妹倾国,熙儿有今日,要感谢濬儿的爱屋及乌。

只可惜,姑姑看不见倾城与濬儿的大婚,只能提前祝福你们了。

牢记姑姑的话,切勿让陛下洞察汝已知悉自己的真正身份。

把蚀骨的仇恨暂埋心里,忍!

忍!!!

忍到自己成为主宰天下最强大的王!!!

一定要和熙儿好好活下去,即便是一个人活下去,便是为父母而活,为全族人活,为全北燕而活。

不要辜负师傅奶娘和那么多人,这些年来为你付出的血汗。

姑姑要去陪汝父王母妃了,姑姑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就是倾城了。

这些日子,有倾城陪伴,能看见汝美丽的笑靥,姑姑此生已无憾,可以含笑九泉了。

书不尽言,不胜依依。

姑姑留字。

看完这些信笺,她全身筛糠般打颤,牙关抖得咯咯作响,连骨头都蚀骨噬髓般痛!

姑姑信上字迹笔墨尤新,应是几日前所书。

或者就是那晚姑姑自陛下那里回来,悄悄给自己所写?

姑姑那时已知自己必死无疑。

姑姑知道被人陷害后,曾痛心是陛下所为。

原来竟是真的!

难道是陛下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晓姑姑和拓跋濬隐瞒,才逼迫拓跋濬去杀了姑姑,杀了奶娘?灭了毓秀宫诸人?

以此惩罚他们?

愤怒,悲恸,悔恨,痛心,又汹涌而至……

眼泪,也如海浪狂奔……

“姑姑……姑姑呀,你是被他们逼死的啊……姑姑……我怎么那么笨,没把姑姑救走啊……”

顾倾城捶胸顿足,后悔不迭,若她知道姑姑必死,肯定带着姑姑远走他方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

灭国灭族,杀父杀母杀姑姑之仇。

仇深似海!

顾倾城整个人,像在火里烤油里煎。

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跪倒在地上。

良久,牙缝里拼出一句:“拓跋焘,我与你不共戴天!”

守在毓秀宫宫门的飞鸿飞雁,见郡主在娘娘的寝殿里头,哭得泣不成声。

还骂起了皇帝。

俩姐妹相视一眼,赶紧反锁毓秀宫门,急急走进寝殿。

见郡主跪倒地上,哭得吐血,她身旁还有两封信和诗笺。

姐妹俩吓得哭着扶起顾倾城。

飞鸿颤声问:“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悲恸得说不出话。

飞雁捡起地上的两封信,见郡主不阻止,两姐妹便看了信。

看完信,把她们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吓得跪在顾倾城面前。

飞雁失声道:“郡主,如此说来,您是北燕公主啊!”

飞鸿则顿悟的喃喃:“原来是这样,郡主与冯左昭仪乃亲姑侄,那么娘娘,会不会是陛下逼迫高阳王……”

飞鸿想说冯左昭仪是被陛下逼迫高阳王杀死的。

后面的话却又忍住。

顾倾城的泪又落下,连飞鸿飞雁都能猜到,难道她还猜不到姑姑为何而死么?

她痛心道:“可叹我懵然不知,竟认贼作父!”

飞鸿又一脸困惑:

“……怎么会这样呢,您昏迷这六天,除了上谷公主,陛下每日都来看您醒了没有,那番担心,不像有假啊。”

飞雁也苦恼道:

“是啊,看陛下对郡主,还是一如往昔的好啊。”

顾倾城一听,胸腔更加抽搐的痛,眼眸顿时又朦胧。

陛下与她相处的种种画面,一一浮现眼前……

那时,她不想让陛下见到她的模样,蒙着脸,欺骗他脸上长了痱子。

他不但不责罚自己,还与自己成为知己,忘年之交……

那像大山一般宽厚的背脊,不顾自己有腿疾,竟然背起她爬上摘星楼九重天,与她把酒谈天……

他像天下间最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为她遮风挡雨,任她予取予求,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他都义无反顾的把自己宠上天……

为什么那个恩同父亲的大山大叔,竟然是她的杀父仇人。

为什么……

她的泪汹涌而下,哭得泣不成声。

若能选择,若能将时光倒流,她宁愿将那些仇恨的历史抹掉,让那一切的不愉快都不发生。

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失去那位大山大叔啊。

他明知道她是漏网之鱼,他应该将她杀无赦!

为什么他还要来关心自己?!

他应该对她无情无义,就像对姑姑一样。

这样,她也许,就能对他狠硬心肠。

又或者,是姑姑以自己一命,换得他们兄妹的平安了吧。

她曾经视如大山的慈父。

曾经给过她父亲温暖的那个人。

曾经她那么的眷恋那份父爱。

为什么……他竟然是自己的大仇人!

倘若那个大仇人,从未溺爱自己,把自己宠上天。

倘若她从未当那人如父亲般敬慕,如大山般依靠。

此刻,她的胸腔,就不会被乱箭所穿。

痛得她宁愿死去!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对她开这样的玩笑!

飞鸿见郡主哭得泪如雨下,也是万分悲恸。

待郡主哭得喉咙嘶哑,她才又惴惴道:

“郡主,娘娘可是让您一定要忍,切勿让陛下知道,您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对啊。”飞雁也点头道:“即便娘娘最后回光返照,也嘱咐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顾倾城捧着脸,深深的把自己埋进手掌心。

其实,她最难面对的,就是大山大叔。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力气,能不能提起那把复仇的刀,对着那个曾经敬仰的大山。

别了,她的大山大叔……

好半晌后,她擦干净眼泪,把那两封信重新卷好放进龙吐珠钗里。

本来她想把信烧掉的。

但那是母妃和姑姑给她的遗物,她想念她们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权当看见母妃和姑姑温慈的笑颜。

而后,她再把珠钗插进脑后发髻。

“你们放心,姑姑为了让我活下去,选择了死,她临死也希望我平平安安,我不能辜负了姑姑和师傅奶娘他们。”

顾倾城说罢,又看着她们俩,神色纠结,语气也有不舍。

“你们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你们且拿这里的金银首饰,和一心堂的医女一起分了,各自谋生去,也好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有依靠。”

飞鸿飞雁一听,顿时呜呜大哭。

“郡主,您怎么能不要奴婢……”

两姐妹随即齐齐跪下来,认认真真的向她磕了三个头。

两人又同时拔出匕首抵在脖子上。

飞雁哭道:“郡主若逼我们离开,奴婢立刻自刎!以谢郡主!”

“郡主,您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绝不离开郡主,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护佑郡主。”飞鸿泪流满面,一脸悲壮。

“……好。”顾倾城扶起她们,喉咙哽咽,“咱们生死与共。”

她让飞鸿飞雁什么也不要带,就这样离开皇宫。

飞雁与飞鸿相视一眼,郡主金银珠宝衣物不带,倒没关系。

可老祖宗赐给她的丹书铁券,必要时可保郡主或者她哥哥一命啊。

飞雁惴惴的开口:

“……郡主,身外之物,咱们也不稀罕,可老祖宗赐给您的……丹书铁券,您可得带上。”

飞鸿也点头道:“对啊,郡主,必要时,丹书铁券可救郡主和您哥哥呢。”

顾倾城微叹口气。

“父王当年为免生灵涂炭,已携全国投诚,所谓谋逆,实属欲加之罪。

我冯氏清清白白,既然没罪,何须他大魏的丹书铁券求饶!”

飞鸿飞雁见郡主大义凛然,连丹书铁券都不稀罕。

这可怎么办呢?

飞雁眼珠子一转,口齿伶俐道:

“可是,那是老祖宗对郡主您的一番爱护,您是老祖宗嫡亲骨血,你怎能不要老祖宗赐给您的东西呢。”

“对啊,那可是老祖宗赐给她玄孙之物,郡主自当珍而重之。”飞鸿也小心翼翼道,“况且郡主方才还答应娘娘,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顾倾城看看她们俩,淡然道:“那你们就带上,好好保管吧。”

飞雁赶紧将丹书铁券包裹好背上。

再披上斗篷,别人就看不出她背上有东西了。

有了这个宝贝,郡主的命就有保障了。

“郡主,那我们要去哪里呢?”飞鸿问。

“先去拜祭姑姑和奶娘吧。”顾倾城道。

日前拜祭老祖宗的香烛祭品还有,飞鸿飞雁拿着篮子装上。

顾倾城抿抿嘴,率先走出毓秀宫。

她自从进皇宫,就住在毓秀宫。

这里,有多少和姑姑相伴的身影。

有多少难忘的恩情。

抬眸看看外面的天色,寒冬里,终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

在冬日来格外的温暖。

许是老天把她身上的阳光都盗走了,才有了如此令人妒忌的妩媚。

才令她的世界,只有一片冰冷,孤寂,漆黑。

皇宫里宫女内侍各司其职,依然忙着每日的事务。

皇宫所有人皆知顾倾城与冯左昭仪亲如姑侄。

如今冯左昭仪惨死,听说安平郡主昏迷了几日几夜。

猛然见她走出毓秀宫,也不禁驻足,投来同情和关心的眸光。

安平郡主那苍白憔悴的样子,怕是真的很伤心啊。

顾倾城远远看着御书房,养心殿,关雎宫,万寿宫,摘星楼的方向。

摘星楼上隐约有人影晃动,她也不去看到底是谁了。

那些曾经难忘的记忆。

那些曾经让她感动到流泪的日子。

别了。

一切将一去不复返。

她匆匆离宫,自是不辞而别。

因为,她至今不知如何面对那位杀父仇人。

她的大山大叔。

出宫的路上却遇到来看望她的卫绾。

“郡主,您可醒来了。”卫绾迎上来,一脸的担忧。

“谢谢你,卫绾。”顾倾城提起精神向她点点头。

飞雁知道郡主想尽快离开皇宫,便对卫绾道:

“卫姐姐,咱们郡主要赶去拜祭娘娘呢。”

“好,那卫绾不耽误郡主了。”

卫绾知道安平郡主此刻难过的心情,又柔声关心一句。

“郡主要节哀……”

顾倾城向她点点头,记住了她的好。

遂与飞鸿飞雁离开毓秀宫。

顾倾城前脚离开皇宫,宗爱就把她的行踪禀报了在摘星楼远远看着顾倾城的皇帝。

“……去拜祭她姑姑了?”拓跋焘微微颔首,意料之中。

稍顿,再紧张的问:

“可有带什么衣物行囊离开?”

“……这个,倒好像没有。”宗爱道,“就是她平日里去医庐的样子。”

拓跋焘好像终于松口气,紧张的神色松懈下来。

看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会回到皇宫。

而后痛苦的扶额,按揉着太阳穴,陷入难言的沉痛中。

他当初以为,那个不惜自刎拒绝他的女人,令他备受相思之苦。

求而不得的痛苦,他以为,已经尝过。

原来那时被拒绝的滋味,和今日他对倾城求而不得的痛苦相比。

简直不值一提。

那丫头给了他多少欢乐,就带给他百倍的痛苦。

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权谋诡诈,多少战役,多少兵戈,多少血流成河。

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可是,如今他怕。

他怕失去了那丫头。

那个靠在他背上,脆生生的叫他大山大叔,对他肆无忌惮的丫头。

那个令他真正感受过爱的丫头。

即便,他为了惩罚她与濬儿对他的欺骗,他亲自导演了一场残酷的戏码,要她的挚爱杀了她的至亲,令她痛不欲生。

可是,折磨她的同时,他的心,也是泣血。

就像打在孩子身,痛在娘心那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六十六章:痛在心上

第466章:痛在心上

顾倾城她们出了皇宫,坐上马车直奔天子山。

顾倾城微微阖眼,冷静的想着奶娘和姑姑的信。

原来奶娘的真名叫张秀兰,张秀莲是她妹妹的名字。

而真正的张秀莲换了张秀兰的名字回平城成亲了。

难道上次在府门看见那个酷似奶娘的人,是张秀兰?

她倏然张开眼睛。

难道那死去的,不是奶娘,而是真正的张秀兰?

奶娘和师傅铁爷爷他们在蝴蝶谷,奶娘是不会一个人出来的。

当初铁爷爷出来,师傅还让上官姑姑陪他一起。

对!奶娘不会一个人出来。

而且她的蝴蝶儿也没给自己禀报过奶娘会出来。

而那个酷似奶娘的女人,她的五官轮廓确实像奶娘。

但皮肤和高耸的颧骨,却是与奶娘有区别的。

如果那人是奶娘的妹妹,又是谁把她抓来,让他死在拓跋濬箭下,让自己恨拓跋濬呢?

只有陛下能逼迫拓跋濬,难道一切,都是陛下所为?!

又或者,拓跋濬怕自己的身世被姑姑和奶娘泄露,才不得不杀了她们,保存自己?

而张秀兰不是在平城成亲了么?

那她的家人呢?

想到那个可能不是奶娘,她心里骤然轻松了些。

因为这样,起码蝴蝶谷还是安全的,师傅和上官姑姑他们还没有暴露。

而姑姑说冯熙哥哥能有今日,全靠拓跋濬的爱屋及乌。

也就是说,拓跋濬一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冯熙是自己的哥哥,才爱屋及乌?

对了,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拓跋濬对冯熙特别的好。

在广陵,还要她和冯熙焚香向父母祭拜。

还嘱咐自己当冯熙像亲哥哥一样。

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

他不敢告诉自己,就是怕自己有今日的危险吧。

可是,即便他为了保护自己,不让自己的身世外泄,而不得不杀了姑姑她们。

这样剜肉补疮的保护,她怎能承受?!

她怎能原谅!

灭国之仇,灭族之恨。

他的皇爷爷还是自己的大仇人。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情深缘浅。

也许,他们此生的情劫,终究又来临了。

顾倾城先就近去拜祭了奶娘。

她不知道那是奶娘还是奶娘的妹妹。

想到她那般惨死在乱箭之下,她就锥心的痛。

尽管她的心,寄存在那个人身上。

可怜奶娘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

她还没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奶娘便和姑姑一起被害。

不管埋在这里的是奶娘也好,奶娘的妹妹也罢。

终究,她都是被自己连累而死。

那份深深的愧疚,那份伤痛,都无以复加。

无声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坟头。

而后,她再去拜祭姑姑。

下了马车,让车把式老关留在陵墓外面。

正好,车把式可以遛马。

这次守护皇陵的侍卫居然个个都在,见来的是安平郡主,赶紧恭恭敬敬的见礼,并引她们到冯左昭仪的陵前。

而后远远退至陵墓外面守候,不敢打扰郡主拜祭。

缕缕香烟缭绕,她跪在姑姑陵前,仿佛看到了姑姑温慈的笑颜。

姑姑如母亲般的呵护,又一点一滴涌现眼前。

眼泪,也汹涌而出……

“姑姑,您怎么不早点告诉倾城,您就是倾城的亲姑姑。”

“倾城知道,姑姑是为了保护倾城,丢了性命。”

“倾城没见过爹娘的面,已经是遗憾了。如今就剩下您和哥哥两个亲人,您为什么丢下我们呀……”

“若那晚姑姑回来,倾城知道姑姑会遭遇不测,倾城就算死,也会带姑姑离开皇宫啊……”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所,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无所谓……”

顾倾城一边烧冥纸,一边悲恸的哭。

这个寒冬,夺走了她的老祖宗。

夺走了姑姑和奶娘。

也夺走了她的挚爱。

连大山大叔都被寒冬吞噬。

这时,拓跋濬回去洗漱沐浴。

收拾出来正要去找倾城。

他的母妃也来到他身边。

“濬儿,倾城确实是难得的好孩子,母妃也明白,只有她才真正值得你去爱。

她与冯左昭仪情同姑侄,如今冯左昭仪去了,她肯定很伤心。

你一定要多加爱护,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也要多担待。”

太子妃一改往日对倾城的不满,流露出对拓跋濬一般的慈爱。

拓跋濬见母妃对倾城不但接受,还如此慈爱。

眼眶陡然就一红,握着母妃的手,喉咙有些哽咽的点头道:

“母妃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曾经因为母妃对倾城的恶语而对母妃不满的拓跋濬。

此刻那些不满,已然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感动。

离开太子府,侍卫便告诉他安平郡主已经去拜祭冯左昭仪了。

拓跋濬随即与侍卫骑马直奔天子山皇陵。

马蹄急骤,伺候顾倾城拜祭冯左昭仪的飞鸿飞雁,远远看见拓跋濬走来,不约而同低低的叫了声:

“高阳王殿下……”

而后识趣的退到附近,和拓跋濬的侍卫们在一起。

为高阳王和安平郡主腾出空间。

顾倾城的袖间,滑落一样东西。

“倾城,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看开些。”

拓跋濬蹲在顾倾城身旁,拿起地上的香,添在聚宝盆里燃烧。

顾倾城泪眼婆娑,看着拓跋濬。

一身银狐裘皮的拓跋濬,五官似雕琢,高鼻薄唇,俊美得颠倒众生。

美得任何女子看一眼都会乱了心。

这么爱她的男人,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他,向她的亲人举起屠刀?!……

“拓跋濬,你告诉我,在姑姑坟前告诉我。

发生了一些事对吗?你为了保护我,怕我受到伤害。

结果,我的姑姑和奶娘,还有毓秀宫所有人,不得不死在你的剑下。对么?”

顾倾城啜泣着,软软的问。

他的倾城,问得那么无助,哭得如此可怜。

他的心撕裂般的痛。

他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喉咙几次转动,却换来眼眶猩红。

顾倾城又柔声哀求。

“我们说过,要相信对方,只要你告诉我真正原因,我就原谅你。”

哪怕她对拓跋族仇深似海。

哪怕她与拓跋濬不能共结连理。

她也希望,拓跋濬没有伤害她的亲人。

她已经痛失亲人,她不想失去那千万年沉淀的爱。

拓跋濬却滴水不漏,坚称是姑姑扑到他的剑上。

简直当顾倾城是傻子。

顾倾城缓缓站起身,拓跋濬蹲在地上,将那些祭品继续往聚宝盆里添。

顾倾城在拓跋濬身后,倏然举起玄月匕首。

拓跋濬听到身后刀刃裂空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

玄月匕首朝他的背上扎下来,没有半分的犹疑和手软。

拓跋濬疾如闪电的往旁边的雪地上一滚。

匕首插入雪地,直没过刃柄,可见顾倾城用了多大的力气。

顾倾城手上也因为用力过度,一直滑向刀刃。

削铁如泥的弦月匕首,直接撕裂她的手掌。

嘶……

顾倾城的双手,登时又裂开两道大口。

白肉外翻。

血滴落姑姑的坟前。

逐渐发芽,长出蟠桃花。

“倾城!”

拓跋濬惊呼中,一把将刺杀未遂的顾倾城抱在身上。

拿开她的刀,赶紧给她包扎伤口,两手皆缠了厚厚的一层。

顾倾城没有动。

她浑身无气息般,任由拓跋濬抱住。

拓跋濬含了无尽的哀伤和心疼,吻着她。

“倾城,对不起。”

顾倾城身子抽搐几下,发出痛心的冷笑。

“你看,你果然是灵敏机警的极地狼,哪怕我是你最爱的人,哪怕你可以为了我被五马分尸,你都时刻保持着警惕……”

拓跋濬心中大恸。

她清湛的眸眼里,泪水在打转,倒影着他英伟的身姿。

“你的警惕性那么高,我的匕首落得那么快,你都能轻松躲过去。

姑姑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怎么就能用你的剑,刺杀自己。而你,却阻止不了?”

顾倾城的声音更轻,好像稍为用力,她的眼泪就被震下来。

“你是被逼的,是么?”

她像个饥饿的孩子,望着一勺米粥,等着救命般张大嘴巴,嗷嗷待哺。

他希望杀她姑姑和奶娘的人不是拓跋濬。

他皇爷爷灭了她的国,灭了她五族,杀了她父母,她已经与他无可能了。

她只希望保留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爱。

她不希望想起他的时候,胸腔仍然是锥心的痛。

否则,她真的一无所有。

她一下子失去全部!

她可怜兮兮哀求着,奢望着!

顾倾城那一刀没扎进他的背脊。

却扎进他的心窝。

疼得他潸然落泪。

“倾城,我只是想去看看梅花,就看到了你姑姑和你奶娘,意外就发生……”

他还没说完,顾倾城就怒吼起来:

“我不相信!”

她一把推开拓跋濬,站起来,惨白的小脸几乎没有血色。

顾倾城以为抓到了什么时,一切又回到原点。

拓跋濬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只觉得胸腔悲愤难填,那口气在胸口处左冲右突却怎么都寻不到出口,只憋得她心胸欲裂一般。

她气得继续怒吼: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就是北燕辽西王逃脱的小公主。

你怕我的亲姑姑冯左昭仪和我的奶娘暴露我的身份。

你怕陛下将我赶尽杀绝。

你怕我知道与你们拓跋族仇深似海。

我不会同你在一处,才逼不得已,杀了姑姑和奶娘!

让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我们就能不离不弃!

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倾城的话,像一把把冰刃,飞射进拓跋濬的心脏。

拓跋濬震惊得软软的倒退几步,脸色惨白。

“……倾城,你,你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拓跋濬,你果然是一早知道的!”

顾倾城惨然的笑,苦涩的笑。

笑得泪流满面。

“果然是这样,你怕我的身份暴露,怕陛下不会放过我这个漏网之鱼,怕我受到伤害。

所以,你要把知道我身世的人都杀掉。这样,我就会安全的待在你身边!”

“……倾城,我是一早知道你的身世,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拓跋濬痛苦而艰难道。

“不是那样?那就是皇帝逼迫你所为,他逼你杀了我的至亲,是不是?!”顾倾城仍然嘶吼。

拓跋濬抱紧她,这样,倾城就看不到他纠结痛苦的表情。

“倾城,你确实……聪明睿智,可是,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猜疑皇爷爷好不好?

我们说过相信对方,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皇爷爷,我们……都不会伤害你……”

拓跋濬紧紧抱着她,真的害怕会失去他的倾城。

顾倾城伏在他的肩膀,哭得声嘶力竭。

“我知道你爱我,我一直不怀疑。

但你这般爱我,这般保护我,为了我的安危却杀了我的至亲。

你让我如何承受,又如何对得起姑姑!”

顾倾城趴在他的肩头,她的手,却悄然的在发髻取下那枚龙吐珠钗。

她缓缓退出他的怀抱,四目交投间,她手一扬,快如闪电的一下子将珠钗插在拓跋濬的胸口上。

这次快得,拓跋濬闪避不及。

“噗!”的一声。

如小匕首般锋利的珠钗,刺进他的胸口上。

就是刺进她的心上!

痛在他的身,却痛在她的心!

她脸色惨白如纸,再拔出珠钗。

拓跋濬的胸口血流如涌!

顾倾城却痛得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喷向姑姑的坟前。

她的鲜血落在土壤上,随即,又长出一株绿芽苗,蟠桃花。

两株蟠桃花,守护在姑姑的陵墓前。

她软软的倒下来,却落在拓跋濬的怀里。

拓跋濬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因为他知道,真正受伤的是倾城的心,真正最痛的人是她。

“倾城!……”拓跋濬心疼的大叫。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胸口涌出来的血。

瞬间呼吸骤顿。

脸上失去了最后的血色。

这一刺,真的刺在拓跋濬的身上。

却刺进她自己的心窝!

看着手上滴血的珠钗,

她胸腔抽搐的痛!

她竟然伤了她爱入骨髓的夫君!

护卫们闻信飞奔过来抢救,如此,拓跋濬只得暂时放开倾城。

战英一手紧摁住拓跋濬那喷血的伤口,赶紧往里灌了一瓶金疮药。

血止住了些。

飞鸿飞雁也慌乱的帮忙包扎。

拓跋濬忍着痛,却嘶哑的对倾城道:

“倾城,不会有事的,伤口很快就不痛的……”

顾倾城看着姑姑坟前逐渐长起来的蟠桃花,跪在坟前。

虚弱的,泣泪道:“姑姑,他刺你一剑,倾城……还他一簪。虽然金簪的伤……终究比不上剑伤,倾城也算是……为姑姑报仇了……”

拓跋濬却知道倾城是内疚难过,她将金簪刺进他的胸口,却是刺在自己的心上,以此回报愧对姑姑之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六十七章:冰释前嫌

第467章:冰释前嫌

他也跪在姑姑的坟前,却扶着倾城,痛心道:

“倾城,你何苦折磨自己,令自己受如此伤痛……”

战英等人见郡主刺伤殿下,殿下却反而安慰郡主,倒像是郡主受重伤一般。

都有些莫名其妙。

看落在地上那珠钗,簪柄的一半几乎都沾血,只剩握手之处的龙头。

可想而知,伤口有多深,都深至心脏了。

殿下却忍着痛,不吭一声,而去安慰脸色惨白冒着冷汗的郡主。

侍卫们一个个都替殿下心疼不已。

而战英更加的心疼!

再也忍不住了,热泪盈眶,愤愤不平的对顾倾城道:

“郡主,您怎能如此对殿下!您是想要了殿下的命吗?!殿下对您的爱,感天动地,殿下所做一切,都为了……”

“闭嘴!”

拓跋猛然站起来,狠狠扇了战英一个耳光,既怕他泄密,更恼他对倾城的责备。

战英那糊涂蛋怎知道金簪刺在他的心,真正痛的人却是他的倾城!

战英的牙齿磕着嘴,鲜血从唇边溢出。

这还是拓跋手下留情,否则战英牙齿都脱落不可。

顾倾城欲站起来,拓跋已经赶紧搀扶。

她不看拓跋,却看着战英。

战英知道隐情。

拓跋不让他开口!

“为了什么?”顾倾城追问战英。

战英满口的血,耳边嗡嗡的,眼睛发花,却紧抿着嘴,害怕的看着拓跋。

拓跋狠戾,对自小跟着自己的战英却很好。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他。

“滚!”

拓跋再对他厉喝一声,却是怕倾城再继续追问战英。

战英捂住嘴,乖乖退至一旁。

却还是心痛的看着拓跋胸口的伤。

有了战英的事杀鸡儆猴,其他侍卫,对此事讳莫如深,没人敢泄露半个字。

拓跋又扶着倾城,给她擦拭脸上的冷汗,看着她痛得惨白的小脸,心疼道:

“还是很痛,是吗?敷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侍卫侍女面面相觑,只道高阳王是痛糊涂了,自己受伤却去安慰郡主。

拓跋挥手打战英,太过于用力,他的伤口又崩开了,血泌出来。

顾倾城看着他的伤口,仿似万箭穿胸,痛得她豆大的泪珠又滚落。

她让他斜靠在蟠桃树上,握紧自己受伤的手掌,对着他的伤口用力一握。

让自己的血滴落在那伤口上。

有了她的血,他胸口的伤才真正的止住血,而且她的痛也骤减了些。

再熟练的为他重新包扎,给他披好狐裘。

“倾城,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拓跋握着她的手,“即便真正痛的是你的心,你却舍不得我身上受伤的?”

顾倾城推开他的手,冷冷道:“放手。”

他痛苦的看着她,半晌后,一字一句的问:

“你就这般恨我?”

“恨。”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虽然语气不大,却足以刺伤他。

稍顿,她再冷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包扎。”

“我不要听什么最后!我们没有最后!生生世世,你我都不会分开!绝对不会!”

拓跋血红着眼,怒声嘶吼。

他极少对顾倾城这般大声说话。

顾倾城一句恨,已狠狠刺痛了他。

再一句最后一次,足令他失去理智。

紧盯着顾倾城,喘着粗气,眼神痛到了极点。

顾倾城看到他痛楚的眼神,又触痛她胸腔里最柔软之处。

尽管她怨恨拓跋,可她也从来斩不断对他的爱。

此时此刻,顾倾城方明白:

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姑姑奶娘她们的死因。

而是拓跋的无辜!

拓跋的清白!

她全身软弱无力,跪倒在姑姑坟茔前,哭成个泪人:

“拓跋,我姑且相信那是意外,你并没有杀奶娘和姑姑之心。

又或者,其实就是陛下逼迫你所为,只为惩罚姑姑和你对我身份的隐瞒。

我与大魏有灭国之仇,杀父丧母灭族之恨。

这灭国之仇,我并未想报。

只要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是北燕或者北魏,又如何!

但是拓跋,这杀父灭族之恨,那么多冤魂,我怎能不闻不问!

只因陛下觊觎我母妃美色,便罗列莫须有的罪名,企图诬陷我父王谋逆,灭我五族,夺我母妃。

我刚落地满月,便遭逢大祸,父王被杀,母妃自刎。

哥哥逃亡在外,颠沛流离。我跟着奶娘和师傅,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如今奶娘和姑姑不管是蓄意还是意外,始终死在你剑下。

若是我亲手杀了你的母妃,方才的金簪若刺在你母妃的胸口上,你也能心平气,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与我在一处么?

拓跋,我纵然再爱你,你教我如何还能跟杀父灭族仇人之孙儿在一起?

你让我如何面对你,更如何面对死去的父母和姑姑?!”

顾倾城悲恸难抑,哭得梨花带雨,说到伤心处,几乎哽咽得泣不成声。

雪地上寒冷,拓跋心疼得上前紧紧抱着她,流着泪亲吻着。

“倾城,你放心,你父王的冤屈,我定会帮他洗刷。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忍,否则你和哥哥,还有师傅他们,都危在旦夕。知道么?”

拓跋的声音,如和煦的微风,在她耳畔柔柔飘送。

拓跋终于算是露了一丝口风,这便是他的答案么?

陛下怕是拿她兄妹还有她所有亲人威胁,才逼得拓跋做令她伤心痛心之事了。

姑姑也千叮万嘱,要她活下去,即便是一个人活下去,便是为全族人活,为全北燕而活。

叫她要忍。

忍到自己成为最强大的王。

强大到将天下踏在脚下。

她轻抚着他的脸,终于完全理解他隐藏的秘密,隐藏的痛。

可是,他毕竟是自己大仇人的孙儿,身上流淌着拓跋子孙的血。

她与他有着血海深仇,这些仇恨犹如跨越不过的天堑。

她的手,无力垂下。

冷冷的声音,缓缓出口:

“情深缘浅,拓跋,这也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劫数。”

“什么情深缘浅,什么狗屁劫数!

情有千千劫,终得一线牵。

我只相信,千年万载,我们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拓跋的语气有震怒,有不容置喙的笃定。

顾倾城的胸腔又一阵颤栗。

“你是高阳王大将军,天下间的女人都对你趋之若鹜,只要你想要的,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

“够了!”拓跋霸道狠戾的打断她,“天上地下,却只有一个你!”

他的吼叫,吓得她轻轻一颤。

半晌后,拓跋又柔声在她耳畔道:

“娘子,乖哦,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知道真相。”

她情深而痛楚的看着他的眸眼,他眼底有痛楚,却也有一片磊落。

她就知道,他真是有什么隐瞒着她。

是为了她和哥哥的安危吧?

而姑姑,也是因为自己和哥哥甘愿牺牲?

想到这些,她的胸腔就阵阵抽搐般的痛。

对皇帝的恨,又深了一重!

拓跋温柔的吻落下,沉痛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倾城,若我明天就要死了,你还打算和我怄气么?”

拓跋的话,就像个炸雷,在顾倾城耳边陡然炸起。

顾倾城受伤的手,又惊悚的捧着他的脸。

此刻她知道,哪怕恨透了拓跋皇族,她也舍不得拓跋有任何损伤。

即便她方才将金钗刺进他的胸口,却是刺进自己的心。

她的泪水,更加汹涌。

“拓跋,你胡说什么?!”她怒喝一声。

一边是亲人枉死,血海深仇。

一边是刻骨铭心,生死相随。

两种感情纠缠在一起,折磨得她快疯了。

她紧紧抱着拓跋,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拓跋,我该怎么办?即便我恨极了皇帝,也有一百个理由要杀你,可我又舍不得你有一丝的伤害。

我们说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可是我们之间,却有着血海深仇,你让我如何决断?”

拓跋轻轻拭去她的泪,心疼的凝望着她轻言细语:

“傻瓜,过去的人和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该放下时,就要放下。

人生苦短,多少人壮志未酬,便战死沙场,或飞来横祸,意外身亡。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

若他们知道,下一刻,可能与爱人,亲人,天人永隔,他们还不会好好享受人生,珍惜身边人么?”

顾倾城泪眼看着眼前人,看着那个为了自己不惜五马分尸,生生世世,生死追随的人。

她知道,他真的有难言之隐,真的有情非得已。

“拓跋,虽然我们有那些飘渺的梦幻,可那毕竟是千万年前的梦幻,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不知是否真的有前世,又是否真的有来生。

但红尘俗世,一辈子真的太短,有多少人说好要过一辈子,可走着走着就剩下了曾经。

拓跋,我知道若不是天塌下来,要压着我,你绝不会做令我伤心之事。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所有真相,你是情非得已的,是不是?”

拓跋含泪点头:“傻瓜,你知道,即便杀了我,为夫也舍不得令你有一丝伤心。”

她终于彻底原谅了她的夫君,投进他的怀里,两人互相紧紧拥着,生怕时日无多。

若那次拓跋真的为了她被五马分尸,若那次在鬼见愁他们真的丧命,那再多的仇恨,又怎能阻隔他们在一起。

她若没了他,她的余生,也是行尸走肉,在痛苦里折磨。

拓跋见倾城紧紧依恋着自己,终于长吁口气:

“为夫就知道,我的娘子,是最善解人意,最理解为夫的。”

“我的心在这里长着呢。”顾倾城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半晌后,又温柔和内疚的问:“还疼么?”

“傻瓜,你比我还疼。”拓跋轻吻着她,心疼道。

最后再安慰着:“好了,咱们不管上辈子的仇恨了,我为你活,你为我生。姑姑也不忍见我们互相折磨,更舍不得我们分开呢。”

顾倾城默默点头。

这时候,有侍卫匆匆来报,军营有兵卒喝酒打架,竟放火烧起了军营。

“他们是想造反吗?!”拓跋怒斥,也不得不赶回去处理了。

遂扶着倾城,道:“来,倾城,我先送你回去。”

顾倾城轻轻摇头:“你们先去处理正事吧,我还想和姑姑多待一阵。我们有马车,等一会自己回去就好。”

拓跋见军营事情紧迫,便交代飞鸿飞雁仔细照顾郡主,而后匆匆疾驰离去。

顾倾城捡起地上的珠钗。

看着那把血淋淋的凶器。

她竟然拿着北燕皇后之物,刺进了自己爱人的身体。

即便她刺的是自己的心。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们。

为什么给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劫殇?!

飞鸿以雪水小心翼翼帮她擦干净珠钗上的血迹。

又细心的帮她插回发髻上。

自从姑姑和奶娘被拓跋所杀,她的脑袋一直混乱,至今,也几乎捋出来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她跪在姑姑坟前,泪眼婆娑的问姑姑。

“姑姑,倾城明知道您死在他的剑下,却狠不了手,杀不了他,还一如既往的爱着他。姑姑,你能原谅倾城么?”

姑姑当然不会回答。

飞鸿却代她姑姑回答。

“郡主,娘娘怎么会怪你,娘娘还说您哥哥能有今日,感谢高阳王爱屋及乌。可见娘娘一直是赞同您与殿下在一起的。”

“郡主方才刺伤殿下,已然……是为娘娘报仇了。”飞雁也心疼道。

顾倾城又看着姑姑陵墓前的两株蟠桃花,带着些许欣慰道:

“姑姑,这蟠桃花,便代倾城在此,长伴姑姑左右……”

顾倾城这一番折腾,又开始呕吐。

飞鸿飞雁觉得郡主这样吐,真的就像那些怀孕的妇人。

飞鸿不无疑惑的看着郡主问:“郡主,您确定自己,不是怀孕么?”

顾倾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飞雁也问道:“郡主是生殿下的气,才不告诉殿下吧?”

顾倾城终于叹息一声。

“如今我们这样的情形,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吧。”

飞雁和飞鸿相视一眼。

飞雁高兴得跳起来:“这样说,郡主真的有喜了?”

顾倾城苦涩的扯扯嘴角,轻轻点头。

飞鸿飞雁大声欢呼,简直开心坏了。

“瞧把你们高兴的。”顾倾城摇头轻笑。

“若殿下知道,怕是比咱们还要不知高兴多少倍呢!”飞雁笑嘻嘻道。

她们把那些祭品烧完,便离开陵墓。

飞鸿飞雁扶着她往陵墓外走。

“郡主有喜了,小心雪地滑。”飞鸿细心道。

飞雁也笑嘻嘻道:“对啊,郡主不是一个人了,以后走路都得要小心哦。”

“那能那么金贵。”顾倾城摇头苦笑。

飞鸿又谨慎道:

“听说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可得小心,连动怒都不可以的。”

“所以呀,郡主就别再生殿下的气了,你们要像从前那般恩恩爱爱的,好么?”飞雁又可怜巴巴的问顾倾城。

“不生气可以,可是你们不能告诉他这个消息。”顾倾城对她们道。

飞鸿飞雁见郡主如此吩咐,也只能乖乖的点头。

原本停在山道等候她们的车把式老关和马车,却不见了。

没有马车,她们如何回都城?

第四百六十八章:灾难接踵

第468章:灾难接踵

飞鸿飞雁到处寻了一圈不见人,飞雁焦急万分,跳起来开骂了:

“该死的老关,死哪去了,怎么敢丢下咱们郡主,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可是郊外呢,难不成让我们走路回都城啊!”

“那老关还真是没有以前那老黄做事稳重,怎么不交代一声就走了。”飞鸿也彷徨的道,“郡主,如今该怎么办呢?”

顾倾城看看周围环境,道:“咱们先走出官道,看看在路上可有回城的顺风马车,搭我们一程。”

三人走出天子山,刚出官道,还真让她们遇到一辆回城的马车。

而且马车宽大,足够她们三人乘坐。

飞雁赶紧拦车,她们给了些银两,让那车把式搭载她们回城。

上车顾倾城便嗅到马车上有安神香的味道,一看,车厢一角,果然点着一盘安神香。

她立刻警觉的撩起帘幔,问那车把式:“老伯,你的马车怎么点着香料?”

“哦,几位贵人,之前那长途客人,旅途劳顿,想在路途中安睡一会,便点了安神香。”

老伯一边驾车,一边答道。

原来这样,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随即,那老伯又道:

“你们也小憩一会吧,到了都城,我便喊你们起来!”

飞鸿体贴道:“正好,郡主现在需要多多休息,咱们小憩一会,就能到都城了。”

这样,顾倾城她们便阖眼歇息。

一会儿,她们便都沉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顾倾城最先醒来,见飞鸿飞雁还在睡。

撩起帘幔一看,见马车停在街道边,却不见赶车的那个老伯。

街道人来人往的,似乎是城中心。

却也不知是哪条街道。

她轻轻拍醒飞鸿飞雁,大家下车。

看天色,太阳早已过午,怕是接近申时了。

也就是说,她们走了几个时辰,又或者,在马车上睡了几个时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怪了,方才那赶车的老伯呢?”顾倾城疑惑道,“他不是说一会喊醒我们吗?”

飞雁也嘟囔:“就是嘛,那老头就这样把我们停在这里,也不叫醒我们,连人影都不见,莫不成他连自己的车都不要了么?”

飞鸿也奇怪的挠头:“今日这些车夫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这般不负责任。”

顾倾城胸腔里咯噔一下:“连你们都觉得奇怪?”

顾倾城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见她们姐妹面面相觑,她又道:

“方才拉我们来的老关莫名其妙的跑了,而我们上了这趟马车,睡着了那老伯也不叫醒我们,连人都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年头,什么奇怪的事都有。”飞雁笑道,“拉了客人,却连马车都不要了。”

飞鸿又道:“许是那老伯暂时离开了?”

“这事,怕是不简单。”

顾倾城摇摇头,“咱们先回一心堂吧,之前灵犀她们去采药,也不知怎样了,有没有采到药回来。”

她们问了路人,知道此处是城北。

虽有马车,可是她们不会赶车,只得步行,看看可有马车重新搭载。

她们一直走到朱雀大街,却被一队疾奔过来的铁骑围住。

锃!锃!锃!

一个个拔剑出来。

顾倾城嗅到铁骑杀气腾腾。

而为首者,竟是裹挟着滔天巨怒的拓跋!

飞雁乐昏了头,明明看见铁骑拔剑相向,竟喜形于色,对顾倾城道:

“郡主,殿下肯定是见你那么久都没回城,焦急得带人寻你呢。”

顾倾城见飞雁如此一说,也以为拓跋焦急的找寻她。

正想告诉拓跋自己没事。

毫无征兆,拓跋的赤霄剑就递上顾倾城的脖子上。

他第一次将赤霄剑,架上了最爱的人的脖子上。

他心尖狠狠一颤!

顾倾城更加全身一抖!

只见拓跋血脉贲张,眸眼猩红,怀着滔天巨怒,脸色涨得通红。

看样子是气得就要爆炸!

“顾倾城,你就这么恨我么?!”拓跋含泪悲愤的咆哮。

顾倾城倏然一惊!

拓跋一向都是唤她的名字,极少连名带姓的叫,而且看上去裹挟着暴怒。

竟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明所以,蹙眉仰脸看着马上的拓跋。

“拓跋,你发什么神经?出什么事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一脸的惊愕,他心里一动,眸眼露出一缕曙光。

遂回剑入鞘,飞跃下马。

却一把揪着顾倾城的狐裘,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为什么要杀我母妃?!”

轰!!!

杀他母妃?!

拓跋的意思是说她杀了他的母妃?

顾倾城骇然的瞪着他。

“拓跋,你是说,我……杀了你的母妃?”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拓跋怎么认为自己去杀他母妃?

“……难道不是么?!”

拓跋声音嘶哑,痛心的看着她,眼泪夺眶而出。

“哈……”她气极而笑!

旋即又伤心,失望的反问拓跋。

“拓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杀你母妃?!”

拓跋看到顾倾城眼中的失望和痛心。

他闪过一抹迟疑,他们之间,怎么会这样?

他的倾城,再恨自己,怎么去杀了母妃。

他放开自己的手。

怒气却依然将顾倾城笼罩:

“一个时辰前,太子府所有人都看见,你带着飞鸿飞雁,假意去问候我母妃。

当时我母妃和常山王妃正在聊天,你来了,母妃也客气招待你。

你愤然对母妃说了一番话,接着拿头上的金簪,直接刺死我母妃!

而飞鸿飞雁,也顺手杀了在场的常山王妃,你们便逃离太子府。”

轰!轰!轰!

简直是滚滚天雷,狂轰滥炸!

直把顾倾城炸得个外酥里嫩!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拓跋那番话,直把顾倾城主仆三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飞雁口直心快,第一个就跳起来,大声喊冤:

“殿下,这怎么可能,我们刚刚从天子山回来!”

“拓跋,依你说来,我是失心疯了么?”顾倾城气得颤抖的看着拓跋。

拓跋眼里闪过一抹宽慰,却还是痛苦的低吼:

“太子府所有人都指认你们杀人,采薇还听你说要杀了我的母妃。

让我也尝尝失去母妃之痛,让我也知道被自己的爱人杀了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难道,这些不是你在姑姑坟前,说过的话么?!”

拓跋眸眼中痛心的怒焰,几乎将顾倾城烧成灰烬。

若不是早上她在姑姑坟前也说过那些话。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倾城会去杀了他的母妃。

顾倾城心如刀绞!

不!

她的心在那人身上长着呢。

他们本应该心有灵犀,能相互感应的。

她到底会不会杀他母妃,他感应不出来么?

狠狠的一把将他推开。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愣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滚下来。

“拓跋,你醒醒!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顾倾城大声吼了他一句。

再伸手戳着他受伤的胸口,痛心疾首道:

“我的心在这里住着呢,什么叫同心一颗?!我到底会不会杀你母妃,这颗心难道感应不出来么?!”

顾倾城话毕,自己也不由得倒吸口冷气,怔愣住了。

扪心自问,她们同心一颗,那为何她自己感觉不出拓跋杀姑姑和奶娘的委屈?

她随即又惭愧的看着拓跋。

而拓跋也被她的话震得抖了几抖,倒吸一口冷气。

对,她的心就在自己身上,她的所思所想,难道自己就感应不到么?!

为何一下子被怒火蒙蔽,而将刀剑架在他娘子的脖子上?

“好,你给我解释,只要你说没有,我便相信。”

拓跋的声音已经软下来。

甚至带着渴求。

见拓跋冷静了,顾倾城给他解释。

“你们离开陵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车把式老关和马车都不见了。

我们三人走出天子山,在官道上再搭乘路过的回程马车返都城。

而那马车点着安神香,车夫告诉我们是上一位客人点的。

让我们好好歇息一会儿,到了城里会叫醒我们。

结果我们一直睡到方才醒来,却不见了那车夫。”

顾倾城说到这里,恍然顿悟:

“……我明白了,老关和马车,不是无缘无故失踪。

而方才那马车,也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有人设局,劫走老关,还让我们在马车上睡上几个时辰。

而这期间,便有人冒充我们去太子府杀了你母妃。

还将我在姑姑坟前那些话,在太子府重复一遍。

让你完全相信,我就是要亲手杀了你母妃,让你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拓跋心里大恸之余。

更加的安慰!

只要他的倾城说不是她所为。

他就绝对相信她!

“好一招调虎离山,军营纵火骚乱,将我引回军营,而让我相信你便是杀我母妃之人。”拓跋冷冽道。

随即,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不是有魅影么,今日为何不骑马去天子山,而要坐马车?”

这个问题,其实连飞鸿飞雁早上都有些怀疑。

直至在陵墓知道郡主怀孕了,才知道郡主不想骑马,怕颠坏腹中的胎儿。

新孕时是不适宜骑马的。

顾倾城的脸倏然就红了,显得有些羞赧的转过身。

那娇羞的模样,令他即便是在丧母的震怒中,也怦然心动。

顾倾城低声嘟囔:“我今日心血来潮,就喜欢坐马车了,有什么奇怪的。”

真是这样的么?

但此刻,她既如此解释,他也只能相信了。

飞雁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嘴巴几番蠕动,恨不得马上告诉高阳王郡主有了他的孩子。

无奈郡主要她们守口如瓶的。

拓跋握着倾城还包裹着布帛受伤的手,语气已经平复。

“你的意思,是有人易容假扮你们的模样,去杀了我母妃?”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还未开口。

飞雁已忍不住跳起来,指着殿下,愤愤不平道:

“当然了,殿下竟敢怀疑郡主是杀人凶手,难为咱们郡主有了殿下……”

咳咳咳……

顾倾城虚拳捂嘴,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阻止心直口快的飞雁想要说出口的话。

飞鸿赶紧接着飞雁的话,也对拓跋气哼哼道:

“殿下竟敢怀疑郡主和我们会去杀了您的母妃,殿下干脆将咱们五马分尸得了!”

飞鸿飞雁一向对高阳王敬若天神。

若不是气急了,她们也不敢如此对高阳王大呼小叫。

拓跋看着倾城的眸光,有深深的愧疚。

若非太子府那假倾城的一番话,说得无隙可寻,让他信以为真,他怎么能将剑架在他的倾城身上。

知道倾城是被冤枉,他心里大慰。

可是,毕竟他母妃被杀,他此刻却也喜悦不起来。

顾倾城当机立断:“走吧,我们赶紧回太子府,看看你母妃!”

拓跋立刻让人给她们腾出马来。

“殿下,郡主不能骑马的。”飞雁一见,又紧张道。

飞鸿看看高阳王疑惑的眸光,又赶紧低声道:“郡主近日身子虚弱,骑马得小心些。”

顾倾城点点头,也不管拓跋心里对她不能骑马有什么疑虑,一行风驰电掣的回到太子府。

只见太子府哭嚎声一片,人头拥挤。

拓跋余也闻信去了太子府,刑部尚书陆丽也带着捕快守着太子妃附近,维持现场。

不仅太子妃死了,常山王妃也死在太子府。

原来午间贺兰明月带着母妃来看望太子妃,难得一向重病的姐姐能出门,来太子府看望自己,太子妃自然高兴。

没想到姐妹一起惨死。

太子府,哭得最厉害的,当属贺兰明月和常山王了。

常山王不久前才死了儿子贺兰敏都,如今王妃也命丧顾倾城之手。

贺兰明月一切的前途都依靠太子妃,如今太子妃姨母和母妃也一起惨死。

而且是惨死在顾倾城手下,怎不叫她撕心裂肺?!

常山王一见顾倾城,就发疯似的拔剑向她斩去。

却被拓跋夺下了剑。

“殿下,难道你为了这个妖女,连她杀死自己母妃的大仇,都不报了么?!”

常山王悲愤的对拓跋咆哮。

“姨父,稍安勿躁,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拓跋冷静的喝道。

拓跋一向皆客气的称贺兰九真为常山王,很少如此亲近的称之为姨父。

也是见他真的伤心,才亲近的称呼。

“常山王,请你冷静,倾城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拓跋余也冷厉的呵斥常山王。

而哭得呼天抢地的贺兰明月,则带着怨毒的泪眼,恨不得将顾倾城凌迟处死。

“表哥殿下,顾倾城就是杀人凶手,你怎么不杀了那恶毒的贱人,为太子妃姨母和我母妃报仇?!”贺兰明月悲恸的指着顾倾城怒吼。

“儿知道姨父和月儿悲恸,儿何尝不是痛彻心扉。”拓跋沉痛道,“但这其中有误会,是有人易容成倾城的模样,来太子府行凶!”

“我和太子府所有人亲眼目睹,就是顾倾城带着两个侍女行凶杀人!”贺兰明月悲痛欲绝。

又指着顾倾城,目眦尽裂:“顾倾城,你这恶毒的女人,亏我还听了太子妃姨母的话,进去为你准备糕点,没想到你竟然歹毒如厮!”

常山王也咄咄逼人:“高阳王,到了这等田地,你居然找这些骗小孩子的借口,维护那个妖女!”

常山王被拓跋拉着,又夺过一柄剑,拼了命的想去杀顾倾城。

拓跋余却过去一把夺了常山王的剑:

“常山王,请你自重,再敢叫什么妖女,本王可不客气!”

“好啊,你们叔侄俩都护着那妖女!”常山王的剑被夺,气得老泪纵横。

贺兰明月虽哭得厉害,骂得悲愤,此刻见拓跋和拓跋余皆维护顾倾城。

遂冷静下来,竟是一反常态的理智,未有她平日里动辄杀人的冲动。

她在伺机而动。

有表哥殿下和南安王护着顾倾城,她不好下手,她要放低姿态,瞅准机会。

她暗暗握紧大袖里,方才新得的落花刃……

第四百六十九章:痛失胎儿

第469章:痛失胎儿

贺兰明月最近为了讨太子妃姨母开心,知道表哥殿下厨艺非凡,她也悄悄请御厨教导厨艺,希望能做些好吃的哄太子妃姨母及表哥殿下开心。

当时正在太子府亲自下厨做糕点呢。

听到外面的呼救声,跑出来,方知道顾倾城把她母妃和太子妃姨母杀害。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母妃和太子妃姨母,她有一瞬被震惊得六神无主。

随即回过神来赶紧抢救母妃和姨母,见她们都没了气息,才拔剑追出太子府,想追杀顾倾城。

哪里还有顾倾城的身影,正在懊恼悲恸,却出现一蒙面人,诡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顾倾城有了你表哥殿下的骨肉。”

“……什么?那贱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她当时又震撼极了,没想到顾倾城不仅杀了太子妃姨母和自己母妃,竟还有了表哥殿下的骨肉。

当真是恬不知耻的荡妇!

她几乎气炸了肺!

蒙面人手里赫然多了把制造奇特的匕首。

那人在匕首的柄上一按,看似普通的利刃竟像伞一般张开片片薄刃。

再一按,那片片像剪刀般的利刃,又像伞一样收合,竟似能把一颗拳头大小之物给绞碎。

“将此落花刃插入她的腹中,不管里面怀的是红花或百花,皆能杀之!”

“落花刃?”

她茫然的接过那把匕首,摁着手柄上的开关,看着那利刃像伞般张阖,听着那闪烁着寒芒的利刃“咔嚓咔嚓”的响,也不禁毛骨悚然。

“插进腹部,即便能绞杀她的胎儿,却未必能将那贱人杀死。将此刃直接插进她胸口,一尸两命,岂不一了百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道。

“错了,你杀不了顾倾城,充其量也只能杀她腹中孩儿。”那蒙面人诡异的声音道。

她看看手中利刃冷笑,再抬眸时,那蒙面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来不及去想那蒙面人是何方神圣,再折返太子府。

她要隐忍!伺机而动!一击即中!

那人说得不错,那么多人保护顾倾城,她真的很难杀死她。

但她绝不能让顾倾城怀着表哥殿下的骨肉!

拓跋余也安慰倾城:“倾城别怕,清者自清,你没做过之事,没有人能冤枉你。”

顾倾城看着他,默默点头。

此刻跪在地上的如良娣,一听拓跋濬说有人易容安平郡主的模样行凶。

她抹着眼泪,又惊又喜:

“我就说嘛,这肯定是误会,原来真的有人冒充郡主杀人。老天爷,我们几乎冤枉郡主了……”

拓跋丕也一副云开月明:

“我进太子府之时,刚好与带着飞鸿飞雁出去的丑八怪打了个照面。她还对我爱答不理,没想到,果然有人冒充她们!”

顾倾城顾不得他们的怒吼和说话,先去检查了太子妃的尸体。

飞鸿飞雁自然是被阻隔在外围。

刑部尚书陆丽也不敢相信的看着顾倾城。

难道真的有人冒充顾倾城杀人?

太子妃致命伤,便是胸口那金簪。

那是镶嵌着三朵金花的金簪。

金簪丝毫不差的插中心脏,直没簪柄,只剩那三朵高贵的金花露出体外。

拓跋濬的侍卫拦着目露凶光的常山王,怕他会伤害郡主。

拓跋濬走到倾城面前。

顾倾城拔出太子妃胸口上的金簪,仔细的看了一眼。

“拓跋濬,这确实是老祖宗当初赐给我和安陵缇娜,李双儿三人的金簪。

自从知道她们对我并没有姐妹之情,这金簪我就不戴了,一直放在毓秀宫的小库房。”

拓跋濬想起早上在陵墓前,倾城头上确实没戴这金簪。

她刺进自己胸口的是枚又大又古朴的龙吐珠钗。

顾倾城又对刑部尚书陆丽道:

“陆尚书,此乃杀人凶器,请拿袋子封存起来。”

陆丽看顾倾城淡定从容,也就命人仔细封存。

顾倾城再让他去皇宫毓秀宫找她的金簪。

还要他去问陛下,看看安陵缇娜和李双儿那里是否有金簪。

安陵缇娜被打入冷宫,陆丽是知道的。

去查安陵缇娜那金簪没问题。

但李双儿已经被诛,难道下地府去查那金簪么?

“陆大人,您只需让陛下去查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金簪即可。”

陆丽虽有疑惑,还是亲自带人匆匆而去。

皇宫与太子府只一墙之隔,很快便有结果。

顾倾城触摸太子妃身体的僵硬程度,确实是两个时辰前断的气。

也就是说,她在马车睡着之时,那些人就开始行凶。

而常山王妃身上的剑伤,是凶手在其背后刺了一剑,一剑穿胸。

这时候,太子妃的近身侍女采薇,跪在太子妃身边哭成了泪人。

她悲愤的指着顾倾城对拓跋濬哭道:

“殿下,就是她!就是安平郡主杀了太子妃娘娘啊!

若说有人易容,怎么会连声音都是安平郡主的啊!”

“……连声音都是我的?”顾倾城蹙眉问。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那人既能易容成她的模样,那也能模仿她的声音,便不足为奇。

采薇既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哭道:“当然是您的声音了!”

顾倾城与拓跋濬相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

竟异口同声的道了句:“花想容?……”

拓跋余冷冷的看着采薇道:

“采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来听听!”

常山王也咆哮道:“对,采薇,事情的经过,你详细再说一般,好让那个妖女哑口无言!”

采薇抽抽噎噎的哭道:

“今日常山王妃和上阳郡主来陪太子妃娘娘,上阳郡主在厨房亲自给她们做糕点。

太子妃娘娘见郡主也来访,知道郡主这几日因冯左昭仪娘娘仙逝而伤心。

好言好语的问候,又赶紧命奴婢们去瞧瞧上阳郡主做的糕点怎样了,快拿出来招呼客人。

奴婢们刚要进去内堂,便听得郡主对太子妃娘娘怒声喝骂。

说殿下杀了她的姑姑和奶娘,她也要让殿下尝尝丧母之痛!

尝尝被自己的爱人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拓跋濬听采薇如此诉说,若非倾城悲愤之际,真的曾扬言要杀了他母妃,让他也尝尝这样的痛,他对倾城断无一丝的怀疑。

他不禁蹙眉的看着倾城,幕后之人对倾城的行踪和说过的话,竟了如指掌。

而这行刺之人,不但会易容,连声音都惟妙惟肖。

拓跋濬恨声道:

“花想容当初就易容成我的模样,弑杀皇爷爷,连声音都惟妙惟肖。如今再有人模仿倾城,不足为奇!”

顾倾城沉吟着:

“可是花想容已死,难道还有人像花想容那般,有这等连声音都学得一样的本事?”

“哼!顾倾城,你以为来一招金蝉脱壳,就能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吗?!”常山王又指着顾倾城怒吼。

“常山王,本王相信倾城是无辜的!”拓跋濬脸色下沉,斩钉截铁道。

“鹦鹉学舌,总会留有破绽。本王相信那陷害倾城之人,很快会水落石出。”拓跋余也胸有成竹道。

“南安王,高阳王,你们都被那妖女骗得团团转……”常山王气得直跺脚。

正在争论不休,这时候,陆丽带人匆匆赶回来。

顾倾城正在想,李双儿被关押在郊外的小别院。

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派人去查看她的金簪,也不会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拓跋丕如良娣和常山王以及贺兰明月也围了过来。

大家都想看看陆丽去皇宫找金簪的结果。

身份尊贵的人能上前,侍女飞鸿飞雁她们倒是在外围干焦急。

陆丽却拿出两枚金簪,眸眼里有些困惑的看看顾倾城。

对拓跋濬道:

“殿下,毓秀宫没有发现郡主所说的金簪。

而这两枚金簪,是冷宫安陵缇娜那里搜到的。

一枚是她自己的,一枚是她当日去天牢看望李双儿,知道她要行刑,拿回来留做纪念的。”

常山王立刻又拔剑跳起来,指着顾倾城怒吼:“妖女,任你舌灿莲花,这次你还能狡辩吗?!”

侍卫和拓跋濬见常山王又拔剑要杀顾倾城,都来阻止常山王。

“常山王别冲动,肯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倾城!”拓跋濬捉住常山王的手,沉声喝道。

贺兰明月在太子妃尸体旁边,伏尸啜泣。

“怎么会这样……”顾倾城软软的跪在太子妃的尸体旁。

早上她还看见那金簪在毓秀宫姑姑那里。

也就是说,这行凶之人,连皇宫里也有内应?

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对她摸得那么清楚?

若是陛下想她死,直接说她是漏网的北燕公主,诛灭她就好了。

不必以她杀害太子妃之罪名来杀死自己。

可是,陛下不也想冤枉姑姑与李弈有染,想借此杀害姑姑么?

难道,曾经的大山大叔,竟卑鄙无耻到如此田地?

可是,那人既能易容又能模仿自己的声音,怕是蓄谋已久,不应该是陛下指使的啊!

她又把陛下的嫌疑推翻。

拓跋濬和侍卫在劝阻常山王……

顾倾城神思恍惚的思忖……

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个全身充满怨毒,跪在她附近低低啜泣的贺兰明月。

此刻她悄无声息的爬向顾倾城。

猛然一抬头,手上泛着寒芒的落花刃就插向顾倾城的小腹……

贺兰明月大力一摁手柄上的开关,隐隐一声“咔嚓”响,随即把匕首拉出。

“刺啦”一下带出一团血块。

“啊!……”

顾倾城猝不及防,骇然的尖叫,腹痛如绞,痛断肝肠。

感觉腹中那团血脉被摘掉拉扯出来,同时也感觉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管也被剪断。

腹部的血喷薄而出,她痛苦得脸上失去所有血色。

在顾倾城惊骇的叫声中,拓跋濬已然回过头来。

像流星般疾射过来。

见顾倾城腹部血流如注,贺兰明月面目狰狞的狂笑。

拓跋濬急怒之下,一脚踢飞贺兰明月。

“啊!……”贺兰明月一头撞向墙上,昏死过去。

拓跋濬踢飞贺兰明月的同时,把顾倾城扶在怀里。

拓跋余也疾步过来,顾倾城却落在拓跋濬的怀里。

他伸出的手,却定格在空中,看着顾倾城躺在拓跋濬的怀里,终于止住步伐。

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握成拳头。

殿内各种尖叫迭起。

顾倾城嘴巴张阖,满脸痛苦,手紧紧的捂着小腹的伤口。

看着拓跋濬,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无力的在他耳畔飘荡:

“咱们的孩子……”

“……孩子?”拓跋濬喃喃。

又惊又喜的看着倾城。

他的倾城,果然有了他的骨肉。

可是此刻……

他赶紧往下看,倾城紧紧握着小腹的刀口,双手被血染红。

“别怕……不会有事的……”拓跋濬全身颤栗,眼泪滚落。

猛然抱起顾倾城,便疾步往他的寝殿跑。

飞鸿飞雁和侍卫也赶紧追过去。

方才顾倾城与拓跋濬的对话再低,近在咫尺的拓跋余也听到了:

倾城竟有了他的孩子?!

拓跋余震惊得目瞪口呆,心痛到了极致。

整个太子府,乱成了一团。

常山王抱着奄奄一息的贺兰明月呼天抢地。

陆丽忙不迭的让捕快将所有证据封存,包括贺兰明月刺杀顾倾城的那柄怪异的匕首。

看着拓跋濬抱着顾倾城飞奔的背影,拓跋余终于回过神来。

他拳头紧握,脸上波涛起伏。

他既庆幸贺兰明月那一刀,灭了倾城肚子里那孽障,又为倾城的安危担忧。

眼眸,有深深的担忧和沉痛的泪水涌动:

“倾城,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如良娣也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哭着抹泪。

拓跋濬抱着顾倾城疾奔,顾倾城伤心欲绝,哭得泣不成:

“拓跋濬,对不起,那日去梅林,我就是想把这消息告诉你的。

可是,发生了那些事,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呜呜呜……如今看来,咱们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原来倾城真的有了他的骨肉,那她更加不可能来杀母妃了。

他真该死!

他不该对她有一丝丝的怀疑!

不该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他此刻的心都要被剁碎了!

“不!……”拓跋濬悲恸的嚎叫一声。

遂又急切道:“不会的,娘子,我们的孩子会保住的。”

说话间,拓跋濬已经把顾倾城放躺在他的床榻上。

顾倾城咬牙忍痛先给自己止血。

飞鸿飞雁也连滚带爬的赶过来,侍卫帮不了忙,只能守在门外。

“传御医……”

拓跋濬刚想喊侍卫,便被顾倾城摇头阻止了。

“别去。在外人看来,你我终究还没大婚,传出我有孕,颜面无存。”顾倾城有气无力道。

再说,她自己就能医。

飞鸿飞雁一边哭泣,一边帮顾倾城递针线缝补伤口。

飞鸿低低的哭道:“郡主放心,小殿下不会有事的。”

泪眼模糊了顾倾城的视线,她双手颤抖,摸索着先缝补自己的伤口。

本来,她一向受伤都无须缝补,就能自愈。

但这次在小腹上,血流如注,她还想作最后的挽救,希望能挽救他们的孩子。

微微阖眼,她感觉到血淋淋的小腹内,那些连接宫房的血管全断了,就像一把没了骨架连接撑不起来的油纸伞。

宫房轰然倒塌,再也不能孕育生命了。

带着绝望,她昏死过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七十章:纳妃冲喜

第470章:纳妃冲喜

拓跋余那日在太子府,知道倾城昏死过去,生死未卜,痛心疾首。

离开太子府,咬牙切齿,立刻去见了一个人。

——顾乐瑶。

他一见顾乐瑶,就狠狠一巴掌甩给顾乐瑶,将她打倒在地上。

顾乐瑶喷了满嘴的血,可见拓跋余是如何裹挟着狂怒。

他似乎要把所有的愤懑怨怒不安担心,发泄在顾乐瑶身上。

顾乐瑶还未反应过来,拓跋余又将脚踩在她的脸上,冷厉得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鬼。

“你这个歹毒的贱人,竟敢冒充倾城去太子府杀人,还将倾城置之死地?!我要杀了你!……”

拓跋余泪流满面的哭泣咆哮,他的脚在顾乐瑶的脸上用力,几乎把顾乐瑶的脸踩扁了。

牙齿磕着嘴巴,血从她嘴里泌出来。

“殿下,我没有……我一直在安胎,哪里……有出门啊!”顾乐瑶挣扎着申辩。

“你还敢狡辩?!就是你!你有倾城模样的人皮面具,你还狠狠捅了她一刀……”拓跋余狂吼。

他痛苦得眼泪流淌,脚下的力度又加了几分,整个人疯狂得几乎扭曲。

仿佛脚下之人,就是刺杀倾城的贺兰明月。

“殿下,饶命啊……我真的……没有啊……殿下难道要……乐瑶……一尸两命么?”

顾乐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求饶。

拓跋余又怒吼:

“你明知道倾城是本王挚爱,你居然敢动她,你是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么?!”

拓跋余毫不怜惜。

眼看,顾乐瑶就要被她踩扁了,她瘪着嘴,艰难的哭道:

“殿下,真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啊……哎呦……我的肚子……好痛啊……”

拓跋余瞧着地上那个可怜之人,看看她的肚子,终于,放开他那双尊贵的脚。

“说,到底是谁?!”

顾乐瑶半天才缓过气来,胆颤心惊的爬起来,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接着,她又怯怯道:

“殿下,若能坐实,顾倾城杀了拓跋濬的母妃,杀母之仇,他们势成水火。

顾倾城说不定就对殿下,回心转意,乐瑶想着这些,许能帮助殿下,才答应让她们去做的呀。”

拓跋余脸上的阴霾悲恸,终于消散了一些。

却仍然冷冷的斜睨着她。

“你以为这样,拓跋濬就相信倾城是他的杀母仇人吗?真是幼稚之极!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心,以后你若再敢伤害倾城一根汗毛,休怪本王对你心狠手辣!”

顾乐瑶暗暗咽了口口水,半晌,擦擦嘴角的血,又惴惴道:

“若能令殿下英雄救美,令顾倾城感激殿下,那殿下,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拓跋余伸出高贵洁净的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其实,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也知道日后,什么该说。”

稍顿,没有半点温度的话,又自他高贵的嘴流泻。

“若日后,你在倾城或者其他人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就别想再喘气了!”

“是,殿下,乐瑶知道轻重。”顾乐瑶委曲求全,“只要能让我们母子留在殿下身边,乐瑶一定会乖巧听话。”

拓跋余冷冷的站起来,裹挟着寒气离开。

身后的顾乐瑶,只恨得眼泪簌簌滚落,拳头紧紧握起来,指甲也掐进了白嫩的皮肉里。

“殿下可以无情对待乐瑶,但肚子里的,终究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顾倾城在太子府身中刀刃,昏迷数日。

她悠悠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间,听到外面嘈嘈切切,似乎很是热闹。

这是拓跋濬的寝殿,寝殿很暖和,烧着几炉金炭。

而飞鸿飞雁坐在床边低低的啜泣。

她们一见顾倾城醒来,又悲又喜,赶紧擦擦眼泪,扶郡主起来。

“郡主,您可是醒了?”飞鸿哽咽道。

飞雁瘪着嘴,脸上泪痕尤未干:

“我们还在担心,郡主不知道何时能醒来呢。”

“别担心,我死不了……”顾倾城软弱无力,却出言宽慰。

“怎么不担心。”飞雁眼泪簌簌滚落,“郡主这都昏迷五天了。”

顾倾城柔和的牵起一丝笑意,原来这俩小妮子,是担心自己醒不过来呢。

小腹的伤口早就康复,不见一丝痕迹,几乎不似曾经中刀。

她想起什么来,赶紧给自己号号脉。

轰!!!

果然,喜脉没有了!

也就是说,她和拓跋濬的孩子没有了!

她心如刀绞!

全身蚀骨噬髓般的痛,眼泪簌簌滚落。

飞鸿飞雁见状,更加彷徨的哭泣:

“郡主,小殿下……真的没有了吗?”飞雁急急的问。

“郡主莫要伤心,还会有的……”飞鸿柔声安慰。

“若是以前,自然会有,可是如今……”

飞雁的话,被飞鸿眼色一厉,挡了回去。

两姐妹只伤心得跪在床前,捂着嘴巴啜泣。

飞雁这丫头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有了,难道她的医术也精进了?

过了好一会,顾倾城终于止住伤痛,既是安慰她们俩,也是安慰自己。

顾倾城长叹一声:

“……罢了,孩子是缘分,许是我们与这孩子无缘,以后,还会再有的……”

她轻轻抚着小腹,阖眼感受着里面失去连接的宫房,这样的宫房,还能痊愈,还能孕育生命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飞鸿飞雁却更加难过,眼泪落得更多了。

飞鸿赶紧转身去给郡主递来温水,以此掩饰自己的眼泪。

“外面挺热闹的,是太子妃的葬仪么?”顾倾城喝过水,柔声问。

飞鸿喉咙哽咽,含含糊糊的低声道:“太子妃……早就下葬了。”

“哦,我听到好像有鼓乐声,还以为是为太子妃举办丧仪呢。”顾倾城恍然道。

昏睡了几日,失了那么多的血,她有些晕糊糊的。

飞鸿捧着杯盏的手在颤抖。

她的手就快连杯盏都捧不住了,赶紧把杯盏放在几案上。

眼泪也随着转身滴落。

飞雁看着身子虚弱的顾倾城,她的胸脯急剧起伏。

眸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

终究忍不住了,又“哇”的放声大哭。

“哪里是什么丧仪的鼓乐,那是高阳王……要纳侧妃的喜乐……哇……”

飞雁说完,竟呜呜呜的一屁股坐在床沿。

捧着脸,哭得如丧考妣。

轰!!!

纳侧妃?!!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顾倾城眼冒金星。

顾倾城眉心一跳,手尖都颤栗。

半晌,连呼吸都几乎没有。

只觉得胸腔在撕裂……

原本就空荡荡的胸腔,更加荒芜一片。

指尖,一寸寸冰凉。

连同血液一起,冰冷刺骨。

而意识灵魂,已飞到九天云外,三魂七魄在离散。

她失神地看着呜呜大哭的飞雁。

飞鸿看见顾倾城的样子,惊呆了。

一边哭,一边赶紧摇晃着她,让她魂魄归来:

“郡主……您不要吓奴婢啊……”

飞鸿一边劝,又转头去骂飞雁:“都是你,总是那么鲁莽冲动,你不知郡主的身体还未康复吗?!”

飞雁也不敢哭了,赶紧过来搓揉着郡主的胸口。

好半晌后,顾倾城听到她空洞的声音在空中缓缓而无力的飘荡……

“……高阳王,纳侧妃?”

飞鸿跪在床前,痛心的哭,很艰难,很不忍心的向她禀报:

“是,高阳王殿下对外宣布,明日……就要纳……仙姬公主为侧妃。”

“他要娶仙姬公主?”

顾倾城头昏昏沉沉,整个人好像被抽空。

那日身受刀绞之痛,和如今胸腔里的痛相比。

简直不值一提!

这个一直说爱自己生生世世的男人,这一世,终究还是另娶她人。

原来所谓的此志不渝,真的没有不朽!

飞雁也跪在地上,委屈的呜呜大哭,又愤愤不平道:

“郡主刚刚小产,殿下就纳侧妃!亏我们还一直夸他对郡主如何爱护呢!”

顾倾城心碎过后,伸手扶额,尽量让自己冷静:

“陛下当初下旨,要他与仙姬公主和亲,那便是要迎娶她为高阳王妃,仙姬公主怎么肯纡尊降贵为侧妃?

而且……他父王的孝制还未满,他母妃刚走,更不该此时纳妃啊?”

她的理智开始清晰了些,慢慢分析。

飞鸿又抽抽搭搭的哭道:

“不知殿下是如何与仙姬公主谈拢的,只听说殿下去跟陛下说,太子府最近很晦气,因着有孝在身,只能纳个侧妃冲冲喜。

陛下说只要仙姬公主肯降为侧妃冲喜,他也就恩准了。

高阳王要迎娶王妃,必须父王孝制过后,昭告天下,正式迎娶的。

所以只举办简单的仪式,否则高阳王大婚,可不得昭告天下!”

“冲喜?”

他竟然……迫不及待的……要纳仙姬公主为侧妃,冲喜?

良久,顾倾城从震惊和痛心中回过神来。

“纳侧妃冲喜,这借口也太蹩脚了吧?”

拓跋濬那么爱自己,怎么突然就要娶仙姬公主?

那日陆丽在毓秀宫找不到她的金簪,也就是说,她的嫌疑还未洗脱?

而且太子府所有人都众口一词,亲眼目睹她带着两个侍女来杀了太子妃和常山王妃。

难道拓跋濬是认定自己是杀他母妃的凶手,以此报复自己?

他若认定自己是杀他母妃的凶手,为何不一剑杀了自己替他母妃报仇。

却用这样的方式折磨她?!

痛心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难道,他们之间的爱,所谓的轮回,那些世世生生,那些千万年的片段,不曾是记忆?

不过是虚幻飘渺的梦?

而她与他,就像腹中的孩儿昙花一现,做着一场盛世繁华的美梦?

是时候,梦醒了?

所谓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就如同流沙堆砌的危墙。

顷刻坍塌?

飞鸿又边哭泣边劝道:“郡主且莫伤心,凡事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她是一个劲的劝郡主莫伤心,她自己倒是哭成了泪人。

她们扶顾倾城起来,细心服侍她喝汤水。

这几日,她们都是一点点给昏迷的她灌滋补汤药。

喝了参汤,她的精气神仿佛回来了。

看着对她不离不弃,细心照顾自己,还焦虑不安的两个丫头。

顾倾城握着她们的手,不由得一阵心酸,却安慰她们。

“世上最惨,不过灭国灭种诛灭九族,我冯门也只是诛灭五族,柔然还有我的姑母和表哥,我和哥哥还死里逃生,我并非一无所有,还不算最苦。”

飞鸿飞雁看着郡主,郡主的脸上,是无畏的坚强。

“世上最苦,莫过于被爱人抛弃玩弄。即便爱人弃你而去,我们还有亲人朋友,爱,依然会在。”

“郡主……”

飞鸿飞雁抱着顾倾城,哭起来。

方才那番话,与其是安慰那俩丫头,还不如是安慰她自己。

痛定思痛。

她脑海里又闪过另一种可能。

那晚,安陵缇娜和李双儿的金簪都在,唯独自己放在毓秀宫的金簪找不到。

太子府所有人还众口一词,亲眼目睹自己行凶。

他们要将自己绳之以法。

莫非拓跋濬,是为了不让陛下追究她的杀人之罪,以娶仙姬公主为交换的条件?

否则,他再恨自己,也不该此时此刻娶什么侧妃啊。

一念及此,她的胸腔又抽搐的痛了。

若真的如此,他为了保护她而为之。

此刻拓跋濬的心,怕是比她还痛吧?

“你们莫要误会殿下,他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

否则他不会纳什么侧妃,更不会在他母妃刚刚新逝的时候。”

“郡主,您到现在,还帮他说话?”飞雁仍然抽抽泣泣的哭着。

飞鸿也哭着:“太子府人人都说郡主您是杀他母妃的凶手,人证物证俱在,高阳王那是报复郡主啊!”

顾倾城略为思忖,又摇头道:

“以拓跋濬对我的感情,即便他恨我怨我,也不会拿他自己的幸福意气用事。”

飞鸿飞雁一听郡主如此笃定的说,赶紧擦擦眼泪。

“真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

飞鸿飞雁两人的脸上,才云开月明。

许是房间的哭声和说话动静,外面的侍卫知道顾倾城醒了过来。

去禀报了拓跋濬。

少顷,拓跋濬便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拓跋濬迈着沉重的步伐进来。

飞鸿飞雁见殿下进来,本来对高阳王是一肚子怨气的。

后来见郡主为殿下说好话,她们憋了那么久的怨气,仿佛也消了。

匆匆揖礼,赶紧识趣的退出去。

在门口看见那个施施然站着的人,两人立刻柳眉倒竖,怒容满面的瞪着那人。

那四束愤怒的眸光,恨不得将那人烧成灰烬!

站在顾倾城面前的拓跋濬,五官仍然俊美得颠倒众生,可是整个人却像被霜打般憔悴。

顾倾城一见如此憔悴的拓跋濬,胸腔一阵收紧,剧烈的撕裂扭扯。

曾几何时,她的夫君,俊美得颠倒众生的高阳王,竟会如厮憔悴。

本来噙在眼眶的珠泪,夺眶而出。

拓跋濬噙泪行至她跟前,看着脸色苍白落泪的顾倾城。

他眼底里的痛色,愈发深沉。

紧握着的拳头,握得更紧。

仿佛要把他自己捏碎!

嘴唇颤抖,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醒了?”

温和的语气自他嘴里,艰难的吐出来。

“嗯……”她轻轻应了声,微微点头。

眉间轻颦,带着一股轻愁,再次对她解释:

“我真的没有杀你母妃。”

“我知道。”他笃信的点点头。

他笃信的眸光,让她知道,她方才的猜测,许是对的。

他真是有什么迫不得已,才要纳侧妃冲喜。

他缓缓伸手,想去轻抚她苍白的小脸。

手,却停驻在她的面前。

仿佛他肮脏的手,摸下去,就亵渎了那个圣洁的人儿。

最后,他颀长而带着薄茧的大手,还是恬不知耻的,轻轻柔柔的落在那圣洁的脸上。

轻轻的,万般怜惜的抚摸。

再也忍不住,如饥似渴的亲吻。

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嵌入体内。

在他的怀里,她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嘶哑哽咽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声道:

“对不起……是我不好……竟没保住咱们的孩子……”

失去他们的孩子,顾倾城整个人都要碎了。

拓跋濬颤抖的手抚在她的小腹上,眼眸更加猩红。

痛苦的闭上眼:“你放心,还会有的。”

顾倾城却知道,怕是不会有了!

她瞥见门口那个倩影,汲汲鼻子,轻轻将他推开,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拓跋濬也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扭转身子,双手叉腰,似乎痛苦得伸不直腰。

半晌,深深吸口气,咬咬牙,再睁开眼回过身。

他的声音如同幽灵般飘忽。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残忍的说出下面的话。

“倾城,我要……纳侧妃了。”

她收拾好破碎的心情。

“我醒来……就知道了。”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

平缓得就像一股清泉,缓缓流出,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可是,却令他更加的痛入骨髓!

他的倾城,果然善解人意,是最懂他的人。

这也是他最心痛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七十一章:借脸为聘

第471章:借脸为聘

这时,随他而来的那个人,也姗姗的漫步走了过来。

“安平郡主,好久不见。”

仙姬公主雍容高雅,向顾倾城浅笑打着招呼。

此刻的仙姬公主,无论气度或者举手投足,都像极了那些飘渺梦幻中,九重天那个霓裳公主和仙界那个霓裳上仙。

顾倾城微愣,鼻间轻轻一嗅,眉心猛然一跳。

“……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过来,与拓跋濬并肩站在安坐着的顾倾城面前。

男的俊美绝伦,女的娇艳如花。

竟然像是来向她请安的新婚夫妻一般。

她想起九重天白无瑕与霓裳公主的婚礼。

酸涩的泪雾,瞬间涌上眼眸……

她把眼泪压住,招呼过后,再苦涩的笑笑:

“殿下要娶仙姬公主,以后该称公主,为高阳王妃了吧?”

仙姬公主眸眼一阵欢喜。

可是雪白的脸色却兀自没有任何变化。

拓跋濬脖子都不转,却微微斜睨着仙姬公主。

“本王不过是纳侧妃,高阳王妃?她何德何能?!”

仙姬公主登时像凉了半截。

“殿下,您答应给仙姬的聘礼呢?”仙姬公主软糯的对拓跋濬道。

拓跋濬终于转眸看仙姬公主,却是狠狠向她飞去几记冷厉眼刀,那眼刀,带着无尽的鄙夷和极致的厌恶。

再回看顾倾城时,眸眼瞬间又变得温柔如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拓跋濬如此表现,顾倾城再看不出他是被逼无奈,便是白爱一场了。

仙姬公主见拓跋濬射过来绝情的眼刀,心已凉透。

随即淡淡道:“难道殿下想反悔么?”

“聘礼?”顾倾城看着她们,茫然的低喃。

心道她要拓跋濬给什么聘礼,以致拓跋濬犹豫不决。

拓跋濬痛苦的看着顾倾城,终于艰难的开口:

“倾城,我……还要……向你借一样……礼物,作为……娶仙姬公主,娶她的……聘礼!”

天知道,他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完这艰巨,而残忍的一段话。

而说完这段话,拓跋濬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的骨节,更加泛起死白。

“……礼物?”她微微错愕。

难道,他想要回当初送给她的夕颜夜光钗么。

略为迟疑,她柔声道:

“没关系的,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脸上漾出温柔的浅笑。

所谓一笑倾城,便是如此吧。

拓跋濬却没有勇气再面对倾城,飞快的转过身去,却能隐隐感觉他的身子在抽动。

那种压抑着的痛,压抑着的哭泣,教人痛断肝肠。

她感受到他痛苦不堪的压抑,胸腔里被万箭,穿了个彻彻底底。

她的夫君,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仙姬公主又缓缓的叹道:

“看来殿下,是不习惯向别人索要礼物吧?

那就由仙姬,帮殿下开口呗?”

拓跋濬依然痛心的别过脸,不敢迎视倾城清澈如水的眼眸。

此刻倾城刚刚失去他们的孩子,若他还能亲口提出那样的要求,他恐怕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顾倾城淡然的看着仙姬公主。

“殿下要娶仙姬公主的聘礼,太子府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殿下什么奇珍异宝拿不出来。

倾城身无长物,竟有礼物,是仙姬公主,瞧得上眼的?”

“殿下眼中的稀世珍宝,便在安平郡主身上。”

仙姬公主紧紧盯着顾倾城的脸。

顾倾城胸腔里咯噔一下!

难道她想要自己的——性命?!

又或者她知道自己有了拓跋濬的骨肉。

要杀了她腹中的孩儿?!

她却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夭折了吧?

她的语气,忽而变得冷冰冰。

“要什么,直说吧!”

拓跋濬霍然转颐,对仙姬公主怒目圆睁。

恨不得就一掌劈了她。

仙姬公主迎视着他的怒目。

不紧不慢道:“殿下答应给仙姬的聘礼,难道要毁约么?”

拓跋濬拳头握得更紧。

顾倾城能感觉他全身都在颤栗。

可是,他终究没有拒绝仙姬公主。

又痛苦而艰难的别过脸。

仙姬公主看着顾倾城,不再拖泥带水。

“殿下答应给仙姬的聘礼,就是安平郡主,您的脸!”

轰!轰!轰!!!

滚滚天雷,不仅把顾倾城炸个外焦里嫩,快要把她炸得灰飞湮灭了。

意识,几乎凝聚不起来。

她刚刚失去孩子,他不但要娶那个女人。

竟然……竟然,还要剥了她的脸,给那个女人,作聘礼?!

顾倾城的身子几乎就散架!

他杀她至亲,另娶她人,已经够悲催的了。

竟然还要剥自己的脸给那女人做聘礼?

她空荡荡的胸腔热血沸腾,感觉经脉逆转,血液倒流。

整个人痛得无法呼吸,痛入骨髓!

她摁住疼痛的胸腔。

这就是她心甘情愿,把心挖给他的那个男人?

之前,她还对飞鸿飞雁说道,最苦不过被爱人抛弃。

原来,被爱人抛弃,竟不是最苦的……

因为,这世间上怕是还未有一个男人,要剥自己娘子的脸给另一个女人作聘礼!

她终于体会圣姑万念俱灰的跳下诛仙台。

她也想一纵而跃,跳下去,便不会有任何痛苦了。

下意识的脚下微微用力想一跃而起,愤身跳下,可是脚下却是平地,哪里有诛仙台可跳。

她紧紧抿着嘴巴,因为,喉咙发甜,汹涌的血液,几乎就要喷射出来。

她静静的看着拓跋濬,有些忐忑,拿不准她之前猜测的对不对。

拓跋濬究竟是迫于无奈才娶这个女人。

还是怨恨她杀了他母妃的报复。

又或者,自己是杀她母妃的嫌疑人,他不得不屈服?

她咬咬牙,把涌上来的血,再咽回去。

深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起来。

定定的看着拓跋濬。

“殿下,真的要借倾城的脸,给您的侧妃,做聘礼么?”

她的声音,带着无比苍凉。

拓跋濬紧握着拳头,回眸看着她清纯得不染尘埃的眸光,羞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有大滴的泪水落下。

从未有如此一刻,他想将自己碎尸万段!

他宁愿滚滚天雷,一下子将自己劈死!

可是,他要是死了,他的倾城,就呼吸不了啦。

他的心,被架在火上烤,油里煎。

备受着痛苦的煎熬。

可是,他终究,还是艰难的,残忍的,点点头。

唉!

能令那个驰骋疆场而不皱一下眉头的男人。

那个为了她甘愿被五马分尸的男人。

那个追着她上天入地的男人。

那个相约下辈子桃花树下不离不弃的男人。

那个爱自己深入骨髓的男人。

那个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的男人。

那个誓言对自己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男人。

竟然,妥协到,要另娶她人!

更甚至,狠心到,要剥她的脸!

送给他的侧妃!

作聘礼!

他视如稀世珍宝的脸!

可见那个仙姬公主,是如何把他的软肋,死死掐住!

若那些飘渺梦幻,是曾经的记忆。

若自己真是九重天那个圣姑。

是仙界那个小蝶。

而眼前的仙姬公主,是九重天的霓裳公主。

是仙界的执法上仙霓裳。

她在九重天逼得圣姑跳下诛仙台,还剜割了圣姑的眼睛。

她在仙界逼得小蝶挖心剥皮削骨。

这一世,要索取她的一张薄脸。

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也许,就是他们纠缠了千万年的恩恩怨怨吧?

“好。我借。”

顾倾城空灵的声音缓缓落下。

拓跋濬却听到自己的心,“嘭”的一声,破碎了一地!

连呼吸都万箭穿心。

仙姬公主见顾倾城答应,妩媚的一笑。

“其实,郡主莫怪,仙姬之所以想要殿下给仙姬这样的聘礼。

一来,是仙姬对郡主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实在爱不释手。

二来嘛,殿下对这张脸视若瑰宝,相信他日后,定会和仙姬一样,好好爱护这张脸,每日令这张脸,笑靥如花。”

……每日令这张脸,笑靥如花?

呵呵呵……

那就是说,要拓跋濬好好爱她。

每日,令那张脸欢笑了。

她记得九重天的霓裳公主,剜割了圣姑的眼睛。

也是如此对白无瑕凄凄戚戚的哭道:你怎么舍得,让你最爱的眼睛流泪。

结果,白无瑕却毫不犹豫的。

愤然一掌,将她打下了诛仙台!

“好吧,你何时需要?”

顾倾城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

“自然是马上进行,明日,我便要戴着你的脸,和殿下成亲。

这脸换上去,怎么着,还得一夜时辰来恢复呢。”

从进门到现在,仙姬公主一直都保持着雍容高雅。

不管拓跋濬是被逼迫也好,是气她也罢。

任何一个女子,被爱人索要自己的脸送给另外的女人作聘礼。

这种悲催得连天公都落泪之事,就算她的心再宽再大,也是难以接受的。

女为悦己者容。

他若真的对自己无情至此。

那她这张脸,又要来何用?

给谁欣赏?

顾倾城悲凉如水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两位新人请出去稍候吧,我把脸皮剥下来,就命人给殿下送去。”

拓跋濬身子摇摇欲坠,几乎就站不稳。

猩红的血泪滴下来。

仙姬公主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郡主乃神医,也只有您的医术,才能令这张脸,鲜活的长在仙姬的脸上。”

拓跋濬心头的血,怕是全部漏光了。

脸上才会没有一丝血色。

猛然转眸,咬牙怒瞪着身边那个恶心的女人。

恨不得将她撕碎!

这世间上,还有比这更厚颜无耻的女人么?

要挟他娶她,还要了他最爱的女人的脸,作聘礼。

更要那可怜的女人,亲自帮她换上!

他的银牙几乎咬碎,只咬得他嘴角泌血,鄙夷的道:

“这世间上,怕再无一人,比得上你的无耻了!”

“殿下,咱们就要成亲,夫妻一体,您羞辱我,也就是羞辱你自己。”

仙姬公主面不改色,厚颜无耻道。

顾倾城轻笑一声:“这年头,送礼还要带安装服务的,也真是领教了。”

随即,她再叹口气,淡淡道:“好,送佛送到西,我尽力而为,希望新娘子满意。”

“倾城,对不起……”拓跋濬泣不成声。

看着面前清澈平淡得,就像一股潺潺溪流的女人。

他整个人成了化石。

顾倾城垂眸,长长的睫羽包裹着眼眶打转的泪,不去看拓跋濬。

若拓跋濬真的有难言之隐,真的被逼迫。

那他此刻,肯定,心都要碎了。

“不就是一张脸么,殿下的爱妃既然喜欢,殿下又答应以此作聘礼。

那倾城就以区区薄脸,送给殿下作新婚贺礼,请贤伉俪笑纳。”

倾城的话,震得他几乎栽倒。

像千万支冰刀,疾射向拓跋濬,他被射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他的娘子,此刻怕是万念俱灰了啊。

就像当初万念俱灰跳下诛仙台的圣姑……

拓跋濬的心被搓揉滚打,煎煮油烹,万箭穿心。

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最后却幻做苦涩的三个字。

“辛苦了。”

“那么,请殿下出去吧。”顾倾城缓缓站起来。

站起来就是送客了。

可是拓跋濬的双腿,沉重得如何迈得动。

顾倾城平静的对外面的飞鸿飞雁喊:

“飞鸿飞雁,送殿下出去。再把一应药箱拿进来!”

贴在殿门框偷听的,不仅有飞鸿飞雁,还有战英和凌云。

他们都捂着嘴巴痛哭流涕。

飞鸿飞雁更哭成了泪人。

她们俩哭倒在地上。

又哪里还有力气,踏进房间,面对她们可怜的郡主。

她们第一次,违逆了郡主。

这样,战英和凌云擦擦眼泪,抬了一应药箱药具进来。

把东西放下后,怨毒的瞪了仙姬公主一眼。

两人把浑身散架的高阳王架出去。

顾倾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砰的一声,将寝殿门反锁。

将那个爱入骨髓的男人,阻挡在外面。

一道厚重的门,却像飞越不了的沟壑,将他们阻隔。

是否从此,他们将成陌路?!

是否从此,情断今朝?!

此刻,强忍了多时的泪,终究像决堤的洪水。

汹涌狂奔。

咬着呀,她捂着嘴,哭得撕心裂肺。

这几生几世,她送给他的,岂止是一颗真心?

她为他削去的,岂止是骨肉?

她为他剜去的,岂止是一双明眸?

她送给他的聘礼,岂止是一张薄脸?

她送给他的,是她整个生命,是千万年的情,是她的灵魂。

她的手,撑着门,久久,久久,不能平静……

身后,响起仙姬公主怡悦的声音:

“安平郡主,我知道你有太多不舍。舍不得你的脸,更舍不得殿下的人。

但那么多人指认,你杀了殿下的母妃。

杀母之仇,恨比天高。

他不取你的命,只要你的脸,送给本公主作聘礼。

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对你网开一面了。”

是这样的么?

难道真如仙姬公主所言。

拓跋濬不是被逼迫娶她。

而是怨恨自己杀了他的母妃,而对自己的惩罚?

可是,拓跋濬方才那悲恸的容颜?

那内疚的眸眼?

他说他相信她没有杀他母妃。

她坚信,他们的爱,不是一触就倒的流沙墙。

收拾一下心情。

擦干净眼泪,毅然决然的回转身,再面对仙姬公主时,她已经坦然。

恢复了一切理智,睿智!

她稳稳的,一步步向仙姬公主缓缓走来。

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七十二章:亲自剥脸

第472章:亲自剥脸

顾倾城看着那张木然的脸,冷冷道:

“风十三娘,我不明白,你既然是身份高贵的仙姬公主,却为何要化身风十三娘,在风尘里打滚那么多年?”

仙姬公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眸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仙姬公主也不直接回答顾倾城的问题,语气不无讶异道:

“你就如此笃定,我是风十三娘?难道,就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你那双明艳动人的眸眼,我记人,一半记脸,一半,记她的眼神。”

顾倾城说这话时,她倏然想到两个人。

拓跋余与秦少卿。

她也不知为何,数次将这两个人重合。

那两个好像风马牛不相干的人,若将他们的眼神叠合在一起,便好像严丝合缝。

“即便是渡劫的圣姑,也不容小觑啊。”

仙姬公主语气带着苍凉。

缓缓坐下八仙桌旁的椅子,又萧索的道:

“我听说,男人其实不喜欢规行矩步的名门淑媛,内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风尘中的狐媚女子。

我为了他不惜堕落风尘,学会了所有狐媚之术,他却依然坐怀不乱,对我不屑一顾。”

如此,她终于算是承认,自己曾是风十三娘了。

也证明,顾倾城那些猜测都不错,拓跋是被逼娶她的了。

更证明,那些千万年前飘渺的梦幻,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了。

“原来,霓裳公主失了神籍,贬为上仙。

霓裳上仙最后又堕仙成魔,魔能聚气而生。

此生,你非人非魔,果然还是纠缠上我们了。”

“圣姑,天无二日,老天爷既造了你,就不该再造霓裳。而既有霓裳,就该灭了你,这些恩恩怨怨,才不复存在。”

此刻,她们都敞开心扉,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倾城看着仙姬公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漫声道:

“罢了,我若真是那九重天圣姑,我这张老脸,也不知千年万载了,仙姬公主,就确定你还想要么?”

“当然,圣姑这张脸,不仅男人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就连我身为女子,也是爱不释手。”

仙姬公主看着她,不无羡慕道。

顾倾城摸摸自己的脸,仿佛有些受宠若惊。

继而感慨的轻笑:

“没想到这张几十万年的老脸,还能给殿下送给侧妃作聘礼,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圣姑放心,霓裳会好好爱惜你这张脸,当然,也会好好与曾经爱你的白无瑕,在人世间共渡余生。”

仙姬公主恬不知耻道。

“好吧。”顾倾城风轻云淡,“我剥下来这张脸,就当是去死皮,你可要好好爱护,可别不到一天,就弄得皱巴巴了。我这里,即便可以做到送货安装,却是没有送后服务的。”

仙姬公主傲然的笑道:

“这张脸既然能长在圣姑的脸上,难道霓裳就维护不了么?

圣姑纵然是圣骨仙胎,霓裳也曾是天之骄女呢!”

“数万年前,你尚算是天之骄女。可你早已堕仙成魔,到如今,你连人都不是!”

顾倾城凛冽的看着仙姬公主道。

“你!”

仙姬公主霍然站起来,粉拳紧握,后牙槽明显的紧了紧。

半晌,又伸出颤抖的手,情不自禁的轻抚上自己的脸。

顾倾城看着她,不疾不徐道:

“风十三娘被拓跋打下那个窟窿时,他也同时泼了火油。

将风十三娘烧得毁容,她才会迫不及待的,用尽一切肮脏手段,想要我这张脸。

因为她每日捂着这张完全不透气的人皮面具。

她被烧毁的脸,溃烂得越来越严重,早已流脓发臭。

即便,她把沉檀龙麝,各种名香,一股脑的,全佩戴在身上,即便她再香艳再芬芳,还是掩饰不住其中那股恶心的腐臭。

若说太恒山初见仙姬公主,只是对你的怀疑,方才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便彻底知道,你究竟是谁了。

若拓跋知道你是风十三娘,他会如何的,将你一片片,撕碎?!”

顾倾城的话,将仙姬公主击打得倒退几步。

赶紧抓着就近的椅子,才能站稳。

一双明艳到极致的眸眼,露出骇然和怨毒的神色:

“原来,曾经清纯如水,不染尘埃,不谙世事的圣姑,每过一世,都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顾倾城微微冷笑,冷冷的声音又响起:

“我知道,你肯定是抓了拓跋最重要的软肋,来要挟拓跋。

否则,即便是纳侧妃,他也不会答应,更不会拿我的脸,给你作聘礼。

而拓跋最重要的软肋,便是他视如瑰宝的我。

而我最在乎的……当然,是我的至亲。

我在乎的……自然,也就成了拓跋的软肋。

我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别玩火**!”

顾倾城一边分析,到最后,凛冽的眸眼,向仙姬公主射出冷厉的眼刀。

仙姬公主心里明知道,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拓跋的心,嘴角却依然带着胜利者的笑,看着顾倾城:

“圣姑,当年在九重天,本公主能与白无瑕成亲,逼得你跳诛仙台,还剜了你的眼睛。

后来在仙界,本上仙也能逼得你师徒不能在一起,逼得你挖心剥皮削骨。

如今在人界,本公主也能令拓跋娶我,而放弃你,还剥了你的脸,给本公主作聘礼。

只要有本公主在,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在一起!”

她的脸,依然波澜不惊。

但她的眸眼,却带着蚀骨的嫉恨。

这生生世世,积攒了千万年的恩怨情仇啊,也是时候该了结了吧。

顾倾城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当年在九重天,你偷盗了天后的幻化铃。

才幻变出连神仙都看不穿的假象。

才骗得圣姑伤心欲绝,跳下诛仙台。

你即便剜割了圣姑的眼睛,白无瑕也毫不留情的将你打下诛仙台。

在仙界,你利用自己是执法上仙,处处为难小蝶。

令她挖心救师,令她剥皮削骨。

可是那师傅却抛下天下苍生,与那徒儿双双殉情,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你先是失了神籍,又作恶多端,已然堕仙成魔,永除仙籍。

魔能聚气重生,你此刻,也不过是人神唾弃的魔障罢了!

此生,你也是用卑劣的手段,逼迫拓跋娶你。

即便,我不告诉拓跋,你便是风十三娘。

即便,我的脸长在你的脸上。

即便,你风情万种,倾国倾城。

相信拓跋,也不会瞧你一眼!”

顾倾城每一句话,都深深刺中仙姬公主的痛处。

她气得浑身颤栗!

紧握的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

“你就这么自信?!”

仙姬公主自牙缝里拼出一句。

此刻,失去了所有的雍容高雅。

紧接着,她又冷冷的,不甘心的继续:

“由古至今,都是看脸的世道。

别把你的情郎,想得多么的情深义重,千载不变!

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感情,什么恩爱永不朽,什么生生世世,不过是一时的甜言蜜语!

你没了脸,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别说拓跋不会瞧你一眼,恐怕连鬼,都要退避三舍!”

顾倾城负手而立,悠然的看着仙姬公主。

那气度,活脱脱便是九重天的圣姑。

活脱脱就是失落凡间,睥睨天下的女神。

她粲然一笑:

“好啊,那咱们,不妨击掌为誓,请天上诸神见证,来赌上一局?

看看我的脸长在你脸上,拓跋是瞧倾国倾城的你一眼,还是留恋在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上。”

“赌注是什么?”

仙姬公主倒也是快人快语。

“输的,永远灰飞湮灭!”

“好!”仙姬公主也不遑多让。

她断不相信,拓跋不瞧顾倾城那倾国倾城的脸,而去留恋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有你便没我,有我便没你,就让这千万年的恩怨,做个来结吧!”

“那么,有请天上诸神作证……”顾倾城点点头。

她们伸出手掌,互击了三下。

三掌过后……

轰!……轰!……轰!……

陡见天外,轰隆隆,平地响起三道惊雷,仿佛要毁天灭地。

她们俩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圣姑,苍天为证,倘若拓跋看我一眼,你便要灰飞湮灭!永生,不得再纠缠于他!”

仙姬公主语气冷厉,仿佛胜券在握。

“彼此彼此,你我的赌约,惊天动地,谁输谁赢,自有诸神,执法分明!”

顾倾城说罢,素手一扬,一把撕开了仙姬公主的脸。

我的个老天爷噢!!!

顾倾城看着面前那张……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立刻干呕起来。

那已经不是一张脸,几乎是腐烂的骷髅骨。

顾倾城说得不错,风十三娘那张深度被烧毁得已经溃烂的脸,每日还捂着一张不透气的死脸皮。

早已经长虫生蛆。

蛆虫每日啃噬着那些腐肉,每日都在恶化。

把原有的好肉也啃噬得只剩破洞。

呕吐完了,顾倾城看着那张脸,不禁扼腕:

“纵有再多的罪孽,这每日被蛆虫啃噬的滋味,也真是够惩罚了。”

仙姬公主颤抖的手,想抚摸自己的脸。

却连她自己,都恶心得下不了手。

她眼泪落下,带着蚀骨痛恨的声音低吼:

“我这张脸,是拓跋亲手毁掉的,我每日被蛆虫啃噬,也是拜拓跋所赐!

我恨你,恨上天对你的眷顾,更恨他对我的无情!我怎么能让你们幸福的在一起!

你如今知道,为何我会如此卑劣,不择手段要拓跋娶我。

还恬不知耻的,要你的脸皮作聘礼了吧!”

顾倾城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之前对她的恨和怨,也逐渐消弭了。

但她倏然想到什么,蹙眉问:

“当初花想容就是在天上人间唱戏,与你交情甚笃。

你们都能易容,也能变别人的声音。

你对拓跋有蚀骨之恨,难道,他母妃和他的姨母,是你易容成我的模样,将她们杀害,而后嫁祸于我?!”

那如骷髅的面容里,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纵然对他有蚀骨之恨,却也有千万年刻骨的爱。

当年九重天初遇,一见倾心,在赢海深渊,他又救我于火海,虽知一厢情愿,却仍一往而深。

女子,千万莫要爱上任何人,因为真正爱上了,便千年万载,刻骨铭心。

我如此爱他,又怎会杀了他的母妃,让他恨我?”

那明艳的眸眼里,溢出清冷的泪。

“你要了他挚爱的脸,他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顾倾城淡然道。

“可是,当他看着这张脸,他爱了千万年的脸,料他再恨,也舍不得伤害这张脸的主人了。”仙姬公主胜券在握。

顾倾城默默叹口气,这男人的心思,还真的拿不准。

他如此爱那张脸,说不定慢慢的,也会爱上新换的主人。

“那凶手易容变声的手法,与你如出一辙,你总该知道是谁吧?”顾倾城微抬下巴,斜睨着她,“而且,这恐怕,也是你与拓跋交换的条件之一?”

“圣姑,真是越来越聪明,甚至是狡黠了。”

仙姬公主苍凉的声音再响起。

那双明艳的,与那骷髅骨完全不配的眸眼,哀伤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轻轻点头,不温不火。

“好吧,佛祖有割肉喂鹰的精神,今日,我就开开心心的剥下自己的脸送给你。

别等你戴着张苦大仇深的脸,拓跋更加不愿意瞧你一眼。

但愿你得到你想要的,也对拓跋兑现你的承诺。”

方才战英他们,早把她的药箱搬进来,刀具药物一应俱全。

她让仙姬公主躺下软榻。

仙姬公主看着她澄澈如圣泉的眸眼,如此的眸光,只消一眼,便让人沉沦。

她忽然又想据为己有。

却不无疑惑的问:

“姑姑,霓裳当年取了你的眼睛,可是我的眼睛,终究不似你那般水灵澄澈。

是否霓裳的医术不精,才没把眼睛安装好?

你既然舍得这副容颜,不妨,再亲自把眼睛换给我?”

顾倾城看着她,鄙夷的冷笑:

“公主,眼睛乃心灵之窗,眼瞳落在心地纯洁的心灵上,自然就纯洁如水。

落在肮脏的沟渠上,自然就浑浊不堪。

一切与眼睛无关,只关乎你的心灵是否纯净!”

仙姬公主微微撇嘴:“有你这么损人的么?姑姑的嘴,可是越来越刁钻了!”

顾倾城干笑两声,又耐心道:

“公主的眼睛已然换了一次,若这次再把你的眼睛摘下来,恐怕,你就要瞎了。”

“哼!你故意危言耸听?其实,是舍不得那眼睛?”仙姬公主冷哼。

顾倾城淡然笑笑:

“我即将失去容颜,留着眼睛看着自己那副丑八怪的尊容,只会徒增伤心。

公主若不怕变成瞎子,不妨试试。”

仙姬公主看着她半晌,见她说的似乎不假。

终于打消再要她眼睛的**。

“好,即便我没有你那澄澈的明眸,可我有了你的容颜,这世间上唯一的容颜,拓跋便永远匍匐在我的脚下!”

“但愿公主,得偿所愿!”顾倾城冷笑。

仙姬公主终于安静的躺下。

顾倾城看着那张毛骨悚然的脸,几乎头皮都发麻。

“你脸上的肌肉完全腐烂,我得先帮你清除这些腐肉,让新肉生肌,才能与新脸融合生长。”

她拿出止痛的麻沸丸,要她吃下去。

“动刀的过程,会很痛,你还是吃些麻沸丸吧,一觉醒来,就会是顾倾城了。”

仙姬公主迟疑的看着她手中的药丸。

“你会不会,趁机让我永远醒不过来?”仙姬公主迟疑着不吃药。

又狠狠的威胁:“我若醒不过来,第一个痛不欲生的人,就是你顾倾城!”

顾倾城扬起手,猛然就想给她一个大嘴巴。

手停在半空中。

看到那惨不忍睹的骷髅骨,她又忍住,恨恨放下。

“哼!我没你那么卑劣!”顾倾城冷哼。

又看着手中的药丸,想放回瓷瓶。

“你爱吃不吃!等一下动刀,削肉剜骨,你可别喊痛!”

仙姬公主劈手夺过药丸,毫不犹豫的就丢进嘴里。

不消片刻,她阖上眼睛,昏睡过去。

顾倾城忍着恶心臭气,小心翼翼的剔除那些腐烂臭肉。

刺破自己的手,以自己的血,彻底给她消毒,生肌。

眼看着那些新肉在一丝丝的逐渐生长,填满那些窟窿。

下一步,便要将自己的脸,剥下来贴在那骷髅骨上面了。

她照着妆台的镜子,看着里面那张熟悉的容颜。

那张跟了自己不知有千万年的容颜。

很快就要亲手移植到另一个女人脸上,取悦她的爱郎。

真的,有太多依依不舍!

胸腔里阵阵的抽搐,阵阵撕裂的痛。

她把心给了他。

如今,还要把脸给了他去做聘礼!

五味杂陈的泪,滚落她的眸眼。

最终,她含泪在头部扎满银针,以此止痛。

但这样的止痛,也只能是隔靴搔痒,剥皮削肉的痛,如何能止。

她不能吃麻沸丸,否则她会像仙姬公主那般睡过去。

别说给她移植脸了,连剥下来都不可能。

所以,她承受的痛,几乎是生生剥皮。

这令她又想起第一次和拓跋去天牢。

看见那张剥下来像蝴蝶般的人皮。

薄刃在空中一闪。

她从额头开始,沿着鬓边至下颌,再至另一边……

这剥脸皮是个超技术活,不能厚薄不匀,更不能有一丝破损,否则安装上去就不完美了。

她痛得咬紧牙关,嘴唇都被她咬破……

所谓切肤之痛,便是如此……

而最痛的,是自己亲自剥下脸,给那女人换上,与自己的爱郎洞房花烛……

人世间最悲催之事,莫过于此吧?

跨过了刀山。

过了火海。

走过了炼狱。

越过鬼门关。

她完整的剥下了那张美丽的脸。

那张朝夕相处,陪伴了多少年的脸。

她含泪轻轻吻了吻自己的脸。

别了,自己。

看着镜子里血肉模糊的自己。

看着那没有脸皮惨不忍睹的怪物。

眼泪夺眶而出。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劫难?!

就只因为,她与他相爱?!

逆了天吗?!!!

她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收拾好破碎的心情。

细心的把自己血肉模糊的脸烫贴平滑,再包裹好,拔去头上的银针。

整个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样包裹着,总算没那么惊悚骇人了。

而后,她再忍痛走过去,将那张新鲜,还带着她余温的脸,细心的贴在仙姬公主那骷髅骨上。

她眼前,便赫然出现另一个自己。

她最后依依不舍的抚摸了一下那张脸,那张不离不弃追随了她千万年的脸。

她亲手剥下来送人了!

终究是自己的脸,她也希望这脸也能安然的活下去。

她再重新给仙姬公主包裹好。

这样,将养一夜。

应该能严丝合缝的生长了。

做完这一切。

她早已经痛得全身无力,昏死过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真假倾城

第473章:真假倾城

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安睡了一夜。

翌日,仙姬公主第一个醒来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

缠满了厚厚的布帛。

而旁边床榻那个昏死过去的女人,脸上也是缠满布帛。

布帛上血迹斑斑。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举起手,想杀了她。

可是,她知道,想杀圣姑,着实不易。

她这数万年来,几次出手,机关算尽,都以失败告终。

唯盼这次赌约自己赢了,圣姑能遭天谴。

想至此,她的手,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

亟不可待的起身,走到妆台前。

又迫不及待的解下布帛,想看看自己的脸。

激动颤抖的手,终于解开最后一层包裹,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她拥有了天下间最美的容颜,令那个人爱慕了千年万载的容颜!

仙姬公主开心得眸眼溢满泪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又哭又笑,身子颤栗。

她竟然要借别人的脸,来取悦那个对她狠心的男人。

但是,不管如何。

她已达到了目的,不是么?

“从今之后,我,就是顾倾城了。”

顾倾城的声音,自顾倾城的脸旖旎而吐。

她的声音是顾倾城的,她的脸更是顾倾城的。

仙姬公主一直蒙着面纱,鲜少以真面目示人,她终于可以以顾倾城的面目示人。

这张惊艳绝世,傲视天下的脸,无论是白无瑕或拓跋皆最爱的脸,世上男人趋之若鹜的脸。

她笃定,拓跋定会爱不释手,看得挪不开眼睛。

而那个没有脸皮的女人,纵然他曾对她爱入骨髓,又怎会再爱一个毛骨悚然的怪物!

圣姑终究会输,也很快将灰飞湮灭!

她站起身,与顾倾城调换了衣裳。

镜子里面的人儿,活脱脱就是顾倾城,且更加的仙姿佚貌,风情万种。

她走过去打开寝殿门。

门外就站着拓跋。

她扑进拓跋的怀里,紧紧抱着他,顾倾城委屈的声音缓缓流泻:

“拓跋,我还是舍不得把我的脸给那仙姬公主,我趁她吃了麻沸丸,喂给她毒药,还把她的脸毁了。她再也要挟不了咱们,咱们不用顾忌她了。”

拓跋微微阖眼,吸一口气,便知道怀里的人不是他的倾城。

他一把将她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根本当风姿绰约的她是透明。

像风一样卷至床边,看着床上包裹着布帛,血迹斑斑的女人。

嗅着这独一无二的桃花香,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倾城。

啪!!!

他双腿一曲,重重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仙姬公主在拓跋身后,惊愕的看着他。

他怎么如此笃定,躺在床上的是真正的顾倾城?

仙姬公主嘴里又吐着顾倾城的口吻语气,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

“拓跋,你真的搞错了,我舍不得把脸剥下来给她。

我还趁她吃了麻沸药之际,毁了她的脸!喂了她毒药,她再也不能要挟咱们了!”

跪在床边胡子拉渣的拓跋,充耳不闻。

他悲痛欲绝的去握着床上的手,把那柔软无骨的手放在嘴边轻吻。

“娘子……对不起……”他喉咙嘶哑的哭道,“你起来……起来杀了我吧……”

仙姬公主气得拳头紧握,走到拓跋身后。

摇着他的肩膀,依然是顾倾城的语气,低低喝道:

“拓跋,你真的搞错了,你仔细瞧瞧我,你看看呀,我是倾城!

那个恶毒的女人,被我毁了容颜,她体内有我的毒药,不敢再威胁我们,我们将计就计,借此真真正正的成亲。”

拓跋头也不回,愤然一掌,将仙姬公主打开。

自始至终,没瞧过那倾国倾城的仙姬公主一眼。

仙姬公主如飘絮般坠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艰难的爬起来,顺了顺气,喝问道:

“为什么,你会如此笃定,我不是顾倾城?!”

拓跋头也不回,语气如刀:

“我的倾城,既不会毁人容颜,更不会喂人毒药!你想鱼目混珠,简直不自量力!即便你换了我娘子的皮囊,也换不了她的骨血,更换不了她一身的桃花香,生生世世,你绝不能成为我的娘子!”

拓跋的话,又将仙姬公主的心击碎。

她眼里含泪,却下巴微扬,优雅的擦干净嘴角的血。

她不相信,她拥有了圣姑的容颜,还会得不到他的心。

她带着心酸,残忍的冲拓跋叫:

“拓跋,你听好了,今日良辰吉日,我要顾倾城亲自为我和新郎梳洗更衣!

服侍我与新郎,交拜天地,伺候我们,洞房花烛!”

殿门外的战英和凌云,当然也有飞鸿飞雁。

他们都目眦尽裂,拔出剑,恨恨的指着戴着顾倾城容颜的仙姬公主。

“不要脸的贱人……”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悲愤鄙夷的咒骂。

其实,拓跋一掌将仙姬公主打出殿外,响声已然惊醒了顾倾城。

她悠悠的醒过来,便看见跪在床边,满眼猩红,泪流满面,胡子拉渣的拓跋。

曾几何时,那个容颜整洁,容光焕发,俊美得颠倒乾坤的男人。

此刻,竟然如厮憔悴!

她的胸腔又一阵撕裂的痛。

仙姬公主残忍的怒吼,她听起来,便如耳边风了。

肯定是拓跋瞧也不瞧仙姬公主一眼,她才会恼羞成怒。

因为,拓跋真的一眼都不瞧她的话。

她输了,便将永远灰飞湮灭。

见倾城醒过来,拓跋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拥抱在怀里。

“娘子,对不起……”

他声音嘶哑,心疼的泪水滴下来,浸湿了她包裹着脸的布帛。

她抬手,轻轻的给他抹去脸上的泪。

“傻瓜,不就是一张脸么?娘子还未死呢。

咱们顶天立地的战神,怎么能哭鼻子。”

顾倾城这般故作轻松的一说,拓跋更加哭得泣不成声了。

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脸上的布帛。

泪水,也再度浸湿她脸上的布帛。

顾倾城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饿了?”

“嗯……”

“好,为夫给你做吃的。”

拓跋柔声说罢,将顾倾城轻轻抱起来,坐在妆台前,先熟稔的给她梳理发髻。

飞鸿飞雁也不敢上前帮忙,只在门外伺立着。

看着房间那一对可怜的夫妻,悄悄落泪。

拓跋梳头的手艺,又进步了。

他只给她的发髻簪上他当初给她那枚夕颜夜光钗。

“夕颜花又名月光花,花语代表永恒的爱。”拓跋道,“你相信我,生生世世,我的心永远如初。”

“傻瓜,我自然相信你。”顾倾城软语低喃。

顾倾城也把姑姑留给她的龙吐珠钗,簪进发髻后。

而后,拓跋给她重新换上素锦衣裙,又披上新狐裘。

她的倾城,美在他的心。

拓跋为她梳理好,出去给她煮吃的。

飞鸿飞雁过来,便扑倒在顾倾城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得天昏地暗。

“郡主,您让奴婢去杀了那个贱女人吧……”

“她还大摇大摆的顶着郡主的脸,跟殿下成亲……”

飞鸿飞雁一边哭,一边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在拓跋面前,一直强忍的泪水,滑下顾倾城的脸。

她扶那俩丫头起来。

温柔的给她们擦擦眼泪。

“罢了,没什么好伤心的,脸没了,便没了吧。记得我给上谷公主说过的故事么?一切,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郡主没了脸,可怎么办好啊……”

殿门处,却传来悲愤的怒斥:

“什么最好的安排,本公主再也不相信这样唬人的鬼话!”

顾倾城一听,便知道是谁了。

果然,便见有个风风火火的人儿,扑进来。

猛然看着顾倾城重重包裹着,血迹斑斑的脸。

她扑倒在倾城面前,抱膝“呜呜呜”的放声大哭。

“呜呜呜……倾城,你怎么那么傻?!

那妖姬到底是如何的要挟儿,非但要娶她,还要你的脸作聘礼!

方才我还听说了,她还要你亲自伺候他们梳洗更衣,伺候他们交拜天地,伺候他们洞房花烛!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事,还有没有比她更卑鄙无耻的女人?!呜呜呜……”

拓跋灵一叠连声的哭骂,便是连绵不绝悲愤的哭泣。

惹得倾城的泪,又落了下来。

她喉咙哽咽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半晌……

“傻灵儿,我不过是没了一张脸罢了。”顾倾城轻轻抚着她的头,“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

“不过是一张脸罢了?!”拓跋灵心疼得捶胸顿足,“一个女人,没了脸,该怎么活?这不是比死还惨吗!”

她霍地跳起来,眼里喷出火焰,义愤填膺道:

“儿受她要挟,不敢动她,我可不怕她,我去杀了她!”

拓跋灵拔腿就要往外走,飞鸿飞雁也拔剑追随出去。

“都给我回来!”顾倾城喝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不怒而威。

三个气冲冲的女孩子,又不得不停下来,哭着回到倾城身边。

“你想想,你儿是什么人,身经百战,刀枪剑阵,眼睛都不带眨。

可如今,竟然被她要挟去娶她,还要他心爱之人的脸作聘礼。

我想,她定然是抓了我那些至亲,我所在乎的人。还有,掌握了我所有的秘密。

否则,即便杀了拓跋,他又怎会是受人要挟之人。”

“你的至亲,你的秘密?”拓跋灵疑惑道,“你会有什么秘密,是儿怕泄露的么?”

“灵儿,很多事,说来话长。以后,你总会知道的。”顾倾城缓缓道。

她怎忍心告诉她,她的父皇,是自己的大仇人。

此刻她心里最担心的,是仙姬公主将她的师傅奶娘铁爷爷他们,抓到哪里了?

拓跋肯定是怕仙姬公主泄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哥哥和师傅奶娘他们的身份。

若她的身份一旦公开,皇帝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否则,他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忍辱负重。

因为她说过,即便是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

哪怕将自己千刀万剐,也不能伤害那些亲人丝毫。

拓跋到了厨房,拚退所有下人,亲自为倾城熬肉粥。

下人们看着高阳王今日就要做新郎官了,却还亲自下厨为安平郡主做粥。

可见高阳王殿下是多么的爱那个郡主喔。

仙姬公主施施然的走到厨房,又爱又恨的看着小心翼翼煮粥的拓跋。

飘渺氤氲的热雾,袅袅围绕着那煮粥之人。

脸上虽然有些憔悴,有些胡子拉渣,那种沧桑之美,却更令人看一眼都心痛。

精美如雕琢的俊颜,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如仙如幻。

缥缥缈缈间,映得那人更加高大巍峨,似睥睨众生的神。

可是那俯瞰苍生的神,却一丝不苟的为他心爱的人儿,煮一碗粥。

那种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画面,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倘若那人,能为自己,也如此用心的煮上一碗粥。

想一想,都令人感动到想哭。

仙姬公主决定放下姿态,柔声的,带着委屈的道:

“拓跋,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一对新人,总不能这般不瞅不睬,不管我有多可恶,我爱你的心,却是真的,你就看我一眼吧?”

顾倾城的容貌,顾倾城的声音,真的令人心动。

可拓跋知道,那人不是他的娘子。

他依然顾我,专心致志的熬粥,仿佛根本没看到有她的存在。

仙姬公主很没趣。

但她不能气馁,否则她会灰飞湮灭。

她学着顾倾城的口吻撒娇:“拓跋,千年万载,我一直追随着你,你就真的如此狠心,对我不屑一顾吗?”

拓跋依然一言不发,脸上的神色更加不耐烦。

担心倾城饿坏了,拿着瓷勺仔细的搅拌着砂锅里的肉粥。

这样一边慢火熬,一边搅拌,粥会烂得快些,而且会软绵一些。

见拓跋视她若透明。

她又软软的哭泣:

“神尊,姑姑的脸就长在我这里,你就不看看,你曾经爱慕的脸,如今可否开心么?”

仙姬公主此话一出,拓跋眉宇一凛,眸光一聚,拳头一紧。

手上的勺子被他握碎。

破碎的勺子还割伤了他的手。

他咬咬牙,忍着不发火。

毫不在意的将受伤的手放水里洗洗,也不上药。

再拿起另外一个勺子,一丝不苟的继续煮粥。

仙姬公主见自己软硬兼施,他也不愿瞧自己一眼。

直恨得她喘气都痛。

她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看着那锅里的粥。

香喷喷的肉粥,扑面而来。

咕咚,她咽了口口水。

“殿下,我也饿了,你做了一大锅的粥,相信顾倾城也吃不完。可否给我也盛一碗?”

拓跋依然一言不发。

往锅里添了些盐,试了试味道,拿过来一只碗。

仙姬公主眉眼一喜,以为拓跋终于肯给她盛一碗。

毕竟,如今她戴着顾倾城的那张脸,谁看了不心疼。

拓跋却又拿来一个红漆托盘,将碗和整锅肉粥放进托盘上。

端起托盘,看也不看仙姬公主一眼,径自出厨房,越过她的身边,往外走。

“拓跋,你就对我那么吝啬?”仙姬公主在他身后凄然的哭叫。

顾倾城的声音宛如天籁,她如此悲戚,委实让人心疼。

拓跋脚步一顿,仙姬公主心头一喜。

可是拓跋却头也不回,终于冷冷道:

“本王煮的粥,我娘子就算吃不完,拿去喂狗,也不会赏给贱人!”

仙姬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抓紧拳头,从牙缝里拼出一句:

“你不想那些人活命了么?!”

拓跋依然头也不回,语出如刀。

“你敢?!我会将你一片一片,剐下来喂狗!”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拓跋丢下那句话,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身后,传来仙姬公主的怒吼:

“好!你若想他们活命,就让顾倾城好好服侍我们沐浴更衣,伺候我们拜堂,伺候我们洞房花烛!”

第四百七十四章:荒唐纳妃

第474章:荒唐纳妃

拓跋将肉粥端回房间。

拓跋灵见拓跋进来,想问拓跋到底是为什么。

见拓跋憔悴不堪,还阴沉着脸,小嘴蠕动了几下,终究不敢也不忍心再问。

便与飞鸿飞雁退了出去。

战英等侍卫识趣的将寝殿门关好,在外守护着,让殿下好好安慰可怜的郡主。

脸色阴沉的拓跋,一见到他的倾城,脸上顿时又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拓跋将砂锅里滚烫的肉粥,舀进小碗里,让滚烫的肉粥稍凉一会儿。

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温柔道:

“等了那么久,饿坏了吧?”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来……试试为夫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端起玉碗,拿来小勺,将吹凉的肉粥送进顾倾城的嘴里。

顾倾城把嘴里的粥咽下肚子,一股暖流,迅速蔓延全身。

又想起他第一次给自己做粥。

“跟第一次煮的,更加进步了。”

她点头赞赏,幸福的对他裂裂嘴角。

她这轻轻的一笑,也会扯得脸上生痛。

拓跋心疼的看着。

一边细心的喂她,嘶哑的声音温柔道:

“这肉和粥,都已经熬得很烂了。嘴巴不用张得太大,微微张开便可。不要太用力嚼,小心脸上疼。”

面前这个男人,狠戾的时候,狠到极致,让人闻风丧胆!

温柔的时候,柔到极致,温馨到令人心碎!

她眼里噙满泪水。

她轻轻握着他一只没拿勺子的手。

“夫君,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简简单单,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拓跋的泪水又滚落,却无颜看他的倾城:

“我把你伤得如此之重,你还不怪我?!”

他的声音哽咽得令人心疼。

“不,我知道你定是逼不得已,否则,你怎容许别人伤我分毫。”顾倾城柔声叹道。

她的心在他身上,她怎会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拓跋抬眸看她,轻轻擦拭她的泪:“娘子,你放心,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顾倾城心满意足的吃完粥,便亲自给拓跋梳洗更衣。

新郎官的衣服,管家早命下人送了进来。

顾倾城仔细的给他刮干净脸上胡子。

眼前高大英伟的身影,俊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们同时想起,当初在一揽芳华私自成亲。

在花瓣雨中,他将新娘抱起,洞房花烛……

四目交缠。

媚眼如丝。

也不知,是谁,先乱了心。

唇齿纠缠,忘了天,忘了地,忘了孝制,忘了规矩。

忘了一切的人和事。

眼中,只剩下彼此。

他宽阔的身躯,像广阔无垠的天,将娇小的她,紧紧包裹。

她在他的怀里,享受温存……

他在她的体内,斗志昂扬……

自从老祖宗仙逝,姑姑和母妃先后遭遇意外,每日都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发生。

他们恪守孝制,从未逾越,也未好好给过对方温存。

这一场缱绻缠绵,两人都仿佛意犹未尽,只恨不能飞身天外。

再也不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可是,他们毕竟活在世俗里,便抛不开世俗那些人和事。

再次穿戴整齐。

顾倾城在包裹着布帛的脸上,再戴上白色面纱。

她一身素白,与拓跋一身喜红,红白辉映。

原来,竟是那么绝美的搭配。

这时候,外面嘈嘈切切,似乎是仙姬公主要进来,战英等侍卫阻止。

又似乎仙姬公主给战英说了什么,令战英不得不开始敲门。

“殿下……”战英的声音惴惴不安的叫道。

“进来吧!”拓跋冷冷道。

得了高阳王的令,战英终于放行。

便见仙姬公主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侍女,有抬热水沐浴的,有捧着凤冠霞帔珠饰的。

仙姬公主自然是要顾倾城服侍她沐浴更衣,亲自伺候她作新嫁娘。

顾倾城在里间荡漾着花瓣的浴池,若无其事的伺候仙姬公主沐浴。

浴池里,还真是一副美得惊艳绝伦的身躯。

“顾倾城,本公主如今美么?”仙姬公主颇为得意的问。

顾倾城点点头,如实回答:“确实很美,我若是男人,都会动心。”

“拓跋也是男人,男人都是爱美嫌丑。别以为他对你的爱,真的永垂不朽,至死不渝。他那只是给你做做样子,毕竟他伤害你太深了。”

仙姬公主一副胜利者的口吻。

顾倾城淡然的道:“但愿他真的如你所言。”

“那你如今还有信心,还敢跟本公主赌么?”

仙姬公主以进无退,因为她的信心,已经几乎消失殆尽。

“敢,怎么不敢。”顾倾城依然淡淡道,“我还是赌自己即便变成丑八怪,拓跋对我的爱,还是至死不渝。”

“好,那你就等着灰飞湮灭吧。”仙姬公主像看个濒临死亡之人。

其实,她的内心,才真正忐忑。

顾倾城再伺候她擦身,给她穿戴上新娘的凤冠霞帔,为她涂脂抹粉。

看着自己的脸在仙姬公主脸上,看着那一身喜气洋洋的喜服,更显得艳丽绝世的仙姬公主。

她依然心平气和。

而拓跋,自始至终,眸光便留恋在脸上包裹着面纱的倾城身上。

任她仙姬公主,绝世美艳,也不屑一顾。

外面的喜乐响了起来。

管家在门外对战英他们低声说了些什么,战英便让他进来。

管家恭敬的禀报:

“殿下,仙姬侧妃,吉时快到了,观礼的嘉宾也到了。”

虽然殿下只是纳侧妃,没有大肆宴请。

但皇族的宾客,该来观礼的,也都来了。

不该来的,也不请自来了。

那不速之客,便是柔然塔娜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女。

本来她并非邀请的客人,太子府管事犹豫着要不要让她进来观礼。

但想想她既然是柔然送来与高阳王殿下和亲的公主,也不好怠慢,便请她们进来。

拓跋轻轻点头,却脸色铁青,别说身上没有一丝新郎官的喜庆,简直青冷得像死了父母。

也对,殿下真的是死了父母,嫌太子府晦气,才娶侧妃冲喜的。

管家瞧着殿下这般脸色,也不敢多言。

顾倾城伺候完仙姬公主,再平静的为拓跋整整衣冠。

左手拉着新娘,右手挽着新郎出门。

太子府已经挂起红绸,奏起喜乐。

高阳王即便没有大肆喜庆的意思,但世嫡皇长孙纳侧妃,也是非同小可。

太子府的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也是依着一应的规矩礼仪办理。

但所有的喧闹,仿佛与顾倾城和身边的新郎无关。

拓跋不看任何人,任何宾客,目不斜视的看着搀扶着他的倾城。

他眼里的世界看似很大,其实很狭窄,容不下任何人,任何物。

仅仅容得下,他的倾城。

所有人都知道,高阳王向安平郡主借了她的脸,给仙姬公主作聘礼。

而且,安平郡主还成功的给仙姬公主换了脸。

所以,他们看见顾倾城模样的仙姬公主,除了震惊安平郡主的医术精湛。

所有人,不免唏嘘。

谁愿意,将自己的脸,剥下来送给别人。

更遑论,要自己亲自剥下来,再亲自帮别人换上。

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拓跋余在皇族观礼群里,万般心疼的看着整张脸包裹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倾城。

她的脸虽然看不见了,可她那澄澈潋滟的眸光,还是只消一眼,便让人沉沦。

拓跋余眸眼带着异样情绪,仿佛开心,仿佛心疼,看着倾城若无其事的左手挽着一身新郎官打扮的拓跋,右手挽着的成功换了倾城容颜的新娘仙姬公主。

仙姬公主穿戴着新娘的凤冠霞帔,美得倾国倾城。

所有人震惊之余,也不禁向那裹着面纱的顾倾城,流露出怜惜的眸光。

拓跋余心疼之余,冷厉的看着那一身霞帔,貌美如花的仙姬公主。

而拓跋丕也同样心疼的看着顾倾城,再咬牙切齿的瞪着那顾倾城模样的仙姬公主。

拓跋一直像个木偶,被顾倾城挽着来到大殿。

可是他的眸眼低垂,却只看着面前的空气。

未瞧仙姬公主一眼。

他的手,没有一刻,放开他的倾城。

仙姬公主恼怒的想,等一下拜堂,还有洞房花烛,无论如何,你也得看着我行合卺礼圆房吧?

顾倾城瞟了一眼观礼的宾客,有几个女子,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柔然打扮的塔娜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女。

其中一个侍女蒙着面纱,可是面纱上那双怨毒的眸眼,是那么的熟悉。

而且,那塔娜公主身上飘着浓浓的羊膻味。

隔着一两仗,鼻子嗅觉灵敏的顾倾城也能嗅到。

而拓跋丕此时也一脸嫌弃的瞪着那塔娜公主,正恶心的道:

“柔然人除了羊肉,就不会吃其他食物么?一身的羊膻,恶心死你九爷了!”

拓跋丕大刺刺的说罢,一甩袖子,远远的躲着塔娜。

塔娜对拓跋丕的话却不恼怒,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继而,却转颐怒视顾倾城。

那样的眸光,与她旁边侍女的眸眼,一样充满怨毒。

顾倾城心里冷笑:

所谓的塔娜公主,就是柳如霜将她与顾卿掉包的女儿,她与顾新瑶一样,对自己充满敌意,意料之中。

顾倾城不知道,塔娜真正恨顾倾城的,是斛律屠休为了顾倾城,竟然对她始乱终弃,还将她送来柔然和亲!

此时,吉时已到,赞礼官拉着长长的嗓音吆喝:

“吉时到,开始行礼!”

顾倾城本来站在一对新人中间,听见吆喝,赶紧想退开一旁。

拓跋却紧紧拉着她,不让她走。

这不走,三人拜堂成什么了?

顾倾城一转身,想逃离。

拓跋拉着她一拽,她又被拽到拓跋右身侧。

这样,她们三个人,便成了拓跋在中间,仙姬在左,倾城在右。

仿佛高阳王同时娶两位侧妃。

“一拜天地!……”赞礼官高声吆喝。

仙姬公主躬身下拜。

薄纱盖头下,眼睛斜睨着拓跋,见拓跋迟迟未拜,她抬起身子。

拓跋却等仙姬公主起身后,拉着身旁的倾城与她拜下去。

仙姬公主咬牙切齿的低叱:“拓跋,你这算是什么?”

好在,她戴着新娘子的薄纱盖头,也没人能瞧清楚她脸色如何的难堪。

拓跋看也不看仙姬公主,却冷厉的低叱:

“区区侧妃,竟敢咆哮本王?!”

仙姬公主也明白,不过是纳侧妃罢了。

娶侧妃,本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礼仪。

不过仙姬公主要挟他的时候,提出来要和她交拜天地的仪式。

仙姬公主没办法,只得忍气吞声。

赞礼官又吆喝:

“二拜高堂!……”

高堂上并没有人,只有太子和太子妃的牌位。

仙姬公主这次学精了。

先等拓跋弯腰,她才弯腰。

可是拓跋是佯作弯腰,见仙姬公主躬身后,他立刻挺直腰杆。

等仙姬公主拜完后,他再拉着顾倾城恭恭敬敬的齐齐下拜。

仙姬公主又被拓跋摆了一道,暗暗咬牙切齿,隔着盖头怒视着拓跋。

等一下夫妻对拜,看你不与本公主对拜?!

赞礼官吆喝声又起:

“夫妻对拜!……”

他们三人站的位置,仙姬公主在左边,拓跋在中间,而顾倾城在右边。

仙姬公主自然要转身对着拓跋相拜。

可是拓跋却扭过身,摁下倾城的肩膀,两人对拜。

仙姬公主气得全身颤抖。

整个仪式下来,她像个小丑般。

而真正拜天地的,是拓跋与顾倾城。

仙姬公主咬牙低叱:“拓跋,你出尔反尔?!”

拓跋也低叱:

“区区侧妃,竟敢要求行夫妻对拜之礼,如此不懂礼数,信不信本王,一剑杀了你,以正家法!”

只有正妃,才是夫妻。

只有夫妻,才行夫妻对拜之礼。

仙姬公主又吃了个哑巴亏。

而作为于阗公主,高阳王若随便杀了她,就是两国起狼烟。

但作为侧妃,高阳王就是天,他说什么话,她区区侧妃就只有服从的份。

否则,高阳王随时随地可以处置了她。

仙姬公主此刻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拓跋只能暂时纳侧妃的鬼话!

更应该换上顾倾城的脸后,要拓跋将她赶出太子府!

而不是要求顾倾城伺候他们成亲!

如此纳妃,何其荒唐!

拓跋丕此时,更不忙肆无忌惮的大声耻笑:

“九王爷我平生见的怪事,数不胜数,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女人!”

拓跋灵也大声一呸:

“确实是不要脸到家了,窃取了别人的脸,还死皮赖脸的要别人娶她!”

仙姬公主只气得全身颤抖,低垂着头,缓缓的对拓跋道:

“你就这么急着盼他们死么!”

拓跋还没有动作,顾倾城已经向拓跋丕他们摇摇头。

拓跋丕和拓跋灵才悻悻然的住口。

好在这时,赞礼官又高喊:“送入洞房!……”

仙姬公主向拓跋伸出手,希望新郎挽着她的手进洞房。

拓跋却不顾那么多宾客众目睽睽,早已转身,挽着顾倾城扬长而去。

仙姬公主的手尴尬的停驻在半空,最终,只得让身边的侍女,搀扶进入洞房。

拓跋余见拓跋挽住顾倾城的手进入洞房。

他脸色铁青,气得拳头紧握,阴鸷的眸眼,陡然露出一抹凌厉杀气。

第四百七十五章:为爱毁眼

第475章:为爱毁眼

拓跋濬和顾倾城率先进了洞房,拓跋濬亲自斟了两杯酒,就要和倾城喝交杯酒。

仙姬公主一进来,看见拓跋濬想与顾倾城喝交杯酒,气得头上的珠钗叮当响。

一把扯下盖头,再一挥袖愤然扫落他们的酒:

“殿下,你耍我玩吗?你既不守承诺,就休怪仙姬翻脸无情!”

“本王如何毁约了?!你要的聘礼,本王给你了!你要的婚仪,本王也让你如愿了!该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拓跋濬冷冽的道,依然不看她,只看着面前的空气。

“方才拜天地,你在宾客面前羞辱本公主也就罢了。

这里是我们的洞房,你竟然要与顾倾城喝合卺酒?

你究竟是纳我为妃,还是纳她为妃?你这不是毁约,又是什么?!”

拓跋濬依然看着面前的空气,哪怕眼角余光,也未瞥向仙姬。

“自然是纳你为妃,但本王看你,还不知太子府的家法吧?”

“家法?”

“安平郡主与本王早已成亲拜天地父母,乃本王的正妻。

你区区一个侧妃,竟敢在本王和王妃面前咆哮。

光这条罪,本王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顾倾城是你的——正妻?王妃?”

仙姬公主不敢相信的颤声问。

“对!别说是喝合卺酒了。

即便今日纳你为侧妃,洞房的,也只能是本王和王妃。

你这个侧妃,也只能在一旁伺候!”

仙姬公主一阵花枝乱颤的冷笑,笑得凄然。

笑得泪流满面。

“拓跋濬,你耍我?你居然耍我?!你根本不想纳我为妃,即便是侧妃……”仙姬公主捶胸顿足的痛哭。

“若非你那些要挟,本王会失心疯了,与你办这荒唐的纳妃之仪么?!”

拓跋濬的话冷得像开刃的刀。

“你这也算是娶侧妃?好……”仙姬公主恨得咬牙切齿,“拓跋濬,你要毁约,就别后悔!”

拓跋濬略为沉吟,语气终于软下来:

“你不过想喝合卺酒,想与本王洞房,成为真正的侧妃罢了。

好,本王便如你所愿。

但本王已满足你所愿,你想要的聘礼,你想要的婚礼,本王都给你了。

你想让本王心甘情愿与你行周公之礼,也得拿出你作为侧妃的心意,告诉本王,他们在哪里?

否则,本王对你无情无爱,如何行周公之礼?咱们鱼死网破,来个两败俱伤,你的下场会更惨。”

见拓跋濬放下姿态,似乎有转圜之地,仙姬公主也收拾心情,软软道:

“夫君,你看我一眼,我便告诉你。”

“你若想成为本王真正的侧妃,继续洞房花烛,便告知他们所在,否则,你将一无所有!”

拓跋濬依然看也不看她一眼。

仙姬公主权衡之下,自己已取了顾倾城的脸,拓跋濬确实已做到很大牺牲。

算是有诚意了。

自己与他硬斗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只要他等一会和自己交颈喝合卺酒。

又或者,行周公之礼。

怎么着,也得好好瞧瞧自己。

即便是怨恨的一眼。

只要他正眼瞧了自己,顾倾城便输。

便永远灰飞湮灭。

再也不能纠缠拓跋濬。

而世间上,只剩下她这张顾倾城的脸。

拓跋濬再恨自己,过了气头上,还不是一样,心疼那张他爱了千万年的脸。

“九幽地府。”她轻轻吐出四个字。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仙姬公主急迫的想要倾城的脸。

一来是想毁了倾城,二来她可能便是被自己烧毁的风十三娘。

而风十三娘对九幽地府下面的情形再熟悉不过。

她把蝴蝶谷所有人,还有一心堂所有人,都绑到了她最熟悉的九幽地府。

仙姬公主当时要挟拓跋濬,顾倾城蝴蝶谷那些至亲和一心堂所有人都被她绑架了。

他们身上全是炸药。

假如拓跋濬不按照她的要求,顾倾城所有亲人,包括顾倾城和冯熙是北燕漏网之鱼的秘密,便被公之于众。

她还可以告诉拓跋濬,杀他母妃的真正凶手。

拓跋濬向门口伺立的战英和凌云递了个眼色。

两人便飞快调兵遣将,去地下城九幽地府救人。

仙姬公主软软道:

“殿下,妾妃已如你所求,献出心意。接下来,咱们先喝合卺酒再圆房吧。”

拓跋濬依然不看她,冷冷道:“你心肠如此歹毒,与你行周公之礼,你让本王如何安枕?!”

仙姬公主又气得粉拳紧握,斜睨着拓跋濬,冷冷道:

“拓跋濬,你出尔反尔?你以为去把那些人救走,就可以摆脱我了吗?顾倾城与冯熙的身世,还有到底是谁,冒充顾倾城,杀了你的母妃,这些,你都不在乎了么?”

“说,是谁杀我母妃?”拓跋濬依然不看她。

“让顾倾城服侍我们洞房,等我们圆房,你履行承诺,我便一五一十告诉你!”

仙姬公主也不再让步。

顾倾城看看仙姬公主,对拓跋濬道:“罢了,你既纳她为妃,便该履行新郎的职责了。”

她帮他们斟了两杯酒,再恭敬道:

“高阳王殿下,仙姬侧妃,请喝合卺酒。祝你们夫妻和乐,早生贵子。”

听到倾城这般祝福,拓跋濬心又碎了,痛苦的看着她。

仙姬公主以胜利的眸光看着顾倾城。

只要拓跋濬和她举杯交颈,他们必然能四目相对。

他再次看见那张他迷恋了千万年的脸,她不相信,他还舍得挪开眼!

却见拓跋濬上前,捧着顾倾城戴着面纱的脸,悲恸落泪:

“娘子,是我没保护好你,令你受了那么多痛楚。

我把娘子的脸弄丢了,这世间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颜色,是为夫想看的了!”

他在她唇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再将她拥入怀里。

“拓跋濬,你这是何意?你与我洞房花烛,却与顾倾城在我面前恩爱?!”仙姬公主怒声道。

拓跋濬不理会仙姬公主,语气苍凉道:

“我既弄丢了娘子的脸,余生,本王也不想再瞧世间任何一物。”

仙姬公主与顾倾城正震惊拓跋濬的话。

拓跋濬已拔出倾城发髻后那枚龙吐珠钗,往自己眼睛上大力一划……

殷红的血,自拓跋濬的眼眶喷薄而出,流在他俊美的脸上……

“不要!……”

顾倾城和仙姬公主,同时凄厉的狂叫。

顾倾城是心疼拓跋濬为了不看其他任何人而刺瞎了自己的眼。

而仙姬公主是惊恐拓跋濬宁愿刺瞎双眼,也不看她一眼。

那么,她真的会灰飞湮灭。

“娘子……你在我心里,我已不需要眼睛……”

拓跋濬倒在顾倾城的怀里。

顿时痛晕过去。

顾倾城哭得撕心裂肺,却不忘迅速给他止血。

一边哭道:“拓跋濬……你为什么这么傻……”

仙姬公主看着那对一个没脸,一个毁眼的苦难鸳鸯。

又是失望又是妒忌又是怨恨,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宁愿毁了自己的眼,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尽管自己的脸,是他视为瑰宝的脸!

为什么,这样情深义重的男子,不是爱自己的人?!

陡然,天空中雷鸣电闪,噼噼啪啪,似把天地炸碎,似把天幕撕裂。

轰!!!……

一记天雷,狠狠劈下来,落在仙姬公主身上!

“啊!……”

仙姬公主发出骇然的狂叫。

顾倾城抬眸去看她时,见她被雷劈得瞬间燃烧成一团火球。

身体在火光中逐渐消失,化作一股浓烟……

“老天爷,我恨……”

那股浓烟不甘心的狂吼。

直至烟雾,飘出了窗外。

顾倾城虽然惊骇,却仍然理智的知道先救治拓跋濬的眼睛。

她立刻割伤自己的手,把血滴进他的眼睛。

她为了他,没有脸没关系,不过就是拓跋丕口中的丑八怪罢了。

没有脸,她还能看到自己的爱人,亲人,看到世间上漂亮的颜色。

但他却为了她,亲自毁了自己的眼。

没了眼睛,就看不见自己的爱人,亲人,看不见任何的色彩,将堕入无底的黑暗。

高阳王的前途也将彻底完了。

此情此景,怎不叫她痛断肝肠。

“夫君,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捧着他的脸,她的泪水狂奔,那澄澈如圣泉的泪,大滴大滴的灌注在他的眼眸里。

她知道,她的血,即便落在枯木上,也能回春。

但她还是不能确定,不知自己的血,能否令拓跋濬的眼睛回复光明。

但,目前,所有的灵丹妙药,最能生肌复原的,莫过于她的血泪了。

拓跋濬方才痛晕了过去,等他醒来,顾倾城已经给他包扎好眼睛。

他摸索到倾城的脸,摸索到那湿濡的眼眸,炽热的吻覆盖上她的唇。

温情的声音,缓缓流淌:

“娘子,别哭,别伤心……你没了脸,与其怕我看着伤心难过,还不如,我舍了这眼睛。反正,世间上,除了娘子,也没什么值得我看的了。”

“……夫君,你要是真的看不见了,我就是你的眼睛。

我会告诉你,身边都是什么色彩……”

顾倾城哽咽的声音,令人心酸。

室内,只有他们俩的声音,那个女人,见自己宁愿毁了眼睛也不看她一眼,怎么会如此安静?

“那个女人呢?”拓跋濬问。

顾倾城略为迟疑。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也不能威胁我们了。”

“真的?”

拓跋濬终于如释重负。

随即又感慨道:

“那卑鄙无耻的女人,见我宁愿瞎了,也不肯瞧她一眼,总算是识趣的走了?

可见她即便机关算尽,谋夺了你的脸,又有何用?”

顾倾城叹息一声:“拓跋濬……”

“呀!不行!还不能让她走得那么痛快!

她知道是谁冒充你来杀我母妃,不捉到真正的凶手,你便还有嫌疑,常山王他们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宁愿瞎了,却还惦念着自己安危的男人。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她捧着他的脸,深情的吻落下去。

“拓跋濬,我在帮她换脸时,与她击掌打赌。

即便她换了我的脸,你也不会瞧她一眼。

输的,将永远灰飞湮灭。

结果,你非但一眼都不看她,而且,宁愿剜割了自己的眼。

所以方才雷鸣电闪,果然,遭了天谴,把她……把她劈得灰飞湮灭了。”

“灰飞湮灭?”

拓跋濬听罢,也不禁骇然。

稍顿,叹息一声。

“罢了,这也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她终究还未说出,是谁冒充你杀了母妃。

你昏睡那几日,常山王带着那些鲜卑老臣,逼我把你交出去。

当时,仙姬公主不但去蝴蝶谷抓了你师傅奶娘他们。

还把一心堂的人都抓起来,说都给他们绑了炸药,藏在隐秘之处。

还要把你和你哥哥是北燕余孽的身上公之于众,那样,皇爷爷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你是我的命根,可你师傅奶娘和你哥哥,也是你的命根,我怎能让他们有丝毫损伤。

仙姬还说知道是谁冒充你杀了母妃,能为你洗清杀我母妃之罪。

这样,我才被迫答应她那些卑鄙无耻的要求。

对不起……”

顾倾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夫君,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

一个失去脸,一个瞎了眼。

浓情蜜意,却是丝毫不减。

一夜相拥,只恨天明。

可是,天,终究还是逐渐明亮。

战英等侍卫,解救了顾倾城那些亲人,安置好,也回来了。

一见拓跋濬眼睛受伤,个个急得拔剑要找仙姬公主拼命。

“殿下,你就让属下去杀了那贱女人吧!”

“即便是死,属下也不能让她要挟殿下了!”

“罢了,她已经灰飞湮灭了。”拓跋濬淡然道。

拓跋濬这话,说得战英等人一阵目瞪口呆。

顾倾城却紧张的问:“战英,我师傅他们怎样了?”

战英看着顾倾城包裹面纱的脸,甚是难过。

“郡主放心,他们已解救出来,暂时安置在一心堂了。”

顾倾城一听,顿时欢喜道:“好,谢谢你们!”

顾倾城调了安神茶,喂拓跋濬喝下,再扶他去床上躺下,又对战英他们道:

“你们好生照顾殿下,我得去看看师傅和奶娘他们了。”

“郡主便放心去吧。”战英点点头。

顾倾城又再三叮嘱拓跋濬:

“你如今不宜多动,喝了这安神茶,好好睡一觉。

到明日醒来,兴许眼睛会好些。

我先去瞧瞧师傅和奶娘他们了。”

拓跋濬拽着她的手,实在不愿意和她分开。

生怕一分开,将会永远失去她。

安置好拓跋濬,顾倾城正想离开,拓跋濬又把她叫住。

“等一下。”

“怎么了?”她回身坐在床沿。

拓跋濬慎重道:“你师傅和奶娘他们在一心堂,还是不安全,明日便将他们送回去吧。”

顾倾城也想到当年是奶娘和师傅他们带自己逃跑,才得以苟且偷生。

若陛下知道他们在都城,很可能就会成为刀下冤魂。

这也是拓跋濬受制仙姬公主的原因。

“但是蝴蝶谷被仙姬公主发现,师傅他们也被她抓走,怕是已经不安全了。”顾倾城语气带着忧戚。

拓跋濬略为沉吟。

“你风爷爷不是在蓬莱岛的么,就送大家去那里暂住。

等有朝一日,方便了,再接他们回来。”

“好。”顾倾城点点头。

“战英……”

拓跋濬遂招呼战英过来,去准备,安排人明日悄悄将郡主的师傅他们送走。

安排好一切,拓跋濬的眼皮已经沉重,随后就昏昏睡着了。

而顾倾城则迫不及待的离开太子府,带着飞鸿飞雁先赶回一心堂。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七十六章:亲人团聚

第476章:亲人团聚

一路坐着马车,自小在蝴蝶谷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师傅被仙姬公主抓来,差点就再见不到他们了。

回到大院,医女们听见急骤的马蹄声响,早跑出来。

果见是郡主回来了,都激动得抹泪。

之前原以为她们去采药,没成想是被陛下捉去拷问。

顾倾城看见医女身上的伤疤,也明白她们曾经受过酷刑。

想到毓秀宫满宫诛灭,不仅姑姑,甚至夏荷秋月皆死于非命。

医女们虽然保住一命,但她心里仍然很难过:

“难为你们了……”

“只要郡主安全,我们没事的……”

医女一个个抹泪,强颜作笑。

又有人赶紧跑到内堂,告诉慕容师傅他们郡主回来了。

顾倾城急急飞扑进内堂。

就快能见到师傅奶娘他们的那一刻,激动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奔涌。

当看见满头银发的师傅和风爷爷,还有又添了白发的奶娘,还有铁爷爷,秦姑姑,上官姑姑。

顾倾城双腿一曲,猛然跪在他们面前,抱住他们,已经泣不成声:

“师傅……奶娘……风爷爷……铁爷爷……上官姑姑……秦姑姑……”

“城儿……快快起来。”慕容复一见倾城,竟然老泪纵横。

众人也赶紧扶倾城起来。

“对不起……师傅……城儿让师傅,让奶娘,让你们受苦了。”

慕容复扶着顾倾城,与有荣焉道:

“城儿是师傅的骄傲,不枉费师傅这些年对你的期盼啊。”

倾城还是第一次见师傅这般心疼流泪。

“师傅,对不起……”她的泪,更加汹涌而下。

奶娘向倾城伸着手,敞开怀抱。

倾城又哭着扑到奶娘怀里,呜呜的哭:

“奶娘……我还以为,再见不到奶娘了呢……”

“我的心肝宝贝哦,快让奶娘看看,这脸伤的……”

奶娘喉咙哽咽,颤抖的手抚摸着倾城的脸。

一双浑浊的眼睛,早已心疼的滚滚落泪。

“我可怜的孩子呀,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奶娘捶着胸口,已经哭得说不出话。

“没事的……奶娘别担心,倾城真的没事的……”倾城赶紧安抚奶娘。

她又扑到风爷爷怀里,一脸的愧疚:

“风爷爷……是小倾城不好,累你们被坏人抓来,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呵呵呵……小倾城乖,咱们的小倾城最了不起了,你是风爷爷和你师傅的骄傲呢。”

一头银发的风爷爷宠溺的抚摸着顾倾城的头。

上官姑姑和秦姑姑也挤过来,拉着顾倾城的手,扯出笑颜:

“我们都没事了,别担心啊……”

这时候,冯熙和长孙无垢也来了。

“哥哥!”

顾倾城扑进哥哥的怀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感受着哥哥的存在。

冯熙拥着顾倾城,激动得热泪盈眶:“妹妹,哥哥终于真正找到你了。”

“哥哥,是妹妹不好,早该知道,你是我亲哥哥的。”

兄妹抱头痛哭。

引得屋子里的人都抹泪。

长孙无垢与慕容复和铁爷爷他们都是老熟人了,与众人打了招呼。

奶娘颤抖的扶着冯熙,问长孙无垢:“长孙将军,这就是熙儿?”

冯熙又再见过众人。

顾倾城兄妹俩恭恭敬敬的跪在长孙无垢以及师傅和奶娘他们面前。

给大家磕了三个响头。

顾倾城看着众人,喉咙一阵发酸发涩,泪雾又涌起来。

“倾国不仅要谢谢几位含辛茹苦,谆谆教导的养育之恩,还要谢谢你们当日的救命之恩……”

冯熙也落泪道:“几位前辈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没齿难忘。”

“都是自己人,快别说见外的话。”慕容复一边道,扶起顾倾城。

长孙无垢等人又扶起冯熙。

慕容复宠溺的对顾倾城道:

“城儿啊,你为老百姓做的那些事,师傅和你奶娘姑姑他们几个,可是骄傲得很呀。

也不枉我们这几个老骨头,这些年对你的殷殷期盼了。”

“师傅……”顾倾城靠在师傅怀里。

师傅从前可是很难得夸她的。

如今师傅竟然一个劲的夸她。

顾倾城又担心的看着奶娘:“奶娘,如今看来,在皇宫梅林死去的那个,应该是奶娘的孪生姐妹了。”

奶娘也忧心忡忡,叹口气道:“也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竟然找到秀莲,她当年已回平城成亲。

如此一来,怕是她的家人,都落入那幕后之人的手里了。”

到底是谁,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把奶娘的妹妹也抓来。

难道是陛下?

“奶娘,当年父王以谋逆之罪,被魏帝诛灭五族,你可否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顾倾城看了奶娘的信,有很多事,还是想奶娘亲口对自己说。

奶娘又再一次亲口告诉她们兄妹,她的亲生母亲辽西王妃是王碧玉,与顾倾城的生母王碧君,是孪生姐妹。

王碧玉是姐姐,王碧君是妹妹。

姐妹幼年就说过,姐姐若生女孩就叫倾国,妹妹若生女儿就叫倾城。

她们很小的时候,外公就给她们也找了一对孪生姐妹,做她们的贴身丫头。

张秀兰侍奉王碧玉,张秀莲侍奉王碧君。

她们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于战乱中失散。

王碧玉和自己的丫头张秀兰流落到北燕,后来认识了北燕太子冯郎,成了北燕王妃。

当时北国战火连天,王孝廉到处经商,举家到处搬迁,她们一直联系不上。

后来北燕太子冯郎,率王妃和大臣降魏。

拓跋焘自那日开城,见到王妃,便一直觊觎王妃美色,只因王妃当年刚有身孕,拓跋焘只得作罢。

一年后小公主出生,因无心能活,身体异于常人,医圣慕容复一直在其身边照顾。

以其说是照顾,还不如说是研究如此奇葩的旷世奇人。

那时有人上奏魏帝,辽西王冯郎假意投诚,却是蓄谋造反。

拓跋焘大怒,下旨灭其五族。

圣旨下达之日,正是小公主满月喜宴之时。

宗爱本欲将王妃接回皇宫,未料王妃当场自刎并毁容。

王妃身边的护卫上官飞雪和贴身嬷嬷张秀兰,带着小公主与医圣慕容复和铁将军等人逃跑。

张秀兰隐约记起小时候的太原王家屯,一行逃至此,遇到张秀莲带着病怏怏的顾倾城回王家屯。

王碧君的女儿顾倾城回到王家屯,虽有医圣慕容复在,因是早产而且中毒,遇到他们一行时,顾倾城已经不治死去。

张秀兰问清王碧君和王孝廉他们发生之事,便赠了些银两让张秀莲回去平城成家。

自己就冒用孪生姐妹张秀莲之名,让小公主也冒用顾倾城之名,隐居在王家屯。

而后满身桃花香的小倾城竟然寻到了王家屯大山后隐秘的蝴蝶谷,众人便在蝴蝶谷居住下来。

后来奶娘让顾倾城回来,代姨母王碧君报仇。

并写了书信,藏在北燕皇后的龙吐珠钗里,交给冯左昭仪。

就是想让冯左昭仪,也就是北燕七公主,照拂顾倾城。

事情的始末,奶娘再仔细的告诉顾倾城后。

众人心里又一阵唏嘘。

顾倾城又蹙眉问:

“皇帝真是为了觊觎我母妃,才给父王安了那谋逆之罪么?”

奶娘叹口气,未曾开口,泪水又已经吧嗒吧嗒的落满衣襟。

上官飞雪便待奶娘回答倾城:

“当年北魏动荡,有很多归降之人造反,其中最厉害的盖吴,带着厚礼约见你父王,想劝你父王一起造反。

但你父王当年便是不忍心老百姓血流成河,才开城降魏。

如今又怎会再起兵戈,令老百姓生灵涂炭。

他还是去见盖吴,却是去劝盖吴不要为了个人私欲,置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没想到,这便让拓跋焘找到你父王谋逆的借口。

在你刚刚满月那日,派内监宗爱来诛杀五族。

那么多冤魂,太惨了。连老天爷都悲伤了,不久后,竟然天降异象,六月飞霜……”

上官姑姑一边哭一边道来,说到后来,也泣不成声。

冯熙再回想起旧事,直恨得紧握拳头,咬牙切齿:

“没想到那狗皇帝,不仅诛灭我冯门五族,就连服侍了他二十年的姑姑,也翻脸无情!”

“哥哥知道姑姑之死,个中原委?”顾倾城愕然的看着哥哥。

“若非狗皇帝拿我们兄妹和我们身边人胁迫,高阳王怎么会做令你伤心之事。”冯熙叹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顾倾城泪流满面,“原来姑姑真的是为了护佑我们而死,而拓跋濬,也真的是为了我们,才迫于陛下淫威!”

顾倾城想到姑姑和父母族人,那么多人冤死,止不住泪水狂奔。

她定要为那些冤魂,讨回公道!

冯熙却紧张的看着倾城的脸,那原本倾国倾城的脸,却剥给了仙姬公主那可恶的女人。

他既心疼又一脸焦灼:“妹妹你这脸,可怎么办好?”

众人也都焦急,转眸去看着慕容复。

上官飞雪已经急不可耐道:

“这小倾城为了救我们,把脸都剥给了别人。

受的痛楚,自不必说了。这没有了脸,可怎么办呢?”

秦姑姑也急得愁眉苦脸:“慕容先生,您赶紧想想,可有办法给倾城再找一张脸?”

这些人里面,就只有憨厚的铁爷爷插不进话了,在一旁忧戚的看着小倾城。

“找一张脸?这天底下,还有谁的脸,比得上咱们城儿的脸!”慕容复带着些骄傲道。

奶娘疼心的哭道:“可是咱们倾城的脸,就算再好,也要不回来了呀。”

“你们放心,城儿的脸,应该……可以慢慢长回来。”慕容复缓缓道。

“长回来?……”

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问。

就连顾倾城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知道自己即便受再重的伤,也会自愈,恢复原样。

但这整张脸没有了,她可不敢奢想。

是以,自从剥下脸皮至今,也不敢拆开布帛看一眼。

自从那晚看了那血淋淋的脸,她便没有勇气再看了。

师傅扶她坐在椅子上,温言道:“来,让师傅瞧瞧。”

“……师傅,还是别看了。太恐怖了,我剥下脸至今,连换布帛都不敢呢。”

顾倾城摇着头,退缩着。

她不敢让大家看到那恐怖的脸。

师傅更加和蔼,眼里噙泪,像哄孩子:

“来,别怕。让师傅瞧瞧,实在不行……师傅想尽办法,都要给你治好,还要比以前更漂亮。”

磨磨蹭蹭了好一阵,顾倾城才鼓起勇气,忐忐忑忑的让师傅解下布帛。

一层一层的布帛,抽丝剥茧般解下。

所有人看着顾倾城,竟目瞪口呆起来。

顾倾城的泪雾涌上来:

“对不起……师傅,城儿就说,会吓着你们的,对不起……”

上官飞雪却噙笑转身,招呼飞鸿飞雁,去帮忙把那块西域魔镜搬过来。

那是拓跋濬专门给她搜罗的。

“城儿,你自己瞧瞧。”慕容复宠爱的轻轻摸摸她的头。

顾倾城见大家古怪的神情,怯怯的看向那面西域魔镜……

我的个乖乖!!!

她的脸不仅长回来了,而且竟像煮熟鸡蛋,剥了那层薄膜般,更加的娇嫩细滑。

就像新生婴儿的肌肤一样,吹弹可破!

“太神奇了……”

“太好了……”

“我的倾国妹妹,又回来了!”冯熙喜极而泣。

而飞鸿飞雁竟欢天喜地的跑出大院,跪在地上磕头谢天神。

“谢谢各路神明……谢谢各路神仙……”

“可是,我的脸长回来了,拓跋濬的眼睛,却瞎了。”顾倾城黯然落泪。

众人知道高阳王因倾城没了脸,宁愿自毁双目,不禁一阵唏嘘。

都道高阳王是世间上硕果仅存有情有义的男子。

顾倾城抚摸着自己的脸,她以为此生,就像拓跋丕说的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丑八怪了呢。

她也喜极而泣。

拓跋濬若是见到,可不得把他高兴坏了。

可是,她的脸长回了,而拓跋濬,却没了眼睛。

飞鸿飞雁跪拜完满天神佛,又折返回内堂。

飞雁看着顾倾城恢复的脸,看着看着又伤心的哭了。

“高阳王为了郡主,竟废了自己的眼,说郡主的脸毁了,他此生再不看其他人,不看其他颜色。

可是这郡主的脸好了,殿下却没了眼睛,这可怎么办?”

顾倾城也一阵凄怆。

冯熙更加感动:“没想到高阳王为了妹妹,竟情深至此。妹妹此生能遇此良人,夫复何求啊!”

医女们早已跑到厨房,七手八脚的帮忙煮了满满一桌菜。

她们知道,郡主肯定要与亲人聚聚的。

知道郡主的脸恢复如初,医女们高兴之余,也为高阳王失去眼睛而哭泣。

一个个在感慨:

“这世间上,怎么会有殿下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啊!”

“若有人能如此待我,即便要我死十回也甘愿!”

“像殿下那样有情有义的男子,哪怕为了他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七十七章:无惧生死

第477章:无惧生死

拓跋焘在皇宫御书房来回踱步,气得暴跳如雷。

那疯丫头不但到处扔火油弹,想炸毁皇宫,还到处斩杀,更扬言要杀了他灭了大魏!

他恨得直跺脚!

疯了,疯了!这丫头简直是失心疯了!!!

只可惜那鬼丫头精灵得像个鬼。

这头闹完,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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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坦坦荡荡

第478章:坦坦荡荡

顾倾城视死如归,拓跋焘心疼得老泪纵横。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的泪,五味杂陈。

为什么老天爷会对她开那样的玩笑,赐给她如大山般的父亲,又告诉她那是自己的大仇人!

可是,看到如此悲恸的大山大叔,她心中对他的恨,居然一点一点在消弭。

即便他诛她父母灭她五族杀她姑姑,她此刻方知道,自己仍然对大山大叔狠不起心肠。

而她簌簌滚落的泪,不过是一个女儿被父亲误会责备委屈的泪。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那心碎失望,万念俱灰的眼眸。

那般清纯圣洁的眸光,不容一丝污垢。

她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将他烧灼。

他们本应是知己,忘年之交,应该心有灵犀。

那样磊落的眸光,是告诉自己,自己冤枉她了么?

“你就那么想死!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么?!”拓跋焘又颤声怒问。

“陛下不是想把我冯门斩尽杀绝吗,丫头便最后一次,成全大山大叔又何妨!”

顾倾城依然倔强,眼泪却不断滚落。

拓跋焘见她如此说,心里又酸又痛,像看着自己不服软的女儿。

这丫头,是和自己斗气,一心求死么?!

“你以为朕真的舍不得杀你?”拓跋焘心中又痛又恼。

倏然站起来,又喝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是无话可说,才不为自己辩驳吗?!”

顾倾城心灰意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众口一词,陛下也认为我丧心病狂,那我有何分辨的。”

拓跋余见状,急急的抢着道:

“父皇,倾城是跟您怄气呢,她这几日根本不在皇宫,不可能杀人!

那日,她也没有去太子府行凶。倾城是怎样的人,父皇难道不清楚么?!”

“是的,皇爷爷,儿以性命担保,倾城她绝对没有杀人!”拓跋也大声对皇帝道。

随即,又紧张的摇晃着顾倾城:

“倾城,你快跟陛下解释,你没有杀我母妃,没在皇宫杀人放火。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要为自己洗清冤屈啊!”

拓跋最后那句,几乎是大声的吼叫。

有些贵族大臣怒道:

“高阳王,那可是杀你母妃的杀人凶手,你竟然为了爱她,却要帮她开脱?!”

“高阳王,您不能如此不孝啊!”

“高阳王,太子妃尸骨未寒,您如此袒护杀人凶手,如何面对死去的母妃啊!”

他们声声句句讨伐拓跋对顾倾城的袒护。

“你们少嗦!”拓跋对他们咆哮:“被害的是本王的母妃,本王绝不会放过真正杀人凶手,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人!”

顾倾城看着拓跋,心中大恸。

他母妃的尸体,刚刚才冰冷的埋在地上。

那是他敬爱的母妃,他竟然为了相信自己,不顾群臣讨伐。

看看身旁无辜的哥哥,若自己有罪,哥哥定难逃一死。

她与皇帝怄气的心情慢慢消退,变得理智起来。

她不能枉死,否则就对不起奶娘和师傅她们千辛万苦将自己救走。

对不起他们含辛茹苦,孜孜不倦的将自己教养长大。

更对不起以死护佑自己的姑姑。

拓跋余也柔声的劝她:“倾城,如今不是意气用事,你要为自己辩解!”

顾倾城擦干净眼泪,清澈纯净的眼眸,看着拓跋焘。

“是,我确实没有杀人。”她泰然自若,“太子妃和常山王妃,以及皇宫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

皇帝心中一喜,高兴的眼泪几乎又落下来。

丫头说她没有杀人,那澄清的眸光令人不容置疑!

拓跋拓跋余拓跋灵,终于舒口气。

连殿外面听审的容嬷嬷和卫绾,她们也喜出望外。

但所有证据皆指向她,人证物证俱在,当着天下人的面,皇帝不能因为她一句没有杀人,就徇私枉法。

拓跋焘看着采薇等一众证人,喝道:

“太子府有人指认,亲眼见安平郡主带着侍女进府,是哪个亲眼看见安平郡主杀了太子妃,把你们当日所见,如实说出来!”

太子府见过顾倾城带着侍女进府的有很多人。

但亲眼看见顾倾城杀人的,便是太子妃近侍采薇。

采薇跪下来道:

“当日安平郡主来访,其时常山王妃正陪在太子妃娘娘身边。

娘娘知道安平郡主近日因冯左昭仪仙逝,心里难过,要我们赶紧去瞧瞧上阳郡主做的糕点如何了,备茶果点心,好好招待安平郡主……”

采薇把当日在太子府当着刑部尚书他们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采薇话毕,太子府其他宫人侍卫,也把看见安平郡主杀人后,匆匆带着侍女离开的事说了一遍。

拓跋丕也来禀报:

“我当日刚从府外进来,看见丑八怪身上有血污,手上还有一些血,匆匆自府里跑出去。

我便焦急的喊道:‘丑八怪,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仅不回答,还恼恨道:‘什么丑八怪?哪来的野小子,不认识我是安平郡主顾倾城么?’

我当时虽觉得奇怪,这丑八怪怎么好像不认识我。

见她手上有血,赶紧看看她是否受伤了。

一看,才知道她的手根本没受伤,只是沾了血罢了。

但她身上的羊膻味,太臭了,我最讨厌羊膻味了,便捂着脸躲开。

心里还在嘀咕,丑八怪身上总是香香的桃花香,何时有那么臭的羊膻味了?

而她已急急的带着飞鸿飞雁,一眨眼跑了。

这时候,里面传出大喊,说安平郡主杀了太子妃娘娘。”

“……羊膻味?”

顾倾城听罢拓跋丕之言,猛然想起几个人。

她心里恍然顿悟。

拓跋此时嘴角微翘,开始问拓跋丕:

“你说那人,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丑八怪就是她,还不认识你是谁?

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她的手,根本没受伤?”

“是的,我见她手上有血迹,以为她受伤了,还紧张的拉着她的手来看呢,确实没受伤。”拓跋丕再次点头道。

拓跋又问采薇:“你看见安平郡主拿金簪出来之时,她的手,可有受伤?可有包扎?”

采薇再回想一下,也摇摇头:“她的手,干净漂亮,确实没受伤。”

拓跋便对拓跋焘道:

“皇爷爷,那凶徒的破绽太多了。

第一,她的手没有受伤,而倾城那日在冯左昭仪的坟前,想用这弦月匕首伤我,却把她自己的双手都弄伤了。还是儿亲自为她包扎。

第二,她不知道丕儿一向以来,都是管倾城叫丑八怪。所以她以为丕儿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告诉他,她是安平郡主。可见她根本不认识丕儿。

如此说来,就证明倾城是被人冒充嫁祸了!”

拓跋焘微微颔首。

常山王却大叫起来:

“没想到高阳王为了替这妖女洗脱嫌疑,竟和九王爷还有太子府的采薇串通一气,说什么顾倾城的手,一早就受伤。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是顾倾城进府杀人,难道还有假的么?”

“对,九王爷的母妃如良娣,受恩于顾倾城,九王爷自然是帮着顾倾城说话!”

“还有那个采薇,一向对高阳王言听计从,高阳王吩咐,怎么敢不听!”

“素闻安平郡主聪明伶俐,教你们编这套说辞,也是能自圆其说啊!”

鲜卑贵族大臣们一个个又嘻嘻冷笑,咄咄逼人。

“本王以父王之名发誓,句句属实,你们敢质疑本王所说的话?!”拓跋丕怒声对他们喝道。

大有想跳起来将他们拎起再砸死之势。

采薇也哭道:“奴婢自幼跟随太子妃娘娘,只希望捉拿真正杀害娘娘的凶手,绝没有半句假话!”

陆丽也斟酌的点头道:“微臣后来看见安平郡主随高阳王进府,手上确实是包裹着伤!”

独孤忠诚却冷笑道:“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顾倾城不会是杀人后,再故意把自己的手弄伤,混淆视听么?”

鲜卑贵族已经在起哄。

“人证物证俱在,高阳王就是想为那妖女开脱……”

顾倾城忽然在拓跋耳畔说了几句话。

拓跋的脸上陡然冷冽如刀。

立刻招手让战英过来,悄悄吩咐他出去办事。

此刻拓跋焘已经有**成相信,顾倾城真的是清白的。

可是,人证物证,真的俱在,这也不能完全就为顾倾城开罪。

遂命陆丽带物证。

陆丽带人,捧了两个托盘。

一个托盘上是一把带血的金簪,用袋子封存着。

而另外两个托盘,是两枚干净的金簪。

飞雁见状,悄悄过来,附在顾倾城耳畔细声说了几句话。

“陛下,这带血的金簪,就是在太子妃身上取下来的。

当时安平郡主言道她的金簪放在毓秀宫,微臣去毓秀宫却没找到什么金簪。

而这两枚干净的金簪,则是在冷宫安陵缇娜那里取来的,她说一枚是她自己的,另外一枚,是李双儿临死前给她的。”

皇帝看着那带血的金簪,重重叹口气。

“顾倾城,毓秀宫根本找不到你所说的金簪,太子府诸人又言之凿凿,说见你拿出这金簪杀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倾城拿出弦月匕首,众人又一阵惊叫的躲开。

怕她行凶。

顾倾城看着那带血污的金簪,叹道:

“听起来,我在毓秀宫的金簪不翼而飞,而我又确确实实被人看见拿着金簪杀害太子妃娘娘,还真是百口莫辩!”

稍顿,她脸色一整,再凛然道:

“但那日离开毓秀宫前,飞雁拿我这把匕首,想把那金簪毁去,免得我看见心里添堵。

后来被我拦住,但这匕首削铁如泥,还是在金簪第一朵花下,留下一道刀痕。

陆大人可以把这匕首拿去,看看那带血的金簪上,是否有这匕首划过的刀痕。”

陆丽拿过顾倾城的匕首,便去验证那带血的金簪。

有几个大臣也围过来,怕陆丽包庇顾倾城。

仔细的检查,根本没有顾倾城所说的刀痕。

“没有?”拓跋焘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常山王却道:“那是顾倾城故意想为自己开脱,才故意编出什么刀痕!”

独孤忠诚也附和:“对,她根本是想为自己开脱!”

拓跋焘又对陆丽喝道:“去验另外两枚金簪!”

“诺!”

陆丽依言去验另外两枚金簪,却发现其中一枚,果然像顾倾城所言,在第一朵金花下,有那匕首划过的刀痕。

而且,刀痕大小,与那弦月匕首严丝合缝的吻合。

拓跋胸口的大石,顿时落地。

他的倾城,果然是清白的!

拓跋焘亲自跑下来,看了那干净的金簪,果然在第一朵花下有刀痕。

若不仔细看那花下,还真的不知道呢。

如此说来,倾城真的不是杀人凶手。

陆丽道:“陛下,安陵缇娜打入冷宫,安平郡主的金簪却在她手上。莫非皇宫……有人与她合谋,陷害安平郡主?”

“安陵缇娜!”拓跋焘气得胸脯起伏,暴跳如雷,“去,将那贱人带上殿来,朕要将她剥皮拆骨!”

陆丽蹙眉道:

“可是陛下,安平郡主的金簪,在安陵缇娜手上确实可疑。

但安陵缇娜被打入冷宫,她也不可能去太子府杀人啊!”

“朕亲自审问,朕就不相信她不招!”

拓跋焘想到她竟然敢给自己下毒,将恨不得将她剁碎。

拓跋冷冽道:

“她竟敢陷害倾城,杀我母妃,儿要亲自抓她过来,让她尝尝剥皮的滋味!”

拓跋遂吩咐侍卫龙飞,立刻带人去冷宫提安陵缇娜。

还低声对龙飞嘱咐:“快去,一定不能让人灭口!”

龙飞便带人飞也似的赶去冷宫。

你道拓跋为何让龙飞亲自去提人?

他是不放心皇宫所有人。

陆丽方才说得不错,倾城的金簪放在毓秀宫,却落在冷宫安陵缇娜手上,说明皇宫有人与安陵缇娜合谋。

说不定此刻,安陵缇娜已被人灭了口。

在侍卫去冷宫提安陵缇娜期间,众大臣又叫嚷开了。

“即便顾倾城能洗脱去太子府刺杀太子妃的嫌疑,但顾倾城在皇宫杀人放火,要杀陛下灭大魏,却是不会假了吧?”

“对,顾倾城是北燕余孽,她方才也在大殿,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要杀陛下灭大魏,确实不能抵赖的!”

拓跋道:“你们还在咄咄逼人?既然有人能冒充倾城去太子府杀人,便能冒充她在皇宫犯下滔天大罪!”

拓跋余也断然道:“分明就是有人想置倾城于死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还是揪着安平郡主不放么?!”

常山王又大声嚷嚷:“可是顾倾城方才已经承认了!她真实身份就是北燕公主,她本来就是被诛五族的漏网之鱼,这不可抵赖吧?”

顾倾城泰然自若道:

“陛下,让看见我在皇宫杀人的所有人,都出来说说,看看我是如何杀人放火,又是如何叫嚣着要杀了陛下灭了大魏。”

拓跋焘向外面的人点点头。

这次,指证顾倾城的人更加多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美人迟暮

第479章:美人迟暮

首先,贾周就跳起来,指着顾倾城骂道:

“安平郡主蒙着面纱,手拿着宝剑,首先在皇宫各处扔火油弹。

而后大喊大叫,说你是北燕公主,陛下不但诛杀了你五族,还枉杀了你姑姑。

而拓跋濬还剥了你的脸送给仙姬公主,害得你变成不人不鬼的丑八怪。

你要报仇,不但要杀了太子妃,令拓跋濬伤心欲绝。

还要杀了陛下灭了大魏,替你那些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贾周本来想直呼顾倾城其名,想想顾倾城毕竟还未定罪,才不敢造次。

其他宫人,本来对顾倾城有好感,不忍心指证。

但是,安平郡主确实像疯了般挥剑杀人,他们也不得不指证顾倾城。

顾倾城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说我蒙着脸,那你们怎知那人就是我?”

大家众口一词:

“虽然郡主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像郡主如今这模样。

可那声音,我们听得出来,确实是郡主的呀?”

顾倾城微微颔首。

又悠然的问他们:

“我还大喊大叫,说拓跋濬把我的脸给了仙姬公主,变成了丑八怪?”

宫人们怯怯的点头:“是的……”

贾周斜睨着顾倾城,带着幸灾乐祸的嗤笑:

“安平郡主从倾国倾城的美人,变成丑八怪,也难怪丧心病狂,在皇宫大开杀戒。”

顾倾城施施然的看看那些指证自己的宫人和所有大臣,淡定从容的问:

“我想问问所有人,包括陛下,你们可曾见我用过剑,佩过剑?”

皇宫所有人,包括皇帝,自然是没见过。

鲜卑有位贵族却道:“你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才故意拿剑杀人!”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那人:

“呃?阁下认为,我是想掩饰身份为自己脱罪。

为何却又大声嚷嚷自己是北燕公主,要杀了陛下灭了大魏?

这岂不自相矛盾?且我孤身一人这般大张旗鼓报仇,是嫌命长,还是失心疯了?

真正报仇,要如此大张旗鼓的令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么多御林军面前,我就那么笨么?”

那位大臣哑口无言。

常山王见状却呵斥:“你那是失心疯,丧心病狂了!”

顾倾城冷然一笑,立刻旋出手中蟠桃花。

整个太华殿瞬间飞旋着熠熠生辉的蟠桃花。

漂亮到了极致!

锃!锃!锃!……

蟠桃花还瞬间将殿上所有禁卫军的刀剑击落地上。

“陛下,诸位大人,倾城若想在皇宫杀人,还需要一把剑么?”

顾倾城冷冷的问。

此刻,满朝文武和禁卫,就连拓跋焘都震惊顾倾城的蟠桃花。

传闻顾倾城手上戒指能飞花伤人,竟然是如此厉害!

拓跋焘点点头:“安平郡主说得不错,她根本不需要用剑,就这蟠桃花,禁卫一时之间,怕也束手无策。”

刚刚惊吓的鲜卑贵族,又嚎叫起来:

“妖花……顾倾城会妖术,陛下小心,别被她妖花所伤!”

“就是……这妖花那么厉害,此女定是妖……”

……

顾倾城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用意念收回蟠桃花。

大殿上的蟠桃花幻做一朵,飞旋回她的戒指上。

所有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那蟠桃花在贾周面前掠过时,他惊出一额冷汗。

“我若想伤害陛下,有的是机会,还会等到今时今日么?”顾倾城冷然道。

回过神来的鲜卑贵族,常山王又带头叫嚣:

“顾倾城,你从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伤害陛下,如今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想报仇雪恨!”

“顾倾城,你是伤心过度,自己变成丑八怪,才失心疯想来杀了陛下灭了大魏!”

“对,她是伤心过度,才忘记使用这妖花,而使用剑!”

“是么,我变成丑八怪,伤心过度,失心疯了么?”顾倾城悠然道。

而后,她掀开自己的面纱,解开脸上布帛。

当所有人看见她那张几乎如婴儿般粉嫩的脸,那张美得不染世俗半分尘埃的脸,都暗暗惊叫。

拓跋焘和拓跋余的眸光,除了惊艳,几乎就挪不开那张令人沉沦的脸。

“倾城,你的脸,怎么比以前还……要漂亮了?”拓跋余震惊道。

拓跋濬闻言,过来摸索着顾倾城的脸,激动得泪水浸湿了他裹着眼睛的巾帛。

“倾城,对不起……”

拓跋濬一边抚摸,又惊又喜,却又更加内疚。

只看得拓跋余妒火中烧,咬牙切齿。

“傻瓜,不用说对不起。”顾倾城轻轻抚摸拓跋濬的眼睛。

拓跋濬一直闭着眼睛,也不敢睁开。

他多想能再看到他的倾城,看到她那张脸。

这时,鲜卑贵族中,常山王又叫起来了:

“顾倾城是妖女,一个人被剥了脸皮,怎么还能长回来!”

“对……她不仅是北燕余孽,还是妖女!”

“陛下,赶快把她抓起来,灭了她!”

鲜卑贵族都附和着。

“倾城,你的脸……”拓跋焘也想问顾倾城是怎么回事。

“陛下,倾城自小就被师傅用几百种药材喂养,体质,自然异于常人。”

顾倾城只能这般解释。

拓跋焘默默颔首。

他早就知道,倾城的血能解百毒,她的脸,能长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师傅,还真是厉害。

这时候龙飞押解安陵缇娜回来,为怕她咬舌自尽,早给她嘴里塞上了棉布。

龙飞将她押解到顾倾城身旁,才拉开她嘴里的棉布。

当顾倾城,甚至所有人看见安陵缇娜,都不禁一阵心酸恻然。

昔日曾经的大魏第一美人,风华绝代的安陵缇娜,此刻早已是美人迟暮,雪鬓霜鬟,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老妪。

而且又干又瘦,大风一吹,便能将其吹飞。

真叫一个我见犹怜!

韶华易逝,可若非那隔三秋情蛊,安陵缇娜何至于不到三月,便变得如厮老态龙钟。

可想而知,这短短时日,她不但备受隔三秋蛊毒折磨,在冷宫,也没有好日子过。

真叫一个生不如死。

顾倾城看着年华垂暮的安陵缇娜,此刻,即便曾经有再多的恨怨,也逐渐消弭。

即便,如今安陵缇娜还和别人在大肆陷害自己。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顾倾城喟叹,“隔三秋,果然是最毒情蛊。”

虽然早有意料,安陵缇娜会迅速变老。

却没成想,她会老得如厮之快。

很多人也在窃窃私语:

“即便韶华易逝,可是她被打入冷宫还不到仨月,曾经风华绝代的大魏第一美人,怎么就成了一名老态龙钟的老妪了?”

“肯定是顾倾城那妖女,给她下了什么药,才害得安陵缇娜这么凄惨。”

“如此看来,即便是安陵缇娜报复顾倾城,也情有可原。”

拓跋焘看见安陵缇娜变成这般模样,不但没有半点恻隐之心,竟还狠狠的嗤笑。

“安陵缇娜,看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就是你给朕下毒的下场!”

这时,大臣们才知道安陵缇娜未必就是顾倾城给安陵缇娜下药。

许是陛下给安陵缇娜下的药呢!

于是不敢再随便发表谬论。

鹤发鸡皮的安陵缇娜,却不管陛下说些什么。

从进大殿,便死死的看着顾倾城。

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的脸。

她和顾倾城,两张脸,一个白璧无瑕,一个沟壑纵横。

两下一比对,还真是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狱。

她几乎是颤巍巍的看着顾倾城,嘴里张合着。

安陵缇娜有气无力,心有不甘道:

“顾倾城,你不是剥了脸送给仙姬公主么,你的脸,怎么还比以前更加妖魅?!”

顾倾城还未回答,拓跋濬已经对安陵缇娜厉声道:

“倾城心地善良,得天独厚,当然会越来越娇美。而你心如蛇蝎,自然是年纪轻轻,便年华垂暮!”

安陵缇娜狠狠的看着拓跋濬,慢慢的,眼泪就倾泻滚落。

“拓跋濬,我安陵缇娜落得今日下场,都是拜你和拓跋焘所赐!我恨!恨你们!”

“贱人,你还敢怨天尤人,不知悔改?!”拓跋焘咆哮着。

安陵缇娜看着风华绝代的顾倾城,妒忌得浑身颤抖,指着拓跋濬痛哭哀嚎:

“拓跋濬,我即便就要死了,可是你和陛下,也命不久矣!

你们以为顾倾城就能把你们治好么?别做梦了!

鬼王可是说过,女人心,天下没有任何解药!

就像隔三秋,顾倾城也无能为力!”

她又转眸去看拓跋焘:“哈哈哈……我即便要死,也有你们两个,大魏最尊贵的男人陪葬!”

“贱人,朕要将你剁成肉酱!”拓跋焘怒不可遏。

拓跋濬并不知道安陵缇娜已是美人迟暮的老妪,冷冽道:

“安陵缇娜,你是想尝尝本王剥皮的滋味么?”

“哈哈哈……剥皮?我都这般模样了,还怕剥皮么?!”安陵缇娜哈哈哈的狂笑。

遂又指着拓跋濬厉声道:

“拓跋濬,哪怕你将我剥皮抽筋,你的母妃也被人杀了,你和陛下也中了无药可救的女人心,也熬不了多久!

顾倾城的脸纵然重生,你为了她,为了不愿意再看世间任何人一眼,不惜毁了眼睛。

你的眼前一片黑暗,短暂的余生,也如我这般没有意义了。

你一个瞎子,顾倾城的脸再漂亮,你是永远看不到,只能留给其他男人欣赏了!

哈哈哈哈……”

拓跋濬气得想立马拔剑杀了她。

顾倾城却拉着拓跋濬,悠然的站在安陵缇娜面前。

“大姐,我不但要治好陛下和拓跋濬,我还要让拓跋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我的脸。”

众人一阵惊愕,不知顾倾城此乃何意。

顾倾城便在一片惊愕声中,解开拓跋濬的蒙眼布。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他们。

拓跋余暗暗咬牙:莫非倾城真的治好了拓跋濬的眼睛?

顾倾城柔声对拓跋濬道:“你慢慢睁开眼睛,看看我。”

拓跋濬自剜割了自己的眼睛,便想着不可能再看见光明。

所以,他的眼,一直是紧闭着的。

此刻听了倾城的话,便悠悠张开眼。

果然,他不但瞧见了光明,还看见了眼前美得不染世俗半分尘埃,他的倾城。

他抚摸着她的脸,激动道:“倾城,我真的能看见了……”

安陵缇娜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顾倾城和拓跋濬,几乎又疯狂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老天怎么如此不长眼……我恨你们……”

安陵缇娜看着那对恩爱的璧人,捶胸顿足,软软的哭倒在地上。

当拓跋濬转颐,看见安陵缇娜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的她,也着实是生不如死。

即便剥皮抽筋,对她也毫无震慑了。

这时,皇帝对安陵缇娜喝道:

“贱人,你说,你到底与谁勾结,冒充安平郡主去杀害太子妃,又是谁,冒充倾城在皇宫大开杀戒!”

安陵缇娜爬起身子,阴测测的嘻嘻笑,活脱脱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鬼魅。

“嘻嘻嘻……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陛下难道忘了,是鬼王回来,向你索命呢!嘻嘻嘻……”

鬼王便是拓跋渊,拓跋焘陡然听到安陵缇娜重提拓跋渊,直气得暴跳如雷。

“来人,将她的皮,一寸寸扒下来!”

拓跋焘狂怒的咆哮,陡然变得一脸阴翳,面目狰狞,仿若真正的鬼王。

鬼王拓跋渊,带给他太多的伤痛了!

“来吧……反正我已生不如死,不怕什么酷刑了!”安陵缇娜凄惨的哭道。

她的心早就碎了。

也无力再抗衡了。

禁卫正要给安陵缇娜用刑,安陵缇娜愤力一咬舌头,嘴里立刻冒出大口鲜血。

她整个人也颓然倒地。

拓跋焘恼羞成怒的爆喝:“倾城,快将她救活,朕要将她凌迟处死!”

安陵缇娜一寸一寸,痛苦的爬向顾倾城。

顾倾城见状,赶紧靠近安陵缇娜身边,弯下身子。

安陵缇娜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揪着她的衣领口,凄苦的看着她。

她知道顾倾城一出手,她恐怕连寻死都不行,要活活受够凌迟处死的酷刑,方能死去。

她艰难的在她耳畔,含糊不清道:“二妹,别救我……让我死……”

那一声二妹,叫得顾倾城胸腔一阵抽搐的痛。

眼眶一热,眼泪便涌上来。

曾几何时,她们大姐二妹的,叫得多欢?

罢了,临了,便成全她吧。

顾倾城微微闭眼,眼泪落下来。

她轻抚她的头,却在她的百会穴上,将一股内力,悄无声息的摁下去。

安陵缇娜终于阖上眼睛。

拓跋焘颇为不满的看着顾倾城,顾倾城明明可以救起安陵缇娜,再将她凌迟处死的。

那贱人胆敢给他下毒,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他不将她活活折磨至死,他岂能甘心!

“倾城,你为何不救她?”

拓跋焘言下之意,是责怪顾倾城不听话了。

“陛下,她既然一心求死,再审问,也问不出什么。即便将她挫骨扬灰,也只是快一时之意,看在她如此可怜的份上,便让她去吧。”

“如此,岂不便宜她了?!”拓跋焘恼恨道。

也只得挥挥手,让人将安陵缇娜的尸首拖下去。

而后,又看着顾倾城,不无遗憾道:

“她这一死,即便你能证明自己无罪,却找不出那个与她联手,冒充你的幕后凶手了!”

“陛下稍安勿躁,倾城定将那人揪出来。”顾倾城安之若素的看着皇帝。

这时候,战英和侍卫押解着一众人进大殿。

为首那几个,竟然是柔然的塔娜公主和两个侍女。

柔然随行护送她们而来的侍卫,都被战英他们捆绑了起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八十章:毒蛇伏诛

第480章:毒蛇伏诛

战英将塔娜公主和两名侍女,押解到殿内。

侍卫们将她们一个个摁倒跪地。

大殿众人和拓跋焘都错愕的看着柔然公主。

难道顾倾城的案子牵涉到柔然公主?

拓跋余的眉宇,在看到她们后,也不由自主的蹙起来。

拓跋焘愕然的问顾倾城:“这是……”

心里却想着,难道是柔然人居然和安陵缇娜联手,冒充倾城,杀害太子妃?

顾倾城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是看着面前几个女人。

塔娜公主和她的侍女,进殿便一脸的惊恐。

当她们看到脸上不但没毁容,还比以前更漂亮的顾倾城。

那般震惊的眼神,和安陵缇娜一模一样。

那个蒙着面纱的侍女,那淬毒的眸眼,看着顾倾城,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顾倾城冷冷的看着那戴着面纱的侍女,看着那双再熟悉不过,淬毒的眸光。

“顾新瑶,当初你和顾初瑶,一个奔江南投靠刘宋,想抓我害我。

而你,则千里迢迢去柔然,寻你这位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塔娜公主。”

顾倾城稍顿,又看看塔娜公主,继续道:

“塔娜公主,柔然可墩当初明知道,你是那个将她儿子掉包的恶毒女人的女儿,不但不将你丢弃,还将你视如己出。

而你,不但不知道感恩,竟狼心狗肺,与斛律屠休里应外合,毒杀大檀可汗,还要将抚养你长大成人的可墩,置之死地。

渔夫与蛇,当真是发人深省!毒蛇生的女儿,皆是毒蛇!

而顾新瑶,你这条毒蛇中的头号毒蛇,竟狠心把和你自幼一起长大的大哥,挑断其手脚,至其残废!

你不仅要害死大哥,还带着你那条毒蛇姐姐回来,冒充我进入太子府,杀死太子妃。

还进入皇宫,杀人放火,嫁祸于我。柳如霜那条毒蛇,还真是生了一窝子的毒蛇!”

顾倾城说罢,也不等骇然的顾新瑶怒骂,一把拉开顾新瑶的面纱。

顾新瑶的脸,当初想以蚀骨水毁掉斛律卿,却反泼向自己,变得凹凸不平,疤痕扭曲,丑陋恐怖。

但她的轮廓,还是一看,便知道是顾新瑶。

顾倾城有些惊愕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变成这般模样。

难怪她戴着面纱。

顾新瑶怨毒的看着顾倾城,怒声道:

“顾倾城,原来你是北燕余孽,并非我顾家之女!

你自己刺杀太子妃,在皇宫大开杀戒,要杀了陛下灭了大魏!却竟然想把这罪责推给我们?”

顾倾城淡然的笑笑。

而塔娜公主已对皇帝振振有词道:

“陛下,塔娜乃柔然奉命来大魏和亲的公主,你们却平白无故就将我们抓来,还说我们冒充顾倾城杀人,您可得给我们大汗一个解释!”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不知她是否真有证据,怎么知道这几个人,就是冒充她去杀人的凶手。

顾倾城看了战英一眼,战英微微点头。

便自一个侍卫手里,把一些东西交给顾倾城。

塔娜公主和顾新瑶方才在驿馆,还喜滋滋的想着顾倾城被抓的事,猝不及防,就被战英带人去将她们捉拿起来。

把随行所有人都捆绑起来。

战英等人又在她们的化妆盒的底层,搜出那些人皮面具。

当时塔娜她们被押解出驿馆庭院,还不知道战英等人,已然搜出那些面具。

她们保留着那些面具,因着那些面具,实在做工精巧,非常难得。

她们还想留着,等待着这次若不能将顾倾城一击即中,又留待下次再用。

没想到,这一留,就成了置她们于死地的证据。

所以,她们一见到战英交给顾倾城的东西,一个个脸色,顿时就煞白了。

“塔娜公主,顾新瑶,这些还带着你们余温的人皮面具,你们不陌生吧?”

顾倾城向她们举着手上的人皮面具问。

塔娜强自镇定,看着顾倾城手中的人皮面具,错愕道:

“这是何物,我们没见过,你可不能拿这些东西栽赃给本公主!”

战英厉声道:“不认识此物?这些人皮面具,就自你的妆奁搜出来!”

“本公主没有此物,定是你们假意搜查的时候,悄悄放进去的!”

塔娜仍然强自镇定的争辩。

战英指着人皮面具问柔然随行那些侍卫:“这些人皮面具,你们可是一个个,亲眼看着我们搜出来的?”

柔然那些侍卫面面相觑,愁眉苦脸,都暗暗在想:

这塔娜公主还真是作死,扮成安平郡主的模样在大魏杀人,说不定就连累他们都没命回柔然了!

见战英喝问,一个个不得不默默点头,同时愤然的看着塔娜公主她们。

塔娜见那些侍卫为战英他们作证,咬牙切齿的怒斥:

“你们都被大魏收买了,看本公主如何收拾你们!”

顾倾城嗤笑一声:“凭你这条谋害自己养母的毒蛇,还有脸自称是公主?!”

一扬手,同时向她们三个,射出三枚银针。

她射出这三枚银针,最主要是射得她们麻痹,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她们如此可恨,她也要她们尝尝什么是酷刑。

塔娜见事情可能败露,对皇帝虚张声势的叫道:

“陛下,我是来与高阳王和亲的柔然公主,您大魏就如此对待和亲公主,就不怕屠休可汗,兴兵讨伐么?!”

拓跋焘没好气的看着她们,还未开口说话。

拓跋已经咬牙切齿,一巴掌掴给她。

直扇得塔娜嘴角泌血,贝齿也打碎。

拓跋继而怒声道:

“兴兵讨伐?即便斛律屠休将他柔然的人畜都赶上战场,本将军又何惧于他!

你这条杀害我母妃的毒蛇,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承受,自己的皮肉,被一片片剐下来吧?!”

“你们冤枉我们,你们是欲加之罪!……”

塔娜公主心惊肉跳,嘴角带血,又哭又叫。

心里却知道,怕已是凶多吉少。

顾倾城将那酷似她的人皮面具,戴在塔娜公主的脸上。

又将那两个飞鸿飞雁模样的面具,戴在顾新瑶和另外一名侍女脸上。

那个侍女,只吓得浑身瑟瑟颤抖。

众人一看,竟然就和顾倾城三人一模一样。

顾倾城不禁对她们夸赞的点头道:

“没想到这人皮面具做得栩栩如生,短短时日,你还能把我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稍顿,顾倾城再看着她们:

“这门手艺,花想容和仙姬公主都练得出神入化,花想容早就死了,你们怕是仙姬公主的徒弟吧?”

“什么花想容,什么仙姬公主?我不知道!”塔娜装着无辜的大声叫嚣着。

顾倾城招呼拓跋丕过来。

“九王爷,你闻闻,当日你所见的那个我,是不是这个羊膻味?”

拓跋丕根本不用上前,隔着好几步,就捏着鼻子,指着那个戴着顾倾城人皮面具的塔娜公主。

愤然道:“就是她,就是这个讨厌的羊膻味,我叫她丑八怪,她还不认识我,说我是哪来的野小子,还以为我不知她就是安平郡主呢!”

顾倾城向拓跋丕莞尔一笑:“没想到九王爷讨厌羊膻的特点,今日竟然派上大用场。”

顾倾城的笑,美得如盛绽的桃花。

只看得拓跋丕拔不回自己的眼睛。

而后,顾倾城又对拓跋焘道:

“若非九王爷说那人一身的羊膻味,倾城一时之间,还真是没想到,就是她们冒充我。”

拓跋焘赞许的看着她,却疑惑的问:

“你仅凭丕儿所说的羊膻味,怎么就认定是她们所为?”

顾倾城娓娓道来:

“九王爷是都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城中稍有名望之人,谁不知道他就是太子府的九王爷。

而这个假倾城,居然不认识,还一身浓郁的羊膻味。可见,她并非都城之人。

这假冒倾城之人,必定每日以羊肉为食,才会落下如此令九王爷避之不及的羊膻味。

那么,她应该来自以羊肉为食的草原。

近日自草原来的,便是柔然的和亲公主塔娜,她的真正身份,就是柳如霜当日掉包的亲生女儿。

而高阳王那日娶侧妃,塔娜公主不请自去,原是为了摸清我近日的状况,看看该如何冒充我。

我远远就嗅到她身上的羊膻味,还有她身边那侍女,那双再也熟悉不过怨毒的目光。

柳如霜的女儿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顾新瑶与她的亲姐姐在一起,冒充我去太子府杀人,也就顺理成章。

我把这一切联系起来,才让高阳王派人,出其不意的去驿馆搜查捉拿她们。

那时,她们可能正得意自己的杰作,正想着我不知如何被高阳王被陛下杀死呢。

果然,不出所料,战英他们搜到了人皮面具,所有的冒充,杀人放火,就是她们所为!”

“顾倾城,你在讲故事啊!谁不知道你口齿伶俐,舌灿莲花!”顾新瑶抵死不认。

塔娜也色厉内敛的叫道:“顾倾城,你冤枉本公主!”

“你们还有脸喊冤枉?!”顾倾城痛心道,“你们再歹毒,害我也就罢了,可叹太子妃和常山王妃,却枉死在你们手下!”

拓跋对侍卫挥挥手,瞥一眼塔娜身旁的侍女。

“她们不是讨厌自己的脸,喜欢戴人皮面具么。那就……从她侍女开始,一个个把她们的脸,全剥下来!”

“诺!”

几名侍卫领命,便架着她们,先从那侍女开始,自她鬓边开始划刀。

只撕开那侍女的脸皮寸许,她已痛得全身颤抖,惨叫着招认:

“我招……”

这般便受不了,他的娘子,那日剥下整张脸,还要给仙姬公主换上,究竟受了多少苦楚。

拓跋的眸眼,又心疼的落在他的倾城脸上。

塔娜的侍女已经招认,果然,是塔娜公主和她们一起,事先以拜访太子妃为由,先去太子府踩点,熟悉太子府的出入门户。

好等日后作案顺利逃跑。

当日塔娜公主扮作顾倾城,她和顾新瑶扮作飞鸿飞雁,去太子府杀死太子妃和常山王妃。

而在皇宫扮作顾倾城杀人放火的,也是塔娜公主所为,她和顾新瑶扮作飞鸿飞雁接应。

在皇宫滥杀无辜,让宫人知道是顾倾城所为后,她们马上躲进假山揭开人皮面具,扮作其他宫女逃出皇宫。

塔娜自然是死不认账。

侍卫又如法炮制,将塔娜和顾新瑶的脸剥了一半,塔娜就已经痛得招认了。

只有顾新瑶,死死的瞪着顾倾城,牙齿咬出血,也不肯低头。

至于问到那杀人凶器金簪,为何到了她们之手。

塔娜却道是仙姬公主给她,连同那些人皮面具,还有她们会学顾倾城的话音,都是仙姬公主所教。

仙姬公主和花想容一样,确实会易容和学别人说话。

听上去好像是无懈可击。

但顾倾城隐隐觉得,这里面不止那么简单。

仙姬公主已死,倒是可以把一切推到她身上。

但皇宫之中,谁偷了她的金簪,交给安陵缇娜呢?

皇帝最后咬牙道:

“柔然伪公主塔娜,公然敢在大魏刺杀太子妃,还在皇宫杀人放火,嫁祸安平郡主。按照大魏律法,将她们凌迟处死!”

独孤忠诚对陛下奏道:

“陛下,杀了柔然和亲公主,大魏该如何向柔然交代啊!”

“荒唐!他柔然伪公主来大魏做尽坏事,难道我大魏就杀她不得了么?!”皇帝恼怒道。

塔娜等人带下去,等待酷刑。

而那些柔然随从,皇帝又命人将其送回柔然驿馆,改日亲自派人将他们送回柔然。

还会给斛律屠休两封信。

至此,顾倾城被人冒充杀人嫁祸,终于沉冤昭雪。

常山王见虽然是塔娜等人杀死太子妃和他的王妃,毕竟是顾倾城惹来的祸。

且拓跋也是因为顾倾城将他的宝贝女儿至残。

他对顾倾城和顾倾城依然余恨未消。

眼见顾倾城又逃过一劫,又心有不甘的对皇帝奏道:

“陛下,顾倾城虽然洗脱了杀人嫌疑,但她终究是北燕余孽,当年辽西王谋逆被诛,她和她哥哥冯熙,皆是漏网之鱼,也是时候将他们正法了!”

其他鲜卑老臣也附和:

“对……顾倾城和冯熙既是当年谋逆的漏网之鱼,便该将他们正法!”

拓跋与顾倾城和冯熙相视一眼,皆知道更大的麻烦又来了。

顾倾城听到他们说她父王辽西王当年谋逆,想到父母之死,仇恨的火焰又燃烧。

她抓紧拳头,凛然的瞪着拓跋焘。

什么谋逆?!

分明是陛下觊觎她母妃而欲加之罪!

第四百八十一章:漏网余孽

第481章:漏网余孽

皇帝恼怒的看了那些鲜卑贵族一眼,又看看怒形于色的顾倾城。

轻咳了一声,有些含糊其辞的漫声道:

“当年安平郡主还是呱呱落地的婴儿,她父王谋逆,她也是无辜。此事就……”

皇帝还未说完,顾倾城已毫不领情,打断皇帝的话:

“陛下敢对天发誓,我父王当年,真的是谋逆吗?!”

拓跋焘咽了咽口水,有些哑口无言。

而此时,几乎所有鲜卑族大臣,仿佛串通一气的都跪下来。

“陛下看看,这妖女到如今,还如此狂妄嚣张,真真正正是谋逆的余孽啊!”

“陛下绝不能对冯熙兄妹姑息啊!”

“辽西王当年谋逆,诛灭五族,不论男女老少,无一幸免,怎么能让那余孽逃脱法网!”

“若陛下姑息这妖女,大魏以后再有谋逆之人,什么诛灭三族五族的,将等同儿戏,法将不成法啊!”

……

拓跋焘既恼顾倾城的不识好歹,又恼群臣的咄咄相逼。

他不禁跳起来,厉声对群臣呵斥:“你们是在威胁朕么?!”

朝臣中高允和陆丽等汉族官员,却对顾倾城和冯熙求情:

“陛下,当年之事,已时过境迁,安平郡主和骠骑将军,对大魏都功勋卓著,就赦免他们吧。”高允首先出来求情。

陆丽等汉族大臣也恳求:

“请陛下念及安平郡主和骠骑将军对大魏的忠心耿耿,就网开一面吧!”

如此,就分了两派。

鲜卑贵族极力反对:

“若谋逆之罪都可以赦免,是否以后人人皆可放肆,将大魏律法,抛之脑后!”

两派正在争持不休。

拓跋和拓跋余也跪下来恳求:

“皇爷爷,往事已矣,您就不要再追究当年之事了!”

“父皇,当年倾城兄妹年纪尚小,即便辽西王有罪过,也罪不及弱小!”

这时,飞雁解下她随身背着的包裹,里面是大魏的丹书铁券。

自从知道郡主是北燕公主,飞雁怕郡主会被皇帝所杀,那丹书铁券就时时刻刻的背在身上。

“陛下,咱们郡主有老祖宗赐给她的丹书铁券,咱们郡主和骠骑将军都不用死。”飞雁伶俐的道。

那些鲜卑贵族和大臣们震惊的窃窃私语:

“这么贵重的丹书铁券,只会传给自己的后辈,怎么可能传给一个外人?”

“许是顾倾城替老祖宗治病,趁老祖宗神志不清,偷来的吧?”

“即便不是偷,或者是给老祖宗吃些什么药,骗过来的?”

“这丹书铁券竟落到一个外人手里,这个顾倾城,就是个妖魅!”

“休得胡说!”拓跋喝叱道:“老祖宗赐安平郡主丹书铁券之时,本王就在她们身旁。至于什么原因,诸位就不用知道了!”

顾倾城当日也曾拿出丹书铁券想救拓跋渊,可是最后拓跋渊却不领情,咬破毒药自尽。

后来拓跋焘心神俱伤,就没深究这丹书铁券,老祖宗为何会传给她。

事后皇帝也想过,老祖宗对倾城视若心肝宝贝,即便把老命给她都可以。

何况是丹书铁券?

“儿,老祖宗真的把丹书铁券赐给倾城,你当时也在场?”拓跋焘不无震惊的问。

“确实如此!”拓跋点头道。

这丹书铁券何其重要,一般是留给自己后人的。

可见老祖宗真的疼爱倾城到如厮地步,将她视如亲生骨肉啊!

这时候,那些鲜卑贵族又咄咄逼人了:

“原来,顾倾城倚仗着老祖宗的丹书铁券,以为可以免死,才如此无法无天!”

“怪不得她敢如此猖狂,方才还直言不讳,供认自己是北燕余孽!”

“好了,你们都住口!”拓跋焘对那些鲜卑贵族喝道,“如今安平郡主有丹书铁券,死罪自然可免!”

正在鲜卑贵族对顾倾城恨得牙痒痒时,顾倾城又不识好歹了。

她凛然的看着拓跋焘。

“陛下,我何时说过,要拿丹书铁券求饶了?”

皇帝与群臣正愕然,顾倾城随即又对飞雁低叱:“收起丹书铁券!”

“……郡主!”飞雁急得直跺脚。

“我父王根本没有谋逆,我冯门五族根本没罪,何来要拿丹书铁券求饶!”

顾倾城的话,掷地有声。

拓跋也急了。

低低对顾倾城道:“先用丹书铁券过了这一关卡再说。”

顾倾城冷冷的看看拓跋,又看看拓跋焘。

见飞雁不将丹书铁券包起来。

她却径自将丹书铁券收拾好。

而后毫无畏惧的看着皇帝。

“陛下,我父王当年是否真的谋逆,又或者是陛下别有用心,而欲加之罪。

事到如今,我父王母妃冤死多年,也请陛下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他们洗雪冤屈!”

这顾倾城不但不求饶,还质疑皇帝当年蓄意冤枉她父王,更要为他们鸣冤。

皇帝有些尴尬,低声道:“倾城,难道你真的以为,朕是为了其他目的,而冤枉你父王?”

“陛下当年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想着什么歪主意,您心知肚明!

难道,还要倾城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说出来么?!”

顾倾城依然一副不依不饶。

又道:“倾城今日,就要一并为死去的冤魂,讨个公道!”

直把拓跋焘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好,你要讨说法,回御书房,朕就给你说法,让你心服口服!”拓跋焘无奈道。

鲜卑贵族见顾倾城竟敢逼迫皇帝,要陛下给他们冯家一个公道。

又暗自欢喜。

一个个又向皇帝进谏:

“陛下,瞧瞧这顾倾城,如此的嚣张狂妄,竟还敢得寸进尺!”

“她本就是谋逆被诛的漏网之鱼,如今她身份揭露,赶紧将她绳之以法!”

“陛下,当年辽西王谋逆,罪证确凿,顾倾城与冯熙乃北燕余孽,也是死有余辜!”

“陛下与她有灭国灭族之仇,她早就是该死之人,再留她活命,只会养虎为患,对陛下,对大魏都是危害啊!”

“陛下,您不能再包庇纵然这谋逆余孽啊!”

这厢顾倾城不依不饶,那厢鲜卑贵胄又咄咄逼人。

直把拓跋焘气得暴跳如雷。

“朕如何做事,自有分寸,还需要你们教么?!”

拓跋焘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那些贵族大臣一见拓跋焘发怒,皆跪下来。

“陛下,我们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为陛下,为大魏的百年基业啊!”

“陛下不要忠言逆耳,这北燕余孽,就是复仇来的,陛下不能手软啊!”

“陛下一向杀伐决断,怎么就对那妖女优柔寡断了啊!”

“你们口口声声,什么北燕余孽!”拓跋早忍无可忍,指着他们大喝,“北方诸国,早已被我大魏一统,不管北燕北凉,都是我大魏臣民!”

随即,他又对那些鲜卑贵族冷哼: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是因为安平郡主当初废除降奴,损失了你们的利益,一直怀恨在心,才故意跟她过不去!”

常山王却冷厉的看着拓跋。

“即便北方一统,没有北燕余孽一说,但顾倾城和冯熙,乃圣旨诛灭五族之人。”常山王针锋相对,“难道陛下当年的旨意,错了么?真的是别有用心,故意冤枉辽西王冯郎么?”

常山王故意挑起皇帝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挑衅。

若陛下饶恕顾倾城,也等于皇帝自打嘴巴,说明他当初真的存心诬陷辽西王谋逆。

这让拓跋焘骑虎难下。

那些个鲜卑族臣,也是会攻心,知道陛下圣旨一下,便没有出错之说,即便是错,也只能是将错就错到底。

他们的话说得没错,圣旨一下,便没有冤枉之说,否则他皇帝如何再立威。

拓跋焘想着如何能让倾城逃脱过去。

“倾城,其实,你并非辽西王冯郎的公主。

你就是顾仲年的女儿顾倾城,是方才冒充你之人瞎编,陷害于你。

而你,还和朕怄气呢,对吧?”

拓跋焘故意如此问顾倾城,希望能把她的身份瞒过去。

而后又道:

“伪公主塔娜陷害你到处杀人,她的话也不可信。

安平郡主被冤枉,如今,也算还你一个公道。

这事,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别放心里去了!”

方才顾倾城已经言之凿凿,她就是辽西王的女儿,要为她父王母妃讨公道。

陛下这还想遮掩过去,分明就是偏袒那北燕余孽!

正当那些鲜卑贵族心有不甘,觉得陛下分明被那妖女迷惑之时。

那妖女顾倾城,却又不识好歹了。

“不,陛下,我并非顾倾城,我如假包换,就是辽西王冯郎的女儿。

当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以为自己是顾仲年的女儿顾倾城。

如今终于确凿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既知自己的真正身世,就不可能为了苟且偷生,而数典忘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

这疯丫头如此倔强,若她以丹书铁券保命,那她要认亲生父母,倒也罢了。

可是她却高风亮节,不要丹书铁券求饶,还要为她父母讨公道。

皇帝明明给了她台阶,她还不会顺势而下。

方才为自己脱罪那么精明,如今竟又变得糊涂了!

真把拓跋焘气个半死!

“倾城!”

拓跋焘喝了一句,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吃眼前亏。

顾倾城却不领情。

“一个人若连自己的根,都可以放弃,那她还能厚颜无耻的活下去么?

陛下扪心自问,我父王若真的因谋逆而被诛,陛下没有其他半点私欲,真的问心无愧。

那么,陛下就将倾城兄妹,都杀了吧!”

拓跋焘痛苦而苦恼的闭上眼。

拓跋痛惜的看着他的倾城,他就知道她会如此执拗,不会为了自保而丢弃自己真正的身份。

冯熙也坦坦荡荡的道:

“妹妹说得不错,生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若陛下真的没有冤枉我父王,我父王若真的有罪,就将我们兄妹绳之以法吧!”

拓跋焘勃然大怒,看着顾倾城半晌,眸眼噙泪:

“倾城,你当真不想做顾倾城,而要做逆臣之女么?”

顾倾城平静道:

“不,臣女以顾倾城之名,得以生存至今。

若无顾倾城,臣女不会遇到疼我的老祖宗,不会遇到我的大山大叔,不会遇到自己的爱人。

为感念顾倾城,我还是顾倾城。

但臣女本是冯门女,既知自己的根,就不能忘了自己的本。

所以,我既是顾倾城,也是北燕遗孤冯倾国。”

“……你言下之意,是两个身份?”拓跋焘蹙眉道。

“是,双重身份。”顾倾城点头道,“我既要替顾倾城活着,也要为冯倾国生存。”

常山王又咄咄逼人:“陛下您看,她还是承认了,她就是北燕公主冯倾国!”

独孤忠诚也显得义正辞严:“辽西王当初谋逆,她的儿女也其罪当诛,陛下岂能再姑息逆臣儿女!”

其他鲜卑老臣又嚷嚷开了:

“不管她是一人身份,还是双重身份,只要她承认北燕公主身份,便是被诛灭漏网之人。”

“此女是妖魔,迷惑人心,绝不能留啊!”

拓跋对他们怒吼:“什么妖魅,什么迷惑人心,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你们是不想活了么?!”

拓跋余也冷冽的朝那些鲜卑贵族厉声道:“难道你们要逼迫陛下么?”

拓跋丕也冲他们骂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就知道在这里咄咄逼人,有本事,你们都给九爷上战场,开疆拓土去!”

只把那些老贵族,一个个气得瞪眼吹须。

一名鲜卑贵族指着顾倾城,一时忘乎所以的骂道:

“此女果真是妖魅啊!魅惑拓跋族子孙,不但陛下,高阳王,南安王,如今竟连小小的九王爷,也被迷得团团转……”

“住口!”拓跋焘暴怒。

拂袖而起,倏然拔出座旁的轩辕剑。

空中剑影一抖,拓跋焘手上剑疾飞往方才那口出狂言之人。

那人登时栽倒死去。

朝堂一片哗然。

“谁敢多言一句,诛谁九族!”拓跋焘随即再厉声道。

以常山王为首那些咄咄逼人的贵族,一时之间,吓得匍匐地上,噤若寒蝉。

整个太华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

拓跋焘沉痛的看着顾倾城,眼里含泪。

他若不杀冯倾国,就说明他当初是冤枉了辽西王冯郎。

皇帝任何时候,即便有错,也不能承认有错!

这,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即便再宠溺丫头,也不得不艰难的宣旨:

“前辽西王冯郎谋逆,判诛五族。其儿女冯熙和冯倾国逃脱,现前来伏法,依律……”

“皇爷爷!”

拓跋大吼一声,猛然拔剑横在脖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着横剑的拓跋。

顾倾城也震惊的看着他贴在皮肉上的赤霄剑。

剑上已经泌血!

她的眼泪倏然就涌了上来:

她的夫君,说过生死相随,怕是定要与她一起赴死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倾国公主

第482章:倾国公主

只听得拓跋濬斩钉截铁道:

“皇爷爷,倾城不但救过老祖宗的命,救过皇爷爷的命,还几次三番救过濬儿的命。

于情,她是濬儿至死不渝的爱人。她生,濬儿便生。

于义,她是大魏的恩人。有恩不报,枉为人!

于情于义,孙儿都会与倾城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皇爷爷若要下旨诛杀倾城,孙儿自当横剑自刎,黄泉路上,与倾城永远相伴!”

“濬儿,你是世嫡皇长孙,竟敢拿自己的性命,要挟你皇爷爷?!”

拓跋焘恼怒斥,又向禁卫喝道:

“将高阳王绑起来!”

禁卫一拥而上,夺下拓跋濬的剑,紧紧绑住拓跋濬。

拓跋余和拓跋灵也跪下去。

拓跋余磕头哭道:“父皇,只要您放过倾城,余儿可以舍弃一切!带着倾城远离大魏!”

“父皇,您饶了倾城吧,灵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求你了父皇!”拓跋灵哭得伤心欲绝。

飞鸿飞雁以及宫人们也一起跪下磕头,个个大哭着哀求。

高允,陆丽等汉族大臣,也跪下求情:

“陛下,当年冯熙年幼,顾倾城尚在襁褓,他们是无辜的啊!”

拓跋丕则跑过来,一把拉起顾倾城,急道:

“丑八怪,咱不在大魏待了,我带你走!快走!……”

顾倾城哪里肯跟拓跋丕走,扭头看着被捆绑的拓跋濬。

想到自己马上就人头落地,再也见不到他了,真后悔曾经残忍的在他背上插下那珠钗。

顾倾城挣开拓跋丕的手,扑向拓跋濬,推开他身边几个禁卫,紧紧抱着他,两人抱头痛哭。

“拓跋濬,对不起……”

只急得一旁的拓跋丕拓跋灵直跺脚。

“娘子别怕,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拓跋濬在她耳畔轻轻道。

“不,拓跋濬,你要好好活下去。”顾倾城哭道。

太华殿一片哀求痛哭声,声声悲切。

“当年圣旨已下,冯氏兄妹确是漏网之鱼,朕也不能转圜。”

拓跋焘泪流满面,看着顾倾城。

“父皇,您不能下旨!……”拓跋余知道皇帝要下最后旨意,赶紧哭着喝止。

拓跋灵也哭道:“父皇,不要啊!……”

拓跋丕也跪下来哭嚎:

“皇爷爷,您不要下旨,丕儿以后好好听话,为大魏开疆拓土,不管皇爷爷说什么,丕儿拼了命都去完成。只求皇爷爷放过倾城姐姐!”

拓跋丕哭得凄酸,第一次叫顾倾城做倾城姐姐。

拓跋焘看着殿中哭成一片,为顾倾城求情的声音。

他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但是,皇权,绝不容挑衅。

他泪流满面,嘴唇颤抖的继续道:

“逆臣儿女,冯熙冯倾国听旨……”

就在常山王那些鲜卑贵族们暗自窃喜之际。

“且慢!”

殿外传来一声大喝。

众人去看时,只见容嬷嬷双手恭恭敬敬奉着一卷懿旨,一直来到太华殿皇帝座前。

嘴里高呼:“陛下,请接老祖宗遗旨!”

“老祖宗遗旨?”拓跋焘愕然的问。

容嬷嬷点点头:

“本来老祖宗交代,这遗旨要待她孝制过后,再命奴婢公诸于世。

但此刻安平郡主危在旦夕,也只能提前宣读了。”

拓跋焘一听,赶紧离开御座,走出殿前恭恭敬敬的跪下。

所有文武百官也一起恭恭敬敬的跟在皇帝后面跪下。

“懿德太祖太皇太后懿旨:

哀家本乃太祖姨母,入宫前已育女高柔。

太祖痴爱,强留宫中,弱女高柔流落民间。

太祖弥留之际,顿悟后悔,深感愧对高柔,命哀家寻回高柔,好好补偿。

高柔流落民间,嫁与王孝廉,顾倾城乃高柔外孙女,哀家嫡亲骨血。

更兼聪明睿智,屡建功勋,倾城辅国,大魏必昌。

哀家懿旨,封顾倾城为倾国公主,凡大魏子民,尊倾国公主,如尊哀家。

钦此。”

皇帝怔愣了一瞬。

而后大喜。

继而恭恭敬敬的接旨:“谨遵老祖宗懿旨!”

所有人都震惊极了!

没想到顾倾城,竟是老祖宗嫡亲后人。

拓跋濬挣脱束缚,紧紧抱着倾城。

他的倾城,终于虎口逃生!

拓跋灵走过来,抱着顾倾城,欢喜得又哭又笑:

“没想到倾城竟是老祖宗亲玄孙,这下好了,倾城不用死了!”

拓跋余也喜极而泣。

“怪不得老祖宗遗言,要倾城以玄孙身份服丧。”拓跋焘微微叹道。

随即对殿上众人道:“老祖宗懿旨,见倾国公主如尊老祖宗,尔等还不参见倾国公主?”

大殿上群臣回过神来,只得向倾国公主见礼:“见过倾国公主……”

飞鸿飞雁及一众宫人都开心的笑起来,容嬷嬷带着宫人,恭恭敬敬的对顾倾城跪拜:

“参见倾国公主……”

拓跋焘对那些鲜卑贵族和朝臣们大声道:

“好了!如今老祖宗遗旨,不得伤害顾倾城。老祖宗懿旨,就连朕也得遵旨,你们都没什么好说了吧?”

常山王贺兰九真与独孤忠诚相视一眼,眼睛骨碌碌一转,冷笑一下,道:

“陛下,老祖宗懿旨,不得伤害顾倾城,这个,微臣等自当遵从。

若顾倾城是货真价实的顾倾城,微臣等无话可说。

可顾倾城却承认自己是北燕公主,那她并非真正的顾倾城,更非老祖宗嫡亲骨血。

如此,自当……以北燕公主身份伏法!”

“对,常山王言之有理,若顾倾城仅仅是顾倾城,我们无话可说,只能遵老祖宗懿旨。

但若她认祖归宗,还承认自己是谋逆罪臣之女,老祖宗的懿旨,也保不住她了吧?”

“……你们,竟然还胡搅蛮缠!”拓跋焘为之气结。

但想想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

老祖宗的懿旨,只封顾倾城为倾国公主,保顾倾城一生尊荣平安。

但顾倾城并非真正顾倾城,而是北燕公主,就难堵这些贵族老臣悠悠众口了。

“倾城,你也听到大臣们的反驳,老祖宗确实封顾倾城为倾国公主,保顾倾城一生尊荣,不受任何伤害。

却……没保北燕公主,如此,你还要认祖归宗,承认自己是北燕冯氏血脉么?”

拓跋焘不得不这样问顾倾城。

顾倾城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的,我还是要认祖归宗,我既是顾倾城,也是冯倾国。”

拓跋焘气得胸口痛,跌倒在御座上:

这个倔脾气!一向那么聪明,就不能以后再认祖归宗么?

“陛下,既然顾倾城一意孤行,定要承认自己就是逆臣冯郎之女。

那陛下处决逆臣之女,便不算是忤逆老祖宗懿旨了!”

常山王贺兰九真又不依不饶的咄咄逼人。

独孤忠诚也紧跟着附议:

“对,陛下,高柔后人顾倾城,确实是老祖宗嫡亲骨血,但此女并非真正的顾倾城,而是逆臣冯朗之女。

那就不是高柔后人,非老祖宗嫡亲骨血,自当与冯熙一起伏诛!”

其他鲜卑老臣也跟着附议。

顾倾城看看众人,微微一笑:

“我外祖母高氏诞下一男两女,舅舅十几年前身故,我母妃与顾倾城之母乃孪生姐妹。

她们姐妹幼年便商议,姐姐若生女儿,便唤做倾国,妹妹如生女儿,便为倾城。

我不管是顾倾城,或者是冯倾国,我和哥哥冯熙,皆是老祖宗嫡亲骨血!”

众大臣面面相觑,原来顾倾城和冯倾国之母,皆是高柔的孪生女儿。

不管顾倾城或是冯倾国,皆是老祖宗后人,那么她哥哥冯熙自然也是老祖宗后人。

同样能赦免其死罪了。

那些咄咄逼人的老臣终于哑口无言。

“好,无论倾国倾城,都是老祖宗嫡亲骨血。”拓跋焘喜道,“老祖宗懿旨,凡大魏子民,见倾城如尊老祖宗,列位臣工,以后可别忘了老祖宗懿旨啊!”

如此,所有人便不敢再多言。

就连常山王,也只能暗暗咬牙切齿。

终于散朝,皇帝命顾倾城再重新居住毓秀宫。

至于她要为她父母讨一个公道,届时,他自会在御书房给她个公道。

拓跋濬送顾倾城回到毓秀宫,已经是夜里了。

拓跋濬紧紧抱着顾倾城,宛如失而复得。

“娘子,今日又是惊涛骇浪,我们几乎又阴阳相隔!”

“你真傻,还横剑自刎。”

顾倾城轻抚他脖子上那微微留下来的剑痕,又心疼道:

“陛下若一怒之下,真的连你都杀了,那怎么办?”

“娘子若死了,为夫还能活下去么?”拓跋濬顶着她的额头,“我即便负尽天下人,岂能负了我的倾城。”

“是我倔强,令夫君担心了。”

“都是因为常山王对你怀恨在心,与那些鲜卑贵族沆瀣一气,一心想置你于死地。”拓跋濬愤愤不平。

“那些鲜卑贵族,百年老树,盘根错节,岂是你我一朝一夕,就能撼动。”

“你放心,哪怕是千年老树,总有一日,我也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顾倾城随即又感叹:

“陛下即便杀一儆百,却也阻止不了他们苦苦相逼,若没有老祖宗遗旨,我和哥哥怕是没命了。”

“是啊,老祖宗对你真好,就连临走,都要为你留好后路。”

“是啊,我的老祖宗……蟠桃姥姥……”

此刻顾倾城想起老祖宗又落泪。

两人相拥,拓跋濬的吻,印上那两瓣粉嫩的桃花瓣……

翌日,皇帝传顾倾城与拓跋濬来御书房。

把当年辽西王谋逆的所有的证据,呈在他们面前。

原来当年反贼盖吴,真的带了厚礼,约见辽西王冯朗,力劝辽西王一起反北魏。

表面证据看来,辽西王好像与盖吴真的有密谋。

当然,拓跋焘不知他们的密谋内容,便先下手为强,将辽西王斩杀。

将他们的密谋,杜绝于萌芽。

顾倾城看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嗤笑。

告诉皇帝,她自师傅和奶娘口中,也知道此事。

盖吴确实约见她父王,劝她父王与他一起反魏。

只是她父王当初就因为怜惜万千老百姓性命,不忍见血流成河,才开城降魏。

如今为了老百姓,更不可能动兵戈战祸。

他之所以去见盖吴,只是想力劝他不要再作乱,以致生灵涂炭。

没想到,一片丹心,反而被皇帝诛灭五族!

拓跋焘听罢,不由得跌坐在龙椅上。

如此说来,辽西王不但没有反意,还有功于朝廷。

于是重新下旨,给辽西王平反。

并让其子冯熙承袭辽西王爵位。

并将原来李峻的顿丘王府,改为辽西王府,赐予冯熙。

冯左昭仪已仙逝,顾倾城再住在毓秀宫便觉得触景生情。

自然离开皇宫,回到辽西王府,与哥哥同住。

拓跋濬终究未与倾城公开已私底下成亲之事,带着拓跋灵和拓跋丕来辽西王府,看望倾城。

辽西王府,阖府欢庆。

冯门昭雪,兄妹再聚,光明正大,焚香祭拜,祷告亡灵。

冯熙泪流满面:“没想到老天开眼,让我冯门得以昭雪,让我们兄妹相聚!”

长孙无垢看着冯熙兄妹,更是万般感慨,泪花涌出,暗暗抹泪。

铁铖见倾城姐姐历经如此多的苦难,如今一切雨过天晴,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拓跋灵与拓跋丕铁铖他们去参观辽西王府,看看如今的辽西王府,与昔日的顿丘王府,可有什么区别。

花木兰也来了,他们难得的欢聚一堂。

花木兰抚摸着顾倾城的脸,万般心疼,眼泪零落。

这张脸,虽然又长回来了,而且比之前长得更好。

但倾城可是经历了多少苦痛啊。

“你放心,木兰姐,我没事。”

顾倾城拿她的手,抚着自己的脸颊。

花木兰毕竟是将军装扮,拓跋濬隔远看了,心里也别扭。

“你呀,总是让人如此的心疼。”花木兰擦擦眼泪。

又摸摸顾倾城滑如凝脂的脸蛋。

拓跋濬终于忍不住,走进她们,轻咳一声:

“那个,花将军,你可不能与倾城太亲近了,小心被人看出你身份的破绽。”

拓跋濬还不由自主的拉开花木兰与倾城的距离。

“别理他,他就是千年老醋酿造,不管男女亲近我,都会吃醋。”顾倾城看着拓跋濬轻笑。

花木兰脸上陡然升起一抹红霞。

“倾城,你说谁吃醋呢?”

参观完辽西王府的拓跋灵,走过来喜滋滋的问顾倾城。

顾倾城浅笑:“除了你侄儿,还有谁。”

拓跋灵“哦”了句,随即对拓跋濬撇撇嘴:

“濬儿,倾城对你死心塌地,你还动不动就吃醋,是太紧张倾城,还是对自己没信心了呢?”

“你的侄儿怎么会对自己没信心,自然是紧张你的侄儿媳妇了!”

拓跋濬话毕,亲热的搂着顾倾城的肩膀。

拓跋丕见大王兄与顾倾城众目睽睽之下也如此亲近,眸眼也有些异色。

便赶紧与铁铖给众人斟酒。

长孙无垢年纪最大,举杯祈祷:“但愿自从以后,小王爷与小公主,平安顺遂……”

大家欢聚饮宴,推杯换盏,这餐饭,是拓跋濬与顾倾城近日来,最开心的了。

她与哥哥冯熙正式祭拜了父母,又与哥哥去皇陵祭拜老祖宗和姑姑。

顾倾城与拓跋濬,再带冯熙上一揽芳华。

顾倾城告诉哥哥老祖宗便是蟠桃姥姥,如今就在那蟠桃树上。

冯熙虽然惊奇,却与倾城一起再拜蟠桃姥姥。

蟠桃树上那枚心形的蟠桃,也长得越来越饱满了。

顾倾城又给那蟠桃果灌注了自己的血,那蟠桃果好像有灵性一样,把那些血照单全收,都吸了进去,更显得红彤彤了。

顾倾城把那血果往胸口上比划一下,对拓跋濬笑道:

“再将养些时日,这蟠桃血果,就能移植到我身上,我就不会是无心的怪物了。”

“谁敢说你是无心怪物,我就灭了谁!”拓跋濬冷冽道。

顾倾城赶紧用她温润的桃花瓣,封住拓跋濬的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八十三章:柔然和亲

第483章:柔然和亲

一年最后的节气大寒到了,寒气之逆极,天寒地冻。

风雨潇潇,霜雪飘飘,冰天雪地。

人们用心收获着生活的五谷,期盼一年的衣食有依靠,用心清洗四季的风尘,期盼一生平安美好。

岁末,天冷到极点,物极必反,大寒后便走向立春。

母鸡抱卵孕育小鸡,鹰隼开始搏击长空,坚冰冻透了河心。

坚冰深处春水生,冻到了极点,就要开始转向消融了。

大寒迎春,大街上人们争相购买芝麻秸,寓意“芝麻开花节节高”。

到了除夕夜,人们将芝麻秸洒在行走的路上,供孩童踩碎。

谐音吉祥意“踩岁”,寓意“岁岁平安”,讨得新年好口彩。

这也使得大寒驱凶迎祥的节日意味更加浓厚。

拓跋和顾倾城穿着贵重暖和的狐裘,也去街上购买芝麻秸,回太子府“踩岁。”

人们看着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都羡慕赞赏不已。

“踩岁”,如此好玩的事,当然少不了拓跋丕。

他们一起玩踩岁,拓跋丕有些讪讪的看着欢声跳跃的顾倾城,脸上浮起羞赧之色。

在一旁笑眯眯,恬静观看的如良娣,却忽然间发觉,他的丕儿,已经长高,长大了。

岁末刺骨的冷,顾倾城想起了冷宫那些女人,不知道她们的衣服是否够御寒。

便让飞鸿飞雁打点衣物食物,送去冷宫探望。

顾倾城每日给皇帝和拓跋把脉,见他们并无异样,心里也渐渐的放心了些。

安平郡主晋升倾国公主,柔然斛律屠休锲而不舍,再三来涵求亲,要迎娶倾国公主。

而对于塔娜在大魏的所作所为,柔然深表抱歉的同时,也送了很多赔礼。

就连刘宋新任皇帝刘子业,也来国书,向大魏求亲,要求娶倾国公主,欲与大魏永结秦晋之好。

顾倾城当然是要按原计划,去柔然“和亲”。

她要救出大哥,帮大哥夺回本应属于他的柔然。

还要玉成上谷公主和大哥的好事。

斛律屠休答应了大魏所有要求,举全国风风光光迎娶倾国公主。

春节后,皇帝即在太华殿,宣文武大臣及顾倾城和冯熙上殿。

皇帝正式对外宣布,为了大魏百年基业,答应柔然求亲,让倾国公主,下嫁柔然斛律屠休可汗。

倾国公主本是老祖宗嫡亲骨血,为大魏安定繁荣鞠躬尽瘁,立下赫赫功劳。

为表对倾国公主的厚爱和不舍,将以最隆重的公主之仪,最丰厚的嫁妆,厚嫁倾国公主到柔然。

并命倾国公主的哥哥辽西王为送亲大使,亲自将妹妹送去柔然和亲。

皇帝圣旨一下,顾倾城震惊得摇摇欲坠,一下子软倒在金銮殿。

而拓跋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大闹金銮殿,要拉着顾倾城逃走。

被皇宫禁卫拦住,生生将两人分开。

“皇爷爷,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将倾城送去柔然和亲,你明知道倾城是儿的命!”

拓跋对皇帝怒吼。

“儿,朕知道你爱倾城,皇爷爷也想成全你们。

但任何感情,在大魏江山社稷面前,都要委曲求全,忍痛割爱。”

拓跋焘正襟危坐,不容置喙。

稍顿又道:“你身为世嫡皇长孙,更加要以身作则,为大魏皇族子孙作个楷模!”

“皇爷爷明知道儿与倾城相爱,”拓跋怒火中烧,“若皇爷爷定要将倾城嫁给那个斛律屠休,就请皇爷爷杀了儿!”

“圣旨已下,朕这样做也是为了大魏万年江山,你休想拿死来威胁朕!”

拓跋焘也勃然大怒。

拓跋余震惊之余,欲力挽狂澜。

“父皇,倾城乃大魏瑰宝,更是儿臣心中的挚爱!

老祖宗懿旨,倾城护国,大魏必昌!您为何偏偏将她送给那个屠夫!”

倾城是他的,他绝不能让倾城嫁去柔然不管是拓跋或者是斛律屠休,他不会让她嫁与他人。

“好了,你们都不用再劝了!朕已将与柔然永结缔好之意回复柔然可汗,两国已共定盟约。

屠休可汗将以柔然最高礼仪迎娶倾国公主。

后日,大魏将以十里红妆,史无前例的隆重婚仪,厚嫁倾国公主。”

拓跋焘不容置辩道。

拓跋悲痛欲绝:“自古皇家无情,我只恨生在帝王之家!”

拓跋带着满腔怒火和绝望,被禁卫推出金銮殿。

皇帝再对辽西王冯熙道:

“冯熙,你作为此次护送公主和亲的大使,一定要保护好公主,竭力促进柔然与大魏的安定团结!”

冯熙也是一脸悲恸为难,心疼的看着妹妹与拓跋。

最后被逼无奈的跪下,恭谨领命:

“陛下放心,冯熙定当竭尽所能,促进柔然与大魏的安定团结,令两国成为友好睦邻。”

“好,有辽西王此言,朕就放心了。”拓跋焘颔首捋须道。

拓跋咆哮金銮殿后,跑去借酒消愁,在街上买醉。

倾国公主的婚礼,几乎是空前绝后般隆重。

嫁妆足足有两千大箱,由皇宫一直排到城门外。

全城人上至大臣下至贩夫走卒,老妪孩童,都来围观。

万人空巷,争相一睹倾国公主出嫁的盛况。

嫁妆箱子盖子打开,人们的眼睛都看花了:

满满的金银珠宝金条银锭百箱。

琳琅满目的金簪步摇珠翠首饰足足百箱。

日常生活所需的铁锅铜盆,金碗金筷金杯银盏计百箱。

美酒千坛,各种香茗各种坚果肉干果脯计百箱。

绫罗绸缎千匹,春夏秋冬的衣裙狐裘,每季百套,蜀锦刺绣,计几百箱。

光各种各样款式的绣花鞋,就有几百对,女儿家的小玩意,计百箱。

胭脂水粉香料绢扇,四季被褥百箱。

五谷杂粮各百箱。

倾国公主本是医者,各种中药补品计百箱。

等等……

这何止是十里红妆!

侍女百名,百名侍女的衣饰用品又百箱。

拉嫁妆的马车就需健马两千匹。

天子六驾,诸侯四驾。

倾国公主出嫁的奢华车辇,用马四驾。

可见皇帝对其恩宠之高。

因嫁妆丰厚,史无前例,怕路上有盗匪抢劫,护送公主出嫁的护卫骑兵近两万人。

如此盛况,早有柔然密探,将大魏发生的一切,包括拓跋咆哮金銮殿借酒浇愁,都秘密传回斛律屠休那里。

原本斛律屠休还怀疑大魏嫁倾国公主的诚意。

没想到,拓跋焘为了大魏江山稳固,真的拆散了拓跋与顾倾城。

出嫁之日,倾国公主打扮得雍容华贵,美得压倒世上繁花。

所有人震惊于皇帝对倾国公主的厚爱,人们窃窃私语,固然有羡慕妒忌的。

更多的,却是为倾国公主和高阳王惋惜。

高阳王在街上喝得酩酊大醉,跑去公主出嫁的路上抢亲,却被千名禁卫死死拦住。

皇帝只得让禁卫将高阳王捆绑着带回太子府,把他关闭起来。

拓跋余含泪目送一脸幽怨的顾倾城踏上和亲之路,只恨得牙齿都几乎咬碎。

“自古无情帝王家,本王就看看,谁更无情!”

他回到练武厅,疯狂的舞剑,直把自己累得晕倒过去。

倾国公主远赴柔然和亲,赫连皇后自然最开心了。

总算送走那个瘟神克星了!

倾国公主去柔然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平城,朝阴山方向走去。

辽西王亲自护送妹妹出嫁,他身边随军的,当然还有长孙无垢,花木兰,铁铖和拓跋丕。

顾倾城还带上魅影,打算回程所骑。

路上倾国公主不但有侍女飞鸿飞雁,还有一名神秘的侍女拓跋灵。

拓跋灵上车,看着顾倾城的眸眼里,竟然有些闪烁,是顾倾城看不懂的情绪。

又似是愁肠百结。

顾倾城只道灵儿是舍不得离开故国。

遂握着拓跋灵的手,软声道:

“灵儿,你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回大魏,还是再多看几眼故土吧。”

拓跋灵看着顾倾城,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更浓烈了。

如今的拓跋灵与倾城刚刚相识的她,真的长大成熟,稳重了。

拓跋灵点点头,隔着纱幔,含泪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都城。

“倾城,我还是舍不得父皇母后。”拓跋灵忍不住落泪。

“灵儿,你已拜别陛下,看看你父皇给你的十里红妆,你应该开心才对呀。”

顾倾城见她愁肠百结,便逗她玩笑。

“倾城,你还取笑灵儿。”拓跋灵擦擦眼泪,“只有你知道,看似丰厚的嫁妆下,下面都藏着什么。我是真的舍不得父皇,父皇最疼我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父皇,才逗你玩,希望你心情好些嘛。”

顾倾城握着拓跋灵的手,又认真道:

“只要你以后随时想回来,便让大哥陪你回来。

你不知道,大哥知道你去救他,可是真的感动呢。”

想到顾卿,拓跋灵才破涕为笑,含羞嗒嗒:

“也不知道顾卿,如今怎样了?”

“你放心,大哥有侍卫暗中保护着,好着呢。”

顾倾城宽慰她。

又笑道:“听他们来信禀报,大哥一直当宝贝一样穿戴着你当时送给他的狐裘,即便是受责打,也没有丢弃。”

“好,算他还有良心。”拓跋灵终于开心起来。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出了大魏北镇,前往阴山。

虽说春暖花开,夹道相迎的树木,树叶尚未完全青绿招展,仍残留着去年寒冬蕴积下来的霜雪。

过了阴山那遮天蔽日的丛林,高树在眼前消失,隐没身后。

斛律屠休为表对顾倾城的爱宠,自阴山外柔然地界开始,道路两旁便插满彩旗彩带,百丈便有迎亲的侍卫相迎。

继续前行,便见纵横交错仍被冰雪覆盖的横断山脉,高耸入云的雪山。

白雪皑皑的雪山,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银光,美得让人挪不开步伐。

肃北草原,皑皑雪山,正在逐渐消融,却比积雪更寒冷彻骨。

柔然原为匈奴别种,自车鹿会的后裔社仑开始建立军法,以千人为军,置将一人,以万人为幢,置帅一人。

作战先登有赏,懦弱退却者以石击首杀之。

柔然自此强大起来,轻骑似风驰鸟赴,倏来忽往,吞并高车和匈奴余种,雄踞大漠南北。

柔然统一漠北后势力所及: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翰海,南则临大碛。

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

斛律大檀初为可汗时,实施远交近攻,与刘宋献贡而与北魏相峙。

多次进攻北魏,掠夺北魏北方边镇,其国力与北魏不相伯仲。

当年大檀可汗闻魏明元帝拓跋嗣去世,曾率十万骑攻入北魏云中。

杀掠史民,攻陷故都盛乐,居盛乐宫,更重重包围赶来抵御的拓跋焘所部。

后因大将于陟斤被北魏射杀,方引军退走。

次年,拓跋焘大举征讨柔然,分兵五道并进,越大漠击之,大雪云中被围之耻,大檀可汗惊骇北逃。

自此一役,柔然衰弱,不敌北魏,北魏越来越强大。

倾国公主和亲的队伍过了阴山北麓,再进入天山,快接近柔然王庭时,拓跋率一万轻骑兼马,即每一骑兼有副马奔袭,悄然向柔然掩进。

斛律屠休没想到拓跋焘果真舍得让拓跋忍痛割爱,将倾国公主嫁与他为可墩。

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飞鹰大将军拓跋萎靡不振。

更没想到大魏皇帝还给了倾国公主史无前例的丰厚嫁妆。

并让她的亲哥哥辽西王亲自护送其到柔然。

可想而知,拓跋焘对顾倾城恩宠到了何等田地。

本来殷孝祖早前与他达成协议联手灭魏,没料到殷孝祖却命丧拓跋之手。

刘宋皇帝也易主太子刘子业。

如此他与刘宋联手的计划便被搁浅。

当日在一心堂医庐,第一次见顾倾城,他就深深沦陷,发誓此生,娶妻当娶顾倾城!

而他深深知道,倾国倾城的公主,不仅他迷恋,大魏拓跋皇族男子迷恋,天下男子也为之倾倒。

即便大魏不提条件,他也会倾全国之力,迎娶他心目中的女神。

柔然所有臣民,一律盛装,不仅王庭,各个部落,每个有人的旮旯,都要宰牛杀羊,载歌载舞,举国同庆,大宴数天。

斛律屠休的部落将领,齐聚王庭,柔然上至贵族下至牧民,都一起庆祝可汗大婚。

王庭到处挂起彩带,悠扬的音乐响起,人们穿着新衣裳载歌载舞,恭迎尊贵的倾国公主他们的新可墩。

盛装的斛律屠休,骑着宝马挎着良弓,亲率万名亲兵至天山迎接倾国公主。

随行的,除了斛律屠休的得力大将阿勒泰,还有他的心腹国师,郁久闾丑奴。

第四百八十四章:恭迎可墩

第484章:恭迎可墩

虽已开春,天山横断山脉依然冰封雪地,寒气入骨,空气似乎都要凝结起来。

斛律屠休缓缓打马,来到顾倾城的凤辇,隔着纱幔,看着凤冠霞帔的顾倾城。

“公主一路车马劳顿,柔然乃苦寒之地,委屈公主殿下了。”斛律屠休疼爱道。

顾倾城隔着纱幔,看着眼前虽然焕然一新,却因了脸上的络腮胡子,仍然显得桀骜粗狂的男人。

这就是她梦中陪着小蝶一起成长的苍狼?

不得不说,这个桀骜狂妄的男人,也有他狂野的俊美!

可惜,世间上有拓跋,所有俊美的男子,便会黯然失色。

当初斛律屠休兵犯六镇,烧杀抢掠,自己不仅治了他身上的伤,还在拓跋刀下救了他。

当初一念之仁,却是放虎归山。

令柔然天地变色,汗位易主。

令姑母和表哥几乎丧命,表哥更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家国。

掠过斛律屠休,她再看看外面的冰山雪岭,欣然笑道:

“久闻天山冰天雪地,料峭玄奇,最是酷寒。但我看这玉树琼花,银装素裹,冰山雪岭,似鬼斧神雕,却是别样的瑰丽,倾城算是又开了眼界了。”

斛律屠休听顾倾城语气,并无嫌弃,也无不快,更颇为欣赏。

当下更加欢喜。

遂朗声笑道:“公主放心,等过了这天山,便能看到柔然广袤肥美的草原,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好。”顾倾城欣然点头。

一行过了天山,继续前行。

苍穹下,果然是茫茫广袤的草原,肥美的牛羊,健壮的马匹,穹庐毡房。

广袤的草原花草飘香,人们早就载歌载舞,夹道欢迎。

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王庭。

为了让柔然子民见识大魏公主,新娘子并未盖盖头。

飞鸿飞雁掀开凤撵上的纱幔,低头垂眸的拓跋灵也帮忙扶顾倾城走下凤辇。

斛律屠休下马到凤辇旁,亲自伸手接倾国公主下来。

顾倾城略为迟疑,垂下大袖,还是向他伸出自己的手。

这样,斛律屠休便只是隔着衣袖牵着她的手。

斛律屠休扶她下凤辇,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可顾倾城却如不染半分世俗尘埃的女神。

斛律屠休眸眼惊艳,看着美得连天上的星星月亮都黯然失色的新娘子,自然是心花怒放。

“我美丽的公主,本汗午夜梦回,都盼着能与你喜结连理,没想到,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没有新娘子的羞赧,嫣然一笑,轻启樱唇,露出洁白细糯的贝齿。

“那么,恭喜可汗。”

顾倾城的一颦一笑,身上醉人的桃花香,无一不令斛律屠休沉沦。

隔着锦袖,轻轻捏一下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他喜形于色。

“公主放心,以后,你就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主人!”

在斛律屠休隔着锦袖捏她玉手之际,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收敛。

心里暗骂:“死苍狼,胆敢轻薄你姑奶奶?!”

随即,她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身后百名侍女,早赶过来帮忙挽公主逶迤迤的裙裾。

一幅红地毯,直通王庭。

斛律屠休看着新娘子,脸上带着粗狂的豪迈和迎娶心中女神的欣喜。

再看向一片金碧辉煌的金殿。

“为了迎娶本汗心中的女神,本汗已为您立起金撒帐,搭起富丽堂皇的金殿翰儿朵。

本汗不仅要公主在柔然过的好,还要比在大魏,过得更加好。

如此,公主就不会有思乡之愁了。”

顾倾城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果然在绿色的草原上,平地升起座金碧辉煌的金殿。

她心里冷笑。

他以为给她搭座金丝笼,就能断了她思念大魏的爱人了么?

她又不是雀鸟,即便是雀鸟,也不喜欢困在金丝笼。

这死苍狼,简直就做梦!

放眼看去,紧挨着富丽堂皇的翰儿朵,还搭建了百座新毡房。

斛律屠休见她看过去,又介绍道:

“那些新搭建的毡房,是安置公主的侍女和你带过来的嫁妆。”

顾倾城盈盈浅笑:“可汗想得真细心。”

冯熙便指挥护送队伍留,安顿嫁妆。

尾随在凤辇旁边的魅影,魅影背上的金鞍,甚为耀眼。

魅影看见旧主,主动走来斛律屠休身边。

“萨仁?!”

斛律屠休惊喜的叫,摸摸魅影。

又伸脸过去,与魅影亲热的擦擦脸。

“萨仁,没想到吧,咱们终于又回到草原了!草原才是我们的家,这次,谁也不能将你抢走了!”

顾倾城听斛律屠休如此笃定的语气,莫非,他也早作了防备?

大魏送亲的队伍,就整整两万。

一代枭雄的斛律屠休,若连这点警觉都没有,那他这个可汗,可就白当了。

虽然大魏答应了他的求亲,送倾国公主与他和亲。

但是他的国师和将军们都表示怀疑。

因而,他表面上举国同庆,实际上调集十万兵马在王庭附近暗中守护着,以防不测。

顾倾城嗅到王庭附近那些兵马的气息和若隐若现的旗帜,心道这苍狼还真是不可小觑!

国师郁木闾丑奴和大将军阿勒泰也来到他们身边。

国师带着惊艳和警惕的凝视顾倾城一瞬。

而后和阿勒泰恭恭敬敬的向顾倾城见过礼。

“国师郁木闾丑奴,见过公主。”

“骠骑将军阿勒泰,见过公主。”

眼前人一文一武,可是斛律屠休的左膀右臂。

“两位免礼。”

顾倾城大方得体的向前微微伸手。

阿勒泰长得彪悍,当初在一心堂医庐,差点就与刘子业的侍女动刀子。

阿勒泰拍着胸口,呵呵笑道:

“公主,阿勒泰是个糙汉子,不会说话。

可阿勒泰知道,咱们可汗,对公主一见钟情,日夜思慕。

公主嫁给可汗,放一百个心,可汗定对公主,像敬长生天一样敬爱的!”

看似粗犷的阿勒泰,从不离斛律屠休左右,是他的得力干将。

顾倾城微微垂眸,含笑不语。

郁久闾丑奴以为顾倾城害羞,遂对阿勒泰不满道:

“阿勒泰,你这莽夫,可汗对公主的情话,自会回金殿慢慢细说,用得着你在这里多话。”

顾倾城的眸眼,更加低垂了。

一双浓密的睫羽,覆盖着她眼眸中的寒芒。

斛律屠休对阿勒泰和郁久闾丑奴道:

“好了,公主长途跋涉,已然累了。赶紧让文武百官,各部落贵族,全部出迎!”

“遵命……”

阿勒泰和郁久闾丑奴离开。

斛律屠休话毕,冯熙过来,牵起妹妹的手,在斛律屠休等人的引领下,踏着红地毯,前往王庭。

身后跟着百名侍女。

王庭前,香炉生烟,柏叶香薰缭绕,神台上早已摆满贡品,鲜艳的五色彩旗迎风飘扬。

文武百官和部落贵族单膝跪迎。

再远处的草地上,也黑压压的跪满牧民,举国恭迎倾国公主。

他们的新可墩。

人们看着在侍女簇拥下缓缓而来倾国公主,身形颀长,眉目如画,雍容华贵,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头戴熠熠生辉摇曳的凤冠,身穿逶迤迤一直拖向后面的红色华美嫁衣。

美得艳压世间一切繁华。

一时间,竟不知此女来自天上或者人间。

草原的人们一阵发呆后便是热烈的掌声。

顾倾城伸手,示意大家起来。

柔然人粗狂豪迈不羁,大家也无禁忌,都大声喝彩:

“可墩果然美的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真是人间极品!”

“怪不得,可汗对她如此思慕!”

“比传说中还漂亮,咱们的可汗有福了!”

众人站在王庭前。

冯熙依依不舍的看看妹妹,又看着斛律屠休。

“可汗,我妹妹就交托给可汗了。”冯熙不亢不卑道,“希望可汗日后,能好好对待我妹妹!”

斛律屠休略为躬身,一脸真诚的对冯熙道:

“请王兄放心,我斛律屠休发誓,一定会好好爱护倾国公主,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冯熙是冯倾国的亲哥哥,爱屋及乌,斛律屠休自然对她的哥哥也恭恭敬敬。

斛律屠休伸手过去,自冯熙手里接过顾倾城。

顾倾城浅浅一笑,露出洁白细糯的贝齿,可谓一笑百媚生。

看看来迎接的人群,略为失望,天籁之音旖旎而出:

“可汗,已故大檀可汗的可墩,乃本公主嫡亲姑母。

她的王子斛律卿您的亲侄儿,是我的表兄。

倾国与可汗和亲,可汗自是倾国最亲的亲人。

但毕竟倾国没见过姑母,也甚为思念表兄。

如此盛典,怎不见他们参加倾国的婚礼?”

顾卿回柔然后便恢复斛律姓,后斛律屠休谋反,毒杀大檀可汗后将可墩和斛律卿关起来。

后来斛律卿被顾新瑶所害,身受重伤,成为残废,斛律屠休也放他一马,虽未将其斩尽杀绝,却仍然将冯浪母子软禁起来。

是以,也就没邀请她们来参加他的大婚。

斛律屠休听顾倾城如此说,脸上有些讪然。

看着顾倾城清纯的眸眼,他怎么忍心让她失望,拒绝的话又怎能说出口。

赶紧命人去传前可墩和斛律卿过来与顾倾城相见。

“可汗,倾国不大懂柔然习俗,若有何不妥之处,请可汗包容。”顾倾城巧笑嫣然。

“公主想念亲人,情有可原,并无不妥之处。”

斛律屠休握着顾倾城细滑的柔荑,闻着她身上醉人的馨香,已然心醉神迷。

忍不住拿她的玉手放嘴边轻轻一吻。

虽然她的手,被大袖覆盖。

顾倾城胸腔狠狠一颤,赶紧抽回手,似害羞的垂首垂眸。

这个死苍狼,居然得寸进尺!

等一下就教你知道轻薄姑奶奶的滋味!

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眸眼的寒芒聚敛。

当然,她低垂着眸眼,睫羽轻覆,也没有人能瞧见她那寒芒。

百官臣民恭迎后,祭司便来请新郎新娘祭祀天神。

如此一来,她岂非要真的和他拜天地?

这可不行!

她已经与拓跋拜过天地,是不能再与其他人再拜的。

顾倾城软软的,低声对斛律屠道:

“可汗,拜天神要有诚心,我和哥哥这一路风尘仆仆,可是饿瘪了。

我自己都饿得头晕眼花,哪有诚心拜天神。

可否让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拜呢?”

顾倾城娇憨可爱带着撒娇,还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

那双水汪汪的眸眼,看的斛律屠休心都软化成了水。

斛律屠休既喜爱又心疼。

他们刚刚来到,长途跋涉,还真的不能不吃点东西就行礼。

情意绵绵的扶着她:“好,一切就依可墩的。”

又朗声对大祭司道:“公主一行,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先让公主吃些饮食,否则饿晕了本汗的可墩,可怎么办?!”

巫师面面相觑,只得暂时退下。

“可汗不会怪倾国吧?”

顾倾城又软软道,眨着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

“可墩一路辛苦,本汗心疼之极,行礼再急,也不能饿坏了我的可墩啊。”斛律屠休溺爱道。

顾倾城赶紧招呼哥哥和花木兰一行落座。

侍女捧来水给她净手,她也是随便洗洗。

呵呵呵,反正,她百毒不侵。

冯熙等人自然明白,吃饱肚子,等一下才有力气杀敌。

斛律屠休看着如此可爱的可墩,嘴角更加漾起笑意。

席上,美酒佳肴,银盆珍馐,金杯清酒,欢歌笑语。

斛律屠休亲自捧着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奶茶于她座前。

还细心的在奶茶里给她添加上奶酪和酥油。

香味诱人。

顾倾城落落大方的双手捧起来就喝。

她品着香喷喷的茶。

斛律屠休在旁边体贴的问她:“可喝得惯?”

“好喝!”她豪迈道。

一口气把那晚奶茶喝个底朝天。

摸摸肚子,舒服了些。

再拿起酥油糍粑,津津有味的吃着,还有手抓羊也不客气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肚子填饱了,否则等一下开打没力气,可就功亏一篑。

顾倾城身后的拓跋灵,看着那些美食,肚子也咕嘟咕嘟的响。

顾倾城便抓起油饼,递给拓跋灵和飞鸿飞雁她们,笑道:

“来来来,你们也吃,都饿坏了!”

拓跋灵她们也不客气,便吃了起来。

斛律屠休见倾国公主不仅没有汉族女子的忸怩,还那么的欢脱可爱,更加欢喜。

说真心话,走了那么远的路,难得坐下来,好好品茶吃饼吃肉,真是太惬意了。

斛律屠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简直就挪不开。

见她很快适应这里的饮食,更加的开心。

这样,她就不会挂念拓跋那个飞鹰大将军,能够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了。

冯熙花木兰拓跋丕铁铖等人,一路奔波,人困马乏,也是不客气,抓起就大快朵颐。

第四百八十五章:权宜之计

第485章:权宜之计

顾倾城他们差不多吃饱,大檀可墩冯浪和斛律卿就被侍卫请到顾倾城和冯熙面前。

当然,可汗大婚,去请他们的人,自是让他们好好收拾一番才出来见客。

斛律卿是坐着软轿,被侍卫抬着过来。

他被顾新瑶挑断手筋脚筋,虽然痊愈,却在人前仍然扮得残废。

这样,斛律屠休才对他没有戒心。

顾倾城看着面前的妇人,衣饰简朴,却是雍容华贵,五官气度,与冯左昭仪颇为相像。

因这些年思念儿子,哭泣得厉害,眼睛早已受损。

最近刚刚认回了儿子,却遭受更大的变故。

这一连串的打击,眼睛哭得更坏,看事物已变得模糊不清。

而顾卿,经过几个月的磨难,本来阳光灿烂的年轻小伙子,竟然一脸深沉沧桑。

眸光还带着浓浓的忧伤,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年郎。

看他那样子,他心里的伤,可能比身体的伤,更重吧?

他身上,仍然穿着拓跋灵送给他的狐裘。

拓跋灵于顾倾城身后,看着坐在软轿上的顾卿,看着他身上略显邋遢的狐裘,泪雾顿时就涌了上来。

那狐裘,必然是每日穿在身上,才会如此残旧。

可见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他紧紧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顾倾城看着如厮憔悴的大哥,想起昔日将将回平城,大哥就张罗着要府里给她多做肉食。

还怕柳如霜害她,专门搬到西厢陪她一起住。

不过短短数月不见,大哥就几乎变了个人!

她的泪水,顿时就夺眶而出。

“大哥!……”

她丢下手中的糕饼,倏然站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宾客奇异的目光,就扑到斛律卿的怀里。

身上逶迤迤的长裙,几乎把她摔倒。

这样,她就扑了斛律卿一个满怀。

“倾城!……”

斛律卿也紧紧的抱着顾倾城。

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有两个人很是别扭。

一个是新郎斛律屠休。

一个便是侍女打扮的拓跋灵。

他们表兄妹的感情,真的那么好么?

一瞬的拥抱,顾倾城赶紧放开大哥。

看着面前的妇人,拉着冯熙的手,跪下去。

“姑母在上,请受熙儿,倾国一拜。”

冯熙与顾倾城齐声道,恭恭敬敬向冯浪见礼。

顾倾城惯称自己为倾城,在姑母面前,她把自己唤作倾国。

他们的亲人,也只有冯浪母子俩了。

虽然冯浪母子被囚禁,但拓跋的侍卫早将大魏的消息悄悄转告他们。

故而,冯浪还知道她的娘家,她的朗弟,居然还有一双儿女。

而斛律卿,更万万没想到,顾倾城就是自己的亲表妹。

冯浪摸索着扶起他们俩,眼泪早就落满衣襟。

久别娘家人的冯浪,虽然看不清,却还是一手握住冯熙,一手握住顾倾城,眼泪夺眶而出。

“你就是熙儿?”冯浪说话间,喉咙早就哽咽,“你就是国儿?”

“姑母……”

顾倾城和冯熙,分别拿冯浪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我的孩子……”冯浪失声痛哭,摸索着顾倾城和冯熙的脸,“几十年了,我终于又再见到娘家人了。”

冯熙和顾倾城把冯浪拥在怀里,几个人早已泪流满面。

“好,好,你们都长的那么好。”冯浪欣慰道,“朗弟九泉之下,也放心了。”

三个人抱作一团。

顾倾城知道,如今众目睽睽,不是他们叙话的时候。

赶紧又放开。

看着姑母模糊的眼睛,顾倾城轻轻抚摸着,在姑母身畔低声道:

“姑母别怕,国儿略懂医术,您的眼睛,我会给您治好的。”

“好好好。”冯浪激动的点头。

她这个侄女的医术,岂止是略懂,她简直是神医。

卿儿的手脚皆被挑断了筋,她以为儿子肯定残废了。

结果,卿儿仅凭倾城送来的药,就奇迹般好起来了。

斛律屠休见顾倾城与姑母叙旧,却引得梨花带雨。

那长长睫羽上挂着的泪珠,像要把他的心灼伤。

他既心疼又有些尴尬。

干咳了两声,提醒她们:

“那个……嫂子,今日是本汗和倾国公主大婚,嫂子要与公主叙旧,就等大婚以后,再寻机会好好再叙吧!”

冯浪即便对斛律屠休有再多的怨恨,此情此景,也只能暂时隐忍。

便赶紧擦拭眼泪。

斛律卿心痛的看着顾倾城。

他一直对顾倾城念念不忘,如今终于见到她了。

她却穿上漂亮的嫁衣,成了别人绝美的新娘。

他心里百感交集。

纵然,他知道这是倾城的一个局。

他却担心,倾城她们会不会顺利。

若中间有任何不顺,倾城就要真真正正成为斛律屠休的可墩了。

他绝不能让那个屠夫,既杀了他的父汗,夺了他的汗位,还要娶他最心爱的女人。

即便,他已经没有资格爱倾城。

哪怕偷偷的爱,也没了资格。

拓跋灵悄然看着斛律卿深情注视顾倾城的眸光,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荒凉。

只是一瞬间。

她又安慰自己。

他们只是兄妹。

他们的感情,就像自己与儿。

斛律卿恨恨的瞪着斛律屠休,恨不得一下就跳起来,手刃仇人。

方才顾倾城与斛律卿激动拥抱,斛律屠休脸上就已经讪讪然。

毕竟这个美丽的新娘子,他自己还未真正拥抱过呢。

如今斛律卿还不识抬举,不知死活的瞪着他。

他还是在顾倾城面前隐忍着,颇有风度的对冯浪母子道:

“嫂子,卿儿,你们先去坐下,吃东西吧。”

眼前两人,虽恨自己入骨。

但毕竟是他最爱可墩的亲人,在顾倾城面前,斛律屠休对冯浪母子,表现得更加友爱谦恭。

斛律卿冷然斜睨着斛律屠休,并不领他的情。

依然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瞪着他。

若非因这屠夫谋逆,他被囚,怎么会被顾新瑶废了自己的命根子!

斛律屠休见斛律卿根本不给他面子,他脸上强忍着怒火。

微微弯腰,在他耳畔放狠话:“大侄子,别不识好歹!”

顾倾城知道他大哥心里怨恨,婉言对斛律卿道:

“大哥,你还是陪姑母坐下吧,今日是我和大汗大婚呢。”

斛律卿再怒瞪了斛律屠休一眼,才与他母亲入席。

打扮成侍女的拓跋灵,捧着马奶,来到斛律卿身边。

斛律卿陡然看着面前那张脸,看着打扮成侍女的拓跋灵。

斛律卿一瞬的震惊,随即一脸漠然,低低的问:“你怎么来了?!”

斛律卿对拓跋灵没有了离别大魏时的依依,显得冷漠疏离。

拓跋灵心里微寒,依然微笑的看着他,给他斟茶。

“自然是看你来了。”

斛律卿听后,有些面红耳赤,再看看与斛律屠夫站在一起的倾城。

终于,脸色又变得苍白冷漠。

“吉时到!……祭拜长生天!……”

身穿奇装异服,脸上涂抹着彩色颜料的巫师大声吆喝着。

而后来斛律屠休身边,请他们去拜长生天。

方才顾倾城已经拖延一阵,此刻,斛律屠休已向她伸出手。

见实在不能再拖了,只得勉为其难的把手递给他。

再焦急,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

必须循序渐进,才不会引起斛律屠休的怀疑。

斛律屠休心花怒放的挽着倾国公主一起祭拜他们最敬畏的天神长生天。

祭拜的时候,顾倾城半眯着眸眼,嘴皮子微动,嘴里念念有词:

“事急从权……长生天千万别当真,小女子此番只为拨乱反正,为了两国百姓长治久安,权宜之计,长生天莫要见怪……”

“……可墩,你祈祷些什么呢?”

斛律屠休嘴角含笑,看着嘴皮子微动,一脸虔诚,却听不清楚她念什么的顾倾城。

顾倾城看看天穹,干笑道:

“呵呵呵……自然……是祈求柔然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国泰民安。”

斛律屠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执着她的手,深情道:

“本汗方才却祈求长生天,与可墩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恩爱百年。”

顾倾城尴尬的眯眯笑,心里却骂道:

“你个死苍狼,谁是你的可墩!居然敢一而再的吃姑奶奶豆腐!

什么早生贵子,恩爱百年!再痴心妄想,等一下就让你早登极乐,永不超生!”

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骂骂,此时此刻,还不是发难的时候,她还必须忍。

祭拜长生天后,会有盛大的酒宴,他们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起喝合卺酒。

顾倾城暗暗咬牙,却只能做戏做全套的敷衍。

“忍忍忍……长生天切莫当真啊,小女子这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又在心里暗暗嘀咕。

所有宾客对他们大声祝福,敬贺。

草原上早就摆起了马奶酒和各种香果,烤好了香喷喷的牛羊。

拓跋灵带着那随行的百名侍女早就有条不紊,陆陆续续的捧来百坛美酒。

美酒佳人那叫一个美不胜收,看得宾客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顾倾城看着斛律屠休以及众人道:

“可汗,诸位将军大人,倾国蒙大魏皇帝宠爱,赏赐了丰厚的嫁妆,带来了中原的美酒干果和大魏糕点。

倾国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诸位,就借花献佛,将这些嫁妆拿来,与诸位宾朋一起分享!”

“好啊!……”

公主把带来的嫁妆与大家分享,这当然是最荣幸之事。

柔然人没想到这倾国公主还挺会做人,大家吆喝起来。

顾倾城示意侍女打开酒坛盖,香醇馥郁的美酒立即飘溢而出。

顾倾城嗅着那些酒,笑盈盈道:

“诸位闻闻,此乃中原最出名的醉仙酒,所谓醉仙酒,便是连神仙,都禁不住美酒的诱惑。”

百名美丽的侍女干净利落,很快将带来的干果果脯糕点,都分到宾客的桌子上。

又准备斟酒。

豪放强悍的柔然贵族,看着面前斟酒的美女,也是垂涎三尺。

有些已经把持不住,开始动手动脚的抚摸着侍女的纤纤玉手。

郁久闾丑奴意味深长的看看斛律屠休,用眼神告诉斛律屠休:

可墩医术出神入化,在酒里下毒那可是防不胜防。

他再对众人大声道:

“诸位,好酒慢慢品,急不得!”

文武大臣宾客们面面相觑,但见国师阻止,莫不是担心可墩带来的美酒有毒?

若国师公然让巫医验可墩带来的酒,实乃大不敬。

国师不阴不阳的对顾倾城道:

“可墩,大檀可墩既是您的姑母,今日可墩与可汗大婚,如此美酒,您是否要先敬您的姑母和表兄?”

顾倾城看看国师,再看看斛律屠休,嫣然一笑:

“国师提醒得对,倾国今日大婚,是应该先敬姑母和表哥一杯。”

国师命人拿来杯盏,又问顾倾城。

“可墩想斟哪一坛酒?本国师愿效其力。”

顾倾城又看看斛律屠休,眸眼里显然有责怪国师居然不相信她之意。

“这样吧,”顾倾城吩咐侍女,“你们在每坛酒里,都倒些出来。”

顾倾城这样的意思,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试所有的酒了。

侍女们依言,手脚利落的在所有美酒中,都舀了些出来,斟了三大碗。

顾倾城大袖里,指甲早已暗暗扎破了自己的手指。

亲自过去,端起两碗酒给冯浪和斛律卿。

碗里的酒,已经掺进了她手指的血。

而后,她再端起另外那碗,向姑母表兄敬酒。

三人豪迈的喝了碗里的酒。

斛律屠休的将领百官,就更加明白国师此举,是担心倾国公主带来的酒里有毒了。

顾倾城豪迈的喝了一大碗酒,嘴里意犹未尽。

美滋滋的颔首道:“这醉仙酒,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好酒!”

顾倾城这样,和她的姑母和表哥,几乎是把所有的酒都尝过了。

三人皆安然无恙,说明酒里没毒,是国师多疑了。

斛律屠休颇为不满的睨了一眼国师。

酒下肠胃,顾倾城脸色酡红,美人半醉,娇慵美态,像令人垂涎清甜多汁的蜜桃,让人恨不得一口就咬下去。

斛律屠休看着娇艳欲滴的顾倾城,越看越欢喜,心里就像有几只猫儿在抓挠他的心。

“好了,可墩既敬了长辈,咱们便要喝合卺酒了。”

可汗可墩喝合卺酒酒,侍女自然是送上贵重的金樽。

阿勒泰随意的在一酒坛亲自斟了两樽酒。

飞鸿端起一樽给顾倾城,飞雁端起一樽给斛律屠休。

国师却拿开斛律屠休手上的酒,递给顾倾城,并将飞鸿手上的酒,接过来递给斛律屠休。

“可墩,您还是喝这杯酒吧。”

斛律屠休接过郁久闾丑奴换过来的酒,带着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走开。

可是郁久闾丑奴却像不识趣的,仍杵在他们面前。

顾倾城看着国师,粲然一笑:“国师就不怕,可汗手上那杯酒,才是毒酒么?”

国师脸上有些讪讪然。

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顾倾城。

“可墩莫怪,听闻可墩医术出神入化,为了可汗安全计,不得不防。”

国师如此是公然表明不相信大魏公主了。

斛律屠休正要呵斥国师。

顾倾城劈手夺过斛律屠休手上的酒,抿了一口,再递回给斛律屠休。

斜睨着国师,冷冷道:“国师,如此,你可是放心了?”

国师厚着脸皮干笑:“可墩可汗共饮,微臣自然放心了。”

斛律屠休见顾倾城显然不高兴,觉得他们不相信她了。

斛律屠休冷厉的睨一眼国师,再看着顾倾城,举着手上的杯盏,深情道:

“公主千里迢迢来与本汗和亲,本汗喜不自胜,哪有不相信可墩之理。

即便这是杯毒酒,既是可墩所赐,本汗也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顾倾城看着斛律屠休的眸眼,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有一丝恻隐。

斛律屠休向顾倾城举杯,众目睽睽之下,顾倾城逼于无奈,只得与他当众喝了合卺酒。

“好……”大家不禁击掌叫好。

“斟酒!”斛律屠休开心的喝一声。

侍女早给诸位百官将军斟酒。

斛律屠休朗声对宾客道:“今日是本汗与公主大婚,大家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顾倾城也脆声道:“今日起,倾国便是柔然可墩。希望大魏与柔然,从此永熄刀兵,和睦相处,老百姓安居乐业!”

顾倾城的话,令斛律屠休甜进心坎里,见她爽爽快快的喝酒,一副坦坦荡荡,心无城府的样子。

国师之前对他说要防备大魏公主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第四百八十六章:拨乱反正

第486章:拨乱反正

斛律屠休见国师依然不识趣的杵在旁边,担心的看着他的酒盏。

遂更加不满的厉了一眼郁久闾丑奴,嘴里低叱:“国师还不回座?!”

郁久闾丑奴见可汗脸色不悦,知道可汗怪罪他多心了,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斛律屠休喝过酒,张开双臂感谢长生天:

“感谢长生天,将这么好的可墩,赐予我斛律屠休!本汗今日太高兴了!”

“恭喜可汗……”

宾客开怀畅饮,觥筹交错。

柔然人上上下下皆高兴的喝酒,载歌载舞。

斛律屠休喜滋滋的看着风华绝代的新娘子,不由得暗暗怪责国师郁久闾丑奴多疑。

他日思夜想的女神,与自己拜祭了天神,已正式成为他的可墩。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可墩,本汗今日太开心了!”斛律屠休醉醺醺的看着顾倾城,酒未醉,神已迷,“长生天对本汗太好了,让本汗得偿所愿,娶到自己心爱的女神。”

不知何时,天空上冉冉升起千盏红色孔明灯。

斛律屠休错愕的看着天空上的孔明灯,随即大声喝道:

“怎么会有那么多天灯?!”

骠骑将军阿勒泰首先紧张起来,正要派人彻查。

顾倾城伸手往前压压,示意他们别紧张,浅笑道:

“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成亲仪式后点燃天灯,天灯会带着人们的祝福和心愿,飞到天神那里,我们就能心想事成。”

斛律屠休和阿勒泰才想起来,大魏老祖宗的寿宴,也是有天灯,听说是把祝福带上天神那里。

顾倾城方才那番说辞,也是无懈可击,斛律屠休心里的疑惑也就消弭。

阿勒泰也放松了戒备。

斛律屠休看着飞升的天灯,开怀大笑:

“好!哈哈哈……点得好!天灯带着祝福,本汗与可墩永远恩爱甜蜜!哈哈哈……”

人们继续畅饮。

千坛美酒,不消多久,全落进宾客肚子里。

天灯已隐进云层,逐渐看不见了。

顾倾城也豪迈的喝酒,喝得粉脸桃红,别有一番风情。

斛律屠休看得心醉神迷,伸臂搂过来,顾倾城自然的就想躲开。

群摆却被斛律屠休踩着,一时竟未躲开,让他紧紧搂着纤腰。

“哈哈哈……公主,你已成为我的可墩,怎么还那么害羞啊?哈哈哈……”斛律屠休哈哈大笑。

顾倾城拉开他的手臂,脸上不动声色,意味深长的看着哈哈大笑的斛律屠休。

不仅斛律屠休一直笑,停不住的笑,所有宾客也是止不住的笑。

斛律屠休猛然觉得自己如此狂笑不对劲,震惊的瞪着顾倾城。

嘴里依然哈哈大笑道:“可墩,哈哈哈……你的酒,有问题?哈哈哈……”

“是喔,这酒,加了醉仙桃。”

顾倾城嫣然一笑,也不隐瞒了,软声道。

擒贼先擒王,顾倾城往他身上,轻轻松松就点住斛律屠休的麻穴。

他更加无反抗之力。

看着心有不甘的斛律屠休,她一整容色,继续道:

“醉仙桃又名曼陀罗,乃情花,用酒吞服,会令人狂笑,还有麻醉作用。

此花乃天上所开,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斛律屠休,你弑兄篡位,还敢痴心妄想,求娶本公主做你的可墩?我岂能让你如愿!”

“可是,哈哈哈……我是真心,哈哈哈……爱慕公主……哈哈哈……”

斛律屠休知道中了顾倾城的圈套,眸眼猩红,脸上虽笑,却是痛苦的一往情深。

宾客的笑声也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忍不住。

他们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仿佛全身麻痹,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

骠骑将军阿勒泰肩负保护王庭之责,却因可汗大婚,毕竟高兴而畅饮。

在他感觉不对劲的时候,立刻向空中发射了响箭。

嘭!!!

响箭呼啸着在空中炸开。

随即,警觉的军号冲天响起,宴席外面保护的侍卫立刻赶来相救。

顾倾城身后的飞鸿飞雁,早已迅速将斛律屠休绑起来。

“斛律屠休已被本公主控制,想要你们可汗活命,你们就不要轻举妄动!”

顾倾城手上的蟠桃花幻化为桃花剑,架在斛律屠休脖子上,对杀进来的侍卫喝道。

侍卫一时之间,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拓跋灵早指挥那些伺候贵客的侍女,拔出袖子里的短刀。

手起刀落,杀了那些哈哈发笑,却浑身动弹不得的将军大臣。

那些侍女,皆是她一手调教。

就连将将发出报警信号弹的阿勒泰,也不甘心的看着侍女将刀,轻而易举的插进自己胸膛。

人们在笑声中死去,血将绿色的草原染红。

顾倾城看着拓跋灵指挥若定的杀了宴席上主要的将军和大臣。

她的胸腔不由得狠狠一颤。

可是,此刻由不得她多想,敌军报警的号角已吹起。

也许几十万柔然大军,转瞬即至。

战争中,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

她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就前功尽弃。

冯熙在开始饮宴的时候,早就借机上茅房,悄然离开宴席。

那些酒,他和护卫自然都没有喝。

原本是骠骑将军的阿史那,他的父亲阿齐格国相在斛律屠休的谋反中身亡。

其他很多大檀旧部也被屠杀或者假意归降。

阿史那逃离柔然王庭,后来与斛律彧卿取得联系。

这些时日一直蛰伏着,今日乔装打扮,混在那些侍卫中,静待这报仇的时机到来。

大檀可汗那些旧部早被削职,身份不够尊贵,喝不上可墩赏赐的醉仙酒,自然不会中毒。

一直在暗中保护斛律彧卿的十几名侍卫,伺机而动,见阿勒泰发射报警,便对保护王庭那些侍卫展开厮杀。

斛律彧卿即便喝酒,有了顾倾城的血液,他也不会中毒。

斛律屠休被绑,斛律彧卿瞬间跳起来,斗志昂扬。

他明明就残废,在人们震惊中,他夺过一把剑,像疯一样扑向斛律屠休。

顾倾城的桃花剑虽然架在斛律屠休脖子上,却没有打算要杀他的意思。

她只想以斛律屠休牵制住大军,以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斛律彧卿杀过来,一剑刺向斛律屠休的胸口。

嘴里咬牙切齿的喝道:

“你这头恶狼,还敢痴心妄想娶倾城,去向我可汗,和那些被你杀死的冤魂忏悔去吧!”

此刻的斛律彧卿,几乎是面目狰狞。

顾倾城恨斛律屠休囚禁大哥之时,确实曾想过杀他。

但想到他是那个苍狼,她又不忍心了,只想拨乱反正后,将他永远囚禁。

故而命飞鸿飞雁将他绑起来。

“大哥!”顾倾城有些懊恼的嗔一句斛律彧卿。

斛律屠休软软往地上坠落。

她的桃花剑也离开斛律屠休的脖子,旋回戒指中。

斛律彧卿一剑刺下去,斛律屠休倒是停止了笑声。

他不去理会斛律彧卿,却深深的看着顾倾城。

眼底的悲伤,似乎要将她淹没。

顾倾城眼前,忽然又浮起那个梦。

那个小凤凰和苍狼,守护着小蝶一起长大的梦。

她的眸眼,瞬间涌起泪雾。

斛律屠休再野心勃勃,再残忍无情,对她却是真心实意。

而她,终究毫不留情的,践踏了那颗真心。

“对不起……”她嘴唇颤动。

斛律屠休看着她眼中的泪雾,终于,眼底的悲伤,渐渐消散,脸上还带着安然的微笑。

“倾城,此贼作恶多端,你怎么还同情他?!”斛律彧卿看着顾倾城跺脚道。

再咬牙切齿的看着斛律屠休,竟像疯了似的,手一挥,剑光一闪,便砍下了斛律屠休的头颅。

斛律屠休颈脖上的血柱,喷薄而出。

血溅了斛律彧卿一头一脸,他的样子,显得恐怖狰狞。

此刻看上去,仿佛他的人性都扭曲了一样。

那个曾经阳光明媚的少年郎,那个曾经像太阳一样温暖着她的大哥。

竟被这些日子来的仇恨,侵蚀得阴翳深沉。

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少屈辱?

才变得如此失去理智,几乎是癫狂。

顾倾城眸眼带着纠结的心疼。

斛律彧卿抓起滚下地上的头颅,便去与阿史那汇合。

顾倾城软软跪倒在斛律屠休的无头尸体面前,握着他的手。

斛律屠休的尸体瞬间竟变成一句无头的苍狼。

他果然就是曾经陪着小蝶成长的苍狼!

痛心的眼泪滚落她的脸庞:“苍狼,对不起……”

苍狼即便没有了头,可他粗粝的毛绒绒的大手,却紧紧握着顾倾城。

至死,舍不得松开。

周围杀声震天,此刻也不是她心软的时候,否则死的人更多。

顾倾城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苍狼的手。

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这双手,原本是要治病救人的。

小时候,自己若嫌弃病人疮毒恶臭,师傅还会拿戒尺责打自己的手掌心。

惨叫声此起彼落,血染草原。

这些人的死,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若师傅知道,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又会怎样的惩罚自己。

孔明灯升起来,那是向拓跋濬发放得手的信号。

拓跋濬带着一万轻骑,悄然进入柔然,一路杀了那些岗哨。

而后候在几十里外一处高山丛林,看着远处的王庭,早已等得心浮气躁。

他的倾城,会不会真的与那屠夫行礼了?

想想他的倾城,穿着嫁衣,与别人牵手行礼,他就热血沸腾,醋海翻江。

一见孔明灯升起来,便策马扬鞭,如飞龙呼啸而出,率先飞驰而去,带着万人杀声震天的奔往柔然可汗王庭。

此时,斛律彧卿已杀了斛律屠休。

那些身怀武功的侍女也把中毒的将军和百官杀了。

而冯熙花木兰等人,带着两万名精卫,还有嫁妆箱子里那两千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王庭最近,斛律屠休的侍卫宰杀。

千坛美酒,毕竟只是身份地位高的大臣将军贵胄能有幸喝,在外面守卫的将领却是滴酒未沾。

虽然被冯熙他们解决了就近的一拨侍卫。

但守卫在王庭附近的柔然大军,有十万之众,是斛律屠休的嫡系部落。

将领听见紧急军号,迅速带着大军过来王庭救援。

斛律彧卿跳上一高台,高举着斛律屠休的头颅,大声喝道:

“斛律屠休的头颅在此,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则便与他一样!”

有些胆怯的,自然丢盔弃甲。

可是柔然人毕竟蛮悍,岂会那么容易认输。

还有很多追随斛律屠休多年的将士们,见斛律彧卿割下他们可汗的头颅,更加激发他们的仇恨,呐喊着拼死厮杀。

“他们杀了咱们可汗,为可汗报仇!……”

拓跋灵看着高台上,她那个小英雄,如今更加的英勇彪悍,虎虎生威,不输濬儿,成了真正的英雄。

引得她心里,更加的爱慕。

飞身拔剑,与斛律彧卿并肩作战。

美丽的草原,顿时变成了修罗场。

顾倾城看着那些断肢残骸,飞溅的血迹,不禁骇然。

她确实想拨乱反正,却没想到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十万柔然军向王庭包围,箭矢如雨飞射而来。

顾倾城也不能再犹豫,手上的戒指,飞旋出漫天蟠桃花,将飞射而来的箭矢击落。

柔然军见天空中陡然飞起那么多美丽的蟠桃花,呼啸裂空而来,还击落他们的箭矢。

一时之间,竟被这奇观震撼住。

拓跋濬的轻骑早就以包抄之势在外围杀过来,将柔然大军截杀围剿。

而冯熙带着他两万精兵和阿史那那些旧部,自里面将柔然大军夹击。

他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反而将柔然十万大军围在中央。

双方在大草原展开激烈战斗。

顾倾城的蟠桃花,在空中猎猎作响,飞旋着击打他们的兵器。

拓跋濬的一万精兵,骁勇无匹,所向披靡。

厮杀了约莫半个时辰,柔然兵力虽众,却已势弱。

阿史那和斛律彧卿,手里提着斛律屠休和国师的人头,他们站在一堆叠加起来的尸体上。

斛律彧卿扬着斛律屠休的人头,阿史拿也高举着国师郁久闾丑奴的人头。

阿史那大声喝道:

“诸位将士,逆贼斛律屠休,毒杀自己的亲哥哥大檀可汗,篡夺来的汗位,本来就不光彩。

现已被彧卿王子斩杀,斛律屠休的党羽也全部伏法被诛。

斛律屠休大势已去,新可汗已由大檀可汗唯一的王子斛律彧卿继承。

所有人放下兵器投降免死,既往不咎。若再负隅顽抗,诛灭三族!”

这些部落将领见斛律屠休已死,他们群龙无首。

而斛律彧卿本来就是大檀可汗的王子,大魏的精兵悍将又里外夹击。

慢慢的,一个放下武器,其他一个个,也丢下武器投降。

斛律彧卿正式被拥立为柔然可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八十七章:正式和亲

第487章:正式和亲

当时杀过来的拓跋濬,见尘埃落定,迅速寻到他的倾城。

看着她仍然是一身新娘喜服,眸眼里蕴含的千年老醋,又射出酸溜溜的醋刀。

一把将她拉进斛律屠休为她准备的金殿翰儿朵,这里有她的嫁妆衣裙。

二话不说,一把扯了那喜服,赶紧给她换回衣裙。

捧着她的脸,强悍霸道的吻就落下去。

他的娘子,自打穿起那所谓的新娘喜服,他就已经憋得要骂娘了。

躲在三十里外的丛林,他一直想象着他的倾城,与那个屠夫在行礼的场面。

他当时就恨不得飞马驰骋,斩杀了斛律屠休。

在等待的每一瞬,对他都是剜心的折磨。

终于忍了好久,才见到孔明灯飞升。

那一刻,他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像横空出世的天神,将所有人抛离身后,杀向王庭。

终于,他的热吻,停歇下来。

“那个屠夫,可有轻薄你?”

拓跋濬的语气,带着蚀骨的心疼。

这次,可亏大发了!

顾倾城默默摇头,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这双手,原本是想着救人的,没想到,却沾满了血腥。”

见倾城心神恍惚,他的醋意也就消散了。

拿着她沾血的手,放唇上轻轻吻了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虽然血腥残暴。

可是斛律彧卿做了可汗,便能换来大魏和柔然老百姓,日后的安定繁荣。一切,便值了!”

顾倾城想着大哥砍下斛律屠休头颅那一刻,他整个人变得她几乎不认识。

暗暗叹口气。

但愿吧。

但愿真的如拓跋濬所言,能换来两国老百姓日后的安居乐业。

如此,那些死难者,也值了。

倾国公主远嫁柔然和亲,有个人,却尾随而至。

那就是大祭司。

聚气重生的蚩尤,已与大祭司合体,他的魔法,也骤然飙升。

他紧紧尾随,暗中窥探,就是要看看上谷公主手中的噬心,何时能出手。

杀死圣姑再炼丹,有怨气愤懑,炼出来的神丹不纯,那是下下之选。

要她心甘情愿跳入乾坤鼎,那样炼出来的神丹,才是真正的极品仙丹。

但是,想要圣姑心甘情愿炼丹,看来不易,不得已,也只好先行杀了她。

诛灭斛律屠休,斛律彧卿被拥立为新可汗。

拓跋濬已将柔然发生的一切,八百里加急,送回平城。

冯浪的眼睛,经顾倾城澄澈的眼泪洗涤,竟然能清晰的看人了。

冯浪自然不知道,倾城给她治眼睛的药水,竟然是自己的眼泪。

还道她的侄女,研制出什么灵丹妙药,那么神奇呢。

“孩子,你真乃神医,是否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医治?”冯浪又惊又喜。

顾倾城有些谦虚的点头:“神医不敢当,基本的病症还是能治的。”

冯浪嘴里嗫嚅着,想再说些什么。

看看自己侄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思前想后,有些话,终究咽下了肚子。

斛律彧卿被册立可汗的仪式上,斛律彧卿一身柔然汗服,柔然万民臣服,跪迎他们的新可汗。

斛律彧卿虽夺回属于他的汗位,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眸眼里,是更深的哀愁。

顾倾城隔远看着大哥,难道这些日子的折磨,令大哥深深留下了什么阴影?

冯熙作为和亲大使,再拿出一道圣旨来,朗声宣读:

“天命神佑大魏皇帝诏曰:

上谷公主拓跋灵,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淑德含章,适婚嫁之时。

兹闻柔然可汗斛律彧卿,德才兼备,仁爱有嘉,与上谷公主,实属佳配。

故朕下旨钦定,赐上谷公主与其和亲,缔秦晋之好。

望柔然与大魏,唇齿相依,互通商市,互惠两国,和睦相处,百姓安居。

钦此!”

斛律彧卿迟疑半晌,看看顾倾城殷殷期盼的眸光,最后还是恭谨的接过圣旨,朗声道:

“请回转大魏皇帝,柔然与大魏,唇亡齿寒,荣辱与共。

有我斛律彧卿一日,柔然与大魏,定当和睦相处,永不侵犯!”

斛律彧卿回答后,所有人的掌声响起来。

斛律彧卿的继位大典,也是婚嫁之喜。

上谷公主穿着隆重嫁衣,在顾倾城与拓跋濬的搀扶下和身后侍女们的簇拥下,向斛律彧卿走来。

走至斛律彧卿面前,顾倾城看看器宇轩昂的大哥,对拓跋灵微笑道:

“公主,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拓跋灵隔着薄盖头,感激的看着顾倾城点头:“谢谢你,倾城。”

拓跋濬牵着拓跋灵的手,将拓跋灵的手递向斛律彧卿。

一本正经道:

“斛律彧卿,九姑姑从此,就是你的可墩了。

你可得一心一意对我的九姑姑,不要再惦记其他不该惦记的人啊!”

拓跋灵听着拓跋濬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颤。

濬儿话里之意,是担心,斛律彧卿惦念他的倾城吧?

如此说来,斛律彧卿从前心里,他眼中一直留恋的妹妹,竟是他心上人啊!

斛律彧卿看着拓跋灵的手,却迟疑着不敢去接,仿佛拓跋灵手上生刺。

拓跋濬暗暗咬牙,再低叱一句:“斛律彧卿,接新娘啊,别愣着!”

斛律彧卿的手,还是一动也不动,根本没有去接拓跋灵的手的意思。

对拓跋濬酸溜溜带着警告的话,也似乎甚为不满,与拓跋濬冷然对峙着。

顾倾城见他们又像斗鸡一样,针尖对麦芒。

遂摇摇头,在斛律彧卿耳畔,低低笑道:

“大哥,拓跋濬就是坛千年老醋,只要是雄性动物,他都怕别人觊觎他的女人。

你不要与他计较,以后跟公主要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哦!”

“倾城,你……一定要好好的。”

斛律彧卿深情而难舍的看着顾倾城。

这次一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倾城。

抬手,想去轻抚那张不染半分世俗尘埃,清纯的脸。

可是,他感觉到身旁飞来千年醋刀。

那举在半空的手,终于尴尬的缩回来。

但拓跋灵的手,还被拓跋濬举在半空呢。

且拓跋濬的脸色已然开始下沉。

顾倾城再暗暗叹口气,拿起大哥的手,将拓跋灵的手,生生塞进大哥手里。

而斛律彧卿仿似被烫,情不自禁就丢开拓跋灵的手。

拓跋灵新娘子欢天喜地的喜悦,瞬间变凉。

顾倾城方才的话,再轻飘飘,也飘进拓跋灵耳里。

盖头下,拓跋灵的脸色骤变。

她看似与斛律彧卿喜结连理,却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斛律彧卿,是得不到心中所爱,才退而求次,为了两国子民,才迫于无奈答应和亲吧?

拓跋灵的心,又凉了半截。

“大哥!”顾倾城再低斥,用眼神示意大哥牵新娘子的手。

斛律彧卿看着默默垂首,等着他牵手的拓跋灵。

终于,拉过拓跋灵的手。

磨磨蹭蹭!

此刻拓跋濬后牙槽紧咬,早恨不得抽他一个大嘴巴了。

他们拜祭了长生天,又去跪拜母亲。

冯浪端坐在几案前,接受儿子和儿媳妇跪下来的献酒。

想想十几年与儿子的阔别。

想想前阵大檀可汗之死和他们被软禁所受之苦。

竟恍如隔世,喜极而泣。

又心疼的抚摸着斛律彧卿的脸,哽咽的低语:“卿儿,我可怜的孩子!”

斛律彧卿眸光阴鸷,却一脸漠然。

“姑母,这是大喜事,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您有好儿子和好儿媳孝顺您,姑母应该开开心心。”顾倾城劝道。

冯浪心疼的看看自己的儿子,最后强颜欢笑:

“……是,姑母就是太开心了。”

见拓跋灵终于如愿以偿的与斛律彧卿喜结连理,顾倾城的心也充满了幸福。

拓跋濬拉着顾倾城的手,亲了亲。

“不用羡慕他们,我们大婚的日子,也不远了。”

“是啊,陛下答应我们,办妥了柔然之事,我们回去,你的孝制也满,我们也可以大婚了。”

顾倾城靠在拓跋濬怀里,眼里充满了憧憬道。

拓跋灵与斛律彧卿的和亲,才是大魏与柔然真正的和亲。

斛律彧卿和拓跋灵的喜宴,才是真正的喜宴。

见拓跋灵已经名花有主,顾倾城看着宴席上一身戎装的花木兰和哥哥。

若能撮合木兰姐与哥哥,倒是一段好姻缘。

人们在高歌起舞欢娱,顾倾城与花木兰漫步草原,看着广袤的绿野,人的心情也好像变得更加开阔。

夕阳西斜,晚风轻轻吹拂,草浪随风起伏,显得分外惬意。

“唔……”顾倾城张开双手,惬意的笑,“原来草原,是那么的美!”

“是啊,中原有中原的美,草原,也有别样的风情。”花木兰也觉得心旷神怡。

“就像我和木兰姐,我们都各有自己的美。”顾倾城笑盈盈。

她的笑,是那么的吸引人,尤其那双清纯的眸眼,只消一眼,便令人沉沦。

就连花木兰看了,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难怪,高阳王,乃至天下男子,都能为她赴汤蹈火。

“倾城,你不仅漂亮,还那么真聪明,柔然王庭拨乱反正,这么大的事,便让你轻轻松松搞定。

我当初还真的担心,你真的要嫁给斛律屠休呢。”

见花木兰一脸感慨,顾倾城又想起斛律屠休死前,那盛满悲伤的眸光,和他瞬间变成狼身的尸体。

他果然是苍狼,隔世追随她而来。

不管如何,他再坏再有野心,却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她如此轻易,就践踏了一颗真心。

她不禁黯然。

“其实,斛律屠休的死,我心里也很难过。我当时,只是想把他绑起来,终身囚禁他。”

顾倾城的声音有些哽咽。

陪伴着小蝶一起长大的苍狼,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计谋,死在自己面前。

无论如何,她心里不无痛心。

花木兰安慰她:“算了,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否则,受伤害的,可能是更多的人。”

顾倾城默默点头。

花木兰弯腰摘了几朵小野花,顺手就送给倾城。

她接过来嗅了嗅,却俏皮的笑道:

“木兰姐,你如今还是一身戎装,你这般送花给我,那些远处的将士们瞧见,还以为你向我求爱呢。”

花木兰爽朗的笑:

“那他们肯定会在背后大骂,花木兰那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倾城也笑了起来。

“木兰姐,这趟回去,你就脱了戎装换红装,寻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花木兰想了想,微微点头。

“也行。只是脱了这铠甲,回去侍奉老父便罢了。

什么如意郎君的,便不想了。我这男人婆的,有谁会喜欢我呀。”

“怎会没有,木兰姐傲骨柔情,英烈勇敢,我看得出来,哥哥就很喜欢木兰姐。”

顾倾城半开玩半认真道,拿手中花轻轻搔搔花木兰的鼻子。

“……辽西王?”

花木兰脸上有淡淡的笑,仿佛也是意料之中。

冯熙一直很关心很照顾她。

“其实,拓跋濬一早就告诉我哥哥,你的真正身份,让哥哥暗中照顾你。”顾倾城坦言。

所以,冯熙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才那般关照她的。

花木兰轻轻叹息一声。

还是默默摇头。

“辽西王世袭罔替,乃国家栋梁之才。我终究是习惯乡野的女子,还是不适合官场生活。”

顾倾城停下脚步,笑盈盈的看着花木兰。

难道木兰姐,对拓跋濬的感情那般深,竟放不下他,为了他宁愿一个人隐居乡野?

“木兰姐,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花木兰被顾倾城澄澈透彻的眸眼看得,脸上泛红。

那般澄澈潋滟的眸光,仿佛有什么秘密都瞒不了她。

她呐呐道:“哪……哪里有嘛。”

便在这时,拓跋濬骑着雪驹,疾驰而来。

夕阳落在他俊美的容颜上,那高挺的鼻子,那性感的嘴唇,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

顾倾城和花木兰都看着骑在马上,带着云彩而来的天神。

两人都有一瞬间呆住。

拓跋濬看着花木兰笑了,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花将军,你不会想拐跑本将军的女人吧?”

拓跋濬明知道她是女子,却故意取笑她。

引得花木兰大囧。

脸上唰一下就通红。

拓跋濬见花木兰害羞,便哈哈哈的看着顾倾城,朗笑道:

“哈哈哈……娘子,你的好姐妹,还害羞呢!”

拓跋濬说罢,微微探身,一把将顾倾城掳上马,将她置在怀里。

长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他们的对话,被风传送回花木兰耳畔。

“谁敢拐跑你的女人!拓跋濬,我木兰姐脸皮薄,你方才吓着她了!”

“放心,花木兰比男子还英勇,区区一句玩笑话,怎会吓着她!”

“我不过是离开一会,你,你怎么寻来了?”

“我刚喝了杯酒,一眨眼就不见了娘子,我当下就担心,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又想拐跑我娘子呢!”

“你就是坛千年老醋!”

“哈哈哈……娘子说得对!所以,不能让任何雄性动物靠近你!”

“可是,木兰姐是女子!”

“女子过于亲近也不行……”

嬉笑的声音逐渐远去,他们双双对对的驰骋。

一生一世一双人。

花木兰一脸羡慕的听着,看着他们驰骋的身影。

倾城真幸福,此生能有这么一个爱护自己的人。

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压抑苦闷。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失落。

却见冯熙骑着马,手里还握着另外一条缰绳,带着她的马而来。

冯熙把缰绳抛给花木兰。

花木兰知道冯熙,已知悉自己是女儿身,脸上微微有些讪然。

冯熙却像没一回事。

“花将军,难得在草原,咱们也纵马驰骋?”

“好!”

花木兰爽快道,翻身上马。

她仿佛要飞马驰骋,才能将方才那一丝压抑苦闷挥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四百八十八章:和亲之夜

第488章:貌合神离

夜幕降临。

皎洁的月光照在美丽的草原上,天地间一片静谧。

拓跋濬搂着顾倾城,两人依偎着坐在翰儿朵帐门口,看着紫色的天穹,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春意盎然,漠北的夜,美得如梦如幻。

拓跋濬拥着倾城看星空,过了今夜,明日他们便离开柔然启程回大魏了。

这些时日诸多波折,这次和亲回大魏,一切便会好转,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大婚了。

他想起曾经那个梦,倾城旁边出现的那个扑向拓跋余,嘴里喊着父皇的男孩。

若那些幻象都是真的,他的倾城不会嫁给了拓跋余吧?

不!

他连假设想想,都痛苦!

……但孩子,他们的孩子,却没有了。

“想什么呢?”

顾倾城看着星空,随口问。

“在想咱们的孩子。”

“对不起……”

“别担心,孩子还会有的。”

她不由得轻抚自己曾经受损的小腹,忧形于色。

“若我们此生……都不能有孩子呢?”

“……那也没关系,天下的孩子,皆是我们的孩子。”

他轻轻在她额头吻道。

她的心情不由得就低沉:老天爷会那么残忍,剥夺他们有孩子的机会么?

“你说,斛律彧卿那小子,此刻在做什么?”

拓跋濬暧昧的声音,又在她耳畔缓缓流泻。

“……新郎新娘,自然在洞房。”她无限娇羞。

他就是诱她说这些话。

炙热的吻,自她耳垂,颈项开始骚扰。

极尽挑逗之能,拨动着她的小春心。

“他们洞房,那……咱们也添添喜庆!”

他燥热难耐,一把抱她起来,往毡房内走去。

“人家洞房,你……添什么乱。”她一脸娇羞的挣扎。

“为夫是想把咱们的孩子,重新造回来。”

容不得她挣扎反抗。

拓跋濬的吻,把她所有的挣扎,都覆盖住……

酒宴上斛律彧卿喝了很多酒,脚步踉跄的回到他的金殿喜帐。

侍女扶他进去,盖着红盖头的拓跋灵静静的安坐,早就等得心焦。

懂事的侍女,已经去请了几次,斛律彧卿磨磨蹭蹭了很久,才回来。

她默默的安慰自己,斛律彧卿只是当倾城是妹妹。

他是爱自己的。

否则他不会一直穿着她送给他的狐裘。

大魏立国多年,鲜卑习俗已经汉化。

按照汉人习俗,侍女递了秤杆给新郎,让他挑新娘的盖头。

寓意称心如意。

斛律彧卿沉重的接过秤杆,迟疑了半天,才慢慢的挑开了拓跋灵的盖头。

拓跋灵在盖头打开的一瞬间,便欢喜的看着眼前的郎君。

可是,斛律彧卿却逃避般转颐,根本没去看拓跋灵。

拓跋灵嘟嘟嘴,有些失望。

斛律彧卿是不懂风情还是对她绝情?

她再宽慰自己,没关系,慢慢来。

倾城确实比她优秀,任何男子都会忍不住喜欢她。

等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他便会完全忘记倾城的。

侍女给他们斟了合卺酒。

斛律彧卿略为迟疑,还是与拓跋灵喝了合卺酒。

只是,一直垂眸,没去迎接拓跋灵火辣辣的眸光。

喝过合卺酒,便是要行周公之礼了。

侍女识趣的想退下去。

斛律彧卿却猛然站起来,回避着拓跋灵热切的眸光。

淡然道:“今晚,你……就住这里吧,我到别的毡房去睡。”

拓跋灵刚张口想挽留,斛律彧卿却已经仓惶般逃离喜帐。

一身盛装的新娘子拓跋灵,如花般的容颜,陡然枯萎,颓然的跌坐在床榻上。

屈辱的泪水,簌簌滚落。

侍女想劝慰几句,拓跋灵却挥手让她们出去。

她一个人怔愣地坐在婚床上,心里万般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她已经失贞?

他嫌弃她?

可他若是嫌弃自己,可以不答应这赐婚。

为何答应娶自己,却在新婚之夜,旋身离开新房,丢下她一人在此。

她知道他心底里一直喜欢倾城,难道他便放不下倾城吗?

他明知道倾城喜欢的人是濬儿!

莫非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说的,竟然都是真的,顾倾城会夺走她一切福祉?

可是,倾城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等至半夜,斛律彧卿还是没有回来。

她悄然落泪,委屈得无处诉说,自己一人脱下嫁衣,穿着寝衣躺在婚床上,身下有些东西膈应着。

她起身掀开锦被,只见锦被下的撒帐铺满一床,花生莲子桂圆百合等等。

全部都是好意头的东西,寓意早生贵子。

柔然人原是没有这些习俗,可是她随行来的宫女却按照汉俗给她打点。

她讽刺的笑了笑,起身拿起桌面上的盘子把东西全部收起来。

她用手抓着那些莲子花生,笑得落泪,笑得浑身颤抖。

悲恸的趴在床榻上痛哭。

倾城啊倾城,原本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的话,她都不放在心上。

母后的话,她也当耳边风。

父皇离别的一番叮咛,她也置之不理。

可为什么,偏偏,你夺走我一切幸福?!

她想起拜别父皇之际,父皇很纠结还痛心的那番话:

“此行倾城若剪除斛律屠休,柔然与大魏真正的永结秦晋之好,自是再好不过。

若事与愿违,她被斛律屠休收复,成了他的可墩,万不得已……也……不能留下她了。”

她当时震惊的看着父皇痛苦的表情。

几乎不相信那番说话出自父皇的嘴里。

一瞬的惊愕过后,她骇然的问:

“父皇,你在说什么?倾城一向,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么?”

父皇脸上痛苦的神色愈发的深重,苦涩的笑笑。

“她确实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子,可她不该是北燕辽西王的公主。

不该是那能颠覆大魏的紫薇星,不该是聪明睿智,能定国安邦,君临天下的女子。”

“……那,又如何?!”

拓跋灵当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舍得杀倾城,非常的激动。

“她有经天纬地之才,若为斛律屠休所用,必定会危害大魏万年江山。

这样,就真的应了太乙真人当初的担忧,紫薇入凡家,主君临天下。

不仅大魏,乃至天下,都会在她手中。”

父皇铮铮铁骨,竟落下了英雄泪。

她知道父皇非常纠结,可是为了大魏万年江山社稷,父皇不得不狠下心肠。

她把记忆收回,心里微动,玉手张开。

手上,赫然是大祭司当初给她的魔界邪物噬心。

她的心里,也非常纠结。

难以抉择的泪,滚滚而下。

虽然,斛律屠休已灭,斛律彧卿执掌了柔然。

可是他的心,却执掌在顾倾城之手。

她该怎么做,才能令斛律彧卿全心全意的爱自己?

“可怜的新娘,你终于想起噬心了?”

一把恹恹的声音传进拓跋灵的耳畔。

拓跋灵陡然一惊,猛然跳起来,看着房间出现的影子。

“大祭司?”

大祭司从灯影下走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拓跋灵,嘴里啧啧啧的扼腕叹息:

“啧啧啧……如此美丽的新娘,斛律彧卿却惦念着倾国公主,竟然丢下自己的新娘,独守新婚之夜,太无情了……”

大祭司的话,说得拓跋灵顿时又泪如雨下。

“公主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光知道哭呢。试问一个怨妇,又怎能讨得男人欢心!”大祭司又喟叹。

拓跋灵有些尴尬,有些丢脸,擦擦眼泪,却掩饰着:

“大祭司在胡说些什么呢!”

“美丽的新娘,你的新郎,正苦苦的守望在倾国公主的翰儿朵外面呢。”大祭司可怜的看着拓跋灵。

轰!!!

拓跋灵如遭雷击,脸色骤变,软软的倒退几步,扶着床沿才站稳。

新婚之夜,她的新郎竟然守望在别的女人的帐外?

她讽刺的笑,笑得眼泪簌簌滚落。

“如今公主倒是彻底相信,顾倾城就是你的克星了吧?”

大祭司见拓跋灵不再辩驳,再循循善诱:

“只要杀了顾倾城,公主的下半辈子才能幸福,否则公主孤苦伶仃的在这柔然,度日如年,可怎么活下去呢?”

拓跋灵颤抖的看着手上泛着邪气的噬心追魂箭,嘴唇哆嗦,痛苦道:

“可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怎么能杀了她……”

大祭司怜惜的看着她。

“公主真是世间上最善良可爱的女孩,老天爷本该对你多多眷顾才对。

却偏偏,造了一个顾倾城,成为你的克星,将你一切幸福夺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主若再心慈手软,你的下场将会很惨,很惨……”

拓跋灵的拳头,终于紧紧握起来,眸眼发出嗜血的寒芒。

大祭司看着拓跋灵,嘴角终于露出得逞的笑,离开新房。

回看着拓跋灵的喜帐冷笑:“世间上没有做不成的交易,只有不够分量的诱惑。”

大祭司离开,静观其变。

大祭司消失后,拓跋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想起与顾倾城的不打不相识。

想起与她的秉烛夜谈。

想起她为自己办的曲水流觞及笄宴。

想起自己被侮辱她如何令自己振作。

想起她对自己的细心呵护,关怀备至。

想起她为撮合自己与斛律彧卿,付出的努力。

可是……

也是因为顾倾城,她才失去了所有东西,更加得不到斛律彧卿的爱。

为什么她是自己的克星?!

要她去伤害倾城,她又实在下不了手。

抱着枕头,拓跋灵哭成了泪人。

“倾城,你告诉灵儿,灵儿该怎么办?……”

拥着冷冷的锦被,孤独地煎熬着属于她的新婚之夜。

心里七上八下,终于难以抉择。

翌日天蒙蒙亮,守在帐外的侍女进来伺候。

看着孤零零的公主,侍女一脸的愤懑。

不由得为公主叫屈:“公主,您太委屈了!”

拓跋灵泰然自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肃容的教训:

“有何委屈的?本公主既嫁与可汗,自当事事以可汗的意愿为先。

他做什么事情,自有他的理由,你们莫要擅自揣测。

更不能将他昨夜离开新房之事,泄露半句出去,否则,休怪本公主手下不留情!”

侍女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虽万般替公主委屈,却不敢惹事。

她一抬头,看见帐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再定睛一看,急忙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可汗!”

拓跋灵微愣,抬眸看着门口的男子。

斛律彧卿俊美的脸上,有抹叫人心寒的冷凝。

只是此刻,听了拓跋灵一番话,眸光已经变得柔和。

拓跋灵连忙起身,福身道:“参见可汗!”

斛律彧卿在帐门口听到拓跋灵那番话,心里有些感动。

拓跋灵一向刁蛮跋扈,没想到嫁给他后,竟变得通情达理了。

所以,刚进来时的心情,还有些不耐烦。

如今在听了她那番话,以及看见她彻夜未眠憔悴的面容时,他心中压抑的痛苦,竟逐渐消弭。

斛律彧卿有一瞬的愧疚,客气道:

“不必多礼了,你先梳洗,一会儿向可墩请安。”

“好。”拓跋灵柔顺的点头。

斛律彧卿又道:“今日倾城和高阳王就要离开了,咱们去送送他们。”

“是。”

拓跋灵过来,像昨晚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没发生一样,主动来挽斛律彧卿的手。

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身子,他却像被烧灼一样,猛然弹开。

方才那眸眼中的温柔,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伤。

拓跋灵痛心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

“可汗,灵儿就如此不堪么?”

斛律彧卿却答非所问,只有些讪讪的道:

“你先梳洗,我去看看倾城他们。”

他眸色黯然,神不守舍的离开。

拓跋灵看着斛律彧卿落寞的背影,紧紧闭了闭眼睛。

痛苦的眼泪,溢出眼睑。

心里头终于有了痛苦的抉择。

她的手上,赫然露出噬心。

她看着那邪恶之箭弩,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狠心的做了决定。

她擦擦眼泪,悄然叹息:

“倾城,原谅我,我既嫁给了斛律彧卿,便要得到他的心,才能有个幸福的下半生。就当灵儿,负了你吧。”

这样想着,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心里反而淡定了些。

顾倾城和冯熙告别姑母和灵儿。

拓跋濬又叮嘱斛律彧卿好好爱护他的九姑姑。

大家依依不舍的分别。

顾倾城骑在魅影,拓跋濬骑着雪驹,白马玉人,看得人好生羡慕。

斛律彧卿看着那远去的一双璧人,眸眼里的忧伤,更加浓郁了。

拓跋灵看在眼里,心里泪流成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面无表情的看着马上的顾倾城,倾城已经有那么好的濬儿了,为什么还要勾走彧卿的心!

待顾倾城远去,回到翰儿朵,思想再度挣扎。

来回踱步,半天后,估摸着倾城一行也远去,噬心是否能追上,一切便看天意了。

咬咬牙,把心一横,终于举起那邪恶的噬心追魂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九十章:枯木逢春

第490章:枯木逢春

坍塌的雪山,将附近一片青葱的草原,滚砸得满目疮痍,万木萧索,百草枯寂。

花木兰看着拓跋濬远去的身影,想着他方才拉着自己逃生的画面。

若有所思的抚摸着那留有他余温的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当年在阴山,那个童话故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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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祸从天降

第491章:祸从天降

两人飞翔到大军驻扎处,打算原地修整一晚明日再开拔。

饭后,拓跋濬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而且嘴唇也变得微微发紫。

吓得顾倾城脸色惨白,众人也手忙脚乱的尖叫。

顾倾城赶紧拿过他的手腕号脉。

拓跋濬的脉象,竟然中毒了!

也就是说,潜藏在体内的女人心破裂,毒发了!

“怎么会这样,看来是女人心爆裂,终于毒发了!”

顾倾城震惊道,又赶紧算算日期。

“从李双儿给你下毒,到如今刚好半年,难道我的血,真的解不了女人心之毒?”

顾倾城说罢,赶紧割破手指,塞进拓跋濬嘴里,让他吸允了新鲜血液。

鲜血下胃,拓跋濬嘴唇上的紫黑瞬间恢复正常颜色了。

如此看来,顾倾城的血,还是能控制他体内的毒。

但他却依然吐血,还拉血。

她的血能解百毒,还能生肌,却为何止不住拓跋濬拉血?

女人心到底含有什么剧毒成份?

冯熙和花木兰也急得团团转,却悄悄与众人退出去,不敢打扰顾倾城诊病。

拓跋濬见倾城一脸忧急,反而安慰她。

“你别担心,我就是感觉胃像被什么磨损的痛。”

“磨损的痛……还止不住的拉血……”顾倾城敲着脑壳,苦思冥想,“也就是说,你的胃,已然被磨穿了?”

她的血能解百毒,活血生肌,居然止不住他胃里出血?

女人心里面若不是有什么剧毒,便是有什么锐利之物,能刺穿他的肠胃,令她的血也止不住。

顾倾城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想起当初河涧王说的鬼见愁。

嘴里又沉吟道:“鬼见愁……无患子……”

脑里像风车飞快的转着,找着原因。

倏然,她想起在鬼见愁,劈下那块陨石。

她只是用手指摸了一下那一点点的粉末,皮肤立刻破损开裂渗血。

她赶紧拿鞋子里那块陨石出来。

用拓跋濬的赤霄剑刮了些粉末出来,再用手指沾着轻轻摩擦一下。

果然,手指立刻破损。

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却也恍然顿悟。

“拓跋濬,我明白了,女人心真正厉害的,不是那毒药,而是陨石的粉末!”

“……陨石的粉末?”

“怪不得河涧王说我的血即便能解毒,却解不了女人心。

因为女人心的中心,包裹着陨石粉,半年后,外面的毒药逐渐渗入体内,不仅人会中毒癫狂,那陨石粉更会令中毒者的肠胃,千疮百孔。

即便我的血能解百毒,你肠穿肚烂,也会吐血拉血而亡。

所以,河涧王才一直说我纵然能解毒,却解不了女人心之毒。

后来我问河涧王解药时,他只说鬼见愁,也就是无患子。

这女人心,只能以无患子的汁液,将陨石粉冲洗排泄,才有希望得救!”

幸好,当初她们摘那些无患子,都放在药箱里。

顾倾城赶紧命飞鸿飞雁和战英他们进来。

将无患子捣碎,取其汁液,让拓跋濬大量服下。

无患子能清洗肠胃,结果,他拉出来的东西里面,还真的有细微的陨石粉。

战英和冯熙等人,见总算找到女人心的致命物,都长长吁口气。

“遭了!”顾倾城又惊叫一声。

拓跋濬此刻也是一脸凝重。

“陛下中毒,比你早了大半个月,如今,他怕是早就开始吐血拉血了!

虽然我离开都城之时,留有血丸给陛下。

可是我的血液只能解毒,却不能将陨石粉排出体内。”

顾倾城一边担心道,一边又嘱咐战英。

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快马,沿途看看哪里有无患子,全部都搜罗。

送一部分回来给拓跋濬。

其余的,赶紧先行快马送回都城,让御医磨其汁液让陛下服用,把体内的陨石粉排出去。

战英自带着侍卫领命而去。

拓跋濬排了部分陨石粉,顾倾城又让他喝了些鲜血,修复肠胃。

拓跋濬吐血的症状,便见好转些了。

如此一路上调理,拓跋濬的吐血拉血症状也逐步好转。

可见女人心,确实需要鬼见愁来洗陨石粉,拓跋渊当初还真的给她说出了解药。

而素来相生相克,在鬼见愁陨石附近出现无患子,便顺理成章。

一行回到平城,冯熙带着将士们回城外的军营。

而拓跋濬也康复,与顾倾城则急匆匆的骑马赶回皇宫。

冯熙的兵马回转军营,却被叱卢老将军奉了皇帝圣旨,将他们一行扣押捉拿捆绑。

拓跋濬和顾倾城进入都城,拓跋濬立刻嗅到气氛不同寻常。

往日车水马龙的大街,人迹稀少,仿佛一片肃杀。

拓跋濬只道是皇爷爷病得厉害。

用眼神看看倾城:难道是皇爷爷有什么意外?

赶紧快马向皇宫驰骋。

在宫门外刚刚落马,两人还未进入皇宫。

却见宫墙上陡然射下一支旗杆粗的大箭,悄然无声,在顾倾城毫无征兆下,直穿透她的胸口。

平日里,即便是小箭,或者小小暗器。

只要利器有裂空之声,拓跋濬和顾倾城都会立刻警觉。

此刻像旗杆那么大的箭射下来,他们居然等箭射到避无可避的距离,才警觉。

可是,为时已晚。

一箭穿胸!

那箭,肯定是血魔施了魔法。

顾倾城摁住胸口,迅速止血,纵然胸口穿洞,却屹立不倒。

飞鸿飞雁,赶紧帮她飞快的包扎好伤口。

隐藏在暗处的大祭司模样的血魔和太乙真人,此刻露出来。

还有御林军统领江漓,带着御林军和禁卫,近万人马,将顾倾城他们重重围困。

太乙真人拿出一道圣旨,大声道:

“奉陛下圣旨,捉拿无心妖女顾倾城,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格杀勿论!”

拓跋濬见状,大声喝道:“太乙真人,你敢假传圣旨?!”

他旋即再对将士们喊道:

“倾国公主不是妖,陛下不可能下那道圣旨,你们不要被太乙真人和那假大祭司迷惑了!”

血魔在宫墙上,用魔功大声喊话,令全城百姓皆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看看,这么大的箭,穿透顾倾城的胸口,她却安然无恙!

她就是无心的桃花妖,要靠吃人心才能苟活!

都城近日那么多人被挖心,就是这妖女猎杀人心而食。

妖女表面上是救苦救难的活观音,背地里却是靠吃人心活命的桃花妖!

妖女一日不除,老百姓寝食难安,大魏岌岌可危!”

拓跋濬昂首,愤然一枝利箭就疾射上墙头上的血魔。

箭矢射进血魔身上,竟如射进瀑布水幕。

血魔微微一震,身上滴出血滴,却是安然无恙。

拓跋濬跃上马,站在马背上,运功厉声道:

“这人根本不是大祭司,他是妖孽血魔。

你们看看,他中箭也安然无恙。

都城老百姓被挖心,便是他和太乙真人造谣生事。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恶魔!”

拓跋濬随即拔剑出来。

顾倾城的蟠桃花,也飞旋攻击血魔和太乙真人。

御林军却不敢与拓跋濬开斗。

江漓对御林军大喝:“你们敢违抗圣旨吗?”

“高阳王殿下乃大魏战神,是我们景仰的大英雄!”

“倾国公主于大魏有恩,我们怎么能对他们出手!”

血魔见御林军不敢行动,却嘎嘎嘎的大笑。

“顾倾城,你们好好看看,那些被绑住的亲人。你们敢反抗,难道不顾他们的死活么?!”

顾倾城猛然顺着血魔的话看过去。

只见师傅奶娘,蝴蝶谷所有人,包括王家屯的所有村民,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像蚂蚱般一串串绑在一起。

御林军的箭矢,正密密麻麻的对着他们。

这幅她万万意想不到的画面。

轰!!!

陡像平地一声惊雷!

震惊得顾倾城目瞪口呆。

顾倾城的泪,瞬间汹涌而下。

“师傅!……奶娘!……”

不仅如此,刚刚回营的冯熙和花木兰,还有那些原属北燕的降奴,后来跟了冯熙从军的兵将。

也被五花大绑,大军押解着进城,与蝴蝶谷诸人在一起。

一排排弓弩手,重重围困,随时射杀。

拓跋濬飞身过去,挥剑指着押解他们的叱卢等一众将军,怒吼:

“叱卢,谁给你的权力!”

叱卢愧疚的道:

“高阳王大将军,我们也是奉了陛下圣旨,我们也逼于无奈啊!”

血魔带着耀武扬威嘎嘎嘎的笑道:

“高阳王殿下,这下你相信,我们是真的奉了陛下旨意了吧?!”

太乙真人将圣旨大力掷向拓跋濬:“高阳王若不相信,可亲自验证圣旨!”

拓跋濬手一抬,接过圣旨匆匆一看。

还是愤然怒吼:

“即便圣旨是真的,本王也不相信,陛下会下这样的圣旨!肯定是你们从中挑唆!”

他一下子把圣旨撕得粉碎。

“高阳王殿下,你竟敢撕毁圣旨?!”江漓大声呵斥。

拓跋濬不管江漓,却怒问将士们:

“你们今日,是打算对本王拔剑相向吗?!”

叱卢和众将军们,一脸愧疚,一个个跪下来。

阿布汗双手恭敬的向拓跋濬托着他的剑,洒泪道:

“我等与殿下出生入死,当年万统城一役,我阿布汗的性命,都是殿下在刀剑下抢回来的。皇命难违,忠义两难,殿下,您杀了末将吧!”

其他将军也一个个跪下托着自己的剑:

“当年攻打西凉,一把弯刀眼看就要将末将脑袋搬家,是殿下一剑荡开,否则末将早就没吃饭的家伙了。殿下便杀了末将吧!”

“广陵一役,若没殿下来救,末将早死在那些杀手的剑下,还有倾国公主后来相救。皇命难违,忠义两难,殿下就杀了末将吧!”

“皇命难违,但我们与大将军乃十几年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我们是两难啊!殿下便杀了我们吧!”

将军们确实是皇命难违,忠义两难!

他又怎能杀了这些出生入死,情如兄弟的袍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拓跋濬朗声道,撩起襟摆,挥剑割袍。

一幅襟摆飘飞起来……

“今日你们若敢执剑,昧良心杀害无辜!”拓跋濬不容置喙道,“本王便与你们割袍断义!”

将军们的剑,便纷纷丢弃在地上。

一时之间,押解那些无辜者士兵的兵器,也都弃于地上。

皇帝被抬上摘星楼上空,他早就病入膏肓,容色憔悴,嘴唇暗紫,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女人心之毒,令他的肠胃几乎全部磨损,若非有顾倾城的血解毒,后来又有战英急送回来的鬼见愁也就是无患子汁液排泄,他早就驾鹤西去。

他如此大动干戈,便是听信了太乙真人之言,顾倾城乃圣姑,将她炼丹,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人之将死,越是恐惧。

身为帝王,享尽荣华富贵,更加眷恋生命。

若能与天同寿,别说杀了喜爱的顾倾城,即便弑杀父母,屠戮天下,他们也不会手软。

于是,便有了顾倾城一回来,便请君入瓮之举。

宗爱看着下面,愤懑的对皇帝道:

“陛下您瞧瞧,高阳王不仅敢撕碎圣旨,就连那些将军,眼里只有高阳王大将军,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皇帝也看着底下的情形,还有那些将士们弃剑,开始也怒气冲冲,半晌后遂平静下来。

“濬儿五岁上战场,这些人几乎有一大半是他培植起来的,他们出生入死,有袍泽之情,提携之恩,过命交情。

濬儿于他们一个个有恩,他们投桃报李,也算是忠义,说明濬儿深得人心。那么多将士对他归心,难道朕都杀了吗?”

宗爱察言观色,把继续诋毁高阳王的话,咽回肚子里。

皇帝最后再叹道:“罢了!濬儿对倾城一往情深,要他眼睁睁看着倾城被擒,确实难为他。只要倾城能束手就擒,其他人就既往不咎了!”

“是,陛下。”宗爱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底下的血魔却大声对将士们道:

“你们敢违抗圣旨,死的就不止是你们自己!难道你们就不怕诛灭五族,就不为自己的家人族人着想吗?!”

这样一喝骂,将士们面面相觑,才又含泪,勉为其难的捡起地上的兵器。

“你这恶魔!”

拓跋濬仗剑就飞身杀向太乙真人和血魔。

顾倾城看着那么多亲人被捆绑,也向太乙真人和血魔飞旋出蟠桃花。

在顾倾城飞旋出蟠桃花那一瞬,血魔手一挥,嘴里大喊一声“杀!”,弓箭手立刻射出第一轮箭矢。

在最全面那一排的王家屯村民,一个个倒地身亡。

看得顾倾城血脉贲张,怒不可遏的厉声道:“血魔,我要杀了你!”

顾倾城与拓跋濬飞身直杀向血魔和太乙真人。

血魔自与蚩尤的重生之身殷孝祖合体,魔功大增。

他和太乙真人合力迎战拓跋濬与顾倾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九十二章:舍身救人

第492章:舍身救人

太乙真人一边激战,阴测测道:“倾国公主,你真的不在乎那些亲人的生死么?!”

“你敢?!”顾倾城喝道。

“杀!”太乙真人嘴里大叫一声,手一挥,弓弩手的箭,又将蝴蝶谷所有人射杀。

“不要!!!”顾倾城猛然回头:“师傅!……奶娘!……”

看着一个个倒地身亡的亲人,顾倾城悲痛欲绝的疾呼。

“高阳王,顾倾城,你们再抗旨,顾倾城再敢负隅顽抗,那些人都得死!”血魔又对拓跋濬他们叫道。

顾倾城只得停下来,赶紧扑向倒地的师傅和奶娘他们。

独剩拓跋濬,更加裹挟着狂怒的迎战血魔与太乙真人。

“师傅……你们别怕,城儿一定能救你们!”

顾倾城哭得肝肠寸断,抱着师傅,想赶紧放血救他。

“城儿……不必了……”

慕容复脸上有痛苦之色,却伸手阻止倾城放血救他。

“师傅!……”

“城儿,别伤心。”师傅微笑的看着顾倾城,“别人都夸师傅医术了得,其实……师傅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有了你这个徒儿……”

师傅最终含笑而去了。

“师傅!……师傅啊!……”

顾倾城五脏六腑都撕碎了,抱抱师傅,又赶紧抱抱奶娘,再去抱抱上官姑姑……

就这一眨眼间,她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师傅……奶娘……姑姑……爷爷……”

此时此刻,她都不知应该先救哪一个。

而御林军弓弩手,又举着箭矢,指向冯熙等人,根本容不得她再有时间救人。

血魔又嘎嘎嘎的大声对拓跋濬叫道:

“高阳王,我们奉旨捉拿祸害苍生的妖女顾倾城,你若还在阻挠,休怪我们大开杀戒!”

太乙真人也对顾倾城喝道:

“顾倾城,难道你真的不在乎这些亲人的生死,让他们都死绝么?!”

眼见弓弩手又要射杀哥哥他们,顾倾城赶紧让拓跋濬停下来:“罢了!”

拓跋濬只得咬牙切齿的看着那血魔与太乙真人,迫不得已停下来。

这时候,拓跋余也飞身闯过御林军而来,仗剑护在顾倾城身前。

对太乙真人和血魔大声喝道:

“你们趁陛下病重,妖言惑众,才下了如此荒唐的圣旨!”

这时,顾倾城眼尖,看见摘星楼上陛下看下来的身影。

她抱着师傅,泪流满面,厉声向摘星楼上口喊道:

“陛下,这是为什么?!!!”

顾倾城悲痛的话音落下,明显的看见皇帝的身子重重一震。

过不多时,便见御林军统领江漓又拿来一道圣旨。

江漓举着圣旨道:“陛下旨意,速将高阳王南安王绑了!”

“不要命的,你们就上来!”拓跋濬声色俱厉的怒吼。

“谁敢绑本王,本王要去见陛下!”拓跋余也举剑就要杀江漓。

江漓退后一步,手往上举,看看摘星楼上的陛下,不惊不咋的对他们道:

“两位殿下,陛下绑你们,是不想你们阻止捉拿倾国公主。

若你们再反抗,弓弩手立刻会将这所有人射杀!”

拓跋濬拓跋余看着蝴蝶谷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冯熙和那么多被绑的人群。

终于停下来,被他们以玄铁链捆绑在皇宫广场的雕花石柱子上。

血魔和太乙真人见拓跋濬他们已受绑,知道顾倾城跑不了,随即飞上摘星楼。

没有拓跋濬拓跋余阻挠,顾倾城不忍那些人为了她丧命,自会乖乖束手就擒。

摘星楼上,皇帝正一脸悲戚纠葛的看着广场上抱着尸体痛哭流涕的顾倾城。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在皇帝面前躬身。

太乙真人眸眼半眯,看着皇帝,故弄玄虚道:

“陛下方才看得真真切切吧,一箭穿心,顾倾城却安然无恙。也就是说,她根本无心,却能活得好好的。

由此可见,她就是那九重天上圣骨仙胎的圣姑。”

“可是,他明明是圣骨仙胎,朕却要诬她为挖人心的桃花妖……朕对不起那丫头啊!”

拓跋焘痛心的捶胸,眼泪滚落。

见拓跋焘如此悲戚,一脸难舍难忍。

太乙真人显得无可奈何道:

“可是陛下中毒,已病入膏肓,圣姑的血液已然救治不了。

唯有将她的仙身,以乾坤鼎九味真火炼丹,陛下方能康复,且能长生不老!”

大祭司也阴测测的劝道:

“陛下,到了这个田地,您可不能心软啊!吃了圣姑仙身炼制的神丹,陛下就能与天地同寿,大魏更加千年万载,屹立不倒啊!”

拓跋焘被大祭司的话所诱,又只能愧疚的看着下面的顾倾城。

没有人会拒绝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的诱惑。

即便是视顾倾城如心肝宝贝的皇帝,也要取舍。

拓跋焘擦一把泪,狠心的点点头。

太乙真人又道:“贫道已命人在广场上筑台,就命名为……焚妖台可好?”

“……焚妖台?”

拓跋焘看着下面那悲戚的丫头,嘴里喃喃。

半晌后,微微摇头。

“那丫头毕竟是圣骨仙胎,朕借她仙体炼丹,已然对不起她了。

她在人间,毕竟是倾国公主,乃凤凰之尊。”

拓跋焘又略为沉吟:“就叫……凤凰台吧。”

太乙真人与大祭司相视一眼,只要能将圣姑炼丹,管它叫什么台!

“好,就叫凤凰台!”太乙真人点头领命。

随即与大祭司再飞身下广场。

大祭司与太乙真人,哪里真正想炼神丹救治皇帝。

只是大祭司在天山知道顾倾城没有心后,就回来以她无心之事,猎杀无辜百姓,挖其心,散布谣言。

在恰巧病入膏肓的皇帝面前大做文章。

他们对顾倾城无计可施,只能利用皇帝之权柄,才能将顾倾城拿下炼丹。

他们是想等神丹炼好,两人享用,那时,可顾不得皇帝的死活了。

曾经被释放的降民,即便成了大魏的新子民,血魔也将他们绑起来,逼迫顾倾城就范。

拓跋濬知道皇帝与血魔沆瀣一气,要焚烧倾城,气得全身血脉贲张,对着摘星楼九重天怒吼:

“皇爷爷,倾城一身清白!你竟与魔障为伍,为了一己之私,想将倾城炼丹,延年益寿?!”

“你住口!”

拓跋焘站在摘星楼的护栏,向下面喝道。

“您既然敢做如此卑鄙龌龊的勾当,还怕世人知晓么?!”拓跋濬大声质问。

“快,堵住高阳王的嘴!”

拓跋焘又对江漓他们喝道。

拓跋濬虽然被绑,却飞身踢飞想来堵他嘴的御林军。

“皇爷爷,濬儿与倾城夫妻同命!同生共死!

你敢烧倾城,濬儿就敢毁了大魏!亡了天下!

天要亡我,我必逆天!神要灭我,我必诛神!!!”

“高阳王被桃花妖所迷惑,快堵住他的嘴!”拓跋焘又喝道。

不敢抗旨的御林军越来越多,最后堵住拓跋濬的嘴。

大祭司和太乙真人飞下来,早有他的爪牙在皇宫前的广场,筑起凤凰台。

此刻,万人空巷,全城人都出来,观看将要被焚烧的无心桃花妖。

老百姓都痛哭流涕的呐喊着:

“倾国公主是桃花仙子,不是桃花妖……你们不能烧她……”

皇帝不仅怕拓跋濬和拓跋余救人,又怕他们与顾倾城殉情。

下令将他们以玄铁链绑在石柱上,嘴里堵着棉花,防止他们胡言乱语之余,也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大祭司来到顾倾城面前,指着那些死去的人,还有冯熙以及那成千上万的将士降民。

他阴测测的在顾倾城耳畔传音:

“圣姑,陛下病入膏肓,唯有吃你仙身炼制的神丹,方能延年益寿。”

大祭司又看看那边筑起来,名为凤凰台的高台,太乙真人正将乾坤鼎旋出他的墟谷。

便见如拳头大小的乾坤鼎,一直飞旋,陡然变成一座屹立不倒的巨鼎,置于凤凰台上。

大祭司又冷森森道:

“看到了么,那便是炼制你的乾坤鼎,倾国公主若不舍身成仁,这所有被绑上的人,包括你当初求陛下释放的所有降民,都要被诛灭!”

顾倾城看看越来越多被绑的新子民,胸腔沉下了谷底。

义愤填膺的喝道:

“血魔,你将那些无辜的百姓都绑起来,你好卑鄙!”

血魔恬不知耻道:“以倾国公主一人,换取那么多老百姓的平安,倾国公主,死亦无憾吧!”

拓跋濬被绑在石柱上,血脉贲张,眸眼猩红。

一边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呜呜的大叫:

“倾城,你不要顾别人,你不能死……赶紧跑……”

他知道倾城脚下有陨石,是能逃离大魏的。

拓跋余也悲痛欲绝的吼叫:

“倾城,留得青山在,不要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

可是,倾城如何能顾一己生死,罔顾那么多无辜生命!

冯熙也大声喊道:“倾国公主不是什么桃花妖,所谓的妖,真正的妖是大祭司,是他妖言惑众,欺骗大家……”

“倾国公主,我们相信您不是桃花妖,您不要管我们……”

新子民们个个跪下去,痛哭呐喊。

顾倾城看着那么多无辜的老百姓,看着那些被射杀的亲人。

已是万念俱灰。

师傅,奶娘,风爷爷,铁爷爷,上官姑姑,秦姑姑……

还有王家屯那么多质朴而熟悉的面孔。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大山大叔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不惜拿她所有亲人,还有那些已经被释放的降民威胁。

蝴蝶谷的所有亲人,还有王家屯那些无辜的村民都枉死。

她不能再添无辜冤魂。

是她,累及那么多亲人惨死。

血,浸染了整个广场。

像巨幅的红绸,悲壮的飘荡。

千年情缘,万世劫殇。

难道这一切,便是她与拓跋濬相爱的情劫?

若真的是她与他相爱,带给她身边那么多人的灾劫。

那她,还是忘情绝爱吧。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拓跋濬,声音嘶哑的喊道:

“对不起,拓跋濬,我不能看着那么多人,再因我而死……”

她又回身看着冯熙和花木兰,凄然道:

“大哥,木兰姐,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妹妹,你不能死!”冯熙痛哭道。

“倾城,不要管我们,你快逃!”花木兰也泪流满面的叫道。

“倾国公主,你不能死,不要管我们啊……”

那些被捆绑,曾经的降民也呼喊着。

顾倾城抱起师傅的身体,抚摸着他一脸正气的面容。

可惜此刻,师傅却因她,胸口被射了数箭。

她把师傅身上的箭,一支支拔了出来,帮师傅缝补着伤口。

她的泪,汹涌而下。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落在师傅脸上。

“你们知道么,他叫慕容复,是北燕的医圣,是倾城的师傅。

倾城自小,受师傅谆谆教导,才懂得那么多医理。

这十几年来,师傅既像严师,又如慈父,栽培倾城成长。

可是如今,师傅却被城儿所累,被射得千疮百孔……”

她哭得泣不成声。

向师傅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顾倾城开口,所有人都静默无声,泪眼相看。

而后,她又来到奶娘身边,颤抖着手,将奶娘身上的箭一支支拔去。

将奶娘的尸体,和师傅的摆在一起,再帮奶娘缝补伤口,整理仪容。

她一边缝补伤口,却想起奶娘照顾自己的一幕幕,为她绣的折枝海棠和桃花衣裙,她的声音早已哽咽。

“她是我的奶娘,倾城自小没有娘亲,奶娘就像倾城的娘亲一样。

她虽然严厉,却是真心实意的疼我,含辛茹苦的照料我。

他们与我都没有血缘关系,却比嫡亲骨血更亲……”

她用手小心翼翼的给奶娘梳理鬓发,擦干净她脸上溅到的血迹。

而后跪在奶娘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哭得声音嘶哑,泪,早已浸湿衣裳。

此情此景,闻者心酸听者流泪。

就连那些围困他们的御林军和随时随地要射杀老百姓的弓弩手,都无不动容。

她又去整理铁爷爷和风爷爷,上官姑姑和秦姑姑等人的尸体。

还有王家屯那些熟悉却永远不能站起来的身体。

“这些,是王家屯的村民,他们朴实善良,与倾城非亲非故。

可是,他们总会把猎到最好的猎物,捕到最好的河鲜,地里最好的蔬果,送给小倾城……

如今,只因她们与倾城感情深厚,却惨遭横祸,是倾城对不起他们……倾城万死莫赎……”

她一个个的给他们磕头。

哭得声嘶力竭。

“这些人,与倾城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她带着哀求,对身边的御林军道:

“请把我这些亲人的尸体,都投进乾坤鼎吧。

我要与他们的魂魄相依,黄泉路上,与他们作伴。”

江漓看看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以眼神征求他们的意见。

乾坤鼎早被太乙真人摧动了九味真火。

熊熊烈焰,烧得附近都红彤彤。

仿佛烧红半边天。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视一眼,那些都是普通的凡人,在乾坤鼎里瞬间便会化作一股青烟。

也不会影响圣姑炼丹。

只要顾倾城肯心甘情愿的投鼎,也未尝不可。

于是对江漓点点头。

江漓便指挥御林军将那些尸体,都投进乾坤鼎。

那些凡夫俗体,果然在乾坤鼎中瞬间便化成一道青烟,飘于空气中。

“师傅……奶娘……你们别怕,等一会,城儿便来陪你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九十三章:舍身投鼎

第493章:舍身投鼎

顾倾城看着一个个化作青烟的亲人,陡然飞身,直飞上摘星楼之巅九重天。

皇帝的金甲禁卫见顾倾城往摘星楼飞来,早就紧紧护在皇帝周围。

顾倾城站在九重天,俯瞰着城中黑压压被捆绑着的那些老百姓,那些,都是要挟顾倾城就范的筹谋。

顾倾城长叹一口气,深深的看着她曾经的大山大叔。

禁卫们如临大敌,皇帝却向他们摆摆手,他们面面相觑,再自行退后。

“没想到,大山大叔也会对丫头,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股悲凉。

“是,是大山大叔,对不起丫头。”皇帝一脸愧疚。

顾倾城轻笑一声,遂在皇帝面前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大山大叔,若以丫头一命,能换回大山大叔的龙体康健,那丫头,甘愿一死。”

“丫头……你莫要怪大山大叔……”

一脸病容的皇帝,几乎无颜以对,哀痛愧疚道。

“丫头的大山大叔死了,世间上再也没有大山大叔了。从今以后,只愿陛下,能善待那些无辜的子民。”

顾倾城眸眼噙泪,万念俱灰的拜别皇帝,也与曾经的大山大叔绝别。

一转身,往下纵身一跃,如美丽蝴蝶般,翩翩飞下九重天。

摘星楼上的拓跋焘,看着像蝴蝶般翩翩飞翔的顾倾城,想到丫头说的大山大叔已死,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他们曾经情同父女,可如今,却恩断义绝!

“丫头……是大山大叔,对不起你……”

顾倾城飞落地上,又向冯熙跪下,含泪道:

“哥哥,妹妹走了,哥哥一定要活下去,千万不要想着,为妹妹报仇……”

冯熙七尺昂藏,哭得教人心酸:

“妹妹,你不能死……我们兄妹才刚刚重逢,你不能丢下哥哥啊……”

人们看得断肠,一个个不由得抹泪。

顾倾城即便心如刀割,也只能与哥哥别离。

拜别哥哥,再起身,去抱了抱被捆绑着的花木兰。

“木兰姐,你也要好好保重,帮我看着哥哥,让他不要报仇。”

“倾城,你不要管我们,我们都舍不得你……”花木兰哭得涕泪交流。

一旁的拓跋丕也扯着嗓子,一边抹泪,一边跺脚吼叫:

“倾城姐姐,你不能死!你快逃啊!……”

她向坏坯子露出苦涩的笑,遂又去到拓跋余面前,对他微微躬身。

“倾城走了,殿下保重。”

“倾城,你不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拓跋余看着顾倾城悲恸的哭道。

而后又对御林军爆喝道:“你们快放了本王,本王要与倾城同生共死……”

“殿下,倾城注定要负了你,你忘了倾城,也放过你自己吧。”

“倾城,你让我如何能忘了你!”拓跋余痛心的哭道,“你若死了,我也生无可恋了!”

顾倾城附在他耳畔,轻轻道:

“你要好好保重,老祖宗的嫡亲骨血,要延续下去。”

拓跋余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你知道?”他不无惊讶的问。

顾倾城微微点头:“河涧王当日,告诉了我。”

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却一直没拆穿他。

告别了其他人,最后,她才走到拓跋濬面前。

拓跋濬的侍卫,早被阻隔在外层,圣旨难违,他们也不能上来救走拓跋濬。

她含着浓浓深情的看着她的夫君,四目相视,两人只悲恸得无语凝噎,泪如雨下。

过了一瞬,顾倾城拿开拓跋濬嘴里的布帛,拥抱着他,主动吻上去。

两人吻得如火如荼,旁若无人。

半晌,顾倾城放开拓跋濬。

拓跋濬像疯了的挣扎,因为用力,整个人血脉贲张,脸涨得通红。

如星辰的眸眼,也变得猩红。

生怕他的倾城,一下子在他面前消失。

可是,他身上的玄铁链,却把他桎梏得不能逃脱。

“倾城,你不能丢下我!你是我的娘子,我们说好的,不离不弃,生死在一起!……”

拓跋濬声音嘶哑发哽,英雄泪滚滚落下。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拓跋濬,我们终究是情深缘浅,生生世世,都不能圆满。

我们遭受情劫之苦也就罢了,却连累那么多无辜枉死。

这一劫,在劫难逃,我必须死,否则死得人更多。

夫君,放了我,忘了我吧。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她艰难的说完,恋恋不舍的抚摸着眼前人的容颜。

别了,她的爱人。

似乎每一世,他们都劫难重重。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辈子,他们还会不会相遇,又是怎样的一段情劫。

她的泪,簌簌滚落。

眼看她即将要转身,离他而去……

拓跋濬只觉得心中像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从心腔一直钝痛到脑子,再到四肢百骸。

放了她?

忘了她?

这念头只要一想起,就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能放了她,能忘了她么?

他们的爱,已深入骨髓,和血液溶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千万年前,她就融进他的骨髓里,是他胸口那抹朱砂,要想忘记她……

除非把那抹朱砂剜掉,就像当初她把心挖给他。

可是即便胸口的朱砂能剜割,即便她剜了心,他们又真的能忘得了对方么……

拓跋濬看着将要去投鼎的她,痛得摧肝裂肺。

他泪水狂奔,却狠戾霸气的厉声吼叫:

“倾城,你我说好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天不可拆,地不可夺!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敢独自赴死,我立刻咬舌自尽,与你共赴鸿蒙!”

顾倾城顿住脚步,回身抬手往他身上麻穴一点,捏开他的嘴巴,重新将布帛堵在他的嘴上。

这样,他就不能咬舌自尽了。

假以时日,他也许就忘了自己,慢慢放下自己的。

不管有没有来生,她只愿他此生平安!

拓跋濬嘴里被堵,呜呜呜的吼叫。

想拿头撞石柱,却苦于被倾城点了麻穴。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顾倾城再轻轻将自己的樱唇,印上他的额头。

她泪流满面,语音哽咽,带着命令,却极尽婉柔的在他耳畔道:

“对不起夫君,恕我先行一步。你不能寻死,因为,我的魂魄,会回一揽芳华寻你。

若我在一揽芳华寻不到你,我的魂魄,无处依归,该飘到哪里,寻我的夫君。

所以,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在一揽芳华等我……”

顾倾城这般说,是不想拓跋濬自尽,自残。

拓跋濬拼命的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狂吼。

纵然再不舍,她也只得毅然决然的转身,一步步,离开拓跋濬。

她爱了千万年的爱人。

这时候,向阳街那个粥铺老板娘,端了碗桃花羹向她走来。

盛桃花羹的碗,依然是最金贵的琉璃碗。

她的眸眼,带着诡异的深邃。

老板娘的声音,诡异的响起:

“圣姑,人生太苦,你还是喝碗桃花羹,甜甜蜜蜜的,再上路吧。

这样,来生,你便不会有任何劫难和苦楚了。”

“圣姑?”

这老板娘知道她的前生?

顾倾城定睛看那老板娘,那老板娘的眸眼深蓝,竟似有股魔力。

她随着老板娘的眸光引导看向那碗桃花羹,看着那桃花涟漪跌宕。

那涟漪仿佛像个浩瀚的漩涡,她被旋了进去。

千载情缘,万世劫殇。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斗不过天命!

若来生他们没有灾劫,没有那么多无辜之人被连累而死,那即便面前的是忘情水,她又何妨喝下。

淡然微笑,接过老板娘的桃花羹,一口气喝下去。

想起那个陪自己喝桃花羹的秦少卿。

却不见他的人影。

也许,他不忍心来看自己赴死吧。

喝完桃花羹,她由衷夸赞:

“老板娘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这桃花羹,还是那么好喝。”

“谢谢圣姑夸赞。”老板娘诡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此刻,她发现老板娘其实是个漂亮的美人,不过她隐藏着自己罢了。

就像奈何桥的孟婆,也不过是以丑陋的外表掩饰她的美丽罢了。

而她们,竟是同一人。

别说月老有意,休提孟婆无情。

一个牵了情丝,一个断了红尘。

勿再念记永恒誓言,即便他与她的爱,都刻进骨髓里,又怎经得起天命捉弄。

既然来到人间,便是一趟风雨红尘,既然终要归去,便是雨打落花随它去。

好一个动人的红尘故事,不过是:桃花开来桃花灭,一花一树归尘埃。

顾倾城一张双臂,纵身跳进了乾坤鼎……

“公主……”

她的两个侍女,飞鸿飞雁,在她飞身跃进乾坤鼎,也随后紧追不舍,跟着她们的主人跳进去。

两姐妹顷刻间便化成灰烬。

“倾城!不要!!!”

拓跋濬和拓跋余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大叫。

“妹妹!!!”

“倾国公主!!!”

凤凰台附近所有人无不骇然,呼天抢地的喊叫,此起彼伏。

拓跋濬如遭雷击。

看着飞身跃进乾坤鼎的倾城,瞳孔一寸寸的放大。

在顾倾城跳进乾坤鼎那一瞬间,她听到拓跋濬惊天动地的嘶吼。

那般凄然的声音,令人能想象到那张俊美的脸上龟裂般的痛苦。

拓跋濬急怒攻心,狂喷出一大口鲜血。

将嘴里的布帛也飞溅出去。

摘星楼上,拓跋焘看见顾倾城万念俱灰的跳进乾坤鼎,也伤心得泪流满面,几乎站立不稳。

“丫头……对不起……是大叔对不起你……”

乾坤鼎旁的大祭司与太乙真人,见顾倾城终于心甘情愿的跳进乾坤鼎,脸上大喜。

太乙真人一挥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摧动着乾坤鼎内的九味真火。

血魔得逞的嘎嘎嘎的狂笑。

“娘子,你怎能言而无信,怎忍心丢下为夫……”

拓跋濬被粗大的玄铁链绑在石柱上,指关节咯咯作响,奋力挣扎着,眼眸中猩红的血丝疯狂的攀爬出来。

忽地再一口鲜血狂喷,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剧烈的悲恸,对着摘星楼的九重天,悲愤的怒吼:

“苍天已死!大道崛起!成王败寇!吾主沉浮!”

拓跋濬怒吼,声震四野。

拓跋濬口中的‘苍天已死’,意指与魔障沆瀣一气,昏庸的皇帝和瞎眼的老天。

‘大道崛起’,乃公道自在人心,正义不死,皇帝此举势必为天下所不耻。

道,也是仙界修真之根本。他若真的是那仙界神尊,必定会凌驾天界天帝之上。

‘成王败寇’,指皇权在手,无人敢责难,当权者可以为所欲为,而无权者却要任人鱼肉,他怒斥天地世道之不公。

‘吾主沉浮’,他是要告诉皇帝和天下人,乃至四海八荒六界九天,以后这个不公平的世道,必将由他主导掌控,扭转乾坤。

皇帝听了拓跋濬的怒吼,也不禁为之动容,心里惭愧。

但此刻,为了与天同寿,长生不老,他也顾不得什么真理正义了。

随着拓跋濬的怒吼,天穹随即噼噼啪啪的电闪雷鸣,风云变幻。

飓风骤然而至。

却将乾坤鼎的九味真火,煽动得更加热烈。

拓跋濬一边运功挣扎,血脉贲张,嘴里艰难的招呼玉蝉子:

“玉蝉子,快助我一臂之力!”

玉蝉子点点头,陡然变得越来越大,附着在拓跋濬身上,与他合为一体。

他们合二为一,岂是一臂之力,简直能力拔山河……

“啊!……”拓跋濬厉啸一声。

身体似龙腾,又似凤翔,更似虎啸。

如三神合体的神尊。

“嘣!嘣!嘣!……”

拓跋濬身上粗大的玄铁链被他挣扎断,铁链碎成数段飞溅起来。

“倾城……”拓跋濬狂吼一声。

扑过去第一时间想击碎乾坤鼎,救出顾倾城。

乾坤鼎乃上古神器,一经施法摧动,便如天地那般沉重。

他一己之力,却怎能撼动已经催发九味真火的乾坤鼎。

拓跋濬的眸眼被红彤彤的烈焰晕染,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唯有一颗心,在这巨大的钝痛中,分崩离析。

“娘子……你等等为夫……”

下一瞬。

在他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不顾生死的扑过来,却被御林军阻止中,便跟着顾倾城飞身跃进乾坤鼎。

“殿下……”

战英等人肝肠寸断的喊叫着,与御林军厮杀着。

皇帝正在伤心之际,又见他的皇孙跳进乾坤鼎。

他更加震惊的叫起来:“快阻止高阳王……救濬儿出来……”

皇帝摇摇欲坠,宗爱和禁卫赶紧搀扶。

跳进乾坤鼎的顾倾城,被烈焰舔舐包围。

随即听到拓跋濬那撕心裂肺的狂吼,胸腔仿佛被巨石压住,往深渊下沉。

红彤彤的烈焰在狂风中摇曳,疯狂的燃烧,将风起云涌的天幕也映得通红。

人们的尖叫声,啼哭声,响彻天际。

而她,已被烈烈的火焰包围,燃烧……嘴里能喷火……呼吸快要窒息……

须臾间。

却猛见出现在面前,身上荧光熠熠的拓跋濬。

拓跋濬一把将被火苗吞噬的倾城拉进怀里,以身体护着她。

“娘子,你我说好生死相随,共赴鸿蒙,你怎能丢下我独自赴死!”

拓跋濬狠戾的责备,却带着令人心碎的温柔。

铁血战神泪流满面,语音哽咽,仿若泣血。

“夫君,对不起……你快走,在一揽芳华等我……”

顾倾城拼命推开他,要将他推出乾坤鼎。

她瞧见拓跋濬身上熠熠的荧光,玉蝉子若隐若现的身子,知道玉蝉子附在拓跋濬体内。

又对玉蝉子大声道:“玉蝉子,快带你主人走!”

玉蝉子也被熊熊九味真火烧得气喘吁吁,一时却无能为力带走他固执的主人。

拓跋濬的手掌,五指陡然成爪,爪向自己的胸口,穿透皮肉,竟生生把他的心挖出来。

那颗五彩玲珑剔透的心,闪耀着熠熠光华。

此刻他的额头,痛得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拓跋濬,你要作甚?”顾倾城惊骇的问。

拓跋濬将手上的五彩玲珑心,缓缓摁落顾倾城的胸腔内。

紧紧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道:

“这是我们的心,你把心带好,下辈子……带着我们的心,再相聚……”

五彩玲珑心,在顾倾城胸腔内,更加富有生命力的跳动。

顾倾城看着拓跋濬痛苦的脸,心如刀绞。

他们相爱,真的会给对方带来无穷无尽的劫殇么?

她把手腕割破,将自己的血注满拓跋濬的胸腔。

看着奄奄一息,马上就抵受不住烈焰的拓跋濬。

带着命令对玉蝉子道:

“玉蝉子,赶紧带你的主人,回一揽芳华。

在那棵最古老的蟠桃树上,有枚心形的血蟠桃,你速去将血蟠桃安置在他的胸腔上。

兴许那样,他就有自己的心,就不会死了!”

“不……我不走……我要与娘子……同生共死……”

拓跋濬痛苦得脸庞几乎扭曲,他如今还能感受倾城的心跳,弱弱的呼吸。

却紧紧拉着顾倾城不放手。

乾坤鼎外战英等护卫,看着红彤彤的火海里,

一个舍命相护,一个生死相随。

“殿下与公主之情,百转千回,荡气回肠,感天动地,催人泪下啊!”

可是,侍卫们还不敢跳进去,因为,有可能殿下出来的话,他们还需要保护他们。

顾倾城的五彩玲珑心,回到自己的身上,仿佛也增添了无穷力量。

她陡然往拓跋濬身后击出一掌,对玉蝉子喝道:

“玉蝉子,快带你主人走!……去一揽芳华,把心换上!……”

拓跋濬和玉蝉子被她一掌,打飞出乾坤鼎。

他全身无力,向倾城伸着手,留恋而痛苦的眸子,流下血流。

世间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上地下,阴阳相隔,而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燃烧,却伸手够不着。

钻心噬骨的痛,在他骨髓里蔓延。

玉蝉子冲出火海,顺势一直飞,带着昏死过去的拓跋濬飞回一揽芳华……

不管如何,他得赶紧帮主人装上一颗心。

拓跋濬在乾坤鼎内挖心出来给顾倾城,外面的人只看见里面熊熊烈火,却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瞧见拓跋濬似乎依托着一只熠熠生辉的玉蝉,飞离此地。

战英等侍卫见高阳王果然被玉蝉暗托着出了乾坤鼎,他们又惊又喜,果不其然,殿下不会死。

玉蝉子飞往一揽芳华,他们一直追过去。

送走拓跋濬,顾倾城悲痛欲绝的坐在熊熊烈火中央,炽热的火焰燃烧着她……

乾坤鼎的九味真火,集合三味真火、南明离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紫薇天火、九天玄火、红莲业火、涅槃之火、幽冥鬼火。

九味真火能炼化世间万物,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何止炽热千万倍。

置身烈焰烤炼,烈火焚身的痛,钻心蚀骨……

而这**的痛,却远没有生离死别的痛来得更伤筋动骨……

广场上那些舍不得她的人,那些她以命换回自由的降奴,还有那些围观的老百姓,早已泪水奔流。

呼喊倾国公主的哭声,历久不绝……

而在她投鼎的那一瞬,百花敛蕊,天地间尽失颜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九十四章:神魔难辨

第494章:神魔难辨

五彩玲珑心回到顾倾城的胸腔里,千万年前的往事,仿佛更加的清晰了。

他们相爱了千万年,却备受情劫煎熬。

在熊熊烈焰中,似乎有一种强而有力的魔力,告诉她,他们相爱,只会伤害到对方。

要她,忘记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

才能摆脱那万世劫殇。

顾倾城体内隐藏的忘情水,泛滥成灾,倾泻而出……

返璞归真再也阻止不了忘情水,那些曾经的情爱,逐渐在她脑海里消失……

她骨髓里那位爱人,那些记忆,凝聚成小小的蟠桃花花骨朵儿,桃红的记忆,深埋在她的眉间……

九味真火越来越炙热,仿佛随时将她烧得灰飞湮灭……

“啊……”

顾倾城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叫声响彻整个皇城。

人们听得心疼落泪……

顾倾城被火海吞噬,全身红彤彤似火炭,在炼狱里沉沦。

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成灰烬,就要完全失去知觉之际,天空中翩翩飞来一只巨大银白蝴蝶。

围观在凤凰台附近的人们正惊骇的尖叫。

熠熠生辉的蝴蝶却一往无前的直往乾坤鼎内熊熊烈焰飞扑进去,覆盖在顾倾城身上,将她的身子紧紧包裹。

燃烧的顾倾城与银白蝴蝶合二为一,五彩光芒璀璨盛绽,在乾坤鼎内被九味真火冶炼……

五彩霞光,熠熠生辉,璀璨着原本灰暗的半边天……

凤凰涅,浴火重生。

可是,蝴蝶也能欲火,渡劫飞升么?

人们看见乾坤鼎附近的耀眼光华,都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倾国公主,便这般灰飞湮灭了?

当摘星楼的拓跋焘看见那银白蝴蝶出现,也吓得脸色骤变。

那正是当初那只冲破血茧的银白蝴蝶!

他在禁卫的保护下,来到乾坤鼎附近,惊骇的看着璀璨耀目的景象。

大祭司嘎嘎的笑道:

“陛下,方才那圣蝶,乃圣姑的另一个化身。即便圣蝶与圣姑合体,乾坤鼎能炼化世间万物,也能将她炼成神丹!”

“可是,乾坤鼎内,五彩霞光,照耀天空。那圣姑……”

拓跋焘看着乾坤鼎,既骇然,又带着无尽的心疼。

太乙真人身穿金丝银线道袍,单手执拂尘,一手竖于胸前,向皇帝行了个礼。

一副道貌岸然的对皇帝道:

“陛下,如今圣姑正在乾坤鼎内炼化,七七四十九天后,她化成神丹。

陛下吃了神丹便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大魏也千万年屹立不倒!”

拓跋焘被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之言所惑,于是只得忍痛阖上眼。

“丫头……是大叔……对不起你……”

乾坤鼎真的能炼化世间万物。

即便圣蝶包裹着顾倾城,她也觉得自己的元神就快要灰飞湮灭了。

陡然间,她觉得有把声音,缥缥缈缈的穿越九味真火,传到她耳畔。

“澄心味象,契合自然,心纳万物,坐忘守一,返璞归真。”

忘情水只能令顾倾城忘记她的爱人,其他事,她还是记得的。

顾倾城听过那把声音。

她记得那是太虚真人的声音。

“心藏太虚,神游八极。断念浮华,凝神碧落。”

在熊熊烈焰中,太虚真人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涤荡。

她安然静坐,浑然忘我,心纳万物,反而将九味真火,返璞归真,为我所用……

太虚真人飘渺的声音又继续缓缓传至她耳畔:

“麟凤涅不世出,极品神仙难修成。不识金鼎炼日月,争知火能定乾坤。”

太虚幻境的太虚真人,俯瞰着在乾坤鼎烈火中静谧安坐仙气缠绕的圣姑,嘴角终于泛起一丝宽慰的笑。

而后,一脸浩然正气的看着太乙真人和血魔。

“任你们机关算尽,不过为圣姑作嫁衣裳!”

阳春三月,本该春暖花开,春色满园。

可是,自圣姑纵身跳进乾坤鼎,被九味真火煎熬,风云变幻,天地间竟然百花凋零,花木枯萎。

不仅春意阑珊,还飘飘扬扬的下起鹅毛大雪,竟似数九寒冬袭来。

人们一片哀嚎,为倾国公主悲啼。

个个舍不得离去,风雪无阻,日夜守候在广场上……

拓跋被玉蝉子换了新的蟠桃心,身子还未恢复,便赶往乾坤鼎,只见熊熊烈火,她的倾城已看不见。

他想再度跃进乾坤鼎,却怎奈千军万马阻拦。

于是他平静的回到一揽芳华,盘膝坐在巨鹰崖上,不吃不喝,如同化石,等候着他娘子的魂魄归来。

而刘宋收到消息冒着飘雪飞奔赶来大魏的刘子业,飞身去乾坤鼎欲救倾城,却被血魔和太乙真人带人阻挡。

他虽是刘宋皇帝,却只能带着一队金甲禁卫入魏境,虽然吃过顾倾城半碗圣血,功力略增。

毕竟实力悬殊,怎敌大魏那么多人马,况且还有血魔与太乙真人?

一番厮杀,终究败下阵来。

因他毕竟是刘宋皇帝,在魏境杀了刘宋皇帝,只能令两国顷刻险入一场战争。

神丹还未炼成。

此时此刻,拓跋焘知道大魏与刘宋不能开战,否则柔然斛律卿为给顾倾城报仇,定会与刘子业联手,将大魏夹击。

于是只能让血魔与太乙真人将他们击退。

“城儿!!!……”

看着乾坤鼎熊熊烈焰,却无法挽救顾倾城,刘子业泪如雨下,捶胸顿足,直心疼得仰天狂啸。

厉啸中,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满头青丝瞬间变白发,如银河狂泄九天,飞花溅玉。

只见他一把抠出自己的两个眼珠,弃于地上,不顾血流满面,迅速将脖子上那耀神珠摁回其中一个眼眶内。

众人正不知他到底为何,要生生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陡见他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小木剑,木剑逐渐变大变长,直指苍穹。

血魔与太乙真人一见他手上的木剑,都惊叫起来。

“若木剑?”太乙真人震惊道。

“他前身乃魔尊彼岸花,有上古扶桑神木,不足为奇!”血魔狠狠道。

相传盘古开天地,九州境内有神山,神山汤谷有株高几千丈,宽几千丈的巨桑神树。

此神树上通青天,下达地泉,盘根错节,虬枝峥嵘,同根偶生,互相依偎,搀扶生长,故曰扶桑,又名若木。

拓跋焘看着一头白发的刘子业,又问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他那是想干嘛?”

大祭司嘎嘎嘎的狞笑:

“数万年前,他曾以若木引戾气,刺穿苍穹,成为魔尊,如今怕是故技重施了。”

人在绝境中逼发的潜能,果然是无可估量的。

刘子业剑指苍穹,仰天疾呼:

“日出东方!

照我扶桑!

若木为凭!

完璧归赵!

耀当返!

彼岸花开!”

风雪中的天穹,陡然乌云,风起云涌,闪电在他的扶桑若木剑上,噼噼啪啪的响起来,直通九天。

在他的呐喊声中,苍穹裂开,一只湛蓝的天眼,闪烁着耀眼幽光,自苍穹俯冲而下。

至刘子业头上,速度遂变得缓慢,徐徐回落到他的一只眼眶中。

两只耀神珠,在他的眼眶中,竟然严丝合缝,果真是完璧归赵。

刘子业身上狂妄不羁的魔性汹涌而出,湛蓝的瞳仁美轮美奂。

而他的额间,瞬间盛开一朵红彤彤妖冶绚丽的彼岸花。

刘子业不知是悲是喜的狂笑着……

血魔惊骇道:

“彼岸花当年给圣姑抠了一只眼珠,后来又为她将另外那只眼珠剜去补天,导致魔界沦陷。

如今为了圣姑,竟又把他的耀神珠召回了!”

太乙真人震惊道:“那他岂不……”

“对!彼岸花,再次成为魔尊了!”血魔咬牙切齿道。

当然,除了血魔,那些凡夫俗子,谁也估计不到,那只天眼,竟是彼岸花另外一只眼睛。

数千年前,他为小蝴蝶剜了一只眼睛,而后来又为了她剜了另一只眼睛补天。

那一口混沌浊血喷出,他不惜生生抠去自己眼珠,以上古神木扶桑,将那只天眼引渡回自己身上,引出潜藏在他体内的万古魔性。

此刻失去耀神珠的苍穹再次破裂,失去颜色的天地,更加飓风大作,如龙卷狂风一般,将地上东西卷飞。

而四方八面的妖魔哀嚎,魑魅魍魉,蠢蠢欲动,随时破界而出。

人们吓得尖叫起来……

“刘子业成魔了?”

就连拓跋焘也在禁卫的保护下,吓得倒退远离。

刘子业本想去摧毁乾坤鼎,无奈乾坤鼎一经施法,九味真火便会足足燃烧七七四十九天。

即便他跳过去,也顷刻间灰飞湮灭。

刘子业状如疯癫,白发飞扬,带着痛心,开山裂石的怒吼:

“我本佛心向菩提!

奈何菩提惹尘埃!

神鬼难辨佛非佛!

人性泯灭魔非魔!

菩提蒙垢渡菩提!

天下不仁诛天下!”

拓跋焘眼见苍穹破裂,天地一片肃杀,刘子业已然成魔,妖魔鬼怪似要破界而来。

他惶恐的看着妖冶无匹的刘子业,深深提口气,大声喝道:

“你这魔头,还敢毁天灭地不成?!”

刘子业千丈白发迎风飞扬,觎觎血魔,又睥睨拓跋焘。

再一字一顿,狂傲道:

“我若成神!

天下无魔!

我若成魔!

神奈我何!”

他妩媚霸气到极致的眸光,再横扫一眼黑压压的大魏御林军,豪气干云的怒吼:

“神已沽名钓誉,唯魔拯救苍生!

若圣姑涅重生,天下万物,皆大欢喜!

若圣姑灰飞湮灭,六界生灵,斩尽杀绝!”

刘子业狂傲不羁的掷下话,令人震耳欲聋。

双手挽狂澜,将凛冽飓风揽入怀中,再击打向御林军。

黑压压的御林军被他的魔掌狂风,像残叶一样扫得飘飞。

在他狂笑声中,在人们还在惊骇中,飞身离开大魏。

他的金甲禁卫,回过神来,赶紧追随。

刘子业离开魏境,回去立刻厉兵秣马,集结精锐,准备随时向大魏开战。

刘子业当日登基,便鸩杀了他父王最疼爱之子刘子鸾。

如今更将皇族中那些不满他,欲取而代之的皇叔们,还有他瞧着不顺眼的大臣贵族们,几乎斩尽杀绝。

手段残忍到了极致!

刘宋皇朝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刘子业疯魔狂悖,刘楚玉与其血脉相连,也跟着成魔**,甚为不满的对刘子业道:

“我与陛下,虽男女有别,却一母同胞,陛下拥有美人千万,花团锦簇,而我却独有驸马一人,穷极无聊,何其不公!”

“确实不能冷落了皇姐。”刘子业微微颔首。

随即,将建康城所有美男子召来任刘楚玉选为面首。

拓跋焘经刘子业这一气一闹一吓,彻底病倒在床上。

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大魏早已经天翻地覆,帝皇更迭。

大魏皇帝拓跋焘被刺杀驾崩,而拓跋被冠上弑祖罪名。

此事有御林军总管江漓等禁卫亲眼目睹为证。

拓跋恼恨皇帝火烧他的挚爱,弑杀自己皇爷爷,有复仇动机,所有人也觉得无可疑之处。

拓跋余为父皇报仇,立刻自封为帝,举兵上一揽芳华围剿讨伐拓跋。

拓跋一直不吃不喝,嘴唇干裂,岿然不动的阖眼静坐巨鹰崖,如同行尸走肉,根本未从丧失倾城之痛中走出来。

一揽芳华杀声震天,战英等护卫背水一战,且战且退,直退到高阳王面前才停下来。

“捉拿弑祖逆孙拓跋……”

捉拿他的喊叫声震耳欲聋,还有那些刀剑也晃眼得很。

拓跋余看着泰山崩于前却岿然不动的拓跋,怒声喝道:

“拓跋,你还在装死吗?!”

半晌,拓跋终于睁开眼睛。

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人马,坐在銮驾上皇帝装扮,威风凛凛,却也杀气腾腾的拓跋余。

心如死灰,依然一言不发。

“拓跋,你忤逆弑祖,朕今日便要将你绳之以法!”

拓跋余坐在銮驾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拓跋。

“忤逆弑祖?”

拓跋眉心轻跳,嘶哑的声音轻轻吐出,略显惊讶。

再缓缓阖眼,皇爷爷也该死了,早该去向倾城赔罪了。

战英见高阳王心如死灰,不为自己争辩,实在忍不住了,对拓跋余怒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拓跋身体虚弱,看也不看拓跋余,嘴里再吐出轻飘飘的一句:

“陛下到底是谁所杀,你心知肚明!”

他语气不惊不咋,不悲不喜,仿佛世间上万事万物,谁生谁死都与他无关。

“天道沦丧,人心思变。连曾经孝顺的贤长孙,也忤逆弑祖。朕虽不忍再骨肉相残,但不得不秉公执法,否则巍巍大魏,百年威仪何存!”

拓跋终于睁开一丝眼缝,觑觑他浩浩荡荡的军队,再阖眼:

“天道在德,不在阴谋诡谲,不在兵强马壮,不在坐拥天下!”

他的声音虽轻,却也掷地有声。

天下最大的敌手,是你步步进逼,而他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

拓跋余气得紧握着拳头。

手轻轻一挥,眼睛禁卫就要去捉拿拓跋。

可是战英他们如何肯退开,让拓跋余伤害他们的殿下。

一众护卫早仗剑挡在高阳王面前,像一堵坚实的人墙。

战英怒道:“高阳王殿下没有弑祖,你们休想冤枉殿下如此大罪!”

江漓也护新主,对战英怒斥:

“战英,你不过区区侍卫,有何资格与陛下抗辩!”

“我只知道,高阳王殿下这些年为大魏开疆拓土,披肝沥血,鞠躬尽瘁。今日却要栽上弑祖罪名,无辜受戮,南安王殿下,您就不怕天下非议吗?!”

战英瞪着拓跋余质问。

“大胆战英,陛下已继位为帝,你还敢呼陛下从前封号?!”江漓剑指战英。

凌云和龙飞等人也叫道:

“什么陛下,我们殿下还未同意呢!”

“名不正言不顺,就自称为帝,也不怕夜里睡不着!”

拓跋余看着拓跋那些侍卫,对拓跋冷笑:

“儿,你果然养了一群忠心的狗啊!”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拓跋如老僧入定般淡淡道。

战英见拓跋余不会善罢甘休,而高阳王根本不在乎生死,甚至一心求死。

他又拦了拦凌云他们,放软口气,对拓跋余道:

“战英人微言轻,这些年忠心侍主,还是要向陛下讨个恩典,若陛下非要除了高阳王这个眼中钉,扬威立信,就拿战英开刀吧!”

“你以为朕,会姑息你们这些马前卒吗?!”拓跋余眯缝着眼睛看着战英他们。

“高阳王殿下这几位近侍当中,凌云资历最浅,陛下要杀要刮,就从凌云开始吧!”凌云也大义凛然道。

“不,龙飞最得殿下信任,陛下要杀人立威,就从龙飞开始吧!”龙飞也视死如归道。

拓跋余的龙渊剑,毫不留情的插进战英他们的胸膛。

当拓跋余的剑,就要刺向拓跋胸膛时,拓跋依然阖着眼睛,一脸的幸福,嘴角噙笑:

“娘子,为夫来了。”

拓跋余气得咬牙切齿:“拓跋,你想死,想去见倾城?朕偏不让你如愿!”

拓跋终究成了拓跋余的阶下囚……

第四百九十五章:涅槃重生

第495章:涅重生

血魔和太乙真人因有先帝圣旨,名正言顺以诛灭妖女之名,守候在乾坤鼎炼化圣姑。

数万年来,六界纷纷寻找玉蝶桃花宴。

所谓的玉蝶桃花宴也就是圣姑圣体仙胎淬炼的神丹。

如今,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就快能品尝神丹了。

吃了圣姑淬炼的神丹,就能成为六界至尊,六界生灵乃至魔尊彼岸花,也将俯首称臣。

每时每刻,他们都是兴奋的。

算算日子,七七四十九天已到,九味真火已停歇。

太乙真人与血魔激动的相视一眼,便待开鼎取神丹。

陡然……

“嘭!!!……”

一声石破惊天的巨响,乾坤鼎自里面被炸飞,碎片飞溅向四周。

血魔与太乙真人正喜滋滋的靠近乾坤鼎,被炸飞的乾坤鼎碎片砸中。

烟雾飘渺间,紧接着,里面飞出来的人打出双掌,将太乙真人和血魔打得像飘絮一样飘飞。

啪!啪!!!

他们俩重重拍落地上,筋骨尽碎。

破鼎而出的顾倾城仰天长啸,啸声尽处,人们只看见倾国公主一身熠熠生辉的银白蝴蝶舞衣,纤尘不染,如横空出世的神女,傲然伫立在飘渺烟雾间。

长长的秀发被风扬起,衣袖猎猎,美到极致的张扬魔魅,震慑着所有人。

七七四十九天,她已在九味真火的淬炼下,华丽丽的,炼成不死不灭之身,拥有回天之力。

她原本只是淡蓝的眸眼,如今更如华丽神秘的蓝宝石,美得璀璨夺目。

整个人像出世神佛,惊天地,泣鬼神。

圣姑破鼎而出,原本凋零敛蕊的百花重开,失去颜色的天地,一下子恢复色彩。

只是苍穹破损,依然飓风肆虐。

血魔与太乙真人五脏六腑筋脉尽碎,口中狂吐鲜血。

血魔不敢相信的瞪着顾倾城,像见了世间上最恐怖的事一样,一脸骇然,艰难道:

“怎么可能这样……乾坤鼎……怎么不能将她炼化……”

太乙真人也惊骇的瞪着顾倾城,惶恐的叫起来:

“乾坤鼎乃上古神器,神仙都难免一死,即便是圣姑,也能将其炼化啊!”

乾坤鼎再厉害又如何,她已能扭转乾坤。

忘情水,让她忘记所爱之人,却忘记不了她的仇恨。

这两个魔障,杀了她那么多无辜亲人和老百姓。

还想将她炼神丹?!

太乙真人和血魔见势不妙,在惊骇中挣扎着,还想逃遁。

顾倾城又飞旋出戒指上的蟠桃花。

这次,她拥有回天之力,能将乾坤扭转,蟠桃花的威力自然也随之飙升。

漫天熠熠光华,唯美的蟠桃花,将太乙真人和血魔拦截。

只见她玉手轻扬,再打出一记九味真火,顷刻间将那两人化成灰烬。

这时候,缥缈云端上,太虚真人焦灼的对顾倾城道:

“圣姑,彼岸花已取回他当年填补苍穹的耀神珠。

如今苍穹再度破裂,圣姑赶紧补天,否则六界苍生,将陷入万劫不复!”

顾倾城抬眸看看那破损的苍穹,又看着太虚真人,以为要以她自身去补天。

“我补天?”

“圣姑涅重生,已拥有回天之力,能扭转乾坤,自然可以补天。”

“何谓……回天之力?”

她根本不知自己已拥有什么灵力。

“若洪荒之力能使天地分开,毁灭一切;那回天之力,就能使天地重组,创造一切!

世间万物,破坏容易,守护不易!分开容易,重组不易!

所以,回天之力,比洪荒之力,更加无穷无极!”

“那我该如何补天?”

“古有女娲炼石补天,圣姑当以缥缈浮云为布,五彩圣血为引,九味真火淬炼,便可炼出青天,修补苍穹,重塑天象!”

顾倾城听罢太虚真人之言,随即冲天而起。

卷来一片片浮云,染上自己的五彩圣血,摧动身上的九味真火,以回天之力淬炼……

不久,便淬炼出一片碧海蓝天,手托青天,将其送上三十三重离恨天,修复那破损的苍穹。

竟然严丝合缝的,把那破裂的苍穹补上。

苍穹补好,飓风阴翳逐渐散去,天上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涅重生的倾国公主,重新回归,自九重天徐徐下降,一如华丽丽的神女下凡尘。

能欲火重生者,可不就是神仙?

老百姓惊骇之余,欢天喜地的疾呼:

“神女下凡啊……”

“神仙,是神仙啊……”

“凤凰涅,浴火重生,竟然是真的啊!”

“原来倾国公主,竟然是神仙下凡……”

“当然了,不是神仙,怎能在乾坤鼎烈焰中安然无恙啊……”

人们争相观看,看着纤尘不染,惊才绝艳的倾国公主,顿觉自惭形秽,渺小如蝼蚁,虔诚的匍匐拜倒。

“妹妹……”一直苦守在广场却被御林军远远拦在外面的冯熙,喜极而泣。

“倾城……”冯熙身旁的花木兰也高兴得抹泪。

“神仙姐姐……”拓跋丕和铁铖又惊又喜的叫着。

这时,御林军将人群押后,腾出一条大道。

有个人狂喜的疾奔至倾国公主面前,惊喜的扶着她的肩膀,大喜过望:

“倾城,真的是你,你竟然安然无恙,太好了!朕就相信,你一定能化险为夷,果然,老天爷有眼!”

顾倾城眉宇轻颦,额间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更加娇艳,令天地失色。

“……你是南安王,拓跋余?”

顾倾城有些迟疑,他为何自称朕了?

难道他做了皇帝?

那曾经的大山大叔呢?

“倾城,怎么了,难道,你不认识朕了?”

拓跋余震惊的握着她的手臂。

顾倾城身体顿时抗拒的震开他。

看着拓跋余,呐呐道:“我确实觉得有些记忆模糊,但我记得拓跋余是南安王,不是陛下啊。”

拓跋余释然的笑笑。

随侍在拓跋余身后的御林军统领江漓,闻言躬身拱手道:

“启禀倾国公主,先帝被逆贼拓跋刺杀,南安王已于一月前登大宝,如今乃大魏皇帝。”

“……大山大叔,死了?”

顾倾城一瞬的震惊,随即掠过一丝悲戚。

虽然是大山大叔逼她跳进乾坤鼎,可是她也因祸得福。

他被人刺杀,她心里顿觉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父皇被拓跋所杀,朕临危受命,才登上九五之尊。”拓跋余沉痛道。

顾倾城一脸茫然,又有些惊愕和愤懑:

“拓跋是谁,竟那么大胆,刺杀了先帝?”

拓跋余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拓跋。

直至他确定,倾城澄澈而茫然的眸眼,没有一丝做作,真的不知道拓跋是谁,他嘴角露出得逞的浅笑。

再试探的问:“倾城,你不知道,拓跋是谁?”

顾倾城错愕的摇摇头,眨巴着璀璨透彻的眸眼,反问:

“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么?”

“对,拓跋只是个弑杀陛下的魔鬼,你不必知道他是谁。”拓跋余心里窃喜。

顾倾城眉梢眼底,带着浓浓不舍,不胜唏嘘:

“虽然陛下命血魔和太乙真人将我炼化,但陛下终究是我的大山大叔,他被那拓跋刺杀,倾城心里也很难过。”

拓跋余心里大喜,看来倾城只是忘记了有关拓跋的一切事情。

其他事,她还是知道的。

“倾城,大祭司和太乙真人竟敢将你焚烧,若非他们手里有先帝的圣旨,拿着鸡毛当令箭,有恃无恐,朕早命人将他们诛灭了。”

拓跋余带着愧疚,痛心疾首道。

而后又拉着顾倾城的手,柔声道:

“所幸天可怜见,你终于逃过一劫。是时候,朕要昭告天下,我们举行大婚了。”

顾倾城又轻轻凝眉,愕然的问:“我记得,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啊。”

拓跋余轻轻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笑道:

“我们那个娃娃亲的婚约,确实是解除了。

但朕当时曾经说过,要以真心追求倾城,后来我们也相爱了。

你被血魔逼进乾坤鼎前,怕朕与你殉情,还与朕约定,让朕在一揽芳华等你呢。”

顾倾城璀璨夺目的眸眼,忽闪了几下,美得天边的云彩都黯然失色。

她确实记得,有个人与她难舍难分,她嘱咐那人在一揽芳华等她。

但她不能确定,那个模糊的人影,是不是拓跋余。

难道,解除娃娃亲后,他们真的又相爱了?

“是这样的么?”她有些茫然。

“当然。”

拓跋余捉着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吻了吻。

她确实约了那个人在一揽芳华等她,她记得蟠桃姥姥在一揽芳华,她还想去看看蟠桃姥姥。

她的手,轻轻缩回来,轻飘飘道:

“我……我想去一趟一揽芳华……”

“好,朕陪你去。”

拓跋余牵着她的手,两人飞往一揽芳华。

顾倾城被乾坤鼎九味真火冶炼之时,天地间的花草树木都凋零。

即便是一揽芳华的蟠桃花,也不能幸免。

而在她重出乾坤鼎后,宛如枯木逢春,天地间又春意盎然,百花齐放。

一揽芳华的蟠桃花,也重新长满枝桠,开得灼灼耀眼。

拓跋余与她共骑在雪驹上,在她身后拥着她,驰骋在一揽芳华的花间树荫。

顾倾城微微阖眼,此情此景,确实很是熟悉。

她虽然记不得那人的样貌,却记得那雪驹,还有那龙涎香的清冽馨香。

是的,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她忘记拓跋余与拓跋身上都有同样的龙涎香。

他们来到那邀月亭,又行至那凌空漂浮的巨鹰岩。

拓跋余拥着她,看着眼前那盛世娇颜。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着他。

他忍不住就想吻下去。

顾倾城却像条件反射,带着羞赧的,轻轻的躲开了。

拓跋余也不介意,激动的仰天长啸,看着瀑布的方向,意气风发的喊道:

“你们都看到了么?倾城终究是回到朕的怀抱,马上就要成为朕的皇后了!……”

许是拓跋余那气震山河的呐喊,瀑布的水雾更加激烈。

顾倾城看着那雾气氤氲的飞瀑,微微阖眼。

她记得,那个人与她在此弹琴,教她与琴为介,琴出如飞刃……

“倾城,怎么了,是否又想起,我们当日在这里,我们一起弹琴了?”

拓跋余喜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顾倾城睁开双眼,微微浅笑,轻轻点头。

“等我们大婚后,一有空闲,朕就与你来这里弹琴可好?”

拓跋余拥着她,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好。”她软软道。

随即,她又想起,他们在这里悄悄举行婚礼,对着天地交拜……

“你方才说大婚?”顾倾城又迟疑的道,“我好像记得,我在这里与什么人……”

她还未说完,拓跋余便笑着打断她的话。

“你是说,那次我们在这里成亲?”

顾倾城心道:原来她真的与他在这里成亲了呢。

拓跋余微微摇头:“那次是我们悄悄成亲,虽然拜了天地,但还未昭告天下,不算正式大婚。”

“哦。”她默默点点头。

随即,拓跋余充满希冀道:

“如今朕已是九五之尊,朕要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后,朕要正式给你一个最轰轰烈烈的大婚。”

顾倾城看着含情脉脉的眼前人,也流露出甜蜜的轻轻点头。

随即,拓跋余又运功,对着那瀑布方向,朗声道:

“天地为证,朕一定会好好爱皇后,千年万载,恩恩爱爱!……”

拓跋余的话音落下,远处的水雾更加氤氲,几乎溅湿了他们的衣裳。

拓跋余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

一把将顾倾城抱起来。

这次,倾城也不挣扎着下来了。

身后的水雾,更如汹涌澎湃的海浪,更加激烈的追逐着他们……

“我要去看看姥姥了。”顾倾城在他怀里道。

拓跋余有些迟疑,最后点头:“姥姥是咱们的老祖宗,咱们自当去拜谒。”

她记得蟠桃姥姥在一棵巨大的蟠桃树上,很容易就找到那棵树。

她的眼前,仿佛能看见蟠桃姥姥在树身上,她欢快的拥抱着姥姥。

“姥姥,这些时日,您是否也担心我了?”

有枝叶微微向她弯来,颤抖的抚摸着她的脸庞。

仿佛蟠桃姥姥心疼的抚摸。

而顾倾城的上空,洒起了蟠桃瓣。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像是桃花雨。

很唯美。

可是顾倾城却觉得很心酸。

莫非蟠桃姥姥哭了么?

“姥姥,您是哭了么?小倾城也好想你喔……”顾倾城含泪道。

拓跋余看着那硕大的蟠桃树,竟不由自主的生出怯意。

硬着头皮的跪在蟠桃树跟前,惴惴道:

“老祖宗,余儿给你磕头了。”

便在此时,他头上的蟠桃花枝狠狠向拓跋余抽去,痛得他跳起来。

“老祖宗,您是怪余儿没保护好倾城吗,是余儿不好,让倾城受苦了。”

拓跋余话音刚落,蟠桃花枝抽得他更加凶狠了。

“老祖宗,余儿是你是嫡亲血脉,您不能打余儿啊。”

更多的蟠桃花枝“噼噼啪啪”的鞭打着拓跋余。

“老祖宗,您就饶了余儿吧……”

不管拓跋余如何求饶,老祖宗就是不放过他,蟠桃花枝甚至把他缠起来,吊在树桠上。

拓跋余吓得赶紧向顾倾城求救:

“倾城,老祖宗肯定怒气未消,怪我没照顾好你呢,你快求情,让老祖宗放了我。”

顾倾城看看可怜兮兮的拓跋余,再软软的对蟠桃树笑道:

“老祖宗,他毕竟是您的嫡亲骨血,您就原谅他吧。”

过了半天,蟠桃花枝还是没有松绑的意思。

顾倾城素手轻挥,蟠桃花枝才松开拓跋余身上的束缚。

第四百九十六章:以假乱真

第496章:以假乱真

拓跋余惊魂甫定,不敢再久站蟠桃树前,再弯腰背起顾倾城,往一揽芳华殿宇游廊走去。

“看看,老祖宗还是最疼你,咱们同是她老人家的嫡亲血脉,她却最宠你。”拓跋余不无感慨道。

“是啊,老祖宗任何时候,都当我是心肝宝贝。”顾倾城甜甜道。

顾倾城眼前又涌起被那人背着,那宽阔浑厚的脊背,真的好舒服。

但如今的背脊,好像瘦削了些。

她轻轻抚摸他的肩膀,浅声问:“你,最近是否瘦了些?”

拓跋余放她下来,眸眼里全是悲恸,喟叹的点点头:

“你被逼投身乾坤鼎,朕也随你跳进去,本想与你殉情,却被你推了出来。

后来朕想到你要朕在一揽芳华等你,又不敢寻死了。

但整整七日,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实在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整整瘦了一圈……”

拓跋余说的这些话,有一半真一半假。

与她一起跳下乾坤鼎殉情的是拓跋,与她相约一揽芳华的也是拓跋。

而当拓跋余看着顾倾城被逼跳下乾坤鼎,他也真的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真的整整七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直至七天后,他终于像睡狮醒来,毫不犹豫的让宗爱杀了皇帝,嫁祸拓跋。

让江漓等人为证,扬言是拓跋为了报复皇帝逼死倾国公主,而弑祖杀了皇帝。

拓跋虽然被玉蝉子换了一颗血蟠桃果,能够活过来。

活过来的拓跋赶回乾坤鼎,又想跳进去与倾城生死相随。

却被成千上万的御林军挡住。

他几乎杀红了眼,杀得浑身是血,最后还是被玄铁链捆绑起来。

却死也不肯离去,悲痛欲绝的守护在乾坤鼎旁边。

他坚信,他的倾城,不会死!……

他们还约好,在一揽芳华等她回来。

他不吃不喝,整整过去七天,嘴唇都开裂。

看着燃烧了七天七夜的九味真火,他最后,还是以为倾城已经化为灰烬。

失去倾城的痛苦,教他生不如死。

他回到一揽芳华,等候倾城的魂魄来相依。

即便被拓跋余嫁祸他杀了皇爷爷,他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将他捉拿,沦为阶下囚。

任其宰割!

许是死了,便能与他的倾城相聚了。

而拓跋余,铲除了最大的劲敌拓跋,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登上九五之尊。

还一并把废为庶人的拓跋翰和赫连皇后处死。

顾倾城看着仍然带着深深悲恸的拓跋余。

“对不起,我令你担心了。”顾倾城轻轻低喃。

拓跋余拥着她,怦然心跳。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这种美妙的感觉,又重新回归,他心里的幸福,难以言表。

炙热的吻,便欲覆盖她那两片桃花瓣。

可是她还是像抵触的,含羞嗒嗒的将他推开。

“我们已然成亲,你早就是我的娘子,为什么还害羞?”他激动的拉着她索吻。

她还是羞赧的躲避:

“你方才不是说,咱们只是悄悄成亲,我们还未大婚。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大婚后,才吉利……”

她最后的声音,很浅。

那羞答答的容颜,却更加勾魂摄魄。

“好,那我们立刻回宫,即刻昭告天下,宣布我们大婚!

朕要以鸾驾凤仪,十里红妆,最隆重的婚仪,迎娶皇后!”

顾倾城略为沉吟。

“我出嫁,总不能在皇宫出嫁吧。我想留在一揽芳华,在一揽芳华待嫁。”

拓跋余眸光聚敛,带着一丝心虚,不大放心的看着她。

少顷,见她执意,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顾倾城见他对自己百依百顺,便开心的笑了。

眼睛弯得像月牙儿,露出洁白细腻的贝齿。

像个娇憨的孩子。

拓跋余更加如饮蜜糖。

一向阴沉莫测高深的脸,容光焕发。

仿佛这二十多年的阳光,都攒在了这一刻绽放。

他们回到寝殿。

她看着殿内,忽然灵光一闪:

“我记得,你当时吃那秦少卿的醋,做了很多长袍,就在……”

顾倾城眸光浏览了一圈寝殿,去找那放衣裳的地方。

拓跋余已经含笑看着里面的衣帽间:

“是啊,朕当时吃醋,一下子做了足足十几件,各种素雅颜色都有,就挂在里面的衣帽间。”

顾倾城浅笑着点点头:“你呀,就是千年老醋,连秦大哥的醋也吃。”

“你不是喜欢秦少卿的儒雅么,难怪朕会吃醋!”

“秦大哥确实儒雅英俊,可我只把他当大哥呀。”顾倾城微嗔。

她一颦一笑,都令拓跋余沉沦,挪不开眼睛。

将她拥进怀里,想要吻她的时候,顾倾城早已像蝴蝶般飘走。

“好吧,就等我们大婚!”拓跋余长吁口气。

又含笑道:“那你帮我换衣袍。”

顾倾城点点头。

两人进了衣帽间。

拓跋余让她帮他选件长袍。

顾倾城看着那些长袍,最后,还是给他选了浅蓝色的那件,为他穿上。

她看着眼前人,微微蹙眉。

她记得他以前,穿月白色最好看。

为何,如今,反而是这蓝色,最与他般配?

他们离开寝殿,途径书房。

顾倾城看着墙壁,脚步一顿,她记得上面,本来有几幅她的画像。

可是如今,墙壁上却空空如也。

拓跋余叹口气,不无惋惜道:

“这段时日,朕新登大宝,忙于国事,一揽芳华居然闯进贼了,还将我给你画的那几幅画像,统统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顾倾城也不禁惋惜,“连我的画像都偷,许是个淫贼呢!”

拓跋余听到顾倾城说闯进来的是淫贼,脸色陡然大。

脸上的笑变得僵硬。

“那个,等我们大婚,朕腾出时间,一定抓住那偷画的……恶贼,把画像追回来!”

他总算把淫贼改成恶贼。

“罢了,不就是几幅画么,以后你再帮我画就是了。”顾倾城微笑道。

拓跋余眸眼又有些迟疑:他确能作画,但要像拓跋那般,能将她画得惟妙惟肖,却是不易。

忽然,她的肚子咕咕叫,抚摸着肚子,欢脱的拉着拓跋余往厨房走去。

“我肚子饿了,你给我做些好吃的吧。”她娇憨道。

看着她像个孩子般撒娇,拓跋余心醉神迷。

可是,当他看到厨房琳琅满目的厨具,就手足无措了。

见他还不去动手,她眨巴着亮丽的眸眼。

“……你不是说过,一辈子给我做饭的么?”

拓跋余的额头骤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际,他的近身侍卫马云走进来。

先给拓跋余和顾倾城行礼,而后轻轻道:

“陛下想给倾国公主一个惊喜,做的那些糕点,末将已然在巨鹰崖布置好了,陛下和公主就请移驾吧。”

拓跋余这才如释重负:

“……是啊,朕一直坚信,你能历劫归来。

每日给你备下糕点美食,如今,你早饿坏了,咱们去品尝吧。”

马云做事细心,知道倾国公主浴火重生,陛下与公主上一揽芳华,早已细心的在巨鹰岩上,布置了精美糕点美食。

在巨鹰岩坐着,能最好的观赏氤氲的飞瀑。

而当他们双双坐在这里,享受美食的时候,那本来平静些的水雾,又变得格外的激烈了。

拓跋余细心的照顾倾城,甚至拥着她,还夹着糕点亲自喂她吃……

当拓跋余相拥,顾倾城总会不期然的与他保持距离。

顾倾城吃着这些精美的糕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拓跋余陪她一起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非常优雅。

顾倾城脑海里,却竟然有他大快朵颐的吃相。

虽然没看清他的脸,只是瞧见他欢脱的吃相。

心里不免感慨:大抵做了皇帝,太多繁琐礼仪,一切的旧习,怕是都要改变。

虽然四十多日没吃没喝,她却只吃一点,便兴意阑珊。

最后,拓跋余让她好好待在一揽芳华,他回去准备大婚迎娶她回宫。

当然,拓跋余留下马云带着重兵,看守一揽芳华,以防突变。

并暗暗交代马云一些话。

拓跋余走后,顾倾城不知何故,竟然顿觉轻松起来。

不由自主的飞旋起舞。

那熠熠生辉的蝴蝶舞衣,那美得倾国倾城的美人,看得侍卫们眼珠都挪不看。

顾倾城悠然自得,自顾的飞旋了一阵。

陡然瞥见那些黑压压,若即若离跟着她的侍卫。

再放眼看去,就连飞瀑那边,也有数不胜数的侍卫。

这个拓跋余,怎么将她的一揽芳华当禁苑般重兵把守。

她很不高兴被人监视的感觉。

“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不是皇宫,不喜欢有那么多陌生人!”

这是她和她爱人的地方,她不喜欢有闲杂人等出现。

“不可以的,公主,陛下吩咐,我们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公主!”马云尽职尽责道。

脸上带着不放心。

顾倾城知道他们职责所在,劝他们离开是没用的。

慧黠的眸眼一转。

双袖一挥,竟像狂风扫落叶般,将马云等人挥出一揽芳华外面。

她再飞身空中,向飞瀑那边的侍卫双掌齐发,将所有侍卫打飞出一揽芳华。

还将他们定住在一揽芳华外面。

并在一揽芳华结了结界。

她笑嘻嘻,俏皮的轻轻拍拍手。

这样,侍卫们既看守着一揽芳华,也不会碍她的眼了。

他们身不由己,即便拓跋余知道,也没有借口责罚他们。

而且有了结界,他们也不能随便上来打搅她喽!

她心里这般想着,却不知被定住的马云焦急得要死了。

她像轻盈的蝴蝶,一个人悠然的在一揽芳华翱翔,反而觉得更自在。

信步往一揽芳华周边走,只觉得熟悉而温馨。

她看到那些防御装置,知道是一些阵法。

脑海又依稀记得,她和某个人在一起布置这些阵法。

但眼前浮现的那个身形,好像不是拓跋余。

拓跋余清瘦,而那人高大英伟。

是啊,拓跋余说他这阵子消瘦了。

她被逼跳进乾坤鼎,他肯定担心坏了。

在那些防御的阵法中,竟然有只误闯进来的兔子,一枝竹箭穿胸而过。

看到那些狩猎装置和那被猎杀的兔子,她忽然记起那个人教她如何狩猎。

还把她抱在怀里,教她如何剥兔子皮。

她拿起那刚刚断气的兔子,来到飞瀑边。

素手轻轻一挥,空中寒芒闪过,轻而易举就剥了兔子皮,将兔子收拾干净。

再一抬手,吸来树丫和柴火,架上兔子,再向柴火吹了一口九味真火,烤着兔子。

当兔子烤得金黄焦香,她撕开兔子,坐在水潭边的岩石上吃起来。

却好像没有之前吃过那般美味。

她叹口气,自己毕竟不如那人,任何东西在他手中,都变成美味。

看看手中的兔子肉,索然无味的丢回枝丫上。

看着水潭,她又想起与那个人,浸泡在这里,还嬉闹了好一番……

她心里荡漾起暖意,不禁“噗嗤”的笑起来。

她当时泡在水里,那长长的头发,就像水草一般旖旎涤荡……

倏然,她瞧见飞瀑氤氲的水中,竖起一根管子,管子底下,竟然真的有长长的头发在涤荡。

而且,水中有双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她……

那岂止是眼睛,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只是,那人惨不忍睹……

被绑在水下面,眼睛堪堪平水面,能瞧见水上面的一切,只在他嘴里插了根管子让他呼吸。

可是,他的双臂却只有袖子,空荡荡的,身子被玄铁链绑在水底下的铁柱上。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高大的**。

侥是她已经淬炼了不死不灭之身,还拥有回天之力。

陡然见到水中情景,也吓得毛骨悚然。

她素手一张,将那瞪着她,惨不忍睹之人连柱子一起吸起来。

哗啦啦……一阵水声大响……

看着面前那个,还算作人的人,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瞧清楚他是个可怜人后,她玉手一挥,挥掉了他嘴里的管子和身上的玄铁链子。

咳咳咳……

那人嘴里的管子拔掉,呛出一大滩水。

缓得一口气,猩红的眸眼,一脸激动,死死的瞪着倾城。

氤氲水雾,飘渺如烟中的倾城,纤尘不染,比雪山之巅的雪莲还洁净,令人顿觉自己邋遢污垢,甚至不敢直视。

但此人却例外,不仅敢直视,而且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又惊又喜,嘴里想笑,却扯出个苦涩辛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想张口说话,却不能言语。

泪水早已倾泻而出。

瞧他那样子,是喜极而泣么?

又许是泡了太多的水,才有那么多的眼泪?

泪水夹杂着他脸上的水渍,嘴里“呜呜呜”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声,激动的向她扑过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寸心如割

第497章:寸心如割

顾倾城见那人向她扑来,倏然一伸兰花指,射出一缕光速,定住他的身形。

那人看着她,更加激动,泪水更加汹涌,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吼叫。

那人没有双臂,眸眼猩红,那猩红的眸眼,许是被水泡浸之故?

又或许是被人折磨得如此凄惨,哭得眼睛猩红?

可是,那被泪水浸淫的五官轮廓,那脸上即便留下数道刀疤,即便是胡子拉渣,也丝毫遮掩不住他绝世的俊颜。

那人气度雍容,身姿挺拔,剑眉星眸,鼻子笔挺,薄唇清冷,美得那叫一个颠倒乾坤!

若他的脸上没有伤,岂不连躺在棺材里的老奶奶,都跳起来看看这少年郎?

顾倾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看着那副俊颜,不知何故,竟然怦然心动。

除了怦然心动,更涌起阵阵心酸。

这样美得令人怦然心跳的俊颜,却被人斩去双臂甚至连舌头都割掉。

委实太凄惨了!

她眼睛透彻,能看到那人,脸上的刀疤是被人用利器划过,双臂被活生生的斩下来,而且舌头,也被生生的割下。

泪雾,瞬间涌上她的眼眶,心里更隐隐作痛。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残忍,竟把一个大活人,如此折磨!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不仅被砍了双臂,还被割了舌头?”她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那人被她定住,不能动,嘴巴也不能言,只是眸眼悲恸的看着她,泪水一直汹涌而出。

那眼底的悲恸,几乎能将她淹埋,扯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痛。

她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就滑落。

风一吹,就滴落在那水潭。

潭水一下子更加清澈。

她猛然瞧见,水底下,有半截舌头。

定然是那人的舌头。

只要给他把舌头接上,许就能知道那是谁了。

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要被人如此残酷的对待!

她的手一吸,把水中那半截舌头吸起来。

可是那舌头已经惨白肿胀,没有任何血色。

她割破手指,让自己的血浸泡在舌头上。

不一会,那舌头,竟然恢复鲜活血色。

她嘴角露出浅笑。

一笑百媚生。

“你还算幸运,我能捡到你的半截舌头,你等着,我先把舌头给你接好。”

她温柔的安慰那人。

那男人看着嫣然浅笑,却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她,他的泪,却更加汹涌了。

她伸出两指一钳,打开他的嘴巴,很快,便接好他的舌头。

趁着接驳舌头的功夫,她又运灵力往他脸上的疤痕轻轻一抹。

这样,他脸上的伤瞬间愈合,愈发俊美得迷死人不偿命了。

顾倾城忍不住暗暗痛心,天下间怎么有如此凶狠之人,能将这俊美无双的容颜毁坏!

俯身间,她能透视的双眸,又瞧见他一身的伤。

她忙解开他的衣裳。

天啊,这人身上,体无完肤!

伤痕纵横交错,有鞭伤,刺伤,烙铁的烫伤。

还有一小块一小块,被不同时间剥过皮的痕迹,被水浸泡,死白死白,粉红粉红,像缀满补丁的破布……

许是施刑者知道,每隔一阵,一小块一小块的剥皮,这人便死不了,只是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承受着噬骨吸髓,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人满身惨不忍睹的伤,却不哼叫一声,许是痛楚已经麻木了?

只是看着她的眸眼里,不仅有痛苦,激动,还有浓浓化不开的深情。

许是这人的坚韧隐忍,她对他又生了份敬重。

一颗心更软成一团。

看着这人身受如此酷刑,她不由得心头大恸。

随即,她摧动回天之力,熠熠霞光在他身上渡去。

她的手,格外温柔,生怕稍一用力,便弄疼他的伤。

但想来,那么重的酷刑他都能忍受下来,还被浸泡在水里,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就不由得更加钦佩。

在她回天之力下,瞬间将他身上的伤治愈。

那人还未开口说话,就泪流满面,激动得哭起来。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难道这男人也是水做的?

许是泡的水多之故?

她方才定住他的身形,轻轻挥手,便让他自由。

而此时,他的舌头,也能活动了。

那人迫不及待的想张口,却一时未适应,赶紧用唾液润润舌头,便能流畅的说话了。

“娘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一定会回来寻为夫的……”

他一边激动的说,一边扑过来想拥抱她。

轰!!!

娘子?!!

顾倾城轻轻一飘,便躲开。

一副茫然的看着他,既恼怒又委屈。

可是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何故,却又带着无尽的恻隐。

却不得不故意板起脸。

“你这人好生无礼,姑奶奶救了你,接上你的舌头。你竟然不识好歹,一开口,就敢轻薄姑奶奶?!”

哼!早知道他出言轻薄,她就不给他接舌头了。

那人看着顾倾城一副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眸眼里的痛色更加浓烈,激动得低吼:

“倾城,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你怎么能忘了我?!……”

他颤抖的悲鸣,却教人听了心碎。

“我……我都不认识你,自然……不知道你是谁。”顾倾城闷闷道。

脸上有些无辜的委屈,他怎能对救他的恩人如此无礼。

“倾城,我是你的夫君拓跋。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却和拓跋余那禽兽卿卿我我!”

他的样子,不似轻薄,更不似妄言……

轰!!!

顾倾城被那人的话,震得心都快要崩裂。

她迷惘的看着他。

“……我的夫君,拓跋?”

拓跋悲恸的看着他的倾城,泪如雨下。

他断臂割舌剥皮,身子上所有的痛楚,都没有他的倾城遗忘他来得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旋即,她想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拓跋就是杀害先帝的那个恶魔!”

怪不得他被人施了如此酷刑,原来,他是杀害先帝的凶徒。

拓跋的泪水,痛苦的滚落。

他的倾城,生生世世,刻进他骨髓里的女人,怎能忘记自己?!

随即,她又带着鄙夷:

“你还真是个魔鬼,被折磨成这样了,不但出言轻薄,还敢出言辱骂陛下?!”

那自称是拓跋之人,见他的倾城,真的不认识自己。

倏然顿悟:“莫非是乾坤鼎的三味真火,把你脑子烧糊涂了,居然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还被拓跋余蒙骗,要与他大婚?!”

“……你说拓跋余蒙骗我?”

顾倾城一瞬错愕,而后娇嗔,大袖一甩。

“他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即便后来退亲了,可是我们……还是相爱了,所以我还是会嫁给他,这怎么叫蒙骗!”

她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是拓跋余告诉她,他们相爱的。

而她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与拓跋余相爱的印象。

拓跋一听她要嫁给拓跋余,千年陈醋顿时又倾泻而出。

又爱又恨,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不得揍她一顿。

每次他的倾城把他气得跳脚,他就想狠下心来揍她一顿。

可是,别说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着实舍不得打他的倾城。

他如今连手都失去,又如何揍得了她?!

看着眼前那双深蓝色璀璨夺目的眸眼,那美得不染世俗半分尘埃,那含嗔带俏的容颜。

那无辜委屈的眸光。

他的心顿时软化,所有的醋浪,瞬间荡然无存。

他的语气,温柔得叫人心碎。

“倾城,你还记得么,我们在这水潭,我吻着你,我们一直吻下水里。

吻得你几乎喘不过气,我才把你拉上来,你当时气得,还想打我呢。”

顾倾城的脑海里,便跟着他所说,看到了那清晰的一幕幕。

她确实曾和一个男子在此水中热吻。

可是,她终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是拓跋余的侍卫,所以你看到,我们在这水里嬉戏?”她带着疑惑的问。

拓跋不去回答她的话,又继续道:

“你还记得么,我送给你一把凤桐古琴,让你猜猜古琴的来历。

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猜到,那是司马相如的绿绮古琴……

在那巨鹰岩,我教你弹《潇湘**》,我们还一起弹《高山流水》……”

顾倾城随着他的述说,一幕幕出现眼前……

心中忽然就暖融融的,还涌起幸福甜蜜之感。

只是,她依然想不起来,那陪伴着她的那个人是谁。

“后来我中了风十三娘的情花蛊毒,你帮我解毒,我们成了夫妻。

那时我还在孝制中,不能大婚,况且那时你还是拓跋余的娃娃亲。

便在一揽芳华与你私下成亲,在那巨鹰岩上,我们交拜天地。

我们这场简单的婚礼,虽然只有我的侍卫和你那些医女,却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晚上洞房花烛,我们还一起入梦,回到九重天,原来,数万年前,我们便相爱,我是战神白无瑕,而你是九重天圣姑……”

一幕幕的影像,迅速在顾倾城的眼前浮现……

这人怎么知道那么多?

连他们共同入梦的梦境都知道!

她骇然的瞪着他,他继续含泪道:

“你一直无心,却能呼吸,后来你打我胸口一拳,却痛在你荒芜的胸腔上。

才知道,你的心,竟然长在我的身上。我们同心一颗,两身呼吸……”

顾倾城记得,她从前,确实没有心。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比她的血能解百毒的秘密还藏得深,世间上,只有她父母和师傅知道。

就连奶娘,也不知此秘密。

而这个人,竟然知道?!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再度困惑,如今,她有心呀?

哦,对了,后来血魔以噬骨箭射她的心,她无心的秘密,早已公开,还被冠以桃花妖的罪名焚烧。

她略为激动的心情又平息。

手上的灵力,却更加熠熠生辉,贯通他的脑门。

只听那人继续含泪诉说:

“你的血液,不仅能解百毒,你的圣骨仙胎炼丹,不仅能长生不老,还会功力大增。

数万年前,各界就争相抢夺你的仙身,欲成为六界至尊。

所以血魔和太乙真人,一直想捉你去炼丹。

皇爷爷后来中毒,也抵不过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的诱惑,听信太乙真人和血魔蛊惑,以无心桃花妖之名,捉拿你去炼丹。

你被逼跳进乾坤鼎,我也跟着跳进去,将你原来的心,挖回给你。

那时你让玉蝉子背我回一揽芳华,取蟠桃血果给我安心续命,还与我约定,让我在一揽芳华等你。

没想到拓跋余却趁机弑杀了皇爷爷,并嫁祸给我,趁我失去你痛苦之际,将我捉起来折磨,令我生不如死……”

拓跋一边痛心道来,眼泪早就滚滚落下。

拓跋当时见他的倾城被乾坤鼎的三味真火燃烧,早已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只恨不得随她而去。

无心抗敌,自然沦为阶下囚。

因而任由拓跋余将他绑在木桩上,不作任何反抗,也不为自己的冤枉辩解。

拓跋余在他俊美的脸上划拉了几刀,又手起刀落,残忍的砍了他的双臂。

拓跋余当时看着拓跋容颜被毁,双臂皆断,终于痛快淋漓的大声狂笑:

“拓跋,你可知道,当你抱着倾城,你这双手,朕早就想砍下来了!”

双臂尽失,他痛得冷汗直冒,身体抽搐,却万念俱灰。

对拓跋余笑道:“有本事,你就砍了我的脑袋。这样,我就能与倾城魂魄相依了。”

“若非倾城的心长在你身上,你以为朕还会让你喘气么?!”

拓跋余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揪着他的胸口怒吼。

拓跋鄙夷的轻笑:“看看你这畜生,多没种,都能弑父,还不敢杀了侄儿么?!”

“拓跋,别以为朕舍不得杀你!等倾城回来,朕将你的心挖回倾城身上,你将必死无疑!”

拓跋余一双眼睛犹如冰雪凝成,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拓跋睥睨的嗤笑:“拓跋余,千年万载,倾城都不会爱上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拓跋,若非这世上有你出现,倾城顺理成章,已经是朕的女人,朕早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拓跋余邪恶的怒吼。

“那还等什么,一刀下去,除了我,便一切都解决了!”拓跋阖上眼睛,把脖子伸过来。

“哈哈哈……你想速死?朕偏不如你所愿!”

拓跋余灵光一闪,又阴测测的笑了。

“我的好侄儿,你不是喜欢剥人皮么?朕每天,都让人伺候你,一定会让你,舒服得,生,不,如,死!”

拓跋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阴测测的笑,最后变成了狰狞而痛苦的狂笑。

“倾城不是约了你在一揽芳华相候么,朕就留下你的命,让你在一揽芳华,亲眼看着倾城与朕,双宿双栖,成为朕的皇后!”

拓跋余将他带回一揽芳华,每日除了鞭笞等酷刑折磨,还隔几个时辰,便用钝刀,一小块一小块的剥他的皮。

这样的折磨,钻骨吸髓,痛不欲生,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直至全身的皮,一小片一小片的被割了个遍,体无完肤。

还将一些陨石的粉末,混在水里灌进拓跋的嘴里,让他五脏六腑受损。

最后将他绑在飞瀑下,让飞瀑冲击。

“拓跋余,你痴心妄想!

即便倾城回来,她也绝不会与你双宿双栖!

更加不会成为你的皇后!

她永远只爱我,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拓跋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起在瀑布飞溅中怒视着拓跋余,厉声狂吼。

“朕让你叫!让你说倾城只爱你,让你说生生世世!!!”

拓跋余震怒下,将他的舌头割下来,随手丢弃在水潭里。

看着满嘴鲜血的拓跋,他凄厉的狂笑:

“拓跋,朕毁你容貌,断你双臂,割你舌头!朕看倾城,还会不会爱你这个废人!”

随即,拓跋余又将绑着他的铁柱,亲自拿铁锤往水底下打,拓跋身子往水潭下沉。

只在他嘴里插了根管子让他呼吸,只让他堪堪能看见水面上的情景。

而他们方才在巨鹰岩上,拓跋余与顾倾城亲热,那激烈的水雾,便是拓跋看见他们双双偎依而撞击起的水花。

拓跋细细道来,顾倾城却历历在目,不禁寸心如割……

第四百九十八章:苦尽甘来

第498章:苦尽甘来

拓跋濬一边诉说,眼底的痛,像汹涌澎湃的潮水,能将她淹没……

她手上的熠熠霞光,联通在他的脑门上。

他口中所说,心中所想,顾倾城都能按照他所描述,一幕幕情景,历历在目,如同亲历。

她看见拓跋余如何凶残的折磨这个男人,如何将他全身的皮,一小片一小片的剥下来。

如何给他灌陨石粉,那些陨石粉,磨损他的五脏六腑。

最后,他的舌头被割!

拓跋余那狰狞的面孔,令她毛骨悚然!

她还看见这人承受那非人折磨时,紧抿着嘴唇,连哼都不带哼一声。

却依然高贵的傲视拓跋余,清冷不可冒犯,像睥睨苍生的神祇,

她寸心如割的同时,不禁对他的坚韧,和不屈不挠的风骨,肃然起敬!

原来,真的如他所言,是拓跋余蒙骗自己,此人并非杀害大山大叔的恶徒。

她的心尖都颤抖!

撕裂般痛,痛入骨髓!

这人没有半句谎言,她能清清楚楚看见,一切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可是,自己为何,一点都记不起他?

她手上的灵力再度输出,贴在他的身躯上,以回天之力帮他将里里外外的伤修复。

颤抖的抚摸着他的断臂,抚摸着那曾经备受折磨的身躯,竟然感同身受般痛楚,眼泪又夺眶而出。

“倾城,你终于记起来了?……”

拓跋濬又惊又喜,泪水又滚落。

顾倾城如万箭穿心,心疼的看着他,却默默的,痛苦的摇摇头。

“你方才所说,我都能瞧得见,你没有骗我。看见你这样,我竟然感同身受,好心痛……”

她心疼心酸得泣不成声。

这人若真的是自己的夫君,拓跋余如此折磨他,教她怎么不肝肠寸断!

她泪流满面,却一脸的痛苦困惑。

“可是……你若是我的夫君,为何我对你,却一点印象,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被乾坤鼎九味真火所烧,大抵把你对我的记忆烧走了。

不怕的,娘子,你一定会记得为夫,一定会记起来的……”

拓跋濬想去抱她,却没有双手,只激动的吻着她。

顾倾城微微阖眼,那炙热的吻,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熟悉……

她竟然没有一点抗拒感,任由他炙热的吻,将她转辗成泥……

热吻中,他们的泪水汹涌狂奔,交融在一起……

最后,她心碎的握着那空荡荡的袖子,心如刀绞。

不管如何,他不能没有双臂!

倏然,她想起什么来。

搂着他的腰,一下子飞起来,瞬间飞到一个地方。

这里满目荷花,争妍斗艳,开得如火如荼。

“倾城,你记得这里?”拓跋濬又惊又喜。

顾倾城默默点头。

思索着:“这里……好像叫菡萏雅筑,我除了一揽芳华,好像也很喜欢这里……”

拓跋濬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断臂的缺陷,竟然也有沧桑蚀骨的美!

“你当然喜欢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采莲垂钓,在这里观赏萤火。

对了,我们还在这里养了一对鸿雁……”

顾倾城顺着拓跋濬所说,曾经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又浮现眼前。

虽然,她还是看不清身边那人的脸。

再顺着他的眸光,果然便看见一对鸿雁,还有两只小雏雁儿。

她记得,那对大雁,是她身边那个男子送给她的。

可是,她能看见一切,为什么就是看不清那陪伴她的男子?!

不管如何,她得先给他接上双臂。

她记得这里荷池无污无垢,这里的莲藕,就像手臂那般。

她手远远一吸,拔出来几根与他臂膀相仿的莲藕。

用她的血,将莲藕养活。

她虽然记不清那男子的脸,可是她却记得那男子有双颀长清秀还有着薄茧的手。

她按照记忆,细心的给他雕琢了手,将手臂安置在他的肩膀上。

一会儿,拓跋濬的手臂连手指,就能活动自如,与从前一般无二。

回天之力,果然能修复一切。

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倾城……”

他惊喜得几乎泣不成声。

顾倾城又搂着他的腰,瞬间回到一揽芳华,落在巨鹰岩上。

顾倾城微微阖眼,搜索到殿宇内那架绿绮古琴。

素手微张,将琴吸出来。

拓跋濬便与她在巨鹰岩上,一如往日那般,教她弹《潇湘**》。

一道道电光,自他们的指缝间飞射向飞瀑和远方的竹林……

他们又共同弹奏了《高山流水》……

顾倾城泪流满面……

她虽然记不得那人的容颜,却记得这一幕幕的画面。

如此说来,这个叫拓跋濬的男子,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拓跋濬弯腰,熟稔的背起她,往殿宇走回去,那宽厚伟岸的脊背,是如此的熟悉。

这确实不是拓跋余的背脊!

她即便记不清他的容颜,此时此刻,却早已完全相信,这个就是她的男人。

如此说来,这个备受折磨的男子,确实是自己的夫君!

是拓跋余欺骗了她!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脊背……

她在浴池为他洗去尘埃,抚慰着他的肌肤,她玉手下,他英伟的身躯是多么的熟悉。

她记得,他曾经的背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令她多么的心疼。

如今在她回天之力修复下,变得光洁细滑如婴儿的肌肤。

一池碧水洗尽尘世铅华,一双巧手抚平岁月沧桑。

他长臂一勾,便将她也拉进浴池,为她宽衣洗浴。

她微微阖眼,曾经在这里,第一次有个男子,也是如此给她洗浴。

虽然,她终究还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息,已经深深融进她的骨髓。

他熟练的为她穿衣。

她含泪帮他梳头束发。

记忆中那人身穿月白长袍。

她为他选了件月白长袍,给他穿上。

是的,这个人,才最适合这月白长袍。

而拓跋余,高瘦,并不适合这些宽大的衣袍。

他牵着她的手,回到书房。

顾倾城呆呆的看着那空白的墙壁,她清晰的记得,那上面本来是有几幅她的画像。

拓跋余却骗她那些画像是被人偷走了。

其实,是他不要看到拓跋濬为倾城留下的任何东西。

他当着拓跋濬的面,将他为倾城所绘的画,烧毁了!

拓跋余以为他断了臂,就绘不出倾城了?

笑话!

倾城与他血脉相连,他即便用脚趾头,也能画出他的倾城。

拓跋濬心有灵犀,知其心意,遂提笔,在宣纸上作画……

很快,便画出了那几幅,她记忆中的画像,还有画像上的小诗:

灼灼桃花,宜室宜家……

原来那些画像,竟然出自他的手,连那些字迹,都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再没有任何怀疑,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知道……你就是我身边,那个看不清的夫君,可是为什么,我却记不起你了……”

她痛苦而纠结的哭泣。

拓跋濬本来身上有玉蝉子,可是玉蝉子在他跳进乾坤鼎,为了救护他,附着在他身上,已然被九味真火烧得奄奄一息。

后来又用最后余力,背着他飞回一揽芳华,帮他安装好蟠桃血果,玉蝉子便消失于空气中了。

他也不能求助玉蝉子了。

他可以承受一切**的苦痛,却不能承受倾城忘记他是谁!

拓跋濬万分痛苦,走出殿门,跪在地上,向着虚无缥缈的云层吼叫:

“太虚真人……你告诉我,倾城为什么会不记得我?求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仿佛贯穿九重天。

不一会……

果见太虚真人站在缥缈云层,对拓跋濬道:

“圣姑是喝了忘情水,才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忘情水?”

拓跋濬和倾城不约而同的低叫了声。

拓跋濬随即又焦灼道:“真人快告诉我,如何能令她恢复记忆?”

太虚真人看见痛苦焦灼的拓跋濬,也不禁唏嘘。

捋须道:“忘情水原本无药可解,可是世间上再浑浊无情的水,又怎敌得过圣姑澄澈圣洁的眼泪。”

“倾城的眼泪?”拓跋濬喜出望外。

“只要将圣姑的眼泪,浇灌在她额间的花骨朵上,她的记忆,自能恢复。”太虚真人又道。

“谢谢真人!……”

拓跋濬恭恭敬敬的给太虚真人磕了几个响头。

若能让他的倾城,记得他,别说磕几个响头了,哪怕要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

拓跋濬起身,看着身旁的倾城,看着她额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那朵娇艳的花骨朵,更显得他的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他轻轻抚摸着那花骨朵,嘴里不由得轻吟:

一双瞳仁剪秋水,

两行春色眉烟翠。

桃花嫣然出篱笑,

似开未开最含情。

这首诗,那么的熟悉,似乎早在千万年前,就刻进她的骨髓里面。

她脱口而出:

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玉无瑕惹人怜。

今世无缘空悲切,

来生再续桃花缘。

瞬间,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拓跋濬捧着她的脸,汲取着她的泪,再含着她的泪,浇灌上她额间的花骨朵。

瞬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华丽丽盛绽……

那朵桃花,粉嫩娇艳,压倒一揽芳华所有的蟠桃花……

所有失去的记忆,一丝丝汇聚脑海……

他轻轻抚摸她的额间花,泪流满面。

“灼灼桃花,怎及娘子眉间这朵……”

顾倾城终于记起了他的夫君,记起了那个曾经是她魔鬼的拓跋濬。

她伸出颤抖的手,心如刀绞的抚摸着他的脸,那曾经被毁的俊颜。

抚摸着那曾经体无完肤的身子,那曾经失去的双臂,那曾经失去的舌头……

那身上曾经狰狞的伤,每一道都是屈辱。

那些伤,虽然被她抚平,他心里的痛,她能为他抚平么?

她的心疼得像被千刀万剐,心碎了一地。

她哭得声嘶力竭:

“拓跋濬,我真该死,我怎能忘了你,我几乎就忘了你啊……”

他们相拥热吻,一揽芳华满园春色,旖旎盛绽……

拓跋余那些被顾倾城赶出一揽芳华外面的侍卫,被定住身子。

马云再焦急,却不能回去禀报拓跋余,只守在一揽芳华外面干焦急。

只能侥幸的料想,那水潭下的废人,倾国公主也瞧不见。

即便瞧见了,也不会知道那是曾经大魏的战神。

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否则,以倾国公主如今的法力,陛下可怎生是好?!

三日后,一身新郎衮服,盛装的拓跋余,备了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来一揽芳华迎娶倾国公主。

来到一揽芳华山脚,却见马云与侍卫都只是守在一揽芳华外面。

马云等人身不能动,却是口能言语。

禀报是倾国公主将他们赶出来并定住他们,拓跋余虽然恼怒,却只能怒骂了一句:

“一群没用的废物!”

拓跋余想解,却解不开倾城给他们定住的灵力。

而倾城为一揽芳华封印的结界,他也打不开。

正一筹莫展,顾倾城却飘荡在半空中,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依然一袭银白蝶衣,熠熠华彩,纤尘不染,如九天飘然而至的神女。

湛蓝璀璨的眸眼,只消轻轻一瞥,便令这些凡人都恨不得虔诚的匍匐她的脚下,对她俯首称臣。

日前她虽与拓跋余相处,并未正眼仔细看拓跋余。

恢复记忆后,她才认真的瞧着拓跋余。

而且是以回天之力瞧拓跋余。

有两张脸在拓跋余脸上,交替重合,而另一张面容,也是她熟悉不过的脸庞。

别人不清楚,她却能洞察一切。

若是人皮面具,怎能造得如此精致,严丝合缝,简直称得上巧夺天工。

难道,他会幻术?

幻变自己的容颜?

怪不得,拓跋余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莫测高深。

拓跋余带着疑惑和警惕,早就迫不及待的问:

“倾城,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将保护你的侍卫都赶了出来?”

“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在我身边晃悠。”

顾倾城微微挥手,终于解了马云等侍卫的禁制。

也顺手解了一揽芳华的结界。

那些人被定了数日,禁制虽解,一个个却手脚酸麻的瘫软倒地。

她再看着外面鸾驾凤仪,浩浩荡荡的迎娶队伍和那十里红妆。

颇为满意的粲然一笑:“没想到陛下那么快,就备了十里红妆,来迎娶倾城。”

拓跋余心里虽有隐忧,却被顾倾城的绝世风姿沦陷,眉眼含着千山万水,情浓似酒:

“倾城不知,朕等这一天,几乎望眼欲穿了。”

他想赶紧进一揽芳华,去看看那飞瀑下的废人。

可千万别让倾城发现拓跋濬的存在。

等挖了拓跋濬的心,填回倾城的胸腔,他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拓跋余想带人进入一揽芳华,却被倾城挡了回去。

“今日陛下迎娶倾城,不宜进入倾城闺阁,在山下稍候即可。

倾城换了嫁衣,即刻随陛下起驾回宫,别误了吉时。”

拓跋余见顾倾城不似有异,还好像亟不可待的要出嫁。

心里暗喜,也就点头。

命宫女嬷嬷们送去嫁衣,他耐心候在一揽芳华道口。

很快,顾倾城穿着嫁衣盖了盖头上了凤鸾,随着浩浩荡荡的迎娶队伍,回到皇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九十九章:扭转乾坤

第499章:扭转乾坤

一身盛装的顾倾城,涅槃重生,在万众瞩目下进入皇宫,一步步踏上皇宫的白玉台阶。

往事历历,不堪回首。

记得第一次入宫,带着惊喜和好奇,却是前途未卜。

在这皇宫发生了多少事?!

如今早已人事变幻,那些疼爱她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那个曾经的大山大叔,若他真是九重天的天帝,那他渡劫凡尘后,等待他的,又是怎样的宿命?

文武百官,听信拓跋余与江漓之言,以为拓跋濬真的为了报复陛下逼死挚爱,而大逆不道的弑祖。

拓跋余顺理成章称帝,他们也只能臣服。

没想到倾国公主不仅没被乾坤鼎的九味真火焚烧,反而浴火归来,成为皇后。

人们带着震惊和好奇恭迎皇后。

拓跋余想挽着倾城的手,准备接受百官朝拜。

顾倾城轻巧的避开他的手,兰花指轻拂,便定住拓跋余。

拓跋余脸色陡然一沉,阴霾的眸眼更加阴鸷,已知大事不妙!

只是他却身不由己,动弹不得。

好在他还能开口说话:“倾城,你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冷然一笑:“拓跋余,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吗?!”

“倾城,你听朕说,朕没骗你啊!”

拓跋余知道事已败露,却还想挽救。

满朝文武百官,见变异突起,也不禁一阵骚动。

马云带着镇守皇宫的禁卫,早就拔剑。

顾倾城湛蓝璀璨的眸眼精芒四射,大殿上所有蠢蠢欲动的人,被她的视线笼罩,身子被无形的大力挤压,令他们动弹不能。

“诸位,今日并非倾城与拓跋余大婚之日,而是为高阳王拓跋濬沉冤昭雪之日。事急从权,未及周知,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顾倾城天籁之音旖旎而出,清晰的流淌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虽然不能动弹,顾倾城却没有禁制他们说话。

人们窃窃私语:

“高阳王沉冤昭雪?……”

“难道不是他弑祖么?”

……

“高阳王当然没有弑祖!真正弑杀先帝之人,是拓跋余!”顾倾城凛然道。

“倾城,你不可以这样对朕!”拓跋余痛心看着顾倾城,“朕没有弑杀先帝!”

“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你只是动动嘴皮子。”顾倾城冷然的看着他。

她玉手一抬,将在旁边惴惴不安的宗爱吸到身前。

宗爱浑身颤抖,胆颤心惊的看着无所不能的顾倾城。

顾倾城身上熠熠霞光环绕,仙气环绕,看着宗爱头上那貂蝉金铛。

“你这貂蝉金铛,乃当年九幽地府金老爷所送,所以,你是河涧王一早,就埋在先帝身边的刀刃。”

顾倾城凝视着宗爱,宗爱的身子不能动弹,更感觉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

他的鼻子,眼睛,慢慢的泌出血来,只能垂死挣扎:

“公主,给个天做胆,奴才也不敢……弑杀陛下啊……”

一股霞光拈一下宗爱那少了一撮毛的貂尾。

拓跋余指使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弑杀皇帝的一幕幕,便浮现在顾倾城的眼前……

拓跋余带着刀剑出鞘的侍卫,来势汹汹的闯进皇帝的寝殿。

躺在龙榻的皇帝嗅到气氛不同寻常,支撑起上半身。

震惊的看着拓跋余等人,颤巍巍的问:

“余儿这架势,是要逼宫么?!”

“遇神诛神,遇佛弑佛!”

拓跋余阴鸷的眸眼,目露凶光,并不隐瞒。

“龙椅带刺,是谁想坐,就可以坐的吗?!”

“龙椅长刺,余儿也可以将它挫平!”

“你这逆子!”

拓跋焘气得浑身颤抖。

拓跋余俯身,对斜躺在病榻的拓跋焘,阴测测的笑道:

“拓跋焘,你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我的手下吧?”

拓跋焘气喘吁吁,死死的瞪着拓跋余:

“你这畜生,竟敢弑父?!”

“余儿当然不敢弑父,我可以背负弑君之罪,却不会背负弑父的罪名!”拓跋余带着不阴不阳的笑。

拓跋焘心里稍安,脸上漾起一丝安慰:

“畜生,量你也不敢!”

但见拓跋余脸色陡然下沉,语气冷锐:

“可是我对杀父仇人,却绝对不会手软!”

拓跋余挺直腰,眸光像刀刃一样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疑惑的蹙眉,惊愕的问:

“什么,什么杀父仇人?”

“我的杀父仇人,自然是你这个,该死之人!”

拓跋余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难道,你不是余儿,又是那像花想容一样,假扮余儿的恶徒?”拓跋焘骇然的问。

见拓跋焘一脸茫然与惊骇,拓跋余微微俯身,靠近拓跋焘耳畔。

冷锐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插进拓跋焘的心里:

“不瞒你这将死之人,河涧王,便是余儿的父王!”

拓跋余的话,像锐利的刀刃,一字一句,狠狠的剁着拓跋焘的心。

拓跋焘惊骇的眼珠瞪得像牛蛙一般大,死死的瞪着拓跋余,身子颤抖的指着他。

“你竟然是……拓跋渊的儿子?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当年老祖宗以丹书铁券,救走我父王,父王一直藏身珈蓝寺。

与我母妃结识相爱后,母妃怀了我,才被闾青萝骗入宫中。

哈哈哈……就连闾青萝,也以为我就是你的儿子呢!”

拓跋余笑声中却噙满泪水:他自己便是这场皇权争斗的产品!

“二十多年,朕竟然养了条白眼狼在身边,却懵然不知!”

拓跋焘痛心疾首的看着拓跋余,眼角泌泪。

“是啊,你确实老糊涂!可惜我父王卷土重来,却寡不敌众,被你斩杀于鬼见愁。”

“可是,那恶鬼还是逃出生天,复活报仇了!”拓跋焘咬牙切齿道。

拓跋余眸眼也充满痛色,语气却冷厉得没有半分感情:

“是啊,天可怜见,我父王一息尚存,才不至于被你赶尽杀绝。

拓跋焘,你当日将我父王打下鬼见愁,便是我偷了藏剑阁的幽冥剑,将我父王自鬼见愁救起。

我们建立了九幽地府,先是毒杀你的太子,再想屠你的好皇孙!可惜后来……我父王终究是被你所灭!

当年你们是如何对清河王一脉,斩尽杀绝!你如何将我父王逼上绝路!

如今,也该轮到余儿,将伯父这一脉,斩草除根!”

“那狡猾的奸贼,死不足惜!你这孽障,也不会得逞!!!”

拓跋焘骂得唾沫飞扬。

拓跋余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恨得几乎就想掐死他。

最后狠狠将拓跋焘摔下床。

“胜者为王,败者寇!

你可知清河王近百口,惨死你刀下,那些冤魂,是何等无辜!

你可知我亲眼目睹,自己父王在自己面前,化成血水,却无能为力,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你与妖魔勾结,挖人心嫁祸倾城,诬陷她为桃花妖,其实是要火烧倾城炼丹,助你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你可知我看见倾城被逼投鼎,真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寝你的皮吗?!

你只知手握杀生大权,天下生灵,在你面前,不过是蝼蚁!

倒行逆施,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你!将一去不返!因为你,早!就!该!死!!!!”

拓跋余痛心疾首的洒泪狂呼怒吼。

不知是悲是喜的狂笑。

笑得拓跋焘震耳欲聋。

拓跋焘痛心的泪滚下来:

“原来,朕一早,就被你这对恶贼算计!晃儿……你死得好冤啊!”

猛然间,拓跋焘又想到什么,骇然的看着拓跋余:

“难道,你真的连濬儿,都不放过?!”

“别跟我提拓跋濬!他夺我所爱,更该千刀万剐!!!”

拓跋余更加震怒,满腔悲愤,又疾言厉色道:

“有朝一日鬼王出,定教天下满江红!

拓跋焘,当你举起屠刀,屠杀清河王一脉,便该料到,你和你的子孙,也将会成为他人的案上肉!”

“来人!……”

拓跋焘扯开嗓子,拼命大叫。

御林军统领江漓进来,走近皇帝床榻。

“陛下,何事需要末将效劳?”

江漓一边恭谨的问,一边轻轻掀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是你?你竟然没死,还潜伏在朕的身边?!”

拓跋焘又骇然的瞪着那人,嘴里又习惯性的吆喝:

“宗爱……”

宗爱屁颠屁颠的凑过来,脸上带着一贯谄媚的笑。

“陛下即将一命呜呼,奴才,就最后一次伺候陛下?”

“你这贱奴,竟敢与孽障沆瀣一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瞒陛下,便是奴才,安排安陵缇娜在您身边,服侍陛下享用女人心。”

宗爱阴测测的笑道。

宗爱的笑,在拓跋焘看来,比豺狼还可怕。

拓跋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气得狂吐一口鲜血,只恨不得跳起来杀了他们。

可惜却被贾周与假江漓摁住手脚。

拓跋余丢给宗爱一把匕首,冷冷的瞥着拓跋焘。

“念在伯父养育了余儿多年,余儿就不亲自动手。”

拓跋余再拍拍手上的尘埃,尽管他的手上没有一点尘埃。

“再说余儿亲自动手,也太抬举伯父了!”他的语气没有半分人情味。

“好,好,好!你够狠!不愧是拓跋子孙!”拓跋焘咬牙切齿的怒视着他。

“陛下,就让宗爱,最后伺候陛下,早登极乐吧!”宗爱阴测测的举起匕首。

拓跋余眼睁睁的看着贾周和假江漓摁住皇帝,宗爱的匕首,插进陛下的胸口……

终于,有痛心的泪雾,涌上拓跋余的眸眼。

而后,簌簌滚落。

他的嘴唇颤抖哆嗦……

冷血无情,骨肉相残!

这就是皇权之争,这就是身为皇族子孙,所付出的代价?!

顾倾城收起那些影像,心里百感交集:一切的罪恶,总有因果。

重重的叹息一声,冷冽的瞥了拓跋余一眼。

那澄澈得璀璨的眸光,令拓跋余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裸。

“倾城,你要理解我……”

拓跋余哀痛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长叹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来自于什么?

欲念!

顾倾城痛心的看了一眼拓跋余,再转眸对宗爱道:

“你把刀,插进陛下胸口时,陛下死死攥住你这貂尾,所以你这貂尾,才会少了一撮毛吧?”

宗爱骇然的看着顾倾城,看着她那能透彻一切的眸光,拼命求饶。

“公主,奴才是被逼的,奴才身中鬼王之毒,是被他们逼迫的啊……”

“看看你这可怜的墙头草,既狼心狗肺的刺杀旧主,如今为保狗命,还出卖新主!”

“奴才不过是鬼王手中的刀刃罢了,公主别杀奴才啊。”宗爱垂死挣扎。

“你这狗奴才,当年你带人去血洗辽西王府,屠戮我冯氏五族,就该死了!”

“公主,奴才要戴罪立功,把拓跋余的秘密——啊——”

宗爱秘密的内容还未说出口,顾倾城便弹射出九味真火,瞬间将其焚化。

拓跋余的秘密,她早就知道。

事关老祖宗的嫡亲骨血,她并不想宗爱当众说出来。

众人看着在火焰中狂叫着化为灰烬的宗爱,皆吓得目瞪口呆。

他的徒儿贾周,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以为顾倾城不屑处置他,一直把脸埋进胸口下,颤抖的畏缩在一个角落,希望顾倾城没发觉他的存在。

可是就在宗爱被焚化,顾倾城再素指轻弹,一点九味真火射向贾周。

贾周来不及惊叫,便燃烧成灰烬。

大殿众人,无不骇然。

这个世道教会她,何谓永绝后患。

宽容恶人,便是对自己以及无辜者的不负责,所以她懂得杀伐决断。

杀一个恶人,便是将世上的祸害降低。

“倾城,难道你忘了,对河涧王的承诺么?”

说这话的,是来自顾倾城身后的拓跋余。

是的,她答应河涧王会善待拓跋余,河涧王的亲生儿子。

他再罪孽深重,也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这一切祸事,都是放不下的恩怨情仇引起。

她并不想赶尽杀绝。

尽管他对拓跋濬曾经百般折磨伤害。

尽管她刚刚才杀伐决断,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宗爱以及贾周。

对于罪魁祸首拓跋余,并非就偏袒,也并非优柔寡断。

而是她知道,他罪恶的根源;她也知道,她能止住他的恶。

这时候,皇宫外面杀声震天,她知道是拓跋濬带着哥哥他们,还有他留守在太恒山那些精卫,杀进皇宫。

守护皇宫的江漓带人阻击,刀剑相交声已响起,拓跋濬所向披靡……

若拓跋濬他们杀进大殿,拓跋余便真的必死无疑。

那么老祖宗的嫡亲骨血,便真的绝了。

她回眸深深看了拓跋余一眼。

皓腕轻轻一挥,废了他身上的武功,解除了拓跋余身上的禁制。

被废武功的拓跋余出了一身冷汗,深深的看了倾城一眼,随即便往后宫退回去。

若皇宫的禁卫和御林军一直抵御拓跋濬他们的攻击,那只会伤亡惨重。

顾倾城并不想血流成河。

飞身出去,璀璨的眸眼射出灵力,将原本效忠拓跋余的禁卫和御林军都定住。

“真正弑杀先帝的是拓跋余,如今拓跋余已伏法,你们别再助纣为虐,负隅顽抗了。”

顾倾城天籁之音,在所有人头上响起。

御林军统领江漓虽然被定住身形,却对御林军喝道:

“顾倾城是无心妖女,才被先帝下令焚烧,你们不要听她妖言惑众!”

顾倾城凝眸看着江漓,默默颔首:

“你这人皮面具,手工着实不错,浑然天成,几乎天衣无缝。”

她手一摆,江漓脸上果真掉下一块人皮面具。

人们皆惊骇的看着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闾凌?……”

拓跋濬走向闾凌:“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却仍然为虎作伥,本王岂能饶你!”

他毫不犹豫的挥剑,杀死了闾凌。

拓跋濬诛灭了拓跋余的党羽,遂与倾城和带冯熙花木兰等人,重新进入太华殿。

大殿上所有群臣被顾倾城定住身形,一个个动弹不得。

顾倾城遂解了他们身上的禁制,让他们恢复活动。

拓跋濬站在大殿上,对群臣道:

“真正杀害先皇的凶手,乃拓跋余,倾国公主拨乱反正,扭转乾坤,实在是苍天有眼!”

文武百官中那些鲜卑老臣吓得瑟瑟颤抖,怕拓跋濬会清算旧账。

他们万万没想到,顾倾城那妖女能浴火重生!

高允和陆丽等人知道拓跋濬蒙冤,顾倾城又浴火重生,简直无人能抵挡,自然立刻带着文武百官,拥立拓跋濬为帝。

当然,那些鲜卑老臣,以常山王为首的反对派,也只得表面附和。

却对拓跋濬和顾倾城又恨又怕。

朝臣与将士们齐齐跪下来,对拓跋濬磕拜:

“我等被伪帝蒙骗,以为殿下便是弑祖的罪人。请殿下降罪……”

“诸位也是受拓跋余蒙骗,不知者不罪,都既往不咎!”拓跋濬示意所有人起来。

群臣一时未敢起身,高允又带头道:

“高阳王殿下宅心仁厚,陂湖禀量;倾国公主泽被苍生,聪慧过人。我等当奉高阳王殿下为新帝……”

“陛下万岁……”众人齐声附和。

“好……诸位起来吧!”拓跋濬再往前伸手。

“多谢陛下!……”

磕谢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磕拜陛下,方敢起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五百章:九五之尊

第500章:九五之尊

这时,后宫宫女内侍乱成一片,嚷嚷着陛下薨殁了。

曾经是御林军副统领,却被假江漓真闾凌打压成了普通御林军的李弈,赶紧带人去查看。

又飞快的回禀顾倾城和拓跋濬。

拓跋余果然被人杀死在寝殿。

而杀死拓跋余的,竟然是秦少卿。

秦少卿依然是一副儒雅书生的打扮,施施然自后宫走出来。

拓跋濬眸色一敛,紧盯着秦少卿:“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秦少卿不惊不咋,淡然的看着拓跋濬和顾倾城。

“之前拓跋余将我绑来皇宫,企图要挟倾城。方才他想逃命,反而被我诛杀。”

拓跋濬还想质疑秦少卿,顾倾城却对拓跋濬道:

“你且与群臣善后吧,秦大哥确实是被拓跋余抓来,想要挟我,我去送送秦大哥。”

拓跋濬满含深意的眸光,看着倾城半晌,默默点点头。

再不无醋意的看了一眼秦少卿,才让他离开。

顾倾城送秦少卿出宫,直至桃花庵。

此刻桃花庵的桃花,竟然还凛冽盛绽。

而桃花庵,还是相当热闹,来求签者,似乎络绎不绝。

她与秦少卿漫步桃林,缓步走向桃花庵。

当初与秦少卿在此初遇,历历在目。

看看那些求签者,她微微慨叹:这些都是将死之人吧?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这一路,没有尽头。”

秦少卿落寂的声音在倾城身畔响起。

“自哪里来,总归要回到那里去。”顾倾城淡淡的道。

他们经过月亮门,来到那绿幽幽汹涌的忘川河,站在奈何桥头。

那雕栏玉砌的奈何桥两旁,依然盛开红彤彤的彼岸花。

看着这些彼岸花,顾倾城又想起那位妖艳的姐姐。

“原来,这便是忘川河,这就是奈何桥。”顾倾城道。

此情此景,她更想起当日那个坐在桥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秦少卿。

求签人正陆陆续续向奈何桥对岸走去,孟婆正给他们分发绿幽幽的孟婆汤。

也就是忘情水。

那看似诡谲奇丑的孟婆,却掩藏着一张竹棚老板娘俏丽的脸。

顾倾城嘴角微翘,再回眸凝视着秦少卿的脸。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眼前这张脸,能随时幻变成拓跋余。

她曾经想过,拓跋余若能逃生,绝不会就此罢休。

必定又会掀起腥风血雨,只怕会比他的父王河涧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她的回天之力,克制住了他。

他无论是谁,是人间的南安王,或者是冥界的冥王,都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姑姑,我知道你恨我。”秦少卿眸眼里有沉痛,却也有疑惑,“你,真的会原谅我么?”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我会善待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秦少卿嘴角翘起苦涩的笑。

顾倾城凝视他,却不知不觉间,以灵力将他定住,秦少卿惊骇的瞪着她:

“姑姑,你出尔反尔。原来你生生世世,还是为了那个人,对我如此绝情?”

顾倾城缓缓伸手,吸过孟婆手中那碗孟婆汤,灌进他的口中。

看着痛苦挣扎的秦少卿,她眸光噙泪,痛心道:

“冥王,你费尽心思,让我喝忘情水,想我忘记白无瑕。

其实,最该喝这忘情水之人,是你。

千万年来,你为我蹉跎韶华,我既痛心,也很感动,却难以回报。

你本乃九重天三皇子,当年为了姑姑,舍弃太子之争,宁愿成为海神。

后来为了姑姑,逆天而为,再一路被贬谪,又贬至冥界为王。

你对我的情,我很感动,却无以为报。

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便是让你忘记前尘往事。

把小骨朵忘了吧,好好做你的冥王。

只有忘记所有的恩怨情仇,才是真正的善待,最好的回报。”

冥王喝了忘情水,却还是没忘记她。

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额间花,那朵盛绽的蟠桃花,曾经是朵绯红的花骨朵。

而他,数十万年前,在人前尊她为姑姑,私底下却唤她为小骨朵。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唤你小骨朵。”冥王的泪骨碌碌滚下。

“我当然记得。”圣姑强忍眼泪。

冥王再一脸悲切的看着她,幽幽道: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小骨朵,即便相思病难熬,我也愿这般相思。起码,念着你,也是一种幸福。

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忘记你……”

“明知你我无结果,何必累你再相思。”圣姑泪盈于睫。

“小骨朵,没用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已成痴。

自那年在桃花树下,在云螭最孤独无依之际,小骨朵给了我一个蟠桃仙果,给了我最温暖的安慰,你便已在我的骨肉里,又怎能忘了你。”

冥王的泪水簌簌滚落。

圣姑见他泥足深陷,依然不能将自己忘怀,咬咬牙,再狠心吸来一碗忘情水。

冥王不再挣扎,泪流满面的喝下忘情水,还是情深款款,没能忘记她。

一直给他灌了九碗,看得孟婆也心疼落泪。

冥王终于阖上眼,良久……

再睁开眼时,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倾城,懵然问:

“姑娘,你是谁?”

顾倾城一直噙着的泪,瞬间簌簌滚落,嘴唇动了几番,喉咙哽咽的道:

“我……是渡河者。”

冥王面无表情的看看她,而后转身,踽踽而行,落寂的往桥对岸走去。

空中,传来他哀伤的低吟:

佳人渺,

相思远。

千般意,

难相付。

浮云聚复散,

劳燕终分飞。

相遇相知何太晚?

忘情水苦难忘情!

误入相思门,

谁明相思苦?

单相思兮摧心肝,

苦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情丝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

顾倾城听着他的诗,心里一酸,泪如雨下。

恍惚间,又看见当日那个苦相思的秦少卿。

还有九重天蟠桃园中,桃花树下那个小少年。

她终究是负了他,蹉跎了他数十万年的韶华。

她心里,也很痛!

孟婆哀伤的看着缓步走来的冥王。

有些情爱,即便你捂住嘴巴,它也会从你的眼睛里蹦出。

孟婆心事重重的看了圣姑一眼,便相搀着冥王走向迷雾飘渺,魑魅魍魉,阴风阵阵的黄泉路上。

她终于看清孟婆,丑陋的面具下,是一张娇美而似曾相识的脸。

——灵犀!

目送他们远去,直至瞧不见,她才敛起眼泪。

但愿,他真的能忘了自己。

太虚真人不知何时,也站在桥上,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冥王。

再回看着顾倾城,捋须含笑:

“圣姑,成神之路,已然不易,要成为神上神,更是劫难重重。”

“谢谢真人一直以来的庇护。”

顾倾城向太虚真人敛衽为礼。

太虚真人再微微颔首:

“圣姑浴火,涅槃重生,不死不灭,更拥有回天之力,可以扭转乾坤。

但六界之中,人界最弱,五界不得随意对人界施展法术。

圣姑毕竟还渡劫人间,更不可以随意对凡人动用灵力。

否则,会触犯天条,而你的渡劫,将会更漫长。”

“是。”顾倾城垂首,恭谨道。

再抬眸,太虚真人已离开。

顾倾城默然一笑,往桃花庵走去。

再回首时,身后,依然是那条不起眼的臭水沟。

而方才还璀璨盛绽的桃花,也换上满枝新芽。

回到皇宫,拓跋濬拥着她,吻吻她的额间花,温和的问:“送他走了?”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

稍顿,遂抬眸看着他:“你知道他是谁?”

拓跋濬默默点头:“自从你第一次说,他们的眼神相似,对他们的身份怀疑,我便知道了。”

是啊,只要是他的倾城怀疑的,他便确信,那绝对不仅仅是怀疑。

“你不怪我放他走么?他曾经如此的伤害你。”

“不怪。”拓跋濬微微摇头。

稍顿,再叹口气:“他伤害的只是我的肉身,可是他心里,比谁都苦。”

顾倾城紧紧抱着他,靠在他宽阔的胸膛。

“你别怪我,他是河涧王的儿子,也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血。天上地下,骨肉相连。”

天上地下,骨肉相连?

拓跋濬有一瞬的惊愕,随后,又释然。

也不深究。

“我对他,有内疚,也有感动。”她又扬眸看着他,“你真的不怪我妇人之仁?”

“只是感动罢了,不是爱,不担心。”拓跋濬依然宠溺道。

顾倾城看着这个把自己宠上了天的夫君,终于软软的笑了,两人吻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皇宫中死去的拓跋余,只是一具被戴上一副拓跋余面具的御林军尸首。

拓跋濬被文武大臣拥立为文成皇帝。

他随即下旨,诛灭宗爱以及贾周三族。

废拓跋余的帝号,只以诸侯王的礼仪安葬拓跋余,谥号为隐王。

文武百官,筹备皇帝登基事宜。

而顾倾城,记起一切后,想起一直没见过顾乐瑶,便让人带她进宫。

却见她一脸憔悴,还顶着个即将临盘的大肚子。

顾倾城略为惊讶,拚退宫人,问她是否嫁人了。

顾乐瑶支支吾吾,想隐瞒真相。

拓跋余弑杀先帝,他的孩子也罪大恶极,若被人知道,这孩子也不保。

顾倾城眸眼熠熠霞光,霞彩在她的肚子睃巡,便能瞧出,那是她与拓跋余的孩子。

“这是……你与拓跋余的孩子?”

“姐姐,请饶这孩子一命,放过我们吧……”

顾乐瑶自知瞒不了顾倾城,跪下去哭着哀求。

她毕竟身为人母,哪肯拿掉自己的亲骨肉。

况且,这是她与拓跋余的孩子。

顾倾城默默点头。

“你若想保住这孩子,就要守口如瓶。”

顾乐瑶见能保住孩子,自然是拼命的点头。

顾倾城见李双儿的预产期与她接近,便悄悄安排她们一起待产。

顾乐瑶与李双儿住在一间别院,本欲与李双儿商谈,如何能在顾倾城手里绝地反击。

李双儿九族诛灭,心神俱伤,早已抑郁成疾,痴痴呆呆,哪里还能与她沆瀣一气。

就连生孩子的时候,竟然母子都……

而几乎同一时间,顾乐瑶也生了个儿子。

孩子生下,也来不及看,还未听到孩子的哭声,便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不见孩子,只有顾倾城站在她面前。

便跪在顾倾城面前,追问自己的孩子在哪里。

顾倾城却遗憾的告诉她,她的孩子不幸夭折了。

“是你!是你你杀了我的儿子!你想报仇,便杀了乐瑶吧!为何要杀害一条幼小无辜的生命?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顾乐瑶哭得撕心裂肺。

“我若想杀你的孩子,就不会让你好好在这里待产了。”

顾乐瑶哭了半天,骂了半天。

想想也对,顾倾城若想杀死自己的孩子,根本不会留孩子到临产。

顾倾城又叹道:

“你刚生育,又有奶水,就做太子的奶娘,在宫中带他长大吧。”

“太子?”

“就是李双儿的孩子,她抑郁成疾,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顾倾城道。

顾乐瑶默默点头,按下心里所有的恨,自此成了太子拓跋弘的奶娘。

她要将太子,培养成一把利刃。

能诛杀顾倾城的利刃!

拓跋濬对这个太子,几乎看都不愿意去看一眼。

他正式登基前,先举行国殇,祭祀所有为国捐躯的勇士以及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

皇帝一身庄严肃穆的玄色衮服,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禁卫以及文武百官,缓步走来,站在皇宫太极殿广场。

恭恭敬敬的伫立于祭坛前。

万人敬仰,一派帝王气象,一个眼神就可以迷倒万千子民。

礼仪官拉长声音高喊:

“大魏国殇!布奠倾觞!举国吊祭!精魂归依!捻香行礼!魂缕天依!”

这时候,便有侍从将燃点好的高香恭谨的递给皇帝。

皇帝虔诚的三叩首,上香。

礼仪官又拉长声音高喊:

“奉酒加觞!三祭酒!”

便有侍从奉给皇帝一鼎酒,皇帝接过来,往祭坛上一个个青铜大酒觞斟酒。

礼官又拉长声音高喊:

“天道得金兮惟刚惟毅!地得载物兮厚生万人!天地明鉴兮立君以理!励精图治兮抚民以仁!”

皇帝捧着一觞又一觞的酒,先敬天,再倾于地以祭奠死者。

而后,礼仪官又高声吆喝:

“金匮入封!魂归土中!众灵安息!千古流芳!”

皇帝亲自把记录着英烈之名的金匮放进陶坛里,再倒入一盘土。

那些英烈,其中就有他那些舍身护主的侍卫。

禁卫击金鼓,鸣铜钟。

礼仪官最后高喊:

“吊祭礼毕!新皇登基!”

便有新任内侍总管,展着圣旨高声诵读:

“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降命!文成黎元!自即日起!是为大魏新历!兴安元年!传书天下!昭告神州!祈愿大魏山河带砺!地域无疆!万民福泽兴安!”

洪亮的声音在广场回荡,历久不绝。

自此,大魏拓跋濬文成皇帝的兴安元年伊始。

文武百官随即跪下立誓同祈愿:

“祈愿大魏山河带砺!地域无疆!……万民福泽兴安!……”

文武百官以及将士们再跪下向新皇磕首。

礼仪官又拉长声音高声道:

“诸位护国将士!蹈锋饮血!临难不避!万死一生!方成大业!参酌得宜!论功高下!定尔爵赏!

今封九王爷拓跋丕为广陵王!左柱国!冠军候!执金吾!封邑荆州!齐州!子孙世世承袭!

辽西王冯熙!再赐封右柱国!长平候!柱国大将军!封邑秦州!雍州!子孙世袭罔替!

原神武将军阿布汗!擢升为一品骠骑将军!食禄四千石!

原骁骑将军叱卢!擢升轻骑将军!食禄三千五百石!

原御林军副统领李弈!特进一等信义将军!擢升为皇宫御林军统领!食禄三千石!

虎威将军花木兰!擢升骁骑将军!食禄二千五百石!

忠义将军长孙无垢!擢升车骑将军!食禄二千五百石!

忠义军铁铖!特进三郎幢将!统领内三郎!食禄二千石!

其余将士人等!论功高下!皆再升赏!”

众将士们叩首谢恩:

“谢皇上圣恩!……”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来。

“谢皇上!……”众将士齐声高呼。

封完武将,又封文官,礼仪官又高喊:

“大司马高允!晋封大司徒!太常卿!食禄五千石!

刑部尚书陆丽,晋封为大司马,一等光禄大夫!食禄四千石!”

礼仪官又念了些封赏,高允与陆丽等人也一一出列,叩谢皇恩。

礼仪官又大声道:

“今新皇即位!深思社稷之重!实切兢业之怀!当革故鼎新!共图先治!遂大赦天下!与民更始!诏书通于天地!布告尔众!咸使闻之!大魏兴安元年十月初三日!”

所有文武百官以及将士们,同跪高呼:

“愿大魏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天下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伸大袖:“平身!”

“谢皇上!……”所有人再恭声道。

皇帝登基大典总算完成,于永安前殿即皇帝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五百零一章:母仪天下

第501章:母仪天下

登基大典结束,皇帝与群臣回到永安殿。

众人落座,宫人内侍开始上酒宴。

晋封完文武大臣,接下来,拓跋便要宣布与顾倾城大婚了。

拓跋丕与铁铖进永安殿前,就暗自窃窃私语:

这文武大臣所有该封赏的,都封赏了,怎不见皇帝封赏最功勋卓著的倾城姐姐?!

这两个毛头小子,如今也磨砺成了大小伙。

群臣落座,拓跋丕却站在殿中,早已沉不住气,跪在皇帝面前,拱手气呼呼道:

“皇上,所有文武大臣,该封赏的,您都封赏了,但您是否忘了一个人!”

丕儿屁股一翘,拓跋便知道他是拉屎或者拉尿。

“朕就算将自己忘了,又怎会忘了她!”

皇帝嘴角微翘,示意拓跋丕回座。

拓跋丕见皇帝淡定从容,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于是迟疑的退下。

皇帝自袖中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再瞥一眼礼仪官。

礼仪官早心照不宣,便扯开嗓音高喊:

“传!倾国公主上殿!”

倾国公主一身华服进来,跪在永安殿,皇帝面前。

拓跋站起来,站在殿上,居高临下,看看群臣,朗声道:

“倾国公主一路走来,为了大魏,为了万千子民,舍身成仁,不惜凤凰浴火,九死一生,皇天有眼,终究涅重生!

她不仅睿智机敏,胆识过人,举世无双!

兵不血刃,就拆穿隐王拓跋余弑杀先帝之阴谋。

救朕于水火,还朕于清白,为新朝大业,立下赫赫功勋。

论起倾国公主的功勋,举国上下,无人能及!”

殿上一片肃静。

拓跋丕与铁铖相视一眼,嘴角终于咧开。

便见拓跋展开圣旨,大声道:

“这道圣旨,就由朕,亲自宣读!”

他对倾城的求亲圣旨,自然不能假手任何人。

常山王等鲜卑老臣,虽然觉得皇上如此,太宠溺倾国公主,但新皇将将登基,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拓跋便开始宣读圣旨:

“应天顺行,授之民命,皇帝诏曰:

朕受命于天,恬登大宝,帝后空虚。

兹有倾国公主冯倾国,聪明睿智,蕙质兰心,心怀苍生,爱民如子,连番救驾,功在社稷。

与朕心心相印,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实乃天作之合,龙凤佳配。

故朕下旨钦定,册封其为文明皇后,母仪天下!

朕与皇后,夫妻同心同体,见皇后如朕亲临,自此皇后与朕同朝议政,与朕并称二圣!

钦此!”

“冯氏倾国,谢陛下隆恩!”

顾倾城跪在大殿下接过圣旨。

拓跋当着文武百官,正式昭告天下,下旨册封她为文明皇后。

顾倾城再步到殿上,与皇帝并肩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拓跋这道圣旨,却如惊雷在大殿上炸起,把所有文武百官都吓了一跳。

鲜卑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子,不免窃窃私语:

“这倾国公主涅重生,绝非常人,非神即妖,非妖即魔!”

“朝堂之上,历来只有皇帝一人,怎么还多了个女人坐堂听政议事,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

“素闻倾国公主为人处世,不仅有菩萨心肠,亦有金刚铁腕。

被一个女子压制,恐怕日后,咱们的日子,不会好过啊!”

“她曾被先帝赐婚柔然斛律屠休,又被隐王封为皇后,如今陛下怎么还要封她为后,岂不乱了纲常?”

“这册封皇后也就罢了,竟还正式下旨,与皇后一起同朝议事,并称二圣。女子坐朝堂称圣,可是亘古未闻啊!”

“陛下实在是太宠爱这个倾国公主了!”

常山王已按耐不住,站出列,拱手道:

“陛下,大魏历来立后,立后人选,必须手铸金人。

成者为吉,方可问鼎皇后凤座。

即便陛下册封倾国公主为皇后,大魏礼法不可废。

倾国公主仍需经过这一关,方能成为大魏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帝这边厢刚刚下旨封皇后,常山王却出来唱反调,这不分明与皇帝皇后过不去吗?!

拓跋正要发怒。

顾倾城却点头,淡淡道:

“常山王言之有理,大魏礼法不能废,我便依法手铸金人,名正言顺做这文明皇后。”

拓跋见顾倾城宠辱不惊,如此淡定,于是转怒为笑:

“既然皇后要尊大魏礼法,那皇后就手铸金人,立于宫门,让每日进入皇宫的臣子们,先拜谒金人,再进朝议事!”

独孤忠诚也出列奏道:

“陛下,既然皇后按祖宗礼法,手铸金人,微臣等也就无异议。

可是陛下正式下旨,宣告与皇后并称二圣,同朝议事。

女子临朝,亘古未闻!请恕臣等,不能遵啊!”

当初顾倾城竭力废除奴隶制,令鲜卑众多贵族受损。

其中大司空独孤忠诚不仅损失惨重,拓跋还杀了他的儿子独孤西风。

“大司空不服?”拓跋面无表情,再略为漫声问:“臣等不服?”

“女子高居庙堂,临朝议政,亘古未闻,臣等确实难以从命!”独孤忠诚道。

皇帝微微颔首,半晌,才缓缓道:

“言则,不仅大司空一人不服?还有哪位大臣,有异议?”

常山王也躬身道:“恕老臣也不能从命!”

“嗯……”拓跋默默点头,又不动声色的问:“还有谁不服?”

大殿上何止独孤忠诚和常山王不服,几乎所有鲜卑大臣都不服。

但他们有异议却又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见皇帝气氛不善,踌躇不前,静观其变。

看看如果多人反对,自己也随大流,否则现在站出来,就是枪打出头鸟。

“好……”拓跋脸色骤变,拔高声音喝道:“来人!立刻将抗旨不尊的独孤忠诚和贺兰九真,推出殿外,枭首示众!”

独孤忠诚和贺兰九真没料到拓跋居然一下子就翻脸无情,要杀了他们。

嘴里喊冤叫屈:

“陛下新登大宝,将将才要大赦天下,怎么能杀老臣啊!”

“对啊,女子临朝,本就是闻所未闻,臣等不遵,也情有可原啊!”

独孤忠诚和常山王知道拓跋行事狠戾,却想着如今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即便他们出言不逊,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没想到,他们的如意算盘,竟然落空,赌输了他们的一生!

“你们也知道朕将将新登大宝,你们就敢不遵皇命?!”拓跋怒斥,“既然你们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么,就用你们两颗项上人头,来祭我新朝大旗!”

皇帝话音刚刚落地,御林军统领李弈立刻带人押着大司空独孤忠诚和常山王贺兰九真出去。

就在永安殿外,咔嚓两下,将两人头颅砍下,并捧着两人头颅回来向皇帝复命。

群臣一看刚刚还站在身边说话的两位同僚,曾经权倾朝野的常山王以及大司空,顷刻间人头落地。

都吓得腿脚发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战战兢兢的跪在朝堂上。

“还有谁敢不服,敢藐视皇后?!”拓跋冷冷的喝道。

群臣赶紧齐刷刷的跪下来,嘴里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列位臣工,你们说错了!”拓跋又冷冽道。

“……错了?”

群臣面面相觑。

“你们说朕万万岁,而皇后千千岁。你们这是不希望朕与皇后,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吗?”

群臣这才明白皇帝之意,只得重新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拓跋这才满意的抬手:“平身!”

皇后嘴角噙笑,斜瞥皇帝一眼,像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皇帝却对他的皇后,带着痞气的笑。

拓跋一登九五之尊,便杀了独孤忠诚和贺兰九真,自是有他的道理。

本来他早就想杀这两人,而且,他初登大宝,既要为他自己,更要为倾城立威。

他知道倾城有回天之力,不死不灭之身。

而他不过是**凡胎。

此后,即便他走了,倾城也能镇住这些老臣子。

“诸位卿家听好了!”

拓跋再肃然,睃巡着文武百官,肃然道:

“皇后不但功在大魏,德在社稷,更连番救朕性命。

老祖宗曾有懿旨,尊倾国公主如尊老祖宗。

如今朕告诉诸位爱卿,尔等尊皇后如尊朕,任何时候,皇后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谨遵圣命!……”

文武百官急忙跪下向朝堂上的皇帝皇后下跪。

三日后筹备了一切,用了足足千斤黄金。

在太极殿前的广场,当着所有文武百官和后宫宫人御林军的面。

顾倾城一身窄袖紧衣,开始手铸金人。

看着熔炉里翻滚的金水,顾倾城眼前又回想起在她生长的蝴蝶谷。

那时铁爷爷为村民打造刀剑锄头,她得空之时,会去帮忙着浇铁水。

“小倾城,你可记住了,要想打造出好的兵器,除了要有好的原料,还要千锤百炼,所谓百炼钢,就是这般炼成的!”

“铁爷爷,我不想打造兵器,兵器凶险,只能伤人。”顾倾城摇头道。

“那小倾城想要什么?”铁爷爷一脸慈爱的笑问。

“我想铸造个铜人,在铜人身上点上穴位。

等我长大以后授徒,就不用像师傅给我捏面人那般,而是直接用铜人教他即可。”

“小倾城有志气啊,那么小,就想着以后收徒弟了!”

铁爷爷夸赞的摸摸她的头,最后还是给她铸造了铜人。

“小倾城,你可记住了,铸造铜人不同于打造兵器。

铜人的模具,要做得精细,铜水的火候要恰到好处,灌注铜水的时候,切记手要稳,胆大心细。

每一道工序,都要配合好,假如有人使绊子,做手脚,都会导致失败。”

后来,顾倾城和铁爷爷一起,终于铸造出铜人,在铜人身上点上穴道。

顾倾城的回忆拉回眼前,走到熔炉前,舀起金水,淡定从容的灌注在模具上。

整整一大炉滚烫的金水灌注完毕。

翌日起模的时候,一尊高矮肥瘦,容易与顾倾城一模一样的金人诞生了。

不仅大魏立皇后有铸造金人问吉凶的惯例,古代很多欲成大事或者谋反举事之人,都要手铸金人卜吉凶。

成,方敢举事。

否则,即使是雄心勃勃,万事俱备,如金人不成,天意难违,也是不得不放弃。

将金人安置在白玉大墩上,所有人仰望着栩栩如生,金光闪闪的金人。

知道倾国公主天命所归,都跪在顾倾城面前大呼皇后娘娘万岁。

拓跋嘴角噙笑,挽着顾倾城离开广场。

经过重重回廊,曲折婉转,又穿越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回到关雎宫。

抬眸看去,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奢华的关雎宫放置着皇帝的冕冠衮服,与皇后的凤冠霞帔。

拓跋看看他的冠冕衮服,又端详着金光灿灿,熠熠生辉,镶宝嵌玉,明珠点缀的凤冠。

端详半晌,才满意的微微颔首。

“这九龙九凤冠,金龙翠凤,可算巧夺天工,就连这点缀的明珠,也皓洁明亮。”

拓跋拥着倾城,看那悬挂着的凤袍,还有那缀满珠玉的玄舄。

“赤霞绣袍,金丝银缕,六彩大绶,纱帛朱袜,玄舄缀玉,金钩玉佩……”

拓跋看着那凤袍,说至此顿住,又回眸看着他的娘子。

轻轻的吻吻她的额头:

“与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我已迫不及待,想看看朕的皇后,穿戴起凤冠霞帔,会是怎样的绝世风华。”

倾城只是浅笑,幸福的偎在他怀里。

拓跋又带着内疚的叹息道:

“当初在一揽芳华私自成亲,着实委屈了娘子。

朕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总算,能昭告天下,补办正式大婚。”

“其实,我也很期待。”顾倾城含羞嗒嗒,“可是大婚繁文缛节那么多,我居然有些忐忑……”

毕竟要大婚,哪个女子不向往,不怀着又惊又喜之心。

“有为夫在,怕什么……”

拓跋对他的娘子,永远带着溺爱的笑。

大婚后,她就要正式成为冯倾国,大魏的文明皇后了。

皇帝皇后大婚,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拓跋与冯倾国的婚礼,空前绝后的隆重。

诏令太常卿与诸博士,商定一个大婚之仪。

三书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点不马虎。

纳征还改为大征,以彰显皇帝皇帝威仪。

礼官们忙个不亦乐乎。

送去辽西王府聘皇后的礼金,就黄金二万斤,什么骏马良驹,南海水晶,东海明珠,珊瑚玛瑙,蜀锦丝绸,上好的美玉翡翠更是不计其数。

皇宫焕然一新,贴红喜,挂红绸,放礼花,鸣礼炮,点红烛。

就连老百姓家里也是张灯结彩,身着彩服,如嫁女儿无二。

全**民,皆热烈庆祝,普天同庆。

八方来贺。

柔然的可汗斛律卿和顶着大肚子的可墩拓跋灵,也不顾千山万水,车马劳顿,亲自来恭贺。

本来斛律卿是想让拓跋灵在柔然安胎,他自己来即可。

但倾城历经苦难,几乎被她父皇烧死,如今与儿总算苦尽甘来,拓跋灵自然坚持来祝贺。

斛律卿也就顺了她的意,只是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刘宋皇帝刘子业也携刘楚玉来了。

倾城涅重生,刘子业的惊喜,绝不亚于拓跋。

如今见她终于要嫁给拓跋,虽是意料之中,却不免心头失落。

而在冥界,冥王看着人间的喜庆,却更加的郁郁寡欢,她终究,是与他大婚了……

第五百零二章:倾世皇后

第502章:倾世皇后

倾国公主自新修缮的辽西王府出嫁,道上至皇宫皆铺满红地毯。

本来拓跋想亲自到辽西王府去迎接皇后,但太常卿与众博士执意,言道皇帝亲迎,于礼不合,不能亲自到辽西王府迎亲,只能派使节恭迎。

最后拓跋只能争取在皇宫门口相迎。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御仗的引领下,前往辽西王府。

那排场,是空前绝后的奢华。

新娘于香汤花瓣中沐浴,宫女服侍梳发绾髻,略施粉黛。

穿上逶迤而庄重的皇后礼服,戴好熠熠生辉的凤冠霞帔。

冯熙看着风华绝代的妹妹,只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的妹妹,历经苦难,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吉时出嫁,衣饰华章,佩环叮当,美轮美奂。

新娘子被百名粉衣伴娘簇拥,坐上十六人抬护的皇后凤辇。

整个皇宫,乃至都城,恰在此时,飘洒起蟠桃花瓣雨。

花雨如粉如霞,渲染了皇城的一片天。

许是一揽芳华的蟠桃花都飞了过来,花雨如玉如雪,美不胜收。

惊艳了世人的眼。

皇帝与皇后的世纪大婚,万人空巷,几乎老少,都出来观看热闹。

百名一式粉衣伴娘送嫁,送嫁的伴娘与出来相送的全城老百姓,皆唱起送嫁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花儿开得红灿灿。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丰腴的鲜桃结满枝。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家庭融洽又欢喜。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

叶子长得多茂密。

这个姑娘嫁过门啊,

定使夫妻和乐共白头。

一首简单朴实的出嫁歌,唱出了女子出嫁时对幸福婚约的希冀和憧憬。

“桃夭?”

新娘子的顾倾城不禁又想起那些飘渺梦幻,白无瑕给圣姑起的名字:桃夭。

圣姑桃夭名字的来由,便是源自这首诗歌。

人们反复咏唱,祝福他们的婚姻美好,祝福他们的爱情像桃花般绚丽,像桃树般长青。

音韵缭绕,优美的乐句与绝世风华的新娘、梦幻的花雨、爱情的欢乐、人们的祝福交融在一起。

整个都城都渲染了新婚的喜庆气氛。

凤辇缓缓至皇宫广场,百名伴娘挽凤裾,簇拥着新娘下凤辇。

拓跋一身衮服冕冠,尊贵无匹,超凡绝伦。

太尉持使节奉玺绶,天子临轩,百官陪位。

皇帝大婚册立皇后仪式之隆重,与天子登基不相伯仲。

拓跋候在玉阶前,亲自迎接他的皇后。

情深款款,看着他的新娘,戴着九龙九凤,珠光宝气的奢华贵重凤冠。

穿着华丽无匹逶迤熠熠的大红嫁衣。

百名伴娘或挽着皇后凤裾,或手捧鲜花,或执五光十色的雉羽扇,

彰显着皇后至高无上的尊容。

在她们的簇拥下,缓缓向皇帝走来。

她的新娘衣饰虽然华丽,她的妆容却是粉黛轻施的淡妆。

带着倾城之姿,无穷神韵,不似那些浓妆艳抹的新娘,显得俗艳。

他们终于真正大婚,这个天下也是他和倾城的了。

他曾对月起誓,要为他打下一片锦绣江山,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如今,他的倾城,他的倾国,他的娘子,真的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了。

花瓣雨中的倾世皇后,更加美得倾国倾城。

皇后步至皇帝面前,两人幸福的对视片刻。

皇后在皇帝面前跪下行大礼:

“参见皇上!”

“皇后,免礼!”

拓跋笑吟吟的伸手,扶起皇后。

而后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踩踏着铺着红毯的白玉台阶,来到太极殿广场。

册封,祭祖。

皇帝亲授皇后金册金宝。

礼毕,又挽着皇后至永安殿,与她同坐皇位,在群臣的跪拜祝福下,完成了他们的大婚。

祝贺的宾客中,斛律卿与拓跋灵自是替他们高兴。

而刘子业见证他们行礼后,连酒宴也喝不下,便与刘楚玉悄然离开了大魏。

后宫由卫绾总管,新郎新娘在卫绾带领的宫人簇拥下,回到关雎宫。

进行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站在关雎宫门前,顾倾城又想起曾经在关雎宫与大山大叔的一幕幕……

他在这里为她设宴,她为他敷脚,他命人以御辇送她回毓秀宫……

如今,这里便要成为她与拓跋的新房。

姑姑……

姑姑若是活着,能看见她与拓跋的大婚,那该多么的高兴……

她眸眼噙泪,转眸看向毓秀宫的方向。

隔着薄薄的红盖头,拓跋也看见倾城眸光中的泪光。

“放心,姑姑在天有灵,正看着咱们呢。”他心有灵犀的宽慰。

挽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一起走进关雎宫。

别的新娘总是在新房等候新郎的到来,而这对夫妻却别具一格,是一起挽手走进洞房的。

当日拓跋余弑杀拓跋焘,还杀死了皇后以及拓跋翰。

即便坤宁宫没有女主人,那是皇后曾经住过的宫殿,拓跋也不想让倾城住。

而关雎宫一直没有女主人,且是整个皇宫最奢华的宫殿。

再稍作装潢,金碧辉煌,更加美轮美奂,正合适给皇后居住。

新郎含笑扶新娘子坐好。

宫女恭恭敬敬的捧着个托盘,上有一杆双钩子秤杆,秤杆上的秤星乃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

喜婆请皇上为皇后揭盖头,皇上拿过秤杆掀开新娘子红盖头,露出新娘子美妙绝伦的容颜。

喜婆嘴里喜气洋洋的唱道:“称心如意,成双成对!”

卫绾与宫女紧随着也一起祝贺:

“祝皇上皇后,吉祥如意,福寿双全……”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子孙满堂,举案齐眉……”

卫绾又奉上金壶金樽,伺候他们喝合卺酒:

“合卺交杯,愿皇帝皇后永结同心!……”

尚宫引皇帝入东房,释冕服。

又有尚宫引皇后入幄,脱凤冠凤袍,再引皇帝入内。

尚食彻馔,设于东房,为他们奉上莲子百合甜汤。

“愿皇帝皇后甜甜蜜蜜,百年好合,连生贵子!”

皇帝皇后含情脉脉,相互甜蜜的喂着对方。

皇后从者皇帝之馔,皇帝侍者皇后之馔。

顾倾城不禁有些黯然,若飞鸿飞雁她们还在,这些,便是那两丫头服侍了。

她们终究是为了自己殉葬,好一对忠心耿耿的侍女。

而战英凌云龙飞他们护主牺牲,否则也能见证他们的大婚。

这些繁文缛节完成后,新郎官不是急着与新娘子上床,而是拉着她出去。

宫女们都吓坏了。

外面的李弈见皇上挽着皇后出来,嘴角噙笑,马上向御林军打手势。

皇上拉着皇后,飞上殿宇屋顶。

看着夜空上的明月,御花园花好月圆,良辰美景。

稍坐,便听见“咻!咻!咻!”“嘣!嘣!嘣!”之声爆响。

但见漫天绽放出绚丽烟花,绽放,落下。

星如雨……

“好美啊!”

新娘子看着璀璨迷离的幻境,不由得拍手惊呼。

“娘子喜欢就好。”

拓跋看着身旁,笑得娇憨,却比烟火还要绚丽的笑脸,幸福的笑了。

这场烟火雨,就像他们千万年的情,璀璨梦幻。

一波又一波的烟花,连续不断,绽放了快半个时辰,整个都城的老百姓都跑出来看烟花。

曾经多少次,他们盼着这大婚的一天,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他与她十指紧扣,美好动听的话又缓缓流泻:

“娘子,我要你成为世间上最幸福的皇后,春天,咱们赏桃花,酿醉相思,夏天咱们采莲赏荷,秋天吃蟹赏菊,冬天陪你赏雪烤红薯。

我还要带你走遍天下,览尽人间美景,看尽各处风情,陪你慢慢变老。

今生,来生,生生世世,是神或人,初心不改,不管天上地下,你在,我便在。”

“夫君,你总有办法,令我甜蜜感动到落泪。”

新娘子幸福的笑,笑中有泪。

与他勾手指:

“你记住自己的话,我们慢慢变老,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记住了。”新郎官幸福的点头。

忽然,他抚摸着皇后的容颜,犯愁了。

“可是,娘子不老不灭,那这陪你一起老去……”

新娘子立刻捂住他的嘴,撒娇: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要陪我慢慢老去的。”

“好!”他再爽快的,一把抱她起来。

赏完烟火,新郎官才抱起新娘子,飞身回到关雎宫。

皇帝与皇后上龙榻,要洞房花烛就寝了,宫人却依然守候在寝殿。

“她们在这里,我好不自在。”顾倾城轻声在拓跋耳畔道。

“你们都下去吧!”拓跋扬声对宫女道。

宫人们面面相觑,卫绾恭谨的细声道:

“可是陛下,按照宫规,奴婢们还要伺候你们就寝啊。”

“以后,朕和皇后的话,就是宫规!”拓跋不容置喙。

宫人们自然不敢违逆陛下旨意,只得退出殿门外守候。

“娘子,咱们历经千秋万载,总算,能堂堂正正结成夫妻了。”

拓跋拿来一把金剪,剪了自己一缕头发,又剪了倾城一缕头发。

把两束头发结起来,郑重其事的放进一个锦盒内。

并拿来薄绢,写了一行小字: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将薄绢连同头发一起放进锦盒。

“为夫终于没有失信于你,送给你一个锦绣天下,一个空前绝后的婚礼。”

拓跋拥着她,轻吻一下她的额间花。

顾倾城感激道:“陛下,谢谢你。”

“你我夫妻同命,说什么谢谢。”拓跋啄她一口,“任何时候,我都喜欢你叫我拓跋。”

“陛下,礼不可废。”

顾倾城迟疑了一瞬,看着缠绵悱恻的拓跋,又道:

“这样吧,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尊称你为陛下,私底下,我再叫你拓跋。”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拓跋嬉皮笑脸的揖礼。

顾倾城噗嗤一声笑了。

他们依偎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带着些许遗憾:

“若咱们的孩子还在,也已然出生了。”

只可惜,贺兰明月,杀了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顾倾城喉咙发哽。

“没关系,我们年轻,还可以生很多……”

顾倾城却含泪摇摇头,轻抚着腹部:

“可是,那刀刃很诡异,似刃似剪,我的宫房,怕是不能再孕育孩子了。”

拓跋微愕,随即宠溺的道:

“没关系,咱们有孩子就多宠个孩子,没孩子,为夫就独宠你。”

新娘子再看着皇帝,含羞嗒嗒道:“如今我已拥有回天之力,应该可以修复宫房……”

“那还等什么……”

拓跋大笑,像饿鹰扑食般将新娘子压在身下,肆无忌惮的行驶新郎的权力。

每一下激情的撞击,就像撞进她身心最深处……

顾倾城看着身旁半眯着眸眼,意犹未尽的拓跋,略为迟疑,缓缓道:

“夫君,我怕此生,是难生育了,后宫若真的只有我一位皇后,也只有太子一人,也委实太冷清。

你若想多立个妃子,为大魏开枝散叶,不如……就立木兰姐吧。”

气得拓跋一下子瞪开眼睛,翻身捏着她的鼻子:

“皇后这是卸磨杀驴啊!新婚之夜,你就敢将为夫推给别人?!”

“那个,我说真的,因为我知道……木兰姐喜欢你……”

“以后再听到此类的话,我便废了自己!”

拓跋狠戾霸道的说完,吻住新娘子,不让她再说废话。

夜里,他们共同入梦,梦见在九重天,月光上……

他玉掌一番,掰下一枚月光,月光不仅有白玉的柔润清幽,更比白玉生辉。

“你掰下月光,想做什么?”她问。

“我要亲自给你雕琢一枚簪子。”

他拿出玉刀雕琢着,将月光雕成玉簪,在上面雕了一对并蒂的夕颜花。

她心里暖融融的看着他一刀一刀细心的雕花。

“夕颜花?”

“夕颜又名月光花,花语乃永恒的爱。”

白无瑕看着她深情的微笑,将雕琢好的夕颜月光簪,簪在她的发髻上。

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这便是我永恒的爱。”

幸福溢满圣姑的心田。

“我也要给你做一枚月光玉簪。”圣姑微笑道。

皓腕一扬,也掰下一片月光,但她掰得大了,像掰下一片树皮。

她拍拍胸口,看着月光:“还好还好,从下面瞧上来,便如同月光里种着株桂树一般。”

她也拿过白无瑕的玉刀,小心翼翼的开始雕琢。

“你许下我永恒的爱,我也许下你地老天荒的情。”

她竟在那玉簪的一端,雕琢了一对小小的人儿,就像他们俩的缩影。

再对着皎洁如镜的月光,亲自给他束发。

“我第一次给男子束发,束得可能不甚好看。”

“无妨,我只愿每日起来,你能给我束发。”

她轻轻吻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翌日醒来,妆台上,在皇后那夕颜月光簪旁边,真的见到一枚雕琢着一对小小人儿的玉簪。

那是拓跋自小便戴着的玉簪。

皇后为皇帝束发簪冠。

而皇帝为她绾髻穿衣簪花。

新婚燕尔,拓跋罢朝三日,如寻常百姓那般享受闺房之乐……

第五百零三章:君临天下

第503章:君临天下

三日的五更,皇后便催皇帝起来,一起临朝。

当日见证了拓跋濬与顾倾城大婚,连酒宴也不喝就离开大魏的刘子业,既开心又伤口。

当初顾倾城涅槃重生,他大喜了七天七夜,如今失意的回到建康,也大醉了七天七夜。

自从,变本加厉的魔性大发,将那些宗亲皇族,残忍杀害。

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人伦,将自己的皇姐刘楚玉纳入后宫。

并将稍有姿色的女子,包括大臣们的妻妾,都召进宫中侍寝。

惹得整个刘宋,天怒人怨。

这几日传言,刘宋那边似乎有乱象。

便有大臣猜测,会不会是仰慕文明皇后的宋帝刘子业,见皇帝与皇后大婚,心生妒忌,欲对大魏动兵。

当初顾倾城在乾坤鼎被焚,刘子业便业已成魔,动辄杀人。

而文成皇帝与文明皇后的大婚,他是连酒宴都不饮便伤心离开的。

故而有大臣上奏折要皇帝好好防备,未雨绸缪。

皇后一边给皇帝穿戴冠冕,一边道:

“陛下初登大宝,切勿轻言动兵,只宜修文偃武,增设学馆,以安民心。

遣使南北,睦邻同盟,百姓安顿,才是天下之福,本宫之愿。”

拓跋濬看着他惊才绝艳的皇后,嘴角噙着痞气的笑:

“修文偃武?没听说过一统天下,是修文偃武得来的。且刘子业若魔性大发,总不能放任其随意杀戮吧?”

皇后微微摇头,脸泛轻愁,嘴里轻嗔:

“男人还是好勇斗狠,一统天下,得死多少无辜老百姓。”

拓跋濬见她眉眼轻颦,心头一痛,遂一把拥住她,为她舒展眉宇,轻轻的吻着她的额间花:

“傻瓜,故意逗你的呢。这些年南征北伐,我早就厌倦那些血腥的战场了,更不要什么一统天下。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要了。即便是这皇权,与我的倾城相比,也可以随时拱手。”

皇后这才露出笑靥:“若刘子业真的作乱?……”

“是那些大臣杞人忧天。刘子业虽然成魔,但他明知道你不愿看见战争屠戮,怎么会做令你伤心之事。且有丕儿驻守广陵,刘子业也不会轻举妄动。”

拓跋濬居然一点醋味都没有,还非常的谅解起刘子业来。

文明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孺子可教。”

“什么孺子可教?”

“从前随意吃醋的拓跋濬,如今倒是宽容大度了。”

“我的倾城,如今已稳稳的做了我的皇后,其他人也只能是空奢望,我还有什么可吃醋的。”

他充满自信,拥着她甜蜜蜜的吻着。

虽然顾倾城已正名冯倾国,但拓跋濬还是习惯唤她作倾城。

拓跋濬再追谥父王景穆太子为景穆皇帝,母妃闾氏为恭皇后。

文明皇后还让文成皇帝追封太子的生母李双儿为李贵人。

花木兰虽然心里爱慕拓跋濬,知道拓跋濬爱的人是倾城,更不想破坏倾城的幸福。

本来拓跋濬已擢升她为骁骑将军,花木兰却辞官归故里。

连冯倾国想撮合她与大哥冯熙,花木兰都推辞了,只说乡下有未婚夫等着她。

文明皇后带着将士们,为花木兰设宴送行,向她敬酒,朗声吟道:

“谁道女子不如男,

巾帼英雄花木兰。

代父从军披甲胄,

忠孝情义一肩挑。

英姿飒爽千年颂,

侠骨柔情万古传。”

“好……”

将士们掌声热烈响起。

冯熙也朗声道:“花木兰巾帼英雄,实至名归!”

皇后举杯,一饮而尽:“木兰姐,实乃女子典范也!”

“皇后娘娘谬赞,诸位将军过誉,木兰愧不敢当!”花木兰也豪爽的一饮而尽。

这番饮宴,百感交集,令倾城又想起蝴蝶谷的日子,师傅和奶娘他们……

拓跋濬登基后,他的妹妹博陵郡主,也擢升为博陵公主。

顾倾城非常喜爱博陵公主,便让拓跋濬,将博陵公主嫁与冯熙。

拓跋丕自从拓跋濬大婚后,便一直守在他的封地广陵。

那个一早就走进他心里的丑八怪,已成了他的皇嫂。

只有远在广陵,他才可以独自回忆。

铁铖后来也请旨,前往阴山守护北边六镇。

当初的坏坯子和铁疙瘩,两个一南一北,为大魏守护疆土。

拓跋濬与顾倾城大婚后,处理了手头事务,他们回了一趟蝴蝶谷。

师傅奶娘姑姑,还有王家屯的那些村民,已经灰飞湮灭。

人去楼空,却独余蝴蝶儿在翩翩起舞。

顾倾城拿起那些画满穴位的小面人,抚摸着松树下的棋盘。

想起幼年的一幕幕,想起师傅奶娘他们对自己的悉心教导。

想起王家屯村民对自己的关爱,顿时又泪如雨下。

他们的尸体当初已经投进乾坤鼎火化,如今只能以他们的衣物,给大家立了衣冠冢。

世事变幻,始料不及。

若师傅他们都安在,能瞧见如今的自己,该有多安慰。

“师傅……奶娘……”

她轻轻呼唤,却永远没有师傅奶娘的回应了。

安定下来,冯皇后得空,就在四处广设粥棚,医馆,私塾,诸事亲力亲为,却对所有来人,分文不取。

而皇帝拓跋濬,每每此时,总会默默在一旁陪伴,夫妻形影不离。

老百姓对皇后娘娘交口称赞,对其敬若天神:

“皇后乃九天圣女下凡,普度众生,救苦救难,心系天下百姓。”

“是啊,那乾坤三味真火,常人瞬间飞灰湮灭,连尘渣渣都没剩。

唯有九天圣女,才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扭转乾坤,回力补天啊。”

“我们小老百姓,能有幸生于此世,能得到九天圣女的庇护,已经是三生有幸啊。”

……

文成皇帝拓跋濬与文明皇后冯倾国成为人们仰慕的模仿夫妻。

民间对皇帝皇后的事迹,传为佳话美谈……

世间虽将皇帝皇后传为佳话美谈,更将皇后善举视为活观音,敬若神祇。

可是,朝中的老臣和迂腐的老学究老博士却有意见了。

在朝堂上提出反对的声音:

“陛下,皇后娘娘,我们知道,皇后娘娘并非凡夫俗子,乃九天圣女下凡尘,普度众生,救苦救难。”

“但九天圣女既然是我大魏皇帝的皇后,就要顾全皇后娘娘的尊荣,皇帝的颜面,还有我泱泱大国的国体啊!”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可抛头露面,去为那些卑贱的贱民奴隶,亲力亲为问诊啊!”

“皇后娘娘已为人妇,眼中便只能有皇帝一人。

男女授受不亲,帮病人看诊,偶尔难免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虽然皇后娘娘此举乃善心仁慈,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

却唯恐被人诟病,皇后娘娘德行有亏,以讹传讹,传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之人啊!”

拓跋濬听得眉头紧蹙,看着那些老学究,不禁失笑:

“皇后救苦救难,泽被苍生,施恩布德,此乃善举。皇后乃朕的皇后,朕还没有吃醋呢,你们倒是担心起皇后的言行举止来了?!”

“陛下,我们乃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啊!”

老迂腐学究又苦口婆心道。

冯皇后不由得嗤笑:

“荒唐!愚昧!自私!

本宫不过是去为病人看诊,瞧瞧灾民难民奴隶罢了!

这倒成了德行有亏,不守妇道之人了?!

本宫自幼学医,治病救人,首先是名医者,再是女子,再是皇后!

况且自古以来,医者无性别之说,又怎算逾越!”

“皇后娘娘息怒,我们都是为了娘娘万年清誉,还有皇上尊严着想啊!”

“娘娘要明白,何谓人言可畏啊!”

老学究老迂腐又苦口婆心道。

皇后娘娘叹口气,看看众臣,沉着脸道:

“敢问诸位卿家,你们的令堂,可有为你们沐浴更衣,握过你们的手,摸过你们的脸,手把手的教过你们拿筷,端碗,握笔,学习?!

敢问诸位,有没有将自己襁褓的女娃,正在成长的闺女,抱在怀中!

觍颜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本宫身为皇后,母仪天下,便是国母,乃天下人之母!

试问母亲见自己的孩子,会有歪心邪念,会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不堪吗?!”

那些老臣老迂腐一时噎住。

稍顿,又蔫蔫的道:

“我们知道,皇后能言善道,满腹经纶,秀外慧中。我们都是为皇后娘娘万年的名声着想啊!”

“人言可畏?”冯皇后冷哼,“名利乃身外之物,只要问心无愧,何惧愚昧之人,说短道长!”

主管礼官的老臣又怯怯道:

“可是,可是,皇帝乃九五之尊,除了中宫皇后,还要有左右昭仪,三夫人,三嫔,六嫔……”

那老臣还未罗列完,拓跋濬已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朕已追封太子生母,李氏为李夫人,曾经的侧妃仙姬公主为仙嫔。

这就已经够多了,朕后宫之事,就不要诸位大臣操心了!

你们呀,还是好好琢磨,如何管理好自己府中的夫人妾室吧!”

而此时,主管财政的大司空陆丽,也斟酌道:

“皇后娘娘不顾自己清誉受损,纡尊降贵为老百姓看诊,实乃难能可贵,此乃大德之贤后。

可是娘娘四处设粥棚,医馆,私塾,却不管贫贱,来者皆分文不取。这个,娘娘本乃善心一片,却也有,不妥之处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本宫既为一国之母,岂能置孤苦无依的老百姓于不顾?”冯皇后道。

稍顿,再看着陆丽,微笑问:

“大司空,你且说道说道,有何不妥之处?”

陆丽遂拱手道:

“皇后娘娘怜贫惜弱,善心可昭日月。

真正贫困的老百姓,难以为继,倒也就罢了。

却有为数不少,明明家里衣食无忧,也想来蹭便宜之人。

反正,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有便宜谁不想贪啊。

又不必花自己的银两,他们即便没病,也想来索取药物回去补身。

如此广施善心,长此以往,大魏即便有金山银山,恐怕,也难以为继啊。”

冯皇后听了陆丽一番话,着实听进去,微微点头。

与拓跋濬相视一眼。

皇后对陆丽嘉许道:

“列位臣工,若是担心本宫德行受损,就请免了!

但陆大司空,对本宫广施粥棚,医馆,私塾,提出的建议,本宫和陛下,都觉得,提得好。

本宫虽有心普度众生,大魏毕竟财力有限,有些细节,本宫,可能考虑不够周详。

所谓治国安邦,并非随心所欲,若入不敷出,也是举步维艰,令国库陷入财政危机。

当然,开源节流,不该花的冤枉钱,咱们省一省,就够那些穷苦老百姓,一碗粥,一口馒头了。

咱们大魏,就是要广开言路,集思广益,多一些像陆大司空这般,敢于直言进谏,能提出些有建设性的大臣。”

稍顿,皇后又道:

“便请大司空派人,对施粥,求医,求学之人,身份核实。实在是艰难者,方可享受此免费福利。”

陆丽拱手,心悦诚服道:

“皇后娘娘不仅普度众生,积德行善,还从善如流,实乃大魏,以及天下苍生之福也。”

“陛下英明,皇后娘娘睿智……”

群臣一片赞颂之声响起。

虽然冯皇后在朝堂上驳了那些迂腐的老臣,却也顾全皇帝之尊。

自此为病人看诊之事,便让御医和那些医女去做。

她与皇帝每日临朝听政,处理国事。

拓跋濬登基,便恢复佛教,开放佛寺。

亲自和皇后去了一趟城外的珈蓝寺。

曾经恢宏庄严的珈蓝寺,尘埃满布。

珈蓝寺地下有密室,乃当年河涧王藏身之所。

皇后素手轻挥,便能看见当年姨母王碧君和闾青烟她们在珈蓝寺祈福的一幕幕。

还能看见闾青烟和河涧王相识相爱的片段。

没想到所谓的鬼王拓跋渊,却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

这几年,他们除了处理朝中事务,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将一揽芳华的蟠桃花,酿成桃花酒。

酒成开封,两人怡然自得,品着醉相思。

或醉卧巨鹰崖,观赏飞瀑;或坐于回廊,欣赏蟠桃花与绚丽多彩的夕阳。

并在他们曾经去过的太恒山,那万丈峭壁上,建立了一座空前绝后的悬空寺。

让佛、道、儒,百家齐放……

又将洛阳破旧的汉宫,修缮一新。

与倾城心血来潮之际,优哉游哉的于洛阳闹市游乐,品尝当地的美食……

“皇后,洛阳是繁荣之都,以后,大魏的都城,还是迁至洛阳吧。”

拓跋濬的话仿佛是商量,也仿佛是交代后事。

“好。”冯皇后含笑点头。

世间上,人们除了赞誉冯皇后救苦救难,心系苍生。

还羡慕冯皇后,不仅得天独厚,给了倾国倾城之貌,母仪天下,更有那么宠溺他的夫君……

刘宋秋毫不犯,柔然更加不会来侵扰。

三国鼎立,友好睦邻。

老百姓安居乐业,也过着平安顺遂的日子。

他们深入民间,看着终于和平,休养生息的老百姓,顾倾城对拓跋濬道:

“总有一日,这天下,会邑无不学之户,家无不学之人。”

拓跋濬微笑,他的倾城,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只要是她所言,他便知道,天下,这样的日子,总有一日会实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五百零四章:天妒英才

第504章:天妒英才

他们又亲自视察黄河,命大司徒高允和大司空陆丽,按照当年皇后和师傅她们考察的结论,治沙,防护。

治理河道,这确实是个浩大工程,需要庞大的资金。

除了国库拨银,皇后还开发纺织,任命广陵那个最会经营的商贾沈相如负责管理,将丝绸卖至其他各国。

还在皇宫的开支中开源节流,让所有五品官员都捐资。

拓跋担心官员们心疼捐资,浅笑的摇头道:

“那些个官员,本就开始议论削减俸禄了,如今再要他们捐资,怕是割他们的肉呢!”

在朝堂上,皇帝把要捐资的意思一说,冯熙首先出列,带头道:

“当初陛下给皇后的聘礼,臣就代皇后娘娘全部捐献出来。另外在臣的俸禄中,将三年的俸禄捐献出来。”

皇后娘娘看着哥哥,嘉许的点点头:

“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狐白之裘,非一狐之腋。辽西王带的好榜样啊!”

高允和陆丽也继冯熙之后,捐了三年的俸禄出来。

其他官员见状,虽然是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明着敲竹杠了。

但就算割肉,面子上也纷纷效仿。

当然,只是捐献一部分俸禄罢了。

拓跋欣慰的点头:

“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这河道梳理了,没了水患,就是为老百姓谋福祉了!”

冯皇后与皇帝商量,觉得军队养了很多冗兵,既耗损民脂民膏,又令很多家庭骨肉分离。

便让大部分士兵解甲归田,回去与亲人团聚,这样对民生和国家都有利。

他们夫妻同心同德,同朝议政,将大魏治理得繁荣昌盛。

这些年,拓跋与倾城寸步不离,没有一刻分开。

还为她诛杀了那些有逆反心的鲜卑贵族,为她日后一个人统治大魏打下坚实基础。

他知道,只要有她在,刘宋和柔然,都不会来犯。

也不敢来犯。

各国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六年后,太子也六岁。

冯皇后一身皇后朝服,牵着太子来到拓跋面前。

拓跋依然对太子不冷不热。

看着那孩子,看着那孩子酷似拓跋余的眉眼。

他想起曾经做的那个噩梦,倾城便是穿着如此漂亮的皇后朝服。

她身边,牵着个男孩,孩子扑向他。

他高兴的伸出手,那孩子却是扑向他后的拓跋余怀里,喊拓跋余做父皇……

拓跋有些顿悟的看着那孩子和皇后。

皇后让人带走太子,握着拓跋的手,软声道:

“当初李双儿生育,母子双双难产。而那时,怀了拓跋余骨肉的乐瑶,也刚好生育,就是弘儿。你不会怪我吧?”

拓跋看着他的皇后,脸上泛起溺爱的笑:

“你的安排,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可是,顾倾城多么想拥有她和拓跋的孩子啊!

只是,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那年,拓跋的身子越来越轻,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将不久人世。

却不知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那年的夏天,他那颗蟠桃心,终究支撑不下去了。

二圣正在太华殿与群臣议事,拓跋口中鲜血喷薄而出,倒在顾倾城怀里。

“拓跋!……”文明皇后紧张的疾呼。

情急之下,她忘了不该当众直呼皇帝名讳。

“陛下……”

群臣也齐刷刷的跪下呼叫。

顾倾城痛不欲生,泪如雨下,手上霞光熠熠,欲以灵力挽救他的生命。

拓跋虽也依依不舍,却劝住她:

“不可以,生死有命,我不过是元神归位,红尘缘了归仙界。

你虽有回天之力,却不能篡改天命,否则天下大乱,我们劫殇不断,不知何时才能相聚。”

是啊,太虚真人也警告过她,不能随意用灵力,否则她们渡劫,将会无了期。

可是,她怎能让拓跋离开她啊!

“不!夫君,你怎能丢下我……我们说好生死相随,呜呜呜……你若敢丢下我,我便以死相殉!”

顾倾城哭得撕心裂肺。

“倾城,我们的劫殇还没完,顺应天命,你要留下来,绝不能擅自离开。”

拓跋无力的抚摸着她的脸。

“夫君,你我说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怎能丢下我啊……”

顾倾城撕心裂肺的痛哭嚎叫。

拓跋也是难舍难分,却看着她伤心欲绝的娘子,心疼道:

“倾城,你听我说,你在,天下才能太平,老百姓才不会被战火荼毒。

这是我们要为苍生社稷做的功德,功德圆满,我们自能永远团圆。”

“我不管!……苍生自有后人管,我只愿与夫君生死相随!”

见拓跋的元神在他身上游离,随时飘走,顾倾城心如刀割,泪如泉涌。

“陛下,您不能丢下大魏,驾鹤仙去啊!……”群臣也磕头呼喊。

“列位臣工听旨!”拓跋凝聚一点真气,大声道。

“臣等接旨……”

大殿上所有人匍匐地上。

拓跋再缓缓的对群臣道:

“皇后聪明睿智,果敢坚毅,秀外慧中,妙手仁心,泽被苍生,更有经纬之才。

朕知天命难违,太子年幼,未堪负治国大任。朕驾鹤西去后,便由皇后,登九五之尊,接管大魏。

有皇后坐镇大魏,定能定国安邦,北辰星拱,大魏方能昌盛,天下方能太平,朕方能安心!”

群臣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要传位给皇后娘娘啊!

纵然皇后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这女人,怎能做皇帝啊!

“尔等敢抗旨不尊?!”拓跋怒容满面。

群臣无奈,只能接旨。

“臣等谨遵……”

冯皇后泪如雨下,早已拦住群臣的话,痛不欲生的哀嚎:

“陛下,这样的旨意,臣妾不能接啊!

臣妾不要什么九五之尊,不要君临天下!

我只要与你厮守,其他的,我都不要管,求求你了,别丢下我啊!……”

“娘子,听话。”拓跋泪水滚落。

“夫君……不可以,你不可以丢下我……你说过到八十岁,还要给我做好吃的。

你说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你从来都是言而有信。

如今才过了多少年,你曾许下的庖厨之约,你我立下的白头之盟呢?

臣妾还要吃你做的饭,咱们还未白头偕老,你怎么却言而无信了!”

皇后声声泣血,肝肠寸断。

滚落地上的泪水,溅起一朵朵冰花。

拓跋也泪落如雨,语气越来越轻:

“娘子放心,为夫在……九重天,蟠桃园……等你……”

拓跋终于缓缓阖上眼。

他终究是死在她的怀里。

“不!……不要啊!……”

顾倾城凄厉的狂叫响彻天空,抱着没有气息的拓跋,只哭得撕心裂肺:

“啊!……啊!……拓跋!……你起来……你不能丢下我啊!……”

“拓跋,你说过不离不弃,却怎么忍心与我天人永别!”

无论顾倾城怎样摇晃,无论她哭得如何声嘶力竭,拓跋还是不能醒来了。

顾倾城心如刀绞,吸来拓跋的赤霄剑,挥剑自刎,赤霄却在她身前三寸粉碎。

她又拿玄月匕首插进自己胸口,弦月匕首也消融与空中。

她再将殿上所有侍卫的刀剑都吸过来,插向自己身体。

可是所有刀剑在她身前都消融。

她不信邪,最后发出回天之力,将一掌灵力击打自己的天灵盖,却无论如何都打不死自己。

她用尽所有办法,却竟然杀不死自己!

只哭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惊天动,泣鬼神。

当初身在乾坤鼎被九味真火焚烧,首先是头发一下子烧掉,接着肌肤寸寸烧焦,而后是双手烧枯掉落,脚也烧成灰烬……

烧掉的头发重新生长再烧,烧焦的双手双脚掉下又重长再烧,身子烧毁再长又烧……

如此周而复始,反复生长,反复燃烧,反复淬炼……

这天下间蚀骨噬心的至痛加身,谁能承受?!

但那日日夜夜的淬炼之痛,比起如今失去拓跋的痛,竟然是小巫见大巫!

人世间最惨痛之事,竟是不能与爱人生死相随!

发簪坠落,长发飘扬。

她仰看苍天狂呼: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狠心,连生死相随的机会,都不给我!!!”

满头飘扬的青丝,痛心之下,一下子如霜雪晕染,白发在空中怒扬。

所有人皆震惊和心疼的看着发如雪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陛下已丢下我们,龙驭殡天,娘娘不可以再丢下大魏不管啊……”

群臣一边哭,也相继劝慰。

冯熙与李弈更加心疼不已,皆跪在她面前劝慰。

冯熙更加哭得涕泪交流:

“皇后娘娘,天妒英才,陛下赍志而殁,本就扣心泣血,臣等也心如刀割,五内俱焚。

可是娘娘终究尘缘未了,切不可过度悲恸,更不可轻生啊!

您就算不管大魏,不管天下苍生,难道……就舍得抛下哥哥走么?!”

李弈也跪着泣泪,苦苦相劝:

“皇后娘娘,天年不测,陛下溘然长逝,国殇在上,臣等也是悲痛欲绝,肝胆俱碎。

陛下驾鹤仙游,将大魏和苍生托付皇后娘娘,娘娘万不能撒手同去啊!”

“皇后娘娘,您可得节哀,保重凤体啊……”宫人侍卫也跪下哭求。

朝堂上一片哭泣哀求挽留之声不绝于耳。

冯皇后寻死不成,却还是悲痛得肝肠寸断。

三日后,是北魏烧三的习俗,需将逝者的衣裳烧掉。

烧三在皇宫中举行,文武百官围着大火,看着熊熊烈焰将皇帝的衣物烧掉。

顾倾城痛哭流涕,依依不舍的将拓跋的衣裳,一件件放进烈焰,每一件,都有拓跋的味道。

最后,她舍不得将他们大婚时,他穿的衮冕烧掉。

紧紧的将那衮冕捧在怀里,便如拥抱着拓跋。

她要保留下来,便能每日看见她的夫郎。

意念微动,便将长相思绿绮琴吸来面前,想到拓跋当日让她猜这凤桐古琴的来历,泪水更如决堤洪水狂奔。

一滴滴珠泪,叮叮当当的飞溅在琴弦上。

坐在琴案前,想着昔日拓跋与她在巨鹰岩,在身后搂着她,教他弹《潇湘**》,合奏《高山流水》。

她一边弹琴,泪水簌簌,往事历历在目,只哭得泣不成声。

恍惚间,觉得头顶有双眼睛看着她。

猛然抬眸看向云端,竟真的看见仙风道骨的白无瑕,衣袂猎猎,正站在云端,噙着泪水俯瞰着她。

在他的眼里,除了她,所有苍生,只是流沙。

凡夫俗子自然是看不见云端上的白无瑕,却只有她一人能瞧见。

她又哭又笑,一边弹着绿绮琴,一边仰看着云端上的白无瑕,哀伤的吟唱:

“忆君迢迢隔九天,

天长路远人难圆。

凤桐独奏鸳鸯弦,

一弦一泪思华年。

昔日清明横波目,

今成浑浊流泪泉。

不信妾身肝肠断,

来日验取绿绮琴。”

琴音悲切缭绕,吟诵如泣如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人们也泪水涟涟。

而白无瑕的泪,像雨滴一样滴落下来……

“下雨了……”

“怎么好端端的,烈日当空,却竟然下雨了……”

人们叫嚷着,有个冒失的宫女,情急之下脱下自己的外披,想过来为皇后娘娘挡雨。

这一阻挡,白无瑕一下子便消失在云海里。

而雨,也骤然停了。

太阳依然炙热,那边燃烧的火焰依然不熄。

“不!……拓跋!……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顾倾城泪流满面,疯狂的仰天呼叫。

飞起来欲去九重天寻白无瑕,可是南天门却紧闭,她欲进无门。

而白无瑕却不再出现在云海。

她只得坠下云头,重回皇宫,悲痛欲绝中,飞进熊熊烈焰。

皇帝溘然长逝,群臣自然伤心,见冯皇后如此悲恸,浴火**,更不无动容。

冯熙本来想跳进火场去救,却被李弈快了一步。

李弈不顾烈焰,紧随着顾倾城身后,跳进火海,拼命将她抱出来。

经历过乾坤鼎九味真火淬炼的圣姑,如此烈焰算得了什么。

大火烧不死顾倾城,连一点损伤都没有。

却烧得李弈遍体鳞伤。

顾倾城只得把李弈救治,悲痛欲绝中,她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与皇帝鹣鲽情深,皇帝骤然撒手人寰,皇后娘娘自然伤心欲绝。

可是,人世间没有药石能治伤心啊。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看见拓跋坐在床边,满目心疼的看着她。

她惊喜的扑进拓跋的怀里。

喜极而泣,声音已经哭得嘶哑:

“拓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她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他又走了。

拓跋的手,迟疑了很久,终于也紧紧的抱着他。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花上。

当她勾着他的脖子,想迎上他的吻时……

倏然,顾倾城定惊看着怀里人,紧紧吊在拓跋脖子的手,骤然松开。

并迅速将怀里人推开。

看着眼前人,他几乎与拓跋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眉宇确实很像拓跋,而且有拓跋的霸道狠戾。

她长叹一声。

可惜,此人不是她的拓跋。

他身上没有拓跋独特的味道,缺乏拓跋那天生是王者的尊贵,还有睥睨天下苍生的仙风道骨。

顾倾城看着眼前人,了无生趣道:

“坏坯子,是你?”

第五百零五章:天人永隔

第505章:天人永隔

六年了,拓跋丕离开都城六年,就连大过年,也不肯回皇城。

如今他的皇兄皇帝拓跋濬,突然驾崩了,他才飞赶回来奔丧。

他竟长得与拓跋濬一模一样!

“皇嫂,你节哀……”

拓跋丕万分心疼的看着白发红颜的顾倾城。

知道再多言语的安慰,也抚平不了皇嫂的心。

他显得沉稳多了,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坏坯子。

看着皇嫂的眸光,却依然有送大雁给她时的热烈。

冯皇后看着守护在身旁的拓跋丕,那个酷似拓跋濬的人,心里的伤痛,竟真的缓和了些。

原来上天造物弄人,把拓跋丕长成拓跋濬的模样,便是等拓跋濬驾鹤西游,代替他来陪伴她这个不死不灭之人吗?

可是,再酷似拓跋濬,要如何替代她心中的夫君!

无论冯皇后多么的心疼,拓跋濬还是离开她的身边,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皇帝大殓的时候,顾倾城眼见再也见不到拓跋濬,肝肠寸断之下,又跳进棺椁。

皓腕轻扬,吸过棺盖,自行封棺,要生生与拓跋濬合葬。

吓得冯熙李弈等人又赶紧撬开棺盖,所有送殡的文武大臣,无不感动落泪。

冯熙将哭成泪人的皇后抱出来,跪在她面前,悲痛欲绝的哭道:

“娘娘,陛下文治武功,是何等的盖世英雄。如今天妒英才,陛下溘然长逝,本就是锥心之痛!

皇后娘娘一直沉湎于悲伤,若连您也驾鹤瑶池,您让臣等,情何以堪……”

皇后最后,只能将大婚时那金丝银线制造的赤霞凤袍,陪着拓跋濬。

皇帝大殓之日,千人抬棺,万人送葬,举国哀悼。

六月下起雪纷纷。

是上天都为他们夫妻的分离而泣泪?

又或者,是白无瑕伤心的眼泪凝成了霜雪飞扬?

冯皇后含泪,亲自为先夫做了桃花姬,桃花羹,备上她与拓跋濬一起酿的桃花酒醉相思。

每做一样糕点,拓跋濬为她做美食的一幕幕便会涌现眼前。

尊贵如他,却为她洗手作羹汤,还细心的喂她……

止不住的泪,打湿了一件件衣裙。

做好糕点,自有礼仪官吆喝着上香,奠嚼,献馔,献羹,献帛……

连日来,冯皇后不眠不休,最后强忍悲恸,亲自为亡夫撰写祭文。

她想亲自诵读祭文,却喉咙嘶哑,早已泣不成声。

礼仪官便接过来,代皇后诵读。

所有人跪下,静静聆听冯皇后写给皇帝的祭文。

伏维文成皇帝陛下

和平六年六月六日,未亡人冯氏倾国,虔具清酌庶馐之奠,致祭先帝文成皇帝之灵前,吊之以文曰:

痛维先帝,英年早逝。

呜呼吾夫,一别辞尘。

生死诀别,最足伤神。

痛哉帝君,生逢乱世。

开疆拓土,大魏战神。文治武功,爱憎分明。

泽被苍生,息兵养民。

养威布德,怀缉中外。

如金如玉,君子之才。

呕心沥血,定国安邦。

天年不测,赍志而殁。

帝君饮恨,天下之憾。

夫乘仙鹤,妾断肝肠。

忆思相遇,仿如昨日。

往事历历,血泪沾巾。

痛哉吾夫,恩爱同心。

生生之约,岁岁厮守。

桃花树下,鹣鲽情深。

一揽芳华,如胶似漆。

菡萏雅筑,对影双双。

穿衣喂食,亲做羹汤。

事无巨细,爱若命根。

十万敌阵,以命换命。

感天动地,情比海深。

白发齐眉,犹嫌短速。胡天不佑,天妒英才。生死诀别,百喊不闻。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欲见无路,何等悲凄。

恨天不怜,不能相依。

恨地不悯,不能追随。

临天祭拜,心何彷徨。阴阳阻隔,悲痛难陈。灵前吊祭,寄托哀思。奠酒一盏,略表爱意。

字字血泪,摧肝断肠。

在天有灵,梦里来会。

九泉有知,来品来尝。

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祭文哀哀,如哭如泣,如咽如诉,闻者落泪。

即便再隆重的葬仪,也难抚平冯皇后失去皇帝的悲恸。

安放好皇帝的棺椁,所有人便要退出陵墓,放断龙石了。

眼见陵墓的断龙石落下,拓跋濬的棺椁就要消失在她眼前,她将永远看不到夫君的面。

“不!……不要!……”她疯狂的哀嚎着。

雪花纷飞中,她又飞扑进陵墓里头,抱着棺椁,要与之合葬。

“拓跋濬,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啊……你说过的,要给我做一辈子的饭,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这个混蛋,你快给我起来啊!……”

看着哭成泪人,几次三番要誓死追随的皇后娘娘,所有人都感动得跪下去:

“皇后娘娘,千万要节哀,保重凤体啊!……”

云端里,白无瑕又泪如雪飘……

冯皇后手一挥,将千万斤重的断龙石放下。

就在断龙石要落下的瞬间,冯熙与李弈闯了进去。

“嘭!”

断龙石落下,把他们三人都困在陵墓里面。

外面的人都吓傻了!

拼命拍打着断龙石。

冯皇后虽一心想要与拓跋濬合葬,泪眼看着大哥和李弈,她总不能拉他们俩生生陪葬啊。

罢了!!!

她再一扬皓腕,将千万斤重的断龙石抬起来。

冯熙李弈以及御林军,好不容易才将她拉出陵墓。

她又哭倒在拓跋濬陵墓前:

“一座心城一座坟,坟里葬着未亡人。人虽未亡心已故,行尸走肉断肠人……”

声声断肠,句句泣血。

世间上最悲痛之事,不是生与死,不是阴阳阻隔,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生死相随。

再也看不见棺椁那一瞬间,冯皇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地上瞬间长起一株蟠桃花。

就让这蟠桃花,好好陪伴她的爱人吧!

九重天上的白无瑕,俯瞰着他吐血的娘子,又泪如雨下。

六月飞雪,令人凄怆。

拓跋濬英年早逝,远在柔然的拓跋灵也是悲恸不已,千里迢迢与斛律彧卿赶来奔丧。

此时,拓跋灵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见倾城肝肠寸断,形同行尸走肉,深深陷入拓跋濬的死而不能自拔。

也是万般心疼,苦苦相劝,一如顾倾城当初劝慰那个生无可恋的她。

“倾城,原本以为你和濬儿,是这世间上最幸福的人。

没想到……天妒英才,你与濬儿天人永隔。

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如此痛不欲生,濬儿在天有灵,看见了也会不瞑目的啊。”

“灵儿,其实死并不可怕,很多时候,活下去才最需要勇气。”

顾倾城已经不哭了,也许泪早就哭干。

红颜白发,却是美得教人心碎。

可是她依然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脸上,却几乎没有半点生机。

斛律彧卿并没有太多的言语相劝,只是万分心疼的看着倾城。

心里却被利器**般痛!

他见拓跋灵再怎么劝,也点燃不起倾城的生机,闷闷不乐的与拓跋灵离去。

回去的路上,竟吐血而亡了。

斛律彧卿猝死,拓跋灵只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老天爷刚刚让她享了几年幸福,却又生生就夺走了。

拓跋灵几乎就要崩溃!

倾城说得不错,死并不可怕,活下去才最需要勇气。

斛律彧卿死后,大司命离开斛律彧卿的肉身,终于得以自由。

看了一眼抱着尸体呼天抢地的拓跋灵,心里有些恻隐,一跺脚,便飞去冥界见冥王。

而此刻冥王正闷闷不乐的喝酒。

大司命劈手夺过冥王的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

酒盏打翻,洒了一桌,酒香四溢。

“你不是一直希望拓跋濬死,让他离开倾城吗?!”大司命劈头盖脸就一顿骂,“如今终于如你所愿,拓跋濬早早就英年早逝,他们终于天人永隔,你为何还这般要死不活?!”

冥王也不恼,大司命的恼怒就像打在棉花上。

半晌后,才听到冥王看着都城的方向,幽幽道:

“你瞧她红颜白发,了无生趣,生不如死,本王能高兴起来吗?”

大司命感同身受,方才的怒意顿时消弭。

“圣姑渡劫凡间一日,咱们始作俑者,就要相陪一日。”大司命喃喃自语。

也不再对冥王兴师问罪,遂扶起打翻的酒盏,亲自斟酒,与他一起对酌……

冥王举杯:“如此守着她,倒也是极好的。”

大司命再看着冥王,摇头叹息:

“九碗忘情水都不能令你死心,看来灵犀的忘情水,掺了水分。”

“……”冥王嘴角终于牵起一抹笑意。

守候在一旁的孟婆,默默的看着冥王,却是一脸的哀愁。

拓跋濬出生贵胄,却身先士卒;身处巅峰,却礼贤下士;万千佳丽,却独宠一人。

他才华横溢,骁勇善战,却英年早逝;他渴望相依相守,却与挚爱生死两隔。

他乃世间至纯至美的情郎,他传奇的人生和对挚爱的旖旎深情,他虽离逝,却更令女子念起他来,心驰神往。

哀痛的何止是皇后一人,天下女子,又有谁不动容!

国不可一日无君。

拓跋濬驾崩后,本来他临终当着群臣留下口谕,让冯皇后继位大宝,统领大魏。

冯皇后还是让年仅六岁的太子拓跋弘登基,她在背后摄政。

皇后还是陷在失去皇帝的悲恸中不能自拔。

冯熙又苦苦相劝:

“太后娘娘,先王早薨,当今陛下冲龄践祚,主少国疑,内忧外患。

若娘娘一味沉湎于悲恸而不能自拔,置江山社稷撒手不管,大魏恐倾覆在即,还望娘娘以大局为重啊!”

“哥哥,妹妹此刻真的无心政事,举贤不避亲,大魏就暂且托付给你辽西王,唯有你能力挽狂澜,扶危定倾。至于日后,再说罢!”

顾倾城将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冯熙暂时摄政。

随后消失在众人面前。

她回到一揽芳华。

这里是她和白无瑕失落凡间之处,也希望这里能让她回去与他团聚。

兵器杀不死自己,顾倾城就尝试让自己冰封而死。

她跳进一揽芳华的潭水,将潭水凝成冰,将自己深埋在冰潭里。

天上的白无瑕落泪成雪,一揽芳华的蟠桃姥姥也落花成雨。

冰封中数月却依然死不去的顾倾城,知道寻死,是徒劳无功了。

隔着晶莹的冰雪,看着在飞雪中纷纷扬扬的桃花雨,知道是蟠桃姥姥伤心落泪。

数月来,拓跋丕和李弈冯熙一直带人寻找太后娘娘,寻到了一揽芳华。

可是顾倾城却在一揽芳华外面封了结界,他们进不来,知道太后娘娘就在一揽芳华里面。

冯熙与拓跋丕,便带着皇帝跪在山下,几乎不吃不喝,苦苦等太后娘娘回心转意。

顾倾城灵力所至,见他们一个个几乎跪到累倒。

终于破冰而出。

似一叶轻舟裁开水波潋滟,惊飞水草鸿雁野鸥。

独酌西山小阁楼,听一夜相思愁。肠已断,泪难收。

争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可叹那陈年相思酒,就连一醉方休,都一梦难求。

谁把满山的月光送给你做行囊,渡劫红尘的殇竟是那么烫。

原以为,这一场桃花雨,能开到地老天荒,他们就能举案到白头。

却只能对隔世的他挥挥手,相思到白头……

她抱着那株蟠桃树,依偎在姥姥怀里,哭得声音嘶哑:

“姥姥,您告诉我,要到几时,方能与他聚首……”

蟠桃姥姥无言,只能轻轻拿着桃花枝,怜爱的抚摸她的容颜。

凡人追逐长生不老,又有谁知道破茧重生的疲劳,不死不灭的孤独。

面对所有关心她担心她的人,她只得再度回宫。

做大魏的太后娘娘。

她回宫这段时日来,拓跋丕也寸步不离,紧紧守候,生怕她再逃离人间。

陪她散步,陪她喝酒。

外人乍一看,还真的以为昔日的拓跋濬与顾倾城重现。

而李弈再也不敢离开太后娘娘寸步,怕她再度丢失。

就像隐士般,随时随地守护着太后娘娘。

有时隐在廊上的柱子后,有时在花丛中,有时在灯影里……

有时她身边明明无人,但只要她随意叫一声:

“李弈。”

李弈便会出现在她身旁。

拓跋濬终究是永远离开她,再不能与她厮守了。

而顾倾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她最遗憾的,是白无瑕居然不来她的梦中一聚!

不过是来梦中一聚罢了,却为什么都这么难!

寒冬腊月。

蔚蓝梦幻的星月,照着雪夜,美得令人如醉。

晚上,她与拓跋丕登上摘星楼九重天,喝着醉相思,看着星罗密布的夜空。

希望白无瑕能走出云端,与她相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飘渺倾城》,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五百零六章:倾世太后

第506章:倾世太后

她与拓跋丕在摘星楼的九重天上依栏,喝着她与拓跋亲自酿的醉相思。

想起她与拓跋在一揽芳华,收集桃花瓣,把酿好的酒,一坛一坛,仔细的埋在蟠桃树下。

如今,一揽芳华,蟠桃树下,全是他们埋下的醉相思,足够顾倾城这些年喝的了。

眼泪,无声的滑落进醉相思,她喝着自己的泪酒。

小酌几杯酒半酣,她看着星空哭叫:

“拓跋,你个混蛋,你个魔鬼!你个言而无信的家伙!你不是醋坛子么?

你再不出来瞧瞧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可就要和小叔子喝交杯酒了!”

她一边哭叫,真的揽着拓跋丕,举杯与他交颈,作势欲饮。

果然,九重天出现白无瑕美得颠倒众生的容颜。

此刻,他不再是带着痞气的拓跋,而是仙风道骨的神。

顾倾城又哭又笑:

“拓跋,我就知道,你是坛千年老醋!唯有瞧见别人觊觎你的娘子,你才会忍不住冒头!”

星空里的白无瑕噙满泪水。

星空霎时下起了流星雨。

顾倾城终于暖暖的笑了,看着星月里的白无瑕,举樽邀他同醉。

“夫君,你知道么,我有多想你……”

天空中却无人回应。

“皇嫂,您醉了。”拓跋丕扶住她。

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

圣姑能看见九重天的白无瑕,拓跋丕却是看不见。

九重天上的白无瑕醋意大发,几颗流星坠落拓跋丕的手,痛得他立刻松开拥住倾城的手。

顾倾城见拓跋丕龇牙咧嘴,却开心的像孩子般,拍拍拓跋丕的手臂,指着星空嘻嘻笑道:

“坏坯子,你瞧见了么,你皇兄没有走,他在九重天上,偷偷俯瞰着我们,正吃醋呢!”

拓跋丕抬眸去找,星月里,哪里有皇兄。

看着一脸酡红,美得压倒一切繁华的顾倾城,又怜又爱。

“皇嫂,皇兄真的走了,以其你这般折磨自己,不如,以后……就由丕儿照顾你吧。”

拓跋丕仍然大着胆子道。

顾倾城微微阖上醉眼。

“你个浑小子,说这样逾越的话,就不怕你皇兄再吃醋,他落下的就不会是流星小小的灼伤,而是一个响雷劈死你!”

“皇嫂,您醒醒,皇兄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到您身边了。您不能这样下去,就让丕儿照顾您吧!”

顾倾城见他执着,睁开眼睛,摇摇头,推开拓跋丕,看着他,认真道:

“坏坯子,皇嫂不用任何人照顾。你若想留在都城,以后得空,来陪皇嫂喝喝这醉相思,便已足够。”

稍顿,她再语气疏离道:“你若有其他念想,就回广陵去吧!”

拓跋丕真要留下的话,她便如同能看见拓跋,对她而言,确是一种慰藉。

但若他有什么念想,她也只能遣他离开了。

拓跋丕看着顾倾城,眸光虽然黯然神伤,最终,却含笑,默默点点头。

“好,能陪在皇嫂身边,丕儿便知足了。”

即便皇嫂心里只有皇兄,他能陪在她身边,默默守护,也是一种幸福。

他怕倾城赶他走,也不敢强求再多,这样的话题以后也不敢随意提了。

顾倾城见他不再有奢想,遂嫣然一笑:“你也老大不小,早该婚配了,皇嫂给你指门亲事?”

“宁可孤独,也不违心。宁可抱憾,也不将就。”

拓跋丕看着皇嫂,淡然的表情却带着斩钉截铁。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知道,自从当年遇到那丑八怪,她无意间吻了他,还说喜欢他,她就篆刻进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虽然,那时,她只当他是个小屁孩。

经历了那么多的世事沧桑,拓跋丕对顾倾城的感情,不仅没有消减,更加难以磨灭。

他也知道,他们注定,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

但只要能默默相守,能守护在她身边,偶尔陪她喝喝醉相思,就已经足够。

顾倾城轻叹:“你与你皇兄,还真是亲兄弟。”

昨天再好,也回不去。明日再难,也要继续。

五姨娘萧红玉,知道皇后娘娘失去陛下,心里苦闷,常常会进宫给她唱戏。

无奈萧红玉已经人老色衰,虽然唱腔仍在,毕竟已经没有当年那般出彩了。

那日,倾城又在皇宫,在宫人们的陪伴下,一边喝着醉相思,等待看五姨娘唱戏。

卫绾告诉她,今日唱的是她最喜欢的《恨锁麒囊》。

顾倾城默默颔首,这折戏,她倒是已经耳熟能详了。

戏台那个青衣,步步莲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额间一朵妖艳的彼岸花,美得惊艳了时光。

当年花想容的扮相略显浓妆艳抹,而这人淡扫娥眉,薄施粉黛,比花想容的扮相更加妖娆惊艳。

淡粉的外裳,薄云的水袖,精致的云鬓,都展现了窈窕淑女的清秀婀娜。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精准拿捏到位,惊艳了时光,似戏如梦。

当满场都在为他精彩的亮相叫好的时候,唯独顾倾城一人震惊得目瞪口呆,噙着泪水,缓缓起身。

随着青衣莲步婀娜,定目含情的看着顾倾城,婉转歌喉,眉目传情,轻吟浅唱。

她噙着泪,往日一幕幕的片段,萦绕心间,浮现在她眼前……

她知道自己被九味真火焚身时,刘子业舍身来救她,青丝变白,最终疯魔。

回到建康后,魔性大发,胡作非为,天怒人怨。

知道她与拓跋大婚后来魏,却远远的观看了婚礼便离开,连她一面都不见。

回去甚至将刘宋好好的江山,几乎败尽。

一切,皆因她而起。

众人只知戏中人的悲欢离合,那青衣的惊艳,但只有顾倾城,明白刘子业的用心良苦。

那年刘子业与她一起参加戈射活动,见她对花想容扮演的青衣非常欣赏。

当时他就私下跟她说过,有机会,也给城儿好好扮演青衣。

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年。

青衣唱罢离场,曲终人去楼台空,唯有梅花压枝头,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看着美得魔性,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刘子业,顾倾城心里五味杂陈。

是该唤他作魔界的姐姐好呢,还是尊他为人间的陛下?

“白发簪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刘子业看着白发红颜的顾倾城,目定魂摄,“城儿额间的桃花,怕是驻颜花吧,才会永远二八年华。”

“瞧瞧我这一头白发,终究是老了。”顾倾城抚着头上的白发,轻笑着摇头。

“岁月虽是把杀猪刀,却对城儿无可奈何。”刘子业洞察一切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嫣然一笑:“姐姐也是美如初,一样的惊艳时光。”

刘子业抚摸了一下妆容,摇头笑道:

“不行了,若没有这些行头,都不敢来见城儿了。”

刘子业狂傲不羁,却从未在顾倾城面前提及当年他是如何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又是如何的绝望成魔。

知道她涅重生,他开心得狂喜了七天七夜。

知道她与拓跋大婚,他也狂醉了七天七夜。

顾倾城眸眼噙泪,语音有些哽咽:

“那年我被困乾坤鼎,我知道你赶来救我……”

“可是,我还是未能救你出来。”刘子业自嘲的笑笑,“没想到城儿终究能涅重生,真是上天庇佑。”

顾倾城含笑轻轻点头,看着他一头白发,叹道:

“罢了,我们皆满头白发,却朱颜未改,怕是会被人讹传为妖,还是恢复正常吧。”

她拥有回天之力,其实早就能恢复白发,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恢复罢了。

手上霞光熠熠,指向刘子业。

瞬间,他们俩的白发皆恢复青丝。

刘子业的眼前,又看见当日在一心堂那个倾国倾城的神医。

“城儿,昨日再美好再痛苦,都过去了,我们都要活下去。

如今拓跋也不在了,我回去便把后宫所有美人都遣散了。

城儿随我回江南吧,或者,你不喜欢皇宫的日子,不管天涯海角,只要城儿喜欢,我就陪倾城一起。”

她浅笑摇头,委婉的拒绝了。

指了指天上:“拓跋从未离开,他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他是个醋坛子,你小心言语,别被他的千年陈醋熏死你。”

她亲自给他做了桃花姬和桃花羹招待他。

端了盏醉相思给他,与他对饮:

“这是我与拓跋亲自酿的醉相思,当然你观礼后便离开,连酒宴都不吃,如今便算我们夫妇,补请你喝的喜酒。”

“……醉相思?好,能喝到城儿亲自酿的醉相思,此生也无憾了!”

刘子业一脸黯然,“不醉无归!”

刘子业真的喝得酩酊大醉,才离开大魏。

多情自古伤别离,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顾倾城没有去送他,只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他回去后,一切顺遂。

刘子业离开不久,便传来他的死讯。

拓跋走了,斛律卿走了,连刘子业都走了。

一个个都年纪轻轻就走了,却独独丢下她一个人,在尘世间渡劫……

冯太后足智多谋,生杀赏罚,决之俄顷,这些年,更知人善任,勤政爱民,睦邻安边。

把大魏以及后宫,都治理得服服帖帖,大魏臣民几乎都心悦诚服。

却也有与她仇深似海的俩人,联合与她对敌的鲜卑遗老,在背后造谣生事,百般毁谤。

民间纷纷传言,说她**后宫,与拓跋大婚前,就与拓跋焘于皇宫苟且,与拓跋余不清不白,与柔然斛律屠休成亲。

如今拓跋一死,不仅与御林军统领李弈和小叔拓跋丕有染,还与刘宋皇帝以及柔然可汗通奸。

谣言有板有眼,不胫而走,就是最快蔓延传播的瘟疫。

受惠于她的老百姓自然不相信,为冯太后叫屈抱打不平,为她辩护。

而她,每听有毁谤之言,总是一笑而过。

对谣言置之不理。

而与她仇深似海的俩人,便是当今皇帝与他的奶娘顾乐瑶。

这些年,拓跋弘在奶娘顾乐瑶的挑唆下,以为这个母后,是他的杀母仇人。

早就恨不得毒杀了她,为自己的母亲李氏报仇。

奈何这个母后,传说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他是又恨又怕!

蛰伏多年,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后,就想先除了太后的左膀右臂,令她孤立无援。

于是在宫外设下埋伏,诱骗李弈出宫,竟将太后的得力助手,御林军统领李弈斩杀。

忠心耿耿的李弈被斩杀后,冯太后痛心不已,若非自己心软,为老祖宗留下嫡亲骨血,李弈不至于丧命。

冯太后痛心之余,直恨不得杀了拓跋弘。

冯皇后心神恍惚,精神萎靡。

顾乐瑶觉得是个绝好机会,寻来剧毒红信石,混在汤水中,让皇帝亲自伺候太后服用。

虽然传闻顾倾城百毒不侵,顾乐瑶也抱着侥幸之心:人再厉害,也抵不过穿肠毒药。

即便事败,死的是太后的养子,李双儿的儿子,与她无关,她不过是皇帝的奶娘罢了。

还可以令他们母子反目成仇。

拓跋弘毕竟斩杀了母后的得力助手,有些心虚。

那日来见母后,看着母后能洞察一切的眸光,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冯太后面前,诚惶诚恐道:

“母后,传言李弈登堂入室,随意出入母后寝殿,意图不轨。

朕……误信传言,斩杀李弈,令母后伤心。请母后原谅弘儿。”

“登堂入室,意图不轨?”冯太后冷冽的看着皇帝,悲愤道:“李弈忠心耿耿,随侍左右,恪守本分,岂敢越雷池半步?!”

顾乐瑶赶紧端过补汤,示意皇帝给太后送上。

皇帝双手有些颤栗的接过奶娘端来的补汤,向母后谢罪,还要亲自喂母后:

“朕一时激愤,现已知错,就请母后喝了此汤水,原谅朕吧。”

“……弘儿既已知错,难得你幡然醒悟,那这汤,母后便赏给你喝吧。”

冯太后淡然的看着拓跋弘,却是不容置喙。

“可是,只是弘儿为母后准备的……”

“弘儿一片孝心,母后心领,你自己喝下,便是尽孝了!”

拓跋弘看着母后凛然之色,无可奈何,又不敢拒绝不喝,只得含恨喝下几口汤水。

冯太后接过拓跋弘手上剩下的半碗汤水,拓跋弘便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冯太后痛心的看着皇帝身后的顾乐瑶。

“乐瑶,这些红信石,是你为弘儿准备的吧?”

冯太后冷冷的问顾乐瑶。

顾乐瑶见皇帝不仅未能毒害太后,反被逼喝了那有毒的汤水。

早吓得胆颤心惊,却跪下来道:

“太后娘娘恕罪,皇帝一直想毒杀太后娘娘,是他逼着我为他弄来毒药,这样没心没肝,恩将仇报之人,早该死了!

如今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也怪不得娘娘狠心。”

“是皇帝逼着你寻来的毒药?也是皇帝逼着你和那些老臣子串谋,在外面散布对我不利的谣言?”

稍顿,冯太后看着脸色惨白的顾乐瑶,再冷然一笑:

“顾乐瑶,你竟敢在哀家面前,睁眼说大话?”

顾乐瑶吓得歪倒地上。

冯太后拚退所有人,痛心的看着顾乐瑶。

长叹一声,扼腕道:

“乐瑶,其实,李双儿当年,生下的是个死胎。”

“……死胎?”

顾乐瑶有些懵然的看着冯太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冯太后一言不发,只定定的,痛心的看着顾乐瑶。

逐渐,顾乐瑶在她痛心的眸眼里,读懂了些什么。

她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死白,猛然看着地上七孔流血的拓跋弘。

此刻,她才想起,这张脸上的五官,竟然与拓跋余是那么的相似。

这些年,她看着酷似拓跋余的拓跋弘,不是没有疑惑过。

只是以为他们同是拓跋焘的血脉,自然相似罢了。

她身子倏然就像筛糠般簌簌颤抖起来。

“莫非……我儿没死,弘儿就是……”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死去的皇帝。

冯太后微微叹息:

“弘儿就是你那儿子,只有隐瞒他的身世,与李双儿死去的儿子李代桃僵,他才能活下来。”

顾乐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爬向死去的皇帝,哭得撕心裂肺:

“弘儿……我的儿啊……”

“只可惜,他还是被自己的亲娘,作死了。”冯太后叹道。

“弘儿……我可怜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啊……”

冯太后又看着撕心裂肺的顾乐瑶。

“这是你自己鼓捣的补汤,你便喝了吧,与弘儿在泉下,也能作伴。”

顾乐瑶看着被自己害死的儿子,半晌后,爬起来悲恸的接过半碗汤药,二话不说,仰头一口喝下,而后倒在儿子身旁。

第五百零七章:万流世流芳

第507章:万世流芳

拓跋弘死后,外界又纷纷谣传,是冯太后毒杀了皇帝。

谣言止于智者,冯太后听了卫绾的禀报,也是一笑而过。

无论是褒扬或者诋毁,毋容置疑的,是世人对她的折服。

起码,有冯太后坐镇天下,天下便太平,人们不必受兵戈战乱之苦。

拓跋弘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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