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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江湖之我有个烧包爹》


【第一章:神特么一样的穿越】

穿越是什么?穿越就是那犹如陨石砸中了自己一般不可估测的诡异几率,一般人想穿越都穿不着的机会,就这么落在了不想穿越的人身上。

尼马勒戈壁的——这是个什么鬼的情况??老子不过是玩个蹦极,要不要这个样子??老子刚刚跳下去,就听见后面的工作人员大喊,安全带没系好???这尼玛笔什么仇什么怨!!老子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去了了??虽然她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挂点了也没人会伤心欲绝不,但,她从花骨朵长成快要开花花的年纪,不容易啊!

话说——你妹的,怎么还没掉完!!

渡流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笨蛋,从跌落山崖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她掉了最起码得有半个多小时,多高的山头也够把她摔死了,看那周围雾茫茫一片的样子,她除非是傻疯了,否则那么会想不出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因为急速下坠导致缺氧,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舒服的感觉??

“啊啊啊,这下面到底是水啊还是平地啊,要是平地——贼老天你还不如不让我穿越!!”

尼玛的!!老子的手啊!!

渡流云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缩小,缩小,缩小……皮肤也越来越细嫩,细嫩,更……细嫩……

这特么的是肿么回事啊!!

“我尼玛草,老子的声音!!”

渡流云话音刚出口,便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也变得如此稚嫩,魂淡啊!难道是时间和空间发生了摩擦,把自己摩擦小了?这不可能啊!!!!

照着这个缩小的趋势——尼玛该不会给老子缩成那啥啥啥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到底要掉到什么时候!!!

世界啊,就是这么的……让人不淡定!!

既然还是没有掉完的趋势,渡流云索性也不想了,横竖这个结果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就算有个树杈也能让她抓住,可周围都是空气……那就看贼老天怎么发挥吧!去他的不想了!

夜,祥和。

此处,一片静谧。

几声莺啼,伴随草丛间点点蟋蟀之声,混合着夏末的蝉鸣,构成极为秀丽的画面。

然而——

“轰——”

“咔——”

一声巨响,激荡起万千尘烟,龙烟苑之中,惊起无数鸥鹭……咳咳,是惊起无数活人。

穆仙凤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惊恐地蹿到门口,打开房门,这个声音,是从主人的住所方向传来,这……出了什么事?

一头散发随意披散,作为儒门之首,武林中有名的烧包王……啊不,是壕无人性龙主子的疏楼龙宿,他就算是要休息,穿的睡衣那也是镶金嵌玉点缀无数珠光芒影,只是他此刻,保持不住那张俊逸邪魅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毕竟,任谁正准备睡觉,突然毫无预兆的卧房房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漏,都不可能保持淡定……晴空万里无云的,这算什么鬼?

尼玛,天上……下孩子??

咳咳,他是疏楼龙宿,儒门天下的龙首,绝对不可以爆那不雅的形容。

疏楼龙宿挥去那满室的硝烟,他就不明白,只是房顶被人打漏,哪里来这么多的灰尘。

“想不到,吾退隐的久了,便有人敢以如此不入流的手段,来……嗯?”

疑惑之言尚未说完,疏楼龙宿忽然发现,自己的床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刺客,而是……白生生的一名婴儿。

尼玛——老纸全身都疼啊!!

渡流云被呛的咳嗽连连,全身像是从高空坠落到水面上被拍过一样,事实上,她现在这遭遇跟被拍了也没什么两样了。

“呜……哇……”

靠!老纸的声音啊!!

渡流云眼前一黑,尼玛坑爹的贼老天,你真的在玩老纸啊!

从口中逸出的分明是属于婴儿的啼哭之声,渡流云只觉得,她的人生碎掉了……

还没等她来得及哀悼自己那未知的乱七八糟的命运,她便发觉,有什么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靠!这人……真闪亮……

不得不说,龙宿的卧房设计的那是相当的高杆,那满室的夜明珠,借助着烛火,反射着明亮耀眼的光辉,便是在夜间,也是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尽管天花板的方向漏了个洞。

“有趣,汝,是从何而来呢?”

疏楼龙宿颇有些兴趣地伸出手,在他看来,一个婴儿,能够毫无半点征兆地穿透龙烟苑的禁制,制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却只有在突发的瞬间让人觉察。尤其是,经受这般巨大的冲击,身上竟没有半点损伤。这婴儿,来历不凡。

“哇……”

渡流云很郁闷,她很想开口说话,但,声带退化到尚未完整,让她只能犹如牙牙学语的小肉包子,眼见疏楼龙宿伸过来的手,她想也不想,一口咬住对方手指,她的想法很简单,咬不到自己的手,咬对方也行,确认下,这究竟是真是幻啊!

“主人,这……”

当穆仙凤冲入疏楼龙宿房间,便看到主人的脸上,似乎有些说不明的兴致,抬头看,是从破碎的天花板上透出的灿烂星空,再凝神望,主人的床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名白嫩的婴儿,让主人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缘由,是因为这婴儿,正咬着他的手指……

“仙凤,汝来得正好,这孩子,便交给汝了。”

这娃娃,咬了他一手的口水,让他……当真要再去洗一洗。

穆仙凤虽有着满心的疑问,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发问的时候,这孩子……

抱起渡流云,穆仙凤微微一笑,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很可爱是真的啊~

喂……你们就这样决定老纸的去向?这未免太草率了吧!!

不过……看这一头紫发的家伙华丽丽闪亮亮的样子,似乎未来吃喝不用愁?不管他这么多了,先让老子从这个祖国大好粉嫩花骨朵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吧……她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每天都像奔跑在戈壁滩上驱赶着一大群美好的羊驼驼了!!!

【第二章:渡流云版小龙女】

唉,人生啊~~

就是特么的各种不能让人淡定。

渡流云跟在一脸沉默的默言歆身旁,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短剑,极为认真地连着一点也

不花哨的剑招——虽然对她来说那把短剑的长度绝对堪称长剑,但,请原谅她吧,她只有六岁——六岁啊!!

“好了。”

默言歆算着渡流云一共挥了三千六百次剑,已经听不到半点破空的声音,开口让她停下:“

稍后剑子道长来拜访龙首,你下去梳洗便是。”

“啊啊~默师兄啊,身为小师妹的吾一定要坚持不懈地问,每天都要问,问到汝换表情为止——汝每天都这样,难道真的不是面部神经失调吗?”

“……”

默言歆完全不搭理她,默默地走人离开。

其实,儒音听多了讲多了,还是蛮顺耳顺口的啊~

自从渡流云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霹雳的世界,惊天动地般砸漏了儒门龙首疏楼龙宿的卧房房顶,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咿咿呀呀地用含含糊糊地声音叫出了她见过的所有人的名字后,疏楼龙宿觉得,此子,啊不,此女不光骨骼清奇,资质也是易于常人的好——把房顶砸漏了都没事难道还不够清奇不够结实么?

于是,当她的声带发育到足够支持她开口讲话的时候,她果断萌上了疏楼龙宿那一口乍一听很奇怪仔细听很有感觉的儒音——其实是她觉得这么讲话有意思才对。

再加上,龙宿眼中的渡流云,虽说有那么一丝丝不同于正常小孩的不着调,可举一反三和对

未知事物的学习吸收能力以及学武时的韧性,让他越发觉得,这孩子的确不寻常。于是穆仙凤觉得,既然渡流云和自家主子如此有缘,不如收了做个女儿吧。

等收了,龙宿才发现,渡流云……和乖巧的穆仙凤简直就是南辕北辙两个性子啊!

对穆仙凤,龙宿一直是亦父亦师亦兄长,对渡流云,龙宿觉得,这货果断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磨他性子的。尤其是,她死活坚持着自己一定要叫渡流云,坚决不要龙宿给她取任何其他名字。

穿越前的世界——这个名字,是留下来的唯一纪念啊。

龙宿一直记得,渡流云眼中那与年纪和她平日里脱线行为不相符的坚持,这个天上掉下来的

小家伙,来历或许不简单。

然而,龙宿一点也猜不出来她是个穿越者,还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友穿越者。

当初刚刚砸漏了房顶的时候连带砸蒙了她被缩小的脑子,所以在看到龙宿的第一眼时并没有联想到他究竟是谁,然而当她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后,便彻底陷入了抽风状态,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到虚拟的世界里,还是说,因为虚拟世界被创造出来后就成为了现实世界的另一个平行空间导致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次元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这个联系又这么偏巧地被她赶上了,还是说所有的世界都是更加高级的生命体创造出来的程序,她好死不死地被选中成为了大奖获得人——好吧原谅她的脑抽,她在想了三天三夜后决定放弃不想了,反正来的来了又能怎样,能被龙宿收留从此有了个超级大饭票吃喝不用愁她还想怎样啊,她居然被龙宿收成义女了,那她的人生必须不需要有什么伟大的追求了啊果断要化身小狗腿好好抱上这根金大腿啊!

俗话说,养个女儿绝对要比养个儿子上算。这话在龙宿身上得到了最深刻的体现。

每次剑子仙迹来的时候,默言歆和流川飘渺都是默默地抱着剑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穆仙凤则是默默记账,最后给龙宿非常详细的账本。

至于渡流云,她会非常干脆地给便宜蝗虫叔叔端上自己亲手泡的茶亲自做的小点心——茶水堪比盐水泡苦丁,点心堪比蟑螂灭害灵。

这水准,绝对不是后天培养,而是天生——看龙宿那可怜的一个月被炸飞两三次的厨房就知道了——偏偏渡流云不信邪,明明吃喝不愁,还非要尝试锻炼自己那堪称奇葩的厨艺。要知道,她前世可是走路撞树煮饭炸锅的奇材,她就不信了,穿越后,这体质还不能改改!

事实上,确实……不能。

譬如这次,当剑子仙迹看到难得的,完整的,白花花雪一般美丽的煮元宵时,感激涕零地用玉勺舀起来一个放进口中,下一秒立刻连汤带水地整个全部喷了出来。这是什么元宵!这根本就是毒药吧!孩子啊,白糖馅的您放的是碱面么!居然还能煮熟了!!

事实上,在渡流云前世,那是从来面粉和洗衣粉分不清,味精和淀粉混着用的啊~能给他元宵里放碱面而不是砒霜粉,他真应该庆幸龙宿住的地方没有那么高级的东西……

“咦?剑子叔叔,流云做的元宵,不合剑子叔叔的口味么?”

六岁的小女孩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绝对是卖萌!

穿着儒门天下特制的闪亮亮华丽丽珍珠袍,渡流云的打扮根本就是龙宿小号版,除了头发是黑的,头饰是粉的——这是穆仙凤一手包办的,开玩笑,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穿什么一身黑乎乎的,多难看。

所以,当渡流云歪着头,亮闪闪的大眼睛闪着晶莹的泪花,双手食指对啊对地看着剑子仙迹的时候,剑子仙迹突然觉得,他方才的行为……简直太伤小孩子的心了。

“吾友,汝之行为,可是有违长者之尊啊。”

龙宿抱起渡流云,在剑子仙迹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给了渡流云一个赞赏的表情,孩子,干得好!

“龙宿,你……”唉,是谁说的,小孩子的感情伤不得,罢了,横竖他是先天,吃不死人,这一碗元宵……他消受……便是……

【第三章:出门浪有爹的光环在笼罩】

对武学,渡流云不单单是个奇才,简直就是个鬼才。

用她的思维来解释,热兵器时代既然已经离她远去,又抱上了儒门龙首这根大粗腿,有三教先天罩着她,那她当然要好好地,认真地,各种划船不用浆地发挥光芒发挥热……啊呸,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好武功,好好地搅个翻天地覆才是啊~毕竟在这个动不动就死道友的世界里,自保才是最正经的举动,嗯,握拳。

而让她最开心的就是,她终于可以告别奶娃娃了……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她在龙宿这里,每日除了练功就是读书,时光飞逝却是一点也感受不到,直到某天惊觉,她的身高竟已比起默言歆也不遑多让的时候,她才想到,自己……自从莫名地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地砸漏了龙宿的屋顶,从此过上吃喝不愁有人教导的生活,已是足足过了十六年。

而这十六年的时间,未曾在任何人身上留下痕迹,除了她——从可以装乖扮可爱萌到剑子仙迹父爱/叔爱泛滥从而上了自己的当好给干爹龙宿报一下老鼠怨,到出落地亭亭玉立高大挺拔英俊潇洒——咳咳,串了,不过龙宿也是放弃了给她做女儿家打扮——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明明已经一身武功很出色,但偏偏喜欢手脚并用爬树上房的人能做出多么女性化的动作来。对此,龙宿的想法是,只要行为举止符合儒门所出,那么,他就当养了个儿子——女儿么,还是仙凤好啊。

“哈,就这样说好了,我出去闯荡一阵,要是混不下去,再回来吃义父的喝义父的住义父的。”

渡流云一身藏红色珠玉长衫极尽奢华,举手投足间却是不影响半点动作,长发随意扎成一束,松散地点缀几串金珠玉石,腰悬冰玉箫,背负云龙剑,眉间飞扬几许疏狂,唇角微扬,勾勒出一道魅邪微笑。如不仔细看,又有谁能认出这人是个女儿身。所谓出门女扮男装是常识,只是能把男装穿到如此自然潇洒,这让龙宿觉得,他养了十六年的义女是不是白养了,当年萌萌哒小萝莉去哪儿了?时间都去哪儿了?

渡流云没大没小地拍了拍龙宿的肩膀,想想似乎有些离谱,挠挠头,算是暂时赶走了心底的几分不舍。撩起衣摆拜了下去:“义父,流云就此拜别了。剑子叔叔,从今以后,你大可放心大胆地来这儿混吃骗喝了~了渡流云和你捣乱,只怕剑子叔叔你也能喝上几次安稳茶。”

龙宿目光微闪,并不阻止渡流云下拜,待她起身后,才淡声道:“若是在外吃了亏,便回来说与吾知晓,也让吾看看,这江湖,可有谁敢动吾疏楼龙宿之人。”

“哈哈,义父放心,能让我吃亏的人,只怕这世间罕有。不过,我会记住的,真遇到打不过的人,一定回来叫义父出来~”

“走了走了,再不走,就真舍不得走了。”

转过身挥挥手,渡流云再不留恋,转身投入江湖。

人这一世,不闯荡闯荡,岂非虚度了年华?

“诶,好友啊,你有没有和她说,万一遇上打不过的人,最好要在第一时间去找佛剑分说?”

这么多年佛见分说一直在闭关,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儒门做客,这真是太遗憾了。

“吾当然说过,还附赠路观图一张。”

不过,吾是对她讲,若是遇上危险,又来不及求援,那么就找一个和尚,告诉他,她要去找一个满头镶嵌着很像银圈圈小海螺其实是一头银舍利的暴力和尚。

“龙宿,吾觉得,汝这番论调要是被佛剑好友知晓……”

“呵呵……”反正他也是不可能会知道的,不是么~?所以,一切尽兴就好啊~

江湖,我来了!!

渡流云难以掩盖心底地愉悦,连走路都有些打飘。

本来么,她前世,嗯,应该可以算是前世,好不容易长到英雄有为正当年,摊上这么个穿越,好好的时光倒流又重新长。原以为,这生理年龄变小,但心理年龄不会,可这毕竟是个三四位数老家伙遍地跑的地方,她果断的悟了,年龄什么的,不论心理生理全都是浮云啊!所以,她还是保持着没心没肺的不着调德行拉倒~轻松而已,轻松才是让青春永驻的好方法啊~

说起来她过了这么久山中不知年的岁月,这一出门到底是个什么年代啊?中原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她该不会那么倒霉一出门就遇上点啥天灾人祸之类的吧。要真那样,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包袱款款收拾好打包逃回义父家。

嗯……出山……呸呸呸,是外出四五天了,她既没有发现天塌地陷,也没发现谁和谁杀的乱七八糟,一时间倒是让她错觉是不是太平静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的平静啊这是?

这种漫无目的毫无目标的乱晃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劣势,天色将晚,眼瞅着错过了宿头,她实在是不想露宿街头,前两天还能找到个客栈,难道今天要随便找棵大树蹿上去睡树杈子?她倒是不怕简陋,就是怕自己睡不安稳掉下去,岂不是要丢大人。

“算了算了,我看再往前找找有没有破庙一类的地方好了,反正小说里常说,荒山野岭必有破庙嘛。”渡流云决定把逗比精神发挥到极致,横竖都是找不到地方睡,不如走到累。凭她的身手完全不需要怕遇上啥山精野鬼山贼土匪乱七八糟,倒是这些家伙遇上她得小心点,免不得要被黑吃黑。

吃喝用度有龙宿为她准备的应有尽有,唯一忘了的就是睡袋,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儿会想到用的上睡袋这种神奇的玩意,渡流云决定等走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一定找人定做一个,那才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的好东西,不然又要想今天这样四处找破庙,简直要不得。

‘轰隆’‘咔擦’

雷声悠远传来,渡流云忍不住内心骂了一句麻麻批,加快了乱窜的脚步,终于在被雨点追上之前,成功窜进了一个围墙破败不堪但里面屋顶墙壁四面完好的山神庙。让她有些讶异的,是几乎与她同时,另一道白色人影亦踏入山神庙中。

“……”

“……”

两人相对无言相视片刻,似乎是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坏人,起码对彼此造不成伤害,颇有默契地各自占据了香案一角。不同的是,渡流云顺手啪唧从戒指里甩出来一个铺着上好皮毛锦缎的太师椅,白衣男子则是先一脸嫌弃提着衣摆,以掌风扫出一片无尘的地面准备席地而坐,下一秒便被渡流云的动作惊到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内心忍不住想要吐槽这位的行为。

“噗,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出门在外当然要准备齐全,既然你我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迎着对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渡流云手腕连甩,‘咣啷’‘哐哐’几声脆响,地上瞬间多了一张桌子和另一张同款椅子,桌子上多了一壶酒,两只玉杯。

你是百宝箱吗??白衣男子目瞪口呆地盯着渡流云,直到对方将他面前酒杯斟好,他才一脸懵逼地坐了下来,想了半天也只能蹦出来多谢二字,没办法,受到惊吓太大,一时间忘了如何交流。

【第四章:大舅当年也是个好青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渡流云宛如肺痨晚期一般毫无形象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原因无他,就因为她和白衣男子互通了名姓。

‘擎海潮’三个大字如同轰天大惊雷一样狠狠地劈到了她的脑袋上,把她劈的绷不住受惊吓的小心肝,这才导致了人间惨剧的发生——大舅竟然这么好遇上?话说为什么他没戴那个店小二帽?好吧,想想她的义父大人龙宿和脱水叔叔剑子也不是常年一套衣服不带换,这怎么都是个有血有肉的世界,认不出来很正常啦。

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渡流云,安静地等着对方顺过气来,擎海潮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在自己自报家门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确认和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绝不存在结仇这种可能。

她大概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要和擎海潮喝一杯,掩盖不住满脸的惊悚,她手忙脚乱地挥挥手把酒壶酒杯收走,换上了一套茗茶——是说她连烧水的壶和泡茶专用的水都带着就有点过分了,哪个人出门旅行会这么讲究——废话,出身儒门天下,怎么可能寒酸。

擎海潮一挑眉,对方连他不喝酒这事儿都知道,莫名的让人感到诧异:“你认识吾?”

“不认识,只是发现你没动眼前酒杯,猜到你可能不喜欢喝酒。”算是她脑子转的快,找了个不怎么牵强的理由,渡流云仔细打量眼前的擎海潮,也不知道这时候大舅是什么状态,是和大舅妈刚刚分手的失恋青年还是尚未遇上大舅妈的青涩好青年,要是前者,这脾气万一不对劲怕是会交恶,要是后者吗,大概还有几率能忽悠两句。

“有趣。”擎海潮本身不喜欢酒,再加上身边有个嗜酒如命的老朋友,导致他对酒这种神奇的东西敬谢不敏,见对方如此知情知趣,倒是有些意外。先前他看此人一身穿着打扮气度不凡,指不定是哪家贵公子,这会倒觉得有些顺眼了些。想也知道,惯于奢华的寻常贵公子也不可能没事儿往破庙里钻。

高手遍地走,先天多如狗。

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一行大字,渡流云忽然想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水平。依照龙宿对她的栽培,目前整个儒门除了她没和龙宿试过招找虐,目前已经没有人能打得过她,然而瞅了瞅一本正经满面刻板的擎海潮,她决定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暂时维持一下对方眼中的好印象吧,这种一言不合就试招的做法显然不适合她。

身在儒门十几年,再糙的人都能被磨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会,何况渡流云天资本就过人,这些年来不止武学,其他方面基本也是毫无挑剔——除了她那与生俱来带着几分痞气改不挑的跳脱样。不过这倒也算是活出了个人特点。

于是两人一边品着茶一边欣赏着外面瓢泼大雨,顺便天南地北的胡侃。

不得不说,擎海潮的性子并不难接触,只要不触动到他的禁忌,他基本就是与世无争绝对不主动化身大杀器。是说常年经受堂堂儒门龙首龙宿的熏陶和老奸巨猾的剑子仙迹影响,现在的渡流云无论是挖坑埋人还是不着痕迹地套话都算得上是好手,耳濡目染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套擎海潮的话那是溜溜的。

于是她得知了现在的年代似乎有些早的离谱,大舅还是个稚嫩好青年,并没有遇上大舅妈,也就是说……他的性子还没有因为被情所困变得古怪,甚至连号雨鲸脉都还没有到手……等等,这时间未免太早了点儿吧!难怪这么安静这么安全呢。

她在这天南地北地乱侃着,脑袋里拼命转动着依稀还剩下的记忆,毕竟十几年过去,当年再怎么深刻都开始变得不清晰,唯一清晰的大概就是那么几个名字和一小部分,比如,未来一定会发生的弃天帝灭世。嗯先能安然活过那个时候再说,为了这点,她一定要四处抱上大腿先,比如眼前的大舅哥,那可是能力扛苦境先天第一人百万大军暴力金和尚的一代猛人,必须趁着猛人还年少,打好关系以后好拉出来一起对抗便当帝。

她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擎海潮也在打量她,出身儒门天下果然才学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她年纪应该不大,举手投足却是极为得体,虽说有些飞扬跳脱倒也是年少轻狂的正常表现。事实上擎海潮压根就没看出来渡流云到底是男还是女,毕竟她年不过十六,变声期的声线尖锐点并不奇怪,再加上这家伙的动作太过洒脱自然不扭捏,擎海潮也不是多心细的人,没事儿谁会盯着对方猛看辨别男女,那不是观察仔细,那是有毛病。

谈话间她得知擎海潮外出游历的目的主要是寻找一块适合的材料请人打造或者寻找一把适合自己的成品宝剑,想来也是,毕竟现在他手里没有号雨鲸脉这个大杀器,功体和神兵相配合才能把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得到百分之两百的加成效果,寻常兵刃不是不能用,只是万一在遇上强敌的时候被对方打断了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都没地儿去哭。

“海潮兄看这把如何。”

‘刷啦’‘蹭楞’两声,一把造型华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软剑出现在桌上,此剑名为和她背后的云龙剑同属儒门出品,也是她从龙宿的藏宝阁中挖出来的,她功体属性中和,任何属性材质打造而成的神兵利器对她都有效果,并不存在相克的可能性,于是在她出门前龙宿给她准备了七把剑让她换着用,一把坏了换另一把,都坏了再拿回儒门重新锻造。儒门出品必属精品,儒门出品必属神兵……她这种眼都不带眨一下随手甩宝剑的行为充分显示了‘财大气粗’四个大字的真正意义,擎海潮看得眼皮直跳:“渡兄弟你这是……”散财童子?

“就算我借你的,等你找到称手兵刃再还我就好。”渡流云说的轻松,一点也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怪异,尽管她和擎海潮真正面对面相识不过一个时辰,但要知道对她来说,擎海潮是谁,大舅哥啊,人品杠杠的武功杠杠的大舅哥啊,难道她还会怕擎海潮把她卖了不成,不趁这个时候交好,等啥时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海潮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呢,就当帮小弟一个忙,小弟初出儒门游历,人生地不熟,海潮兄要是不嫌弃,就给小弟当当向导,怎么说你也是行走江湖许久的前辈,把小弟当成你的跟班就好。”

渡流云用认真的眼神盯着擎海潮,眼神里闪着堪比天上星星还要亮的光,一副后生晚辈看见前辈乖小孩求跟路的表情,看得擎海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这……吾应了你便是,前辈二字吾不敢当。”儒门龙首义子的身份和他平辈论交恐怕都是他占便宜,儒门龙首更是位居儒门四锋之一,虽然听说他因为讨厌旧脉体制而拒绝并列,但四锋之一的位置除他也再找不到另一个人来替代。

“那不如这样,我就称呼你海潮兄,你称呼我流云,渡兄弟三个字就省了吧,听上去略奇怪。”拉关系套近乎要打蛇随棍上,趁着对方心情好,赶紧把同行这事儿敲定尘埃:“海潮兄你的衣食住行小弟我包了,小弟我的安危就交给海潮兄你看如何,虽然小弟自问武功深得义父真传,但毕竟年纪小经验少,尚需要海潮兄指点啊。”

擎海潮终于明白为啥在进破庙之前右眼皮会乱跳,原来不是因为赶上了倾盆大雨,而是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太对,没料到这里埋着一颗深水炸弹。算了,看对方如此年幼便下山四处走跳标准江湖菜鸟的样子,还好遇上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换成别的有心人很有可能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这算……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想看有人同行也不错,真要是遇上些变故,指不定对方能发挥出什么奇怪的作用,渡流云谈吐间占尽长袖善舞这个词,与人相处起来要比他高杆的多,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互补好了。主要是,他并不讨厌眼前这少年,想想看,如果千钟少肯戒酒,说不定性子和这位也差不多。他既然能接受千钟少那个老酒鬼,就没道理接受不了渡流云这个阳光明媚好少年。

耶,真好,成功和大舅暂时绑定到一起,她还真就是想把大舅当成万无一失可靠超级保镖,谁知道她这武功一旦和人对上阵会是个啥德行啊,没人跟着终究还是心里打鼓,比如万一从哪儿杀出来个小火龙之类的,那她岂不是跑都没地方跑,立马要完蛋,她大好的年华才刚开始呢~人生吗,就是要及时享乐啊~

【第五章:小火龙阴体爆神装进行时·上】

自从跟在擎海潮身边,渡流云发觉生活简直不要太安稳,闲暇休息之余还可以切磋一下武功,让她了解一下自己的能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当然切磋的时候擎海潮不可能出全力,只是根据他的说法,那就是他对渡流云的武功推翻了他先前第一眼看到的印象。如果说渡流云自认资质平庸,那就没有人能称为天才。

这是一个习武之人动辄就能活个好几百岁的世界,人的寿命和相貌受根基影响决定其外表年轻还是苍老,如果一个人武功境地在他七老八十的时候才得以突破,那么他未来的样子恐怕只能维持在七老八十,不管他再活多少年,都没办法去老还少,除非修炼特殊的功法,又或者是再做自我的界限突破,然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可说是凤毛麟角,但相反如果一个人有得天独厚的天资,加以后天勤修不辍的努力,就会在年轻时突破第一重界限,永远保持在突破界限时的样貌。也就是说,未来只怕渡流云会一直维持在十八岁左右的样子,毕竟她现在是正常的发育期,但一旦成年,便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这么说,我和海潮兄一样,都是天才咯。”认证了这个事实后,渡流云还是蛮开心的,顺手掏出一面镜子自恋地边走边照照了很长时间差点撞树,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青春永驻永保盛世美颜啊~

这个小兄弟的性格似乎有点……奇怪?擎海潮不确定自己的眼角是不是在抽搐,平日里相处看她处事待人洒脱爽快,但有时候竟然会流露出些许的女子之态,大概是儒门的生活太过养尊处优,使她多少染上了一些公子哥的娘气?耿直的擎海潮至今都没往她是女扮男装这个可能性上想过。不过他倒是能给自己找解释,毕竟对方年纪尚有年方十六,还有着很多的可塑性,他大概可以帮忙扭转一下她的脾性,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女里女气,既然对方喊自己为兄长,他还是有义务指点一下她正确的人生方向的。

一点也不知道擎海潮已经把自己想象成了疑似为基佬的这种奇怪生物,渡流云兀自像脱了疆的野狗……呸呸呸,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四处乱窜,她重生后人生前十六年全是在龙宿身边生活,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她也不为过,直到外出游历后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交通方式要么靠走,要么靠骑马,要么靠马车,或者用轻功,再高点等级用化光。和她前世完全不同啊~

诶等等,买东西是要花钱的,但是……

“那个……海潮兄,能不能告诉小弟,这黄金银两和铜板之间的兑率到底是个啥?”坐在酒楼的雅间里,渡流云头疼地在面前排出一排大中小三个号的黄金白银和铜钱串,前两天一直在山野树林中和擎海潮一起看风景兼随性地寻找好材料,今日方才入得城镇,第一件事就是奔客栈好好吃顿热乎的食物犒劳下自己的胃,她随手丢了一块银锭给店小二,然后就发现擎海潮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再联想到先前每次住宿都是直接给店家整块的银子,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自己似乎真成了冤大头。事实上要不是当时她选的都是金灿灿华丽丽的豪华客栈,店老板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出身儒门天下,黑吃黑的心都有,毕竟她背后长剑上刻着个斗大的儒字,剑穗上还缀着个紫玉牌,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上面有个龙字。身在苦境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安安稳稳地开店,需要掌握能一眼清晰地认出对方好惹还是不好惹这个技能啊~~想捅儒门天下的马蜂窝,还不想死喔。

你在儒门都学了些什么?擎海潮一头黑线,然而他也想明白了,儒门天下的人出身不需要知道钱这东西怎么用……人家是谁,疏楼龙宿的义子诶,如果不是外出走跳了,她需要知道金银铜的兑率吗?不过……那位堂堂的龙首也是心大,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出门要花钱,花钱要精打细算这回事。

叹了口气,他取过一块金锭,然后示意她继续往外拿,直到数量够了。同等价值的一金等于十银,一银等于十串铜,一串铜是十个,一个铜板能买三个馒头或者两个肉包子,这种兑率她应该能听得懂……他这真的不是在教小孩?

“我决定放弃,交给海潮兄你了。”渡流云相当乐得当撒手掌柜,想也不想随便笼了一包金银往擎海潮怀里一拍,她前世对数字就算不清楚,纸币她都不会数,换成金银是要难死她。有吃有喝有地儿住,她就什么都不挑。

很好,他不是在教小孩,他是成保姆,不,保父了。擎海潮发现自从和渡流云混在一起,他脑袋里飘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认命。然而这小子不招他讨厌,有些小毛病可以容忍,何况这些不过是琐碎的小事,他脑补了一下儒门弟子掌握俗世技能的可怕景象,决定还是算了,不会就不会吧,反正儒门也不缺钱。第一天见面就敢把剑给他这个陌生人用,她还有啥是干不出来的,这大概就是少年人艺高人胆大的真实写照。

虽说是二楼雅间,但因为没关窗户的缘故,一楼大厅内的谈话还是能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北海好像有妖怪作祟啊。”

“是啊是啊,已经吞吃了好多出海打鱼的人了。”

“哎呀,好可怕,还好我们这里是内陆,不会有这种危险。”

“话不能这么说,听说那个怪物有好几百丈长,能呼风唤雨,冰封万里,万一海里的东西吃腻了,跑陆地上来换换口味怎么办。”

“噫不要说了,我汗毛都要竖起了,吃饭要紧吃饭要紧,吃饱了再管别人死活。”

“啊啊我们又不是大侠,救不了人,还是顾好自己的命喔。”

北海?

渡流云眼皮一跳,她听到了什么?北海有妖怪作祟?随后她的眼神如同闪光灯一样,唰地一下罩在了擎海潮身上,看的擎海潮莫名其妙:“流云,你看吾做什么?”

“海潮兄,你也听到下面那些人的议论了吧,北海有怪,你我习武之人既然得知有妖物作祟,应当仗义出手为民除害才对啊,而且听他们所言,那怪物会呼风唤雨,会冰封之术,想来大约是寒阴系的妖物,若是能除了它,抽它的筋或是用它的骨头来炼剑,或许会对海潮兄有用喔,反正海潮兄你不是一直想找一把称手兵刃么。”她敢打赌,赌上她的全部智商与节操,那一定是号雨鲸鳌!

她说的兴奋,擎海潮听的汗颜,这还没除妖呢,就想着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了?她其实是土匪出身吧!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习武之人若是不能以行侠仗义为本,这武习来也没什么用,他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已经都流传到了内陆,证明那妖物作祟时间已经不短,算来此地距离北海不过十数天的距离,如果加紧赶路,大概能缩短个三五天:“也好,等你休息够了,吾便与你一同前往。”

“那还等什么,说走就走啊。”于是,渡流云几乎是用倒的,风卷残云一般把碗里的食物一扫而光,擎海潮的目光只剩下了惊悚两个字,举着筷子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下……这未免太快了吧!

【第六章:小火龙阴体爆神装进行时·中】

北海之地很大,出事的地方,正是一块温暖适合人类生存的好地方,也正因为此地集天地灵气与一体,才会引来号雨鲸鳌盘踞在此。

已经接近了北海的范围,越是继续前行,越能感受到与内陆不同的人烟荒凉。路过的许多村落已经因为号雨鲸鳌的缘故,几乎搬迁一空,散落在地上的行囊,是匆匆逃窜的百姓来不及带走的物品,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小命更重要点。

同样的,气候也变得诡异起来,原先应当是温热的地带,逐渐地寒冷透骨,间或更是诡异地飘落着些微的雪花。

与逃窜的百姓不同,他们正是一路迎着寒风而上,期间有遇上逃难的村民,对于他们这种迎灾而行的举动,半是期待他们真能除妖成功,半是不看好他们,怕他们会葬身妖腹。也有些胆大的村民,给他们画明了路线,让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虽然她能熟练地运功抵挡寒冷,但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妖风,靠海的地方本来海风就大,他们还是顶风往前走,仿佛被吹成了面瘫神经病。

距离灾难最近的一个村子凄凉的街道衬着萧瑟的寒风空无一人,有些房间或是屋顶缺了半边或是围墙少了半块,基本也和荒废了差不了多少。然而三街六市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也曾是一座热闹小村。真是妖物肆虐害人不浅。

天色已暗,配着妖风吹的此地格外阴森,横竖这里也没有人,随便找间看上去完整点的屋子对付休息一夜便是,然而还没等渡流云和擎海潮一边寻找着一边决定在哪儿落脚,路旁一处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名满头白发满面风霜褶皱的驼背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借着昏暗的幽光,虽然有些没礼貌,但怎么看都像自带着恐怖背景音乐的黑山老妖:“两位少年人,这里现在已经成了鬼地,你们为什么还要往这里来啊。”老妇人声音沙哑颤抖,更是增添了几分可怕。

渡流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了擎海潮身后,揪着他的袖子:“海海海海海潮兄,有有有有有……”

“那是人。”擎海潮没好气地把她拽了出来,堂堂儒门好少年居然怕鬼,她不怕她义父龙宿会气死吗。

“老人家,吾这兄弟初入江湖阅历尚浅,冲撞了老人家,请老人家勿怪。”擎海潮对老妇人微微施礼。老妇人叹了口气:“又是江湖人啊,两位少年人,不弃嫌老太婆家简陋,就先到老太婆家休息吧,这座村子除了老太婆,已经没有人喽。”说着,她把两人往屋里让。

哦,原来是人啊。是人就没什么好怕了。渡流云一点也不觉得怕鬼有什么丢人,再说,如果做好心理准备她是根本不害怕的,只是这老人家出现的太突然,配上这个环境,让人控制不住本能反应而已~毕竟她头一次行走江湖吗~一切意外都可以接受~

去了害怕,她连窜带蹦地跑到老妇人身边一边扶着老人家进屋一边嬉皮笑脸地笑道:“老人家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方才什么都没听到~一切都是意外,浮云,浮云而已~”

真要命,这孩子不光娘,还怕鬼,不光怕鬼还贫嘴。擎海潮越发觉得,他真的是有必要教导一下她身为威武阳刚少年的正确人生观。

看得出来老妇人已经很久没生过明火吃过一口热饭,渡流云将备的干粮卤味全都拿了出来,不会生火没关系,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会武功的好处,用功力加温食物这活她是干的溜熟,没办法,她怕生火热饭在她手里变成点火烧厝啊哈哈哈哈。

这已经是老妇人第四十天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破败的村子里,也是她的丈夫儿子大孙子被肆虐的妖怪吃掉的第四十七天,村民逃亡的时候她让儿媳妇带着尚在吃奶的小孙子一起逃走,她自己要留下来为死去的亲人守够四十九天,反正她已经活够了,守够了四十九天,她就随死去的亲人而去,如果没守够四十九天,被怪物吃掉,也算是提前一家团聚。眼看着还剩下两天,她就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让她守够这七七之数。在这期间已经有过几波想要除恶的江湖人来,结果下场都是葬身怪腹无一生还,白白浪费了大好的生命。

“这大概是我们的劫数吧,少年人,听老人家一句劝,回去吧,不要赔上性命,这怪物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老妇人哀叹了一声道:“老婆子是注定要死在这里,可你们还有大好的年华要过。”

‘啪嗒’‘啪嗒’‘撕——’

擎海潮一头黑线地盯着眼泪哗啦哗啦流泪流满面梨花带雨脚边已经堆了一大堆擦鼻子纸的渡流云:“你哭什么?”

“老人家好可怜,海潮兄,我们一定要把那个怪兽宰掉帮她报仇好不好……”举起袖子当手帕擦掉脸上的眼泪,抽过两张草纸狠狠擦擦鼻子,然而眼底的泪花被烛光映着依然是闪亮异常:“那些人是那些人,我们是我们,他们挂掉不代表我们做不到,海潮兄你说对不对?”

本来号雨鲸鳌就是死在擎海潮手里,所以她根本不怕会有什么意外,然而没想到的是那条万恶的小破鱼竟然作了这么多乱,记忆中的不过是一带而过的轻松,出现在现实里,活生生的受害者就坐在自己眼前,这种冲击她还是有点受不了。

“渡流云,坐好了,不许再哭!再哭你就留在这,吾自己去。”还真是个小孩子,擎海潮忍住暴走的冲动,他越来越搞不懂儒门天下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温室,行走江湖的久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常见吗,如果她见一个哭一个,趁早回去算了,感情太丰富的人不适合在江湖里走跳,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真到那个时候她还要不要活啊?

“哦……”大舅发怒好可怕。渡流云立刻端正坐好,硬是把剩下没哭完的眼泪憋了回去,就怕惹毛了擎海潮,不让她跟着去打号雨鲸鳌。

老妇人眼见劝不住这两人,而这两人气质又与先前的几波江湖人明显不同,索性也就绝了劝他们离开的念头,大的那个是一派隐士高人略带傲气的派头,小的那个虽然爱哭但却意外的耿直正直,听到她的遭遇,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同情地哭到那么惨,只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吧,如果他们真能斩杀了海里那头怪兽,她就算是立刻死了也甘愿。

“老人家,可不敢轻易说死,村民只是逃走而已,如果海潮兄和我把怪兽杀掉,还要劳动老人家您去把村民找回来呢,所谓叶落归根,大伙儿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背井离乡怕是会留下遗憾吧。”渡流云拉住老妇人的手,认真地道:“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我想,您的亲人也不希望您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命拿来丢弃不要,您不是还有儿媳妇和小孙子吗,好好地三口人活下去,这样才能让先人在另一个世界开心啊。毁掉的村子可以重建,没了命可就没办法重新再来了。放心,重建村子的事儿,交给我儒门天下。”等宰了那条小破鱼,她就给义父发传书,请他派人来帮忙,反正儒门啥都不缺,尤其不差钱。

嗯,这个做法倒是可圈可点。擎海潮终于觉得他这个小兄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除去间歇会表现出来的爱美爱哭,确实是个好少年。没事,未来的路还很长,人会在时间中成长,她这个性子只不过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罢了,估计让她亲自参与个几场杀戮,再娘的性子也能扭转过来,嗯,完美。

【第七章:小火龙阴体爆神装进行时·下】

玛丽隔壁哟,没人告诉她这头小破龙居然是这么大只啊!

渡流云一脸懵逼满脸崩溃地瞅着盘旋在海岸不远处疑似正在休憩小睡的号雨鲸鳌,这得有二十来米长,十几米高啊!那背后的锁骨龙筋为什么只能做成一把剑啊!要爆炸了有木有啊!

同时,当她接近到号雨鲸鳌附近时,便感受到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极其庞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针对武者而来,除非是功力与其相近,或是高于它,否则第一时间便会被这股压力震慑住。

渡流云的额头划过一滴冷汗,喉咙可疑地上下动了动,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云龙宝剑,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原来真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龙宿身边,和师兄们切磋是一回事,真正对上如此可怕的敌人,身临其境时的感受又是一回事。

“你在干什么?”擎海潮丝毫不为号雨鲸鳌的压力所迫,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渡流云现在是在搞什么鬼。

甩了甩手腕,渡流云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小坛子酒:“那个,海潮兄,你不喜欢喝酒,我就不管你了,先干为敬。”她忍住发抖的声音,想也不想,一口气把这一坛子冰玉烧喝了个一干二净:“海潮兄你是老油条了,小弟我可是第一次出手就遇上这么大个阵仗,老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呵呵,还是很有道理的。”

咣啷一声捏碎酒坛,她不打算等号雨鲸鳌醒来,也不招呼擎海潮一声,运足功力冲天而起,手中剑风倏然锐利:“一荡山河·满江红!”

她手中那柄云龙宝剑,登时似有了生命的蛟龙一般,在空中飞纵如电,万千剑光,纵横回绕无形剑气,似瀑雨曳地般,犀厉霸道,向着号雨鲸鳌轰然宣泄而下。

“吼——!”

剑气尚未逼近,号雨鲸鳌已是赫然醒来,一声贯穿天地的怒吼,穿人耳膜,直破脑识,巨大的声浪仿佛有形的海浪,迎接着漫天剑雨,闪耀的剑芒划破空气,响起尖锐的呼啸,击在气浪之上,声音如同花炮噼啪爆响,迸射无数电闪火花。

雪花如絮,寒风呼啸,随着号雨鲸鳌的吐息,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带有尖锐锋芒的雪花。然而,飞洒的剑影仅仅只能穿梭在凛烈寒风凄凄白雪之中,丝毫破不进劲道激荡呼啸的气浪之内。

“吞日·龙吟”

“吼——”

就在渡流云首势未歇,二势再起之时,号雨鲸鳌的第二式也到了,它环眼怒睁,只是看似轻轻地一甩巨大的尾巴,激荡而起的海水瞬间化作锐利冰锋,带着锐啸破风而至。

不好。

擎海潮神色一凛,从渡流云那借来的龙腾瞬间出手。。

但是一切只在一瞬之间——

快!快得令人不及眨眼!

冰锋剑影交错之间,鲜血飞溅。

那条藏红色的人影,如同急坠的流星,被抛向海中。

她的双臂各自斜斜并排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腥红的皮肉向外流卷,其状凄成,惨不忍睹,后背更是被鳌尾扫到,模糊一片。这还是她天资独厚,反应较常人更快些,下意识地让出后背空门,否则正面击中,就算不死,也是半残。

飞身而至的擎海潮,龙腾寒芒灿闪,一团剑影光虹乍然亮起,转眼散开,宛如一张光网将二人笼住,号雨鲸鳌疾追而至的冰锋尽数被反震回去,同时他凌空横移,接抱住力竭而坠的渡流云。

“流云,”擎海潮急道:“怎么样?”他已顺手连着封住她周身要穴止血。

伤口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出来疼,渡流云嘘口气,眼角有可疑的闪光:“我不服,再来!”

你这是被打败了气哭了吗?擎海潮实在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构造,已经伤成这个样子,再来,再来干什么?接着被揍?不过不得不说,儒门天下出来的,的确抗揍。只怕龙首没少在她身上花心血,依照她这个年纪,能承受这么重的伤势只是皮外伤,实在难能可贵:“你在此休息,这妖****吾。”

一言之声落地,白色的身影傲岸而起,刹那之间,千百轮明月夹杂着隐隐呼啸,斗然自天际蓬然坠落,明月之间,更有千万飞星咻然有声的倾泻溅射。就在星月齐现的同时,号雨鲸鳌一声怒吼咆哮,飞鸿狂瀑般的海水化做半弧光彩,业已带着呼啸回涌气流,迎面撞上骤然忽视的千星万月。

一阵噼啪有声的爆震,缀连着叮当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响!空气蓦地向四周突溢排挤。呼啸滚荡的劲流,追得人口鼻俱窒,无形的压力似要炸人心肺般骤然收缩。

海浪搅动着岸边的雪白碎砂飞石,带起互击反震的强劲气流飓旋滚扬,狂飞乱舞迷蒙了双眼。

几块诡异的黑影,自漫天飞扬的蒙蒙雪影之中,分做不同方向,分弹摔出。

宛似泼墨的血水,在黑影翻滚之际,于空中飞洒成一圈圈的红弧,和着翻扬的碎石飞砂,一个散往地面,将白砂地染成一片刺目的腥红。

直到黑影落地,渡流云才发现,那竟然是号雨鲸鳌身上掉落的碎肉,这擎海潮……竟然在数息之间便将这妖兽砍掉了零件吗?人比人气死人,她和他武功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吼——嗷——”

吃痛的号雨鲸鳌终于被激发出了全部的凶性,庞大的身躯露出了全部的形貌,随着它的起身,海水水位似乎下降了不少,而空气中的压力,更是骤然上升。

擎海潮神情一凛,身子一旋,不待它招式用出,借着对方身躯过于庞大的劣势,闪身一瞬,沉喝一声,身若流虹般,猝然自它背后电闪而至。

一剑,入背。

一声惊天痛呼自号雨鲸鳌口中传来,原本便凶戾万分的巨大眼珠瞬间充血赤红,它展现出了与它身躯不相符的灵活,小山一样的身体飞速的旋转,宛若海上蓦然出现的龙卷飓风。而这飓风的每一下,都配合着如刀刺骨的冰刃剑锋。

这上古凶兽的暴怒,又岂是易于。

擎海潮只觉得五脏六腑移位般撕裂,唇角乍然绽出鲜血,被号雨鲸鳌自脊背之上甩下,砸在沙滩之上,头晕目眩。尚未等他起身,号雨鲸鳌狰狞着血盆大口,已带着吞天噬地的威能向擎海潮扑来,这个伤了它的人,必须要死!

“海潮兄!”

渡流云的行动比大脑还要快,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然而她除了能横剑挡在擎海潮面前,别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xxxx(自行想象)”脱口而出一句前世的四字真言,她决定豁出去了:“儒门……华威!”

闭上眼,长吸气,她手中长剑蓦的飞射,势若流星,急射号雨鲸鳌喉咙,意图抢得先机,将号雨鲸鳌一剑穿喉,然而暴怒的号雨鲸鳌浑身犹如铁板,非是她这身功力所能穿透,高昂的嘶吼声再起,云龙剑竟硬生生被声波摄动转了方向,剑尖寒芒锐闪,反向渡流云心脏回射而来。

“草,这次是真完了。”

渡流云脸色惨白,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躲开,她闪开,身后的擎海潮必死,她不闪,大概还能给擎海潮当个垫背缓冲。去你麻痹,不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号雨鲸鳌侧方突兀传来一道排开天地般的劲气,挟带万点海水奔腾之势,一点银光电闪而至,将云龙剑弹开,而后,半空中一声清啸喝声:“冷·波澜!”

这招式怎么这么熟?渡流云的大脑已然不够用,根本反应不过来其他。

于是,漫天冰芒出现在号雨鲸鳌巨口之前,挡下这夺命一式。渡流云只觉衣领一紧,已被来人带出战圈。

于此同时,擎海潮身影再动。

“浪逐·千秋峰!”

他手中长剑蓦然飞掠,冷光猝绕,宛如江河曳流,而团团悠悠晃晃的明月,便自流泄的光影中浮现,滚滚荡荡,冲向如山掌硬,冲向号雨鲸鳌,这一剑,复而刺入方才背脊之上的伤口,擎海潮手中再用力,一声悲鸣,这肆虐许久的上古凶兽,硬生生被他劈成了两半,颓然而倒,血染半壁海岸。

在号雨鲸鳌尸身沉入海中时,擎海潮眼见它身躯中有异芒闪耀,目光一动,手起剑落,将它背脊上的锁骨龙筋挑出,这条龙筋晶莹剔透,入手冰寒,仿佛带有生命一般,确是异宝。随手将龙筋缠在肩上,他翻身落地,来至出手相助之人面前。

“尊驾仗义出手,擎海潮此间谢过,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擎海潮不比渡流云,他久经阵仗,多遇风浪,这点伤势自是不放在心上。

“举手之劳,不必称谢,吾为倾波凌主靖沧浪,吾本追踪此怪已久,无奈突遇族中事务缠身,导致此怪酿成巨祸,若非阁下,只怕吾罪过不小。阁下无事便好,只是……”他目光落在渡流云身上,这小兄弟……没事吧?

原先他便是想要除掉此怪,再去除掉此怪阳体之身端木燹龙,没想到突然遇到族内地脉动荡,不得已先行出手修补地脉,导致误了追捕号雨鲸鳌一事。

“……”

自打被靖沧浪从号雨鲸鳌嘴里救下来,渡流云就呆呆地跪坐在沙地上,双手支着,一动不动,失心疯了一样,根本晃不回魂。

“流云,流云?”擎海潮晃了晃她的肩,然而……没有半点反应。

擎海潮有点着急,她这是怎么回事?伤了内腑,真气逆岔走火入魔了?要不……他给她脑袋来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打醒?

“让吾一观吧。”靖沧浪眼角一跳,依稀仿佛看懂了擎海潮想要干什么,先一步将渡流云拉起来。虽然他不该干涉别人对自家兄弟如何,但明显这孩子吓傻了还要挨揍……也太惨了点。

眼见对方不做任何反应,眼神几乎失了焦距,只是如同提线木偶般随他的动作而起身,猜测出她应该是受惊过度导致失了魂,于是他凝气入指尖,清凉之气灌入渡流云脑中,后者灵台登时一阵清明,目中神色恢复正常。

这种感觉……她仿佛想起来了当年穿越前的那一幕,就算她天生乐观,当初会毫不在意也是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误入了大概是所谓的虫洞,重新捡回一条小命,事实上距离死亡太近的体验并不好,她的身体飞的比脑子快,挡在擎海潮身前,可以说是傻缺的可以的保护主义在作祟,大概是她灵魂深处的本能,但生死一瞬间,她还是想到了很多,那个时候的感觉很怪异,几乎把从小到大两辈子的事儿全想完了,再到脱离危险,脑中反而一片空白,已然断片儿。

根本不知道对面站着的是谁,实际上她也不想管面前的是谁,给她根柱子都行,于是,她就这么把对面的靖沧浪当成了柱子,一把抱住对方,瞬间泪崩哭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靖沧浪一脸的囧,擎海潮一脸的懵。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来给他们解释一下?是说,你哭就哭,难道你身上的伤口不处理了吗…………这啥?

能够近距离观察到渡流云身上伤口的两人,依稀间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原先她身上血肉外翻的恐怖伤口竟然已经收了口,如果不是逐渐愈合的伤处还带有些血红的痕迹,只怕再过一阵子他们会怀疑她根本就没被伤到过。这什么体质,这是被灵丹妙药泡大的吗?

【第八章:虽然外面世界不安全还是要出来浪】

除掉号雨鲸鳌,擎海潮带着靖沧浪和把靖沧浪当成树干子不撒手八抓鱼似的抱着哭兼一身破破烂烂衣服像是经历过凄惨大战但是身上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的渡流云回到了先前那名老妇人家,一来是向老人家报喜,已经替她报了仇,二来么,在这货哭完之前,他们也没地方可以去。毕竟靖沧浪不可能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计较,人拎开扔到一边的事儿他干不出来,再说他对擎海潮抽走号雨鲸鳌龙筋一事颇为在意,若是细说详情,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要好些。

终于撒手了的渡流云完全没有感觉到靖沧浪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就懵懵地在老妇人家的客房抱着被子坐在床角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眼巴巴地发呆到前半夜,又蒙着头睡到大天明,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擦干眼泪还是一条好汉。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哭的乱七八糟有什么丢人,更是不觉得自己在擎海潮靖沧浪面前哭有啥丢人,这一个两个全是先天中的超级高人,当然不可能体会她这无辜小老百姓的心情,再说了,人都是在崩溃中成长的,她就不信了,这两人初出江湖那会难道就真的是神经大条一下子就能做到笑看生死杀人不眨眼吗?那不是人,那是神,没神经的神经病。

等等……靖沧浪??

突然醒过神来,渡流云蹲在床上仿佛抽了风,喔喔喔喔喔握草?靖靖靖靖靖沧沧沧沧沧浪?二二二二二二二二舅?

为什么杀号雨鲸鳌的时候靖沧浪会出现?嗯,他出现救了自己是没错,但是这剧情不太对啊,她依稀记得应该是靖沧浪独自一人杀掉的号雨鲸鳌啊,难道是因为她这个哥伦比亚大蝴蝶一翅膀扇歪了某些东西?

不,重点是,她,竟然,抱着靖沧浪哭了那么久,没被对方抽死真是个奇迹啊!那是堂堂的倾波凌主靖沧浪,儒门四锋之一的靖沧浪啊!

恩,淡定,她现在的身份是疏楼龙宿的义女,论出身并不差,大伙又都同属儒门一脉,再加上她是个后生晚辈,对方应该能原谅她这个小菜鸟的愚蠢举动。渡流云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宽皮厚,简单说就是没心没肺脸皮厚,超级能给自己找辙下台阶。这点曾经被龙宿评价为颇得剑子仙迹真传……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现在看看,绝对是优势。

对了,她记得她伤的乱七八糟血流成河,为什么身上一点儿都不疼?总算是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件事,她蹭地蹿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检查有没有人给她上药之类的,万一真是那样她不是亏大了!嗯?不对!

她伸出手,发现印象里血肉翻飞的伤口根本不在,她那双手臂白皙光滑地就像是刚刚抹完了三斤珍珠粉,反手去摸后背,后背也没有任何伤疤的存在,难道她是在做梦?然而破破烂烂的衣服并没有被人换掉,衣服上还沾着血迹,这些明摆着告诉她,她先前受过的伤是真的。

光速从戒指里抖落出一套衣服,光速换好,又光速开门冲了出去,差点撞上从厨房出来想要叫她起来吃点儿东西的老妇人,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嗖地一下闪进正厅里,搞的老妇人莫名其妙摇头直笑,年轻人有活力就是好啊~是说大仇得报,原先的颓丧心情也是一扫而空,她忽然觉得,这几个少年人说的不错,死了的人已经死去,可活下来的人,要继续活下去才是对先人最大的告慰,等他们几个离开这里,她也要向村民们逃亡的方向寻找,告诉他们危机已经解除,可以回来重建家园了。

“海潮兄你受伤是真的?”

想也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在谈什么,但是谈什么她才懒得管,她要先解决心底的疑问。

直接蹿进正厅,她先是抓起擎海潮的手腕,姿势不怎么熟练但很准确地搭上对方脉搏,很清晰地觉察出对方内腑受到震荡,虽然不太严重,但内息滞淤绝对是事实。

“……凌主你救了我也是真的?”差点一句二舅冲口而出,渡流云好半天才忍住这个冲动,是说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两个人确确实实面部轮廓有点像啊。

这孩子又抽什么风?擎海潮一脸黑线地阻止了她想要揪二人面皮确认她不是看到幻觉的举动:“流云,你在做什么?”

“等等,我有个问题,我记得我好像被那条小破鱼打的很凄惨,为什么你内伤未愈,我一点事儿没有?二位大哥谁帮我上药了?”

“你不知道?”擎海潮和靖沧浪相互对视了一眼,分别都从渡流云眼中读出了毫不知情四个字,如果她真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风风火火冲出来找他俩确认。

“吾什么都没做,凌主除了给你吃过一颗安神的药丸,也什么都没做,你是……自愈的。”

擎海潮觉得,他在说出自愈这个词时,语气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忿。对,这种体质好到天怒人怨过分到没朋友。

自愈??她是橡皮人吗??

渡流云愣了半晌,一把撸起袖子顺手抽出一把小刀照着自己胳膊就来了一刀,这动作干净利落地看着擎海潮和靖沧浪眉头一跳,要不要下手这么狠?

“嘶——疼!”

废话!有拿自己这么试验的吗?围观的两人完全无力吐槽。

然而下一秒惊奇的事发生了,由于伤口并不深,愈合的速度明显比昨天的伤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道伤快速地消失不见不留半点痕迹。

麻麻批,她这是自带嗜血者体质?想到后来龙宿千方百计得到的嗜血者不灭体,她额头落下三滴汗,这算什么?难道是她穿越的时候体质被改变了?想想也是,以她当年婴儿体的状态硬是砸穿了龙烟苑法阵砸漏了龙宿的屋顶,现在看看,就算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拥有了极其强大的橡皮体格也不怎么过分了。感谢虫洞送给她的金手指,早知道这样她何必那么丢人地吓得哇哇大哭,她怕死个屁啊!甚好,以后玩命有本钱了。

这一刻,靖沧浪万分地想知道龙宿究竟是怎么把这孩子培养大的,她这画风和儒门天下完全不同啊,除了壕气冲天这四个字颇得龙宿真传,这性子简直拐到不知名的方向,然而……想到龙宿因为讨厌三教旧体制而拒绝成为儒门四大名锋之一,好像也不算太怪异。

“好吧,大概是被义父从小用各种叫不上来名字的药把我泡到大,所以使我受伤后愈合速度比别人快。”有个好爹就是赞,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儿全往儒门天下财大气粗上推,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叫事儿,就是这么壕无人性。

她这一刀下去毫不留情的做法看在擎海潮眼中倒是觉得她正常了许多,尤其是想到当日她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想来还是颇有气势的,这样看来她平常的行事就算是有点娇气也没什么,遇到危险不退不避不弃友人而去这点可是让人赞叹,莫说是她才十六岁,就算是活了百余岁的江湖老手所谓好汉有多少人能做到?还不是空活百岁。

“好,这个疑问解决了,海潮兄你有没有从小破鱼身上抽筋扒皮剁骨啥的?”她比较关心擎海潮有没有得到号雨鲸脉,那可是大舅的标配神兵!

“有,不过吾暂时交给凌主封存了。”

擎海潮这话引来渡流云的疑问:“啊?”什么时候大舅的武器交给二舅保管了,这和她的记忆不符啊。

理由很简单,号雨鲸鳌与端木燹龙本是阴体阳体的关系,如今号雨鲸鳌被杀,势必引来端木燹龙反扑,如果被他发现龙筋在擎海潮身上,一旦被他收去,只怕会为其增添不少战斗力,那样只会比号雨鲸鳌更难对付数倍,为了避免这个危险,靖沧浪提议将龙筋以秘法封在倾波族圣地之中,以免被他察觉,等除掉端木燹龙,再取回铸成兵刃即可。

他一人危险是小,若是端木燹龙得了号雨鲸鳌的龙筋导致功体大增,只怕遇到危险的不止是他,到时候万一造成更大的伤害,他擎海潮岂非成了罪魁祸首。

“那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去杀了端木燹龙?我可不可以打头阵?”

渡流云眨眨眼,她虽然很期待亲眼看到两位‘舅舅’联手的精彩场面,但对号雨鲸鳌那一场阵仗,算是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好斗天分,再加上她自持点出了橡皮人这个技能,觉得可以用小火龙再来试试手,输了没关系,大不了再受点伤吗,而且有两位‘舅舅’在,她就算有生命危险也不怕啦。

“吾觉得……还是算了,你若是真出事,吾无法对龙首交代。”

终究是儒门一脉,靖沧浪总要为晚辈想想。何况端木燹龙本就不是渡流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能对付了的。嗯,对他而言,年方十六的渡流云就是个小屁孩子。

“是啊,流云,吾实在不想再看到之前那种情形发生,这事儿交给吾与凌主即可。”言外之意,你在一旁看戏就好。

渡流云的眉毛蹭蹭地挑了两下,双手撑在桌上,睁着无辜的眼睛,眼神有些可怜:“两位前辈英雄是不会忍心看着我这个晚辈受伤的对吧?”

“……”

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说,就算是我打头阵,真的遇上危险,两位一定会出手相救对吧?”一双卖萌的大眼睛继续眨啊眨。

“……”卖萌可耻有么有?

“而且你们看,我这体魄异于常人,应该是只要不被当场拍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对吧。”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海潮兄,我是你的好兄弟对不?好兄弟之间,就不要太客气了,你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小弟我也是这样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在这里放空话吧,总得让小弟为天下出一番力啊~”

“吾说不过你,你小心就好。”你这样说似乎没有错。擎海潮动摇中。

“多谢海潮兄~~”渡流云想也没想给了擎海潮一个大拥抱,于是她那一身衣服上面上好的花香熏香味冲进了擎海潮鼻子中,这个敢于挑战强敌的性子很好,但是这身上撒熏香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男孩子带什么熏香啊真是。

很好,搞定一个。

渡流云又转向靖沧浪:“凌主前辈和义父有同修之谊,一定不会看着流云这个当晚辈的人被端木燹龙伤害吧。晚辈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并不是想要逞强和端木燹龙分个生死,晚辈答应凌主,一击不中立刻撤身,保证不给前辈带来麻烦。”

“你……”让吾说什么好?直说不相信你的武功怕你被端木燹龙一巴掌拍死?但似乎不太可能,终归是有他和擎海潮在一旁守着,端木燹龙再厉害也没有这个机会。主要还是……这孩子能不能不要再卖萌了?龙宿究竟都教了她些什么?

“晚辈终究是儒门龙首疏楼龙宿一手调教出来的儒门后辈,为前辈分担责任也是分内之事,而且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前辈总不能剥夺了晚辈参与的权利吧,如果晚辈只是在前辈与端木燹龙交手时站着,这事儿一旦传回义父耳中,晚辈绝对会被义父责骂啊~看在晚辈这么诚恳的份上,就让晚辈一试身手吧~”

“好,吾应允你一招之机。”只有一招,多了免谈。他不想承受儒门天下的问责,虽说谁也不怕了谁来着,但终是没来由因为不必要的原因导致双方交恶。

“多谢凌主~”照例又是一个拥抱,她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她在龙宿身边时就是这样,毕竟习以为常嘛。

靖沧浪本以为她和擎海潮是太熟了才这样,结果没想到自己也被如此对待,压根没想起来躲开,怎么儒门天下现在的画风是这个样子吗?都是用拥抱来表示高兴?还是只有眼前这个小屁孩子这样?看来擎海潮对她的形容没有错,行事洒脱没有问题,就是有点带有女孩子气。不过想到儒门天下穿着打扮的这画风……靖沧浪表示很正常,谁不知道那一大家子全是金光闪闪移动藏宝库,身上穿的平日里用的有七八件是能叫得上来名的就不错,剩下叫不上来名的,放别家那都是需要供起来的,但是在龙宿那,人家很可能拿来当地毯放脚底下踩,欢喜之间阴柔一些还是可以容忍的……嗯,大概。

【第九章:糊弄二舅兼打小火龙进行时·上】

渡流云觉得她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果然时间过的太久了导致记忆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不过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她这只扑了蛾子扇歪了很多应该正常运行的轨道。嗯,也有可能穿越了虫洞突破了次元壁闯入了的这个世界是真实有血有肉的关系,毕竟不能指望自己当真能成为一个大先知。

这一路上一直安静地当个聆听者乖宝宝,她吸收了不少重要的讯息,天阎魔城已经被封印,也就是说,圣战暂时结束,特么的现在时间点这么早,那她可以狠狠地浪,可劲儿的疯,玩命的刷经验刷声望,期待一下自己多少年后成为超级先天好前辈了?嗯,先别高兴的太早,眼前还是先解决端木燹龙最重要。一想到被端木燹龙残杀的冷孤寒,她就忍不住想要告诉靖沧浪冷孤寒是被小火龙炼成了魂铁而不是单纯的被杀,一想到不愿意被魔气侵蚀而选择自裁灵肉分离而亡的御神风,她就忍不住想要告诉靖沧浪,御神风并不是故意失约不与他共同赴对付端木燹龙之约。然而,她不能说啊~她要找个什么借口告诉对方,她知道这些事?万一被大舅二舅怀疑自己是天阎魔城的余孽跑到儒门卧底现在又跑出来祸害中原武林咋办,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不够人家一口啃掉啊~

嘴里叼着一根竹棍咬啊咬,咬出了一排排的小牙印。

这娃儿今天怎么这安静?擎海潮几乎以为她吃错了什么药,平常叽叽喳喳看什么都新鲜,就是看见卖风车的都得跑过去买几个吹着玩的主儿,今天居然如此不正常,再咬,再咬竹棍就要被你吃完了。走路也不抬头,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脚步跟随完全凭本能。

三,二,一,撞。

果然,当靖沧浪停下脚步的时候,渡流云一个没站住一头撞上了凌主大人的后背,当时眼冒金星漫天飞金条,想抓没半根。

“……”捂着脸原地蹲了下去,她只想问,不是说凌主大人只是肩膀位置有鱼鳞特征么,为什么她撞上去只觉得他全身都是鱼鳞护甲。

转身,靖沧浪无语地伸手,渡流云一脸愤愤不平地被他拉了起来,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打击二舅告诉他御神风的死讯,嗯,开玩笑的,在她没想好合理的理由之前绝对不会当所谓的先知。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她很清楚。

“凌主,我们走了三天,能不能告诉晚辈,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找端木燹龙。”

抽抽鼻子,渡流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问题,看靖沧浪一点赶路的意思都没有,哪里像是要和小火龙约战啊?

你都听了些什么?见靖沧浪满脸不知道什么表情来面对渡流云的疑问,擎海潮一头黑线地道:“你忘了?先前号雨鲸鳌被杀,一定会引来对方,凌主本意就是将端木燹龙引到无人烟的地方,方便一决雌雄。”

所以就是没有目的地,乱逛一气,走到哪儿看荒无人烟就原地等对方来寻仇咯,大舅其实你现在就是个诱饵吧,还是可移动会反抗超级彪悍打不死你不算完的好诱饵。

这么说也没错。对于渡流云的形容,擎海潮觉得挺正确,虽说那个打不死的称呼不算好听,然而对他而言挺贴切。说起来这个时候的擎海潮还没有称号,于是某人顺嘴提议叫北冽鲸涛,本来嘛,大舅的名字就要连上称号才好听,全票通过,零票反对,甚好。

沿着北海岸一直向北而行,走了八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定向嘲讽标杆擎海潮……阿呸,嘲讽神器北冽鲸涛大舅兄在渡流云的提议下一个人在海岸边坐着,等着端木燹龙上门寻仇。理由嘛,很简单,如果被端木燹龙发现靖沧浪也在,那说不定小火龙会因为害怕导致不出现,不如让大舅造成他孤身一人在此看风景的假象,毕竟他身上带着从号雨鲸鳌身上刮下来的鳞片好几斤——渡流云非要拿号雨鲸鳌的鳞片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带回儒门打造出个宝甲来,这会儿倒是发挥出了信号塔的作用。

靖沧浪隐匿气息的本领自然不用提,顺带可以将渡流云一起藏起来,是说这货根本不会藏气息,也不会外放杀气,浑身上下只能发散出逗比的气息,往那一站妥妥就是个普通人——然而这种地方会有普通人出现那才是见鬼,不想被端木燹龙发现就老老实实地跟二舅一起守株待兔。

给擎海潮留下一个闪瞎狗眼镶满珍珠的雪白毛毯,一块拎起来能砸死人,三尺来高三尺来宽的暖玉,暖玉上温好一壶茶,渡流云满脸欢脱地被靖沧浪带着藏到了海里,肿么办,老想伸手戳破气罩下海去逮鱼啊,这里的鱼游来游去冲着自己甩尾巴还翻白眼的样子真是太欠了!

“……”

“嘿嘿,意外,意外。”

靖沧浪莫名其妙地看着渡流云,她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戳护身气罩,本以为她只是戳着玩,没想到手竟然真的伸了出去湿了半个袖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能轻易穿透他设下的屏障?他记忆绝对没出毛病,她说过她今年刚刚十六岁,轻易被个小毛孩子突破屏障,他这么多年的功白练了?天赋异禀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同样都是儒门出来的,不能儒门天下这个分支得天独厚到这个地步,龙宿就够特立独行,怎么他收的义子更是让人咬牙切齿?

渡流云还以为靖沧浪是嫌弃她太能闹腾,哪里想得到对方是在思考儒门天下和自己家的天赋差别,然而她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表示毕竟她是拥有穿越改造体这个因素,反正只要是她解释不清楚的,就一切都往穿越身上推。想想也是,既然贼老天让她进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如果不给她点特殊能力,是不是要她出门就挂走路就炸……

和大舅在一起还能随便聊天随便侃瞎掰兼打屁,毕竟大舅身手再高也不过是个正经普通的人类,后天级高手,和二舅在一起么……气氛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大概是二舅自带一股先天神棍气……呸,是正儿八经的先天前辈仙风道骨气。说来也奇怪,明明剑子仙迹也是先天高人来着,然而面对脱水干叔叔剑子仙迹,渡流云可以毫不犹豫地吐槽兼乱怼,面对靖沧浪就只能保持沉默尴尬的气氛。

难道因为二舅是她本命,所以她本能地不敢造次?也不对啊,如果真是一动不敢动,她怎么可能会做出来戳破护身气罩的抽风事来。毕竟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敢一个人嚼着面包喝着汽水进鬼屋拍着工作人员说兄弟你辛苦了的渡流云啊!

哦对了尼玛,二舅是她本命!

自从她遇到靖沧浪已经是第八天了她刚想起来这位是她本命。这已经不能算是后知后觉,而是应该说脑筋缺根弦神经粗大到赶上神州之柱四合一了吧!瞬间脸上发烧,渡流云觉得自己应该全身从脸红到脚后跟,这种和自家本命共处一室(滚)的情形就算是脸皮厚到如她也开始觉得尴尬到手脚没地方放。一想到之前对靖沧浪‘如此不尊敬’她就想找块豆腐撞上去死一死算了。

吃错药了?靖沧浪一头雾水地看着脸上变颜变色渡流云,完全搞不清楚这位儒门天下小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面部表情未免太丰富了些,嗯,某些角度而言她有些像御神风,个性风趣,潇洒从容,甚至略带痞气,除了有那么一丝的……娘炮。

“你要对吾说什么?”这小家伙欲言又止地很多次了,一副有话想和他说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估摸着是和他有关,难道是碍着擎海潮在所以不好意思说?这会儿擎海潮在海岸边,他们在海里,不管说什么擎海潮都不可能听到,她想说什么尽管开口说。

二舅的观察是真敏锐啊。

渡流云感到三条黑线顺着额头滑下来,难道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看来她喜怒不形于色这门功课做得还不够。然而她要跟二舅实话实说?嗯哼,完全不可能。赶紧想理由,看怎么糊弄过去才是正理。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凌主前辈和海潮兄长得挺像有点好奇而已,不是说这个世上会有三个人和自己长得特别像吗,不知道第三个人会是谁~”天知道月藏锋现在在哪儿啊哈哈哈哈哈如果大舅二舅三舅这三个人齐集得是啥样啊,围观的人会不会得脸盲?

“……”吾能相信你这鬼话?

她这德行看在靖沧浪眼里妥妥就是个小号缩水版的御神风,嗯,能相信她的话还不如去信鬼。

把靖沧浪满脸的不相信看在眼里,渡流云在心底吐了吐舌头,如果不这么说,难道要和他说,二舅你好,你是我本命,现在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简直让我有一种扑上去扒光你的冲动~~~捂脸,她敢这么做,龙宿一定妥妥扒了她的皮没商量,儒门天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啊~

“嘛,凌主前辈你就当我在练肖话,反正在这水底下藏着闲着也是闲着,光这么面对面傻看着挺无聊,不过这是事实啊~难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人长得很像。”

如果是陌生人乍一看到这两位,绝对以为是亲兄弟啊。

“你要对吾说的事,是与冷孤寒有关还是与御神风有关。”

一剑扎中渡流云的心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了。是说,二舅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当靖沧浪提到冷孤寒和御神风时,她的神情明显不自然,这就不是一个脸上能藏住事儿的人,靖沧浪一直忍住没问,就是因为考虑到她大约是不愿意在擎海潮面前提及,事关他两位挚友,他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是极限。

她立刻马上装作被吓哭来得及不?

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下场八成是会被二舅从气泡里丢出去,算了,她投降。御神风的事儿现在不能说,那就想办法编编冷孤寒……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动一下有限的脑洞思考如何把这事儿圆过去啊~~麻麻批如果不是二舅,她才不需要这么麻烦!

【第十章:糊弄二舅兼打小火龙进行时·下】

“凌主真的要问么?”

渡流云的心肝已经彻底坏掉了,毕竟是深得她的义父大人真传,再加上剑子叔叔耳濡目染,坑死人绝对不偿命,如果不能把对方坑到对她歉疚万分把他卖了还得帮着她数钱,她就枉为儒门小公子。

既然躲不开靖沧浪的疑问,她就干脆把这位也捆上自己的战车,是说在这个动辄毁天灭地的世界里,保命的本钱越多越好啊~

“可是有什么顾忌?”靖沧浪自然不傻,眼见对方犹犹豫豫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无法开口的顾虑,难道是会对她的性命有威胁?

“那好,既然凌主执意要问,晚辈直说便是。”渡流云搓搓手,决定捡个最神棍的方式来瞎编:“晚辈有个特殊的能力,不过不太稳定,算是少半个先知吧,不过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比如大……嗯咳,比如海潮兄。”差点一句大舅脱口而出,她急忙改口:“先前海潮兄想要找趁手的兵器,晚辈就预见到了北海大概有他适合的,于是才和他提议向北而行,结果要不是凌主出手,差点把自己小命丢给号雨鲸鳌。听凌主提起冷孤寒,似乎看到了一块……铁精一样的东西,应该和端木燹龙脱不了关系。”冷孤寒被小火龙用焚如要术炼成了魂铁,但是炼化后的魂铁估计不在端木燹龙身上,不然也不会在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被刀悬一命捡走,至于被炼化在了哪儿,估计只有小火龙知道,怎么着也亲口去问他。

话刚说外,仿佛是印证她的解释一般,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就算是藏在水里都能看到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蛇电,火光两人上方盘旋,随后轰然炸响。

渡流云满脸纠结地躲在靖沧浪身后抬头望着天,尼麻痹,这是因为她胡说八道遭雷劈?

几乎是闪电亮起的同时,靖沧浪手捻剑诀,下意识地增强了护身气罩,将渡流云拉到身后,他是清清楚楚看着雷冲着渡流云头顶劈下去,要不是他们在水里下潜的足够深,恐怕就算隔着气罩也要受到震荡,没见边上无辜的游鱼都被电死了好几条,隐隐约约居然还传来了烤鱼的香味?

如果她真遭雷劈,也不至于等到这会啊,她在义父身边时没少满嘴跑火车,总不能这个时候才因为累计叠加到一起引来渡雷劫吧?这特么巧合吧?依照现在这个时间点,指不定还有啥事儿在这撞上和苦境空间产生化学反应导致异变呢。

“是吾之过,你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眼睁睁看着某人险些遭雷劈,靖沧浪可不觉得是巧合,联想到之前从鲸鱼嘴里把她救回来,别乱泄露天机为好,冷孤寒的仇是一定要向端木燹龙寻,被炼成铁精等端木燹龙出现,向他问清楚便是,御神风事儿还是不要再问,免得引来更多的麻烦。

眨眨眼,冲着自己这个乌鸦嘴,渡流云也要试试到底是真是假,那个破雷难道真是冲她来的:“不,已经说了一件,就不差另一件,凌主,御神风前辈很可能已经被天阎魔城……”总之他和冷孤寒一样,都是死在天阎魔城手中:“凌主可记得壶口烽燧……卧槽尼玛丽隔壁!”

脱口而出的一句彪悍不文雅的话,对应的正是头顶出现的一团耀眼的火光,直愣愣冲着二人的方向砸了下来,这一而再的天火遭雷劈终于惹毛了不信邪的渡流云,她一掌劈开护身气罩,一道剑光劈开海面从里向外电射而出,与火光撞在一出,与此同时她自海底御剑而出,甫一出海,便正面迎上了挟破天之力而来寻仇的端木燹龙。

“老子就说没那么多的巧合,端木燹龙,给你家儒门爹来试试剑!”

简直是要被气死,这个货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出现在她头顶,搞得她还真以为这个破世界有天谴这么一回事:“吞日·龙吟!”

“……”

你确定你真的出身儒门天下?

海底的靖沧浪和海边的擎海潮同时一头黑线,儒门爹,你是要给龙宿收个便宜干孙子吗?真是不知道端木燹龙什么脾气,就这一句话不给他气成蹿火龙才是奇了。

“小辈也敢猖狂。闪灵蟒鳞指!”

端木燹龙原本是向擎海潮出手极招相对,没想到这一招才刚刚出手,便被海底出现的渡流云一剑反攻了回去,发觉这人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端木燹龙冷笑一声,以为藏在海底就能对他造成伤害,未免太高看自己。

这个可怕的玩意她怎么可能要被打中,小火龙的这几个大招她脑子里还是有点印象的,这是直奔彧中、神藏、灵虚、神封四穴而来,如果被打中,那就要被锁住神经血脉,呵呵,竟然不用赤炼锁金手,他是觉得她不够资格吗?那太好了,只要不是赤炼锁金手或彤烬炽火印,她就不那么怕。

“来啊,小火龙,没了你家阴体,我看你还怎么狂!”

敢在她头顶放火吓唬她,这笔账她是一定要算回来!

“号雨鲸鳌是你杀的?”端木燹龙听了个真真切切,眼前这小子知道他阴体被杀,那亦是说,海边那个故意等他的白衣男子,和她是一伙的?很好,他们都该死!

指风对剑芒,渡流云侧身闪躲,炽热的锋芒几乎是贴着她的脸擦了过去,脸上传来灼烧的痛感,她却是暗叫侥幸,要不是号雨鲸鳌被杀导致端木燹龙功体受损,只怕她就不是脸被烧伤,而是整个人交代到这。看来她只练了十六年的武功确实不够,要不要解决了小火龙这事儿,再回义父身边继续闭关,直到自己能耀武扬威地瞎蹦瞎跳再出来?然而待久了她待不住啊~还是喜欢在战斗中成长!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她一剑封住端木燹龙指风,云龙剑果然不愧是儒门出品,硬接下端木燹龙这一指,也只是四散迸射出锐利的火光。

“一招已过,流云,退下。”

靖沧浪自海中一声清啸,身形微微闪晃,鲲锋出鞘,冰蓝色水花飞溅,宛若惊天游龙一般,舞起满天剑影,呼啸轰隆的狂卷上去,强猛劲力回荡中,端木燹龙不得不回身自救,于是他的攻势已被化解,同时,擎海潮切入战团,将渡流云带回海边。

“喂!凌主!你不能这样啊!说一招就一招?”渡流云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靖沧浪竟然给她算着时间,“海潮兄,你就这么看着凌主一个人打小火龙吗?”

难道他这么看着手不会痒痒吗~

擎海潮手疾眼快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此事本当以凌主与端木燹龙之间仇恨为先,你安静在这等着。”端木燹龙杀了靖沧浪挚友冷孤寒,这是死仇,他们没有理由上去插手。除非靖沧浪遭遇危险,但那也不用她这个小菜鸟上去送人头。

大舅对二舅怎么这么好说话……渡流云一脸郁闷地蹲在擎海潮身边原地在沙子上画圈圈,这和大舅的性子不符合啊,那可是和暴力和尚一页书呛声决战天地合的猛人啊,果然因为大舅现在还年轻,面对倾波凌主靖沧浪自动带上后生晚辈的心态吗。果然时间能改变人啊~千儿八百岁的差距不是白活的。

但是,她,也,想,成,为,前,辈,啊!要再熬一千年吗好难熬啊好难熬~

看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参与就是不一样,自己动手要各种思考如何占据上风抢得先机,看靖沧浪和端木燹龙交手简直就和看大片似的不要更爽。

属性相克功体相克再加上阴体号雨鲸鳌被擎海潮劈成两半挂点外加抽了筋,死的不能再干净,筋又被靖沧浪封印,端木燹龙根本没办法收回来,导致战局变得一面倒。看坏人倒霉总比看自家人受伤来的痛快。

因木燹龙功体火属无法一次击杀,靖沧浪将其冰封在北海之底,直到冰封之气将他功体消耗殆尽再行斩草除根,然而端木燹龙却是直到被封印也未曾说出魂铁下落。

她记得端木燹龙不是被封在登道岸底吗?怎么变成北海底了?难道二舅是为了把他封印在眼皮子底下好监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就算二舅决定把族人迁徙到天河,也不妨碍他随时守着封印免得端木燹龙被人放出去。

寻找魂铁下落和前往壶口烽燧是靖沧浪接下来要做的事,然而因为亲眼见到渡流云因为向他‘泄露天机’而导致天火遭雷劈,他给了渡流云倾波族的信物,如果遇到危险就捏碎信物,他会随时前来营救。更交代擎海潮照顾好这位儒门小后辈,一定拒绝听她透露任何预知消息免得惹来危险,如果可以把她送回儒门天下最好,这种功力敢在江湖上乱跳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在靖沧浪走后,擎海潮很认真地思考了他的提议,觉得把她送回龙宿身边很正确,然而一来是渡流云严肃抗议,二来吗……他收到了来自两位好友千钟少和白尘子的飞信传书……他家不省心不听话的小妹,好像是看上了某个人?这!怎!么!可!以!

结果他就只能带着疑似满脸八卦之色的渡流云,脱了缰的野狗……咳咳,野马一样,往老家银苑盛雪飞奔而归……家有不省心的小妹,人生凄惨啊!

【第十一章:传说中的惜夫人】

喔……绝代风华大美人啊!!

渡流云小色狼一样围着擎海潮的小妹惜夫上蹿下跳,完全懒得去理会白尘子是火宅佛狱内奸这回事儿,想玩死他有的是办法,大不了回家忽悠义父去,再说了她还想看看有没有办法通过白尘子上四魌界溜一圈儿呢,没道理现在就找茬,万一交恶了大舅不是得不偿失了。有着闲工夫还不如先围观未来的略城女诸葛惜夫人。

白尘子和千钟少则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移动宝库一样的渡流云,这小家伙的风格明显和擎海潮不搭,怎么出身儒门天下的人竟然能和这个活的像个世外超人一样的擎海潮混到一起。

好吧,这小家伙耍嘴皮的能力可是一点也不像儒门天下出来的,难怪能把擎海潮忽悠的……啊不,哄的溜溜的,不过他们倒是也能理解作为一个新出江湖的小屁孩子在遇到擎海潮这根大粗腿时想要抱上的想法,谁不想找个靠山啊~就算人家义父干爹是龙宿,也不妨碍人家选择交友满天下~总不能在哪儿被人欺负了都跑回家找义父吧,所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个真理倒是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啊。

渡流云在打量惜夫,惜夫也在打量渡流云。她和擎海潮可是完全不同,擎海潮看不出渡流云是女孩子,她却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完全不介意被渡流云围观。

眼见这两人天南地北聊的很愉快,擎海潮终于忍不住决定打断他们。

“小妹,你怎么能看上鬼谷藏龙?”你是缺父爱吗??

大舅哥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纠结,他实在搞不明白,鬼谷藏龙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看上去都能给他当爹的老头子!他擎海潮的小妹,怎么能看上这么个俗人,略城之主怎么了,这老家伙从头到尾写着金灿灿闪亮亮斗大的土鳖俩大字,当他看不出来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接受略城的邀请,去参加什么百武会,更不应该带着惜夫一起去,这样他俩就不会认识,就不会有现在的事儿发生!

“我为什么就不能和鬼谷藏龙在一起?”对呛擎海潮,惜夫从来没怕过,再说她这个兄长讨厌鬼谷藏龙来的没道理,好像就是因为听到她喜欢鬼谷藏龙才开始讨厌的,这种傲娇的心态她才不要理会。

你哪里都不能和鬼谷藏龙在一起。

擎海潮看着自家小妹,这花儿一样的小妹是有个什么样的审美啊,为什么就非得要和满脸糟老头样的鬼谷藏龙往一起凑,这老家伙给她灌了什么迷药了?

“你就算嫁给今天刚认识的渡流云吾都不反对,就是不能嫁给鬼谷藏龙。”擎海潮显然是被惜夫气的语无伦次,他一指渡流云,出身儒门天下的人虽然不着调了点怎么也要比鬼谷藏龙强啊!

“噗——嗤”

渡流云一口茶水顺着鼻子喷了出来,慌得她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让自己顺过气来,还说提着剑去给大舅脑袋来一下,他这是个什么神脑回路?

“大哥,你疯了吗?”惜夫一脸心疼地一边拿着手帕给渡流云擦脸,一边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家兄长:“我说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开小妹我的玩笑?看把流云吓成了什么样?”

“怎么,吾擎海潮的妹妹,难道还高攀不上儒门天下么。”

“咳,咳咳,我说,海潮兄,我发现我们之间有个问题一直没有沟通清楚。”

渡流云坐在椅子上,泪眼汪汪地搂着惜夫,抱着人家的腰,顺便狠狠地闻了闻香香的小姐姐,在擎海潮发飙打人以前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以为你看出来了,但是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海潮兄,你一直没发现小弟……啊呸,小妹我是个女的吗?”

‘咣~啷~’‘咕噜咕噜咕噜~’

闲人一号千钟少手里的酒坛子狠狠地掉到了地上还滚了好几圈。

‘啪唧’

白尘子手里的扇子掉了下去,人还毫无所觉地摇了摇手,感觉扇不出来风,才发现原来扇子不见了。

擎海潮原本想揪衣领子把这个敢吃他小妹豆腐的臭小子揪起来,结果手还没碰到人,就被对方这个地雷炸了个里焦外嫩,伸着手在渡流云的衣领前动了动手指,这才发觉对方的喉咙上并没有喉结这个明显的特征,而且……现在细看,这货皮肤细腻的令人发指,甚至比惜夫还要细腻几分,挂着泪珠的眼睫毛更是长的过分,原本能用俊秀非凡四个字来形容的小脸,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秀绝天下,然而联想到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你特么现在告诉我你是个女的?是你投错胎了还是老子听错了?甚好,擎海潮觉得,他现在已然保持不住高人的风范了,去他妹的高人,他!要!疯!!

“大哥,你没事吧?”

“海潮兄,你僵住了?”

“闭嘴,让吾安静一会。”

擎海潮一指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女娃子,示意两人边玩去,他要好好地怀疑一会人生……啊不,好好倒腾一下和渡流云相识的经过。

破庙相遇,壕气冲天,借剑,上蹿下跳,打号雨鲸鳌,和端木燹龙呛声,哪儿哪儿都不像是个小姑娘该干的事儿。

爱美,爱哭,怕鬼,住店从来一人一间房,容易被感动,偶尔声音会高昂尖锐……这倒是像小姑娘。

“凌主知道你是女的不?”

无意中摸到腰间还来不及找人锻造的号雨鲸鳌那根龙筋,擎海潮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事儿靖沧浪知道不?

“应该是知道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八成是不知道,不然依照凌主古板正直的性子,听到她那么流畅地出口成赃估计早就换来教导主任一般爱的关怀,这样看来,下次见到凌主大人是不是应该主动坦白一下,免得再惹来点儿乌龙?

“现在,你们两个,回屋,休息,别来烦吾。”他有点怀疑人生,需要安静一阵。

然而他忘了,虽然知道了渡流云是女娃,可以和惜夫住在一个屋子,但就她这个性子,跟惜夫凑到一起,能有点啥好事儿吗??这货一路上的表现难道还不够让他警惕的吗?唯恐天下不乱这种事儿,渡流云可是从来不落人后啊~

毫不客气地和惜夫一个屋,抱着被子蹲在床上,这两个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小孤鸟倒是聊的极为投缘。本来嘛,如果惜夫真的是很传统的萌妹子,也不可能看上略城之主鬼谷藏龙。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夫君什么样的生活,情感这回事儿,除了当事人自己,谁也做不得主。

“阿惜阿惜,你为什么不让鬼谷城主来和海潮兄提亲啊,难道城主怕海潮兄发飙揍他?”虽说思考到这个可能会变成现实,但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因为害怕未来的大舅哥而缩头不前嘛。

“不是他怕挨揍,是我怕他一来就直接被揍,兄长那个脾气,藏龙根本没机会开口。”惜夫太了解自家大哥什么性子,鬼谷藏龙只要敢拎着聘礼上门提亲,擎海潮就能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以鬼谷藏龙的身手,被擎海潮打断腿都是好事。

嗯,和直男兄长确实没法沟通两情相悦这回事儿,是说其实她自己都很好奇为什么惜夫会看上鬼谷藏龙——就算颜控是一件很肤浅的事儿,可鬼谷藏龙那张脸除了能用忠厚老实稳重可靠这八个字来形容,实在是和英俊不沾边,家里有这样一个帅气的大哥,怎么惜夫的审美就这么怪异呢。

“反正这亲事大哥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说了不算。”惜夫完全不把擎海潮的愤怒放在眼里,大哥只是在闹别扭罢了,不用管他,说起来她倒是好奇另外一件事:“流云啊,你和大哥这一路上结伴同行,看你们相处愉快,莫不是你和大哥之间互相有意思?”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我是疯了才会对海潮兄有意思,惜夫你这个话题太惊悚了吧!”天地良心她对擎海潮一点奇怪的想法都没有:“我最多只是想拉着海潮兄结拜,你家大哥啥性子作为小妹的你是最清楚,我还不想作死找虐。”别说她如今年方十六风华正茂青春正年少,大好的时光不拿来浪一浪四处作死到处蹿对感情这事儿没兴趣,就算是有,她也绝对不会考虑擎海潮,要知道她本命可是凌主大人靖沧浪,就算真有那个心思,也是去推他……呸,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惜夫遗憾地摊了摊手,想想也是,想要大哥开窍喜欢一个人,只怕不是一个难字能形容;“算了不提他。”聊聊这段日子他们在江湖上的奇遇会更有意思。先前只听擎海潮一言带过诛杀号雨鲸鳌一事,她还是蛮好奇。

这两人是相见恨晚一夜不睡聊了个欢天喜地,擎海潮却是翻来覆去摊煎饼一样一晚上没睡着觉,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打上略城把鬼谷藏龙揍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敢不敢提娶自家小妹这件事。

【第十二章:老牛吃嫩草的鬼谷藏龙】

昨天回来太过仓促没能好好坐一起吃吃喝喝,今天惜夫决定亲自下厨给这两人接个风,坐在那往厨房的方向看,擎海潮是越想越火大,他这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才貌双全的小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鬼谷藏龙。

“哎呀,海潮兄,有句老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虽说阿惜只是你的小妹,但你身为兄长,总不能看着自家小妹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桌上的气氛实在太奇怪,渡流云快被白尘子一杯接一杯的茶灌到吐,是说您好歹是凯旋侯的副体,为啥这么怕大舅啊,还有千钟少,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吗,你一壶又一壶的酒喝下去都不敢开口劝下大舅哥?你俩就真的那么怕他揍你们?

擎海潮眉头一跳,他现在面对渡流云是万分的尴尬,一想到这一路上把人家当成基佬就有种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冲动,别说让他接话,就算让他看一眼渡流云,他都觉得浑身上下不太对劲。他怎么就能看走了眼?

被擎海潮怪异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渡流云眼珠一转哪里不知道这位大舅哥在尴尬什么,豪气万分地一拍对方的肩,她没心没肺地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啥,我们这一路同行相处愉快,总不能因为突然知道我的性别而导致出现生分吧,实在不行你就当不知道,你我依然兄弟相称也没什么大不了。”

“闭嘴,换下一个话题。”擎海潮觉得他在这纠结这个问题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对方没心没肺的程度令人发指。相比之下反倒是纠结这个问题的他更显得不敢不脆没水准。

说到换话题,趁着惜夫在厨房里忙着露一手做菜,渡流云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海潮兄你讨厌鬼谷城主只是因为他抢走了你在意的小妹,带着偏见去看人当然会觉得对方碍眼,而且你是以看妹婿的眼光来看待他,这就有点不公平,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略城亲自考验一下鬼谷城主的心意如何,我来帮你试他,只要他能过关,你就认同阿惜的决定。”

她说的很在理,尤其是后面又补了一句:“你也不希望把阿惜逼的太狠,给你来个不告而别去到略城来个私奔吧,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憋着。”

不得不说渡流云做的这个假设听在擎海潮耳中很惊悚,思考到惜夫这个外柔内刚和他一模一样的性子,指不定真能干出来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儿。脑补了一下那个可怕的场景,他认为渡流云说的多少有点道理,然而理性上能接受情感上接受不了是最重要的:“你要吾去略城?”他要认真地想办法忍住剁了鬼谷藏龙的心情。

“或者这样,我和阿惜去略城,海潮兄你留在这里等着,如果我觉得鬼谷藏龙配不上阿惜,我会负责把她打晕了带回来,你知道的,阿惜绝对打不过我。”

擎海潮的鼻子差点被渡流云气歪,这是个什么鬼建议。可是仔细想想,也没有别的好主意,难不成要白尘子和千钟少也一起跟着?这两个家伙如果同行,绝对会给他找点什么事儿来,比如发现略城环境极其适合养老,反过来帮着鬼谷藏龙一起坑他。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样麻烦渡流云真的好吗?尽管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介意跑这一趟,毕竟这位有个闲不住的性子。不得不说大舅哥现在确实还是个年少有为的好青年,没有修炼到千儿八百年后的傲娇北海鲸。这个发现让渡流云觉得成就感满满,年轻的大舅就是好相处啊~嗯,是说因为这个缘故,她是不是以后也能混成江湖老前辈?额……想到那个前辈大魔咒,她决定,不管过多少年,她都一定要保持装嫩好心态!

思维发散的有点远,实际上渡流云一点也不敢让擎海潮发觉自己真正的想法,她其实就是想撺掇惜夫先到略城把事儿办了这样就可以妥妥儿地让擎海潮妥协~毕竟大叔配萝莉什么的,是她最爱看到的西皮组合啊~

这个想法被擎海潮知道一定会被叫出去切磋较量到怀疑人生。渡流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办法和大舅的武力值保持相当,所以说,干坏事儿的时候就得维持一本正经的好模样啊哈哈哈哈哈。

=============================这里是略城的分割线==============================

仿佛像看稀有动物一样打量着鬼谷藏龙,此刻渡流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最贴切的念头,一朵鲜花插在……咳咳上。

难怪擎海潮会反对,如果惜夫是她妹,如果她不知道鬼谷藏龙的人品绝对是杠杆的,担得起忠厚老实四个字,她也不同意啊!自家小妹要才华有才华要样貌有样貌,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个胡子拉碴三尺长的老大叔,这事儿放她身上估计她能直接拔刀剁人。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呸,想的有点儿太远了。

鬼谷藏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听惜夫介绍说她是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的义女,同时也是擎海潮的好兄弟(?),对于这个说法,鬼谷藏龙表示有点蒙圈。

“城主啊,你打算怎么向银苑盛雪提亲?”

围着鬼谷藏龙转了好几个圈,直到把这位看到浑身发毛,渡流云才嘿嘿笑着问道,总不能真像她记忆力的那样,因为大舅哥反对的关系,惜夫带着个枕头就从家里溜出来找鬼谷藏龙私奔吧。

鬼谷藏龙老脸一红:“吾……实在不知道能如何让兄长不会发怒。”他是想过如何向擎海潮刷好感度,然而他还是有自知之明,以擎海潮那个性子,他要是敢出现在银苑盛雪,擎海潮不抽死他都是捡回来小命。

我去,您这兄长叫的够溜儿,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渡流云内心默默吐槽中。

“要不……生米煮成熟饭先……哎呀阿惜别打我的头,会变笨的。她顺嘴提了个不靠谱的提议,立刻换来了惜夫干净利落一记脑瓜蹦:“流云你能不能靠谱点,我要是真敢这么干,大哥不止会宰了藏龙,还会顺便收拾了你和我。”

又没到大哥下死手拆散她和鬼谷藏龙的份上,她要是真这么干了,那才是恨鬼谷藏龙不死。

“嘛,你看,明媒正娶上门提亲城主老兄他不敢,生米煮成熟饭这茬你俩又不同意,总不能我给海潮兄下点药禁了他的武功,硬压着他来参加你俩的婚礼吧,我怕事后海潮兄怒火横烧三千里提着剑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鬼谷藏龙太胆小,去提亲又咋啦,大不了拼着被大舅哥一通海扁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不出去被揍扁就娶不着美娇娘。

“咳咳咳……0”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鬼谷藏龙根本没注意茶水送错了地,直到热水烫了鼻子才被呛得够呛:“那我准备一下去银苑盛雪拜访兄长……惜夫啊,兄长可有喜欢的东西?”第一次上门拜见大舅哥总要投其所好免得进门就被打出去……

“好像没有。”惜夫认真地想了想,摇头到:“流云,你和大哥接触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什么有兴趣的事物?”

想想也没有,渡流云淡定地在内心吐槽自己,大概是被她一翅膀扇的太歪了,大舅妈不知道被她扇到哪里去,没有大舅妈的出现,大舅现在还没有开启听箫这个天赋点儿……

“不如这样,号雨鲸鳌的龙筋还没有合适的材料配合着炼成适合海潮兄的兵刃,城主老兄你在你家翻翻看,有没有能把龙筋的威力发挥个百分之好几万水平的材料。”这货已然开始信口胡说八道,提升好几万倍是要干嘛,炼神器吗?

不过鬼谷藏龙倒是认了真:“有道理,吾这就去找。”他急匆匆地丢下惜夫和渡流云,闪去宝库翻材料。

“阿惜,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看上城主老兄了。”这家伙内心如此单纯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讨好大舅哥才能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单纯的简直人间罕见啊。和他的外表简直呈反比嘛。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帮藏龙过了大哥这一关吧。”惜夫敢提头打包票,鬼谷藏龙踏入银苑盛雪第一步,绝对是要被擎海潮暴走。

嘛,男人嘛,友情都是打出来的,擎海潮再讨厌鬼谷藏龙,也不可能当着惜夫的面把未来的妹婿揍个生活不能自理,除非他真想和惜夫翻脸成仇呐~所以说,她看戏就好~

【第十三章:天光滚滚遭雷劈】

正如同渡流云所猜测,擎海潮想要的就是鬼谷藏龙的态度。正因为先前鬼谷藏龙不敢到银苑盛雪露面,他才会对惜夫的选择表示怀疑,而既然他亲自上门了,还拼着打不过也要硬抗了自己几十招,差点被自己打废,冲着这一点,他对鬼谷藏龙的印象勉强加了几分。起码不会将人立刻轰出银苑盛雪。

这是刷好感度的第一步,只要第一步突破,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最近的天象不太对劲啊。

蹲在窗户下面,渡流云面带敬畏地看着天边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震的银苑盛雪这几间破屋子咣咣直响。联想到先前打小火龙时在她头顶炸开的惊雷,难道她真的是干了什么遭雷劈的事儿,才让‘天雷’一直跟着她走?这是什么鬼啊~

不是吧,这真的是跟着她?

她从屋里走到外面,眼瞅着闪电追着她的方向,往左走,跟到左,往右走,跟到右。这……她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吗?

“流云……你……”

擎海潮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这家伙在带着闪电跳舞?

“别,停下,住腿!我怕你遭雷劈。嗯,我觉得我需要先离开银苑盛雪,省得待久了把你家劈成盆地。”

渡流云一指擎海潮,左手顺手抄起来一根竖在屋子旁边的铁棍当避雷针用:“你和城主老兄慢慢培养小舅子和妹婿之间的感情,我要搞明白这个破雷为什么跟着我走。”

这一阵子都不太正常,联想到苦境这个不怎么正常的环境,发生什么其实都很正常,毕竟身为超级大蝴蝶的她指不定都扇乱了些啥,也许天雷指引她的是方向呢,比如说哪儿有什么适合她的大神器,找出来就可以成为苦境第一人~

不等擎海潮和她说什么,她连蹿带跳地离开银苑盛雪,擎海潮本有心追,然而想到不能把鬼谷藏龙和惜夫留在这里……算了,如果她真有事儿需要帮忙,估计还会回来,毕竟这家伙完全不和他见外啊~

蹿离了银苑盛雪,头顶的天雷暂时消停了会儿,她随便找了一个小溪边,坐在石头上仔细先思考最近遇上的事儿。

总觉得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平行世界什么的实在无解,把她扔到这么靠前的看上去很安稳的时代,说是安稳,也只不过没想后来一样打成一锅粥罢了,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不能大搅一番,那未免太过无聊了点儿。像是把擎海潮和击珊瑚一翅膀扇到还不认识这样,把惜夫一翅膀扇到没有夹着枕头上略城私奔这种,明明都是小事啊,难道她人生的意义就是游走在江湖的边缘,顺便被天雷追着打?她有那么招雷劈?

正想着,一道光弧从天而降,一声巨响在她面前三里外炸开,水花飞溅,尘土飞扬,一切尘埃落定后,被雷劈过的地面出现了一幅焦黑焦黑的简易路观图。

“喂喂喂,这是什么状况,难道有什么人在操控什么力量告诉我要干什么吗?”渡流云先是呆愣愣地看着那简易的路观图给她指引的方向,又抬起头看看天:“就我所知,有这种力量的人除了死神就是弃天帝,然而弃天帝明显没有这么无聊啊,难道是死神?也不对啊,我没有和死神做了交易的感觉啊?”

她的人生道路如此顺畅,以死神那个变态绝对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再说了,这会儿指不定点风缺已经开始研读死神笔记,就算真交易也轮不到她,点风缺八成已经开始陷入精分的道路一去不返中。

不过这个路观图是什么意思?连个方向都不写,就让她沿着这条小溪的方向一路向前向前再向前,走到没小溪了,向右拐,然后再一路向前?这是要她依照‘命运的指针’去寻找自己美好的未来光明灿烂的明天吗?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老天爷让她这样走,她这么走就是……似乎好像她沿着雷劈出来的路观图前行后,雷真的不追她了??麻麻批别让她知道这个操纵命运之轮的手是谁,只要被她找到,一定想办法给ta一顿好揍啊!被人玩弄命运什么的,不,要,更,烦!

作为一名资深路痴,渡流云万分感谢这个简易的路观图没给她画的乱七八糟各种需要绕,对于道号一路向北的人来说,简单明了的左拐右转直行是唯一能听得懂的看得明白的解说。

不过从离开小溪后再右拐就是一条光明大道,难道在路上走啊走啊就能遇到点儿什么奇迹?

然而还没等她脑洞发散到多远,肚子已经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吧她走饿了是真的。没办法,年轻人体质好,一运动起来就爱饿啊~毕竟她还没有修行到辟谷的地步。所以,加快脚步,找地方,吃!

以渡流云灵魂深处自带的宅人性子而言,她其实很喜欢独自一人随意走动的旅行,再加上现在的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扔板砖敲啤酒瓶子弱势人群,何况武林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打不过她,又不是人人都是小火龙,走哪儿都有小破鱼。只要不是那种太离谱的高手,她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落脚的镇子比较大,她随便找了一间看上去装潢蛮不错的酒楼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然而……越大的酒楼越容易爆满,尤其是在这个正当午时该吃饭的时候。

“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如果客官不介意拼桌,小的可以和那位客官商议一下。”

店小二一指靠近墙角的那一桌,那桌只有一个客人,看形貌是个满脸络腮胡一身豪气的彪形大汉,看上去应该比较好说话。

“我是无所谓,小哥请便。”拼桌什么的前世她又不是没遇上过,哪儿有那么多尴尬的讲究~

片刻之后店小二将她引到了桌边坐下,渡流云冲着大汉扬起了人畜无害的笑:“这位兄台,打扰了。”

“哈,出门在外都是图个方便,小兄弟客气了。”当渡流云坐下的时候,这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渡流云的外形和气质极具迷惑力,很容易被人当成无害的小少年,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真是无害的小少年,也绝不会孤身一人穿成移动珠宝库一样在外闯。她身上的武器如果是有心人细看,一看便知出身儒门天下,哪个不要命了敢招惹龙宿的人,又不是嫌命长啊~

“是啊,兄台说的有理,出门在外相遇就是有缘,今天这顿酒,小弟请了。”渡流云左手一锤右手,豪气地道。

江湖生存秘籍之一,不要和儒门天下的人客气,不然会被认为对方看不起他/她。大汉深知这个道理,索性省下了客套话:“既然如此,厉焚谢过小兄弟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弟渡流云。”她很自然地继续女扮男装,总不能见一个人就和一个人说‘哟,兄弟,你好,我是个女的诶。’这要囧死多少人啊~

【第十四章:金光闪闪一大哥·上】

在厉焚的印象中,儒门中人大部分都是温文儒雅自带一种莫名的傲气,简单说就是多少有些酸腐气,可眼前这小兄弟倒是一身豪气,他更是对渡流云酒到杯干的举动很是赞赏,看来不能因为道听途说的印象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不过当他听渡流云满不在乎地说出她年方十六时着实吃了一惊,看她的样子他还以为她也是修行有成的那一种,没想到如今英雄出少年啊,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就敢外出一个人闯荡,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儒门天下的小公子,如果说那位华丽丽的龙主没有下血本栽培她,那才叫胡说八道呢。

“既然小兄弟你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历,不如今晚和我一起去探险?”厉焚提议到,反正渡流云就是在四处走跳,不知道她对这里每天晚上闹鬼的传闻有没有兴趣喔,少年人嘛,总是会有好奇心的。

果然,听到闹鬼俩字,渡流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思考到最近天雷没来找她,似乎她的方向是对的,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啊,虽然我对鬼这种生物有点害怕,但那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对于害怕的事物,多见几次一定能克服!”

这孩子真有趣,说的也挺有道理。厉焚觉得自己先前对儒门的印象简直是大大的错误。他决定吃完了饭就带着渡流云往此地居民传说的闹鬼地方出发。

也不知道她是运气太好了还是‘古人’都纯朴,出门遇上擎海潮遇上靖沧浪,分开后自己行动又遇上了这个叫厉焚的豪迈老大哥。但是遭雷劈这个玩意到底怎么解决呢……愁人。好在这两天没啥动静否则指不定能把这位大哥吓跑喽。

夜深,人静。树影重重,透过幽暗的月光,异常阴森。

渡流云小心翼翼地跟在厉焚身旁,攥着他的袖摆,说不害怕那是真·糊弄鬼,不然她也不会在北海边上被那个老太太吓得差点起飞。天知道一会从哪儿突然钻出个啥来,现在想想先前自己独行的时候几乎不走夜路,就算走夜路也是走大道,遇上擎海潮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往林子里钻,结果就那么幸运地抱上了大舅哥的大腿。

越是往前走,越能听到阴风幽泣呼啸的声音,刷地一下,一道白影自两人身边闪过,渡流云本能地吞了口口水,拽着厉焚袖摆的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另一只手习惯地摸上了背后长剑。

“安心,我在。”厉焚手指一动,一条看不出什么材质,闪烁着森寒光辉的长棍出现在他手中,有趣了,居然真的是闹鬼,难道传说中的鬼楼墙漏了?天一正道的人咋不出来收鬼呢:“不用怕,这些鬼,活着的时候是人都没什么好怕的,何况变成了鬼。”

“你说的好有道理。”渡流云嘴上说着,依然不肯放开人家的袖子,说得容易做到的难啊,这一个一个往外蹦的受不了,要不就一窝蜂一起出来,那个大概视觉冲击力会更大……

“喔……了个草!!!”心想事成不是这个成法,渡流云惊悚地瞅着仿佛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外蹿的白色幽影,这是啥,捅了鬼窝?

厉焚的面色也挺精彩,他倒是一点也不怕,就是觉得这个数量似乎有点多,难道整个林子里的幽灵集体暴动?

不过下一秒更让他惊愕的事儿发生了,渡流云身上的白玉箫忽然散发出磅礴光芒,凡是接近到她的幽冥鬼影,自发自动地绕开她。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个怪异的现象,随后明白了过来,剑子仙迹送她的白玉箫,自带道门驱魔印记。她这个脱水叔叔还真是细心体贴啊。

“好啊,原来我还有这个法宝,居然从来没激活过。”渡流云持着白玉箫嘿嘿笑道,早知道有这个功能在,她还怕个屁。这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啊呸是有恃无恐。

“站住,你们在跑什么?”她玉箫一横,挡住了一只白影阿飘兄的去路。

很明显,白影阿飘兄被白玉箫上的道印吓的不轻,然而渡流云手腕一转,灵光一闪般化地为牢,将阿飘兄困在了一个法印之中。

“啊,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不敢,小的们并没有做坏事,只是……”这阿飘兄看不清实形,只是似虚似实的一道白影,但是他对渡流云手中玉箫格外畏惧,不敢有半点反抗:“事实上,是小的们的居所被可怕的人占据啊,小的们无处可去,这才四处游荡,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那股可怕的力量更强了,我们实在扛不住了,决定逃走。”

鬼都害怕的……人?这是个什么情形?渡流云和厉焚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怪异之色。眼见对方不问清楚了不打算放自己走,阿飘兄哆哆嗦嗦地向林子更深处一指:“就在最里面,有一处乱葬岗,乱葬岗的尽头,是一座很好认的古墓,原本古墓是空的,我们喜欢那里的气氛,都会聚集在那里,可是十天前来了一个可怕的人,占据了那,我们根本不敢靠近,这两天可怕的气息越来越重,今天更是好像会吃了我们一样,太可怕了,求求上仙放过小的,小的只想远离那个可怕的人啊~”

鬼怕人还真是头一次见,还怕的那么惊恐。渡流云收了玉箫,一副先天高人的嘴脸感叹道:“看来这鬼真的没什么可怕啊,甚好,又克服了一个恐惧。”

你是来抽风的吗?

厉焚忍住手痒痒想给她脑袋来一捶的冲动,思考到如果捶对方,很有可能被对方那一脑袋支楞八翘的头冠发饰扎手,改捶头为拎衣领:“走啦,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能把鬼吓跑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奇怪了,怎么每个人都喜欢拎她衣领?很勒脖子的好不好~

【第十五章:金光闪闪一大哥·中】

越是接近阿飘兄指给他们的方向,越是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这股压力格外磅礴宏大,与先前号雨鲸鳌和端木燹龙带来的邪气不同,这是一股隐隐带有凛然霸道的强烈气息,难怪那些游魂野鬼会承受不住。

蓦然,这股气息骤然提升,无形的气劲带着难以言喻的龙吟之声,向着四周推出了肉眼可见的气浪。

双手挡在面前,运功抵御,渡流云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震得倒退十数米,气血一阵翻涌,唇边绽开朱红。

厉焚比她好上很多,人未动形未晃,长棍拄地挡在身前,一声虎啸,尘土激荡,将气劲化做无形。

“你怎么样?”厉焚有些懊恼自己忘了替她挡一下,渡流云无所谓地擦掉唇边的血迹,自嘲道:“没事啦,我这样子能只被震出来点血,应该佩服自己武功有所进展才对。”这性格果然够直爽。为了避免她再受气劲震荡,厉焚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如果再有下一波攻击,他一力挡下便好。

慢慢地接近到了阿飘兄告知他们的古墓,渡流云从厉焚身后探出了头,如果他们的感知没有错误,正是藏身在古墓中的人发出了如此危险可怕的气劲。

然而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磅礴正气是为什么?这股无差别攻击的力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向外溢出,却并没有半点邪恶之气。这样的矛盾,着实令人感到诧异。

这是……

下到古墓深处,两人有些惊愕,这是怎么一个场景?

血腥的味道异常的浓烈,几乎充斥在整间墓穴之中。原本应该极度阴森的地方,被莫名的金色光芒映的满室生辉,靠近墙边的位置,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流淌在地上的血液,混和着三种颜色,金,红,黑。那一道一道极不稳定的气劲,正是此人身上发出,依照这样判断,应该是他重伤不醒,身体产生的本能反应。而近前观察,更能看到他身上流露出的气劲,隐隐约约能够构成一条龙的形状。

这一身原本雪白的长衣,已经被三种颜色的血染的透了,连那一头白色的长发,亦同染上这三种血腥的色彩,尽管昏迷不醒,但观看其貌,自有一番凛然正气,半点也未曾受到鲜血的侵袭。

命硬的人,是条汉子,不论他是正是邪,为了这份硬气,也该出手一救。

不等厉焚有所动作,渡流云已经蹲在此人身边细细检视,这人光是外伤已经够可怕,第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开在后背,第二道,开在前胸,还有一刀,贯穿了右胸,重点是,伤口隐约能够闻到刺鼻的腥臭味道,这大抵就是混在金红相间的血液里,黑色的来源,好重的毒。不得不说,他能活到现在,说不是奇迹也相去不远。

再将手指搭上这人的腕脉,她微微皱眉,好烫的身子,好乱的内息,四处乱窜已经可以用暴动来形容,才想要输送真气,却被反弹的力量震了回来。自我保护能力太强也是一种遭罪,是说根本没办法帮他平定内息……人力不行,就靠外力好了。

别人万金难求的疗伤圣药,在渡流云这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倒。塞给厉焚两个小玉瓶,跟他解说是外敷的药粉,‘撕拉’一声,她将这人原本就破烂的衣衫索性一把撕裂,于是那三道伤口,在暴露在空气中的赤露上身的衬托下,更加恐怖骇人。

龙宿给她带的解毒药,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罕见的毒,基本万用,外伤药对上大部分的伤口,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起到凝固的作用,乱窜的真气用内伤药先缓冲一部分,或许毒解了,这人能清醒过来自己想办法压制。

“你不怕救醒了这人以后,发现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恶徒?”厉焚这么说着,手底下倒是没停下帮着她一起给此人用清水擦洗伤口后上药。这小家伙说是怕鬼,可这方面胆子又奇大。然而他不可能知道,怕鬼只是渡流云身为女孩子的本能反应……然而这个本能反应也被克服了,所以从此她……无所畏惧。

“随便啦,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看他这样子,受这么重的伤,中这么深的毒,恐怕真正的恶人是能下这种狠手的人吧。”

检查了一下没有遗漏的地方,渡流云用干净的绷带将伤口仔细扎好,顺手取出一块千年寒玉充当冰块放在此人额头用来降温,这一套处理伤势的活儿算是告一段落。

“有趣,流云你这性子,一定能和我家兄长和兄弟相处愉快。”厉焚赞赏地拍了拍渡流云的肩膀,渡流云差点被这一股大力拍到墙上去。皱皱眉,觉察到这人的内息依然混乱,服下的内伤药仿佛泥牛入海没起到什么作用,他不信邪地打算自己试一下能不能用内功压制,可惜下场和渡流云一样,依然是反震,无效。

“你身上的药够用不?”厉焚沉吟了一下,问向渡流云。

检查了一下戒指里的存货,渡流云嘿笑道:“放心吧,再来百八十个他这样的都够用了。”

“那就行,只要你能保他坚持到我大哥那里,他就一定有救。”他们压制不了此人体内混乱爆冲的真气,他的兄长一定能做到。

“这我哪儿敢保证啊,只能说尽量了。说吧,你大哥那怎么走。”渡流云翻了个白眼,这包票她敢打吗?万一这人挂半道上,难道要她自杀以谢天下啊。低头,弯腰,伸手,将这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她企图将此人抱起来,虽说这人看上去一米九出头,但她一七八的身长也不是白长的,公主抱什么的,没压……草?

一个没站稳,渡流云被下坠的力量压了个马趴,手更是被压在了这人身下,一时间,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向她袭击而来,要不是她会武功,抗击打能力强,估计胳膊要被压废。

“厉大哥,救命啊~”渡流云动都动不了,只能惨兮兮地向厉焚求救。后者一脸纳闷,就算这小子年少体弱,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啊,被人压倒?她真的是出身儒门天下……吗?好吧他错了。

厉焚比她好点有限,大意之下险险被带了个趔趄,惊愕之下,他双手真元运作,才算是将人顺利抱了起来,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看上去不过是寻常人的身形,怎么能重到这个地步?

【第十六章:金光闪闪一大哥·下】

掌握了正确的背人抱人方式,渡流云和厉焚两人互相替换,不然单独让一个人抱着,谁也受不了这么‘沉痛的打击’,太虐心。

“我说,厉大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你那位兄长家?”

“不远了,再过两座山就是。”

听了这话,渡流云差点把手里的人掀到厉焚头顶上去,还要翻两座山,她要是抱着一个正常人,早特么一步千里蹿过去了,哪里用的到像现在这样数着步数。

厉焚呵呵苦笑,他也没有办法啊,麻烦是他们自己找的,真不能见死不救,总不成把人现在扔这里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咬咬牙坚持坚持就到了

“唉,想我出道至今,好像没干成什么正经事儿,救人算是第一件。”渡流云苦中作乐地道,打小破鱼是大舅的活儿,打端木燹龙是二舅的事儿,她只能算是横插了一脚,根本不能算她的数,好在救人要比打人来的快乐,就是不如打人轻松啊。

“……”

觉察到抱着的人有轻微的动静,渡流云喊住厉焚,将人放下来,靠在路边一棵树下。

“吾……这是……”

白发男子意识有些混乱,他只记得在昏迷前,似乎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躲入了一座墓地之中,可睁眼后,刺目的阳光让他有些模糊。翻腾得无法控制的内息让他有些微微皱眉,然而原先伤口处传来的灼热撕裂感已被清凉通透所代替,随后他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额头。

“醒啦,来喝水。”一只细长的瓷瓶送到他嘴边,没等他明白过来,一股清凉甘甜的液体便灌进了他口中,厉焚眉梢一跳,背后冷汗直冒,这小子真不怕把人呛死,哪儿有这么直接楞灌的,就算一般人重伤后醒来都会要水,你也不要这样残暴好不好。

好像不是水。白发男子在液体入喉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不同之处,乱窜的内息暂缓了狂暴的肆虐,他昏迷时在无意识中被渡流云灌下去的就是这个仿佛喝不完的万载冰兰露,如今他醒了,自然而然便依照冰兰露游走的轨迹自我运转功力压制体内伤势:“是你们救了吾……”

并没有发生被呛死的惨案,白发男子在找回自己声音的第一时间便对二人道谢,他又不是傻了,猜都不需要猜也知道是眼前二人救了他,如果是仇家,早就趁着他半死不活的时候一刀了结了他。

“你谢的太早啦,还没有完全把你救过来,就不算圆满。”挠挠头,渡流云的脑袋里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她扭头对厉焚道:“厉大哥,不如这样,既然你说你家大哥古道热肠一定会救人,不如你先走一趟,拜托你家大哥前来?他醒了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两座山而已,如果是厉大哥你自己走,肯定会更快些。”

“嗯,有道理,你们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如果不带着这人,他从到大哥那再带着人返回,半天都用不到。

留下渡流云照顾人,他脚下瞬间加速,转眼不见了踪影。

“这位兄弟,多谢相救,吾该如何称呼你?”

白发男子着一开口便赢了渡流云的好感,没什么,就因为他没像厉焚那样喊他小兄弟,虽说她在擎海潮和靖沧浪面前完全把自己当成晚辈,但那完全是因为这两位的性格和年纪,然而她从一开始就和擎海潮是平辈论交,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靖沧浪一来是因为他和龙宿是一个辈分,二来也是她知道那位凌主完完全全就是先天高人。可是平常遇到的人,都会喊她一声小兄弟,这让她略有不爽,就算她女扮男装本身就比一般男的显小,也不能以貌取人啊,她可是立志要做先天高人前辈的有志向好青年啊!

“渡流云,你要是嫌喊我兄弟生疏,叫我流云更好。你呢?”一边回答着一边准备在他身边坐下等着厉焚带着他说的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哥回来,还没坐稳,对面的回答就让她一头撞到了树上,眼前大星星小星星各种围着脑袋乱冒,额头当时立刻起了一个红光满面的印子。

“在下醉饮黄龙。”

这六个字着实炸的渡流云满脑子全是浆糊,这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时代?怎么出门净能遇上这种光用名字就能吓死她的人!

“你没事吧……”

醉饮黄龙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起来,不知道该保持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脑门那个酱油碟一样的红印子。

“没,没事,没站稳踩了衣摆而已。”她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掩盖自己抽搐的嘴角,醉饮黄龙,哈哈龙,这个哈哈龙是啥时候的哈哈龙,是打邪天御武之前的醉饮黄龙,还是参与了罗睺之战的醉饮黄龙。

“你是儒门的人?”醉饮黄龙看着她身上的儒门标识,如果说外形,能和儒门联系到一起,但是说到这个性子,真的是和儒门相去千里,这太洒脱了。

“是啊,我来自儒门天下,疏楼龙宿是我义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有困难,儒门天下绝不推脱。”

渡流云已经完全不介意直接告诉人家自己的义父是疏楼龙宿,你们自己厉害能怎么着,我爹是龙宿!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见醉饮黄龙逐渐压不住伤势,嘴角一丝丝向外渗出血丝,渡流云心焦地看着厉焚离开的方向,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她完全帮不上忙啊,如果硬要强行分担他的伤势,只怕不光要搭上自己,更会适得其反,加重他的内伤。

“大哥,快,流云小兄弟可能已经等急了。”

说人人到说鬼鬼来,正念叨着这位怎么还不来,远远地,厉焚的声音已经清晰的顺着风传来,随后两条人影倏然自渡流云身前停下。

很好。在她初入江湖就认识了擎海潮,宰掉了号雨鲸鳌,然后遇到了靖沧浪,亲眼见证了封印端木燹龙,又随便捡来个醉饮黄龙后,她已经习惯了受刺激,麻麻批,眼前这个眉目间流露着浑然天成的霸道之气,容貌俊逸,一身玄色衣衫,高大威猛举手投足尽是冷峻的男子特么的是罗睺,大哥,兄弟们,从厉焚之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判断,这特么就是打邪天御武之前的和平年代啊。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是带来了多大的风暴?真·特么惊悚。

【第十七章:罗睺果然是土豪】

功力的差距就在于能否全面压制对方,依照渡流云的了解,这个时候的醉饮黄龙还没有恢复上天界的记忆,所以他只是单纯的醉饮黄龙而已。所以单论武功,醉饮黄龙还没有办法胜过罗睺,至于后来他能成为斩杀罗睺的最大助力,也是因为罗睺死于被暗算和围杀。

既然现在他俩认识了,罗睺还出手救了醉饮黄龙,那是不是以后不会发生那么过分的事?当然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她推测的那样,万一醉饮黄龙在以后被人忽悠了,觉得罗睺屠杀十万人,和后来的第一次被人背叛后心性转变残暴嗜杀后,要替百姓请命,亲手杀了这个过去的朋友也说不一定,毕竟她所知道的这些不光是片面笼统的,更是模糊不清了。是说她还能记住这么多名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十六年的时间不是白流失的,何况那是她遥远的前世记忆。

很过分地丢出太师椅,她一把厉焚一把,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罗睺为消弭醉饮黄龙体内乱窜的真气而施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容易开启嘲讽模式,人家在他们面前如此辛苦,这两位在这端坐高台之上轻松看戏真的好吗……

直到罗睺收功而起,让醉饮黄龙慢慢调息,渡流云啪唧甩手又是一张椅子外加一张桌子一壶酒三个酒杯甩出来,罗睺古井不波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其他表情,倒是厉焚生出一种想把渡流云倒着提留起来甩两下看看还能甩出什么东西来的想法,他虽然知道她戒指可以容纳万物,但连这种东西都带着,她真的是拿闯荡江湖当享受人生吗吗吗吗吗吗吗。

“你是儒门中人?”罗睺看着渡流云将三人面前酒杯斟满,淡淡地问道。

啪唧。

渡流云额头爆出一个十字路口。

“是啊,龙宿是我义父,不过,这位大哥,首先,我是渡流云。”终于在被罗睺问到的时候炸毛,这种逮着一个人问她一句‘你出身儒门’,问个几次,问谁谁炸。她要做自己,要做渡流云,所以她从来不给自己想称号,先前龙宿想叫她儒门小公主更是让她毫不留情地给毙了,这个称号明明更适合仙凤姐姐好不好,她就算给自己想称号,也绝对要霸气绝伦睥睨天下气势恢宏的那一种,公主什么的,再见好走不送啦。

“呵,有趣。”罗睺将酒饮尽,对渡流云道:“醉饮黄龙的内伤吾已经控制住,但尚需要四次后续,待他稍做休息,便随吾一同回去,吾对他身上的伤很感兴趣。”

受这么重的伤而硬抗不死,醉饮黄龙是条汉子,而他更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对醉饮黄龙下这么重手的人,这份功力,值得被人注意。

你是战斗狂人吗?

渡流云一眼看穿了罗睺的想法,嘴角不为人知地抽搐了下,话说回来,这可是正值巅峰时期大好年华还没有被无情的岁月摧残成所谓的暴虐王者武君罗睺诶,简简单单地他就只是罗睺诶,说她不想深入了解那才是鬼话连篇。

“既然罗睺有请,渡流云却之不恭。”她手腕一动,再次给罗睺满上酒:“醉饮黄龙现在尚未醒来,我代他向你道谢,先干为敬,请。”说罢,她先行一饮而尽。她能喊厉焚一句厉大哥,却是不敢喊罗睺为大哥,先不说罗大哥这三个字有多么的别扭,而是对罗睺身为天都武君的印象太过深刻,总想一句罗总喊出口。

因为自己活在义父的光辉之下感到愤怒,果然还是年少气盛的少年人,和他当年倒是有些相似,嗯,除了这个南辕北辙的性子。

好吧,找到了新的课题。

渡流云看了看运功调息的醉饮黄龙,又看了看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罗睺,她觉得,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她可是重生在一个如此美好的时代,她可是要做前辈的人,如果不能做到平静面对自己所遇到的动不动就是先天级或者是超级霸道的王者,那如何能坦然面对未来应该面对的人和事啊~很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麻麻批,没人告诉过她,罗睺竟然这么有钱啊……

渡流云傻乎乎地瞅着这一片并不输于龙宿名下任何一处产业的山庄,难怪未来罗睺有魄力建造天都,罗总这个称呼送给他简直当之无愧。

不和谐的声音在渡流云耳边响起,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正被自己扶着的醉饮黄龙,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个脸色微红的家伙肚子上:“我说,黄龙兄,你不会是……饿了吧。”

“这……流云你不要说的这么直接……”

想也知道,在渡流云救了他之前,他就已经昏迷了七八天,后来这几天也只吃了些奇奇怪怪的药,灌了一肚子神奇的琼脂玉液,这两个人愣是一点能填肚子的饭没给他,真当他天天喝药就能活着啊,吃药疗伤保持元气并不代表他不食人间烟火啊,他是只吃地上菜肉的好不好。

“失误失误,黄龙兄放心,在我大哥这里,饭管够,肉管足,菜随便吃,酒更是可以……”

“停,住口,闭嘴,厉大哥,我说你不会忘了黄龙兄还是个重伤病号吧,其他好说,酒免,想喝酒,痊愈了再说。”

渡流云瞪了厉焚一眼,他不怕喝死醉饮黄龙啊。

“我说流云,你怎么这点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随便喝喝而已啦~”厉焚纳闷地看着渡流云,这家伙不是挺豪迈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讲头。

“二弟,够了,去通知三弟四弟,备宴。”

被自家大哥这么一发话,厉焚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先进了山庄。

他这个粗线条到神经能当麻绳用的二弟看不出来,他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渡流云那里是儒门天下的小公子,分明就是小公主,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穿自己女子的身份,避免尴尬,反正能这么豪爽的女子也是世间罕见,他也不是多嘴的人,他权当不知道便是。

咳咳,小公举,你这女扮男装一事,大抵也只能瞒住神经线大条的人咯。

【第十八章:混吃混喝的术法‘天才’】

有罗睺的相助,醉饮黄龙的伤势好的很快,在他痊愈之后,总算是有力气和时间来解释一下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伤到底是怎么受的。

说来也是他爱管闲事,在得知一处山野密林有穷凶极恶的用毒恶人盘踞在其中,经常抓无辜百姓用以试药炼制毒人,渐渐恶名远播,得了毒寨这一称呼,于是他生了侠义之心,想要为民除害,单枪匹马闯了进去。结果这下却是撞了铁板,他没想到毒寨的寨主功夫不弱,一身毒术更是诡异,重要的是,寨子之中除了有数的仆役,其他人尽是毫无意识无知无觉的毒人。天知道毒寨之主到底炼制了多少行尸走肉,掌劈不尽,刀杀不绝,就算当场劈成两半,也架不住人海战术。重要的是毒寨之主借助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控毒的能力,将醉饮黄龙骗至寨中毒阵之中,使他遭受重创,不过这也导致他激发出了潜力,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上上下下一个不留,带着一身毒和伤夺路奔走,直到一头扎进古墓之中,想要自行调息,才发觉毒素蔓延真气爆冲,支撑不住一昏不知世事。

要不是厉焚因为好奇心重想要来探路,要不是他在路上遇到身怀移动宝库的渡流云,估计他也就要埋骨在古墓之中。

“所以说,一切都是缘分。”一把拍在醉饮黄龙的肩膀上,结果自己的手被撞城车一样的反弹力震的够呛,渡流云嘿嘿笑着,一边抖了着手,一边做了结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黄龙你放心,这肯定是命运的安排,让你被我们救了啊。”

对醉饮黄龙的遭遇渡流云表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嘛~毕竟上天界的皇太子来着,你以为你来苦境不要付什么代价吗,只是大头朝下掉下来失忆兼忘记一部分武功已经很不错了,没见你那三个堂弟现在恐怕时空错乱不知道颠儿到哪儿等着投生呢,距离你们兄弟重逢那天,大约还得有个千八百年的样子啊~

在罗睺的山庄里过着每天吃吃喝喝睡到自然醒的生活简直不要太舒服,仿佛回到了龙宿身边一样,而她闲暇时间的娱乐活动就是拉着罗睺的几个兄弟互相切磋以求进步,渡流云发觉这几个活靶子不要太好用。而她的天赋亦是让这几个人惊讶,用悟性高三个字根本无法来形容她,基本上她看过的招式,一遍就能记下来,虽说这是武林中的大忌讳,然而人家就有这个能耐也限制不了人家是不,不过渡流云的人品还是能保证的,何况大伙功体不同,她就算学会了也就是个存在于表象的皮毛,想要发挥出来,大约还需要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儒门自己的武学都够她领悟不尽了,哪儿有功夫去学别人的。当然,这段期间内这几个人也知道了她其实不是儒门小公子,而是儒门小公举来着。既然已经熟识了,就对她这个身份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了,反正知道她是女的以后,很多奇怪的地方就不奇怪了。再加上这几个人的性格都不是迂腐的人,性别神马的,不重要啦。

然而……

“轰隆!”

“咔擦!”

“砰!”

醉饮黄龙灰头土脸地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枯叶碎砖头里冲了出来,罗睺看不出来什么表情面孔上基本上糊了一脸灰——这是某人在使用水系术法‘凝霜落雪’未果,引来了九天玄雷轰杀了练功场所周遭树林一片,墙壁一长溜儿的结果,捎带脚的收获就是大约练功场外的树林也没能幸免,里面被电焦的无辜小动物们大概能给山庄提供一个星期的熟食烧烤享受……

醉饮黄龙深深地决定,为了山庄无辜众人的小命着想,他们还是不要再试图教会某个天生的术法白痴学法术。

“我的天,流云你在做什么?”听到声音赶来的君凤卿,一张俊秀的脸上全是惊悚,这是怎么回事?遭了天雷劫了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没,嘿嘿,没什么,这是一个意外,一个有点小瑕疵,下次一定可以避免的意外。”

渡流云笑的尴尬,天知道她这话有多不靠谱,自从她开始对术法感兴趣,她就一直缠着醉饮黄龙和罗睺教她术法,她不需要学会上天界的秘法,醉饮黄龙没恢复记忆之前也不会记得,但是基本的五行之法他还是蛮精通的,罗睺更是对术法颇有研究,这两人想着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依照渡流云的天赋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便开始了每天驴唇不对马嘴变异术法轰击的快乐生活。而这生活终于在今天积累成了惊喜,五雷轰顶啊!

“流云,吾觉得,你还是不要学习术法会好些……”

盯着渡流云忽闪忽闪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罗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表达‘孩子你没有术法天赋’这个事实,他也不是擅长拐弯抹角说话的人,索性实话实说,虽然有点打击人,但提前打消她的念头,对谁都好。

“不要啦,黄龙罗睺你们要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嘛。”死皮赖脸的精神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她‘满脸认真’且‘态度诚恳’地道:“你们看,虽然我现在学了个乱七八糟,可是以后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效果啊,比如我用水系的术法,实际上爆出来的是雷系,再比如我想用木系的术法,施展出来的是火系,绝对可以攻其不备杀其不意啊~”

“听你胡说八道,你这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醉饮黄龙的眉梢爆出一个十字路口,求你千万不要跟外人说你的术法是我教你的,丢不起这个人呐~

“凤卿,让人准备给她沐浴更衣,术法之事,不要再提。”罗睺强迫自己想砸她脑袋一记栗蹦的冲动,和她相处久了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生出这种想法……这家伙的思维怎么就这么异于常人呢,她这算是儒门天下的变异?这画风,除了一身华丽丽亮闪闪,完全和龙宿不搭啊~和人拼酒,极其好斗,一天也闲不住,没事儿找他们切磋,时不时捅点篓子,龙宿收了这么个义女,难道不是老天爷派来磨他的吗?那位龙主……性格真好。

平静的生活总是过的愉快且快速,不知不觉时间从指缝里溜走了五个月,这两个月不光渡流云忘了离开这茬,连醉饮黄龙也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的节奏,而不得不说,罗睺他们从渡流云身上也发现了很多的惊喜,比如说这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天赋,和一日千里的进境,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如果他们不想成为死在沙滩上的前浪,那就认认真真地自我修行。

直到这一天,庄外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而且,是一封求救信——

西武林有变,请罗睺出手相救。

落款,月族族长,月霜秋。

【第十九章:邪天御武的灾劫】

月族发信求救,西武林有变,渡流云第一反应就是邪天御武之乱。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恰到好处的人,所凑成的种种事项,只能是这件事。

几双眼睛同时盯向罗喉,他的三位兄弟是等着兄长的决定,渡流云和醉饮黄龙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个是想见识一下火宅佛狱前任的王究竟是什么样子,一个是想为民除害顺便和邪天御武较量一下。

目光在罗喉和醉饮黄龙身上扫了一眼,渡流云最想知道的,是如果醉饮黄龙恢复天尊皇胤时期的全部实力,那么还需要不需要十万人的血祭,才能压制住邪天御武的功力,抑或是能够打通葬龙壁背后的通道,回到上天界去搬救兵。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雅狄王死了没,如果能够斩杀邪天御武,恐怕杀戮碎岛的人也是乐见其成甚至落井下石的吧。

真心不想看到罗喉身上发生一应乱七八糟的变故,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存了要传信给龙宿的想法,然而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她那位义父绝对不会出手,这需要好好寻思一下,反正时间还长,她慢慢想办法就好了。老话说的好,桥到船头自然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有人的地方,才是江湖啊~

先想办法恢复醉饮黄龙的记忆吧,这位皇太子的实力绝对不弱,能够成为上天界两位最高统领竞选人之一,他要是恢复全部能力,恐怕真的不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斩杀了邪天御武……等等,她好像忘了个人,醉饮黄龙现在在苦境里趴趴走的话,尚风悦应该已经在啸龙居里隐居了吧,看来她有必要想个办法见一面这位上天界悦圣神族的御圣主,如今化名为极道先生的强力大助力。以什么名义呢……这需要仔细参详啊,为了罗总和哈哈龙大哥的幸福未来,她任重而道远!

这小家伙在想什么?怎么表情诡异变颜变色七彩灯炮一样,让人看着忍不住想给她一头槌……

别人没注意到她的样子,但是罗喉注意到了,接触的时间越长,他越能发现渡流云的不同之处,虽然外在看上去相当的神经……咳咳,是直爽,但实际上内心想的东西从来不会表现在外面,她所藏着的秘密,绝对不简单。

好像注意到了罗喉在看她,渡流云扬起头冲他露出来了一个无害的笑,她要是能被罗喉看出来在想什么,就不会在儒门天下顺风顺水活到这么大,要知道,论心机论深沉,罗喉是绝对比不过她那位华丽丽的义父和腹黑没药医的剑子叔叔啊。

==============================这里是月族的分割线==============================

从一踏入西武林边境的时候,就能感受出人心惶惶的恐怖压力。和当初号雨鲸鳌肆虐还有所不同,大抵是号雨鲸鳌肆虐的范围不够大,而邪天御武带来的恐慌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西武林全境。

月族本源虽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先后损失的人手也达到了客观的数字,现在全族之中,身居高位的除了身为族长的月霜秋外,还有两位长老尚存,其余十三名长老,两名将军尽数战死,损伤的人手更是不计其数。从罗喉他们踏入月族的一刻起,便看到了族民来来回回奔跑抢救伤者,掩埋死者,单从这样的景象来看,已经可以推测出正处在邪天御武肆虐范围的中心点已经成为了什么样子。

眼圈有点发红,渡流云一言不发地走到月霜秋面前,留下未来替罗喉他们准备的部分,她手里目前能倒出来的伤药倒了出来,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吧,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还不想把龙宿卷进来,一来是考虑到龙宿的性子,二来也不愿意太过麻烦龙宿,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那是最好。

罗喉他们是知道渡流云来历的,但一来是出于对儒门天下的忌惮,二来也是不愿意将渡流云卷入的太深,示意并没有对月霜秋说出更多关于渡流云的事。至于对方看出来她出身儒门天下这点是必然,不过既然罗喉他们不愿多说,老于世故的月族族长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将一个年轻人扯进这么大的危机漩涡中来,也不像是江湖前辈该干的事儿。

说到底,她还是胆子太小,力量太小,如果她的力量足够强大到能支撑她做出预言之行,她何必这么畏首畏尾。归根究底,是不想被打上异端的标签,如果她说出她现在所了解的事情,不用多,只需要一两件,就足够引人怀疑。首当其冲收到冲击的指不定就是龙宿。对于龙宿护短的性子,她非常的了解,但她能依靠龙宿一时,总不能依靠龙宿一世。总不能要她像卧龙行一样,写一本预言书,流传到武林之中,多少年后被人发现,卧槽这人是个先知诶,先不说靠谱不靠谱,现在做也来不及啊,眼前是邪天御武之乱要解决,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应下了月霜秋的请求,明日动身深入西武林,这一晚上本应该是养精蓄锐休息的日子,渡流云却是在床上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实在是躺不住,她索性到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斗和一弯新月呆呆地出神。

“流云,你有心事?”

醉饮黄龙是直爽,但不是傻,在他们和月霜秋商议如何作为的时候,渡流云一言不发的样子太过反常,那几个神经大条的可能会以为小姑娘嘛,可能是被这样的危机震慑到了,抑或是慌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会。他的声音刚落,罗喉的身影也默默地出现在了院子中,渡流云的反常他全看在眼里,依照往常的性子,她早该热血沸腾地各种提出建议,一言不发实在不像她会做的反应。

“咦,没事。”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罗喉和醉饮黄龙相视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罗喉悠悠地开口问道:“你怕醉饮黄龙,怕吾?”

面对罗喉这双金红色的眼睛,渡流云的心跳下意识漏跳了一拍,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她确实是怕,怕被罗喉看出来点什么,怕被醉饮黄龙看穿什么。她从来都不敢把醉饮黄龙当成一根筋傻乎乎的老大哥,更不敢在罗喉面前暴露什么,她不怕暴露穿越者这个身份,毕竟这两个世界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更不怕被无知的民众当成妖言惑众的异端绑在柱子上烧掉,能绑着她的无知民众估计还没出生,但她怕被醉饮黄龙发觉,怕被罗喉发觉,更怕被远在龙烟苑过着闭门隐居生活的龙宿发觉。

怕这个字……挺微妙的,她怕的好像不止是这些。

挠了挠头,被罗喉这么一问一看,渡流云终于找到了缘由,她从一开始,便将自己放在了‘崇拜者’的位置上,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她并没有真正地融入到这个世界,将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在她眼中,她所遇到的这些人,都是高不可攀的神,就算能够看似无所畏惧地和他们论交,依然还是有着本能地抗拒,抗拒和这些‘神’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

原来她才是活的最不洒脱的那个,难怪现在想想,擎海潮曾经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种感叹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所求,难怪惜夫曾经对她说过,有时候看她,会觉得她对所有人带着一种隔离之外的生疏感。

她的一切若无其事,都是在伪装着自己心底的……寂寞和不认同。

真是有趣,被两个古董教育了,看来她还是活的不够自由啊……

【第二十章:身为先知的第一步】

自从和罗喉醉饮黄龙那天聊过之后,渡流云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在众人眼中,她活的更真实了些。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是某种隔阂被去掉了一样,没有掩藏着的顾虑,没有莫名其妙的生疏感。

哪里是她知道的那么简单,直接上去和邪天御武硬碰硬,在那之前,民众的救助更为重要。罗喉召集了许多愿意追随他的人,也因为这样,渡流云了解到了为什么会有十万人的血云天柱,跟在罗喉身边的,几乎囊括了遍地豪杰,哪一个不是有着千多人手,哪个不是受过罗喉的恩惠,受到罗喉的影响。而月族与罗喉的渊源,更是极其深厚,虽然罗喉没有细言,但渡流云能够隐约猜到,恐怕多少年后,封印罗喉首级这件事儿,并不简单。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略微透露一些能够避免极为不幸的事发生的语言了。对于罗喉和醉饮黄龙的人品,她可以说是无脑信任。既然心中的顾虑和隔阂已经去掉,那也没什么好多想,就看如何合理地,简单扼要地说出一些,才不会引发恐慌。比如,找寻某个随着邪天御武一同落下来,逃入苦境的楔子,风岫主人;比如,怎样说动化名为极道先生的尚风悦,帮忙使醉饮黄龙恢复记忆,再比如,找到……引起一切事端的赤焰炽鳞,如今大概已经转生为刀无极的那位小红龙。大抵……她是有办法说动炽鳞的吧,毕竟炽鳞真正想要的,是被人认同。

翻来覆去摊了几个晚上的煎饼,她终于决定,先从楔子下手。如果能找到楔子,或许她可以和那只老狐狸斗一斗心思,对付神棍,就要用更神棍的办法。当然,如果能有办法打穿葬龙壁后越境的通道那就更好,这怕不是要醉饮黄龙恢复天尊皇胤的巅峰之力才会有效。

当她顶着两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来找罗喉和醉饮黄龙时,这两人被她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几天没睡了?

“我……前些天一直在做差不多的梦。”当她决定以神棍的方式来说出一系列的‘预言’时,自然要选择最大众化的切入点。做梦神马的,这个理由不要太好用,“我觉得,可能会对这次的危机有所帮助。”万事开头难,只要打破了这个僵局,再胡说八道,啊不,装神棍,就太容易了。

简单说,就是她做几天相似的梦,第一个梦,梦里有个身着华服,手持羽扇的人对天祈舞,他的对面,一个怪物在痛苦地哀嚎,怪物的背上,插着罗喉的计都刀,身后是无限放大的血池,和无数尸骸堆积而成的通天之柱,另一个梦,是身着华服,手持羽扇的人对天祈舞,那把羽扇,忽然化成了利刃,而他的对面,那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怪物背上,同时插着罗喉的计都刀和醉饮黄龙的龙鳞刀。没有血池,没有尸骸,只有晴空万里的蓝天白云,和千万民众的欢呼。

这两个场景,不断地交替着在她梦中出现,使她分不清楚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这便成为了她几天没睡的最佳解释。

末了,她用很严肃认真沉重以及自己都不太确定(假装)的语气道:“我的义父都不太了解我这个能力,不过先前已经在号雨鲸鳌和端木燹龙身上印证过,我觉得,我大约是有什么奇怪的能力。”

“……?”

罗喉和醉饮黄龙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愕然,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让人没法怀疑,但她说的又太过玄幻,然而联想到她一系列的不正常反应,这两位脑洞大开地自动脑补成了她一直在纠结自己这个能力的问题,究竟要不要对他们说出来,说出来会很为难之类的。

“你说出这些,对你是否会有影响?”听说预言者都会对自身造成伤害,她思前想后恐怕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讲出来真的好吗?

感动啊!

看着问话的罗喉,渡流云感动地差点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咳咳,不愧是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的罗总,考虑问题永远都是以人为本。真的很难想象他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才会千锤百炼成被人误解为暴虐的暴君。对,为了不让这个误会产生,她就算被雷劈又怎样,大不了再穿越一次!反正都是死过的人了,她!怕!个!毛!

感动归感动,该扮的神棍还是得扮,她摇摇头,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大概不会影响掉小命吧,反正前两次都是有人相救,这次有罗喉和黄龙两位在,我也不用怕什么嘛。”这次绝对不是她胡说八道,是她真不知道……

看醉饮黄龙还想确认什么,她急忙转到下一个话题:“我大概还记得梦里那个手持羽扇的男子形貌,不如我去找纸笔画出来,派些人去找找看,也许真能找到呢。”对于作画这个技能,她表示,她已经点满了,连龙宿和剑子都对她赞不绝口,画个楔子而已,又不用画的太清晰,画个大概,五分凭记忆,五分凭长相足以,画的太细反而影响自己装神棍。

这确实比较重要。按下心底疑惑,他们等着渡流云作画结束,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对邪天御武带来的灾祸起到至关作用。

紫色为基调,锦衣华服,飘逸如仙,渡流云笔下的楔子,虽然只有记忆中依稀尚存的几分,但凭借着几分想象和发挥,再留了三分的模糊,已经足以。

“这便是你梦中出现的人?”

当看完渡流云笔下的楔子,醉饮黄龙的眼前忽然闪现出片断的画面,仿佛在哪里,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但又想不起来。将醉饮黄龙的表现尽收眼底,渡流云默默地想,你要是不认识才有鬼了,就算你被撞失忆了,过去的画面应该还在,如果能把楔子拐到手,她有无数种办法将这个流窜在四魌界四处写小黄文的大神棍诈的参与到邪天御武之战中。

“既然如此,吾让人多画几幅,派出人手去寻他。”

罗喉一锤定音,竟然连质疑都不再质疑一下,这反而换来了渡流云的吃惊:“我说罗喉,你就真这么相信我,不怕出了什么差错,找错了人之类的?”

“吾信你。”拍拍渡流云的肩,罗喉淡淡地道:“有吾在,你不会有事。”她敢泄露天机,他便敢替她抗下一切可能出现的责罚。

有你这句话,我这条小命……卖给你了。

渡流云笑的像个傻瓜,很没形象地用手背一擦微微湿润的鼻尖,背过手去,小老头一样地道:“好了好了,天机泄露完了,我要去帮忙救伤员了,有什么事,等我们到了邪天御武盘踞的沙漠荒原,先交次手再说,说好了,我要试招,谁也别拦着我啊。”

……

她这是啥?害羞了吗?真是……小屁孩儿一个。

【第二十一章:装十三的最高境界】

在真正见到邪天御武之前,渡流云对邪天御武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超级无比巨大,有着厚厚的壳子,庞大的四肢,龙不龙蛟不蛟的头,简单说就像是一个奇形怪状诡异的大·王·八一样的怪兽,具体形象比照号雨鲸鳌再放大个一两倍左右,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所见的邪天御武竟然是人形状态。想想也是,毕竟是火宅佛狱前任的王,咒世主都能长成个鸡蛋头样,邪天御武有人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罗喉和醉饮黄龙已经够高了,邪天御武却是足足高出这两人一倍,整体的体型都要放大两倍,他的手中没有武器,一双巨掌带着锋利的钩刺,出手便是生撕活剥,他坐在数十具尸体堆积而成的台子上,双目血红,带着一股傲视天下的血腥疯狂。

刀小红这个深井冰啊,放出来了邪天御武,让他乘坐天外之石来到苦境,要不说功体不同就是不一样呢,邪天御武下来不光是完整体,没经历转世重生,连力量都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先前没有听说过他在西武林大开杀戒,大概是因为找地方闭门休养又或者是因为时差的关系,没见御天五龙各自境遇不同么。

罗喉面色如常,也不与人多话,来自邪天御武的威压,勾起了他的斗志,手持长刀,人影倏闪,已是与邪天御武战在了一处。

醉饮黄龙心惊于邪天御武带来的压迫感和熟悉感,眼前这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强者,似是点燃了他脑海中深藏的记忆,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额头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切割着他的意识。

“黄龙?”渡流云扶住醉饮黄龙,他这样子该不会是在这里想起来什么吧,不要玩的这么刺激,那边罗喉在和邪天御武拼生死,他这万一来个突然爆发,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吾无事。”忍着头痛,醉饮黄龙紧盯着罗喉与邪天御武交战的身影:“吾似乎认识这个自称邪天御武的人,他应该很强,强的可怕,单凭罗喉一人,只怕无法与他相抗。”

话音落地,半空中的人影已经两分,罗喉如同流星曳地一般坠落于地,身形虽是依然巍然挺拔,但唇角不住涌出的鲜血,很明显地昭示出了谁胜谁负。

“大哥!”

厉焚绝炎君凤卿三兄弟急匆匆地围了过来,性子急的厉焚更是转身便要攻向邪天御武。

“厉焚!站住!”

罗喉尚未开口,渡流云忽然开口阻止了他,声音竟是异常的严厉,这种连名带姓的疾呼,使得厉焚脚下一顿,回过头,便看到她满脸的急切和惊慌,她想起来了罗喉的两位兄弟死在与邪天御武之战中,更是想起来,因为兄弟们被卷入了天都的混乱中,才导致罗喉对世人产生了质疑,开启了第二段被人称为暴君的人生。无论如何,若是能避免……怎样的代价她也愿意付出。

“黄龙兄,要是等下邪天御武打我,拜托你把我捞出去啊。”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她知道那是面对邪天御武释放出的压力本能的反应,光有胆子还是不够啊,说到底她还是自身功夫不够硬,不过,有胆子就够了,自从开启了神棍模式,她发觉这种装神弄鬼的事儿她越干越顺手。

“你要干什么?”醉饮黄龙想要拉住她,可惜被她快了一步,没等被他抓住手臂,人已经冲到了邪天御武身前。

稳了稳心神,闭上眼睛催眠了自己几遍她是个穿越者,能穿越一次就能穿越第二次,大不了被打废了再来一次,回想了一下好义父龙宿的气势,等到她再睁开眼,出身儒门天下的气势已经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这一身华服,云龙剑在手,她的语调也自动切换到了儒门独有的儒音。

“火宅佛狱的王,汝在苦境肆意妄为,可曾想过,来自诗意天城,尚悦神族,慈光之塔,杀戮碎岛的追捕。”

儒音虽然难懂,但细细听辨,还是能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邪天御武凶狠的目光为不可及地闪动了一下:“卑微地爬虫,你知晓四魌界?”

去尼玛丽隔壁的爬虫,你全家才是爬虫,你全家都是光溜溜的鸡蛋头。

心底冒出一连串对邪天御武的亲切问候,渡流云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出逃自界外虚空弹丸之地的罪犯,也敢在苦境妄自称雄,吾倒是佩服汝之勇气。不若由吾来代替上三界来与你较量一番?或者……由吾去寻来杀戮碎岛新一代的救赎,如今的王者,戢武王,或是慈光之塔的惊叹剑之初,或是……站在那一边的上天界王者,刀龙太子天尊皇胤,与汝一战?”天知道剑之初现在是不是慈光之塔的惊叹,戢武王现在是不是杀戮碎岛的新任王者,总之,先糊弄过去再说,

她每说一个名字,邪天御武的心思就转动一分,直到她说出她身后所站的是刀龙太子天尊皇胤,终于向前踏了一步,微微向渡流云弯下腰,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一般,冷厉的眼眸更是利刃般切割着她眼前的空气:“你,来自四魌界?”

“吾高贵如斯,怎有可能来自界外弹丸之地。”黄龙兄啊抱歉,我没有贬低你家诗意天城的意思,实在是在邪天御武面前,不装十三一定会撑不住啊。心底分裂出一个小人儿默默地对醉饮黄龙抱歉,渡流云硬着头皮死抗邪天御武给她带来的压力,语气中尽是对眼前邪魔的不屑之色。

“那就让我来见证一下,出身苦境的你,有什么样的能为,敢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邪天御武一声冷笑,缓缓抬起了手,运转功力,意欲将人毙于掌下。

“动她,先问过吾。”

铿锵刀声响起,醉饮黄龙的龙鳞和罗喉手中的计都刀同时架在了邪天御武掌前,掌风刀风激荡起的劲气,恍如天塌地陷,而渡流云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纹丝未动:“邪天御武,汝确定要在此承受来自诗意天城的怒火么。”

【第二十二章:忽悠跑了邪天御武】

眼前这人还真是……诗意天城的皇太子?

邪天御武对诗意天城的功体自然是熟悉非常,眼前这人形貌与他所知道的天尊皇胤几乎重合,眼看对方迎着自己的攻势神色不动如此沉着,莫非御天五龙其余四人就在附近不远埋伏,毕竟天尊皇胤若是追至苦境,便代表着御天五龙全员到齐,除赤鳞可能成为不确定的因素外,那四条刀龙可是铁板一块。又抑或着面前这神神秘秘的少年,是天舞神司转世,故意在自己面前装作不认识,就等着阴自己一道?

枭狂二字,说的不是只有武力而没脑子的蠢人,若真是那样,他也绝不可能成为火宅佛狱前任的王。

论武功,再来一百个天舞神司他都不放在眼中,那个人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武功,但是论阴谋算计……这人有恃无恐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质疑对方是否设下埋伏,上天界的囚牢不是那么好出来的,若非五龙内讧,赤鳞突然反叛,他也未必能有机会脱走。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道:“不知天舞神司可知……御天五龙赤龙何在?”

“赤鳞何在,与汝何干……哦,莫非汝以为吾是天舞神司?”

渡流云眼皮一跳,目光一闪,看在邪天御武眼内却是另有所意,看来他是猜测无误,对方果然是天舞神司转世,若他所言非虚,怕不是上三界当真联手对付他,对方能突破界限来到苦境,但己方却是毫无办法,看来自己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动作过于大了,这才引来潜藏已久的追捕?今日怎样也不能再留下去,不如给上三界留个面子,暂且回去从长计议,看如何杀了天舞神司为先,此人不杀,终是后患,他所掌握的各种秘法,有不少针对火宅佛狱啊。

想到这,他一声冷笑:“既是如此,今日吾给诗意天城一个面子,只是此地为苦境,他日再见,便是依着苦境方式行事,请了。”

他抽身而走,离开前目光在罗喉身上停留了数秒:“有趣,汝有资格死在吾手下。”说罢,人已不见。

“咳咳。几位大哥……”

渡流云眨眨眼,目送着邪天御武走人,确定他不会回来,超然地保持着手持白玉箫的神棍高人风度,轻轻咳嗽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可天真可无害可镇定了:“哪位能拉我一下?能劳驾抬走最好,我动不了了。”

尼玛……你是吓得腿僵直了吗??

忍住强烈的抹脸冲动,几个人同时呆住,对渡流云的胆大妄为表示五体投地的拜服,吓成这样居然能保持不倒,您是人才。

任何一个人在长时间和一个逗比接触后都有两种发展可能,一种是变得一起逗比,另一种就是习惯这个逗比。

罗喉就是后者。他绝不可能变成逗比,那就只能适应这位三五不时的作死行为。淡定地伸手,将渡流云拎起来,往胳膊上一架,要他佩服啥?佩服这家伙没被邪天御武吓尿了裤子吗?这种冲大头的行为,真是让他想揍她一顿啊,对他们也不要太信任好不好,邪天御武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要不是被糊弄住了,指不定出点啥事!

临时搭建的帐篷之内,完全看不出来渡流云方才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位从一进屋就开始吃东西,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化恐慌为食量,刚才被邪天御武那么一吓唬,仿佛身体被掏空。

眼角抽搐地瞅着她干掉了三碗饭六盘菜外加两壶酒,最后又来了两盘点心溜溜肚子,这位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吧!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被吓到了就用吃饭来减压,早晚苦境要被吃光!

酒足饭饱之后只想睡一觉……呵呵呵……擦干净手,渡流云一抬头,立刻被目光灼灼的几双眼睛吓的差点从帐篷里蹿出去:“你们要干什么?”

“流云,对邪天御武……你究竟知道多少?四魌界是什么?你说的那些什么诗意天城,尚悦神族,慈光之塔,杀戮碎岛都是什么?”君凤卿问道,他的记忆和眼力都很好,关于她说的每一个称呼,都听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当厉焚想要冲上去的那一刻,渡流云所流露出的惊恐,绝对无法作假,她对邪天御武的了解,绝对不是只有一个梦境那么简单,单单一个梦,不会有那么清楚。可以判断出,她从参与到这个时间开始,就已经清楚了邪天御武的来历,梦境之说,只是为了掩饰一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真相罢了。

“我就问你一句,你希望我骗你们不?”吃饭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怎么应对,对罗喉等人,她没有必要隐瞒的太多,但也没有必要全盘托出,她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扭转现在的尴尬。

“自然不希望。”君凤卿一愣,随后他明白了渡流云的话意:“哈,我懂了,什么时候等你愿意说了,再说出口。”他的决定就是所有人的决定,既然她有难处,不能开口,他们不勉强就是。看得出来,他们是要为了天下百姓而与邪天御武决生死,但她却是为了他们不会死在邪天御武手中才甘愿卷入这场根本不是她应对的来的危险。这种被人惦念担心的感觉,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捏了捏渡流云的脸,君凤卿认真地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伤及自己的性命,我希望这个事件结束后,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这也是我所愿。”渡流云嘻笑道,反正她就是正经不起来的样子,管他什么危机呢,只要是和这群人在一起,天塌地陷都不在乎。嗯,从今天邪天御武的样子来判断,这个火宅佛狱的前任王,遭遇上三界围攻才能擒住的强者,对楔子多少还是有所忌惮,看来楔子身上隐藏的秘密,需要好好挖掘一下啊。除了十万人的血祭,应该还有别的办法——若实在找不到楔子,她就需要想办法突破葬龙壁后四魌界的通道,说动上三界的人插手此事,不过,这是下下策,比找到楔子还难,当真是……难上加难啊。

【第二十三章:被讨债的天舞神司·上】

寻常的武者是没有办法对抗邪天御武的,是以大部分的人手都被派出去了寻找渡流云提供的画中人——楔子。而人手被全方位用上的成果极其可怕,短短三天,便有人传来了消息。有一名疑似为楔子的人,隐居在东武林一处名为轻寒小筑的地方。

真是能藏啊。

渡流云搓搓下巴,这几日邪天御武的动作明显缓和了下来,她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屠杀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来达成威慑的目的,将有威胁力的武者都杀光,一步一步蚕食苦境大地,但是因为自己这个被他误认为楔子转世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有所顾忌,简单说,就是邪天御武吃不准楔子要对他憋着什么坏,暗下什么杀招。虽说邪天御武当年从上天界以天外之石逃脱落入苦境时间接带动了同为重犯的楔子出逃,但一来后者并不需要因此而感谢他,相反还有可能下手捅一刀用来减轻自己的罪责,二来吗,邪天御武也不一定知道楔子是被他越狱带来的机会一起逃的,指不定以为是上天界和他做的交换条件,让他下界来追捕自己赎罪。这也大概是为什么邪天御武会把自己误认成楔子转世的原因。

既然如此,她就有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真正的楔子弄出来和邪天御武打对台戏。

思来想去,最靠谱的办法,就是让身形和自己最接近的君凤卿易容成她的样子,留在此地继续和邪天御武耗时间,她易容成君凤卿,混过邪天御武的眼睛,赶紧奔东武林。不然以邪天御武紧盯着楔子的样子,估计没走多远就要被他抓住弄死。

“你要自己去东武林?不行,吾不同意,或者是吾,或者是罗喉,我们其中一人陪你前往。”醉饮黄龙最近被断断续续的记忆整的有点崩溃,很多东西像是忽然塞到他的脑袋中一样,然而眼下的情形又让他没办法分神去关注这些,只能听之任之随缘而为。此刻他听了渡流云的提议,首先反对道。谁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万一邪天御武抽冷子发疯想起来弄死他们一个算一个,她真的是不一定被拍死在哪儿。

“放心吧,只要你们还在这边牵制邪天御武,他就不会多想。”尤其是罗喉和醉饮黄龙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离开,只要少了一个人,依邪天御武的脑子,绝对能想到他们是有所动作,再加上他对自己是楔子的印象先入为主,一旦趁着二人少一个的时候突然爆发袭击,那可就不只是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是更为可怕的滔天灾劫。她自己前往,又是易容成君凤卿来糊弄过去,目标不明显,当然不会引起邪天御武的注意。

其实最重要的,是有些话她不能当着罗喉他们的面说,而可以拿来忽悠或者吓唬楔子。对于楔子的战斗力,她还是有把握能用近战压着切他一下,作为远距离法师型输出,最怕的不就是贴身近战么,只要不给对方吟唱术法的机会,切他几十剑不成问题,除非他练到意随心动术随意发瞬发各种法术。然而他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也不可能被关在上天界的牢房里逃不出去。

她说的毕竟有几分道理,面对邪天御武的压迫,他们还真没有办法分出人手来陪她前往,若是带着身手不如她的,不如不带。而且她一个人前往,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若是顺利,五六天的功夫大概就可以回来,就算请不到那个人来此处也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以死相拼同归于尽便是了,总不枉得作为武者的归宿。

就这么说定,渡流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武林,君凤卿易容成她的样子留在此地,固定晃悠着让邪天御武安心。不过君凤卿表示,让他易容假扮她的样子没什么压力,但是表现的像个神棍……简直压力山大,亲爱的小神棍,你一定快点回来啊~

本想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四处走跳着蹦跶着完纳自己的劫数,啊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静滴混成一代前辈先天超级大高手,刚出江湖时还在想着在这个平静的时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哪里想到一头扎进了这个大坑,早知道这样她真不如在龙宿身边一直宅下去,宅个千儿八百年再说。

嗯哼,自家事自家最清楚,要她闷头宅千八百年,她自己先疯了。尽管有点怨念居然撞上了邪天御武,但换个角度想想,能和罗喉并肩作战也不错,何况还把醉饮黄龙扯了进来,若是能把楔子忽悠下水,那未来什么样子还真说不清楚,很好,搅他个乱七八糟天翻地覆的再说啦!如果连这个危机都渡不过去,凭什么想着面对未来那位恐怖的创世神盒饭帝啊。

临行前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厉焚和绝炎两个人和邪天御武交手,为的就是想要扭转天都血腥的未来和罗喉这三段悲壮的人生,她相信,不管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只要这两人不死,一直陪在罗喉身边,兄弟四人一直是铁板一块,那谁都不会对罗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再说了,十万人的血祭,依照她的推测,是因为苦境之中没有上天界能够压制邪天御武功体的环境和拥有这个能力的人,需要用血云天柱来模拟出这个环境,才能让罗喉在付出惨重的代价斩杀他。如今她把醉饮黄龙绑上了战车,再加上正要去忽悠的楔子,忽悠完了楔子她会立刻去拜访尚风悦。怎么说邪天御武都是四魌界带来的麻烦,没道理让上天界的人置身事外。如果能找到刀小红……她有办法让罗喉揍的连醉饮黄龙都不敢认他!再说,她又不是没有强力的后盾,她只是不想打扰到龙宿罢了,真给她逼急了,一封求救信送回儒门天下,她就不信,以龙宿护短的性格,能袖手旁观。

脚底下一边不停地按着路观图赶路,大脑也没有停止过运转,渡流云觉得自己越来越把自己当做苦境人,果然还是要参与到动乱之中才会产生认同感。这赶路赶的,仿佛轻功有了很大的提升,如果再来个那么几十趟,大概就可以练到义父那种化光而行的境界了吧。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两条腿依稀仿佛不是她的了一样,这人小年少力量薄就这点不好啊,人家是咻地一下到了,她是……咻咻咻好几下还得听下来歇歇。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早就卸下了君凤卿的伪装,站在这个腿儿要跑断了才找到的好地方,渡流云的脑袋里蹦出来了这首诗。这大神棍还挺会挑地方的啊。真是哪儿避世隐世他就选哪儿。这是因为怕被四魌界的人发现吧,怕被抓回去接着关小黑屋。真是,既然这样,当初何必四处挖四魌界的隐私,搞得犯了众怒抓起来关起。

内心默默地吐着槽,她摸出来面镜子照了照自己是否衣冠整齐,没有风尘仆仆的一脸灰,顺便过分地摸出来把梳子好好地梳理了一下溜光水滑的长发,一切收拾妥当了,她来到楔子居住的小屋门前,标准地讨债模式,豪气万分地抬脚——踢门——

‘咣当’一声巨响,薄弱的小门哀嚎着带起无数碎片被她踢了粉碎:“慈光之塔的天舞神司,四魌界的吟游诗人楔子,装神弄鬼的风岫主人,恶客上门,你的事儿发了!”

【第二十四章:被讨债的天舞神司·下】

“贵客自远方而来,枫岫甚感惶恐,特此备下粗茶薄酒,望贵客见谅。”

大门轰然倒地,尘埃落定,厅前珠帘翻飞,一名儒雅男子,身着燕居之服端坐矮塌之后,似乎大门被打破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淡淡地茶香充盈在空气之中,衬着微风,使得整间屋舍格外清幽。

神棍首要准则,就是要处变不惊,以不变应万变。不管遭遇怎样大的突发情况,都要保持一脸的云淡风轻。就这点而言,枫岫简直就是个大高手。

“呵,天舞神司的茶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我这客套话也就省了,简单明了一句话,跟我走,去对付邪天御武。”

近距离观察枫岫,渡流云万分承认这家伙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不然也不可能通吃四魌界这么久才被人关起来,要知道他那些秘闻,有很多都是需要和女性有亲密接触才有办法套出来,也就是说,这货活该被人逮……没抽死就算他命大,打听八卦就算了,还各种写成小本子,简直是个打死都不嫌多的主儿,估计慈光之塔有求情留他一命……不然早被灭口。

“诶,贵客远道而来,本该让枫岫一进地主之谊才是,不知贵客如何称呼?”枫岫淡淡一笑,他早就算出自己最近会有事找上门来,唯一没算清楚的,就是这位竟然知晓他的来历。压下心底疑问,他以一贯的从容来应对眼前的麻烦,只希望能在渡流云的只言片语中探得对方来历。

“尽地主之谊就免了。”渡流云可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她根本没有想过和枫岫打太极,一旦被这神棍占了先机找到空子可以钻,想再说动他就不那么容易:“你可以叫我渡流云,也可以叫我儒门少君,如你所见,我出身儒门天下,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四魌界给苦境带来的麻烦,本应由四魌界来担起责任,没理由要苦境的百姓来承担由你们四魌界惹起的灾祸。”

枫岫面色不变,却是在观察渡流云的神情,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名少年会对四魌界如此清楚,更想不通此人如何就这么确认自己来自四魌界,他趁着邪天御武逃脱之机,以自己所掌握的秘法,配合天外之石落入苦境,根本无人知晓,究竟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儒门天下他在苦境行走时听说过,但儒门天下的人对自己过往了若指掌,这就有点可怕了。

“吾……”

“停,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我一起去西武林应对邪天御武,我可以向你保证诗意天城不会追究你的罪责,天尊皇胤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若是此战出力,他不会为难与你。另外,我还可以答应帮你解决任何一件四魌界中对你为难的事。”

根本不给枫岫开口的机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竿子把他要说出的所有可能都打死在摇篮之中:“邪天御武闯入苦境,本就是你们四魌界监管不严之过,既然当初上三界联手制住并且将他关押,就应该会想到会有逃走的可能。虽说这事儿主因在于炽焰赤麟叛变,然而凡是有因就有果,说不得作为天舞神司的你,有理由置身事外。说来你们四魌界的关系本就是互相制衡,上天界慈光之塔联合火宅佛狱阴死了雅狄王,兵甲武经也透过混沌虚空流传在各境之中,而上天界慈光之塔杀戮碎岛又是联手关押了邪天御武的同谋,是以慈光之塔与上天界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哪里都只能捆绑在一起。御天五龙已经全部下界,天尊皇胤如今正在西武林中为抓捕邪天御武出力,你若是想找到尚悦神族的御圣主,我也可以带你一并去寻。找你,是为了得到你所掌握的模拟压制邪天御武环境的秘法,你要是想不合作,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煽动上天界的人把你再抓回囚牢之中。”

她每说一句,枫岫的眼神就变化一分,直到最后,他终于有些色变,这个人……知道的当真是太多了:“哦?依照阁下所言,吾是只能与阁下合作不成。”不可否认,他心底……动了杀机。

将枫岫的变化尽收眼底,渡流云冷笑:“如何,天舞神司,你可是想将我毙与当场,以绝后患?你以为,我敢单人独剑前来,就没有半点准备吗?”事实上就是没有准备来着,不过唬人看的就是气势,对枫岫,她还真不怎么怕,这位大神棍物理攻击绝对是战五渣,打拉锯战她才不怕,近身切就是了。

枫岫确实是不认为渡流云毫无半点准备,实在是这位知道的太多了,他从来不记得四魌界里有这样的人物,能对四魌界如此清楚:“可否给吾些许时间考虑?”

“没有考虑的余地,你只有选择答应。”似乎发觉自己的语气确实有些急切焦躁,渡流云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外扔深水炸弹:“既然我敢说出帮你解决任何一件四魌界对你为难的事,就包括了流传在四魌界朱颜王故事的真相,流传在四魌界中火宅佛狱的异数,也包括慈光之塔和杀戮碎岛之间的秘闻,相信我,真正还算干净的,大概只有上天界的两大神族,如果你能将邪天御武斩杀在苦境,有天尊皇胤作保,私逃苦境一事儿,他们就当没看见。”

“你究竟知道多少事,为什么会对四魌界如此清楚。”

终于确定了对方并不想和他费虚耗时间的功夫,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切入到了这个最重要的疑问。

“我是谁不重要,观天象通古今也不止是你的专利,我既然能预测出四魌界的种种事项,你也就不用说用十万人的血祭制造出冲霄的怨念,配合滔天的血池来模拟出压制邪天御武功体的环境这个方案,我要的,是确切保证最小伤亡将邪天御武斩杀的办法。如果你跟我说御天五龙只有一人在苦境,你做不到,那我立刻去找御圣主,甚至立刻去找炽焰赤麟。如果我会你天舞神司的术法,今天我一定不会来找你这个超级麻烦的人物,我也不希望打扰你安安静静地在苦境隐居个千儿八百年后被人抓去火宅佛狱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今天逼你出面,最大的交换条件,就是保你不死于任何一个来自四魌界的威胁。”

这话说出口就有有点儿太惊悚了,枫岫自问没有办法能够做到她如此精确的推算,听她所言,甚至能预知到自己的死期?

“你今天杀不了我,以后就不会有机会。”渡流云发觉当一个神棍的感觉真的挺好,尤其是吓唬另一个神棍,这让她的成就感刷刷地飙升:“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办法将我毙于当场,就没有办法阻止我要做的事。”

对付神棍的要诀就是要比对方更神棍,何况枫岫本身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个人如果能给他不被卷入纷争的机会,他八成会选择一辈子宅下去,然后在苦境里各种趴趴走,打听打听小道消息,继续完善他的小本本,靠赚点稿费来满足下一干无聊群众的八卦心理。不过他这种行为,注定了他的作死之路天下无双啊。

“呵……吾承认,你的确是勾起吾的兴趣了。你的出现,让吾所观的天象,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你身上系着的未来,已经不是吾所预知的那些,吾答应你,与你同赴西武林对抗邪天御武,但你要给吾一个合理确切的答案,让吾知晓,吾出手出的有价值。”

一个看不清未来,整个人都是一团谜团的人,着实有趣。不过他也没有说出真正愿意出手的缘由,就在他发现他居住的所在有人探听的痕迹时,他便预卜到了,他的未来,将会与一个前来打断他隐居的人有着密切的关联,他对自己的预卜,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

【第二十五章:十天之约倒计时】

当渡流云将人带回西武林后,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直接扯着枫岫去见邪天御武,而至此,罗喉等人终于感受到了渡大神棍的厉害之处,这和她所画的人物图简直不要太像,尤其是这两人站在一起,并排面对邪天御武的时候,根本就是如出一辙的仙风道骨仙气飘飘,神棍指数乘以二的视觉冲击啊。

“老友,好久不见啊。”

比起从容,渡流云这个冒牌神棍显然比枫岫差了好几条街。当然,眼下身边站着正牌柚子,身后不远处有罗喉等人守着,如今她也一点也不怕了。

“你们……”邪天御武表情有点愕然,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天舞神司?他被这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给骗了?

似乎怕邪天御武气不死,渡流云很是风凉地一转手里玉箫嘿笑道:“说什么天舞神司也是个纵横四魌界上流贵妇圈的翩翩潇洒英俊好青年,怎么可能转世投胎成女孩子呢。”

真是吐血。枫岫无奈地摇摇扇子:“吾友啊,暂时高抬贵手,放吾一马吧。”你这是在帮着对面杀队友吗,不要吐槽我了行不行,留点面子好过年啊~

嬉皮笑脸地一耸肩,渡流云决定先闭嘴,退回罗喉身边,她还是在一旁观看神棍表演为上策啊~

“流云,对枫岫此人,你有几成把握?”毕竟还没有和枫岫细细交谈过,只是被渡流云带着打了个照面便急火火地来招惹邪天御武,这些天来邪天御武倒也没怎么对西武林再下手,一来是有能耐的都被他打死的差不多,只剩下罗喉这一方势力,二来他确实不知道天舞神司到底安排了怎样的后手,投鼠忌器,双方仅仅是试探地交锋过几次,几乎都以罗喉一方落败告终。

“放心吧,论武功他是个战五渣,但是论远程打击和布阵杀人,他的武力值还是比较客观的。”渡流云满嘴胡柴地扯道,虽然她这个说法让罗喉等人听着比较费劲,但还能明白她要表达的是什么,就是说,被邪天御武有所忌惮,如今化名为枫岫主人的天舞神司,是个远距离术法大家。

醉饮黄龙这些天状态都不怎么好,和邪天御武交锋过几次,同样是落在下风,但他又比罗喉更热衷于和邪天御武交手,无时无刻纠缠着他的头痛,让他有些暴躁,也只能用打斗的方式来缓解自身。在看到枫岫的那一刻,他眼前多出了许多更为新鲜的画面。

“流云,吾似乎认识此人……”醉饮黄龙单手按着跳动着青筋的额头,很有现在就去找邪天御武干一仗的冲动。渡流云摇摇头,从戒指中抖落出来一支玉瓶,拔开密封盖,塞到醉饮黄龙手中:“止疼的,喝。等枫岫把邪天御武忽悠走了,我会让他帮你想起来本来就该属于你的记忆。”催眠吗,她就不信了,凭枫岫的水平,连催眠术都不会?总不能真等醉饮黄龙死一次再复活才有效吧,要说完整的天外之石对上天界的人有复活的作用,这点可要好好地保护起来,用一次少一次什么,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保命的东西越多越好啊~像恢复记忆这种小事,就不要用死而复生这么惊悚的方法来达成了。

随后,她动了动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顺着味闻了过去,她目光停在罗喉身上:“你受伤了。”话是个肯定句,她手上也没闲着,毫不避讳地扒开罗喉的衣服:“我类个去,你是差点被开膛吗?”殷红的颜色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药布依然隐约可见,斜斜的一道伤口从左肩一直延到右腰,真是难为他还能在这里站得像个标枪一样。

狐疑地瞅了一下这哥儿几个,渡流云想到了些什么:“我说,你们几个……把我留给你们的伤药都散完了吧。”依照这几位的行事风格,她猜的绝对是十成十。

“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包括君凤卿在内都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既然他们有能力在邪天御武面前对抗,自然要先保证那些没有能力的人活下去。

真是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反正她做不出来这么大公无私的举动,大概也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因为知道罗喉在未来会遭受到背叛,所以她对那些因为罗喉才得救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动作不怎么温和地扯掉罗喉身上的绷带,推他坐下,看着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草药简单糊住的伤口因为她的行为而裂开再次流血,渡流云倒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索性用随身烈酒洗干净了伤口,一边严肃地决定自己应该回龙烟苑洗劫一番义父大人的藏宝库,一边用所剩不多的私藏重新给眉角都没皱一下的罗睺包扎。

“哈——哈哈哈——”

忽然,在枫岫和邪天御武交谈的方向传来了后者狂傲的笑声,渡流云手一抖,眉一跳,下一秒已经从罗喉身边离开,出现在枫岫身旁。

好快的速度,好快的……进境。渡流云的根底是什么样子罗喉再清楚不过,但她突飞猛进的速度更令人心惊,她方才替自己包扎时,他眼中所观察到的,是她比之前更为坚定的眼神,那是一种确认了目标后的坚决,她是下了什么决心,做了什么决定,找到了目标吗?不然绝对不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他要做什么?”

渡流云挡在枫岫身前,微微侧头问道。

枫岫淡然一笑,绕过她走到她身前:“吾还没有弱到需要人保护的地步,放心。他杀不了吾。”

被个年纪给他当重重重重重孙女他都得嫌小的女孩子挡在面前,他这张老脸要还是不要了。

“有趣,吾就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任你准备!十天后,若是你们没能杀了吾,吾就血洗整个苦境!”

邪天御武在狂笑中解答了渡流云的疑问,随后他挥出一掌,身后所站的土地瞬间轰然崩塌,飞沙走石之间,腾起熊熊烈焰,燃烧着足下每一寸土地。就在这片烈焰之中,他人影须臾间消失无踪。

“哈。”枫岫轻笑,袍袖轻挥,自他足下所站之地向外蔓延出层层叠叠冰寒之气,将烈焰扑灭。然而他根本没有发现,在他出手的时候,渡流云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这可是个超级术法大师啊,先前她被罗喉和醉饮黄龙嫌弃的够呛,非说她没有半点术法天分,让她死了学术法的心,但她能真甘心吗?光顾着忽悠枫岫了,竟然把他最擅长的事儿忘了,她决定,等解决了邪天御武的事,一定要拉着这只紫皮儿大柚子好好学习一番。

“吾这身手,在邪天御武面前,也只能灭灭火了,真要除了他,还需要罗喉与刀龙太子合力而为,流云,少不得你要带着天尊皇胤走一趟御圣主那边,想要付出最小的代价,御圣主之力,必不可少。”

这一路上枫岫已经听说了天尊皇胤失去记忆,只知道自己是醉饮黄龙一事,虽说他能够用秘法唤醒他的记忆,然而御天五龙缺失,无法集齐,刀龙之眼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单靠他和罗喉,纯属送人头。若是再加上御圣主,大抵可以减轻许多代价,要是能有实力直逼御天五龙的人补位就更好了。

“好,我去找御圣主,你负责替黄龙兄恢复记忆,至于你说的其他人……找完御圣主,我回龙烟苑去求义父!”她豁出去了,回去找龙宿!

【第二十六章:搬救兵首选暴力银和尚·上】

根据枫岫的说法,他给醉饮黄龙恢复记忆需要三天的时间,考虑到不能在这里闲着围观枫岫跳大神这台耽误事儿,渡流云决定调整一下顺序,她要先去搬救兵。

不过直接去找龙宿,被毙了的可能性很大,她这位义父大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是绝对没办法请动他出山,相反她还有可能被义父大人扣下没法再出来……不过没关系,要说对付龙宿或剑子,她有的是办法,打同情牌或者亲情牌是没用的,护短这个解说不是万能,除非她竖着出去躺着回的龙烟苑,不然龙宿答应她的请求概率相当小。

既然亲情牌和同情牌没用,那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暴力牌喽。是说任何时候只要龙宿或者剑子想要作妖,没关系,请出镇山法宝暴力银和尚佛剑分说,万事儿欧几把尅!

抖了抖戒指,甩出来当初下山时龙宿送给她的路观图,她一边研究着地形,一边笑的很是奸诈,亲爱的义父大人,您当年送我地图的时候,可是没想到我会用这招来对付您老人家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真是一脸惊悚。

围观她抽风的一干人等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这是又要给谁挖坑跳?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走。”一拍大腿,渡流云决定马上动身,是说她这屁股底下按了窜天猴一般的行动力着实让人无语。

“吾随你同去。”

不能总让她一个人跑来跑去,罗喉决定跟她一起前往。这事儿她卷进来的很无辜,依照她的能为,本可以置身事外袖手不管,偏偏一门心思往里出力,没道理一群大老爷们在这坐着等她一个小姑娘四处奔波。

“嗯……随意啦。”

横竖她都拦不住罗喉,现在又不需要和邪天御武交锋,那只超级大怪兽的保证还是比较有效的,说十天不出手,十天绝对不会跑去杀人越货。何况有罗喉在,大概能跑的更快点儿。再说现在的罗喉又不是未来天都悲剧后的暴君,她一点也不怕佛剑分说和罗喉对上会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相反只怕还要站在罗喉这边主动出手相助,毕竟佛剑可是三教大流氓中最大的那一尊正义流氓啊~

检查了一下罗喉身上的伤,确定不影响行动,算计了下手里的存货大概能支撑到回龙宿那扫荡一番,她好歹交代了几句枫岫别偷跑之类的,换来对方一个透天大白眼,他都已经绑上战车了还能怎么跑啊!

“那这样,五天后,我们啸龙居见。”大小两个神棍鬼鬼祟祟密谋的样子像极了兄妹,这两人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互相看着顺眼,明明是一开始踢山门找茬与被找茬的关系来着,大概是骨子里的不安分和脱线有点相近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神棍之间交流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看着顺眼就行了。

“放心,到时候吾会让你见到一个完全恢复记忆的刀龙太子。”枫岫信誓旦旦地保证到,只是恢复个记忆,完全没有难度,就是大概醉饮黄龙会受点罪。当然这种小事他就没必要和渡流云说了,总觉得说出来又要被她狠狠地坑一笔,神棍之间的较量吗,就是看谁吃亏少咯~

每次看到别人受伤,她都要感慨一下自己这神奇的体质,说来这些日子她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内伤外伤各种伤之类的事,依照罗喉胸前那道伤来判断,估计放在自己身上,大概也就是小半天就能完全愈合。

“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请务必让我挡在你前面,我感觉,如果我不是被人当场毙命,应该能各种自愈。”

“除非吾疯了,否则不可能。”罗喉毫不客气地毙掉了她的提议,不论她是男是女,他都不可能干得出来这种让人挡在他面前的事。等等,她说自愈?什么意思?罗喉觉得自己耳朵没出问题,那么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当着罗喉的面,抽出匕首,给自己的胳膊来了一刀,下刀的速度和愈合的速度是一毛一样。

“你没有想过,事过反常必有妖吗?”罗喉抓住她的手臂仔细看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没眼花后,这才想起来,盯着小姑娘的胳膊看有点不太妥,语气不自觉地有些讪讪地道。

然而渡流云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对他的说法比较有兴趣:“想过啊,所以我才说,大概只要不被当场毙命比如劈成两截之类的,应该不会有事。打不死什么的,这样的体质难道不应该感到自豪吗。”

自豪个鬼。

罗喉很想对天翻个白眼,这要是被无知的蠢货看到,指不定拿她当什么妖孽架火上烧一烧,她这种乐天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好像在她眼里就没什么是愁事儿一样。

“哎呀,免担心啦,要知道,我可是被义父用各种奇怪的灵丹妙药泡大的,指不定哪里出现了光合作用化学反应才让我刀枪不入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自带百毒不侵的效果,嗯,哪天可以找点儿毒药试一试。”

突发奇想地想要拿自己做人体试验,渡流云觉得这个提议干得过,要真连毒药对她都无效,那可是太好了,这大概就是穿越对她的补偿吧,毕竟这可是个动不动就轰天裂地的可怕世界啊~

头痛。真想知道那位儒门龙首是怎么把她养大的,这性格真的是和儒门两个字半点也不搭边。哪儿跟哪儿都联想到了拿她自己试毒,她这思维未免太跳跃了点儿。就是不知道这想法要是被疏楼龙宿知道了会不会和他一样略感崩溃。

有罗喉带着赶路就是快,根基的差距是天赋没有办法弥补的,她天赋再高,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撵上不知道练了多少年功的罗喉啊~~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已经出了西武林地界。

“啊,今晚就这个林子睡一夜好了。”渡流云拉住了罗喉,差不多可以了,他还是个伤病号,总得停下来休息休息换换药什么的,怎么着他都是要战邪天御武的主力之一嘛。

罗喉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她赶路赶的累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子,这些天奔波劳累的脚不沾地,会累也是理所当然:“也好。”

找了个不知道生长了几百年的大树,粗大的树干下靠个三五个人绝对不成问题,渡流云先是找水好好洗了洗手,然后对着罗喉一挑眉,简单利落地说了一个字:“脱。”

“……”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惹人歧义。罗喉默默地吐槽,默默地脱掉上衣,这是已然习惯了她的惊人言语。

“哎,脱啊脱啊就脱习惯了。我都不嫌你这伤太惊悚,你怕什么脱光了被我看。”

渡流云一边吐槽着罗喉的墨迹,一边熟练地换药包扎,完全没看到对方黑了一半又红了一半的脸。

能不能找个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堵上?罗喉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他决定,在结束邪天御武之乱后,好好和她研究一下人生和理想,好好的小姑娘不能整天活的像个糙爷们一样啊,她真当江湖是她家后院不成?

一点也不知道罗喉心里在想什么,渡流云自顾自地替他处理完伤口,末了还在包扎好的地方拍了一巴掌:“行了,收工睡觉。”说罢,她甩出来一张铺满皮毛锦缎镶金嵌玉点缀着各色宝石造型很儒门风的卧榻,蹭地一下蹿了上去,很是大方地敲敲卧榻扶手:“要不要上来?地方很大,够睡两个人。”

罗喉眉角一抽,对这个闪瞎狗眼的卧榻表示承受不来:“流云,你是真的不在意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吗?”

“出门在外何必拘那么多小节呢。”嬉皮笑脸地噎了罗喉一句,她一副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的表情,顺手又抖出来一张比较朴素但也素到哪儿去,大约能躺下俩人的超大号铺着皮毛的太师椅:“请吧,古板的罗喉大叔。”

有时候真想把她倒着提溜起来抖落抖落,看看究竟都能抖落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不可否认,这姑娘的人生大约一定可以过的很愉快,着实能自己给自己找愉快啊。

【第二十七章:搬救兵首选暴力银和尚·下】

为了表示对佛剑分说的尊重,渡流云特地重新换上了一套完完全全龙宿风格的装束——一身流光璀璨的紫色系华丽儒门招牌女装,珍珠挂满身什么的根本不能形容她现在闪瞎人狗眼的装扮,这是她破天荒地在十岁后穿上了女装,整个儒门天下也只在她十五岁及笄礼时见过她这么穿一次,可见她是有多重视和佛剑分说会面。

罗喉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位还能有如此正经的时候,如果不是那双灵动的眼睛还有点儿欢脱的迹象,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一脸嫌弃地瞅着不解岩外飞沙走石一般的风景,她万分佩服这个暴力和尚佛剑叔真是能找地方闭关隐居修行。剑子仙迹的豁然之境她去过,堪称仙风渺渺世外桃源,虽然不如龙宿的各个据点华丽无双,但也是风景秀丽适合清修,至于眼前这不解岩嘛……嗯……实在不好形容。全是石头不说,外面布着的阵法也着实让人觉得走起来好麻烦。

还好她有万全的准备,龙宿不光给了她地图,还给了她独有的传讯烟火,如果佛剑实在太难找,就在不解岩外放烟火,只要佛剑不是闭关紧要关头,自然会出来见她。

想想马上就要见到三教大流氓中最大的那一尾,还是年轻气盛版的,她就忍不住有点小激动。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虽说同样是三教先天,但怎么说都是青年时代(大误),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地期待着会见到怎样的暴力银和尚。想想对着言倾城说,吾来爱你,那可是霸道总裁气势全开威风八面男友力max点满啊!

你的口水要流下来了……罗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总觉得渡流云头上长出来了可疑的耳朵,屁股后面无形的尾巴更是快要翘上了天,这是吃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脑补着佛剑分说的样子,忽然不解岩的深处传来了充满浩然正气的清冷之声:“汝可是龙宿义女,渡流云?”

“噫,佛剑叔你知道我?”被这声音吓了一个激灵,渡流云下意识一句佛剑叔就喊了出去。

“既是如此,请。”

一道光华闪过,不解岩外布置的法阵被佛剑分说撤了去,劲气过后,出现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小路,直通佛剑分说闭关的山洞。

路的尽头就是佛剑分说啊,就是银海螺头暴力大和尚佛剑分说啊!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这和当初见到擎海潮靖沧浪以及后面的醉饮黄龙和罗喉都不一样,佛剑给她带来的强大压力,那可是三五个龙宿站在她面前都不一定能比的上的啊~毕竟这位的气场完美的压制了两大作妖王龙宿和剑子,这种心理上的强大压力才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这是在怕什么?罗喉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渡流云嘿嘿讪笑两声,她要如何给罗喉解释里面那位的可怕之处啊,要说罗喉也是响当当的霸道总裁型,然而她一点也不害怕罗喉。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啊哈哈哈没什么,就是觉得十几年都没有来拜访佛剑叔叔,偏偏有事儿来求他的时候才出现,这种行为有点不上道。”一边跟罗喉鬼扯一边好好地整理了一番衣衫,渡流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把心底地不淡定统统赶走,回忆了一下龙宿在一本正经脸面对门人时的样子,她大步向前走,这个样子让罗喉更加好奇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正经的人物。

越是往不解岩的深处走,越是能感到一股无形的浩然正气,单单是凭着空气中传来的压力,便已经能够想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要不是渡流云自问还算是个正经人,指不定就要落荒而逃了。下意识地瞥了一下身边的罗喉,她暗自庆幸此时的罗喉还是个热血好青年,要是天都后期的罗喉,指不定这俩先打一架分个生死再论是非公道……嗯,她不能这么误解佛剑分说,说不准佛剑还会站在罗喉这边去怼那些不知所谓的正道中人呢。暴力大师什么的最有爱了。

一想到天都,就想到被人误解的罗喉,一想到被人误解的罗喉,她就忍不住想现在就去平了天下封刀以绝后患。想到这,她忍不住勾住了罗喉的手臂,然而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敏感地瞅了一眼那只毛手,罗喉决定习惯她这种三五不时的抽风行为,既然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她害羞个屁。

一方石桌,四个石凳,昏暗的山洞里连个油灯都没有,唯一的光亮就是透过洞外流窜进来的偶尔那么几缕阳光。佛剑分说负手而立,静待着渡流云前来。

“渡流云见过佛剑叔……啊不,佛剑前辈。”

麻烦了,喊剑子叔喊习惯了,见到佛剑总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渡流云略显尴尬地改口。

佛剑分说倒是不介意她喊什么,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无妨,汝不必拘谨,想喊吾什么都可以。”很清楚自己给渡流云带来什么样的压迫感,佛剑对他和剑子仙迹之前的区别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这小姑娘大概可以和剑子仙迹贫嘴,但面对自己战战兢兢未免也有点……太过拘束。

“嘿嘿,佛剑叔不介意就好。”年纪小的优势就是喊谁叔叔都合适,反正她如今年方十七,放在哪个千儿八百岁的人面前都是个晚的不能再晚的晚辈。年纪这回事儿,无视淡定就好。

“汝前来不解岩,可是有事需要吾相助。”佛剑毫不拐弯抹角地问道,如果渡流云只身前来,还有可能是代替龙宿来拜访他,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只能是有事儿来找他帮忙。

和直爽人说话就是身心愉快,不用整那么多的弯弯绕。渡流云简单扼要地解释了一遍现在西武林的处境,又‘婉转’地表示了一下对自己请龙宿出手会有被拒绝的可能,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找谁,所以才硬着头皮来求佛剑相助。

“哦?既是如此,可否请罗喉仔细对吾说一下邪天御武此人相关。”在听了渡流云的来意后,佛剑其实就已经动了相助的念头,他不问渡流云而是问罗喉,自然是一眼看穿她的功力根本无法和邪天御武抗衡,以她的功力,能面对邪天御武而不退缩,他只能佩服她胆子确实大。至于这种遇到麻烦不躲反而往上送的性子,当真是天性,绝对不是龙宿能教的出来的。

“自然可以。”罗喉在见到佛剑分说的一刻便大约估测出了对方的功力,一边吃惊于渡流云竟然能够这样的助力,一边向佛剑分说细致地解释着邪天御武的实力。不过应先前渡流云的要求,他并没有提到这姑娘知晓邪天御武的来历,而是将这件事扣在了枫岫身上——反正这也是渡流云和枫岫达成的协议之一,就是除了最早与邪天御武交锋的他们之外,谁也不能透露她有‘预知’这事儿,现在罗喉终于是明白了,她最想瞒着的,合着就是龙宿剑子和佛剑这三位。

想想也知道,自家养大的孩子突然在某天告诉自己,她是有预知能力的喔,不止有预知能力,还有自愈能力,换了哪个做家长的都会惊掉了眼珠子……然而是不是真的是这个原因才让正直如罗喉的人才选择帮她隐瞒,就只有罗喉自己才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避免】

依照罗喉的细述,和渡流云的补充,佛剑分说认为,这事儿不需要再去找疏楼龙宿和剑子仙迹,时间紧迫,来不及再多做奔波,而且若是配合起来,人越少,磨合的时间越短。倒是渡流云提到的上天界御圣主,这人需要去拜访一番,怎么说邪天御武都是四魌界的凶人,自然要由熟悉其的关键人物来出面应对。少不得又是要这孩子自己去奔波一番。

剑子仙迹给他发过飞书,有提到过龙宿捡回来一个神奇地从天而降砸穿了他屋顶的女婴,觉得这孩子天赋异禀值得栽培,又出现的如此惊天动地,索性收了做义女。他这些年一直在闭关,没出过不解岩半步,自然也没有当面见过渡流云,想不到这孩子性子和龙宿却是有些不同。他有道理相信如果这件事龙宿知晓,恐怕不会这么积极地一头往里扎进来。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天性良善。她天赋虽高,武功虽然能在大部分时候自保,可看看她从出江湖时开始算起来遇上的这些事,真该庆幸她身边一直都有高手陪伴,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形容她虽然有些离谱,但是也挺贴切。尤其是在这次邪天御武一事,她能想到从自己先找起,再让自己去找龙宿和剑子,倒是有些精明。可惜时间紧迫,不然他倒也想借机会会这两位许久不见的老友。罢了,想要重聚什么时候都可以,先解决眼下再说。

“话以至此,吾这就动身,随你们前往西武林。”

他向来身无长物,走到哪里都是单人独剑,如今更是佛牒在手,无需其他。

“哈,佛剑叔就是痛快,比起剑子叔的龟毛和我义父的磨叽强的不是一两座大山能迈得过去的。”

渡流云差点没忍住一巴掌去拍佛剑分说的肩膀,还好她的理智阻止了她这样做,及时地改成了左掌捶右拳,毫不客气地吐槽着家里另外两位长辈。对此佛剑分说表示,他不做任何评价……虽然想说她说的不要更正确,然而,出家人的形象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有了这么一尊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暴力和尚做助力,渡流云表示她的心放了一半儿,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看尚风悦愿不愿意出手了,如果是恢复了天尊皇胤记忆的醉饮黄龙出面,大概能说动对方,这里是苦境又不是上天界,在不涉及到无聊的权利争斗前提下,尚风悦总不会因为嫌麻烦而再次落跑。

然而她盘算的挺愉悦,却没想到,有些无法避免的事,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从离开到归来,前后没有超过四天的时间,她就没有算到最大的突变——那些唯恐天下不乱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却偏偏只会给人添麻烦的愚蠢傻缺。

走的时候明明还互相很豪爽地干了一缸酒当做提前接风庆功,却在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两个冰冷的木牌,和两座毫无感情的坟墓。这换成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变故冲击。

从踏进临时住所范围之内的时候,三人便感受到了不对劲地方,空气中充斥着极其压抑的气氛,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而原先依托着罗喉等人想要得到庇佑的百姓,建在他们帐篷之外的临时住所少了许多,更有一些人在看到罗喉三人归来后,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里。难道他们在这几天逃过?逃完了见没地方去又回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来到主帐不远处,闻到了焚香的味道,这种不安的感觉瞬间蔓延。

挑帘进入,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两个灵牌。渡流云首先的反应便是,完了,厉焚和绝炎终于还是死了。发生了什么?

“凤卿,把这几天的事,全都告诉吾,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罗喉的目色在一瞬间变红,但却暂时克制住了心底的怒火,对身上缠着绷带,伤口处依然渗着鲜血的君凤卿问道。短短四天,两死一伤,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醉饮黄龙和枫岫呢?他们两个去了哪里,怎么样了?

“醉饮黄龙和枫岫并没有受到伤害,醉饮黄龙正处在记忆恢复的紧要关头,枫岫已经用金针和阵法制住了他,大约今晚便可以醒来。”见罗喉的目光在帐中环视了一圈,君凤卿清楚自己应该先向大哥说什么。

虽说没回龙烟苑找龙宿扫荡补给,但佛剑分说在临行前,将历年来剑子从龙宿那偷渡来的各种伤药灵药统统送给了渡流云,算是暂时解了渡流云存货即将告罄的围。

她听着君凤卿说明这几天发生的事,手底下也没闲着给他重新处理内外伤,自从她出江湖以来,掌握的最熟练的技能就是替人包扎伤口,有时候她都想去找个地方好好研习一下医术,就她认识的这几个人,没一个不是作死小能手。

这场变故来的很是没有道理,原本是完完全全可以避免的悲剧,却因为几个蠢货坏了事。因为他们与邪天御武的停战,导致一些心存侥幸的人,认为邪天御武不过如此,不然怎么会被罗喉等人用话僵住,所谓的十天之约不过是拖延之词罢了,说不定就是要偷偷逃跑。既然这样,那他们不如做个顺手捡便宜,趁火打劫趁着他要偷跑的时候杀掉这个邪天御武这个沽名钓誉之辈。

结果在意料之中,邪天御武正在寻找着可以开杀的机会,这几个蠢货送上门去,把自己的小命搭上不算,还引来了邪天御武光明正大的一轮屠戮,罗喉不在,枫岫正在为醉饮黄龙恢复记忆,力扛邪天御武的重任自然是被厉焚三人挑了起来。然而他们和罗喉的武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撼上邪天御武的下场只有败亡,若不是最后关头醉饮黄龙恢复记忆,压制不住爆冲的真气,突然爆发,将邪天御武的气焰打压下去,再加上枫岫终于发挥了作用,用上天秘法暂时限制住了邪天御武的功体,只怕君凤卿也不是受重伤那么简单。

渡流云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在她结束替君凤卿包扎后,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罗喉身边,就在罗喉听罢了事情的经过,转身要走的瞬间,渡流云已经正面将他拦腰抱住。

“不要冲动!”她根本不敢想象他现在冲出去找邪天御武报仇会发生什么事。

“流云,放开吾。”罗喉的声音平静的可怕,然而他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敢放手。开什么玩笑,她千方百计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结果还是没能阻止厉焚和绝焱的死,现在唯一能够抹杀掉的悲剧大概就只剩下了血云天柱。

“不要,想让我放手,除非打晕我!”

眼下能阻止罗喉的只有她,换成君凤卿恐怕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至于醉饮黄龙,如果不是现在人还没清醒过来,估计冲的比罗喉还要快。

“我也想现在就出去宰了邪天御武,但冲动而为除了送人头没有别的收获,阵法和配合都需要时间,已经折损了两个兄弟,你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吗?那我们之前做过的事不是全没有意义了!”

今天她说什么都不会退后一步,罗喉要做什么都得先把她解决,不然就和她僵持在这好了。

“你……”他要是能下手早就下手了,终究不能真拿她当男人对待,罗喉挣扎了一下,也不敢太过用力怕伤了她。

“大哥,流云说的没错,二哥三哥不会白死,也不能白死,十天之约一到,就是邪天御武的死期,枫岫的阵法已备,醉饮黄龙的记忆也已经恢复,流云请来了佛剑大师,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让先前付出的心血化为泡影,二哥三哥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有事。”

君凤卿眼眶微红,忍住鼻中的酸楚感,对罗喉道。身在江湖,如果真的是死于安乐才是最大的耻辱,二哥三哥想来也不愿意落个终老而死的下场,如今因邪天御武而战死,大约没有什么遗憾。

理性上能够明白但是感性上无法快速的接受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情,虽说道理人人都能明白,然而做到却是太难,死去的人固然需要报仇,可如果活着的人因为一时的愤怒而搭上自己的姓名便是得不偿失,只会让事态发展的更加不可收拾。

“你现在想泄恨,我舍命陪君子给你当沙包,你要是觉得外面那些蠢货不值得我们费心费力保护,我现在就可以出去宰了他们以绝后患,总之,你除了去刚邪天御武,怎么都行。”

渡流云丝毫不敢松开抱住罗喉的手,万一撒手了这位突然暴走怒火横烧三千里冲出去,岂不是这会儿就要劳动佛剑分说先和他打一架。论武力制服,十个她也赶不上一个罗喉啊。

“好了,流云,你可以放开吾了。”

被抓住的后腰有些被拧着的刺痛,罗喉清晰地感觉到渡流云的手指在发抖,低下头,便看到她眼里闪动着的狠厉,她是在说真的,如果不是她要拦着自己,只怕真的能干的出来把那几个蠢货当场宰了的事儿。

佛剑分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在观察,观察罗喉的心性,观察渡流云的心性,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心性。

寻常人在得知噩耗的时候,多半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杀出去,犯下因为冲动而导致的错误,罗喉的确是冲动了,但他显然有自制力,在被渡流云拦下时,顾及到对方的身份,避免伤害到她,而使自己冷静下来,这几个人的劝慰实际上起不到什么作用,真正阻止他当场寻仇的缘由,还是他的大局观。冲动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在个人恩怨和天下苍生之间,他选择的是后者。这是英雄所为。

其他人的反应也很正常,但渡流云……他终于看出来了她和龙宿之间的相似之处,都是极其护短,为了自己人可以舍弃一切的性格,甚至他在渡流云眼中看出来了更多的漠视,除了她认定的重要的人,对其余一切的漠视。她那句话,绝不是说着玩玩而已。可以确信,若不是君凤卿活了下来,恐怕不用等到邪天御武,她现在已经开启了一轮屠杀。和自己人相比,其他人的性命,都是草芥。

不可否认的,佛剑分说看的很准,只是他终究无法彻底猜透渡流云的心思,对渡流云来说,整个世界其实都很虚幻,一直到最近,她才有了些微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但那也仅仅是对她看的顺眼的人,其他人于她而言,和一堆虚拟的数据没有任何差别,就算在她面前会流血,会断手断脚,甚至会断头,也不能让她有半点意动。但如果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感情很纯粹,很冷酷,却很实际。

“不放,你不答应我,我死都不放。”渡流云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坚决。从她拦住罗喉的那刻起,她的决定就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了的。她抱住的,是真实存在的罗喉,她没能阻止他两位兄弟的死,是因为罗喉陪着她去请佛剑分说,如果她当时坚持一些,拒绝罗喉的陪同,就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叹了口气,罗喉反手抓住她扣在自己背后的手,打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下扳:“吾向来一言九鼎,吾没有要去寻邪天御武的意思,现在可以放开吾了没有。”她扣的是真紧,换个人受着,这刑法就叫腰斩,他又根本就不能来硬的,万一用点力扳断了,他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脸。

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罗喉,从他脸上看不出骗人的迹象,思考到他说话算话这个正直属性,渡流云决定相信他:“好,你说的,我信你。”

松手松的有点吃力,直到这个时候她自己才发现,因为过度用力,她的手指关节已经僵掉了。没办法,罗喉暴走的威力太可怕,要是不能一发入魂制住他,真没什么办法能弥补。天都……未来的天都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想去预想了,她只需要知道她不想错过就行了。一切可能发生的苗头,她都要按死在摇篮之中。

【第二十九章:来自君凤卿的请求】

由于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打乱了很多的计划,比如为了节省时间,佛剑彻底决定不去找龙宿和剑子,比如醉饮黄龙也决定不去找尚风悦,理由很简单,如果再花费时间找来那三个人,磨合的过程就会被缩减到很短。他们宁可最大限度激发出自己的潜能,也不想再多耗费时间和人力来导致和邪天御武的生死斗产生变化。于是枫岫重新调整计划,这四个人在他布置下的阵法之中基本就是彻夜无眠,互相磨合。

然而不睡觉的人不止有他们。月族族长受到厉焚绝炎两人阵亡打击,带着月族族人把依附在罗喉身边的这些西武林残余武林中人和平民百姓聚集在一起,看守的严严实实,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擅自离开——如果想要往别的地方逃可以,但是谁也不能自行去找邪天御武的麻烦,不然不如一刀砍了万事大吉。明明他们不欠任何人的,出手相助是依照本心而为,但若是被人当作理所当然的索取,那不好意思,他们不是圣人,没有必要替蠢货买单。

不过要说下手狠,月霜秋在渡流云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她算是彻底展现了拿这些人只当数据的心态,狠狠地削了几个有异议的声音,当然,她没下死手,但却是废了几个人的武功,让他们生不如死。她的功力在罗喉等人面前是差好多,但其他人在她面前却是差的更多。只是罗喉他们不愿意与这些人计较而已,但渡流云不一样,罗喉等人为的是天下太平,她要的只是罗喉他们没有后患。

“流云,还有两天就是决战之日,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你又何必花太多心思在那些人身上。”

这几天她忙的里外看不见人,就算是晚上都挑着个灯不知道在写什么,君凤卿实在看不下去,也是好不容易在营帐里堵到了她,才算有机会叫住人。

“对啊,还有两天就到决战啦,等结束了再休息不是更好,现在的忙碌是要为未来的和平做出贡献嘛。”说她不困那是假的,但她实在是没有心思休息,这几天白天她和月族族长联手收拾那群欠教训的愚蠢民众,多少还是有些成效的,不求他们能帮忙,只要别拖后腿就行。晚上她一个人在帐篷里点灯写记录,不需要任何修饰,只是把罗喉他们挺身而出对抗邪天御武的真相记录下来,历史不能被恶意篡改,只要有一版实事求是的东西流传下去即可。再说了,有她在,别想有什么人在天都兴风作浪作妖作死。

“呵,你真是精力旺盛。”

在她身边坐下,君凤卿的面色有些疲惫:“流云,你想过没有,邪天御武之事结束后要去做什么?”

啊?挠挠头,渡流云有些茫然:“凤卿,你的意思是指?”

“我有些累了,一切结束之后,我想归隐山林,大概寄情山水之间,忘了自己会武功这回事吧。”看着桌上跳动着烛火,君凤卿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老了,也许是因为转瞬间就失去了两位结拜的兄长,让他看透了生生死死,对他来说功名没有任何用处,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选择当初没有一脚踏入西武林这个漩涡之中。

“可是,就算当初我们没有选择插手邪天御武一事,如果战火蔓延过来,依然还是会被卷入不是么。”渡流云托着腮看着他,“能躲开一时,躲不开一世,就算没有月老向罗喉求助,如果被他知道,他还是会仗义出手。”

“呵,倒也是。大哥的性子就是这样,流云,你呢,你会怎么选,是留在大哥身边,还是回儒门天下?”

“……?凤卿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了,不要拐弯抹角的,好难猜啊。”今天他是怎么了?化身文艺小青年了?

“哈,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我希望你能留在大哥身边。看的出来,你是喜欢大哥的。”君凤卿这番话惊的渡流云差点跳起来,原先还有些困的大脑瞬间一片清醒,顺便喷出来了满口提神用的凉茶:“咳咳咳咳,你说什么?”这要不是眼下境况不对气氛不对,她早就一锤子敲上君凤卿的头了,她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哈,不用掩饰,除了大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君凤卿有趣地笑笑,递过去一方手帕,“那天如果不是你,恐怕大哥真的杀出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大哥身边,我不敢要求你陪他太长时间,但至少过了这段日子吧。”想到渡流云的出身,他实在说不出口更多的请求,毕竟她的身后是儒门天下,自家的事都未必忙的过来,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罗喉身边。

一脸惊悚地瞪着君凤卿,渡流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极其强大的脑补能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罗喉有什么想法,他能看出来?他看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啊。

“停,你想退隐是你的事,你的性格其实也不适合在江湖上投入一辈子,归隐对你来说或许是好事,这点我相信罗喉能够理解,我大概会跟罗喉混上很长一段时间,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话是这么说,而且也极其理直气壮不容置疑,但她莫名其妙地心虚了一下是什么鬼,这点绝对不能被君凤卿看出来,更不可能会承认,“放心吧,我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我忽悠人的能力吧。”这么多外援呢怕什么,大不了有事儿舍掉老脸各种去求人,她虽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困死,但绝对会随时关注罗喉的动向。谁让她对罗喉格外关注呢。要知道,原本她以为现在这个时间点是天都巨变之后的,但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活生生的青年版罗喉,这种冲击对她来说绝对是相当大,再加上厉焚和绝炎的死,彻底点爆了她的理智,怎么可能坐视罗喉一个人困守天都。

越描越黑大概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越是否认他的猜测,君凤卿就越肯定自己所想的无差,不过是小女孩的嘴硬罢了,他也不去戳穿,毕竟他真的是希望她能留在罗喉身边,先不说自家大哥对她是什么念头,就冲她能阻止住罗喉这点,也绝对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了。此后山高水远,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大哥辞行,今天你我之间的谈话,我不会告诉他,至于你对大哥的心思,除了你自己,也不会有人清楚。”摸了摸她的头,君凤卿抽抽嘴角,算是扯出来一个勉强的笑,毕竟二哥三哥才离开不久,因为这样的打击而决定退隐山林,对罗喉来说亦未尝不是过分的决定。他的事,偏偏要推给渡流云来做。

“没有必要为难,人各有志,你想要退隐山林修身养息没有什么不对,这又不是真么可耻的行为。只要别忘了随时走动就好了,大伙动辄活个数百年的,难道真能说不见面就不见面啦。”

耸耸肩,渡流云丢出来的理由相当正经。然而君凤卿却是苦笑:“流云,你不要认为所有人都像大哥或是你一样天赋异禀,我自己本就是中人之姿,要说寿命,我恐怕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

“哎,未来的事儿未来再说,说不定又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这一天到晚东一个变故西一个变故的,谁都说不准。总之,好好活着就行了。”

关于这点,要说还真不一定有人能比她更看的开,死都死过一次了,她还怕个毛,再说了,邪天御武的心血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浪费掉,四滴算什么,不给他放干净了她就不叫渡流云。她保证,只要不是正常死亡,只要功体相合,不论是谁,都甭想半道夭折。

这可怕的乐天派啊,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能跟在大哥身边过着喋血江湖的日子依然绝对身心愉快,君凤卿自问做不到这点。但他既然确认了渡流云会留在罗喉身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有她在,大哥应该不会寂寞。毕竟渡流云最大的本事不是她异于常人的天赋,而是能把各种各样的生活都当成过新鲜的体验。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江湖的人。

他离开帐篷巡视外围去了,留下渡流云一个人在里面戳着胳膊肘看着烛火发呆,要知道她是真的被君凤卿那句话吓着且吓懵了。于是,等到枫岫决定放罗喉醉饮黄龙佛剑分说出来休息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主帐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呆滞石化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人形版石雕。

和渡流云待久了的人都会养成一个习惯,不是戳她的脸就是揉她的头,因为这家伙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号版的毛绒玩具,尤其是发呆的时候。再加上这些人动辄比她大个百十来岁都不叫事儿,在他们眼里自然也就是拿她当个孩子看。

“怎么了?”罗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对她的黑眼圈表示无语,你是多久没休息了?并不需要你这么拼啊。

魂儿是被他晃回来了,但渡流云发现面前站着的是罗喉,几乎是本能地跳了起来:“我没事,你走开!啊不对,你们出来了,那我就先撤了,回头见!”没等罗喉明白过来,她已经屁股着火一般离开椅子向门口逃走,结果她蹿的有点快,跑的有点急,一头撞上了最后一个挑帘进来的醉饮黄龙,鼻子和对方水泥撞城车一样结实的胸膛来了个最标准的火星撞地球,硬生生把对方从帘子里面撞到了外面,自己则是倒退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顺便鼻尖酸痛眼眶通红。

抽什么风?这看着都疼好么,有多大的冲击力就有多大的反作用力,能把醉饮黄龙撞出去,空前绝后四个字她起码占了前两个。

抽了抽眼角,枫岫用扇子捂着脸,实在没眼看她的惨状,好心地冲她伸出手:“流云啊,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少在一旁说风凉话,给我来块冰。”被枫岫拉起来,她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伸到了枫岫面前。

你到底把术法当成啥了?这随用随取覆鼻子用的做法实在让他无槽可吐,枫岫无语地捻着法诀,在她手上凝出一小块冰。

“流云啊,你这是发什么疯……”醉饮黄龙被她从帐篷里撞了出去,顺便撞的倒退了好几步,愣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再次进来才发现了这个罪魁祸首。

完全没脸解释,她一边用冰捂着火辣生疼的鼻梁,一边一脸郁闷地道:“你就当我例行抽风,你们好好休息,我去另外找个帐篷。和你们几个待在一起,瞬间感觉空间都变小了。”

一个两个动不动就身高九尺,干嘛,了不起啊,歧视矮子啊!从头到尾,她连看都没眼看罗喉一眼,同样的,罗喉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看到自己就想跑,难道他今天带着杀气吓到了她?她要是能被杀气吓到,就不是他认识的渡流云。于是,罗喉那张淡定地,略带婴儿肥的冷漠俊美面孔上,带上了那么一丝的懵……

【第三十章:死生决战·上】

时间过去的总是极其飞快,就在罗喉,佛剑分说,醉饮黄龙与邪天御武决战之前,渡流云联合月族族长月秋霜和君凤卿将所有没有离开西武林的人召集在了一起。

和邪天御武的决战必然将波及到周围,尤其是倾泻的真气所带来的破坏,只怕这些武功低微的人是无法承受的住的,倒不如撤走,免得平白无故送了性命。虽说话不怎么中听,满满的都是强硬的态度,但也无可挑剔,毕竟是他们先惹事,害死了罗喉的两位结义兄弟,就这点而言,依照对方的脾气,没将他们赶走已经是极为仁慈。

原本他们就没有理由要求什么,就算罗喉他们挺身而出,为的也不是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他们只不过是占据了弱者的优势罢了。

对罗喉等人而言,既然他们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力量,那么面对这样的危机,挡在众人之前,是他们所愿意做的,这是他们的想法,却不能代表这些需要被庇护的人,真将这样的事当做理所当然的索取。

“吾对你们,着实失望。”

渡流云面上的冷峻,目光中所展示出的冷傲,几乎就是龙宿的翻版,她看也不看这些人或青或白的面色,淡漠地道:“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你们撤出此地,这之后,不要让吾看到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吾面前。若想留下来观战,签下生死状,死生与吾等无关。此地即将燃起的战火,汝等承受不起。如果认为吾看不起汝等,那么吾只会坦诚而待,吾就是看不起汝等。不要以为能够留下来浑水摸鱼,第一,战火的蔓延汝等无法招架,第二,吾会先出手,杀了碍事之人。”

她目色冰冷,环视着周遭的人,每一个被她看到的,都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汝等知晓吾出身儒门天下,但若认为吾今日所言不甚中听,想要到儒门天下掀起风浪,吾先在此警告一句,莫要以为儒门天下,是可以让汝等随便撒野的地方,吾之义父,只怕会比吾更难缠。”

她不需要有任何多余的人留在此地,枫岫布下的杀阵,是连她和月霜秋都无法踏入的,在没有血云天柱的环境压制前提下,她着实给枫岫找了很大的麻烦。好在醉饮黄龙恢复了记忆,又在枫岫所掌握的上天秘法下得以激发最大的潜能,哪怕这个潜能会有强大的后遗症——如果此战不死,他大概会失去武功最少一年,最多三年。为什么只有他能承接枫岫的秘法,这个解释也很简单,同为上天界出身,若不是刀龙之躯,其他人承接秘法,恐怕就不是暂时失去武功那么简单,大约整个功体都要受到重创不再完整。这种过于玩命的方式,别说枫岫不敢冒险,渡流云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使用。

不过这就变相地增添了罗喉与佛剑分说的压力,他们需要最大限度挑战自身极限,来配合被激发出潜能的醉饮黄龙,毕竟作为诗意天城的皇太子,恢复全部功力的醉饮黄龙武功并不低,再加上这种来自外界短暂的刺激,论单独战斗力,他是在那两人之上的。然而枫岫的手法很不靠谱,他自己都不敢肯定醉饮黄龙能不能支撑到决战结束,如果不能,那罗喉和佛剑分说的压力将会骤然上升,但他自己却无法参战,他的职责是维持阵法不灭,直到战斗结束,整场战斗最累的,其实是枫岫。

而作为替补,渡流云是不敢让君凤卿上场的,她更不可能让白发苍苍的月霜秋上去玩命,虽说君凤卿和月霜秋比她年长许多,但她的武功却是在这两人之上,她临敌经验虽是不够,却可以用玩命来凑,反正她只要不被当场毙命,是绝对不会挂掉的。这种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她有足够的能力来弥补自身不足。

来自龙宿的教导和影响,加上她对待面前这些人如同看数据一般的态度,使得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格外强大,对众人而言,她明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就算是龙宿的义女,也无法成为她强悍的理由。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确有压制众人的能力。

是以,没有人觉得她所言有何不对,不论罗喉等人是否为的是沽名钓誉,终究是付出代价,用自己的性命来证实他们有这个能力,作为只能躲在他们身后的人,他们没有资格发出异议。

她不知道她强行用自己的做法改变原有的轨迹会发生什么,但她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不论是将枫岫拉下水,还是将醉饮黄龙的记忆恢复提前,亦或是将佛剑分说拉入到邪天御武的死战当中。有很多遗憾,不是只用想的就能弥补,也许她今天的做法,会让未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那又怎样呢,今天的路她走了,就代表未来她会一直走下去。而她也不会永远依托在儒门天下,总有一天,她希望,她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三先天将要面对的问题。她来了,被莫名其妙地牵引到这个世界,自然有她前来的意义。

将所有人遣散离开,渡流云抱着肩膀,靠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望着天际:“快开始了,大概连我也不知道,这会是邪天御武的最后一战,还是……”如果她穿越的时间能再早个几百年该有多好,那或许现在她就不用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参与其中,永远要比旁观更为安心,未知的答案,才是最让人忧心牵挂。

山雨袭来前的宁静过后,是赫然降临的,铺天盖地的浩然威压。

战势,触发。

天空中火球宛如阵阵流星雨般,划着美丽的弧线,准得不能再准地落向这片早已失去了安宁的大地。

于是,更密集的爆炸,撼山裂地般轰然直响,震得群山震荡,万兽奔逃。

自林中窜起的巨火、有如洪荒巨兽大张着血盆巨口,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火蛇,搅弄翻腾,漫天之中,一片艳赤若血,将原本碧蓝的天空映的一片血红,空气中更见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遮天蔽日。

无数惊慌突逃的林间小兽,纷纷四面八方涌出,窜向更远处,但是,只见当空又有一阵燃烧的火球袭来,轰然落处,正是这些可怜兽群逃窜的必经之路。

无数惨烈哀号嘶鸣,紧随着爆炸之声响起。哀鸿起处,必有飞砂滚石倾洒而出,其中更有来自自然之中的鲜血漫天飞洒。

火映着血在烧,血映着红霞染空。

此地,已成烈焰地狱,修罗火场,不复过往。

那些已经逃离战斗范围的幸存者,无不惊骇地盯着赤血猩红的天空,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山林,心中只剩下了庆幸。先前渡流云冰冷的语言,此时回想起来,如同天籁之音般悦耳动听。谁也不想死,谁也不愿意丢下大好的性命,看不到未来的光明。不论怎样,在与邪天御武拼命的人,的的确确是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如果他们失败,凭着那尊可怕魔神的力量,荡平武林只怕并非难事。他们的未来……寄托在这一场战斗之中了。也不知道是谁散播出去了原先对抗邪天御武,是需要十万人血祭,却被罗喉等人阻止了这件事,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被牺牲,他们宁愿赌上自己的命,这样的做法,又怎么可能仅仅是想要登上顶峰沽名钓誉的举动。他们……错的离谱。

蓦然之间,轰然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激荡气浪之后,半空中四条人影,分别向四个不同方向坠落。渡流云月霜秋君凤卿立即向三人疾射而去。

【第三十一章:死生决战·下】

醉饮黄龙身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口,尤其以肋下一个血洞最为醒目,君凤卿扶着他,明显感到他体内真气不太正常;佛剑分说白衣染血,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佛牒紧握,目色冷寒,一身戾气,宛若魔佛修罗,月霜秋手掌一翻,已是将渡流云提前交给他的伤药送入佛剑口中;罗喉唇角血涌不止,双目赤红,强行压制内腑奔腾翻涌。虎口裂开长长伤口,几乎握不住计都刀,而计都刀刃崩卷,尽是缺口。

“流云,黄龙被真气反噬,能撑的时间不多,”

地面传来灵气的波动,枫岫的声音自阵中直接传入渡流云耳中:“吾这四象杀阵还能维持半个时辰,不过邪天御武也已是强弩之末,还有机会放手一搏。”

“我知道,拼了。”

渡流云扶起罗喉,手中出现一粒闪烁着棕红色泽的药丸,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抱歉:“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功力,一定会替你上阵,然而现在的我除了拖后腿,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继续麻烦你了。”这是枫岫枫岫为了应对会发生突变的状况给她留下的药,如果可以,他实在是不想让罗喉和佛剑分说冒险,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药,就是能够暂时麻痹自身伤势带来的痛感,忘记自己受重伤这回事儿,顺便将武功提升回到八成左右,后果同样是需要卧床休养三五个月才能恢复正常,要是一个没注意,很容易把命玩没。然而渡流云终究还是没有月霜秋决定的快,那边早就将药给了佛剑分说,她却还是有些犹豫。

“从一开始吾就没想过有什么退路,放心,吾会回来。”

罗喉擦去唇角鲜血,接过药丸,顺便拍了拍她的肩:“虽然吾不清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卷入这场斗争,但吾能感到,你付出了很多吾不知道的心血。”

就是因为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才彻底让事态向着她不可操控的方向偏移而去,眼前这个时候,更让她无法感到安心。但事已至此,显然已经无路可退,她也不是那种事后后悔的人:“好,你不回来,我就去那边陪你。”

渡流云居然笑了出来,如果因为她的乱来,导致罗喉死在邪天御武手下,那她完全不想面对这个后果,不如奈何桥上做个伴。

“呵,若是如此,吾还是回来为好。”

感受到药效发挥了作用,罗喉将她拎起来,一带一甩,推离战圈,反身重新跃入燃烧着烈焰的丛林之中。与此同时,醉饮黄龙和佛剑分说两人长啸入空,亦是再入战局。

这一战,胜负结果……很是显然。

==============================这里是建立天都前的分割线=========================

距离和邪天御武的生死战已经过去了三天,处理后续事项基本全部由月族接手,罗喉佛剑分说醉饮黄龙三个人伤势太重,暂时被安排在月族族地之内调养,佛剑分说原本想自行回不解岩,但被渡流云阻止了。

既然有月族负责照顾安排后续,她在想把佛剑送到儒门天下养伤,一来毕竟佛剑与龙宿许久不见,借着这个机会,老友重逢一下也是好的,二来终究是她将佛剑牵扯下水,总要和龙宿通报一声。

“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相对内外伤兼备的主力三人,枫岫的耗损是最轻的,他休息了三天,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对渡流云的提议多少有点担心。

“放心吧,没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把佛剑叔送到义父身边,然后就回来,怎么说也不能丢下这一地的烂摊子让月老一个人操心。不过走以前,我们先坐地分赃。”

在邪天御武死后化归原型的第一时间,她就将邪天御武的尸身收到了戒指之中,根本不给他人半点机会,除了未能阻止他体内四散流窜的佛魔双气冲入云霄转瞬即逝外,其他的一点都没给外人留。大约那股佛魔之气便是未来不像果的由来吧,打定主意准备等到不像果树长成后就去砍了它,免得以后留下如是我斩这个大坑,渡流云决定先把重点放在眼下。

说起来,根据枫岫的转述,当邪天御武死前,本想留下诅咒,却被他和醉饮黄龙联手以上天秘法和刀龙之气镇压,诅咒虽然发出来了,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太可怕的效果。鉴于枫岫不会用这种事儿来开玩笑,渡流云决定相信他,毕竟这一番阵仗并没有死去那么多的人,又有醉饮黄龙和佛剑分说分担了来自舆论的冲击,大约不会有所谓的十万人后裔向罗喉复仇的事发生。当然,镇压诅咒的后果就是醉饮黄龙彻底废掉,未来五年之内都不用想着恢复武功,老老实实当几年普通人,安心修身养性养伤才好。至于他想要去找自家失散了的兄弟这件事,被渡流云强行怼了回去,依着他现在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功体还想在武林中趴趴走,那是作死。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就不能多等几年吗?她还特地交代月族族长看好醉饮黄龙,他想离开的话可以,等她把佛剑分说送回儒门天下,她会再跑一趟,送醉饮黄龙去啸龙居找尚风悦,能管住让醉饮黄龙老老实实养伤的人,大概只有尚风悦。

“分赃?”枫岫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一挥手,很是随意地在屋内布下了另一个空间法阵:“呵,你说的是分尸邪天御武?”这姑娘够狠啊,不过这个做法,他很喜欢。

对枫岫的机敏渡流云表示很值得赞赏,这并不是她对月族藏私,而是邪天御武一身零件都太过极品,容易引人觊觎,既然如此,倒不如只交给能够保证不会外流的人分掉的好。

她和罗喉不同,罗喉当年只取二滴邪天御武心血,是为了以邪天御武之心祭奠两位死去的兄弟,顺手刺心取了两滴,一滴自己留下,一滴交给了君凤卿,一路传承到了君曼睩手中。但既然如今邪天御武整只都在她手中,又是知晓邪天御武遗留下来的躯体有着怎样的用处,绝对不可能干出暴殄天物之举。

邪天御武的本体大的可怕,比起当初号雨鲸鳌还要巨大很多,宛若上古洪荒巨兽,难怪能够支撑分解出如此庞大的物件。凭借着记忆,她将邪天御武的鳞片脊骨眼睛统统拆了下来,她是绝对不会给聆水仙留下机会让胡说八刀能够利用邪天御武的鳞片打造刀龙战袍,就算真拿去打造战甲,那也得交给儒门天下完成。甚至包括影神刀,就算不是儒门天下打造,她也会留着给未来遇上铸造刀剑的名家来完成,总之东西到了她手里,就甭想给外人拿走。

至于心血,她并非不懂心血凝玉这回事,要说整个心脏也没有多大,真批量出现心血那是在做梦,但两滴显然不可能,只能说当初罗喉并没有多想,仅仅是取血留念,眼下这颗心脏在渡流云手中,就不是两滴那么简单。她把心脏交给枫岫,一共凝练出了五滴。至于这个功效,她倒是也没和枫岫说明,只说大概觉得以后会有用。鉴于渡流云的种种神秘之举,枫岫觉得,按照她的分配收下一滴心血应该不会有麻烦。至于罗喉佛剑分说醉饮黄龙都婉拒了留下心血,他们觉得,既然是渡流云决定炼化的心血,那她必定是有用,这样留在她手中要比给他们拿着更为适当。再说若真用的上时,难道她还会藏私不成。

她有的是办法骗罗喉和醉饮黄龙把邪天御武心血吃掉以备后患,随便找个什么由头下在药里就行。至于君凤卿,他收下了镶嵌在项链中的血玉,渡流云也没告诉他里面是什么,只跟他说,如果遇到什么危机,打碎项链,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当救命的药物吃掉,能起死回生。君凤卿并没有多想,就当做是留下的纪念。

邪天御武之乱告一段落,她准备了一辆马车,带着佛剑分说返回龙宿身边,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枫岫,就算他想要接着云游天下,也请等她回来再说,啰嗦的程度让枫岫恨不得一脚踹她出去这才作罢。

是说,在接到她要回转的消息后,龙宿传来消息,如今他人不在龙烟苑,而是在三分春色,告诉她不要走错了,以及,准备洗刷干净,等着他这个义父对她兴师问罪。

对此渡流云表示,有佛剑分说和她一起回去,她才不会怕龙宿作出什么妖来,一物降一物啊~佛剑分说永远是三教流氓里最大的那一尾!

【第三十二章:坑爹永远是最勤快的举动】

近乡情怯说的就是渡流云现在的心情,不过这情怯里还包含着几分无法勇于面对龙宿会对她的谆谆关爱就是了。

嗯,看在佛剑的面子上,她大概能好过点,毕竟佛剑对她印象还是蛮好的。怎么说她都被佛剑打上了中原正道未来栋梁的标签,干的几件事儿也都是绝对正道的事儿,有佛剑为她加分,她大概会减少好多来自龙宿的狂风暴雨。

“不必担忧,有吾在,龙宿不会太过责怪汝。”

想到龙宿那个性子,佛剑哪里不知道渡流云为什么这一路上坐立难安的,就算自己已经保证过会帮她说情,依然还是提心吊胆。

“嘛,佛剑叔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会尴尬,毕竟我家义父发起脾气来你是知道的,呵呵……”

嗯,他当然知道,这个以护短和傲娇为最大特点的好友,估计少不了要送渡流云一顿排头吃吃。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换成个陌生人,龙宿才不会管对方去不去死。别说渡流云,恐怕连他面对龙宿都免不得被奚落吐槽一顿。

很好,这个接客……呸,迎接的规格从默言歆亲自出门就能看出来,穆仙凤没来,八成表示龙宿现在火很大,不允许穆仙凤提前和他们串通一气。

“啊哈哈哈,小默哥哥,一日不如隔三秋,我们一千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面对毫无表情的默言歆,渡流云嬉皮笑脸满嘴胡说八道地从马车上蹿了出去:“有没有觉得,少了我的儒门天下简直不要太寂寞~”

听你胡扯,还几千年不见,我能不能说没想你?这一年我们过的可清净可安稳可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你再惹出什么祸来。

默言歆默默地吐槽着,向来沉默寡言的冷面性子很是安全地挽救了他没把心里想着的话表现在脸上:“龙首等你们许久了,随吾来吧。佛剑大师,请。”他看了看渡流云,终于还是没忍住跟她交代了一句:“龙首对你这一年多来的行为……嗯。”

“呵呵,那个佛剑叔,我扶你走~”如果她还不知道默言歆是啥意思,那她就白在龙宿身边混了这么多年,蹦跳着极其狗腿地扶着佛剑分说,渡流云打定主意,在这两尾大流氓相谈甚欢之前,她是绝对不要离开佛剑身边半步。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果然还是自家孩子自家治,看多了渡流云飞扬跳脱的作妖,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老实的时候。佛剑颇有趣地摇摇头,算来他与好友也有多年不见,的确怀念这位把珍珠穿了一身壕气冲天的儒门龙首啊。

呵呵呵呵,小姑娘学精了啊,知道拉着个连吾也不敢招惹的外援回来当挡箭牌。

嘿嘿,都是义父教导有方,免佩服啦。

这对大小烧包眉来眼去地打着暗号,佛剑分说一脸淡定地看戏,根本不参与到这种无聊的父女之间感天动地的天伦之乐。

“嘿嘿,义父你和佛剑叔许久不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泡茶~”找个理由,先撤为敬哈哈哈哈。

溜,看你能溜哪儿去。龙宿可疑地挑挑眉,她能逃一时还能逃一世?随便她跑,和佛剑叙旧之后再来收拾这个要反上天的皮孩子。

把龙宿交给佛剑应付,渡流云一头扎进了茶室,美其名为泡茶,实际上是去给穆仙风添乱兼搞破坏。

穆仙风看着如今比自己高出去一个头的渡流云,着实感慨了一句岁月飞逝,仿佛当年她从天而降的时候不过是弹指挥间,虽说他们的寿算要比寻常人多上许多,然而亲眼看着一个人从手臂大的小婴儿长到如今七尺之躯,终究是忍不住要叹一声时光如梭。

嗯,一年多不见,倒是一点也没变。一把打掉某人伸过去想要偷喝茶水的手,穆仙风送了她一记眼瞟:“小心烫着,外出这么久连个书信都不传回来一封,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要在外面飘多久?”

“哎呀,仙凤姐姐你这话就太扎心啦,你看,游子在外漂泊,当然是不希望家里的亲人挂念才要隐瞒真相吗,不过说真的,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相反很有趣啊。”

毫无形象地坐到了桌子上,渡流云嘿嘿一笑,努力地拐骗着穆仙风:“仙凤姐姐难道不觉得终日待在义父身边没有半点乐趣吗,外面的世界那么狂野,正是作下一番轰轰烈烈好事业的时候啊。”

“算了,吾消受不起,你还是快端着茶去给龙首和佛剑大师吧。”穆仙风才不要受她的忽悠,要是人人都像渡流云一样,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嘛,一起去啦,好久没和仙凤姐姐在一起了,等下送完茶,我们去聊天~”渡流云一手揽着穆仙风一手端着托盘,真是怀念啊~想想看小时候都是仙凤姐姐抱着她,现在仙凤姐姐已经可以被她搂着且毫无违和,这种温香软玉满怀的感觉,真好~~

眼见看佛剑分说把龙宿克的死死的,渡流云自觉的小命是不会有问题。而且龙宿向来随性而为,她不过是有样学样嘛,何况人不疯狂枉少年,要不趁着年少轻狂的时候瞎闯一下,岂不是虚度了大好年华。

对于瞎掰这点,渡流云从来都是有理没理瞎搅和一堆歪理,这的确是一脉传承自龙宿,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去吧。再说龙宿就算对她有脾气,那也是关心她的小命来着,有佛剑帮她说情在前,她表示只要用厚脸皮来面对龙宿待会的问责就足够了。

事实上和她预测的也没什么不同,鉴于佛剑表示渡流云的做法很中原正道中流砥柱是个未来栋梁之才,龙宿就算想反驳几句也没找到合适的话,再加上渡流云完完整整地回来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作罢。

“所以嘛,还是义父最好了,作为对义父大人高山仰止一般的崇拜,乖巧的流云可是给义父准备了绝佳的特产礼物呢,这个礼物只有义父才能消受的起。”

佛剑被安排着带下去休息调养,渡流云嗖地一下欢脱扑到龙宿身上,一边大力拥抱着龙宿一边一脸谄媚的笑,这笑容看得龙宿眉毛克制地抖动了下,他怎么那么想糊她脑袋一巴掌呢:“说吧,汝给吾带来了怎样华丽无双的惊吓?”

“哎呀呀,义父大人这话说的,宛如利刃一般,直扎心窝,相当之痛啊。”

放了手,她神秘兮兮地拉着龙宿往外走,目标是后院宽阔的平地。搓了搓双掌,她一抖腕子,先是轰隆一声巨响,接下来是稀里哗啦连响不绝,巨大的邪天御武脊骨和鳞片通通掉了出来,这还不算完,她又换了个方向,另外半拉空地瞬间被号雨鲸鱼鳌的骨头鳞片占据。

这种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这扒拉的好习惯当真让他万分感动,一想到整天除了来打秋风还是来打秋风的剑子,龙宿立刻觉得这孩子这一年多在外面玩命也没什么不好的了,起码人家心心念念都是他这个义父,不像某个没良心的损友,只知道吃里扒外挖坑给他跳。

“这就是你从邪天御武和号雨鲸鳌身上取下的骨头和鳞片?确实是千年罕见的锻造材料。”

龙宿眸光一闪,捻起邪天御武的一片鳞片,又检查了一下脊骨,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可以将它们打造成上好的神兵宝甲。号雨鲸鳌的残骸虽然差了点,但比起寻常之物,自然要强上许多,也可以铸造出一套兵甲,勉为其难地凑合着用。

渡流云邪邪一笑,献宝似的再甩出两颗血红色的眼睛:“嘿嘿嘿,不光这些,还有这个,我觉得,如果把邪天御武的眼珠和脊骨结合到一起,比如当做镶嵌物,可能会打造成威力更可怕的刀喔。一个眼珠拿来镶嵌,一个眼珠融进脊骨里。”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血腥的,要知道给这两只大家伙分尸就是她亲自下手,只不过是提出把眼睛融进去嵌进去而已,多么完美的做法啊。

她这性子就是龙宿教出来的,自然龙宿也不觉得把自家神奇的从天而降的义女培养成这样有啥不对,相反这对义父女想法相同,龙宿一挥手,接过邪天御武眼睛,感受着期间蕴含着的灼热力量,让他隐约有些心惊,这大概是他生平仅见的绝佳铸材之一。

“呵,你这一年多的奇遇,确实不小啊。”手腕一番,将这满院的材料收归一处,龙宿对渡流云的经历颇为好奇,佛剑也仅仅是参与到了邪天御武之战罢了,至于前两次的遭遇,不过是听她简单提起,要说想要了解真相,还是得来问本尊才是。

本来也没想瞒着龙宿,渡流云轻松地将这一年多的经历说书讲古一样统统倒给龙宿知道,她说的那是口沫横飞欢脱非常,龙宿听的是只想抽她一顿以泄心头之怒。这玩命都玩出花样来了好么,花样作死说的就是她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行为,这丫头是真拿她当超级高手先天人了是不,就算她天赋再高武功再好,这丢到真正的高手狼窝里去还不够人家啃一口的,要不是她运气好,每次都能遇上有人罩着她,有几百条小命也送的干干净净。他怎么就不知道把她教成了这个玩命作妖的性子呢。

“啊哈哈哈,义父息怒吗,你看我现在不是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没差啦。我可是深得义父真传的天赋异禀儒门天下新生代第一人呢,要对我有信心嘛。”

“吾听你胡扯,什么新生代第一人,谁封汝的。”龙宿被她气的语无伦次,随手抄起桌上的扇子给了她一记锤头:“吾看你是新生代作死第一人,从今日起,不得出三分春色半步。”

“这怎么可能!我和罗喉约好了还要回去陪他重建西武林呢!”发现自己跳起来的有点急,语气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暴露了什么,渡流云赶紧又补了一句:“还有醉饮黄龙,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要把他安安全全送到啸龙居,义父你不能因为想要关我紧闭而害我成为言而无信的失信人啊。”

龙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瞅着她,这还扯上言而无信了,玩命玩的你还挺有理啊。

“哎呀,义父你看,好歹我是你义女对吧,好歹我是儒门天下小公子……啊呸,新一代对吧,我的一言一行可是代表了儒门天下,毕竟走到哪里抬出义父你的名号可是太好用了,现在凡是接触过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出身啦,要是真做出失信之举,那可是要给义父你招黑抹灰不是嘛。所以为了义父你的威名,你乖巧听话的义女我还是要劳心劳力地在武林道上奔跑走跳啊~”

“吾看是剑子仙迹根本没把你教好。”她从小到大人生轨迹中就没能离开剑子仙迹的影响,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那个白毛老道当她的第二启蒙师父,她这集两人长处(逗比?)于一身的性格当真是让人头疼无法应对,扣帽子扣的溜溜儿的,再说不动就把佛剑分说扯下水,一句你看连佛剑叔叔都说我做的对足足能把他噎个生活不能自理气到头顶冒烟。

勾着龙宿的手臂晃啊晃,渡流云嘻嘻笑道:“儿大不中留嘛~放心啦,别的不敢说,论保命这个能耐大概还没人能超过我,你看,我和海潮兄相处甚欢就差结拜,拿了凌主一块保命玉牌,罗喉醉饮黄龙枫岫哪个都比我功夫高,出门在外总有好兄弟好前辈罩着,义父你就安心地等着看我把儒门天下这块金子招牌打的亮闪闪吧!未来就在我手中了!”

她说的豪气干云,末了用头钻了钻龙宿的胸口,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搓阿搓:“如果义父肯再救助我一库的药材那就更好啦~~”

吾现在怼死她来得及不?

堂堂的儒门龙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这个撒娇撒的都格外清新脱俗的逗比小公举,琢磨了一下把她丢回仙山回炉再造的可能,终于还是决定放弃,罢了,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小奇葩,就让她继续欢乐地四处乱闯吧,他安安稳稳地打理他的儒门天下,好好囤积下珍藏,不然照着这个小败家子儿的挥霍,早晚他的家底要被败光。

渡流云vs疏楼龙宿,完胜。

【第三十三章:啸龙居美人极道·上】

渡流云在三分春色总共停留了三天,收获是用邪天御武和号雨鲸鳌的躯体材料换来了三戒指的库存——用她的话来说,一个戒指装不够,她又从龙宿那扒拉了两个新的,统统戴在手上,极其心满意足的离开。她很收敛了好不,要真可劲儿装,她恨不得把十个指头都戴满,顺便脖子上再栓根项链穿一串儿,最后再来两个手镯——不过她要是真那么做了,离龙宿怼死她是真不远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路上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好像先前跟着她没完没了劈的天雷也因为邪天御武一事儿解决而暂时放弃了对她的好感,难道那天雷就是指引她去西武林参与到这件事之中的吗?如果真是那样,是不是代表以后有什么新的状况发生,她还是会被天雷追着?

“哈,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的盯着,我遇上的哪个都比我高,有他们在,我担心个毛。”

回去的路因为是自己一个人走,作为有用轻功撒丫子狂奔这一爱好,渡流云很是悠闲地往西武林晃,反正有月族现在出人出力帮忙,罗喉自己又是家底深厚不怕没人手,她是真·一点也不着急往回颠儿。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有的,她晃了晃已经空了的小酒坛子,毫不犹豫气势万钧地往身后一扔,还是回罗喉身边要紧,别的先放一边啦。

不得不说,人类的行动力就是快,这才过了多久,斩杀邪天御武的那片林子便被清了个干干净净,一座初见模型的建筑自空地上正在建起,正是天都。佛剑不涉世事,醉饮黄龙无心关注其他,除了养伤就是在想如何寻回失散的兄弟,枫岫走去云游四海,归期不定,重建西武林一事自然也就落在了罗喉身上。本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罗喉并没有拒绝重新返回的百姓和各门各派聚集在他身边,毕竟光靠着月族不现实,想要重建被邪天御武破坏的大地和恢复生息,更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

由于见识到了罗喉等人与邪天御武那一战的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这些人心甘情愿奉罗喉当做西武林的主心骨,这也是看准了罗喉不忍放任他们不管,将罗喉绑架到了天都之中。

这才是那个重情重义,无法看到弱者受到残害,挺身而出的罗喉,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些背叛,恐怕他未来的路并不会那么坎坷。

说是陪罗喉一起建设天都,重整西武林。实际上作为一个破坏能力比较强且屁股底下常年长钉子的主儿,大概渡流云的作用就真的只是陪在罗喉身边而已。而她顶着个儒门天下小公主的身份,导致整个天都从上到下没人敢往罗喉身边塞妹子这点,不论是罗喉还是渡流云都表示,这简直不能太好,起码耳根子清净眼不见为烦啊。至于不敢存这个心思的人是不是怕会被渡流云暴打从而招来儒门天下的怒火,那关他们神马事儿。

不过这就够了,渡流云坚信,如果罗喉身边能有一个从头到尾站在他身边的人,比如,她所知道的那段罗喉的人生,君凤卿没有离开过,只怕罗喉绝对不是未来的样子。这是一个比较绕口的命题,然而若是解开了,也就没有什么难的。既然这个时候的君凤卿也离开了,那她就留下来。她无所谓罗喉会不会成为有着三段人生的那个罗喉,她只需要他做最本心的罗喉就够了。那一句别信任吾,吾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但吾相信你们,相信吾的兄弟,她再过多久也忘不了。

招纳了一批愿意跟随的武林中人,渡流云很是开心地发现了个熟悉的面孔,嗯,一直忠心耿耿跟在罗喉身边的虚驕,看到虚驕,她联想到了好多未来一定要发生的事儿,比如既然现在没有和月族闹崩,是不是以后可以偷偷地找到如今尚未出生的大兔子黄泉,苍月银雪不会战死在罗喉手中,火狐夜麟不会因为月王的花心而产生悲剧的童年,单纯地就是黄泉,幽溟也不会因为爱染嫇娘变成那个无绝期……嗯,想的有点远,月族的事儿再说吧,她现在连月霜秋是沧月饮血黄泉幽溟这白黑红兔子三兄弟的爹和爷爷还没搞清楚,毕竟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呢~

醉饮黄龙的伤有点太重,硬是被渡流云留在天都老老实实呆满了半年才让他正经地走动,平常基本放风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散功了的人像正常时候一样还能轮着刀和人干仗去。起码半年的时间让他恢复到能正常生活没问题了方能安心地把他送去啸龙居找尚风悦啊。

罗喉无法分身离开天都,这个活计自然又落在了渡流云身上,横竖没有什么风险,再加上她确实是个在同一个地方没法长时间呆住的人,虽说天天看着罗喉这种生活挺美,可视觉疲劳也是正常,每天面对同样的人,怎么都会看出脸盲来,有这么个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往外跑,不用白不用~再说了,她留在西武林不能天天就守着罗喉,总得想办法找到如今不知道在哪儿的刀无极,这只刀小红不找到,总归是个隐患,天下封刀如今还没有成型,名望尚没有那么高,她有的是办法去把这只转世重生大概还没有长成好青年目测应该是个萌萌哒正太的小红龙抓来调教。至于刀无后神马的,老子管他玩去了。

趴在马车里宽大的靠椅上撑着胳膊眼珠都不带转一下地盯着醉饮黄龙猛看,她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年少懵懂老奸巨猾的刀无极骗来,是说这只小红龙可是做足了准备带着记忆下的界,绝对不是那么好忽悠。

“……”

“……云”

“……流云”

被她看的心里发毛,醉饮黄龙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好半天也没明白她又在发什么妖风,喊了她几声她根本没听到,实在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晃悠了两下:“流云,你在看什么?吾哪里不对吗?”

“啊?额,没,没有,我例行抽风,天尊大哥黄龙兄你无视我就好。”

被他晃的有点眼晕,渡流云懵圈地回道,她哪里是在看醉饮黄龙,明明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在思考怎么对付刀无极。没办法,她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刀无极的过往,更不清楚他赤鳞时期到底经受过什么,唯一的希望大概就只能寄托于他是灵魂穿越整体重新长大了一遍,大约能够受到重塑身体时的影响,多少带着点少年气,总不能一上来就像是她了解的那样一脸苦大仇深站在轿子上招摇过市吧。

说到回啸龙居,醉饮黄龙的内心是有些打鼓的,从他中毒被渡流云捡走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段期间他一直没有去见过那位故交好友,更是在恢复记忆后才想起来,化名为极道先生的好友,正是和他一样同为上天界两大掌权候选人之一的御圣主,这孽缘简直不要太深厚。一想到对方那个看似文静外表下的爆炸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堂上天界刀龙太子,不由得生出一种类似当初渡流云面对龙宿时的畏惧感。

被醉饮黄龙打断了脑洞,渡流云瞅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脑筋一转便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临行前才换上的衣衫发冠,确定了身上没有沾到半点尘土,除了鞋子没有办法要踩到地面,她暗暗地松了口气,随后瞅见这尾大龙的头毛有点乱,不由一惊,急忙掏出一把刷子,狠狠地给对方缕顺了毛,顺便掏出一瓶清香不腻的花露,几乎倒了半瓶在醉饮黄龙身上,这才放下心来:“行了,衣冠整洁面容干净身上没有酒气,我想御圣主应该会看在这个份上对你表示原谅几分。”

“阿欠!”

再清香的香水也架不住她一倒倒半瓶,醉饮黄龙只觉得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往鼻子里蹿,渡流云这做法倒是让他不那么紧张,他也不是怕尚风悦和他掀桌子,主要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和好友交代一句,未免有些不把好友放在眼里,被挑理是一定的了。

“流云,吾虽然还是想要知晓你究竟为何会如此清楚四魌界之事,但你不说,吾也不多问,然而你要如何面对尚风悦?”尚风悦和他不同,他向来大而化之惯了,什么事都无所谓,但万一被尚风悦察觉到她对四魌界几乎了如指掌,那就不仅仅是刨根问底那么简单。

“很简单嘛,推给柚子就是了。就说是他主动找到了我们,顺便帮你恢复记忆之类的嘛。”对,柚子,自从渡流云不小心把这个外号叫出口,就彻底跟上了枫岫,在枫岫抗议无效之下也只能生受着。

甩锅这种行为就要玩的溜熟才能成功地达到目的:“其实就算告诉御圣主又能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现在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这种事来历太过诡异,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捋清楚脑子和你们说出来,反正我们是朋友是兄弟这就够了嘛。至于御圣主,我相信黄龙兄你一定有办法搞定他。嘛,大不了等我离开啸龙居你再跟他说,这不就免得尴尬了嘛。”

“哈,你倒是信任吾。”醉饮黄龙满脸苦笑,他不是不能帮她瞒着,只是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说溜了嘴。

耸耸肩,渡流云表示,谁让醉饮黄龙就是个能信任的人呢,作为回报,她肯定会尽心尽力帮他找到兄弟啦,至于找到兄弟以后是留在苦境还是返回上天界,到时候再决定。反正除非醉饮黄龙能拿到上天界的权位,并且削弱长老团的权利,不然小红龙绝对不能跟他回去,回去被关起来是小,会不会处死才最重要。

“吾这功体恢复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段期间要麻烦你四处奔走,实在是让吾过意不去。”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现在仅仅是能保持住普通人的样子罢了,真要和人动手,别的不说,就眼前渡流云,能一个打他三个这样的,往外奔走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找你打邪天御武的时候咋没跟你说客气话呢,自家人搞那么生分干什么。渡流云一个白眼把醉饮黄龙噎了回去,这倒是没错,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还怕什么互相麻烦,客气了才像外人。

“对了吃药。”渡流云把今天的药丸子丢给了醉饮黄龙:“这是最后一份,吃完了就没人再逼着你吃药,以后愿意喝十全大补汤调养也好还是靠你自己这身龙皮龙骨硬抗也好,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这颗药丸子格外巨大,嗯,大概就是成人食指拇指圈成一个圈那么大,醉饮黄龙也没多想,只当是这家伙的恶搞性子又起来了,故意做这么大药丸子来恶整他。嗯,这就是他错怪渡流云了,用邪天御武心血凝成的血玉炼药丹,她手法还没那么好,能完全浓缩成一颗小巧精致的出来,反正醉饮黄龙皮糙肉厚,当个试验品没差啦。对……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炼丹,所以,黄龙兄,你自求多福。

【第三十四章:啸龙居美人极道·下】

上天界两大神族的属性大概就是一个近战物理加坦克一个远程法师加辅助的关系,论整理战斗能力大约是诗意天城要强一些,但论掌握各种各样的能力来说,悦神圣族则站了上风,两项相较下来平分秋色,这才导致每一届上天界之主都要从两大神族之中挑选。

然而这届的这两位……全是不着调的家伙。

盯着尚风悦的盛世美颜口水了半天,直到尚风悦摸不着头脑和醉饮黄龙对视了一眼,后者表示这位抽风是常态不抽风才不正常后,他终于决定先开口打断这种傻乎乎的模式:“渡……嗯,流云,可是吾让你感到不快?”

作为有洁癖的人,尚风悦觉得他能见到一个完完整整并没有半点破烂且衣着整洁不带酒气相反浑身上下散发着香气的醉饮黄龙实在是这位出身儒门天下的小公举先决条件做的好。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御圣主你的风华无双看呆了而已。”对于这种看似丢人的行为,渡流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喜欢美丽的人事物这点,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

她的话里一点也没有杂质,这种纯粹的就事论事并非恭维,听在尚风悦耳中颇为新奇,大概也只有她能这么自然地讲出来而不招人误解。

对她称呼自己为御圣主这点,醉饮黄龙已经向他讲明白了前后的经过,也就是说,从他们一进门开始切入到正题起,渡流云就一直在看着尚风悦发呆。这发呆的能力……堪称一绝啊。

倒是感觉不出来渡流云对他们的恶意和敌意,活了这么多年,如果还看不穿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存的心思,那他真的是空活一世。这和第一印象无关,单纯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根据生活积累下来的经验。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渡流云的一系列作为,让醉饮黄龙恢复了记忆,不然以这位的性子,指不定要浪荡多少年才能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上天界捅出来的篓子,理当由上天界担起主要的责任,如果真要说挑理,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没来通知自己吧,就算知道是时间紧迫的原因,也有些情理上的说不过去。

“嘛,无所谓啦,你看现在已经解决了邪天御武,上天界的一个巨大的心腹大患算是了结,至于以后的事,先放在一边,等黄龙兄养好了伤,恢复正常,该解决的事情总会迎刃而解,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相当光棍的一摊手,渡流云的性子注定了她解决任何事的方式都是不着急。本来嘛,这世上根本没有着急就能解决的事,同样是需要寻找方法,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去做,而是要给自己找一大堆麻烦呢。

这种心态,深得好评。如果不是这么乐天的想法,大概没办法让她能支撑着闯过各种各样的考验。

不过渡流云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尚风悦好生露出了苦笑。

“我都懒得说你们,一个为了找二弟,带着三四五弟一头撞下苦境,一个为了不愿意斗争这个理由,出逃到苦境,你们当苦境是啥,难民集中营嘛?难道就没想过你俩都落跑了,现在上天界落在谁手里?好,退一步,就算两大神族和和气气排排坐分苹果,慈光之塔杀戮碎岛火宅佛狱你们就这么放心不怕他们作妖?邪天御武虽然因为流窜到苦境被宰了,雅狄王因为被其他三界忌惮联手收拾挂点了,但火宅佛狱新任的王,杀戮碎岛新任的王,和慈光之塔真正掌权的那个无衣师尹,哪个是好相处的啊,你们就这么放心把自己家交给手下不管跑路?别的不敢说,就这点,我对二位当真极其佩服。”这是要拿苦境当老家常驻啊,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回上天界啊?找到了弟弟也不回去,就在苦境安营扎寨了吧。

“流云,你不要这么犀利的揭吾的老底啊。”醉饮黄龙早就领教过她似是而非的道理,然而每次听到她的道理还都无可辩驳,刺耳归刺耳,人家说的都在点子上,要他怎么辩。

尚风悦也终于领教到了这位儒门小公主的难缠,是说一个女孩子这么犀利真的好吗:“不是吾等没有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上天界有长老们尽心尽力打理着,也没有什么顾虑吧。”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怎么说都是两大神族的继承人同时跑路,诗意天城更狠,连旁系皇子都一起离开,基本就是空巢一个,纵然消息再能封锁,大约也没办法维持太久。可从上天界离开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寄情山水的快意悠闲,让他回去争权,不如让他永久流放在苦境的好。

说到底就是这届的两大继承人都对权力没兴趣,才导致上天界格外和气。可尚风悦还好,醉饮黄龙就不想想看,如果他不要上天界的权利,要怎么解决赤鳞私放邪天御武背叛上天界一事,如果他把赤鳞带回上天界,究竟要不要治罪了。左右为难就是醉饮黄龙回到上天界后第一件要面对的难题。

“照你这么说,吾掌握上天界权柄一事,是必须的了?”

“不管是你,还是御圣主,总得有一个人啊,而且必须是你两人之一,要不换成哪个上去,不得把你们俩一起搞下来?”对天翻了个白眼,渡流云对醉饮黄龙的心大表示五体投地,这两位可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干掉他俩,谁能稳稳当当坐在那个位置上?哪个旁系有那么大的胆子?

“先寻回刀龙再说吧,就算天尊想要掌控上天界,也得重新集齐刀龙之力,御天五龙对上天界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言外之意就是,既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忽视的威胁力。五龙不齐,何以与长老团抗衡。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对。所以说,还得去找小红。这事儿她包了。谁让大家好兄弟讲义气呢。

渡流云大包大揽地接下这个活,她当然不能直眉瞪眼地跟对方说我就知道刀小红在天下封刀,要知道,她打的注意就是想办法把刀无极先拐过来再说,起码给醉饮黄龙见到的得是一个洗脑洗成功的二弟。嗯,哪怕没能全洗了,也得洗一半儿,要对他哥抱有感激之情而不是想要干掉他哥的愤怒之恨。

定下来了定期和天都传讯互通信息的约定,渡流云第一次愤怒于这个世界的通讯不发达,然而她有心搞高科技,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好在大伙儿都基本掌握了化光这个技能,除了她这个后生晚辈小废柴,大不了派天都的小兵子们辛苦点多跑跑嘛。

渡流云自啸龙居离开后,也懒得再用马车,直接奔着回天都的路而去。找不找刀无极的先放一边,反正一来天下封刀还没成气候,二来么,一个组织又不是只有几个人,挺大的产业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得先回天都好好地整理个计划出来。想拉拢洗脑刀无极,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尤其是这事儿只能靠她自己。面对老谋深算的刀爸,她是真心得准备万全。能在上天界搞风搞雨,就能分分钟玩死她,拼计谋,她当真是差得远,需要好好学习啊。武力上干不过刀无极,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比如……智力?还是……用自己的逗比去影响他?呸,她这么优秀完美的好孩子,哪里逗比了。

耳边地风咻咻地怒吼,飞速倒退的景象让渡流云心情格外愉悦脑洞无比欢脱,这证明了啥,证明了她的轻功造诣与日俱进啊,功夫就是要靠勤练才能升级,这些日子她耽误了很多进度,想要找补回来,回天都要先闭关一阵子啊。不能光想着怎么算计刀无极,也得先提升提升自己。不然还没等玩啥,先被对方一个大招拍过来,她的面子不用要了吗。

【第三十五章:和平的群像】

一路不停地往回赶,等她回到天都时,是个月朗星稀的大半夜。

还没等她进大门,就看到了天都最高平台顶上那个相当醒目的大背景——目测应该是睡不着觉跑到最顶层吹冷风的罗喉。

整个天都大概只有渡流云敢且能在罗喉身边随时出没,毕竟在天都建立之后招纳来的人,只能算作是他的手下,不管再忠心与否,关心终究是隔着一层,加上斩杀邪天御武的威名凶名,罗喉早就被人贴上了绝代强者的标签。而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大战结束就再没露过面的醉饮黄龙和佛剑分说,也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连天降神使这种神奇的说法都流传了出去,这就导致了如今唯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罗喉成为了众人仰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至于渡流云,身上的奇怪标签就更多了,儒门少君是最正常的称呼,更多的人私下已经将她和罗喉之间的关系传的暧昧不清,可这两人表现出来的却又太过正常,没有任何八卦的可能。然而从她一开始就跟在罗喉身边的这个缘故,也让她的所有行为都显得如此自然。所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八卦……就看传的人和听的人怎么做怎么想。对此渡流云是毫不在乎,罗喉更是全无兴趣。

我行我素任君评说这八个字,用在他俩谁身上都更合适不过。

瞅着那个标杆一样的背影,渡流云撇撇嘴,无声地嘿笑一声,拔地而起,云龙剑赫然出手:“儒门·华威!”

‘当啷’一声清响,罗喉头也不回,只是反手用了两根手指,就将她的剑捏住:“流云,你回来了。”

“我去,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象征性地被我打到一下啊。”万分纠结地盯着被捏住的剑身,渡流云郁闷地将剑收了回去,看着罗喉那张平板的脸,很有种伸手捏出一个囧字的鬼畜冲动。

“呵,除了你,还有谁敢如此对吾?”

罗喉低下头看着她,语气中流露着莫名的孤寂。顺应民意建立的天都能怎样,如果身边亲信的人都不在了,他留在天都的意义是什么。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文艺了……我靠,喝多了?这一路吹冷风回来导致鼻子有点失灵,她现在才闻到罗喉身上的酒气。

她眼光向罗喉身后一瞟,毫不意外发现地上躺了一溜儿空坛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另外,还附带躺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倒霉的冷吹血。然而这个熟悉的味道,这不是她送走醉饮黄龙前几天穷极无聊安排人搞出来的高度酒吗!起码六十度啊!他一个人干了八坛子居然只是有点忧郁有点懵,竟然没醉死!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那几个喝趴下的还活着没?

麻麻批,喝多了还能只有两只手夹住她的剑,人比人,气死人……不对!重点错了!

差点被他打击到糊涂,渡流云眉角爆出一个十字路口:“我亲爱的罗总,你真是我亲大哥!好好地学什么借酒浇愁!走什么文艺风,你要想凤卿了,我去把他请回来啊,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至于玩这手嘛,你把他们都喝躺下了,是要他们明天醒酒了跑到你面前抹脖子自尽以谢未尽护卫之责这个大罪吗。”

她无语地用手抹了把脸,挨个拎着衣领拎起来地上躺尸的几个倒霉鬼晃了晃,确认他们还活着,一人赏了一把醒酒药丸子塞嘴里继续留他们在顶楼睡觉吹冷风,拉着罗喉离开天台顶:“一身酒气,去泡掉啦,我看你需要的不是灌醉自己,是好好醒醒你的脑袋。看好了,你不是一个人,你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如此醒目的大活人,我在这里,不过是送黄龙兄回啸龙居而已,又不是我要离开天都。”

拖着罗喉进了天都的温泉池子,毫不客气地扒了他的上衣,连推带拽地把人按进水里,她把云龙剑当成抱枕抱在怀里,靠坐在池边的大石后面,所谓非礼勿视这点,她还是很遵守的。

“吾……没有喝醉。”罗喉的脑子异常清醒,他很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就是有点搞不明白怎么就被渡流云扔进温泉里。

“醉鬼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醒醒脑子吧你。”

一回来就要伺候醉鬼,倒八辈子霉了她。

“呵,吾很庆幸,天都有你。不然吾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座壁垒。”

如果天都只有他一人,他不确定能够保持着最初的本心,面对这些或是依托,或是因为畏惧而聚集在他身边的人,诺大的天都,与他而言,仅仅是一座冰冷的建筑。

这才过了多久啊,你知道不,在我记忆中的你,可是独自守了天都二十年啊,二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想都不敢想。

抱着罗喉的衣服,渡流云淡淡地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永远,总有一天人们会忘了经历过的一切,忘了天都,忘了你,但是我不会,也许我会从天都离开,去做我要做的事,但我不会从你身边离开,除非我死,明白?”什么死了也不会忘记,这种空话说来没有用,死后的世界谁会知道是什么样,她能承诺的就是只要她活着,就不会离开罗喉。

“呵。有吾在,你不会死。”这个字眼,过于可怕。他经历过一次,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伸开双臂,他靠在池边,由于水汽的关系,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面容,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能从语气中听出几分坚决。

“你慢慢泡着,我要洗洗睡,免送。”

挥挥手,顺便把一条浴巾甩到罗喉身边,渡流云默默地吐槽了自己一句方才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嗯,反正再留下去她是脸上发烧,她和罗喉的关系已经在天都被人传的有声有影,万一被人看到她拖着罗喉进了温泉,指不定又变成什么乱七八糟的版本流传出去。到时候她的老脸往哪儿放。

她走的倒是挺快挺潇洒,就是留下罗喉在温泉里一脸的凌乱——你走以前,能不能把衣服给我留下?就算有酒气,它们也还是能穿的,你这样要吾如何出去?回来啊!

=============================这里是一脸凌乱的分割线=========================

那天罗喉在温泉池子里并没有困多久,渡流云派人给他送来了换洗的衣服,她不可能真的让罗喉裸奔出去,毕竟是天都之主,这要让人看见,脸能丢到四魌界去。

这件事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这两个人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都比较羞于见到对方,大概维持着见面-点头-尬笑-分向两边闪走的状态三天左右,终于还是没心没肺的渡流云忘了这茬,故态复萌地和罗喉继续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金鱼的记忆有七秒,她的尴尬只有三天。

总有一个人要先打破僵局,难道她要和罗喉一直这么不尴不尬地下去吗,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接着相处了。人嘛,就要皮实点儿才活的轻松愉悦开心痛快,该干啥干啥方是正解。

在天都着实闲了一段日子,实际上是派人四处打听她所要的消息,好一番计算之后,她打好了腹案,准备开始大刀阔斧地实行她的大计划。

算时间需要个十五六天一个月的样子,渡流云特地交代了罗喉不准再偷喝她酿的酒,那是她用来往外贩卖获利霍霍外人的烈酒,他要是想喝,她从龙宿那坑来的存货有好多,借酒浇愁不可取,对月品酒还差不多,要是她回来再看见罗喉把天都忠心耿耿的好孩子们全喝趴下了,那她就需要好好和罗喉谈下人生理想。

那天喝多了纯属他智商不在线,时间地点环境让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悲凉感,现在想想罗喉恨不得把当初被他灌醉了的人找个办法灭口,要他再来一次,不用渡流云,他自己先从天都顶上跳下去算了,丢不起人。

所以,他淡淡地表示,不管渡流云上哪儿去,他都不可能再发生那天的窘况。鉴于对罗喉这个深居简出的宅男性子比较放心,渡流云决定相信他一次,安心地离开天都去办她的大事儿去。

至于神马事儿么……下~文~分~解~

【第三十六章:草原,结交,刀无极】

黄昏。

草原上的黄昏,有着格外豪壮的美感,一轮赤焰飘浮在层层绿浪之上,宛若风火踏浪而行。

一匹高壮雄伟的骏马,便自这轮风火之中,扬蹄奔来。这单人独骑,彷佛驭着风一般,迅捷地穿透落日,向前迈进。

这自然是最近爱上了骑马这回事儿的渡流云,从天都找了一匹最合她眼缘,性子最烈,跑得最狂野的战马,她好好地体验了一回纵马江湖的快感,或是策马狂奔,或者悠闲自得地一路从西武林向北而行,北上草原。

宁静的草原上,随风传来的阵阵隐约歌舞喧哔,充满热闹和欢笑的乐声、人声,悠扬诱人,使得远处听见的人,打从心底就想要随着音乐欢笑一起飞扬。

经过一阵急驰,歌声和人声都更见清晰,渡流云站在马背上,看见远处正燃起偌大一堆熊熊篝火,许多大大小小的帐篷,正环着营火四周竖起,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人拥挤在一起,围着营火婆娑起舞欢唱。

目的地……到了。

“远来的客人啊,你的骑术如同你的装束一样俊美,我们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的舞会。”

有着一口生硬中原话的老者,远远地便看到了骑术惊人,站在马背上一路驰来的渡流云,作为一名普通百姓,他看不出来渡流云的武功深浅,但生长在草原上的人,最是欢迎骑术非凡的贵客。这位少年有资格参加他们的夏日盛会。

渡流云笑得开心:“久闻草原鹫族热情好客,吾正是慕名游历而来,还望老丈不吝指教。”

这少年说的啥?老者一脸蒙圈地看着她,能听懂中原话不代表他听得明白儒门独有的口音。作为一名远离中原的草原人,他能分辨出中原人,且完整地讲出来中原话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各种各样的口音,他是真的像在听天书,完全不懂啊。

有句话说的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老者满脸洋溢着热情地笑,一边用右手拉起渡流云的手将她往圈子里带,一边偷偷地左手打了个手势,让他身边的人去请前几天来到草原做生意的中原客人,大概同为中原人的话他们应该能互相听得懂说的是啥。

渡流云暗笑一声,并没有切换口音的意图,在这种地方说儒音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为了达到目的,难为一下这些淳朴的草原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对,没错,她不远千里跑来草原,还刻意选了个有盛会可以看的日子,以四处游历自己当做理由,为的就是给自己和如今正在鹫族做客,与人家做珍稀矿藏交易的刀无极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早就打听好了现在在鹫族出现的中原人只有刀无极和她,如果她以儒音出现,鹫族人想要听懂她说什么,就只能求助于这位天下封刀的钦定未来少主,如今尚是年轻有为大好青少年的刀无极。

好客的老者将她安排在了一个刚刚烧起的篝火旁边,喊过自家子侄,将架在火上的烤全牛细细地涂好调料,好生翻烤着,不要怠慢了这位俊美的小贵客。

先前派走的人拉着一名英武的青年匆匆忙忙地奔跑而来,见到他们,老者急忙迎了上去,咧开大嘴笑道:“刀兄弟,这位就是和你一样来自中原的客人,我们听不懂她的口音,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麻烦你了。”

这个时候的刀无极,面容还有些没有完全褪去的青涩,与她印象中的沉稳霸道有所不同,看上去英姿挺拔,浑然天成的一身正气,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个标准五好青年。

“罕老客气了,吾说过,有事知会吾一声便可,罕老这样,可是与吾太过见外。”刀无极呵呵一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都是爽朗,随后他看向渡流云。

不得不说,有一个绝美的好皮相就是占便宜,不管是不是现实,终究人们还是都习惯地对美好的人事物抱有第一好感度,在见到渡流云的第一眼,刀无极不由得眼前一亮。而这也是所有人在见到她时最直接的反应。

不管她时不时刻意而为,在儒门天下十六年的生涯,终究给了她最大的优势。温和儒雅,,一身正气,眼神灵动活泼,既谦逊有礼,又不失少年人的活泼。

“在下刀无极,忝为天下封刀少主,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如果不是知道刀无极以后都做了些什么,那就是妥妥标准的男神。身材高大,体型匀称,气质过人,相貌英俊,重点是,声音绝对低音炮男神音。渡流云压住心底的感慨,向刀无极微微一笑:“儒门天下渡流云,见过刀兄。想不到能在这片美丽的草原,见到同样来自中原的刀兄,当真是缘分。”

竟然是如今西武林名声鹊起的儒门少君渡流云,那位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的义女。刀无极来自西武林,自然很清楚渡流云的名字,与邪天御武一战已经过了两年多,固然醉饮黄龙佛剑分说枫岫主人君凤卿的名字出于保护的原因,被天都刻意隐了去,现在众人所知道的,便是如今天都之主罗喉,和只要人在天都便几乎与罗喉形影不离的渡流云。当然,她四处乱走的次数更多。这位儒门天下小公主不在天都待着,跑到大草原来看热闹,果然是如传闻所言,喜好四处走动啊。不过,能把男装穿到如此自然,也和她的性子有着不可或分的关系,别看她出身儒门天下,可是一点也没有儒门自带的高冷傲气。

刀无极只是从传闻中知晓渡流云,对她真正的样子绝不可能有机会了解,所以他对渡流云一本正经地飙儒音并没有半点怀疑,儒门天下出来的人,不说儒音那才奇怪。而亲眼看到本尊,只会增加他对此人的好奇。

“原来是儒门少君,倒是刀无极失礼了。”他微微一笑,在知道对方是一名女子的前提下,就算对方在邪天御武之战中留下的名声再响,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尔雅。

渡流云微微挑眉,对他的态度似是有些不悦:“怎么,刀兄对吾是女子之事有看法?”

“哈,若是别的女子对吾这样说,只怕是真的生气,但堂堂儒门少君,对吾怪罪的,只怕是吾过于客套吧。”刀无极当然听出了她的话意,眼见对方故作不悦地样子,不由爽朗大笑:“是吾过于拘泥常理,却忘记了儒门少君是非以常理而论之人,作为赔礼,吾自罚三碗便是。”

说罢,他迎着一头雾水听他二人交谈的鹫族族人的纳闷眼神,取过身边海碗,毫不犹豫连倒三碗,一饮而尽。

“哈,刀兄果然豪气,请。”她同样连干三碗,面不改色,气色如常,末了,向刀无极亮了亮涓滴不省的碗底,而后,二人相视大笑。

【三十七章:称兄道弟的计划开始·上】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样的行为如果出现在儒门弟子身上,应该是很怪异的,尤其是渡流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然而不知为何,她能把儒雅和豪爽很完美地结合起来,洒脱地甩去厚重的披风,一身珠玉镶嵌的华衣,坐在人群之中,毫无半点怪异,酒到碗干,最后抡起坛子和人干缸,越喝越清醒毫无醉意,生生喝翻了身边所有人。

夜,来的竟是那般迅快。

原来还有些残霞的西方,倏地抹黑了脸,隐去天际最後一道光芒,大地便又成了黑暗的世界。

人们彷佛寻求着火光的温暖,全都蠕蠕而动地靠了近来,在火光映现的光茫中,这里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大家的……

清晨。

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点点头来。

绿油油的牧草,还披着晶莹的露珠。

大地尚未从睡梦中转醒。

昨夜的火场,残留着一缕薄薄淡淡的灰尘,狂欢的人们仍旧沉睡,却未散去。

渡流云裹在不知何人给她盖上的毛毯里,慵懒舒适地扭扭身打个哈欠,眨眨仍然兀自沉睡的眼皮,不情愿地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半晌。

她像一只甫自蛹内要挣扎而出的扑了蛾子,奋力自毛毯里挤出一颗脑袋,然後伸长了脖子,四下扭望。

当她看不到第二只起早的鸟儿,索性又躺了回去,打算补个回笼觉时,谁知——“哎唷!”

渡流云双手抱头,揉着后脑勺,同时半撑着身子,侧过头去寻找那个发出惨叫,一手捂着脸的倒霉鬼。

于是,她对上了一双略带悲催的眼睛。

原来,昨夜刀无极和她正好头顶着头睡下,方才她重新躺下身时,恰将自己的后脑勺敲在刀无极的头上,并且是狠狠地敲到了他的鼻子,无怪乎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渡流云略带抱歉地看着他,一瞥眼,发现这间帐篷另一边睡着五六名醉的昏天黑地的人,但是和自己有很远的距离,她睡着的这半边,只有她和刀无极,刀无极还特地挡在了她的外围,避开了有人越界的危险,这种怕有人在睡着的时候占了她便宜的保护做法,有着正直三观的刀无极着实让她感慨,扯下裹在身上的毯子,她对刀无极尴尬地笑道:“刀兄,实在抱歉,吾当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刀无极嘿然道,“昨日少君酒量可是着实惊到了不少人,吾这头到现在还在痛着,看少君却是没有半点宿醉迹象,佩服佩服。”

这绝对不是他在恭维渡流云,而是他的脑袋的确到现在还在嗡嗡响着,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渡流云能把所有人喝趴下自己还一点事儿没有。

站起身来,系好披风,渡流云向刀无极伸出手拉他起来,笑着答了一句:“大概是吾天赋异禀,酒这个东西对吾毫无作用。”随后她取出一支玉瓶,倒给了他两颗师门秘制醒酒丸子,当初给罗睺他们解酒的就是这个,甭管喝了多少,脑袋多疼,吃下去立刻见效,拯救醉鬼的绝佳福音。

渡流云的手出现在刀无极面前时,他尴尬了那么一秒钟,然而见到渡流云并不在意的样子,他不由暗笑自己过于古板,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活的开朗。

蓦地——一阵号角呜呜吹响。

随之,歌舞乐曲之声再起,鹫族庆典第二天的节目,就此揭开序幕。

“少君既是来此地游览,舞会便是避不可少的项目,若是少君不弃嫌,吾愿做向导陪同少君一观。”

醒酒丸子果然是当即生效,刀无极只觉得脑袋里乱飞的星星全部不见,人变得神清气爽,不由有些惊奇,适逢号角声响,遂主动向渡流云邀请道。

搓了搓鼻梁,渡流云笑道:“刀兄若是不嫌麻烦,吾自然是双手赞成,毕竟这里能听懂吾之口音的人只有刀兄,鹫族人热情好客,吾亦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便只能给同为中原人的刀兄添麻烦了。不过吾有个小小的请求,望刀兄同意。”

被她笑的有些纳闷,再听到她的请求,刀无极楞了一下:“少君请讲。”

“就是这个称呼,刀兄称吾流云即可,少君二字未免过于客套,这样的做法,可是与鹫族此刻的盛会格格不入。”

“哈,这倒是吾之不是,如此,流云,请。”

刀无极轻笑一声,向渡流云做了个请的手势,换来对方豁然长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渡流云率先挑开帐篷幕帘,向外走去。

这位儒门少君的性子,当真值得结交啊。刀无极有趣地笑笑,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就是专门来草原堵他才特地做了好久的功课,由此看来,渡流云的计划第一步,很是成功。

轻笑一声,他双肩微动,就在他长衫衣摆拂动的刹那,人也逸了出去,追在渡流云身后,紧跟着投向人潮。

只见表演场中,此时正由一群穿着奔放,只在该遮盖的地方遮盖住的女孩们尽兴地舞着,飞扬的裙摆,欢快的舞姿,让渡流云不禁想起来了她曾经熟悉的草裙舞,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只在龙宿身边观赏过儒门正儿八经传统优美的舞蹈,哪里有机会重温如此奔放的眼福。

渡流云看得是颇有兴趣,刀无极却是对她的性子越发搞不懂,她是出身儒门天下的正经儒家弟子,还是个女孩子,却对这种穿着奔放舞姿劲热的舞蹈如此感兴趣,她在儒门天下究竟学了些啥啊。

一不小心暼见刀无极一脸懵地看着自己,渡流云眼珠一转哪里不知道他在纳闷什么,她嘿嘿笑着和他闲聊,本来嘛,没有人规定身为女孩子就不能欣赏美丽的事物,再说在儒门看多学多了传统的东西,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要不是她自己受不了这种打扮,跳舞手脚不分溜极其不协调怕丢人砸了儒门天下的面子,她都想下去瞎蹦一番。这还真是画风清奇的儒门小公主。

又全神贯注地欣赏了一会场子里的舞蹈,刀无极抬头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辰,他一拉渡流云的袖子:“流云,另一个场子里的赛马赌马要开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按照她的性子来推算,估计赛马赌马她会更有兴趣吧。

果然,听到这四个字,渡流云眼睛一亮:“好啊,刀兄请带路。”

比起看舞蹈,她更喜欢看赛马,如果能参与到里面更好,若是能把刀无极也拉下水,那就是最好的收获。

【第三十八章:和刀无极称兄道弟的开始·下】

赌马场比赛马场人更多,不论走到哪里,赌性都是人类最大的天性这句话确实没错。搓着下巴眨着眼看了看疯狂下注的人群,渡流云目光停留在刀无极身上两秒,眼里闪动着的是不怎么正经的飞扬神光:“刀兄,光看别人赌没什么意思,不如吾与刀兄亲自下场一试?”

刀无极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你要如何试?你我二人赛马赌输赢?”

“不不不,马术吾是肯定比不过鹫族的诸位勇士,还是不要在此丢人,但这个氛围着实令人热血沸腾,不若吾与刀兄比武一场,江湖人,以武论交才是畅快。”

“这……比武?”

他见渡流云说的眉飞色舞,不由苦笑,这姑娘是疯了吧,她到底哪里像儒门天下小公主,分明就是个出身儒门且变异了的武疯子,哪儿有女孩子没事儿就拉着人切磋武功的。

“对啊,怎么,刀兄认为吾武功不值一试?”渡流云甩掉披风,闪去外衫,露出窄袖修身短打劲装,三五下卸掉发冠环佩,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这一下,就算再眼瞎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女子:“如何,刀兄可愿一战?”

她本性即是如此,虽是欲刻意与刀无极结交,可这样的举动做出来,非但没有怪异感觉,反而格外自然。

“蹭啷”一声清响,未见她作势,云龙剑凭空出鞘,悬在她身旁,三尺青锋寒芒闪烁,映得她脸上流光溢彩。

从她闪掉外衫露出真容,便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再到她这一手放在寻常人眼中几乎神话的以气驭剑,更是引得喝彩不绝,听不懂她的话没关系,看她的笑容便知道她没有敌意,剑指刀无极大约是想要和对方比武,一时间噪声大作,四下欢呼不已。

被渡流云的豪情一激,再被气氛一衬,刀无极也不是爱避战之人,同样朗声一笑,传承自师门的荒豹雷刀亦是锵然出鞘:“好,吾便领教一番儒门少君绝学。”

人多好办事,从这两人约战消息被传出去到鹫族人帮他们清理出来一块赛场,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

两人对于自己成为他人下注的目标并不关心,实际上压刀无极胜的人更多一些,毕竟先入为主的印象,让鹫族人习惯地将身为男性的刀无极当做强者,而压渡流云的,大部分都是捧场,毕竟外行人看的是个热闹,真要他们去判断两个人谁功力更高一些,未免有些难为他们。

站在比武场中,渡流云环目一望,轻笑道:“吾现在只怕这地方小了些。”

“小心些便是,吾相信儒门少君的功夫。”刀无极扬眉笑道:“总不能因为这样,让这些热情的族民远离这里,失去一场精彩的比拼。”

“哈,吾该不该说一句,多谢刀兄的信任。”

看着周遭人声鼎沸的景象,渡流云微微一笑,身上剑气倏现,云龙剑出鞘在手,身后更是突兀出现数道形影交错的凝气之剑漂浮于空中,迸射万点寒芒,长揖为礼:“刀兄,请。”

刀无极手按在刀柄之上点头示意,他已渐渐有些了解渡流云的脾气,心知对方是追求公平交手之人,身形微闪,一式雷宇破空出手,刹时,一片席卷天地的刀影,已然斩向渡流云。

就在这片刀影锋芒乍现之际,渡流云右腕小幅轻扬,剑式轻灵中隐含凛然冷厉,于是无数剑影宛如流星,在带来的破空轻响声中,万化千影出手,追着刀锋并袭向刀无极。

面对渡流云凌锐的来势,刀无极脚下不动,上身微微左右闪晃,荒豹雷刀宛若欲拨云见天一般,舞起满空刀影,带着呼啸轰隆的狂雷之势迎卷而去,强猛劲力回荡中,渡流云攻势已被化解,漫天剑影亦悉数落空。

外行看的是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若是单从刀光剑影的气势中来判断,大约是刀无极占据了上风的,然而只有两人清楚,这不过是第一招试探而已,看似刀剑相向谁也没有碰到谁,却比起大开大合的刀剑相撞更为难上几分。

清啸一声,渡流云身形猝弹入空,金白交错的龙形剑影瞬间出现在刀无极头顶,她手腕瞬息连点,无数剑影排成一轮浩日般的辉光,恰似流星陨雨,猛地坠落下来。

与此同时,宛如缀有星芒的刀尖,在刀无极手腕轻旋之际,擦着地面,由右向左划个半圆,直竖在他胸前半寸之处,他双眸如星,凝视着尾芳吞吐跳跃的刀尖,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一声清悦龙吟,他陡然发动刀势,刹那间,青芒暴涨骤进,冷电穿闪如蛇,空气终究经不住利刃的切割,发出破碎的呜咽。

顿时,天地间充斥着千万道刺目寒光,映照着耀目的日光,炫人眼眸。

渡流云纵声长笑,一声来得好,人再度冲天而起,每一道剑影,尽数碰向刀芒,却又不与对方碰实,俱是一沾即走。

便在这突来倏去的瞬息之间,无数掌影宛似流星飞雨,咻然蓬射,锐啸如泣,自天际斗然罩落,目标即是地面上的刀无极。

这一阵如芒剑雨,终于逼的刀无极无法再稳立于地面,他亦是一声长啸,刀影再变,森冷酷杀的刀影,彷佛触手可及的实体,带起噼啪爆响的电闪雷鸣,一道道蛇电,自地上诡异而起。

随后,刀影倏地收拢汇聚,就好像无数的神魂鬼魄,受到召唤,突然有了依靠,急然自四面八方赶向归处。回归的冷电精芒,宛若有灵,在刀无极身旁四周旋环飞绕,霍霍的刀光,由疏渐密,越滚越急,终於化作一股白亮的光柱,将他裹护其中。

倏地,刀势再转,时而幻做闹海游龙,翻腾滚跃,蹿捣江河;时而飞掠如振翼怒鹰,持风狂啸,袭卷苍穹。刀身之上所映现的青芒,忽左忽右,时上时下,快如风驰电掣,纵横交穿於天地四野,八荒九垓。在如此浩然激烈的刀势之下,宛若天欲倾,地将裂,群星俱陨,明月崩碎!

渡流云身形倏轻,人如飘萍,随着刀无极的刀风起伏飘荡,并在每一次沉浮之间,似是都能向对方迫近一小步。就像一般在狂涛骇浪疾电狂雷中悍然无畏的分波破浪,穿越前进。

这二人过招看似惊险,但既是旨在切磋,自然都未出杀招,动手之际,完全着重于出招换式之间。对于置劲的掌握与运用,分寸捏拿得宜,绝不以伤到对方为目的。

就在刀无极刀势暴烈猛攻之时,渡流云身影一晃,人再度冲入高空,直到刀无极所发劲力消逝,她才凌空一声悦啸道:“一荡山河·满江红!”

眼看她还在二十丈外的空中,只这一式出口的时间,她宛如化千里为一栗般,飞身一闪,即已抵临刀无极面前,剑影再挑,毫不稍停。

刀无极不敢怠慢,沉喝一声,刀锋骤然攒闪:“皇霸·千秋!”

这一次,金铁交戈之声终于宛若正月花炮延绵不绝爆出噼啪连响。于是,四周乍现狂风骤雨般急厉的劲力,轰然急涌翻荡,漫天的刀光剑影交织飞曳。

于是,这一场两人具是以快制快,形如轻烟,纵掠如风,刀剑似电,劲力四散迸溅。

漫天铺地的劲流,呼轰激涌,他们二人在紧密与快速的闪移之中,身形仿佛变成了的有形的无质,难以捉摸的一缕迷霞,随着出手,旋舞织掠,紧悍迅捷。

只见刀剑之影向四面八方排涌飞荡,一串缀着一串,一溜接着一溜,一阵紧似一阵,一波强过一波无形的罡劲,随着二人挥剑出刀,如浪澎湃、如潮激涌,一阵阵、一波波,冲溢四方,逐渐罩于四周的空间。

漫天狂风随着劲流冲审,刮向四周围观之人。

望着空地上飞掠如烟的二条人形,原本鼎沸的围观人群早已噤声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目眩神迷的惊蹑于二人技艺之神奇与高强同时,被劲风逼迫的一步步向外散去,可又不愿意错过这场从未见识过的比拼,和这二人比起来,什么跳舞,什么赛马,什么赌马,全都弱爆了好吗。

这时,这一场切磋似已经行至即将收尾,渡流云极致,一声清朗宏亮的长啸,配合着缥缈的身形有如乘着气流入云的蛟龙,扶摇直升。

“紫龙·卷怒涛!”

就在她啸声出口之际,刀无极亦是啸声犹如龙吟,身形诡异飞旋,挥臂旋刀,抛起圆弧,蓦翻暴起:“神雷·擎天斩!”

腾升入空的渡流云,就在神雷擎天斩自刀无极手中施展而出的同时,身形豁然飞旋,人影似龙似剑,融合为一,向着刀无极反扑而来。

登时——

空中似出现无数剑影刀山,看似缓慢,却又倏闪即到地对撞而来。

登时——两股浩大的动力相互碰撞缠效,风声尖啸,狂飙滚落,气流汹涌,飞沙走石!

“轰隆”巨响!

只见云流风号,飘雪溅溢,万象混沌,地面土块粉碎飞散,流星尘霜似的溅射观战众人!

刹时,周遭一片惊呼,明明已经躲的很远很远,被激射的土块打在身上依然很是疼痛。

灰飞消散,草叶冉冉飘落。渡流云和刀无极缓缓现出身形。

两人站的笔直,周遭万籁俱寂。

短短三息之间,刀无极左侧披散长发倏然断落几缕,飘飘荡荡,落于地面,面颊始现一道血痕,随后轻“嗤”之声连响数声,他的衣衫上开裂数道破口。

一声轻咳,渡流云单膝半跪,以剑拄地,唇角朱红乍现,地面染上几点鲜艳。她的自愈能力是建立在时间的基础上,若是当场受伤过重或是内息消耗过巨,并不会立刻痊愈。是以这一场切磋,自然以几乎毫发无伤的刀无极胜。

“流云,你……没事吧?”刀无极出现在她身前,将她扶了起来。

“哈,输了就是输了,会有什么事儿。”

这位倒是洒脱,随随便便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笑得满开心:“和刀兄这一场打过瘾了,就是最大的收获。”

“呵,吾是真的服了,等等,你的口音……?”

头一句刀无极没有反应过来,第二句才发觉,她竟然不再用儒音。

借着刀无极扶着她的势头站好,渡流云笑的爽快:“没什么好奇怪的,先前与刀兄算是初次相识,虽说我还有怪过刀兄对我生疏之感,其实我也是有所保留,面对不熟悉的人,自然会以儒门中人的身份来结交,不过这场切磋打的痛快,我决定要以我渡流云的个人身份与刀兄结交,刀兄不会介意怪罪吧。”

“哈,有趣,流云啊,你当真有趣。”刀无极哭笑不得地瞪着她半晌,终于忍不住纵声长笑。她是拿儒音当做区分陌生人和好朋友的分界点吗,难怪他之前觉得哪里别扭,原来如此。不过想到对方女子身份,对他抱有生疏感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怪罪的。打完了这一场了,彻底去了隔阂,这的确是最大的收获啊。

【第三十九章:这是一个草率的标题】

能和刀无极打成这样仅仅是些微地落于下风,对这个结果渡流云已经相当满意,虽说只是切磋,然而交手之间她已经能分辨出她和刀无极之间的差距,结合到自己这个逆天一样的习武时间,看来离她成为高手的路并不遥远,毕竟她在天都可是有罗喉这么大好的陪练。

“你已经不要紧了么。”

刀无极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刚想挑开帐篷帘子,正巧遇上渡流云挑帘外出,不由一愣。他很清楚当时自己给渡流云留下的伤势,看上去没有太严重,实际上内腑应该是震伤不轻,然而她这就没事了?看面色简直不要太红润正常。

“哈,刀兄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就算我们现在再去打一场都没有问题。”满脸都是嫌弃地瞅着刀无极手里端着的散发着再正常不过汤药味的大碗,渡流云嘿嘿一笑:“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喝药,大概因为这个,所以好起来比别人都要快点儿。”

听你鬼扯。刀无极满脸地不相信,然而看她活蹦乱跳的样,跟前一天内息不稳完全判若两人,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好的快:“哈,那看来你不用受这碗药汤摧残了。”

“快拿走快拿走,比起喝这种东西,我宁可天天喝白水。”

她轰蚊子似的用扇子扇着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刀兄你的事都办完了吗?先前你所说过的,来鹫族购买珍奇矿材。”毕竟昨天和她打那一场,一天算是废了。

一边引着她往热闹的场地里走,刀无极毫无戒心地道:“已经完全办完了,其实第一天被长老叫来陪你时就已经和他们谈妥,所以剩下的时间对吾来说也是休息。”

“那就好,今天鹫族有什么活动?”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她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浓郁的香味,比第一天来的时候闻到的更浓。

今天的庆典活动就是吃,比吃,比谁吃得多。听到刀无极的解说,渡流云满头冷汗地表示,她看看就行了,打死不参与。

“啊,一想到我们在这里吃吃喝喝如此开心罗喉却在天都面对一群二货天天吃灰我就觉得人生真美好。”

摊平了身子躺在草地铺好的毯子上伸了个懒腰,头顶看着的是满天星钻,鼻子里闻着的是各种烤肉的香味,渡流云眨眨眼,突然不怎么厚道地笑了出来。

刀无极听得三道黑线顺着额头滑下,喂你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吗,要知道你可是传闻中天都之主的女人诶。虽说在见识到了她的为人性子后对于这个传言他表示,说渡流云和罗喉交情匪浅关系密切他信,但罗喉的女人这五个字……你们确定不会换来她的暴打,而且是打死都不嫌多那种?他万分相信这个几率很高。

说到罗喉,刀无极便想到了邪天御武,他当然清楚邪天御武的来历,然而当初西武林之乱时,天下封刀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处在西武林外围的组织。直到这一两年才逐渐扩大,慢慢地有了声望

能斩杀了邪天御武,绝不是简单易于之人,这点从渡流云身上就可以推断出来,如果渡流云真的只是空有名头的儒门少君,也觉不可能和罗喉成为至交。

“嘛,也没什么好说的,罗喉战死了几个兄弟,我又请来了师门长辈,代价是打废了他们的功体,三五年内都不用想着恢复到巅峰时期,战斗结束了就跑去归隐,如今过了两年多,大概休养的还算可以。”

她才不要现在就说出来醉饮黄龙的名字,慢慢来嘛,万一这会儿点炸了刀无极怒火,前功尽弃一切白玩。

师门长辈,那应该是儒门中人。想起她的身份,这点不难理解,然而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邪天御武本体那么大,西武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把火烧掉啦。”

渡流云说的异常轻松,仿佛烧了的就是一根柴火棍,儒门天下的财大气粗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不过是一只奇怪异兽修炼成人形,死掉了自然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她总不能告诉刀无极,她把整只邪天御武都搬运给了她的好义父龙宿,这不是给儒门天下招事儿吗哈哈哈哈哈。

沉默。刀无极表示真不想和这个脑子有坑的儒门小公举多说半个字并发射无数把小砍刀,有钱很了不起吗,儒门天下真的是穷的只剩下钱了是吧,这么大一只邪天御武说烧就烧了,就不看看哪里可以利用一下的吗?可他偏偏挑不出半点毛病,人家家大业大啥都不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邪天御武这样的上古洪荒猛兽。然而现在打死他也想不到这次他是真的被渡流云骗了个通透。

“说起来,刀兄要不要找个机会来天都做客?这次草原之行结束后我要先回一趟天都,休息个几天,再继续游历,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来天都,我把罗喉介绍给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比武切磋?”

她一边欣赏着夜空美景,一边丢给刀无极一个小玉瓶,整日喝鹫族的烈酒,铁胃也受不了,喝不醉是一回事儿,喝的要疯又是另一回事儿。

清香绵软的果汁一入喉咙,刀无极便立刻感到这一整天喝的酒淤积在身体里的酒气尽数被解,听得她所言不由有些意动,倒不是对去天都有兴趣,而是对游历感兴趣:“哦?你还要继续外出游历?”

“是啊,如何,莫非刀兄想要约好下次同行?”渡流云翻身而起,对刀无极认真发出邀请。

你就这么草率对一名男子发出邀约?刀无极很想吐槽她这种行为,但又莫名其妙地不想拒绝,从来没有体验过被人信任的感觉,他有点分不清楚渡流云是真没把他当成男的,还是天生心大到过头,看着她眼底的真诚,他有点犹豫。不可否认,所谓的友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一直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如今出现这么一个居然愿意无条件相信他的人,这让他的感觉异常怪异。

大约是渡流云的出身和生平所交往之人导致刀无极完全不会想到她的内心隐藏着的心思,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凭着本心和刀无极接触,虽说在她所知道的未来,罗喉死在天下封刀两次,一次是死于刀无后,一次是死于刀无极,可原本应该被刀无后算计着成为斩杀罗喉主力的醉饮黄龙现在已经和罗喉成为朋友,那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未来很有可能把刀无极拉回醉饮黄龙身边,说到底这五兄弟之间的各种悲情,全部都源于上天界不合理的规定,和对真正血脉传承强者的忌惮。

作为思维跳跃脑洞神奇画风与众不同的二一三大好青年,渡流云不管任何世俗看法,她只坚持自己看到的东西和坚定自己执着的立场,其他人的想法对她来说还不如一个屁简单。

思索了一下似乎未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运回这一批矿材,大概他又要回归每天练武的生涯,如果渡流云不介意,他倒是很有兴趣四处走走。自从他重生自苦境,被刀无后自幼小时便捡了回去,还真没有过花时间游历的时候,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练刀,至于那个倒霉的前世,不想也罢。

“罗喉不会介意么。”这个问题比较重要,渡流云仿佛被打上了罗喉的标签一样,那位居于天都深处的天都之主,不会在意和他关系密切的女子与其他男人游历江湖?

刀小红你是疯了嘛。

渡流云没好气地对天翻了个白眼,她是真的有点恼火了,至于恼火里带不带:“我去哪儿还用不着他批准,你们是不是都搞错了些什么,天都那几个傻子就算了,一个个缺脑少智的让人没法和他们计较,为什么连刚认识了几天的你都要这么问我,我和罗喉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种炸毛的样子信你才是傻子。刀无极好笑地摇摇头,这简直就是最直接的最明了的答案,大概是这姑娘现在还搞不明白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这才导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偏偏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正视。不过既然她自己不在意,罗喉大约也是不在意,他也没有必要多做庸人自扰之举,先前不愿意四处走动,一来是勤于练武,二来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结伴同游,如果是这位,大约一路之上不会无聊了。

很好,只要能摸清楚刀无极当年到底都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再偷偷摸摸把这些不满统统小道消息给醉饮黄龙,相信那位从头到尾一直哈哈哈的大哥,一定会用最真诚的心意来打动这位傲娇的不要不要的二弟,造成御天五龙悲剧的最大原因就是上天界那堆老不死的秃尾巴龙,按照醉饮黄龙恨不得太子之位都给刀无极的心意来看,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家二弟抱有看不起的态度啊,人言可畏什么的,从来都是最大的杀器。

【第一章:酒后说漏半拉真言】

很好,这次没有酒气,没有乱七八糟的状况,甚至这群傻子居然还懂事儿的知道大开中门迎接她,不枉费她临行以前狠狠地下手收拾了他们一顿,果然自家娃不听话就得用揍的。

从渡流云一回来,整个天都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少了她的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沉重的色彩,而直到她回来,这份沉重立刻被轻松所替代。能以一个人的能力来影响到天都上下所有人,她那破坏神一般的影响力堪称一绝,其实就是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着浓郁的二一三青年欢乐多的气质……

比如现在。

天都肃穆冰冷的大厅里,生生被她搞成了一片热闹的气氛,十几桌酒席愣是开在这里,上到罗喉,下到打杂扫地的小厮,全部被她按在这里,美其名曰,放假同乐。

她的脑子还没从热闹的草原回过魂儿来,再加上自己只要一离开天都,这里就变得死气沉沉肃杀一片的样子着实让她无语,是说这也过去几年了,明明同样都是宅,怎么现在罗喉就宅不回来了呢。以前只是简单地不爱说话,现在是变成了阴森宅。两三天不说一个字已经成为常态,就更不用说根本没再见到他笑过。

换成是他们敢这么做,只怕早就被罗喉打了出去。身为罗喉的护卫,冷吹血和高阳异徒那是死也不敢在天都这么搞事,毕竟他们的身份只是手下,而渡流云却是生死之交。所以他们也只能默默地看着罗喉一天比一天阴沉而什么都做不了。说起来外界传闻罗喉自从斩杀邪天御武后,变得冷酷,高傲,不近人情,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总之,一切君主应有的负面标签,他全都被贴了上去,至于当初斩杀邪天御武的举动,也逐渐地走向为名为利这四个字。关于这些流言,罗喉不在乎,渡流云一心扑在如何解决罗喉和刀无极之间的宿命,天下封刀和天都之间的未来,完全接收不到这种信号。而天都上下也不想让她被这种事儿困扰,基本上,这位儒门天下的小公举,在天都同样是被当做稀有品种来保护。毕竟能让罗喉展颜的,到目前为止,只剩下了这一位。

成功地灌趴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倒霉鬼,渡流云一点也不觉得她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明明禁止罗喉借酒浇愁来着,结果她才回天都就整倒了上上下下几乎无一幸免。心情不同嘛,一种是浇愁,一种是开心,哪里有可比性。

“好啦,留他们在这睡,我们回去休息。”

说是越喝越精神,那也得分什么情况,如果她刻意想要去灌谁,那绝对是怎么都不会懵,如果是和自己人一起,那就指不定喝成什么样,比如现在。

她脚下晃晃悠悠地有些站不稳,眼前冒着金星,一只手勾着罗喉的胳膊往外扯。她得趁着自己还没倒,赶紧离开这,不然万一被人看到她也有喝多的时候,未免太丢人。

“……”你方才灌我的那个劲上哪儿去了?罗喉默默地吐槽,他从头到尾两碗都没喝完,毕竟敢灌他的人只有渡流云,然而这货从想要灌他时就已经喝多,压根没看到他只是做了个样子,酒没怎么少。

也不知道是玩成个什么样能让她高兴到这样,一回来就带起来了天都的气氛,习惯果然是一种可怕的存在,现在天都上下基本谁也不敢想象哪天渡流云彻底离开会变成何等光景,反正按照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日子一天一天过,想那么多有个毛用。

怕她撞到门框或是柱子上,罗喉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让她搂着自己脖子好好趴着,结果这一下算是按了这个喝多了就话多的话唠开关。

“难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嘛,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喜欢那个大萝卜呢。”

“鬼知道这个是不是喜欢啊,天天看着不嫌烦,一阵子不见也不会想,这算什么啊,习惯成自然了吗。”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萝卜,谁会四处乱跑啊,回义父身边不好吗,这堆黑乎乎的破墙,好想把它们都漆成白色再按满珍珠夜明珠啊!闪闪发亮的多有爱。”

“要是告诉义父我喜欢萝卜,他一定会怒气冲冲杀过来和萝卜相杀哈哈哈哈哈,说不定唯恐天下不乱的剑子叔叔也会跟着来凑热闹。”

“嘿嘿,你是谁啊,怎么长得和萝卜好像啊。”

她撑着罗喉的肩膀直起身子,看着罗喉的脸,嘿嘿笑道,“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偷偷叫他黄金大萝卜啊嘿嘿嘿嘿。”

喝多了吗你这是……罗喉被她捏住脸颊,面部表情虽然缺失但内心真实想路过一下温泉把她丢下去泡醒,然而想到这个做法有点太不厚道,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说她喜欢……他?

脚步有点发僵,罗喉很有种耳朵出错了的感觉,虽说天都的人都在传这个小道消息传到人尽皆知,然而这和她自己说出来是两种概念。

“你说,如果我告诉罗喉我喜欢他,他会不会说我是神经病啊哈哈哈哈。”

“想想也是,我怎么可能和罗喉站在一起啊哈哈哈哈,十年加十九年,有什么用啊……”

这种根本不能成立的理由对她来说,完全无法对罗喉讲出来,就是对面这个家伙长得太像那个萝卜了……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货眼睛根本就是对不上焦距,看都不知道在看哪里,从原本背口袋的方式变成了公主抱,抱着她回了寝室,罗喉想把她放下,结果却发现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把手臂手掌手指和他的头发绕了个缠缠绵绵不分离转出来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好造型,想把头发抽回来,却被抓的死死的,掰都掰不开。

很好,你真是给吾找了个天大的麻烦啊。

罗喉无奈地抱着屋子的主人靠坐在她的床上,等着她自己醒过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一整晚。

她云山雾罩地说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叨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罗喉怎么能喜欢上罗喉,就是莫名其妙各种让人听不懂的话,说完了开始唱,唱完了又笑了一个时辰,还不算期间莫名其妙地一言不发光哭不出声,最后大概是终于把酒劲儿过去,安静地睡了。

这一觉睡的简直不要太安稳,安稳到醒来的时候头晕脑胀眼前全是大大小小星星在飞。

罗喉是被渡流云拽醒的。她醒之前挥手动了一下,牵动了头发。而罗喉一醒,渡流云自然也醒了。

满眼蚊香圈地发呆了半晌,她看到了维持着靠坐姿势不动的罗喉,又看了看被她当成枕头的罗喉,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这是枕着罗喉的腿睡了一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混乱的脑袋里依稀记得她睡着之前好像干了些很丧病的事说了一堆丧病的话,但为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昨晚你喝多了,吾把你送回来,但是你抓着吾的头发不放手,吾无法离开。”罗喉说的平淡,看她的意思应该是昨天直接喝断了片儿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为好。

“那你就这么坐着被我当了一晚上垫子?”渡流云目瞪口呆地坐了起来,仿佛看神一样看着罗喉。

“不然呢,要吾如何?”罗喉本想抬手,结果发现手是麻的,索性放弃。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渡流云促狭地性子又起,伸出手指去戳他麻掉的胳膊:“哈,你说的很有道理,让我无法反驳啊,不过……这只手,和这腿,已经不能动了吧。”

罗喉眉头一皱,复而一挑,用未曾麻掉的手抓住她的手指:“嗯?流云,你再这样下去,吾不敢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

“……卧槽,你是谁?”

渡流云被他看的心底一惊,面上发烧,忙不迭跳下床去,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逃的远远地:“我觉得,你保持面瘫死宅挺好的,别给我突然爆发什么惊人之语,人吓人吓死人,吾辈年少胆小,经不起你这个老年死宅的吓,再见,免送!”

吓死你家儒门爹,她就依稀记得自己喝多了,难道这只黄金大萝卜也喝多了?她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罗喉人正心正三观直,一夜过去自己衣衫完整两人什么都没发生,义父啊,这只萝卜为啥变得好可怕,她想回儒门天下求如山的父爱来关怀啊(┳_┳)

【第二章:老宅男的愤怒】

这几天甭管渡流云怎么旁敲侧击想套出来罗喉的话,打听出来那天她到底说了啥,罗喉就是不上当,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这让她越发确认了她一定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别的她不怕,她最怕的就是说出来她是个穿越者的身份,这和罗喉嘴严不严没关系,重点是她如果说出来,没法面对他们啊,这秘密是她准备一辈子藏在心里的。麻麻批不行,以后必须戒酒。

又套了几天的话,她判定应该没说出去,因为她有绕过罗喉的话,对方对穿越这个东西明确地表示不明白。那她说了啥?真是要命,断片儿要不得啊!!

而且罗喉对她的态度好像有哪里也不太对劲,总之……怎么都觉得好奇怪。然而这话还没法问别人,神啊来个雷劈一劈她吧!

说来刀小红那个家伙是不是忘了点啥,说好的一起出去浪荡江湖呢?他挂在天下封刀了嘛?

作为一个死宅,罗喉觉得每天待在天都最深处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作为十全十美屁股长钉子的阳光好青年渡流云却是根本受不了,她是宅,但宅上十天半个月就是极限,刀无极也不来找她,这阵子天都上下众将被她揍的够呛——没办法,憋疯了只能拿着几个倒霉鬼开练,倒不是他们故意让着她,而是确实打不过……

“大姐头,求你了,饶了我们吧,人肉沙包不好当啊……”

练武场上躺了一地,哀鸿遍野惨状无法直视,各个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身上挂彩,就算渡流云手上的药物能让他们好的极其快速,也不代表他们没有痛觉啊,是说这么揍下去,他们要废啦。

看在他们被揍的实在太惨,渡流云尴尬地搓搓鼻子,好嘛,她以后不拿他们几个练就是了。

“呵,既然不够尽兴,吾陪你便是。”

“算了,打沙包和当沙包被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还没蠢到自虐。”

渡流云瞪了他一眼,她脑子又不是坏掉了,她和罗喉对练,十次有十次是输,毫无一次能赢。指点武功和切磋这两种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哈,以你悟性,再过些年,只怕成就当在吾之上啊。”

罗喉淡笑,一扬手,计都刀出现在她手中:“吾让你二十招。”

“去死!”

渡流云额头爆起十字路口,让二十招,这也太看不起她了:“交换三招,三招之内,迫你后退,做不到,随你处置。”

人影一闪,渡流云背后云龙剑倏然入手,一片展成弧伞形的剑雨暴洒而出,带着满空的晶亮耀目光点,兜头盖向罗喉。

罗喉不动不避,单掌提于胸前,画出半圆,一道无形气浪封与身前,剑雨抛洒,尽数撞在气浪之上,激荡起震耳欲聋鸣响,使得围观众人不由掩耳后退,却又不愿错过这一场精彩好戏,纷纷找寻掩体躲避观看。

壳子真厚。

渡流云嘴角微微抽搐,这种状况出现的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是失败告终,这货就是个水泥墙,打不动啊。

“第一招。”

罗喉淡然道,随后,他一掌封出,刹时狂劲的掌风宛如来自湾口的风涛,冽洌呼啸,沉猛雄浑尚且带着奇大的回旋之力,狂飓般刮向渡流云。

和她切磋,罗喉几乎是不留手的,算好她的承受能力,在她能承接的最大范围之内,耗尽她的真气。不然反而会招来她的怒火。

渡流云面色不变,左右连闪,在罗喉掌风接近自己瞬间,肩膀轻轻一晃,闪至罗喉身后,人腾空而起,长剑再扬,呼啸的剑风自上而下卷向罗喉。

罗喉右掌直竖如刀,倏推即回,一道掌刀之风顿时轰然抛来四周风泣如啸,劲风或似天河倒流,或似五岳崩颓,威力展现,呼轰澎湃。

渡流云却似一抹飘忽的幽影,在罗喉浑然的掌风洪流之中,摆荡穿越,步步挺进,直逼而来,云龙剑龙吟声响,带起一抹灿灿金虹,在一声裂帛似的刺目巨响中,切裂空气,向着胸前刺来。

这种打法,估计也只有罗喉能承接的了。

围观的人全都一头冷汗,他们只知道渡流云和罗喉切磋的时候向来玩真的,但从来没想过玩的这么真,固然这位是出全力,罗喉也不减少半分自身武功。难怪每次渡流云拿他们当沙包练都喊不过瘾。

“万代山河·满江红!”

渡流云一声清啸,闪耀着电芒的云龙剑,突然凌空暴旋而飞,就像是一个巨大无匹晶莹耀动的光球在急速滚动中形成。他便是这个光球的中心。

滚动中的光球,时时可见溜溜窜射的星焰芒流,四射伸缩,幻眩着使人为之目夺魂迷的明亮光辉。

就像一颗飞自太虚的彗星,带着无比凌厉猛烈和冷酷犀利的威势,回转纵横自罗喉所打出的掌风之中。

盘旋的光球,飞升数丈,突然像吸收了太阳的光源一般,在剎那间光芒大盛,强光照耀着大地,太阳在这一瞬间,彷佛也为之黯淡了。

“计都·破日斩!”

计都刀芒乍现,罗喉略一偏身,仅止于如此细微的角度,手中刀芒宛似银瀑倒泻,天河决堤股浩滔滔挥洒而出,刹时,漫天刀芒遮蔽了人眼,呼涌回荡,汇然冲击向渡流云。

渡流云不躲不闪,脚下行云流水般的旋走飘移,云龙宝剑在计都刀横扫之际,剑芒大盛,有如久蛰复苏的电光雷龙,张牙探爪的纵横飞掠,裹挟着狂风骤雨般的冲击,带着庞然之力撞向罗喉。

于是,一片雷光铺地掠卷,与金色的苍穹刀芒逐渐汇聚在一起。

无数晶莹明确的皓然圆月,突兀的自这片雷光之中跃升而起,明月冲破了弯幕!

弧光有如砸碎的水晶琉璃,迸然四溅。

尘土散尽,罗喉脚下后退半步,计都刀向后错位,他手握着距离刀刃最近刀柄之处,平淡的脸上无法保持冷静,一双冷眸尽是惊愕,额头真实滑落冷汗,他语声微怒:“流云,你疯了不成?”

“怎么,我只说要你后退,又没说用什么方法,这方法惊不惊喜,讶不讶异?”

渡流云嘿嘿一笑,弹了弹距离自己胸前不过半寸距离的计都刀,发出铮然轻响。

你这方式真是清新脱俗。

围观的天都众将大约能够明白罗喉现在想要把某人吊起来打的心情,纷纷打着哈哈远离暴风骤雨的中心,该干啥去干啥,做鸟兽四散。这姑娘玩命的本事,他们比不上,也不敢比啊。

她干了啥?她啥也没干,就是面对罗喉的攻势,一点也不闪躲,直接往计都刀上撞,她就吃准了罗喉不会对她下死手,肯定会后退撤招收手。

“下次再敢如此玩命,吾亲自废了你的武功。”一把抓住渡流云的手腕,罗喉一字一顿地道,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肃厉冷酷:“这种玩笑,开不得。”

“你……在害怕?”渡流云对他语气中的怒意自动无视,反而感到了罗喉抓住她的手微微发抖。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罗喉被她反盯的有些尴尬,松开握住她的手,打眼看去,渡流云原本白皙的手腕,被他抓出了五道红痕。

“哎呀,害羞的宅男真是千年罕见。”渡流云搓搓生疼的手腕,反而扑到对方怀中,伸手捏住罗喉脸颊:“别动,让我看看你是真罗喉还是假罗喉。”哄这个炸毛的宅男不要太容易啊,玩命怎么了,又不是对他没把握,不过是吓到他罢了,她相信罗喉心理承受能力不会那么差啦。

【第三章:书山有路‘勤’为径】

要说这两个人暧昧吧,确实关系密切,可说他俩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吧,偏偏还没有,就寝室而言,一个在一层,一个在二层,一个在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光是用走的都得走个好长时间,最多的亲密接触也就是个抱抱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天都上下一致表示,他们实在是不懂自家老大的想法,然而这两人却对此乐而不疲,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流云,有你的书信。”

冷吹血在练功场上找到了已经无聊到咬剑柄磨牙的渡流云,放下书信掉头就跑,这位一旦无聊性子上来,那可是逮着谁就切磋谁,万一被抓住,哭都没地方哭。

莫名其妙地眼皮一跳,渡流云直觉这没好事儿,然后,她在看到这画风极为熟悉的信皮儿后,找到了右眼皮跳的来源。

这信封是织锦的,上面嵌满了闪瞎双眼的珍珠和紫红色的宝石,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龙字,妈呦,义父来信。

她有点心虚地拆开了信封,不由得想到了似乎有两年多没回去见过龙宿,只是间歇性抽风地发书信过去,然而不知道义父大人是愤怒过了头还是太忙,根本没有回音,这次冷不丁发了封如此华丽的信过来,是要准备收拾她了么。

“夭——寿——啊!”

看完了书信,练功场上爆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渡流云扬天长啸一脸悲愤,什么鬼!义父你在玩我是吗?你是看我太闲了是吧,一定是这样对吧!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拥有幼小心灵经不起大力摧残的我啊!你让我在天都无聊发霉长毛闲死不好吗!为什么要把我往火坑里送?我不想去学海无涯啊!!还十年起步?义父大人,你疯了吗?我在你身边都只学了十六年啊!你要干啥啊?至于这么整我吗?随着信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学海无涯的入学证明??要命啊!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例行来练功场捞人的罗喉,在看到一脸懵逼看着书信嗷嗷发疯的渡流云时,很是淡定地抽走了她手里的信,略略地看了一番,险些笑了出来,对龙宿的决定,他只想说……干得漂亮。

学海无涯怎么了,听渡流云说过,疏楼龙宿便是出身于学海无涯,能培养出儒门龙首这样的人物,其实力可见一斑。

“既然龙首有意让你去学海无涯进学,你去便是,为何如此抗拒。”

在天都待着等于荒废时间,人嘛,总是要在不断地学习中前行,难道她真的要和他一起困守天都一辈子不成。

“你不懂啦,学海无涯这种组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古板老头集中营,闷也要被闷死了”

前世她最讨厌的就是学习,儒门天下的学习那是因为龙宿亲自传授,有龙宿的盛世美颜支持,怎么都好说,但是学海无涯……妈妈呀,她跑路来得及不?

“哈,吾以为,儒门天下出身的你,在学海无涯当是如鱼得水啊。”

换个地方好过她在天都无聊,他这几个手下被她收拾的,作为老大他都觉得于心不忍,好好的跳脱性子被困在天都,能待这么久已是不易,他不能因为君凤卿要求她的一个承诺,困住她一生。

他早就知道是君凤卿拜托她留在天都,虽说他也知道,她本意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然而真的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吗?别说是她,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天都是否能在西武林伫立一世,对寿算不知如何计算的他们来说,十几二十年只是弹指一瞬,以她天赋,只怕在学海待不了多久,只怕就没有人能够再教她。既是如此,他在天都等她又有何不可。

“我宁可当一条被淹死的鱼啊。”渡流云悲愤地道,为什么连这只大萝卜都要她遵照龙宿的话去学海无涯进修啊。嗯,她也不敢当真违背龙宿的意思就是了……这位好义父肯定都已经安排好了才给她发的书信,她只需要照着做,不需要有别的意见。

好嘛,她去就是了,仔细想想,现在又不是那个倒霉悲催的时代,也许学海无涯真的能有什么有趣味的事发生呢。不过想到和醉饮黄龙的约定,和刀无极的约定,她真的很想仰天长叹,义父大人,您真的是打乱了我各种计划啊~~又要发飞书抱歉了。

有空间戒指万事足,她什么行李都不用带,洗刷干净单人匹马上路即可。然而,这条漫漫求学路,她总觉得自己能把学海无涯搞的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这里是学海无涯悲催苦逼求学路的分割线================

学海无涯,书香满院,落英缤纷的小院内,有一处池塘,映照着日光,使得湖畔波光粼粼,晶莹一片,池塘边,两道身影,正盘膝对坐,着眼于眼前棋盘。

“算算时间,疏楼龙宿的义女应该快要到了。”白发素袍,面目刚毅俊朗,一身风采耀人,让人见过一面便无法忘记,具有特殊温和气质地文雅男子,正是学海之主,又被人称为太学主的点风缺。

他面对的人正是如今学海无涯的教统,一身白衣儒服,俊逸风雅的弦知音。

“哈,提起疏楼龙宿之名,你的语气中有些无法形容的无奈啊。”弦知音手中棋子落定,语声轻柔优雅,略带调侃。

“是啊,提起他,难道你不头痛?当初……”

“休提,休提,该你行棋了。”弦知音打断点风缺的话,儒雅的脸上带起一丝尴尬,“吾倒是想知道,是何等聪慧灵秀的女子,能让疏楼龙宿收为义女,而以吾观之,只怕那一位要比你吾二人更为头痛。”天知道龙宿当初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风波,捅了多少让人又爱又恨的篓子,一想到如今他已成为儒门天下之主,他们就忍不住感叹一声,老天就是偏爱优秀的人才,明明性格那么乖张,却能成就一方之雄,佩服,佩服啊。

嗯,以疏楼龙宿如今的身份成就,将他的义女送入学海无涯,只能说是学海无涯的荣幸,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无法拒绝,然而一想到疏楼龙宿的性子,他们就忍不住想要感慨,渡流云千万不要是和她义父一个性子,否则……好不容易安稳了许久,过了很久平静日子的学海,又要起波澜啊。

“吾倒是在接到龙宿请求时,调查了一番他之义女过往事项,好友,你可要一听?”弦知音白棋再度落子,将点风缺棋路封住。

点风缺无奈苦笑:“好友啊,你这样做,吾是不会感激你的。”你就不能不兜圈子吗,做好了调查还要来调侃我,不知道我很怵头那尾紫龙啊。

“哎呀,只是顺手而举,好友免谢。”弦知音面带笑容,宛若春风。

点风缺眉梢轻扬:“哈,吾没谢你,真的没有。”

弦知音笑笑,不再与他兜圈子:“这位儒门天下小公主,作风与疏楼龙宿虽有异曲同工之处,却又风格相当迥异。甫一入江湖,便协助一名名叫擎海潮的侠士斩杀肆虐北海的上古巨兽,又协助儒门四锋之一的倾波凌主靖沧浪封印端木燹龙,之后沉寂许久,在发生西武林自称邪天御武之人肆虐狂杀之事时,与西武林名宿大豪罗喉和名叫醉饮黄龙的刀客,协同三教顶峰之一的佛剑分说,与另一位精通术法的高人联手,将化身为人的妖兽邪天御武斩杀,烈焰焚烧其残躯,大火持续三天三夜,从此西武林归于平静。以吾所观,大约是龙宿不愿义女过于卷入江湖杀戮纷争,这才将人送入学海无涯,毕竟她如今不过弱冠之龄,修为尚浅,不是能有一辈子的好运,总能遇上强力的朋友。”

“好友,吾真是不得不怀疑,你究竟安排了多少眼线在武林之中啊。”点风缺打趣了一声,弦知音当然不可能无聊到跑到武林中开做小道生意的买卖,肯定是因为龙宿将义女送来才特地打听的,为了不怠慢这位儒门龙首义女,他简直不要太尽心力啊。没办法,谁让疏楼龙宿的性子着实让他们棘手呢。

不过,听弦知音介绍的如此详尽,点风缺大约对渡流云的性子有了些微的了解:“既然如此,这位儒门天下的小公主,不如交给好友亲自教导。”不论从学识,还是武功,各方面来看,弦知音都有着绝对的能力出任渡流云的导师。

“不,吾倒是觉得,依照吾打听来的这些消息,渡流云大约不愿意因为自己是龙宿义女的身份而得到特殊照顾,还是将她当做今年入学的新生,公平对待为好。至于她的天赋资质,若是如龙宿所言那么好,到时候再由好友出面,收入门下便是。”弦知音认真地道。

天资聪颖,性格洒脱,甚至带有几分快意不羁,渡流云绝对不是寻常女子,如果她知道她会因为疏楼龙宿的身份而得到学海无涯的特殊款待,恐怕反而会招来对方不满。就冲她做出的那些壮举,她大约不会像疏楼龙宿一般挑剔难伺候,却会干出另外出格的事。毕竟敢和上古洪荒异兽对着刚的人,会有人觉得她是个温室花朵小公举吗?

“也好,好友所虑,亦正是吾所率,就是不知今年入学的学子之中,会有几位天赋过人之人啊。”

“哈哈,那吾便与好友一起拭目以待罢。”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疏楼龙宿是她义父,剑子仙迹是她叔,佛剑分说和她并肩作过战,倾波凌主当她是后辈栽培,天都武君和她关系密切,请问今年还有没有比她更呛的学员入学,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免得一言不合上演全武行啊,学海无涯是做学问的地方,可不是整日打架斗殴的所在,龙宿啊龙宿,希望你的义女,在学海无涯的日子里表现正常吧。

【第四章:学海无涯‘苦’作舟】

华丽,的确是来自儒门天下风格的华丽,渡流云虽然没有像疏楼龙宿当年一样带着随从而来,但她那一身明显与疏楼龙宿同样风格的打扮,满身金珠玉石,仿佛一座移动珠宝库一般的华丽造型,以及腰间所挂儒门天下标识玉坠,无一不昭显了她正是这一届传闻中前来求学的儒门天下小公主。

俊美无俦,华丽无双,温文儒雅,斯文飘逸,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姿风流,然而,她,为,什,么,穿,男,装?

这一身紫衣华服分明就是小号版的疏楼龙宿,除了头上未以珠玉龙环为冠,改作其他配饰高束发髻,白玉箫替代了珍珠羽扇,云龙剑替代了白玉琴,她简直哪里都是疏楼龙宿第二代。

她会以这种造型出现,一来是奉了龙宿的命,不许落了儒门天下的名头,二来也是性格使然,让她穿女装,除非必要场合,否则还是算了。

真是可怕,难怪传闻儒门天下弟子最大的特点不是满腹经纶学识过人,而是金石铺地白玉穿身,一个个拿着珍珠当弹球打。

是啊是啊,听闻儒门天下在他们龙首的带领下,个个都是金碧辉煌,让人不敢直视,今天见识到了,是真的无法直视啊,闪死吾了。

对啊,看儒门天下的弟子们身上穿的都是稀世珍宝,珠光宝气简直闪瞎双眼,就他们用的器具,吾等叫得出名字的大约能有个三四件件,叫不出的…………吾不想去揣测它们的价值。别说挂在身上拿在手里的,就是他们用来踩在地上的都吓死人,扔吾等着怕不是只能供着,碰都不敢碰。

哎,不知道儒门天下还招人不,就是让我去扫地也成。

别说了别说了,礼部执令的脸都黑了,小心一会把吾等直接扫地出门,人家儒门天下小公主有龙首罩着,我们可是苦哈哈千辛万苦来求学,扫到台风尾划不来啊。

学子们之间窃窃私语的声音在礼部执令太史侯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后瞬间静场,全场安静地只能听到渡流云头顶钗冠流苏被微风轻吹互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太史侯眼角有些抽搐,看着渡流云,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疏楼龙宿,一想到疏楼龙宿,作为曾经的学长,太史侯真不想回忆起当年被那个小学弟从各方面都稳稳碾压轰杀的悲催经历,仿佛是压在学海无涯那一届的一座大山一样,高山仰止地让人无法直视,偏偏性格又是无法捉摸,也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当年的经历,那就是,丧病。疏楼龙宿就仿佛是一个各方面都出挑,但三观与他人完全不相符的问题人物,偏偏他做的那些事,让人既挑不出理来,又无法接受。

哈,没想到太史侯从这个时候起就是一张教导主任脸啊,好怀念呢,这样的气质,真是让她想起来前世扳着一张板砖脸的古板教条导师们,啊,想想看,脱离原来的那个世界也有二十年了,真是越发的不真实。

“渡流云,汝之义父可好?”点风缺看出来太史侯的纠结,自台上踏前一步,对渡流云问道。于是,全场的焦点再次集中到了渡流云身上。

喔……这位就是现在还非常的正常,完全没有被死神笔记感染洗脑,自家义父大人的导师,学海无涯之主,太学主点风缺?果然是个英俊潇洒的攻系美大叔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飞着脑洞,渡流云礼数周全地向点风缺道:“多谢太学主挂念,义父一切安好。”

标准地儒音与疏楼龙宿如出一辙,这让点风缺一时间回忆起了当年亲自执教的时候,不由面上露出微笑:“如此便好,吾对汝未来的成就,颇为看好,望汝不可坠了汝之义父名头。”

“谨遵太学主教导。”

举止得体,言语间尽是谦逊,一点也不像传闻中做出哪些惊天动地大事的飞扬跳脱样,这点倒是让学海无涯的几位大佬第一印象甚好。至少太史侯的脸上原本的严肃之色去了不少,看来这出身儒门天下的小公主并非与疏楼龙宿同样难缠。

作为学海无涯之主,点风缺例行公事地做了些讲话,随即将几位执令介绍给诸位新来的学子,随后便命人带他们下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他们有三日的休息时间,三日后便开始正式学业。

入学第一天要干啥?当然是要熟悉自己的室友或者是隔壁的人。宿舍楼这种东西想也知道是不存在的,也不分男女宿舍区,但每名学子都是单人独院,每个院落之间大约隔着百余米的距离,院落均是同等配置,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洗浴之所,一个花厅。至于饮食,可以选择早中晚三餐均在学海解决,所有学子共同在一间大食堂内进餐,也可以选择自行解决。

这还真是适合做学问的所在。渡流云用了十分钟就逛完了宿舍,她对住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能遮风挡雨就行,至于其他的,她信手一挥,学海无涯的简朴风立刻变成了儒门天下闪瞎双眼的华丽风。卧榻桌椅什么的,她自己全都有啊~

对卧房和书房的布置很满意,她给花厅也铺上了雪白的地毯,正准备往花厅空闲的架上摆上各种造型别致的摆件或小酒壶,门口传来的敲门的声音。

好奇怪,会是谁呢,这才入住第一天就有人来串门?一脸地好奇来到门口,拨开门栓打开屋门,入眼所见的便是一头柔和的金发,下一秒,对方微微弯腰,于是渡流云对上了一张热情洋溢的脸,随后响起的是半生不熟半尴不尬怪异腔调:“嗨,腻嚎,窝是尼滴邻橘,窝叫央森,微来窝们会住戈壁狠久,请朵朵关造。”

她居然听懂了。渡流云愣愣地瞅着一身欧式装束的金发青年,很轻松地就听出来对方乱七八糟的口音讲的是什么,是说,他是央森?那个未来学海无涯的书执令洋博士央森?

“哈,请进。”对于这位,渡流云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央森性格很好相处,如果他是邻居,那她起码未来不会无聊。

“我知道你,你是儒门天下的小公主,渡流云,方才听太学主介绍过了。我来自大洋的另一端,听说这里能够学到很多深奥的知识,希望这里不会让我失望。”

央森叹为观止地站在房间门口打量着瞬间变样的宿舍,各种听人家说儒门天下的人怎么能烧钱,果然近距离看到,视觉冲击力极为可怕,这地毯……让他有点不忍心下脚踩踏。

“什么儒门天下的小公主,我叫你央森,你叫我流云或者渡流云,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对于热情奔放来自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洋博士,渡流云很清楚太过客套反而会让对方不适应,看出来对方不好意思往地毯上走,她嘿笑着将人往屋里推:“你要是喜欢,等会我去你那帮你也布置一套。”出门在外没个几套备用怎么行,再说了,龙宿怎么可能亏待得了她,这房内布置完全是按照龙宿的倾情推荐做的啊哈哈哈哈哈。

这三天她没干别的事儿,就是和央森一起四处乱晃熟悉周遭的邻居和学海内部构造,未来不知道多少年要在这里渡过呢,总得找出来点儿以后能钻空子的地方——这是渡流云的原话,虽说有一年一次的假期,但也得先未雨绸缪找出能翘课的地方嘛。

六部所学,对于自幼接受龙宿亲传的渡流云而言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她甚至早已通读龙宿所藏全部书册,各种典籍张口即来,如果真要说短板,大概就只有她那乱七八糟哪儿也挨不上哪儿的术法。虽说学海无涯是以儒学为主,但也不仅限儒门所学。术法一道,固然不是专精专通,但上至太学主,下至几位执令或助教,对术法亦有所涉猎。

真正接触到渡流云,点风缺也算是明白了龙宿将她安排到学海无涯的真正用意。这小姑娘性子不稳,过于浮躁,虽是待人待物上没有半点挑得出毛病的地方,可那不过是表面功夫,她年纪太轻,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太过任意妄为,学海无涯正是一个磨性子的地方。倒是有趣,作为标新立异的疏楼龙宿,竟然也不愿意自己收的义女走自己的老路,看来他是希望渡流云能尽快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轰!”

“咣!”

射部的练习场上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爆炸声,学海内的新老学员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巨响,就算是有午后小憩的人,也最多不过是在听到巨响后,用手捂着耳朵,趴在桌上接着睡。

“流云,你的脸上……”已经快要炸花了。

选择在书部进修,打算博览群书的央森自从发现渡流云喜欢用射部的练习场来练习她那堆狗屁不通的术法开始,就增加了一项课外娱乐活动:围观渡流云练术法。今天他不光自己围观,还带来了新结识的另一位在书部兼修的同窗司徒偃。

她这天赋简直有如神助啊,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用术法呢,到底哪里不对?“我在想,是不是你没有用心去感受自然的力量?”

一边和她一起收拾打扫着练功场被炸飞的残骸,司徒偃替渡流云思考着她的术法哪里出了问题。没道理一个样样精通的天才人物偏偏被某一样限制住了,如果说是天赋,这不应该成立,就像他自己,精通机关阵法,同样其他学识虽然算不上精通,可也不会学出反效果,大约是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

“我也不知道啊。”渡流云无辜地眨眨眼,她就是按部就班地按照法咒的引导,激发出体内的五行之气,再化为有形之力,但用出来的就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能使用出来就证明她是有术法天分的,只能是哪里出了不对劲的环节。

轻声念了一句法诀,一支短箭在司徒偃指间出现:“你看,就是这样。”随后他手腕一甩,短箭钉在远处箭靶之上,随后消弥无形,只在箭靶红心留下了一个小坑。

“啊,这个我会!”

渡流云眼前一亮,手腕一扬,剑诀随心而动,剑气纵横,地面轰然而响,劈开无数沟壑。

“啊啊啊啊啊流云啊,我刚清理干净的地面啊!”央森揪住渡流云的衣袖,抓狂地哀鸣:“你再这样,我就不要再管你了!”她是破坏狂嘛!?

头痛,你是拿术法当剑诀用了吗?司徒偃觉得他大概找到了渡流云术法打开方式不对的原因,他拦住想要再来一遍的小破坏神,把她按到地上坐下:“来,闭上眼,感受周围元素对你最为明显的那一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反正他不是术法天才,他只专精机关,不过按照他的理解方式,他使用最基本的五行术法没什么问题,方才那只短箭,便是最基础的冰箭。

闭眼感知?

渡流云懵懵地按照他说的,凝神静气,安静地进入了打坐状态,当初柚子教她了许多术法,然而现在看来,柚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导师,完全就是按照背书的模式把口诀都丢给了她,让她自己慢慢悟。

天地间一片安宁,仿佛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渡流云只觉耳边轻轻传来流动的风声,周遭更是传来不同的感觉,仿佛有无数的有形光点凝聚在她身边,每一种光点颜色都不同,就如同五行之气化做的灵光,缠绕在她周围。

随着感觉地引导,她慢慢地扬起手,在她手中,逐渐凝结出一团有形的赤红色火光:“天地无极·乾坤阴阳·赤地千里!”

空气中温度骤然变得灼热,而后,她双目倏睁,右手手掌改张为握,空间顿时发出异变——

一道十余米粗的雷电光柱瞬间自半空落下,更是带起无数疾光电闪,狠狠地劈向场中。

什么情况!

正巡视到练功场附近的射部执令东方羿一脸惊恐地瞅着那道粗的可怕的落雷轰然劈下,来不及思考别的,一挥手,驭日神弓出现在掌中,一声沉喝:“贯天·驭日!”

破天之箭迎着这道可怕的落雷悍然而上,巨响之声连绵不绝于而,地面被这两股对撞的气势所迫,翻涌激荡,开裂无数深达数丈的裂缝,整个练功场被轰了个焦黄一片,周遭围墙尽数倒塌,树木烧糊的味道刺鼻传入,再远处,甚至被轰塌了两间教室,内中学子无不惊慌逃窜,打雷了,地震了,天塌地陷了???

就在双方攻势交换的瞬间,另有一道人影冲入场中,一掌封出,硬生生挡住落雷袭来之攻势:“辟天·无道!”

震荡过后,尘埃落定,太史侯灰头土脸地盯着同样被轰的满脸灰土的这一个始作俑者和两个无辜受害者,怒火中烧,张了张嘴,硬是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另一边,东方羿已是吹胡子瞪眼怒火横烧三千里:“渡流云!从今日起,你不得再入射部箭场!否则就是疏楼龙宿前来,也保不得你!”她是要拆了射部不成!

【第五章:丧病是一种境界】

自从她炸了射部箭场,被东方羿明令禁止不允许再在箭场上练习术法后,渡流云在学海无涯就多了好几个绰号,什么人形自走炮,移动炸药库,危险标签更是被贴上了一溜儿,成功地吓跑了不少因为她是儒门天下小公主这一身份而想要刻意接近的学子。至于她在御部破机关阵法之时,因一脚踏错前所未见阵法,引发阵势大变,久未破阵心火怒烧,以万代山河满江红直接打碎阵法空间,轰废了御部地下室,被御部也列入黑名单之事,就显得太过正常了。虽然事后御部执令把修复地下机关室这个任务交给了对机关一道极为精通的好学子司徒偃,司徒偃成功地拉着满脸愧疚的渡流云一起将此地修葺完毕,并贡献出了一大堆更加安全地阵法,那也不能改变她在学海无涯无人能撼动的彪悍地位——超级破坏狂啊!

事实证明,只要和动手之类的无关,诸如礼部书部数部乐部,这四部对她印象还是蛮好,纵然太史侯亲眼目睹了她那两次惊天动地的作祸,也不能否认她六部技艺独占鳌头的事实——和当年疏楼龙宿简直不要太一样。

一个品学兼优的问题儿童。这是学海无涯上下对她的一致评价。同样的,为了避免她再搞出点什么破坏来,点风缺终于坐不住他的校长室,亲自出马给龙宿发了一封书信,希望他这位前任爱徒得意弟子能够亲自前来学海无涯一趟,好好关照一下他家义女,顺便来参观一下她捅出来的烂摊子,还能起到个怀念的效果,要知道龙宿当初的破坏力可不比渡流云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性质不同,但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和打击力是一样的。

嗯,事实上重点还是这一波的三教峰会就要召开,点风缺想请龙宿来镇个场子壮大下门面来着。这百年一次的三教峰会如今轮到儒门来做,自然由学海无涯缆下责任,到时候三教各个有头有面的人都会来此一聚,虽说学海无涯本身底蕴深厚,可没道理就要给其他两教带来看轻他们的机会不是。这消息暂时没有告诉众学子,为的是怕影响到他们心绪,以点风缺为首,都决定临近挡下再告知他们。

正如同点风缺所料,如果只是因为三教峰会,那疏楼龙宿指定不愿意特地前来一趟,可在听到自家义女惹的祸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三分春色,前往学海无涯。他要是再不来一趟,恐怕渡流云真能把学海无涯炸平,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来这么大精力,难道她在天都就是这么炸过来的吗?真亏罗喉没把她按死,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个特殊才能呢。

至于身为始作俑者的渡流云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她的顶头上司贴心好义父启程于拿她当boss刷的路上,这学海无涯的生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无聊吗。龙宿那的藏书虽然很多,可和学海无涯这个庞大的组织比起来,那就是差的太远了,要说死宅的程度,其实她和任何人比都是不遑多让,动不动就能在藏书阁里泡上个三五天,在天都四处找人打架那是因为没什么书能看,如今到了学海无涯,单单是看书她觉得她都能看上个几年,何况还要忙于各种学业。这藏书阁的占地范围简直可怕,放眼过去看不见尽头,按照她的理解,起码有个十几万平米,一天看二十本的速度她都看到天荒地老去,有趣,实在有趣。

有一个好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有人来找茬,而她的实力在那摆着,放眼当下学海无涯,除了几位执令,大概也没有人能从武学上压制得住她,这点在六部竞艺上已经得到了证实,除掉学海六艺,传承自疏楼龙宿的武功和经历过真实厮杀,以及与罗喉相处那几年的切磋指点让她稳稳占据六部第一人这个称号,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和她挑衅,这倒是让她的生活过的平静又畅快。

“邬阿叔,我又来了。”

拎着一壶好酒,渡流云大力推开藏书阁老教员的休息室,轻车熟路地在人家准备好的空地上一挥手,一条上好的白色皮毛毯子出现在地上,她手指再抖,三十来本书籍稳稳地落在毯子上。

她和藏书阁老教员混的那叫一个溜熟,只要没有课业,她就定然出现在藏书阁,出现在藏书阁,必然给老教员带上一壶酒,进人家的职员室看书宅一天,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倒是混了个忘年之交。

“哈,我说小流云,你上藏书阁报道的次数,怕是比上课更准时。”老教员搓着胡子呵呵笑道:“你是越来越像你的义父,疏楼龙宿。”

“哎呀,邬阿叔你的赞美我就收下了,一想到你说过义父大人把这里的藏书都看完了,我就忍不住想要挑战一下他的记录。”

渡流云身影一晃,人自毛毯上缓缓坐下,一本典籍飞入手中。作为儒门天下小公主,堂堂的儒门少君,以陨石砸地方式落入龙宿房中,成了龙宿义女,她渡流云怎么能弱了义父的名头。

还没看完一本,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好烦好烦,流云,我来找你散心了。啊,邬阿叔,你好。”

自从渡流云开始常驻老教员的职员室,央森和司徒偃也找到了好去处,这两个人只要没事儿,只要顺路,铁定要来这里一并感受藏书阁浩瀚深沉的爱意。

会用这种南腔北调声音出现的,自然就是央森。此刻的央森一脸郁卒,推开大门看也不看,熟门熟路地往渡流云身边一坐,俊逸的脸上写满了不忿。

这是怎么了?渡流云合上书页,仿佛看到了对方头上的毛发已经炸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顺了顺,这手感,好像在呼撸一只金色长毛大猫,谁招惹他了,能把他这个脾气超好的惹成这个样子?

“你们中原的话,真难学,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字,换个意思,我就听不懂了,他们还要难为我,要我做诗,我做了诗,他们说做的不好,词语不通,语调也不对。好生气。”

央森握着拳头,满脸不平。他能把中原话说顺了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这么快就要他把口音完全转变成中原人啊。简单的诗他能看懂,至于更难的,或者是作诗,宰了他更来得快点。

“哈哈哈哈哈,这是真的在难为你,不过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我教你,看你是想学你写诗还是诗写你,是想学正常的口音还是想学儒音,包教包会,学不会你来,让我砍你。”

渡流云哈哈大笑,随后一手揽住央森的肩膀,一手拍着自己胸口打包票。不就是教老外说中国话吗,只要教会他说绕口令,估计以后啥也难不倒他。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先从入门级开始。

于是,拿央森怪腔怪调的红鲤鱼绿鲤鱼与驴和黑化肥挥发发挥会花飞灰化肥挥发发黑会飞花当背景乐伴奏,渡流云找到了最新的挑战,是说干看书没人伴奏一直挺无聊的,来点特殊的角色曲也不错嘛。

拜这个丧病绕口令所赐,央森的中原话顺溜程度突飞猛进,然而找到乐趣的渡流云甚至更加丧病地开始教他用儒音说八百标兵奔北坡,看她和司徒偃每天背着央森笑的一脸坏就知道享受到了怎样的娱乐,然而这个时候的央森还是个单纯美好相信人间到处充满爱的好孩子,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给他们带来了相当的乐趣,毕竟他的进步是可以用肉眼看的到的。从他已经能逐渐地和学海其他学子辩论不落下风且说话不带换气就能看出来这种特训的效果有多好。

央森的化肥绕口令已经突破到了天外飞仙级别,在渡流云和司徒偃尝试这个完蛋玩意反而差点把舌头咬碎后决定放弃,并且对这个先前还一嘴洋腔洋调现在和土生土长中原人差不多的洋博士五体投地跪服万分后,嘴皮子训练变成了玲珑宝塔的喊麦,从此学海无涯多了一名贫嘴高手……

“流云,有人给你送来三封书信。”

今天她还没来得及去职员室,而是在藏书阁的某个高层顶子上找自己要看的书,这名学子眼冒蚊香圈地爬上梯子,将两样东西交给了渡流云。他真是佩服这位的好定力,按照她从头开始向后每个书架挨个看,那她已经看完了两千多平米的藏书……对,不能用本来计算,只能用房间单位来计算,这是个什么样的阅读速度和死宅性子才能做到啊,这位真的是动不动就炸场地的移动火药库吗?

“啊,多谢。这位同窗,你知道是哪里送来给我的吗?”

渡流云接过东西,眼见对方被这一片又一片的藏书刺激的有点头晕目眩,摇头叹笑,将人抓着,自梯子上一跃而下,随后闪身回到藏书阁门口,这才解了对方懵逼之围。

咦?发生了什么?他刚刚还在好高的地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外面?学子眨眨眼,呆呆地看着渡流云,终于感受到了文武双全的压迫,不过对方那张精致的面容和温和的气息,完全与学海里传闻的不符啊。青涩的小少年红着脸有些害羞:“啊,不知道,是驿站的人送到此地的,说是受人所托,但是学海不允许外人进入,吾便自告奋勇给你送来了。”

嗯?驿站送来的?会有谁给她送信,还一送三封,其中一封还封着法印,好神秘啊。

送走了热心的好同学,渡流云挠挠头,看来今天不用看书,回住处看信消遣好了。

嗯,一封是刀无极发出来的,向他解释了一番为何后来没有去天都,上一次分别后,刀无极回转天下封刀后,结果遇上师尊刀无后闭关练功险些走火入魔,他替刀无后求医问药,兼管天下封刀,分不开身,便一直耽搁了下去,等到他忙完,渡流云人已经到了学海无涯求学,为了避免误会,他赶紧修书一封发来学海无涯向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嘛,就说刀无极再怎么黑,都不会是个随随便便就忘了约定的人。再说如果不是遇上刀龙的事儿,刀无极的三观是相当的正直。

第二封是哈哈龙……啊呸,醉饮黄龙从啸龙居发出来的,他也是在得知渡流云来学海无涯,才特别发信来问候一下,顺便告诉她,好好在学海无涯进修,不要将替他寻找失散刀龙之事看的太重,他这么多年都等了,完全不需要着急,比起找到失散的弟弟,他更想看到她亦称归来后的样子,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么嚣狂。

这尾哈哈龙是欠打喔。等老子从儒门毕业,第一个就是打上门去收拾你,不让你化身为龙给老子当坐骑,老子渡流云三个字倒过来写啦!

第三封……罗喉?

信入手似乎里面除了信纸还有别的东西,摸上去形状奇怪,整封信被封着法印,搞得如此神秘,这大萝卜要做啥。

暴力破拆了信封,渡流云目瞪口呆地瞅着从里面掉出来的手环,看不出什么材质,乍一眼望去,只能感到这通体银白,唯有正中一点血红镶嵌其中的手环,入手冰寒中带有点些微灼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让罗喉送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凡品,她正准备一观信之内容时,司徒偃连蹿带跳连跑带颠门都不带敲一下地直接撞了进来:“流,流,流,流云,你,你,你快准备出,出,出,出来接,接,接,接,客,儒门龙首马,马,马上就到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一嗓子吼了出来,渡流云才想回他一句接你一脸的客,硬生生的被儒门龙首到了这六个字吓的噎了回去,她一把揪住司徒偃的衣领,满脸地不敢相信:“你说啥?我义父到了?”搞什么鬼,突然袭击吗!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她,她亲爱的义父大人要来学海无涯?

来不及多想,她把信怀里一塞,手环在手腕上一带,指尖一弹,须臾间完成了换装,将为了在藏书阁方便翻阅藏书而穿的短打劲装换成了翻版自龙宿的儒门少君标配,为了表示对义父大人的重视,她特地选了一身白到飘逸出尘的装束,出门前还不忘了带上已经看懵了的司徒偃,向学海无涯大门口飙去。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清朗中带着傲然,悠扬幽远地声音翩然传来,步踏清风,一派从容华贵,疏楼龙宿自学海无涯正门现身,与他同行的,赫然是久未见面的剑子仙迹。

而这个时候,得到消息一边一路狂飙一边在心里打鼓搞不清楚义父大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且不与她提前通个消息的渡流云也到了。

整了整衣衫,渡流云背着手,一步一字,迎向疏楼龙宿:“斜阳半坠风吟曲,清波微漪,临江把酒闲弈;望烟雨,思烟雨,酌酒金樽问知己。义父,剑子前辈,久见了。”

闪瞎一片狗眼,这两人加在一起的视觉冲击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不光是装束上的,就连目中无人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六部执令同时出来迎接,龙宿的反应都是极为淡然,却在渡流云出现时,面上才有了些微的变化。渡流云也是,完全无视了六部执令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和龙宿叙旧。

这就是那位被妖魔化了的这任太学主爱徒,如今的儒门天下之主,三教先天中的儒门先天疏楼龙宿吗。

这个气势好可怕,不行,完全不敢抬头看他,明明同样出身学海无涯,怎么差距会这么大。

还好他是我们的学长,他留下的传说在我们入门前就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不然要是我们这一届有这样的学子,恐怕我会直接退学。

是啊,完全没有办法相比啊。

听闻疏楼龙宿与儒系旧脉理念不合,这才创立儒门天下,开创了新儒家的先河,这份胆魄手腕,着实令吾辈感叹钦佩。

噤声噤声,太史侯要发怒了。

“哈,随吾去见太学主,叙旧之事,稍后再谈。”琥珀色的双眼环视了一圈如今的六部执令,疏楼龙宿的脸上是极为公式化的表情,对于学海无涯,仅有太学主一人值得他尊重,其他人,白云苍狗耳。看也不看周遭围观众人,他向六部执令微微颌首,径自踏入学海无涯大门。

就知道这个大麻烦上门没好事。太史侯忍住心中怒意,一甩手,率先离开。然而三教盛会在即,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他没有时间和龙宿多做计较,这个麻烦,留给自家上司应付去算了,谁的徒弟,谁自己招待!

【第六章:来自萝卜的信和礼物】

安静地当着乖宝宝跟在龙宿身边,全程一言不发小心伺候着自家义父和点风缺之间的叙旧,茶空了就斟上,她这难得的乖样子看的点风缺心中不由好笑。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因为龙宿突然到来毫无准备才害怕,只是发自内心的孺慕之情让她本能地带有对至亲之人的敬意而略显紧张。

这许多年不见,双方都有些感慨。这两人相谈之间,作为客人,剑子仙迹一言不发,只是保持着有礼的微笑,渡流云站在他身边,也不去打扰点风缺与疏楼龙宿,直到这两人的交谈随着这一局手谈结束,离开太学主的居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要憋死了好吗!

“流云啊,这许多年不见,你倒是成长得让吾认不出了。”

闲闲地向渡流云的住处走去,剑子仙迹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以他能为,自然能看出她的变化绝非当年可比,那种小孩子的淘气样早就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和龙宿的傲骨风雅不同,她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带出来一种尽占风流的快意。看来这些年的江湖历练让她改变不少。

“哈,剑子叔叔却是风采依旧,让流云好生怀念啊,不知道剑子叔叔有没有做出长辈的典范,在和侄女我久别重逢的今日相见时,准备一份让侄女感动万分的礼物呢?”绕到剑子仙迹旁边,她很是调皮地翻着他的袖子,对佛剑分说她是像面对偶像一样发自内心的敬佩,对剑子却是如同邻家大叔一样可以随意耍嘴皮子,这大概是因为老道自带的亲和气场吧。

“哈,东西没有,好消息倒是有一个,流云啊,你再翻下去,吾就决定明年不带你去三境道门大会玩去了。”再翻,再翻他也是两袖清风一毛没有。

“诶嘿,真的吗?剑子叔叔你没骗我?”‘刺啦’一声,她一个激动把老道的袖子扯了下来,剑子仙迹目瞪口呆地拎着半片袖子瞅着龙宿:“好友啊,这……她这么激动做啥?”

“汝忘了吗,当汝对吾说出此事时,吾亦惊讶了许久,想不到汝竟然会真正拿出实在的东西来,真是千年罕见啊。”

“诶呀,好友啊,吾是这么寒酸的人吗?流云啊,这次三境道门大会在道境召开,到时候你看上什么,对吾说,吾帮你赢来。”

剑子仙迹将扯下来的袖子搭在肩膀,自信满满地打着包票。

你把苍赢给我行不?

当然这话她绝对不能说出口,也就是当个自娱自乐的玩笑,渡流云挠了挠头,对自己大力撕扯老道袖子一事儿表示抱歉:“嘿嘿,不用啦,等下回到屋里,我给剑子叔叔把衣服补好,您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可记恨侄女啊~”

要说脸皮厚,这两位谁也不用觉得谁略逊一筹,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几个字不是白认的。

她这一扬手挠头不要紧,银光一闪,疏楼龙宿眼尖地发现了她手腕上的手环。

“嗯?相思残血?”一把抓住渡流云的手腕,疏楼龙宿的眉角可疑地扬了起来,这可不是来自于儒门天下,他也绝对没有送过她这样的生辰礼物,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啊?

渡流云懵懵地看着疏楼龙宿,相思残血是个啥?她手腕上这个手镯吗?

这可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宝物,而是……别有一番含义。疏楼龙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简单地讲出了这手环的来历。

相传数千年前,有一对情侣,男的俊雅不俗,女的绝世花容,两人恩爱非常,终日形影不离。有一天男的突然失踪,再没有人见过其踪迹,女子终日思念,日见清瘦,她跋山涉水去寻找爱侣,但因积劳和悲伤过度,没多久就离开人间死在冰天雪地。

过了五年,男的突然间又回来了,他看不到自已心爱的人,也翻山越岭的去寻找,等他找到爱侣时,人已老了,再也不是翩翩佳公子。而那女子因为生前食有灵药,又在雪地中去逝,故而人虽死,身躯却依然完好如初。

那名老人见到自已心爱之人已死,他也痛不欲生,最后也以身相殉,当他挥刀抹脖子时,血迹滴到那名女子身上,没想到那女子又复活了,可惜男的已经死去,这样一来,又是一生一死,仍旧是悲剧。那名女子抚着男老人,恸哭流涕,举刀自尽。当她死去那一剎那。忽而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倾盆大雨不断摧击大地。不久这两名情侣已化作两只小鸟飞向空中,飞向他们所想去的地方,而那女子所遗留下来心口残血,常年埋在雪地里,逐渐凝化玉石之类的东西,传言就是这相思残血。

虽然这是属于神话,但多少年来,多少情侣想谱出一段刻骨铭心之感情,他们多么羡慕这封情侣至死不渝之爱情,他们更想得到那块相思残血,将它送给心爱之人,以表达那种至高无上之爱意,这些传说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也就成了不朽的神话了。

至于龙宿为什么会认出来相思残血,完全是因为手环上那一抹红色之中,带有些微清透泪痕,更是隐约传来灼热感觉,与传闻中的形容别无二致,若非有这万年寒沉精铁琢磨而成的手环压制,入手会将皮肤烧坏。

傻了呱唧地听完龙宿的解说,渡流云彻底陷入呆滞。这只萝卜送她这么有深意的手环是要做啥?是说,他该不会是特地找来的吧,那他……

嗯,还好她没拆那封信,这完全不能让疏楼龙宿知道。要知道她的好义父看罗喉不爽很久了,再知道这手环是罗喉送来的,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看她反应也知道绝不是她自己找来的,松开她的手腕,疏楼龙宿一声轻笑,听得渡流云背后汗毛直竖:“有趣。吾倒是想见见这位送你手环之人。”

您还是别有兴趣的好,请把心思放在三教峰会上,谢谢。

万分感谢义父大人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是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对吧,反正她这只皮猴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早晚得面对龙宿的疑问。不过,拖一天是一天嘛哈哈哈哈哈。

龙宿和剑子不可能和渡流云住在一间屋子,在参观过学海这一成不变的住宿风格,并感慨了一番渡流云这青出于蓝的烧包德行,两人住进了点风缺为三教峰会特地开辟出的贵宾室,

终于送走了这两尊大神,确认不会被杀个回马枪,她这才关上卧室的门,做贼似的拆开了罗喉发来的信。借着月光一眼扫去,立刻气了个七窍生烟。她一直知道罗喉的字写的很好,但你为啥要如此简单,一共就六个大字,力透纸背:吾在天都等你。

没啦?完啦?这就没啦?没有别的啦?这六个字你是要搞毛啊?这种一定要回天都的语气是什么鬼啊,难道不应该是你跟我去儒门天下吗!送个破镯子就以为我一定要留在天都吗?信不信我分分钟爬墙给你看啊!

很好她已经气糊涂了。看着这六个破字都能仿佛看出来罗喉那张一成不变婴儿肥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想想看她好像真的挺无情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离开儒门天下那么久不想龙宿,离开天都那么久也不思念罗喉,大约她的性子就这样,只要确定对方活着就是最大的欣慰……其实还是因为她占尽了先知这点吧,确定这一时半会之内不会发生太过分的事,尤其是天都那段已经被她搅合的乱七八糟。至于什么时候从学海无涯毕业吗,她表示,无所谓,大不了上烦了就翘了,天塌下来有三教流氓顶着,怎么六部执令还能像未来公审曲怀觞那样公审她?就不怕学海被掀了么哈哈哈哈哈。这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再说万一她成长到用自己就可以压制学海这几个执令呢,如今央森和司徒偃还不是执令,东方羿的实力她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从上次他出手扛落雷就能分辨出来了,太史侯她目前大约打不过,过一阵子不好说,至于其他两位执令……不好意思,武力值基本被她碾压。要知道月灵犀曲怀觞饶悲风三位目前还没有出生,太史侯都还是个单身狗,东方羿也没有胡子一大把,这个可以乱来的时代就是好啊~嗯,她要不要提前把东方羿搞死呢,这是个好想法……可以尝试一下。

【第七章:宗岩禄主战贪秽】

夜风寂静,空气冷冽。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暗沉。江湖惯例,这是一个标准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条人影,在他房门前无声闪过。

他心中一动,微微皱眉,灵识探入旁边房间,却见两名护卫睡的正沉,显然是遭人下了迷药,他轻推窗户,身影一晃,追了出去。

距离越行越远,然而艺高人胆大这几个字不是白说的,他海蟾尊在玉清界,闲闲也是宗岩禄主,没道理会因为畏敌的关系,抽身回头。

赫然,一道鬼影也似的朦朦幽光扑向他。

人尚未到,一溜寒光,暴取他的咽喉。

海蟾尊停住脚步,身形挺拔,卓然不动,就像没看见来人偷袭一样,直等到那一溜寒光近身到一尺左右,他的右手倏然拔剑,一抹青芒,欠然弹跳而出,比寒光还快,几乎在拔剑的同时,已经深深插偷袭者的右胸。

“嘿嘿嘿嘿……”

怪笑声辨不出远近,而后,一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面目生得极为丑陋的人,自幽暗的光团中现出真容,就这么阴狠地盯着他。

海蟾尊心中不免大大一震,这个人……如果能说他是人的话,周身上下透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之气。

这个人披散着一头绿发,面色棕黑,头顶和脸上尽是令人作呕的凸起肉瘤,一身雾蒙蒙森森魔气包围,怎么看,都是标准的魔物。

怪笑声落,这魔物倏然出手,白森的光影呼啸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劈头盖脸而来,海蟾尊不敢怠慢,方圆百卉应声而出,剑光攒闪,这两道光影混杂交错。犀利凌猛,互相作着快速的截击,叮当脆响,密密传来。

地上现出条条剑痕,周遭的树木,经受不住这两股大力的冲击,纵横交错纷纷倾塌。

此时,魔物突然凌空扑落,利爪划破空间,双掌挥起一股炽热的掌力,逼向海蟾尊。

海蟾尊身影飞掠如电,人腾起半空,倏然滚旋,长剑绕身飞旋,剑光吞吐穿射,仿佛一个闪转的光球,泛起冷芒紫耀,穿透热腾腾的掌力,反扑而来。

魔物奇异的闪掠,人如陀螺旋转,回击而来。

于是,空气间充塞着忽冷忽热的气流,时而如艳阳七月,时而变成寒风削体,就在这忽冷忽热的气流中,海蟾尊赫然感到胸口一闷,眼前一黑,竟是内息翻涌,站立不稳,唇角涌出乌黑鲜血。

“你……用毒!”

这毒,绝不是在交手时下的,海蟾尊心念转动,思及沉睡的两名护卫,不由心头恼怒,想不到他自玉清界应邀外出,却在半路遭到不知何缘故的暗算,当真欺他甚少入世不成。

狂笑一声,暴旋飞转的魔物,抖手就是七十七爪二十腿,急风骤雨般倾泻向海蟾尊。

海蟾尊不退反进,强行封锁心脉要穴,防止毒素快速攻心,反身欺进的同时,凌空剑影同时卷出。这充斥于空的飞舞剑影,却是如此急密,如此快速,颤弹而起的长剑,如火星万点篷然飞射,往四面八方纵横流电,却又倏然转折冲向魔物。

一个凌空大旋身,魔物发出刺耳的放声大笑,一股强矢也似的锐劲,穿过重重剑影星芒,猛然奔向海蟾尊的面门。

海蟾尊没料到魔物会发出这诡异的一掌,更是如此犀利,在不能阻竭敌势的情形之下,他硬生生旋出半尺,举剑竖挡于前,当当震响,海蟾尊如受重击,退出一步,手中长剑,几乎飞坠而出。半空中,魔物身影连翻,并不给海蟾尊稍稍喘息的机会,蓦的又是四股锐利劲道,破空追射而来。

海蟾尊长身猛射,直掠九丈凌空而起,而那四道锐劲,彷佛有灵般,追向空中的他,却又突然化作八股分击周身。他长吸一口气,无视唇角狂涌的鲜血,猛然如陨星坠地,急泄而下,然而,追击他的八股劲风,却不可思议的折空自四面激射向他。

海蟾尊骤然一声长啸,长剑当胸直竖,飓然旋回飞绕,剑与身合,融合一道青森冷烈的光流,射向魔物。寒气四扬,形震质荡,光流过处,皆是一片青碧。

魔物蓦然厉笑如枭,在夜色的映衬下,那张丑陋的脸孔更添上了几分阴森,笑声中,他倒飞而出,随着他倒飞之势,一篷七彩艳丽的尘烟飘散,笼罩着青碧的光龙。那股急速冲向魔物的光龙,忽然猛地下沉,围绕的剑气斗然消散不少。

但是,在微顿之下,滚桶般飞射的毫光,突破七彩烟雾。再度矫如飞龙腾舞,将沉浮回旋融于揖息之间,一闪掠向魔物。

“呃。”

一声闷哼,魔物倒退数丈,当胸一道剑痕,擦着心脏偏移而过,鲜血汩汩而出,却是可惜。

流光一敛,海蟾尊身形现出,摇晃着以剑支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那双狭长的青蓝色冷眸尽是愤怒,却奋力支撑着身躯不倒。这毒……好生霸道。

止住胸前流血。魔物满脸狞笑,一把拎起海蟾尊衣领,声音低沉嘶哑,尽现诡谲:“呵呵呵呵,吾跟了你数日,终于得了这个机会,海蟾尊,你这身人皮,终将为吾所用啊,哈哈哈哈哈。”

夜,幽暗。

一声凄厉地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惨呼,自海蟾尊口中发出,登时鲜血抛洒了遍地,下一秒,更为不可思议地事情发生,魔物竟是举起自海蟾尊身上剥下的人皮,不知用了何种法门,转眼间融在自己身上,海蟾尊这个身份,易主。

“你……不会……得逞……”

全身上下已经麻木,海蟾尊嘶声狂笑,奋起最后余力,朴入树林中,魔物嘴角勾起冷笑,随手挥出一掌,击中海蟾尊后心,惨呼声中,玉清界宗岩禄主,就这样被击落悬崖,死生不明。

扬起手,抹了抹唇角,已经化身为海蟾尊的魔物,声音也如同真正的海蟾尊一般,他嘿然冷笑,复而背过手,向着树林另一方行去。

一切又归于沉寂。

若非地上残留着血迹,这里好象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冰冷的悬崖之下,跌落在草丛中的海蟾尊忽然一动,一缕细弱的呼声出自他口中。

“吾……不能……死……”

挣扎着蠕动身体,此时他的四肢如铅般沉重,他可以清楚的感觉,生命正一点一滴自他体内流失。

但是,他还不能死,还不甘心死。

他奋力挣扎,双手抓紧地上杂草,拖动他无力的身子,一寸寸,一尺尺,流着血,和着泥,他要挣扎着活下去,他不能就这样……死在不知何人布下的阴谋之中,那个人……会对玉清界……不利……

===========================这里是学海三逗分界线==========================

龙宿在学海无涯最大的优势就是极大限度地镇压住了不安分地渡流云,起码这段日子里她老老实实地没怎么作妖——事过反常必为妖,这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风平浪静啊。

随着三教峰会开启的时间迫近,终于学海也陷入了忙碌状态,而越是忙的时候越有事找上门来。

这些天距离学海无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一处村落,传来了妖怪肆虐的消息。那处村落外的山谷树木丛生,经常会有村民进去捡拾柴火,结果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听到惨呼呼地哀嚎,有好奇胆大的人摸进去,就看到全身上下没有,渗着血,宛如魔鬼一样妖怪,这几个胆大的被吓得连滚带爬逃回去组织人手除妖,却被发狂的怪物打的断胳膊断腿,惊慌之下,村民无奈跑来学海无涯求救。

这还了得。点风缺接到求援后,决定派人前去解决,六部执令一致认为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学子来办,当做是游学的历练。毕竟学海无涯出身的弟子,又不是只会死读书而没有半点武功的纯文人。

可没想到的是第一波去的人被打到只剩一口气,勉强不死逃了回来,结果就导致了第二波几乎无人敢接。学海无涯没人了吗?这么点儿的困难就吓住了他们?

正巧这个时候,先前外出采买用品的央森返回了学海,听到这个消息,自告奋勇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本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则,他找上闲的发霉又不敢当着龙宿眼皮底下作妖的渡流云和刚研发完新机关的司徒偃。

“学海没人了啊,一个两个就都只有这么点胆子吗?”

万分感谢央森给她带来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外出理由,渡流云发出了三个人心底一致的感慨,司徒偃抛着手上的机关强弩,认真地道:“先说好,我只负责看戏,要打架,你们两个人上。”他的专长是机关制造阵法排布,不是打架。不过这么好的修学分的机会,他还是要感谢央森记得带上他。

“放心啦,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顺便布个阵,万一妖怪很厉害,你把我们用阵法护住就行了。”央森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冲上来,他负责打飞。

渡流云嘿笑着搓手:“我觉得轮不到司徒老哥,央森你也可以看戏,打架这种事儿,这里是专门科。”论皮糙肉厚扛击打,这两位估计捆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她。

天生的好斗因子使得她常年手痒痒,可在学海又不能像在天都一样随便抓个人来揍一顿,各种规矩什么的不要太讨厌啊~

“哈,好好好,你先上,我们断后。”知道她被憋得的太狠了,早就想找人干一仗,央森笑容满面地同意了她的要求,是说就是因为看她这两天快要闲出毛病来才特地叫她一起来的,好朋友吗,总是要为对方解围~

【第八章:血淋淋地视觉冲击力】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指示,学海三逗比……啊不,新一轮前来降妖除魔的正义三人组进了求援的村子,负责招待他们的村长在看到这三个人后,不由得发出了确实看上去比上一波人靠谱的感慨。

毕竟从气势上和气质上,这三个人都完爆前一波啊,大约就是……路人和大佬之间的区别?

村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说这一次大概可以完美的解决吧,在这么闹下去人心惶惶的,他们恐怕要整村迁移喔。

安抚了一番吓崩溃了的村民,顺便留下了点风缺交代他们送来的慰问品,虽说这里不属于学海无涯的管辖范围,但出于道义和强者的位置,他们总要替村民担负一部分损失,这些普通人都是要过活的。

“三位一定要小心啊。先前的惨状实在是吓人的很,你们千万不要有事。”老村长千叮咛万嘱咐地道,害怕归害怕,不能真把这三个人再搭进去,前面那一波要不是跑的快,指不定葬身在怪物手下了。

“老人家,你就放心的在村子里等好消息吧,除了妖怪我们就会放烟火通知,让你们提早安心。”渡流云活动了一下肩膀,对老村长笑道,随后对央森和司徒偃打了个响指:“走啦,一想到接下来可以活动筋骨,就让我感到万分痛快啊。”

这种天生的好斗,我们比不了,甘拜下风啊。央森和司徒偃相视苦笑,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从一踏入江湖就经历各种大战的渡流云到底是怎么觉得喋血生涯很快乐的。

按照老村长的指点,他们入了这片山谷的树林,大约走了四五十里的样子,眼前出现的,赫然是一片乱葬岗。高低不平的坟地上,间或散落着无人收埋的白骨残骸。即使是日正当中的此时,这片处在遮天蔽日枝桠遮蔽的乱葬岗上依旧有着一片阴森的景象。

难道妖魔鬼怪都只喜欢在这种所在?就不能来一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视线开阔的地方嘛。

“嘘,小声点,有声音。”渡流云竖起手掌,示意央森和司徒偃不要再往前走,停下脚步,仔细地听着林中如泣如诉的凄厉呻吟。

“你要干什么?”司徒偃一把拉住想要念法诀点火的渡流云,满头冷汗地道:“要生火我们来,我是真怕你把树林用天雷劈完了。”他一捅央森,后者摇头失笑,一团火光自手中升起,这里万一被渡流云招来天雷,那乐子指定大的要死。

讪讪地收回手,渡流云老老实实地站在央森身边,无奈地道:“你们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嘛,万一这次成功了呢?”

“你成不了功,只能成仁。”司徒偃毫不客气地吐槽着她,大好的年华他还不想变成烤鸡。

搓了搓鼻梁,渡流云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而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由得想起来捡回来醉饮黄龙的那个时候,景象依稀熟悉,人事却已全非啊。一时间她的心绪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勾住央森的胳膊,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换来对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疑问:“流云,你做什么?”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当年和她一起捡回醉饮黄龙的人,如今早已埋身黄土,明明经历过这么多事,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有着错觉,错觉她超然于这些人之上,身边的所有,都只是虚无飘渺的数据。明知这种想法要不得,她却不知该怎么才能彻底将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可矛盾的是,她对央森和司徒偃说过的话,她真的是因为自己手痒才提议由她出手吗?大约更多的理由,是确认自己不会受到伤害,伤口会自行愈合,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这样的态度,又不像是对待数据的态度。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有自己才是过客。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敢正视自己对待罗喉的态度,她心底从来都带有怀疑,怀疑自己处在梦中,终有一天,这场梦会醒,她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尽管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她回不去了,依然有着不切实际地想法。

“哈,这次出来倒是发掘出来流云你的另一面,有趣。”央森把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回来,反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嘿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和我们不同,虽然你对我们很好,但故意把你自己隔绝在我们之外,这是为什么呢?”

“……”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渡流云一脸懵地看着央森,这个家伙的观察既然这么敏锐,为什么不直接对她说呢?

“和你不熟的人不会有这种感觉,和你太熟的人又不想因为这种感觉影响了你的选择,所以我们在等你自己说出来。”司徒偃伸手呼噜了一下这个从年纪上当自己孙女可能都要嫌小的家伙的脑袋,顺便大力地拍了一下,换来对方吹胡子瞪眼:“别拍啦,会被你拍变笨的!”

“对吗,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会轻松很多。藏着太多事,可不止会变笨,还会变老。”

“去,再老也比你们两个年轻就对了。”渡流云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对司徒偃吐槽道,一脸胡子的家伙有什么立场说她会变老,不知道她的身形已经定性了吗哈哈哈哈。

“嘘,好像快到了。”

央森示意他俩不要再出声,随后三个人脚步消失了声音,轻若鸿毛地踩在地上,连落地的枯叶都不曾被带起半点声响。

寂静,无声。

萧肃的风声,自树木之间呜咽而响,更增几分恐怖。

一团红色的物体,靠在一块残缺破败的墓碑上,周身上下沾染着泥土和枯枝烂叶,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和刺鼻的腐败之气。

“不要看。”央森很绅士地把渡流云抱住,让她背对那团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血肉模糊的物体,挡住她的视线,本意是怕她被吓到,结果这位却是一点也不将这种事放在眼里,经历过正面抗衡邪天御武的威压,她已经练就了什么都能直面对待的钢铁神经。

“你这是做什么?”

呆萌地眨眨眼,渡流云推开央森,回过头,便对上了那团诡异的生物:“我……靠!”这是啥?

不可否认,乍看到的时候她确实是懵逼了三秒,然而身边有两个大活人在,她也没有必要害怕不是么。迎着司徒偃费解的目光,她蹲下去靠近观看,这第一眼就让她想起来了曾经看过的英雄漫画里出现的红骷髅,然而那个是特效完成的,这个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面前的,跳动的血肉,清晰可见的血管,沾满了泥土,应该是嘴的地方,向外流淌着黑色的血,那股腐败之气,便是自黑血传来。

仿佛是有所感应,这团血肉突然抬头,异常恐怖的眼睛终于将渡流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玉……清……界……学……海……无……涯”

海蟾尊艰难地吐出七个字,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已然即将流逝殆尽,他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留在脑海中的只剩下一个回到玉清界的执念。

捂着胸口,感受着吓得乱跳的小心脏,渡流云大脑有点断片儿当机,央森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算晃回她的魂儿,随后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东西,一下蹿了回来,跪坐在海蟾尊面前:“玉清界,你说玉清界,你……你是宗岩禄主海蟾尊??”

这种被扒了皮的遭遇,这种可怕的视觉冲击,他……是被那个叫什么玩意的厉族扒了皮?

“吾……要回……玉清界……”

海蟾尊已经没有多余地力气和神志来辨别对面有没有人,是什么人,他只是用仅剩的力气,微弱的声音,传达着他想要做的事而已。

“xxxxxxxxx”渡流云蹦出来了很不文雅的九个字,其顺溜的程度让司徒偃和央森为之侧目,并且表示自愧不如,随后她开始从戒指往外倒东西:“两位老兄,来帮忙!”

外敷的,内服的,治毒的,止血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被她扔了一地,这特么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救啊,就那一身混着泥土碎石的血肉都不知道要如何摘除干净,她要怎么把人救回来?

“流云,你确定……能救活他?”司徒偃拿着一支玉瓶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对方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这种伤和毒,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奇迹,只能归功于对方根基深厚,然而再深厚的根基,也只不过是拖延了他的痛苦而已,人已经这个样子了,真的还有必要……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海蟾尊的伤明显比当年醉饮黄龙的要惨上无数倍,能不能救回来根本就是个未知数,她很清楚对方大概已经油尽灯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要救。大概是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某颗钉子松开了的缘故,眼前的海蟾尊,真正让她没有办法再把人当成是一堆数据来看待。如果她能把他救回来,那她就能够解开那道心结,真正把自己当做是苦境中人,不再有太多古古怪怪的想法,对她来说,她一直将自己当做苦境的过客,一直将她遇到的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生命中虚无缥缈的过客,如果她真的能把自己当做是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数据的人,那她眼前这种想要将人救回来的心情又是什么?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她把一瓶又一瓶的止血生肌的伤药往海蟾尊身上倒,然而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海蟾尊受的伤,又怎么会是如此简单的外伤。他全身的人皮都被贪秽剥去,何来生肌这一说。

灌进去的解毒丹也无法起到作用,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而且他现在就算吃下去,也没有办法将药效带动到全身。

“我渡流云这辈子没求过人,海蟾尊,求你活下来,千万不能死。”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止住海蟾尊全身伤口往外流失的血,然而并没有半点用,她是亲眼见着海蟾尊的呼吸越发的微弱,那股原先维系在身上的真气也逐渐地淡薄,不管她怎么硬灌真气,也阻止不住他将死的事实。

“小姑娘,哭不能解决问题,能帮你的,不是你的眼泪,是本神医高超的医术,和你……口袋里的钱。”

尔雅清越的声音响起,一名青年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身旁,这人长身而立,身姿挺拔,那一身的青衣儒雅,丝绦布带,高束起一头白发,俊雅犹如贵公子一般的人物,观之眼角眉梢尽是笑,朴素中,透着几许雍容华贵,目光流闪间,又有那么几分清冷,堪称似仙似画——前提是,无视掉他那可疑地,似乎被雷劈糊了的半边衣服,劈卷了还微微冒烟的头发,和半边发灰的脸。

这……是什么人?

【第九章:遭雷劈的穷鬼慵医上官邛】

谁在哭啊!

渡流云抬头瞪着来人,这才惊觉脸上已是冰冷一片,想也不想她用手狠狠一抹脸,于是来自海蟾尊身上的血,被她抹了自己满脸花糊糊一道又一道:“你……是什么人?”下意识地,她反手便要去握云龙剑。同时央森和司徒偃亦是一惊,满脸戒备地盯着来人。能在他们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声响地出现,这人……修为不差。

“嗯,看你们的穿着,应该不像是穷人,很好,就算没有现银,小姑娘你这一身行头也足够了。”自顾自地一边打量着他们三个人的穿着一边很随意地扬起手,这人数十道金光就这么没入到海蟾尊的体内,复而再出,金银光芒交错闪耀过后,交织出了一幅奇景,原本垂死的海蟾尊,被一团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巨大虫茧包围起来。

“好了,下面让我们来谈论一下……医药费的问题。哦,对了,忘了介绍,在下慵医上官邛,慵懒的慵,不是药死人的慵医,邛是邛山的邛,不是穷的要死的邛。”

上官邛斜斜倚在一棵树上,搓了搓拇指食指和中指,对已然看懵了渡流云央森司徒偃很是认真地道。

什么……什么医药费?他的脑回路有问题还是他们的耳朵出问题了?

“呐,看,这个人呢,在我的妙手之下是死不了的,我也能把他救活,不过呢,先提条件是我们谈妥了医疗费,如何,哪位来结算一下?”上官邛看了看抹了自己一脸血的渡流云,有着医者本能的清理癖,忍不住从怀里抽出一块手帕,倒了不知道什么液体,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这个就不找你收费了啊。”

“……”你是穷鬼投胎吗?上官邛,还解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穷是吧。

明明是很严肃的情景,渡流云偏偏绷不住笑了出来:“你真能救活他,价码随你开。”

“等等,流云,你……”司徒偃想说什么,然而被央森阻止了:“阿偃放心,这个人是好人的。”他有这种感觉,而且如果他真没存好心,依照他走路无声和刚才的手法,想弄死他们,早就这么干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了,这个死孩子,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司徒偃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既然这两个人都没理智了,那他保持正常智商,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哦?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上官邛颇有兴致地将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看着小姑娘一身穿着皆非凡品,莫非他这一番遭雷劈,真的是指引着他的前路苦尽甘来告别穷鬼行列,可以有钱去买好多好多想要的药材炼药了?

渡流云理了理心情,整了整衣衫,正了正头冠:“我是儒门少君,渡流云。儒门天下这块招牌,够不够让你有信心。如果儒门天下不够,再加一个天都。”她穷的只剩下钱,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满意。

“很好,成交。随我来。”

上官邛的眼睛倏然发亮,儒门天下诶,天都诶,这两个哪个拿出去都是金闪闪的招牌,果然没白遭雷劈!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这个明明生得风流风雅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穷酸气的庸医……啊不,自称慵医的家伙这么信任,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央森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山谷,确定所谓的妖怪伤人事件大概就是这位受伤惨重的人意识混乱时所为,只要将他带走,这里的危机立刻会解除,他随手将烟火抛起升入空中,通知村民危机已去,可以随意进山了。

这一路上交谈,他们才得知上官邛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看他带着糊味的衣衫和发焦的头发,这就是被雷劈的证明。

他这个慵医的绰号,是师门代代相传的,其实就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梦想:能够过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然而大约是祖师爷名字没选好,偏偏选了慵医两个字,被人怎么听都是庸医,这就导致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上门,可祖师爷不甘心啊,不甘心这辛辛苦苦决定下来的绰号就这么被荒废,于是锲而不舍地努力证明自己的医术,然而大约是霉运当头,每每接到一笔大生意后,伴随而来的必然是各种各样倒霉的事,将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全都赔进去——比如说遇上坑爹的拍卖抬价,抬来抬去拍上了火,花了好几倍的价钱买回来并不值得的东西就为斗气……可这个斗气的性子也一脉相承地传了下来。

本来传到上官邛这一代,可能能够破解这个穷鬼当家的命运的,因为他除了医术,又修了一门蛊毒,更被人尊称为蛊神,可惜……他辛苦培育的蛊虫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举家出逃,那可是他费尽心力才培育出来的啊,想要再培育一波,没钱不行啊~养不起啊~

结果就在他懒在家里哀嚎的时候,天空降下一道落雷,把他心爱的茅草屋劈成了飞灰,他一路被雷劈着来到了这里——期间休息的时候雷不会找他,同时他休息时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与他方才和渡流云三人见面丝毫无差——老天开眼给他送钱上了?如果没用雷劈他更好啊!

遭雷劈来是个什么经历。央森和司徒偃完全没法想象,但渡流云却联想到了当初被天雷劈着指引去了西武林的遭遇,不过雷只是她面前的路,没真正劈到她,照这样看来……还是这个上官邛太倒霉咯。

一处干净的山洞,上官邛升起了一团火焰:“我就不和你们回学海无涯了,听你们所言,如果我把他带到学海,可能会引起各种麻烦,留在这里挺好。不过现在我有两个选择给你。”他一指被包裹在蚕茧中的海蟾尊,玩世不恭的笑脸上有着几分认真:“他的内伤好治,毒好清,但身上失去的皮肤没有办法再生,嗯,我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蛊离家出走了,实在没办法,这两条路,第一,去找一张随便什么人皮来,套在他身上,不过我看你们出身正道,这条路应该行不通,第二,找到他失去的皮,我可以立刻给他重新接回去。不过一定要在半个月之内。”

渡流云的记忆很好,她没有忘记在第一眼见到海蟾尊时他说的那七个字。玉清界学海无涯,他来自玉清界,要去学海无涯。

玉清界派人来参加三教峰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我选第二条路。央森,司徒老哥,这件事请你们先保密,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因为……此事牵涉的内情太过隐秘,我现在也不能无所保留地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相信,我绝对不会坑你们。”只要玉清界确定一定会来学海无涯,那么假扮了海蟾尊的贪秽不管怎样都会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借口打道回府的事。

渡流云从火堆旁边站了起来,看着央森和司徒偃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是没有关系,阿偃你呢?”央森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什么事儿都不能引起他的烦恼。

“你们两个都说好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帮你们骗人呗。”司徒偃挠挠头,一脸恼火,明明是个正直的人来着,他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骗人啊。不过看在渡流云似乎与她要救的这个人好像认识的份上,帮人帮到底,横竖只是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而,渡流云将视线停在上官邛身上,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她说出了一句让上官邛险些惊掉下巴的话来:“既然你是医生,那你一定有办法在不伤及我性命的前提,把我搞成重伤。”

小姑娘,你要做啥?上官邛表示,他搞不懂渡流云的脑回路。

很简单,他们是来除妖的,如果不受点伤回去,没法解释为什么先前那波同窗会被打成重伤,而他们没事,更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带回去能证明妖物被伏诛的证据。毕竟她是要以妖物被他们烧掉为回报的信息的。

“那也不用玩的这么大吧。”上官邛不确定地打量着她,真的要搞成重伤吗?

“放心吧,没事的。”依她这个身体恢复速度,她就怕搞成重伤后没多久直接变轻伤,甚至干脆就愈合了。但是打央森和司徒偃她又下不去手。还是自己上。

两剑一掌,一身白衣全是血,各种破烂口子划上来,借着伤口鲜血乱窜的时候,随便缠了些应急白布条,说她重伤濒死都有人信。三个人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然而只有她清楚,她这是一根筋的性子犯了劲,唯有把海蟾尊救回来,她才能真正认同自己存活于苦境,再也不做他想。

无奈地相视叹了口气,央森认命地将渡流云抱起来,和上官邛约好了半个月之内一定会把海蟾尊失去的人皮送回来,又在某个穷鬼念念叨叨的唠叨中留下一张十万两金票给他当做定心丸,上官邛彻底见识到了儒门天下的人出门从来不花银子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是说,金银财宝虽然俗,但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啊~

【第十章:甩锅是一种学问】

正如渡流云所料,如果不是央森他们不明真相跑的急,再加上她身上带的伤药都是儒门天下出产的精品,就她重创变中等伤势的样子,根本没法对付过去。不过也没有人能想得到是她自己作死玩大的,毕竟没有人会愿意以身试伤玩,还得把自己搞成要死要死的德行。

弦知音检查了一下渡流云的伤势,表示没有什么大碍,她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好,大致问了一下事件解决的经过,几位学海无涯的大佬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三个逗比隐瞒了真相,央森是完全无所谓坑人这回事儿,司徒偃是觉得,既然渡流云都如此豁的出去了,再拆台未免有些不人道,路上渡流云也和他们保证,等真正的事情解决,一定会让他们见到恢复正常的海蟾尊,到时候再给他们解释是怎么回事,这两人也就不再打扰她静修。

本来龙宿和剑子也想着先行离开房间,有什么事等她休息的差不多了再说,结果龙宿被渡流云‘可怜巴巴’地拽住衣袖,看上去一副凄惨狼狈的样子,以为她是受伤太重想要人陪,和剑子老道对视了一眼,干脆留了下来。

直到确定这个小院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第四个喘气儿生物后,渡流云一反方才半死不活的样,顶着龙宿和剑子惊讶的目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流云,你……”

龙宿目光一闪,收回想要扶着她的手,同时拦了一下剑子,摇着扇子,颇有意味地看着她:“要做什么?”

抽痛地皱皱眉,渡流云内心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她是真闲的发烧才会这么做,虽然好起来很快,但她的痛觉神经不是假的,该疼一样会疼,就算上官邛及时给她止血上药,但碍于男女有别,这个庸医自己是男的,旁边还戳着央森和司徒偃,导致她胸前的伤口伤药根本是用乱倒的,屁个止疼效果都没有。就这还好意思称自己为慵医,根本就是个庸医好不。

“嗯咳,首先,我要承认一件事儿,这些伤,是我自己捅的,所以根本就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只是为了骗过学海的几位大佬而已。”

她举起手,一副乖宝宝地样子认错道:“然后,请两位超级大佬屏住呼吸,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一件包含着惊天地泣鬼神的阴谋诡计,希望我说完了之后,爹和剑子叔不要因为惊吓过度而拉着我去外面讨论人生,小的我智障身残体弱承受不来。”

嗯?

龙宿一挑眉,她自己捅自己这个话茬先按下不提,她刚才喊他叫啥?

“流云,你方才喊吾叫什么?”是他听错了?

“爹啊,有什么不对吗?啊……不,不对,义父……”诶等等,好像是哪里不对!应该叫义父才对!

“无事,你就那样叫吧,随你喜欢。”

大概是这种接地气儿的称呼戳中了龙宿的萌点,也有原因是他听出来了渡流云和过往不同的改变,事实上从他开始教导渡流云那天开始,他就能感觉出她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莫名的孤冷和隔阂,就算她平日里表情的再脱线,也掩盖不住她骨子里带有的这份气息,然而,今天却是消失殆尽,如此看来,这一趟外出她是遇上了能让她改变的冲击了不成。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因为一件事,赫然打开了纠结在心内很久的结。

“据说玉清界派了代表来学海,这两天爹你有没有听到他们突然改主意不来的消息?”

她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听到玉清界的人到这里,那就是说还有时间做准备。

不来没有,快到了消息倒是传了过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

龙宿着实不明白她为何要确认这件事。然而接下来渡流云说的话真的让龙宿和剑子坐不住安稳太师椅,险险惊的一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

玉清界宗岩禄主海蟾尊被敌人暗算,扒了人皮,套在暗算者自己身上,假扮成他?先不说别的,就单说扒皮假冒一事,就足够骇人听闻,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残毒手法。

“流云,你说的可有证据?”

事关重大,龙宿知道渡流云不会瞎编这种事,但他又想不通各种缘由,玉清界向来与世无争,怎么会惹来如此祸事,尤其是学海无涯收到玉清界来人即将到此的消息,那就是说,假冒海蟾尊的人,意图在学海无涯掀起风浪?如果他不在场,这事儿他还可以袖手旁观,然而他在此,再加上身上有个没事儿爱惹麻烦的剑子老道,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

证据啊……

要是乱盖,大概渡流云可能是目前苦境第一人,反正海蟾尊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她有的是理由往海蟾尊身上甩锅,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她对龙宿瞎掰道:“当然有,海蟾尊现在人就在慵医上官邛处治疗,在他昏迷之前,将整件事情告知我,为了不引起学海无涯的恐慌,我这才决定让上官邛为我假造伤口,并且造出山谷之中妖物伏诛的假象。上官邛说,如果能得回海蟾尊的人皮,他便能将人救回,若是这样,那玉清界势必欠儒门天下一个好大的人情。都说人情债不好还,万一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呢。总好过把这个机会送给学海无涯。”她将这段事实八分真两分假地对龙宿仔细说了一番,甚至连上官邛给她的两个方法都讲了出来,至于甩锅海蟾尊告知她的被人暗算一事,反正海蟾尊神志当时早已混乱,救回来也不会记得他自己说过啥,随便瞎扯啦。

“……”

这孩子说的好有道理,吾竟然无言以对。

龙宿怎么想都觉得这很符合渡流云的性子,有好事儿各种往儒门天下怀里搂,但他可不记得他有教过她玩自己的小命如此上瘾:“以你之意,是要吾出手杀掉暗害宗岩禄主的假冒者了。”能将海蟾尊暗算得手,就算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其人根基必然也是有一定的水平,他倒是不介意出手一试。

“不,其实我是这么想的……”

渡流云嘿笑着冲龙宿和剑子招招手,压低声音讲出了她的想法。在听过她的想法后……

好友,这一定是你教的吧?

不不不,好友啊,她可是你收的义女,这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吾没有半分关系啊。

哦?好友,你的意思是,这是吾之专长咯?

哈,吾可没有这么说,好啦好啦,不要影响她休息,吾与你先回去吧。

剑子啊,你真是……说不过吾就想要跑吗?

被剑子拉着一路离开,龙宿摇头无语,临走前丢给渡流云一句话:“你说的,吾可以答应,但你要是伤在他手下,别说吾没有提醒你,试活着。”

妈呦义父发威好可怕。渡流云一缩脖子,乖乖地躺下养伤,就这伤势恢复速度,明天傍晚就可以活蹦乱跳了,想想还要装受伤,不要太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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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三教峰会佛剑分说并没有参加,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他又闭关去了……所以,这次佛门来的人虽然多,但就是没有熟悉的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暴力银和尚。

嗯很好,居然来了无惑渡迷,渡流云忍住手痒痒想爆锤他一通的冲动,呲着牙跟在龙宿身边保持微笑,实在是不怪她定力不够,是这位实在欠揍~要不是无惑渡迷身边还有圣弥陀在,她是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不去找机会怼一怼无惑渡迷,然而学海无涯面子还是要留一点的嘛。毕竟这可是龙宿的母校。要搞事儿,上外面随便去搞啦。

她的各种态度倒是没引起别人的质疑,毕竟龙宿一手养大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个谦逊温和的性子,带着龙宿出品的翻版的傲气再正常不过,是说儒门天下的人多少都有点这股子气势来着,所以当倾波凌主靖沧浪到来时,道佛两家立刻觉得……这简直就是画风不一样啊。

你们对儒门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吗?

渡流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外界的言论信号一概接收不到她的脑袋里。

“凌主叔,久见了~”

从龙宿身后探出个脑袋,渡流云一脸笑容很阳光地冲着靖沧浪挥手,这种目中无人无视六部执令的态度立刻引人侧目,尤其是一波早就看渡流云不太爽的学海弟子,是说你不要这么嚣张好不好,这种场合哪里轮到你这个小辈说话了。然而下一秒,靖沧浪的反应却是狠狠地打了这些窃窃私语者的脸。

“流云?哈,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少。”

靖沧浪一愣,对渡流云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不论从武功上,还是气质上,几乎可以说是大变,和她当年初相识时差距很多。

“哎呀,岁月催人老嘛,打打杀杀的,总会让人改变许多……哎呀爹你打我做什么。”

“流云,正经一点。”龙宿淡笑着对靖沧浪点头:“凌主见笑了,是吾教女无妨,见谅。”

挨了龙宿一扇子,渡流云不服地道:“我哪有不正经,要知道我和凌主叔可是有过命的交情,这种感激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哎呀,我闭嘴就是了。”

毫无意外地又挨了一扇子,渡流云悻悻地闭嘴,好嘛,她就看在龙宿的份上给学海无涯留点面子,勉为其难地装作在诸位大佬面前温文尔雅恭谦守礼就是了。

靖沧浪倒是丝毫也不在意:“龙首客套,流云一派率性洒脱,少年有为,行事颇有侠义之风,无需太过苛责。”

关于靖沧浪对渡流云的评价,龙宿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毕竟渡流云的行为首先代表的是儒门天下,其次才是学海无涯。

这时,玉清界的代表也翩然而至。

这位假冒的宗岩禄主,无论从风度上,还是气度上,都与真正的海蟾尊相差无几,若非渡流云提前示警,只怕连龙宿也会被他瞒了过去。只是这样的话,她要想办法在他人注意到之前便将其解决,会添上几分困难。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干也得干,脖子上都架着刀了,还想着要啥退路啊,找到机会,赶紧把人骗出来干掉就是了!

【第十一章:海蟾尊的变化·上】

为了不引起学海无涯的注意,渡流云特地等了四天才决定行动,这距离上官邛给她的十五天之期,已过了六天。

这个假冒的海蟾尊,应该是怕与人接触的太多了露出马脚,是以连两名侍卫都没有安排的太近,而是以初来乍到学海无涯为由,让他两人随意走动,横竖在学海无涯之内也不会有人对他不利。

这点倒是给渡流云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早就忘了假冒海蟾尊的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她表示她从来不屑于记下小喽啰的名字,只要知道他出身厉族就够了,能揭穿他的出身,就不怕他不上当。

一支飞箭绑着一张纸条,无声无息地射入贪秽的房间,纸条上是一行苍劲挺拔,龙飞凤舞的大字:丑陋的大变态,你剥人皮的事情,案发了。

解下纸条,看完了上面的字,贪秽目光一寒,是谁,竟然会知道他的事?

推开门,他便发现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一条人影,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色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冷然注视着他,在见到他现出身影后,发出一声冷哼,随即跳下屋顶。

真是狂妄。一来是被黑衣人的态度激怒,二来也是不想留下后患,贪秽足下轻点地面,跃上屋顶,追了下去。这依稀仿佛相熟的场景,不正是如同当初他将海蟾尊骗出去一样么。

越追越觉得不对劲,贪秽心下暗暗惊讶,对方身法快速,根基更在自己之上,莫非……中计了?

他转身想走,可又怎么能让他如此简单便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半空之中响起一声清越龙吟:“万代山河·满江红!”

淡紫色的飞旋的龙影,带着闪动的辉光,将渡流云裹入其中,带着呼啸,卷着成千上万柄无形利刃,宛若疾风剑雨,自空中悍然落下。

贪秽一脸惊骇莫名,完全不知道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如此突然袭来,甚至没有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他只能硬着头皮,扬手拔剑抵挡。然而他新套上海蟾尊的皮不久,元功因为这种特殊的功法,而打了折扣,厉族原有的武功只能施展出来六成,玉清界的武功他又没有熟练掌握,在这种前提之下,便使得他功体大打折扣。

“叮叮当当……”细碎的响声,绵绵密密地响着。

于是,贪秽情急之下施展出的那一蓬毒倒了正牌海蟾尊的剧毒,自他飞舞的袍袖之中,合着激荡的剑气一同出手。然而,他所发出的七彩毒雾,彷佛被辉光耀眼的紫色龙气所吸引,倏然隐入其中,消失于无形。

就在所有毒雾消敛之后,龙气带来的光球倏然猝炸,如泼落喷射的箭羽飞芒,钻射向贪秽周身。

当一切尘埃落定,渡流云已然现出身形,在她身后,赫然站着面上略带讶异,但气定神闲,不似方才借力与她的疏楼龙宿。

要说不吃惊是骗鬼,龙宿怎么也没想到渡流云一上手就是极招,从她提出找他借真气打贪秽时,他便以为她多少也会试探一到两招贪秽的功力,要说他经历过的阵仗没有成千上万也少不到哪里去,却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打法。起手就开大,孩子你是闹哪样,开创花式新火拼?

殊不知,在一旁观战的剑子老道眼神不要太亮,这个方法好啊,尤其适用于某个经常喜欢行傲娇之举的家伙,如果这种起手爆大招的方法被佛剑学会,那么这尾傲娇龙一定会更加头痛兼吃瘪吧哈哈哈哈。

贪秽一身是血,不敢置信地盯着渡流云,或者说她身后的疏楼龙宿,竟然是这个儒门天下之主发觉了他的图谋,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如此天衣无缝的伪装,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便露了马脚。

“停,闭嘴,住口,我没有让你说话,你也没有辩解的机会,你的一切邪恶之举,在我救了真正的宗岩禄主时就已经败露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斩草除根,没有确定禄主生死便大摇大摆地披上人皮,还满不在乎地出现在学海无涯,同样地,你也没有机会倒打一耙,因为今天我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只不过,在把你弄死之前,你身上这张皮,要还给禄主才是。”

渡流云快如疾风地语速根本不给贪秽开口的机会,更是先发制人地封了他的穴道,随后对龙宿嘻笑道:“有高人相助就是好,如果没有爹亲你,我这万代山河满江红一式只怕只能给这个家伙挠挠痒痒,到时候还得劳烦爹亲大人您出手,要是为了这个变态污了您的手就是太大的不敬了嘛。”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自己动手就是了,所谓救人就要做全套,在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的前提下,提前找龙宿借真气,不要太明智。要知道龙宿给她灌注的真气,就算发挥不出来龙宿百分百的威力,百分之九十也是有的。换成另一个和他功体不相符的人都没有办法驾驭,免不了事后会受到反噬,她就没有这个烦恼啦,从小接受的就是龙宿的亲传,再加上打不死的橡皮体质,她真的是怕个毛。

“哈,吾是越发不知,到底是谁将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啊。吾觉得,让你接触剑子与佛剑,简直是吾最大的错误。”

龙宿用扇子半掩着面,也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无奈地道。

“我说小姑娘,你这下手稳,狠,准全占,当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啊,佩服,佩服。”

一早就等在这里的上官邛在欣赏过了这一场绝佳的一面倒碾压后啪啪地鼓起了掌,既然贪秽已经被制住,那他完全不需要对方会反扑,这里可是戳着儒道两界的大先天大杀手,还能让他从眼皮子地下逃了或伤人不成。

根本不理会贪秽一脸的心丧若死和对自身尚未开启的卧底大业的遗憾,上官邛一扬手,数十道金针带着无数奇妙的气状金色丝线状,尽数没入到贪秽身体之内,于是,贪秽就这么奇异地漂浮了起来:“好了,我要去帮宗岩禄主恢复真身,先不打扰你们父女叔侄的交流沟通,一会见。”

“快去你的吧!”

渡流云飞起一脚踹在上官邛屁股上,换来对方哈哈大笑。

三个人都在这里等着不是个事儿,而且同时离开学海无涯时间过长,难免会引来什么奇怪的猜想,渡流云决定请两位大佬先行返回,她留在上官邛这里就好,根据这慵医的说法,恢复用不了两天,到时候她陪着真正的海蟾尊一并回转就是了。

“也好,你自己小心,吾观上官邛并非简单之人,莫要反被他算计了为好。”

龙宿琥珀色的眼眸闪着异常凌厉地光芒,这慵医上官邛,绝非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这个人,一身的医术亦正亦邪倒还无所谓,主要是动机莫名,所谓的天雷指引,他更是只信两分。

“放心啦,这世上能骗过我的人还没出生呢。爹你和剑子叔叔赶紧回学海无涯吧,眼看天要大亮,万一太学主找你们聊天喝茶打屁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渡流云嘿嘿笑道,龙宿不信遭雷劈这事儿很正常,毕竟没经历过吗,他眼前可就站着一个被雷追着劈的人呢。

上官邛人虽然逗比了点,但医术确实没的挑,而且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就这么当着渡流云的面,下针如飞,看的她眼花缭乱快要变成蚊香眼。是啊,完全不需要藏私,因为她根本看不懂……她很有自知之明,同样的手法,如果让她用,她能把人戳死而不是缝回去……所以她一直很佩服头顶神医这种称号的人,尤其是亲眼见到之后。毕竟上官邛是她在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个医者。

她是不知道贪秽用了厉族的什么功法将人皮给自己来用,但上官邛的手法她是看到了,不要太鬼斧神工。要不是上官邛觉得小姑娘家家不能看到剥皮的手段,她连上官邛把人皮从贪秽身上取下来都能围观到。嗯,至于被废了的贪秽,说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还有意义吗?渡流云表示,把他劈开当柴烧都嫌会冒出来的是毒烟啊~~赶紧趁早原地爆炸了好。

对此上官邛表示赞同,随手这么一丢一指,很好,看天上有烟花在飞。于是,八厉之中的贪秽,就这么……完纳了他的劫数。

“好啦,银货两讫,接下来就等着他醒来就好。”

上官邛搓着从渡流云那挖来的空间戒指,很是开心地探查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内容,金银这种俗物就不用提了,诸如各种珍稀药材也有不少,他是真不懂这个宗岩禄主海蟾尊对渡流云来说哪里重要,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来救人,只能说明这件事他做的很对,从此抱上了一根金大腿啊~

他拍了拍渡流云的肩,很是正经地道:“既然小姑娘你出手这么大方,那我也不会亏待了你,给你这只传音蛊,如果需要我救人,或者需要我救你,捏碎这只蛊,我会立刻收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至于怎么收费~到时候再说啦。”

他又不是死要钱,这一票足够他吃到冬尾,只要她不给他带来亏本生意,免费服务一次也可以啦。

“哈,那就多谢你了。”收好传音蛊,渡流云对于来自医生的赠品绝对不会轻视,要知道江湖这个大锅可是随时随地都会一身伤或者送小命的,谁知道哪天用的上啊。连着上次靖沧浪送给她的倾波族传音求助的信物收在一起,她是觉得,这种东西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后盾什么的,想要走跳江湖,那是越硬越赞。

【第十二章:海蟾尊的变化·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结果是用再漫长的时间都值得的。更何况不过是短短的一天。

当海蟾尊恢复意识,幽幽醒转时,入眼所见的第一幕,便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形:一个儒门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揪着一名男子的衣领,又笑又跳地抽风,又蹿到他面前,连捏带摸地不知道确认什么,最后抱着他莫名其妙地放声大哭,把堂堂的宗岩禄主窘的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脑还在当机之中,闲钱留在他意识里最后的记忆,便是被莫名暗算他的敌人剥去了一身人皮,然而现在眼前所观所见,让他分不清楚虚幻真实。

上官邛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渡流云现在的撒疯儿德行,就算人救回来了吧,她何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吾,究竟发生了何事?”

海蟾尊抬起手,却在半途中停止,根本不敢碰到渡流云,但眼见自己一身完好无损,他着实想要知晓真相,只能僵硬地出声,想要打断这位哭到崩天裂地的小姑娘。

上官邛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渡流云现在的撒疯儿德行,就算人救回来了吧,她何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吾,究竟发生了何事?”

海蟾尊抬起手,却在半途中停止,根本不敢碰到渡流云,但眼见自己一身完好无损,他着实想要知晓真相,只能僵硬地出声,想要打断这位哭到崩天裂地的小姑娘。

接过上官邛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纸巾,狠狠地擦干净了哭花了的脸,渡流云眨眨有点酸涩的眼睛,根本不觉得自己方才哪里丢人,论皮厚的本事,估计大概只有剑子能跟她有一拼:“哦,好,等我思考一下,组织组织语言,好好地给你讲明白。”

不能提厉族,不能编的太过头,她好好地胡诌了一通,大约就是她和同窗接受了学海无涯的任务,到村子里去除妖——被人扒了皮的他,但是等他们到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狂,而是仅剩下的微弱的意识,对他们说出被暗算的过程,然后就在他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上官邛出现了,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她则回去学海求援她的义父疏楼龙宿和脱水叔叔剑子仙迹,在他们两人的出手相助下,搞死了剥去他人皮伪装他的妖魔,上官邛出手将人皮重新与海蟾尊融合在一起,使他恢复原来的形貌,顺便医好了他身上的毒。

这段八分真两分假的经过讲完,她算是把对龙宿和剑子胡诌的部分圆了上去,两厢对证之下绝对不会出半分纰漏,没想到她自从来到苦境,最熟练掌握的技能竟然是瞎掰兼扯屁,看来她以后大约能成功装神弄鬼毕业了吧。

那你哭的那么惨烈干什么,人都救回来了,又没死在你面前。

上官邛忍不住吐槽道,于是换来了渡流云一个爆栗子:“我抽风不行吗,真是的。生平第一次出手救人这么成功,虽然是在爹亲的帮助下一招怼死了那个变态,但这是成就感懂不懂啊笨!”

她才不会承认她是因为在看到海蟾尊得救恢复正常,彻底打开心结后的放松才会哭的连她爹都不敢认,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真真正正的苦境人,和过去的世界彻底一刀两断。嗯……找机会回天都调戏罗喉去。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渡流云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海蟾尊:“如何,禄主老兄,你有没有感到可以走动了,如果可以,我带你回学海无涯,不然你离开的时间久了,只怕会引起什么不好的猜测。”怎么说都是一走三天,她怕他那两位侍卫以为他被学海无涯的人坑害去了。脑补什么的,最为强大啊。

除了真气运行还不怎么流畅,海蟾尊确实没有感到还有别的不适,惊异于上官邛的医术,也感于渡流云的一心救助,他下床便是一躬到地:“海蟾尊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待吾回学海无涯,自会向儒门龙首与剑子仙迹道谢。海蟾尊欠几位的恩情,当以命相报。”

“哎呀,我都把你救回来了,还要你的命干什么,再说了,救你一事,是她花了钱的,生意上门,银货两讫,不要放在心上啦。”上官邛摇着不知道哪儿摸出来的羽扇,摇的那叫一个仙风道骨,一指渡流云,顺便向海蟾尊亮了亮此刻套在他小指上的空间戒指,嘿嘿笑道:“儒门天下财大气粗,一整个儿戒指的东西说送就送,免惊免惊。”

“闭嘴吧你,穷了大半辈子改不掉你骨子里的穷酸气了是不是,小心走半路被人抢了去。”

“哎呀,呸呸呸,不要乌鸦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

“见你的鬼童言,庸医要来打架吗?”

“呵,我才不要,我是一个斯文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才不要和你这个好战成性的危险分子动手。”

这两人愉快地斗着对,海蟾尊却是被渡流云的毫不在意惊住,他自问和儒门天下没有交情,对方却为了救他付出各种代价,是说江湖中传说儒门龙首性子怪异乖僻,如今眼见对方义女如此高义,明显传言与现实不符实,若儒门龙首真是这样,怎么会教出渡流云这样的传人。

“就像这个庸医说的,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救你本是身为武林同道当为之事,换做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只怕想都会想办法来救你。”

渡流云看出海蟾尊的心思,转过身来,丝毫不管人家和龙宿同辈,是自己前辈这一回事儿,大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拍的这位禄主满脸苦笑。你说真是轻巧,吾倒是想看看换个人会不会这么费劲地救自己这个陌生人。这份恩情,他海蟾尊欠大发了:“小友莫要说笑,这怎么是举手之劳,小友所为,怕是要羞煞众多江湖中走动的先天人啊。”

对海蟾尊这个褒奖,渡流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本来嘛,她就没想着让海蟾尊还她人情。

===========================这里是学海无涯的分割线==========================

事情正如渡流云所猜测,海蟾尊的两名侍卫在自家老大无声无息离开学海无涯的第一天还没觉得有什么,第二天就觉得不太对劲,虽说身为侍卫没理由去管自家老大的行踪,但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就离开,不和他们交代一声,未免显得不正常,终究是一起同行前来学海无涯,要去哪里游览,怎么也该通知他们一下。然而他们完全无处可寻,无奈之下只好向学海无涯求助,点风缺表示他并不知道海蟾尊离开学海无涯之事,也许海蟾尊是临时遇到什么事情来不及向两人说明,以海蟾尊能为,总不能有人在学海无涯暗算了他。

话说这么说,听上去也有道理,但就是觉得有些担心。就在第三天两人坐不住的时候,让他俩惊掉了眼珠子的事出现在他们眼前——向来严肃一本正经的老大,玉清界的宗岩禄主,坐镇方丈卷雨楼的海蟾尊,竟然和那个出身儒门天下,跑到学海无涯进修的头号问题人物渡流云有说有笑地回来了,看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仿佛是关系匪浅的哥俩好一样,最让人惊掉了下巴的是,渡流云手里拎着一壶酒就算了,向来古板的老大怎么也跟着学,手里那个酒壶是怎么看这么刺眼,自家老大……吃错了药抽了妖风吗?

【第十三章:对刚太史侯】

一个人的影响力可以到什么程度,大概谁也没法说清楚,但令上善至德和游刃常道无语的就是自己老大不知道怎么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虽说较之过往严肃古板正经要好的太多,但这种突然间的变化实在让人感到崩溃,比如,会对他们微笑表示谢意。这简直不要太天开了地裂了好不,要知道海蟾尊可是玉清界公认的活得仿佛教科书一样的人啊。

不过也因为这样,学海无涯开始飘起来了各种奇怪的传闻,比如渡流云行事率性而为,仗着疏楼龙宿的宠惯,仗着儒门少君的身份,和前辈人平辈论交,坏了尊卑规矩,比如说渡流云不顾尊卑礼法喜欢上了海蟾尊,将好好的先天修道人带跑偏了,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苗头全都对准了这个从来无视礼法教条,处事待人但凭喜好没心没肺不服就是刚的儒门小公主而来。

对此渡流云表示……老子管他们去死,想要和这些超级先天人攀上交情就自己去啊,又不是什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和他们交谈就会死的怪物妖兽,自己没胆就不要乱咬人嘛。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情,她根本不需要去体会啦。龙宿和剑子对此的态度亦是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像是这样的小事,他们就不需要插手了,免得上升到儒门天下学海无涯之间的矛盾,反而更加麻烦。

这事儿越传越离谱,海蟾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对渡流云完全不接收这种流言信号的态度表示佩服,但也不希望这种怪风越吹越厉害,终究渡流云是名女子,背着这种名声总是不好。然而他又不能说出自己人惨遭扒皮被她救回的经历,怎样说他也想要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对方既然下狠手想要冒充顶替他的位置,那就一定掩藏着什么惊天的大阴谋,他不如将计就计,反过来诈出对方的同伙。至于他性子较之固过往有所变化也实属正常,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由死到生的大起大落之后,都会有一番人生感悟而导致性情有所不同改变。

就在他想要出面与学海无涯交涉处理谣言的时候,太史侯却先一步来找渡流云。

作为礼部执令,太史侯有无数个理由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找上渡流云,三教大会本是严肃清圣的,怎么能被这种违背礼数的事破坏,不管渡流云和海蟾尊之间有没有事,最好都保持距离,不光是和海蟾尊,最好她能周围的男学子都保持距离,不要再整天把酒言欢,谈古论今,讲经证道。有时候,疏楼龙宿这四个字,不是万能的。

比如现在,就在太史侯找上她的时候,她正和海蟾尊央森司徒偃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说到底学海无涯本就没有什么女弟子,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是遵守礼教规规矩矩做学问的人,唯有这个渡流云,身为女儿身,偏偏常年混迹男子之中,虽毫无违和之感,却是不合礼数,不合规矩。

规矩就是个屁。

渡流云丝毫不管海蟾尊被她这个屁话惊的一口茶水喷了一地,央森和司徒偃满脸无语,她站起身来,看似有礼地对太史侯行了个师生礼,而后很是随意地道:“敢问礼执令,可是一辈子屈居于他人目光之下?”

“嗯?”太史侯一愣,他还从未领教过渡流云的犀利言辞,抑或是说,在他身为礼部执令之后,便无人对他如此态度。便是先前,渡流云亦没有像今日这样当面冲撞于他,这让他脑子有点转过不过来。

“吾行的端坐的正,何必去管他人说什么,莫非礼执令以为,普天之下都是这等无脑无眼无知无觉无感的人么,将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活得故作清高,此等行径,着实令吾所不齿啊。”

一般来说渡流云自动切换儒音,不是和人保持距离客气,要么就是……开启嘲讽光环,眼前明显就是后者。

“渡流云,你是在与吾狡辩么。”太史侯语气一寒,冷然盯着渡流云。

渡流云晒然一笑:“对狡辩二字执令似乎有些理解错误,作为狡辩,当是指把无理的事说得似乎很有理,用虚假掩埋真相,把无理的事情说的很有道理,难道礼执令身为学海无涯执令,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通么,如此曲解学子求知好学的态度,真是学海不幸啊。”

……

她是真敢说啊。

央森和司徒偃对视了一眼,万分佩服她的胆量,倒不是说太史侯有多么的可怕,然而对方那种刚正不阿过了头,循规蹈矩如同古板教科书一样的脾气,全学海无涯上下几乎都是能不惹到他就不惹他,哪里敢像渡流云一样,直接对呛。

海蟾尊刚想开口,便被听到他动作声响的渡流云打断:“禄主不必为此事挂怀,此事本是吾之私事,与禄主无关。礼执令,若吾猜地不错,你下一刻,是不是要说吾勿要仗着儒门天下在吾背后撑腰而任意妄为?”

太史侯面色越发沉冷,眉间尽是冰霜:“渡流云,你胆子很大,身为学海学子,无视学海规矩,莫非不知男女有别,尊卑有序,在学海修学这段时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

“吾为何要在意学了什么,吾奉爹亲之命前来学海无涯进学,本就并非吾意,若礼执令觉得吾有违学海无涯规矩,大可将吾开革出门,就是不知礼执令你的意思,可否取代太学主之意。”

渡流云挑挑眉,态度极其挑衅,她想到了某些关于太史侯未来会发生但是现在还没发生的事:“礼执令可知,这天下有太多的虚伪之人,披着读书人的外皮,做着纨绔子弟才为之事,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白天看似寒窗苦读,晚间却是夜夜笙歌倚红偎翠好不快活,执令有时间来管吾的闲事,不如去管管那些掩藏在光明下的腐败。”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呛火太史侯这种事,她觉得很爽很爽,对于这种脑袋锈掉了的教导主任,她就是想怼啊有没有。

太史侯面色终于一变,眉梢微微跳动:“渡流云,注意你的措辞。”

“怎么,吾戳中礼执令你的痛角了?莫非吾所言夜夜倚红偎翠的众多虚伪之人中,有执令你一个?”

我的天,你是不怕死吗,当真是背靠龙首好乘凉,怎么作妖都会有人扛啊。

海蟾尊明显看出来太史侯面色又青又白,想也知道这种耿直的人会被渡流云气成什么样。央森和司徒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溜到了一旁,这气氛……不太对劲啊。

果然。

一声沉喝,太史侯袍袖一挥,地面登时震荡不已:“竖子无状,今日吾便代替儒门龙首好好教训你一番!”

“代替爹亲教训吾?凭你太史侯,也配?”

渡流云目色一冷,云龙剑先于太史侯掌法出手:“儒门·华威!”

“哼,辟天·无道!”

卧槽!这么猛,直接上演全武行??

在场围观的三人登时全部傻眼,他们知道渡流云胆大妄为,但没想到胆大到在学海无涯里直接和礼部执令动手啊!说到底如果她态度不是那么嚣张,不是那么挑衅,也不会走到打起来这一步,然而以她的性子来看,这却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两人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切磋,而是一个被点燃了怒火,刻意出手教训,一个是天生不服,故意挑衅,一时间,这小小院落之中竟是战了个昏天黑地,不分胜负。

“这……吾去请龙首前来,你们小心,不要被殃及池鱼。”

海蟾尊有心出手劝架,却怕演变成玉清界和学海无涯之间的矛盾,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情急之下,他匆匆对央森和司徒偃交代了一句,直奔龙宿居所。

真是无奈啊,这两人打架波及的范围绝不是一般二般人能靠近的了,就算听到动静前来观视,也硬生生被逼的倒退好几丈,无法近前,只能远远地感叹着动手的两人,是说渡流云说了什么,能把太史侯气到不顾执令的斯文,改用武力解决。最可怕的是,这两人居然打了个不相上下?现在想想,那些关于渡流云的辉煌战绩传闻,赫然变成了现实。

直到交上手,太史侯方明白为什么渡流云敢和她对呛,这位的功夫……真的是与她的年纪不成正比,高深的可怕。

“吾尊你一声执令,只不过是因为你在学海无涯之中的身份,抛开这个身份,你在吾眼里什么都不是,你有又何资格敢说出代替吾之义父来教训吾这种话。吾身为儒门天下之主义女,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渡流云眼神一闪,看到了被海蟾尊请来的疏楼龙宿,却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语气森冷地道,随后长剑寒光乍现:“今日你越俎代庖,敢将自己放于吾义父地位之上,吾便代替义父,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太史侯,汝好大的威风,在吾面前,教训吾儒门天下的人,问过吾了没有?”疏楼龙宿眸光一闪,一手按住渡流云的肩,将人往后一带,随后,扇风倏扬,带起万千剑气:“天风·不落尘!”

【第十四章:关禁闭抄礼记写检查的生涯】

一间院落。两个房间,门对门遥遥相对,中间被天井隔开,环境清幽,燃香的味道清新扑鼻,沁人心肺,格外安宁。

左边一间,朴素简单,并未加以改造,颇有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之感,透过紧闭的大门,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其中厚重严肃之气,右边一间,大概是闪瞎狗眼的代名词,原有的质朴,被金碧辉煌所替代,正是渡流云的标准风格。

天井正中间的香炉里,燃着一支无比粗大的香,看燃烧的进度,从日出到日落方能燃尽。而这同样的香,点风缺准备了整整三十支。

对,没错,左边那间,关着的是太史侯,右边那间,关着的是渡流云。

那天这两人火拼,招来龙宿,导致龙宿一面倒压制太史侯,虽说龙宿未出全力,压着几分功力与他交手,但终究不是渡流云这个级别能比的,两相动手惊天动地之下,到底引来了点风缺。一招之下,双方住手。

再怎么说都不能惹点风缺不快,毕竟龙宿对点风缺还是满尊敬的,一声老师不能白叫,这点面子要做给他。太史侯见点风缺出手,更是不会再与龙宿拼斗。实际上从龙宿出手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和渡流云武斗,嚣张向来是龙宿这一脉的习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完了,非把龙宿招惹来,现在更好,连太学主也被拖下水,要不是渡流云那个态度实在太挑衅,他也不会压不住心火。由此看来,龙宿这一脉,简直就是自己的灾星啊。

对这场武斗,点风缺并没有太过计较,只是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他不能罚龙宿,如今龙宿是儒门天下之主,此番出手也是因为自家义女被太史侯压在下风,不出手恐有危险,但起因却是他这位义女与太史侯之间的不快,太史侯身为礼部执令,以师长身份,与学生动手,有违执令身份,命其暂时卸任礼部执令一个月,闭门思过,交出一万字悔过书;渡流云身为学子,挑衅执令,无视礼法,同样闭门思过一个月,抄一千遍礼记。至于关禁闭地点,他点风缺眼皮子底下。那处小院,正是点风缺私人休息场所之一。

至于那些散布谣言之人,点风缺则下令六部执令,严肃学海无涯风气,再发现有人不好好学习,只专注造谣,一律开革。

抄一千遍礼记……手要废掉了好不好!点风缺你玩的很愉快啊!这边很心酸你知不知道!

禁闭第一天,渡流云摊在书桌上,凄惨狼狈地用毛笔有一笔没一笔地瞎划拉,满纸都是鬼画符,礼记啊,九万九千二十字啊,用打字的话当然快啦,然而现在特么是要用笔写啊,还只有毛病,她要怎么抄完啊!一千遍啊!九万九千二十字乘一千,太学主,点风缺,未来的山寨死神,现在的笑面狐狸死老头,你要老子的老命啊!

一万字悔过书……他人生从来没有写过悔过书,为什么要被这个倒霉鬼连累到这个地步?他堂堂礼部执令,竟然要和这个倒霉孩子关在同一个院子里相对两讨厌地闭门思过,还写悔过书,他的面子算是彻底被她毁了。直到现在,太史侯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受不住渡流云的挑衅,先行出手。这货天生嘲讽脸?

“哗啦!”

一声巨响,是这边渡流云愤慨地掀翻了桌子,随后她大力地拉开屋门,结果用力过度,把整张门拽了下来,然而她并没有在意这种小细节,而是径直冲进太史侯的禁闭室,一巴掌拍到对方书案上,成功将书案拍成两截:“太史侯,你身为师长,为什么会对我的挑衅忍不住,如果你忍住不出手,就没有今天这个倒霉事!老子要抄一千遍礼记啊!一千遍礼记抄完了,老子小命也交代这里了!你简直就是灾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史侯额头爆起青筋,这小子竟然敢跑来怨自己,他还没和她算被连累的账,她以为自己被罚写悔过书很有趣吗!?他礼部执令的面子和里子一起丢光了好不好?还敢砸他的桌子,她是没被收拾够吗?

“渡流云,你要做什么?”

“打上门来了,你说我要做什么!”

“哼,怕你不成?”

很好,新一轮的斗殴……开始了。

可惜的是,这场斗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以点风缺出现而告终。他轻松地横在二人中间,扬起双掌,一手拦住一人:“太史侯,渡流云,你二人可是在无视吾之处罚?”

“……”惨,忘了这是太学主的老巢。

“……”惨,怎么又被她激出了火气。

“不说话,便是默认,鉴于此番行径,太史侯,悔过书再加一万字,渡流云,礼记追加五百遍。”

点风缺笑眯眯地丢下最新的处罚,下一秒,便听到了渡流云的惨叫:“不是吧!亲爱的太学主,伟大的学海无涯校长,英俊潇洒的师爷爷,您不能这么对我啊,一千五百遍礼记,这是要抄到死啊!”

“嗯?校长?师爷爷?这两个称呼吾很喜欢,不过这不能作为你减免惩罚的理由,马上就要中午,你们禁闭的第一天很快就会过去,记住,一个月时间,渡流云你一千五百遍礼记,太史侯两万字悔过书。”

仿佛觉得这个处罚不够震撼,太学主柔声轻笑:“记住,这一个月内,只要你二人动手一次,太史侯追加一万字悔过,渡流云追加五百遍礼记。”

随后,他如同来时一样,轻飘飘地离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声哀嚎。远远地还传来了他的声音:“渡流云,你打坏了的屋门和桌子,自己想办法修好。”

超!老小子,你给我等着,等我抄完礼记,关完了禁闭再出来找你算账!渡流云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史侯,看了看倒在自己禁闭室面前的大门,和太史侯屋里横尸两截地桌子,想也不想,甩手给司徒偃发去一封飞书,没别的,过来送桌子修大门啦!这边只会拆,不会修!

哼,竖子无救。待吾出去,一定想办法让太学主劝退了她,有她在学海无涯,和大祸临头没什么区别!

太史侯愤怒地一甩手,转身回屋,关门,等人来换桌子。

不得不说,抄书写检查确实有益身心健康……啊呸,有助于修身养性。尤其是把相看两讨厌的两个人关在一起,如果你们忍不住打架斗殴,那不好意思,处罚追加,如果忍得住,那就是你们成功地磨好了性子。

点风缺的本意其实也不是让他俩真正写检查抄礼记到崩溃,重点是把他俩关在一起磨脾气。太史侯那个古板的性子,终究不能适应这个环境,但想要环境适应他,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需要一个能中和,起码可以影响他一点的人来扭转他的三观,而渡流云性子过于跳脱,对她日后行走武林不利,若不将脾气秉性磨的圆滑,只怕未来将会吃大亏。这也是龙宿将她送到学海无涯来的真正目的,所以龙宿才对点风缺罚她抄礼记没发表任何看法,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毕竟要他去罚,他确实下不去手,只有把人交给点风缺才能做到赏罚分明啊。

要说坐得住,太史侯确实坐得住,然而两万字的检查不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他生平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惩罚,也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出格的举动,要他写出了不重复的悔过书来……说真的,还不如让他去抄礼记。渡流云那边正好相反,抄礼记抄到第十天她就要疯了,如果可以,她好想和太史侯换换啊,为什么不是她写检查太史侯抄礼记,这边写检查专门科啊,满嘴跑火车瞎胡诌呗,不就两万字吗,分分钟的事嘛!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写的要死要活要爆炸。

好在两人都不是笨蛋,关到第十五天,总算是明白了太学主的真意,而这个时候,渡流云的礼记才抄了四百多遍,太史侯的检查写了三千字不到。

面子这东西,渡流云从来不在乎,这玩意能吃吗?能变成一千一百多遍的礼记给她过关吗?有自由才面子,没自由,面子丢地上踩都不在意!和面子比起来,她更想回归自由,等她禁闭关完了三教峰会也特么结束了,倒霉催的就因为和太史侯耍了一回嘴皮子动了一次手,没能赶上这个热闹,冲动是魔鬼这话真不假,想想看剑子仙迹答应过她的要带她去道境举办的三境道门大会她就忍不住期待,就算为了这个,她也得安安稳稳过完在学海剩下的日子,别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导致连道门大会都没能参一脚。

所以,当她敲开太史侯的门,迎着对方一脸的莫名其妙,满不在意地说丢出一句话后,成功地换来太史侯无言以对。喂——你这仇怨翻篇的也太快了吧!快的让吾这个正牌纯爷们都感到汗颜啊!

“我帮你写检查,写完了你来帮我抄礼记,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拎起太史侯,将他赶到一旁,快速地瞅了一眼太史侯写出来的检查,随后甩甩笔尖,另起一张纸,按照他想要写的意思,下笔如飞,重新瞎编。

“渡流云,你……”他才想说什么,便被对方噎了回去:“好啦,没什么你啊我啊,你还不明白太学主的意思吗,他就是觉得你太古板太死硬派不懂变通,我太容易冲动容易和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才特地把我们两个关在一起受罚,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互相了解对方的机会。悔过书也好,抄礼记也好,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更多的是做给全学海无涯来看。我问你,当你听到那些无聊学子对我造的谣时,你更关心的是什么,是同样身为学子的我的清誉,还是学海无涯的清誉。”

她一边贼快地写着检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太史侯。

……

好问题。太史侯一脸懵地看着她,他是真的被问住了。身为学海无涯的执令,他更关心的当然是学海无涯的名誉,可又思考到这位真实的身份,明明是一名女子来着,如果说身为谣言的主角,分明应该是对方的名誉受到了影响。对人,还是对事?这……似乎是个难题。

“你应该庆幸,被传谣言的是我,如果换成一个面皮薄点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就不止是学海无涯的名声受损问题那么简单。并非所有人都是我渡流云,并非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管他死后洪水滔天,你身为礼部执令,在听到谣言的第一时间,难道不应该是找出究竟是谁散布的,将谣言止于尽头,而非前来与我兴师问罪么。这也是我揍你的根本缘由。”

她下笔如飞的速度眼花缭乱,说话的速度更是两不耽误,完全不给太史侯开口的机会:“别不服气,你的性格使得你永远只会把所谓的规矩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看重一个人。流言可畏,足以杀人,将我换成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因为流言而自杀在你面前,那是你要的结果,还是学海无涯要的结果?因小失大,哪个是小,哪个是大,你分不清楚?”

默默地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太史侯一言不发,明知她说的有理,心底却有着一个声音,在一个劲儿的告诉他,反驳回去,这算什么?

“做一个假设吧。”渡流云活动了下手腕,继续边写边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因为一夜风流而留下一个孩子,这件事因为你身为学海无涯执令的身份,导致你不能和孩子的母亲成婚,结果女子因你而死,孩子被和你有仇的人养大成人,并且成为你仇人手中的棋子,导致你们父子刀剑相向,你会如何处理?”

这就是太史侯和怜照影之间的事了,她现在抛出来,也是给他做一个提醒。虽说只是以假设为名,但如果这一切都止于太史侯认下怜照影,便不会导致后续一系列的事发生。

听到她这个假设,太史侯的第一反应是忍不住怒火中烧,这是什么假设,他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然而下一刻他便静下心来,赫然惊觉到,自己的心性,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沉得住气。仔细思考这个可能,他竟是被渡流云问住。

“你慢慢想,我帮你写悔过书,你是不是应该也有点表示,默写礼记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请吧。”

她对太史侯一摊手,笑嘻嘻地一指空闲的纸笔,君子各有所长,让她抄同样的东西是煎熬,但对太史侯来说大概像家常便饭一样简单,重复机械劳动嘛。她还是擅长胡诌瞎鬼。

于是,当点风缺例行无声无息前来巡视时,看到的便是这两人相处愉快地各自运笔如飞写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畅行无阻,好像气氛也没有以前那么僵硬了,场面异常和谐,嗯,好现象,看来这处罚没白下。

同样被惊吓到的,还有探班的龙宿,剑子,央森,司徒偃,海蟾尊,他们一致表示,这两人竟然能坐在一起和谐地抄书,简直不敢置信。太学主这样子惩处有道,他们服了。重点是,能把两个性格极端相反的人,磨到安安稳稳地不打不闹,唯有天开地裂能加以形容……

【第十五章:嚣张的流云歌】

一个月的闭门思过结束,渡流云和太史侯发誓,他们这绝对是把一辈子的书都抄完了,她那两万字的悔过书写完后,自然是没有闲着,太史侯帮她分担了六百遍礼记,等到点风缺宣布他俩正式解禁,两人觉得手腕子完全不是自己了……不过好处倒是渡流云练就了左右开弓的绝技——人在绝境下总会干出点儿激发了潜能的事儿来,就比如说现在她左手写字也很溜了。

一来是点风缺下令整肃学海无涯风气,二来也是渡流云和太史侯在他眼皮子底下关禁闭,这次倒是没有流言传出来,而太史侯也终于是学会了换位思考,如果说不是在太学主亲眼监督下两人一同闭关,那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些无聊的学子为此衍生出来各种各样无聊的八卦传言。

她这解禁出来,三教大会已经结束了三天,结束之前龙宿剑子海蟾尊还跑到她被关禁闭的地方探监兼告别来着,尤其是以剑子最为气人,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千万不要再作祸,一定要老老实实等到道境大会那天,不然他就只能被动食言。

“哈,自由的感觉真特么好!”

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名为自由的新鲜空气,渡流云毫无形象地摊平在草地上,撒欢一样地打着滚。

虽说这些天来潜心禁闭抄书——啊呸,闭关修身养性,对她来说过了一段很清静的日子,没有人在耳边叨叨,算得上是舒心万分,但总是在点风缺眼皮子底下画地为牢,哪儿有满世界瞎蹦来的愉快。再说了,她也明白了龙宿的真正意思,并不是准备要她在学海无涯留个十几二十年闷头做学问,是说抄了这么多遍的礼记,不是没有效果。再说了,她自从救下海蟾尊之后,心结一去,看待苦境的事物自然不会像过往一样。不然她也不会提前丢给太史侯一道假设题。

她生活的空间,接触到的人,有血有肉,有皮有骨,都是活生生的人,既然都是活生生的人,那就不会只是墨守成规一成不变按照所谓即定好的路来发展,而是有着各种不可预判的变数。比如太史侯也会有动手比动脑子快的时候,比如央森现在的中原话说的那叫一个溜嗖,一点也听不出来是个漂洋过海的洋博士,最爱干的是抓着人练绕口令,比如点风缺温文儒雅,根本看不出来像是未来会被死神之力洗脑成为山寨版。

拿到学海无涯毕业证这件事从来不放在她眼里,更不放在龙宿眼中,在这里待着,最大的收获就是心性上的转变。有这些足够。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不要示警点风缺以后不要闲的没事儿干去研究什么死神笔记,洗自己的脑洗的很愉快。

诶对了,这个时候……死神好像应该还活着?是活了还是已经挂了?应该是活着吧?原谅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好多东西都记不太清楚,毕竟她当年也只是捡着自己喜欢的记下来罢了。嗯……要不要学学神棍写个预言体的笔记呢哈哈哈哈。

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着,渡流云是一个想到就要做的风风火火性子,于是,一道流光闪过,经过她回到居所的路上的学子们,就见到一溜儿火光带闪电,卷起一道尘烟,呼啸而过……

叫什么好呢……儒门少君预言记事录?不行,太俗,换一个。嗯……儒门少君启示录?不行,没有中原特色,太没格调。流云歌?嗯,这个好,很有格调,就这么定了!

笔和本都是现成的,尤其是还有儒门天下特制的镶金带银按珍珠的本子,要说保质期,大概能保质个千八百年不成问题。嗯嗯,趁着她现在还没有忘的太多,能写多少写多少啦,总之,先把未来老弃降世的危机扛过去再说~反正到时候想办法把学海无涯拖下水就好,放着点风缺这么好的战斗力不用是要去干啥,给这个糟老头找点儿事干,总比他闲的难受玩变身强。

于是,下笔如飞,思如泉涌。

【苦境篇:

争王五方灵地开,七星汇自步云台。

妖刀连焰十方塬,封灵一箭陨真龙,

三面罪佛波旬乱,五莲并蒂一花开。

长弓划开星云界,鬼楼骤开染白莲。

梵天生厄谁能渡,天外南海引玄空。

阇城血劫引三锋,圣路之行逆天意。

北辰有凤伴真凰,吞佛封禅双身形。

刀戟共竞勘魔功,覆手翻云再斩龙。

昊天神鼎修魔界,至宝合一双佛现。

五大神器终成空,天下归一为万民。

双桥引动公法庭,招得江湖起风云。

泪阳血月出双城,奇象现世谜众生。

六弦之首终现世,玄宗叛者归尘寰。

三月浩劫谜再开,造天之计出六人。

天下一统归君临,长生不老合一统。

日月同生唤梵天,六弦不断观弦首。

仙灵地界引仙灵,地狱岛现少主行。

皇龙睁眼创霸业,天下止武空遗笑。

亢龙有悔步黄泉,步入紫耀复重生。

戎马无疆天下荒,神无梵天双强会。

英雄无泪神州荡,豪情纵横覆玄黄。

万血邪中藏极封,侠道自有藏青地。

明胜隐含北越海,魔宝典籍隐狂沙。

昔年战神降天威,四柱有难得天护。】

【道境篇:

境域曾有灭世灾,复生更甚灵气盛。

道门为尊堪称雄,六弦四奇惹纷争。

异度魔祸引封境,圣尊魔身渡魔龙。

阎魔燃起战火锋,后有刀戟共竞功。

邪族魔佛系断层,舍得三子葬边烽。

鬼王复生起朝露,奈何心有千丝结。

万血邪中藏极封,侠道自有藏青地。

明胜隐含北越海,魔宝典籍隐狂沙。

弃天神州风云荡,四柱不灭苦境生。】

很好,一式三份。就这么决定了。她自己留一份提醒自己,回头上道境丢给苍一本,再偷摸放到儒门天下的藏书库里或者找个理由骗司徒偃做个密不透风的机关盒子找个深沉不可见底的悬崖丢下去,爱啥时候被人捡到啥时候算。她还特地把神州四柱位置苦境一份,道境一份。多么万全的准备啊~她相信,只要东西丢给苍看到,再提醒他看完了立刻毁掉,一定不会走漏风声,至于准备丢在苦境这本,她才不会留下神州四柱的位置,万一有人要和异度魔界合谋啥的怎么办,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嘿嘿嘿,这种当神棍的感觉是真好啊~~至于天都刀龙之间那些事儿,她觉得,她完全有办法把它们提前按死在摇篮里嘛~~

“哈——哈哈哈哈哈啊!”

屋里传来了醉饮黄龙一般洗脑的笑声,渡流云这穿脑的狂笑,着实引起了旁边院落里刚刚睡着的央森的侧目,是说,这位禁闭关傻了吗?已经发展到了大半夜抽风了吗?

所以说,有些乐趣,是不能给别人分享的啊~~只能自己愉快地偷笑,这种感觉简直不要更好!

【第十六章:回归天都的生涯】

说是好好准备去道境的东西,实际上渡流云从学海无涯无情地离开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回三分春色找龙宿扯了半个月的淡,然后压根不管龙宿一脸的纠结表情返回天都。这算什么,真·女大不中留吗。

毕竟距离道境大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已经和老道约好了会提前去豁然之境找他,所以这段时间就是属于她的自由散漫好时光。

两年的时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来的,而在苦境,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从踏出学海无涯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毕竟在学海多少还要给龙宿留点面子和里子,怎么说她都顶着一个儒门少君的名头,总不能真的四处给龙宿抹黑——尽管龙宿这个人就是一尾金光灿灿披着紫金外皮的黑龙啊哈哈哈哈。

她回天都从来不需要人通报,至于那些冷冰冰的守卫,从来都是用以给外人起震慑作用的,对她无效啦。

丝毫不理会一大堆老熟人冲着她喊大姐头回来了,也不管这两年来新增的新面孔是怎样的惊讶,她一脚踢开天都正殿大门,成功地换来了大门咣啷啷倒塌的声音:“黄金大萝卜,本少君回来了,赶紧出来给朕接风洗尘!”

如此的活力万分,当真是万分怀念万分熟悉。大门落地的瞬间,罗喉已经身形一闪,出现在她眼前,渡流云只觉得头顶一暗,这种熟的不能再熟的压迫感,当真让她忍不住瞬间炸毛,想也不想就是一掌轰出:“两年不见,你这个爱好真是越发让我想要揍你。”你高了不起啊!

“两年不见,你的武功,倒是精进地让吾讶异。”罗喉侧身闪过,掌微扬,直取渡流云上路,这种场面压根就不是周遭侍卫所能承受,全都远远躲在一边,几乎是泪流满面地看着这怀念的景象。和每天压抑的要死来比较,他们宁愿天天被余劲波及到啊~

“在学海无涯比较无聊,没事就精心潜修,偶尔打个几场架,当然不能落了下风。”

渡流云眼中寒光一闪,云龙剑出现在手中:“来来,让你试试我在学海无涯中提升的武功。”

然而,她宝剑方入手中,就从旁边冲出一条人影,一下子扑倒在地抱住她的大腿:“大姐头啊,你不要一回来就搞破坏啊,大厅它还很年轻,放过它啊~”

“_(:3」∠)_。”

渡流云嘿嘿一笑,收剑还鞘,抓着巫读经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顺便晃了晃:“看你说的那么可怜的份上,今天就放过大厅一马,现在你们去准备美酒佳肴,今晚开荤,院子里搞烧烤,不醉不归。在那之前,我要和罗喉叙旧,别来打扰我们。这给你,带下去给大伙分了。”

说罢,她一挥手,原本空阔的地上出现一堆大包小包,不用问也知道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特产,瞬间把大厅堵了个严严实实,她极其自然地拉着罗喉向外走去,留下巫读经在原地直擦冷汗,这要不是他不怕死冲的快,看着两人的架势,八成是要拆了整个天都的下场。嗯,打扰你们?谁敢打扰你们,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再说,没见武君脸上居然出现了这两年来头一次的变化,虽然面上没带出笑意,然而气势骗不了人,所以说,天都还是有渡流云在的时候有生气儿啊。唉,先叫人来扛东西吧,他一个是怕是要运到累死哟,有空间戒指的人就是任性,佩服。

哦哟,她两年没回来,这屋子收拾的还真是干净利落,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她要不要做两眼泪千行地样子感动一下子呢。

伸手摸了一把桌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渡流云按着罗喉坐了下来,很是习惯地开启了话唠模式:“我真是怀疑,这两年不见,你每天说的话到底有没有超过十个字,越来越沉默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心得失语症。”

“呵,你这性子依然未变。”罗喉想在她脸上找出些什么不同,然而要说改变,那是没有,他是真不能指望她变得沉稳,这俩字是跟她完全都不沾边儿,倒是显得益发恣意洒脱,看来学海无涯的生活真是没对她起什么作用。

耸了耸肩,她敲敲桌子,竖起一根手指:“现在是交换时间,看你这两年估计也是窝在天都不出门,没什么趣味的事可以讲,看在你这么宅的份上,端茶倒水兼捶肩换我给你讲故事,干不干?”

“这么算不是吾吃亏了?”罗喉眉梢微扬,勾唇反问,“你占吾的便宜,倒是占的毫不客气。”

“废话,我不占你便宜要去占别人的吗?你能甘愿?”很是惬意地将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她双手放在头后,枕在上面,说的理所当然。这话让罗喉一阵无语,这么溜嗖的占便宜之语,让他无言以对啊。然而他也确实想知道渡流云这段日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正如同她所言,他在天都几乎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新意,照这么看来,他不过就是干一会儿茶童该干的事儿,反而是他占便宜。

于是这故事就一直讲到了晚上的烧烤大会,渡流云享受了一下午罗喉泡的乱七八糟的茶,她发誓,绝对不要再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凉水都比罗喉泡出来的茶好喝。

作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一信条的奉行者,渡流云根本不给罗喉喝醉的机会,她的理由还很冠冕堂皇,是说总不能让她在一群糙老爷们中喝多了吧,总得有个清醒的人来看着她嘛,这个人除了罗喉,不可能有第二个。被她理所当然的话硬生生噎的没有脾气,再加上渡流云虽然两年不在天都,但积威仍存,同时也没啥人敢灌罗喉喝酒,下场就是全场都被她一个人放翻。

真的是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过,所以当第二天渡流云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脑袋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儿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是出现在罗喉的房间里,至于那个照看了自己一夜的黄金大萝卜,此刻打地铺打的正愉快。

真的是正人君子。挠了挠一脑袋四处乱翘的炸毛,渡流云轻手轻脚下地,一扬手就把罗喉置放的床上,自己离开房间。

想想她写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伪预言,渡流云头疼地翻着脑袋里仅剩不多的记忆,她实在是不清楚在这一大段空白期中还会发生些什么大事件,难道真的要风平浪静地过个千儿八百年?打算扔在苦境的预言她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放在儒门天下,毕竟藏书太多,天知道啥时候会被人找出来,这未免太无聊,想想看她在学海无涯和司徒偃学到了很多机关制造术,再想到过一阵子会和剑子仙迹一同前往道境观光,她要不要向玄宗的人学学阵法,好向卧龙行看齐,排个阵法把预言丢进去,找人放出流言说什么有宝藏云云的,就说……得宝藏者得天下,让人找着玩呢?

嗯对了,玄宗以术法著称,她一定要向大神棍苍请教一下,为何她的术法会练习的乱七八糟完全没有任何章法,想来苍大约可以解决她召天雷乱劈或者各种遭雷劈的问题吧……嗯……希望如此。

对了,她是不是忘了点儿啥,好像忘了通知刀无极她回来了,是说这只小红还等着她解决呢……随便唤了个人来让他去打听一下天下封刀的消息,看刀无极此时人在不在,如果在且很闲,她得想办法趁着她留在西武林的这段时间,好好刷一波刀小红。答应了哈哈龙大哥的事儿,要办完美了才是君子之举啊~

【第十七章:和刀小红刷亲友值开始】

想到那个沽名钓誉没什么能为但是占便宜没够的刀无后,渡流云就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天下封刀面前,想来刀无极也不会那么单纯,走哪儿都去和他名义上的义父兼师父报备,甚至告诉他自己认识了什么人。嗯,根据派出去的小弟回报,目前刀无极人在天下封刀,她倒是可以趁着他外出的时候去找他叙叙旧。

喧嚣的酒馆,安静地雅间,渡流云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街市,就在刀无极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她摸出来一块碎银块,屈指一弹,完美,正中刀无极额头。

明明听到了暗器破空的声音,但刀无极就这么硬生生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下,低头捡起来这块偷袭自己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碎银锭,他心底惊疑刚升起,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二楼窗户边儿上,抛着好几块碎银冲他嘿嘿谑笑打算继续往下扔的渡流云。

“流云?你从学海无涯回来了?”刀无极惊讶地道,随后走进酒楼,推门而入:“怎么没派人来天下封刀告知我一声?”

“嘛,不想让人知道我这位儒门少君和你这个天下封刀少主走的太近,免得牵扯到两家背后的势力,麻烦。你我本就是互相看得顺眼,没必要扯上太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是渡流云,你只是刀无极。”

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后唤过店小二上酒菜,渡流云嘿然笑道,私交嘛,越是简单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牵扯,就只有他们两人。

“哈,你还是一样没变,快言快语,讨厌麻烦。”

刀无极像是想起来什么,反问道:“你这次从学海无涯归来,是放假还是?”总不能是毕业了吧,学海无涯有那么容易毕业?

轰蚊子一样挥了挥手,渡流云满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啦,就是和老校长太学主好言相商,让我这个进修的挂名弟子成为名副其实的挂名弟子罢了。学海无涯能教的,儒门天下我都学过了,我那位好爹亲让我上学海无涯,无非是想要磨一磨我的棱角而已,他也没指望我在学海无涯拿到什么实际上的名义。”

“看来你在学海无涯亦是混的风生水起,令吾自叹不如啊。”

想想自己这两年的无聊生涯,刀无极就觉得错过了很多精彩,无奈事只能一步一步做,任谁也没办法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他要做的事,又是难于登天,怎么可能一时片刻便能达到目标。

“哈,所以我出来了,你精彩的人生就要开始了啊,怎么样,最近有没有空,有空就找个什么地方出去走走,过一阵子我还要去道境,到那会儿就不知道下一次出来约是个什么时候了。”渡流云掐掐手指算算时间继续道:“在去道境之前,满打满算四个月,够找个地方溜一溜,如何,有兴趣没?”

“你还真是闲不住。”刀无极笑着摇头:“你才从学海无涯回来,就不留在天都多陪一阵子武君?”

渡流云无语地看着他:“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去哪里就一定要和罗喉扯上关系吗?”

“这……”好回答,他要怎么说,难道她和罗喉的关系不是西武林人尽皆知吗?她走在路上不一定会被人认出来是儒门少君,但提到渡流云这个名字,此地有几个不知道她和罗喉关系密切?

“说到空闲,我倒是要外出一趟西漠,师尊托我去找隐居在西漠的一位前辈,帮他打造一副铠甲,如果你没什么事,那就同行。”

“西漠?好啊,什么时候动身?别告诉我你这就是要奔西漠而去。”什么都不带,就挂着一口刀去西漠,你是跑去吹风沙体验生活吗。

怎么可能。刀无极失笑道:“我三天后动身,不如这样,三天后午时城外十里坡见。”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到时候见。”

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思考这一路上怎么忽悠刀无极,不指望短短四个月时间能把他忽悠到彻底解开对哈哈龙大哥的心结,但至少也要给他带来点影响,只要种下一颗种子,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这本来是她两年前就想要做的,却被学海无涯之行生生耽搁,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因此救了海蟾尊,还和老校长点风缺达成和谐关系,也算是另有所得。

时间有限,她要仔细计议一番了,事关失忆……啊不,诗意天城的未来,她还不想拿御天五龙的事儿当儿戏。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活在这个世界,不做出点儿什么事来,对不起这一番际遇。

刀无极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怪了,从学海无涯归来的渡流云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罢了,多想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想点眼前的比较实际,比如,他的师尊跟他说过,那位隐居在西漠的绝代铸造师脾气怪异,他要好好思考一番,如何不引起对方的反感,还能达到目的来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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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渡流云就是一个适合四处走跳的人,她在学海无涯憋的实在是太久了,导致她在天都根本没有办法再潜心休息下去,用她的话来说,闲的无聊整天闷在屋里的日子过够了,但又不能像以前一样拉着他们打架,怎么说大伙都是好兄弟,她下不了这个手嘛。

反正她怎样最后都会回到天都,罗喉也不愿意限制她的行动,她愿意上西漠去游玩,自然是随她去。何况她并不仅仅是游玩而已。能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做些什么他看不懂的事。然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不说。他不问,这样挺好。

刀无极想要去的西漠,并不是西武林的西漠,而是地处中原边境的西漠,听到这个说法,渡流云的心底浮现出了一个名字。然而……她抬头看看天,在刀无极莫名其妙地眼神中叹了口气,哎呀,这个尴尬的时代,她是一点也不清楚,那位在快意中冷静的风之痕究竟是风之痕还是魔流剑,或者他仍然在苦境的本土魔界中苦修着剑术。

也不知道她这个脑子还能记住多少,记得多久这些事,还好她写了个乱七八糟一点也不押韵的预言体,还好她又偷偷地写了一份类似流水账一样的记录,收藏在空间戒指的最深处,方便随时提醒她大约会在什么时候遇上什么样的人。当然,这玩意还有没有用她是不清楚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好好地大搞特搞乱来一番,天知道她这个哥伦比亚大蝴蝶已经把原本既定好的未来一翅膀忽扇成了什么样,嘛,没差啦,她就当平行空间这么过着也不错。真是,不乱搞怎么能对得起穿越者这个身份呐。

刀无极像看蛇精病一样看着面部表情超级丰富的渡流云,完全猜不出她是在连蹦带跳个啥,他只知道,他如果再不拉一把人,这位一定会一脚踩进面前出现的小溪里。她走路都是放空脑子不看道的吗?

对此渡流云表示,把背后放心大胆地留给好友,才是对好友真正的信任嘛~

听你在胡扯。刀无极将她提起来,就这么拎着人过小溪,稳稳地把她放在对岸:“流云啊,我真是搞不懂,你是真的一点愁事儿都没有吗,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哎呀,人生吗,怎么都是活着,那为啥不高高兴兴地活着,非要给自己找上一大堆的烦心事呢,你看,愁也是活,笑也是活,当然要选笑着活吗。走啦走啦。”

整了整衣衫,渡流云一本正经地给刀无极科普自己的处世之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嘛~

【第十八章:建山寨的生活·上】

又是中午。

仍有艳阳。

九月的天气,虽然不至于像暑气蒸腾的夏日那样炎热,但也不是真正的秋高气爽凉快天儿。

黄土的小道上,马在飞奔。

飞奔的马上有人。

纵马奔驰的人,和身为坐骑的马,都是一身的尘土混和着一身汗渍。将一大段又一大段的黄土小道,拋在身后。将一畦又一畦的田野,拋在身后。更将一座又一座凉快的森林,拋在身后。被骑着的马会累,同样的,骑马的人也会累。这一路策马狂奔,算得上不是比赛的比赛,终于,以在一个双叉路口前面,看见一座小小的茅草凉棚为终点告一段落。

马停了下来,渡流云和刀无极也自马背上下来,放马自己去吃草。

“累死了累死了,以后再也不赛马,真是的,拼速度还不如比轻功,老板娘,凉茶凉水随便上,是凉的就行。”

渡流云一边忽扇着扇子,一边吐槽这种赛马的愚蠢行为,这一趟跑下来,她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了一样,眼瞅凉茶铺子旁边有一桶凉水,想也不想,拿起瓢,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瓢泼了下去。苍天啊,终于活了。

“你是真豪迈。”刀无极这么说着,然而手下也没慢了几秒,他接过渡流云手中的水瓢,依样画葫芦,也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这场赛马不光是速度不分胜负,连狼狈的程度也是五五开,谁也没好到那里去。

“和形象比起来,我更看重小命。”抹掉脸上的水,渡流云摊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等着凉茶上来。

没牙的老阿嬷被这两个少年人逗的眉开眼笑,端着一壶茶和两个杯子走了过来,给他们倒好茶,顺便还给两人端来了简单的干粮和小菜。

“少年人,看你们这一路风尘仆仆,前面不远就有村子,如果你们想要找地方休息,村中有客栈。错过这个村子,下一处大概要在天黑之后才能看到了。”老阿嬷好心地建议道。

错过宿头这种事儿已经见怪不怪啦,这边反正习惯了风餐露宿找棵大树上去睡树杈,渡流云嘿嘿一笑:“多谢老人家,我们会考虑的,不过在那之前,先休息够再说~”反正现在她是不想从椅子上挪开,她甚至考虑,干脆不要骑马了,接下来的路全用轻功跑算了。

“免想,我还不想拿自己的腿当交通工具。”刀无极一眼看穿她的目的,毫不犹豫地把她这个想法掐死在摇篮里:“赛马是你的提议,现在知道累还不晚。”

“嘛,刀兄你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地拆穿我嘛,要知道,武功就是在不断的使用中才能快速的精进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让她选择的话,她也宁愿骑马慢慢地磨,要不……找地方买辆马车?嗯,算了,太丢人,有辱江湖人的眉角啦。

到底他俩也没决定在村子里休息,还是选择一路往前走,走到累了再说就是,到时候随便找个破庙啊大树啊一待,只要不赶上瓢泼大雨,一切都不是事儿。

天色将暗,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格外优美。

崎岖的山路,无法让马儿再快速奔驰,两人放慢速度,慢慢地溜达。突然,前面的山路上,自山壁横下一株大树。恰巧将整个路面堵死。

两人翻身下马,打眼查看这株大树,一眼便看出这并非自然之力导致倾塌,而是人为砍断,就是这砍断的部分,茬口有些旧,该不会……

“围起来!”

一声吆喝,自长着人高芒草的山坡上,涌出一群黑衣、黑头巾,手持大朴刀的山贼来。

“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若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说话的是一个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仿佛一个巨大的球体,但偏偏穿了一身五彩斑斓花花绿绿衣服的高大的胖子,这胖子站在那,大概能从身高和体型上,把个身材挺拔的刀无极全面挡完……

“噗……”

渡流云一个没忍住,被这个五彩的胖子造型惊的喷笑出来。

笑是会传染的,刀无极本来绷的住,但无奈旁边的渡流云笑的太欢快,害他差点破功,急忙别过头去,强行扭出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然而怎么看都是嘴角在抽搐。

“停,住口,好了!不许笑!”

花胖子愤怒地一跺脚,于是,他那个满是肥油的大肚子,便像装着弹簧般,上下乱颤,地面更是仿佛一阵乱晃,要被他踩出地震一样。

“噗……咳咳咳咳!”渡流云索性一口气笑了个够,虽说她没有嘲笑胖子的意思,但眼前这个景象实在让她忍不住不笑。好不容易她笑够了,这才丢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说,这位老兄,现在的情形,是说我们遇上山贼劫匪绑票的嘛?”那她真是要为这一群小毛贼感到……发自内心的忧伤啊。

她方才笑的太愉快,导致这群山贼里也有被传染地笑个不停的存在,花胖子愤怒地回头瞪了一眼这几个不长脸的小喽啰。小喽罗们赶紧故作严肃地绷起脸,花胖子这才满意地回过头,对着渡流云道:“什么山贼土匪绑票的,我怎么可能那么没有格调,我是山大王!”

“哦哟,山大王不都是很有钱很富有的嘛,怎么会跑来这里劫道,难道你们的钱都是打劫来的嘛?”

渡流云晃着扇子,怎么看都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半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武林中人。

装,你再装。刀无极无奈地暼着眼睛看她在这和山贼逗闷子玩,这货玩的好开心啊。

嗯?不对!

渡流云耳朵一动,顾不上再玩,忙不迭问了一句:“我说你这位山大王,刚才你往下扔树的时候,是不是还牵动了点儿别的什么?”

“啥?”

花胖子莫名其妙地瞅着对面这个穿金戴银的小公子,一脸的纳闷:“什么别的?”

“我就说,你们这种三脚猫的身手,就不要在这里乱劫道,是会出人命的啊……”

她一指头上,头顶山壁这才落下来碎石,纷纷不绝,如同细雨,随后,一块巨大的山石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轰然滚落,眼看就要把他们砸成肉酱。

“刀兄,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就交给你啦。”

好整以暇地甩出来一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伞,稳稳地挡住了所有的碎石,她拍了拍刀无极的肩,根本不看那几个快要吓傻了的山贼。

“呵,你倒是会给我找活干。”

刀无极一声轻笑,荒豹雷刀自背后出鞘入手,人赫然拔地而起,漫天刀光纵横交错,须臾之间,巨石已化做粉尘,仿佛细雨纷飞,卷起无数尘烟,消弭无形。

从出手到收招,前后不过数息时间,直至尘埃落地,这一群拦路的山贼,仿佛见到了神仙一样,噼里啪啦跪了一地,一边跪还一边拜,倒是把刀无极吓得差点跳起来:“你们干什么?”

“看也知道,拿你当仙人拜。”

渡流云收起伞,嘿笑着走到花胖子身边,很是轻松地将人拎着衣领拎了起来:“好啦,没事了,你们死不掉,他也不是神仙,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江湖人而已,我说,再跪下去我要揍你们啦!”

花胖子呆呆地先瞅瞅渡流云,再瞅瞅刀无极,刀无极那一手已经很震撼了,原以为这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酸书生,想不到对方竟然像提小鸡子儿一样把自己提溜起来,难怪这两人一点都不在意自家的劫道之行,现在想想也是,穿成移动珠宝库了还敢这么走在大路上,不会点功夫怎么可行。

离开这处危险的山路,花胖子向他们说明了为什么他要在这拦路抢劫,同时报上了自己的真名,原来这人还真就姓花,从小就胖,当真取名花胖子。

这胖子很是认真地解释,这里原来确实有一波山贼,各种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结果有一次他路过,想要劫他,于是被他反过来做掉了。但是他想着万一他走了,留下一堆小毛贼变成流贼不是更麻烦,索性自己留在这里带领他们。原本他只是想让大伙儿在山里种种田,种种菜什么的,日子就可以过得去,谁知道这破地方什么都种不出来,没办法他就只能带着一群小毛贼在这里向过山的人收点清路费。毕竟他打跑了原来的土匪,也说的过去。至于清路费多少,随意不拘,有钱的就多收点,没钱的就少收点,碰上快饿死的还得倒贴,最要命的,是这附近的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有事儿没事儿他还得带着一群小弟下去帮人干活儿当义工……结果这日子越过越到倒霉催,可惜开了头,就不能放弃。

嗯,这可真是悲催的心酸史,看来这个大花胖子人还不错。渡流云和刀无极相视看了一眼,后者才想从口袋里掏银票,便被渡流云按住:“刀兄,不可。”她踱到花胖子面前,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巨大的胖子:“花老兄,带我们去你的寨子看看如何?”

“啊?两位大侠,这……”花胖子才想说什么,他身边的一个小喽啰支支吾吾地道:“老大,我们今天才答应过给村子里送点米面过去……这……”

“哎呀,闭嘴,没死过是不是。”花胖子一个暴栗子打在小喽啰头上,随后尴尬地冲渡流云和刀无极笑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带二位去看看。”开玩笑,他敢不答应吗,这两位想拍死他那是秒秒钟的事儿啊。

无奈地抹了把脸,渡流云随手丢给小喽啰一锭银元宝:“骑着我的马,去比较大的市集买米,送到你们说的村子里去,要是敢携款逃跑,嘿嘿。”她伸出大拇指,冲着对方比了比脖子,做了个横划的动作,看的对方冷汗直冒:“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多谢公子,我去去就来~”

刀无极纳闷地看着渡流云,她不让自己留给这个胖子钱,又要上人家山寨去看,她是想要做什么?

“哎呀你要知道,种地这回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指望这些舞刀弄剑的粗野山贼能会种地,那才是奇了,还得看我如何施为啊,放心啦,绝对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刀兄你看我怎么化腐朽为神奇就好了,这可是神奇的魔法哟。”

极其神棍地摇着羽扇,顺便敲了敲花胖子的胳膊:“我说,花大王,带路吧。”

花胖子很听话地在前面引路,带着渡流云往自家山寨走,他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两位,把他寨子平掉可就划不来了,他这满山上下一百三十余口人,估计不够这位一扇子敲的~

【第十九章:建山寨的生活·下】

勘察了山寨的地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回到山寨里,坐在高低腿儿的椅子上,看着用砖头垫起来的桌子,渡流云努力地保持着平衡:“花大王,你就这么带着一群小弟,住在这个破烂的山寨里啊……”她看了一眼,这座山林里有很多木材,适合做各种雕刻,家具,甚至是……棺木,嗯,上好的木头啊,做什么都可以,这群家伙就没想过搞个什么小手艺嘛?

好吧,看来是没想过。就连需要他们帮助的那个小村落的人都没这么想过。果然还是因为目光的关系吗。

这个破破烂烂的大厅很安静,以花胖子为首,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渡流云身上,跟着她的动作点头,极其一致。

渡流云搓着下巴思考着怎么帮他们脱贫致富,刀无极被她感染,也搓着下巴,不过他倒是没思考,而是看着她,想看她能找出个什么办法来。

“算了,你们这几间破烂屋子推了就推了,也不心疼。”

‘啪’地一声一拍桌子,渡流云这一下子惊(吓)醒了梦中的人们,她随便一甩手,甩出来一个箱子,顺便罗列了一整张纸的物品:“明天你们拿钱去买工具,买我给你们列出来的各种东西,刀兄,这件事我就不管你天下封刀,而是做给学海无涯了啊,儒门天下就算了,我怕义父会说我不干正事儿。”

“啊?这本就是你决定的事啊,为何要问我。”刀无极一愣,她是想问天下封刀要不要这个功名吗,如果是这样,他不可能要的,这毕竟是渡流云在操办的事,没道理被他抢过来。不过她这个询问的做法,倒是让他有些感慨,如果不是真拿他当了朋友,她根本不会这样问。

花胖子一头冷汗地瞅着那一箱子能把人眼睛晃花了的金银元宝,耳朵里很清晰地听到了学海无涯和儒门天下这八个字,这个小公子……是出身学海无涯和儒门天下的人?大佬啊……另一位是啥,天下封刀的?他混迹江湖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三个地方代表了什么。对了,他好像一直忘了问,这两位的名姓……

“那个,两位大侠,花某还没有请教二位的名号……”

“啊?哦,花大王不用这么拘束,我是儒门少君渡流云,这位是天下封刀少主,刀无极。”

‘咣当’一声,花胖子一个没坐稳,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这两位……太可怕了!还好他没有真正招惹到他们,不然真的是一巴掌下去拍死他们都不一定能翻出个浪花来啊!嗯,这一树砸出来两位大佬来帮忙也算是烧了高香得了相助,谢天谢地~

月上柳梢头,该是万籁寂静的时候,然而,这是指大部分的情形下,这个时候吗……会安静才是见鬼,就这几间并排的泥屋瓦房之中,灯火依旧通明,喧闹之声依旧翻腾,不时有豁拳饮酒的笑闹声传来。

果然,屋里杯盘狼藉,一片混乱。

只见渡流云毫无形象地蹲在桌子上,正在给和花胖子划拳赛酒的刀无极摇旗呐喊。

这种场合的饮酒嘛,肯定不能她上,必须推刀小红上去,要她在这种山寨里喝醉了她是万万干不出来,再说了,如果不把刀小红的智商拉低,她要用什么办法来把这尾红龙潜移默化成个逗比?

刀无极和花胖子赌酒,也是因为不想让渡流云自己下场,这怎么说都是个陌生的山寨,虽说现在全寨子都知道她是儒门天下小公主,但真喝多了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他一没法和龙宿交代,二没法和罗喉交代,横竖只是个和人干缸而已,又不是没干过。

就在他和花胖子一人干了两缸酒后,渡流云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招引了众人的注意:“都说酒赌不分家,今天有酒无赌不进行,酒管够,赌资不够本公子来凑,来来来,我坐庄,大家尽兴!”

一阵欢呼,差点掀掉屋顶。人在江湖,谁能不赌。

渡流云一扬手,一箱各种面额大小不等的银票落在地上,她取过一个竹筒,招手让人送上骰子,干净利落地将骰子扣在竹筒里:“下注下注,庄家通杀了!”

刀无极嘴角一抽,眉梢一跳,万分诧异,是说,你真的是儒门天下出身吗?真的在学海无涯进修过吗?你这溜熟的动作,怕是连天都的人都自叹不如吧,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怎么能把这种江湖走跳的行为做的如此熟练呢?他是万分想知道,疏楼龙宿是怎么把她养大的……

清晨,山林中,山岚氤氲飘散。有鸟争鸣。宁静安详的……

“轰!”

“要死啦!砍倒不先通知一声,你想压死老子是不是一

“树来喽,随人顾性命呀!”

谁说这是一个美丽的清晨?伐木声,呼喝声,锯木声,凿木声。声声人耳。满山到处可见打着赤膊工作的人。

接到渡流云的传信,学海无涯派出来了司徒偃带领着十名御部的学子,来帮忙开垦田地,建造房屋,进行土木大改造,至于搞出事儿来的渡流云,则拉着刀无极很不人道地漫山遍野乱逛看风景。

“流云,你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

坐在小溪边,刀无极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溪水里扔石头,他还是搞不懂渡流云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帮助这些人摆脱现状,留下钱不好吗?何必如此麻烦,还要从学海无涯调派人手重修山寨,看她这意思,是想要把山脚下的村民一并接来,她这么折腾,到底图个啥?

“刀兄,你不觉得,人生在世,就是要经历多姿多彩的生活才有趣吗?”

渡流云捡起一块石头,打出了完美的水漂,而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刀无极:“你我大概是命好,从一出生就有人收养,而且是抱上了金大腿这种,无论儒门天下还是天下封刀,都不是这些人可以相比的,这就导致了我们自幼锦衣玉食,不需要为在夹缝中生存而发愁。虽说江湖生涯也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危险,可你从来没有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苦恼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有着太多的理由来多做一些事来完善自己的人生啊~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你给他们留下多少钱,终究也不过是个坐吃山空,倒不如教给他们生存的本事,一代代传下去。”

刀无极被她说的有些发愣,她说的这些,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他的人生,前一段在思考如何怼诗意天城,后半生在思考如何回到诗意天城继续怼……哪里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如今在苦境的生活,也不过是为了日后而打下基础罢了。说到底,刀无极这个身份,终究只能代表他在苦境中不过是个过客,他依然是上天界的异数,六爪黑龙,炽焰赤麟。

“你看,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做活,而今我们给了他们希望,他们在这里开垦荒地,盖房子,忙的热火朝天,人嘛,都是为了一个能够追求的目标而活着。他们的目标就是好好地活下去,衣食不愁,温饱无忧。相比我们而言,他们所需要的太少了,这样的希望,我们给的起,当然要给予出去。”

“你是在可怜他们,施舍他们么?”

刀无极站起身来,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不觉地,他将自己代入到了弱势群体之中。如果不是上天界可笑的规定,他不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异数,如果不是天尊皇胤的施舍……

这结论是从哪儿得出来的。渡流云没好气地抬头看了刀无极一眼,发现论身高她想够到对方的头有点困难,索性一脚踩上方才坐着的大石头,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干净利落地给了他后脑勺一记响亮亮,打的刀无极差点一头栽进小溪里,眼冒金星满头惊悚的问号:“流云,你这是做什么?”

“不扇你都对不起我,我说刀兄,原来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嘛?”

什么鬼的施舍,什么鬼的可怜,你老兄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以这种目的来帮他们的?脑补不要太过头啊喂!

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活动了活动手指关节,渡流云对方才那一记扇后脑勺表示没过瘾,想再来一下,打龙头不是那么容易的体验,好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敲个够本:“我渡流云做什么事,完全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今天这件事我做了,我高兴,这就够了,我想帮他们,只是因为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帮他们改善现状,甚至可以让他们代代传下去。要知道我们可是不知道能活多少年的老妖怪,但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最多不过百十来年便是更新换代,天知道你今天给他们留下的金银能够他们活多久,难道你不希望做事儿做的首尾俱全毫无遗憾吗,你可以一次用金银相助,两次三次呢?还是你觉得,做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既然我们有比他们活的好的际遇,那就要感谢这个狗屁倒灶的命运让我们避开了疲于奔波温饱的生活,既然我们活的比他们好,那为什么不能出手让他们活的也好起来呢。这和施舍可怜没有关系,仅仅是我想这么做而已,你,懂?”

“我……”不懂。这二字刀无极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如何说,从他降生的那天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被各种各样的流言所包围,从他被人发现,他的天赋超越了天尊皇胤那天起,他就注定了不会有平静的生活。接近他的人,或是对他有所图,或是想要将他从上天界除名,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他要做什么。诗意天城的权柄,他从来没有兴趣。然而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对谁都不能说出来,只能埋在心底。

【第二十章:似是而非的过往】

“哈,刀兄,你过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

这句话,便引来了……刀无极的疑惑:“什么?”他算是发现了,他和渡流云在一起的时候,最常做出的反应,就是疑问。

听她话意,难道出身于儒门天下的她,曾经生活在颠沛流离之中?对了,她是疏楼龙宿收养的义女,莫非……

“哈,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也差不多。”

渡流云伸了个懒腰,顺势躺在草地上,确实有点怀念过去的生活啊:“也不知道哪段人生是真的,哪段人生是假的,想当年,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从此过着缺衣少穿,缺吃少喝的生活,饿到没办法,到路边的小店偷东西吃,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嘛。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有能力自给自足了,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因为狗屁的原因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再醒过来,就发现特么成了个婴儿,还被义父收养了,这是老天玩我呢。所有人都觉得我过的太疯癫,但却不知,正因为这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才能让我看的如此开啊。”

嘿然一笑,她甩出一壶酒丢给刀无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么多人都有着转世重生的经历,这种好事竟然落在我的身上,不活的精彩点都对不起我自己。”

“……”

实在看不出来她是在胡说八道,但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刀无极坐在她身边,端着酒壶,不懂她的意思:“我相信重生这种事,但有过这种经历,还把人生过得如此精彩的,我只见过你一人。”

重生这一回事,他自己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信的理由。然而从她身上,当真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她经历过她口中所说的那些。不得不说,这名女子……有着极其强大的内心。

“要说施舍的话,这个词有些严重了,倒不说是赠与,把我们多余的,用不上的,赠与给有需求的人,这样听上去会好很多,文字是很博大精深的,用错了意义就变了哟。刀兄,下次你要是再这么说话不经过大脑,就不是扇你后脑勺的问题了,我要抓你去切磋人生啦。”

冲着刀无极举起酒壶,先干为敬,渡流云不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留下点可以思考的空间,让刀小红自己去想吧,反正也不指望一两句话就让他想通。

她这个敢说敢将敢做敢当的性子,当真活的洒脱,没有半点犹豫。说到底,她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最经典的总结,不服,就是干。

如果她说的两段人生是真的,大约和她相比,他还算得上是幸运的。起码他不需要为生计而发愁。同样的,他也想不出来那种过了今日没有明天的生活是怎样的。

“走啦!我们也去帮忙,开荒什么的,最是适合用术法来完成!”

突发奇想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她没记错的话,方才好像经过不少碎石乱石大巨石的地方,用人力开垦太麻烦了,不如她去施展下神功。是说她对使用术法这一事儿,那是锲而不舍地想要理顺溜啊~

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往垦地那边走,刀无极是根本就没见识过渡流云术法的可怕之处,当然,他的脑子里还在消化着方才她说的话,完全没往多余的地方想。

等他追上渡流云,便听到了‘咔擦’一声巨响,下一秒,便看到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一幕。

灰头土脸的司徒偃死死地抱住渡流云往外拖,顺便捂住她的嘴,一张纠结的脸上满是惊恐:“小祖宗,求你,千万别用你那乱七八糟的术法,你那大招我们这等小老百姓承受不起,你要是还想让这些人好好地活着,现在,立刻,马上,原地向后转,有多远离多远,别来给我们捣乱!那个谁,刀无极,快把她给我带走!她在这多待一秒,我就少活十年!”

地面上的焦黄显示了方才经历过怎样的灾劫,鬼知道她想用的原本是啥玩意,在场的人就看着明晃晃一道落雷带着火光砸了下来,要不是学海无涯的人见机早,撑起来防护罩,估计尸横遍地那是好的,指不定被轰成平地。

这前后没超过十分钟,你干了什么……

刀无极眼角抽搐地瞅着周围一地狼藉,被劈糊了还冒着烟的树木不忿地向天控诉自己遭到了怎么样的对待,你是要把你移动破坏狂的名号坐实了吗?难怪今早学海无涯的人来的时候,他有听到人喊渡流云叫破坏狂,他还在纳闷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叫她,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算啥,不会用术法硬要用?突然他有点理解为啥司徒偃会说她在这里多待一秒会少活十年……惊心动魄啊!

经过司徒偃的设计,这里被完全大变样,建造成了一处极为美丽的庄园,从果园,到麦田,池塘,再到各种各样的牲畜栏,一旦运转起来,自给自足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有学海无涯做后盾,如果不遭遇到大一点儿的天灾,基本可以保证这里会成为一处世外桃源。

留下二十万两银票和两箱子散碎的金银,渡流云拍拍司徒偃的肩,带着刀无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她在这里留下的山庄,竟然能维持千多年的时间,繁衍传承下去,更没想到,这里会给她的未来带来重要的转折。大概……这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谁说的清呢。

离开山庄,渡流云和刀无极倒是不再纵马狂奔,而是安安稳稳地正常赶路,这一路上,渡流云不再和刀无极多谈半句身世问题,而是各种天南地北的胡侃,谈话间思维跳跃的程度足以凌刀无极甘拜下风,他堂堂的诗意天城炽焰赤麟,愣是跟不上这位的脑回路……于是刀小红越发的怀疑,渡流云到底是来自何处的奇葩人物……

没有高铁没有飞机,只能靠骑马或走路,这个样子,用不了两天,风尘仆仆四个大字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夸张,就算可以随便找个河啊湖啊跳进去洗澡,但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随时吃到正常的热食,吃了一路带的干粮,打了一路的野味,换成是谁……都要吐。

来到中原奔西漠最后的一个叉路口,此去一路往西,便是西漠地带,往东,则是一处雄关,再出关,便是一望无际的未开发平原。

在这个各奔东西的最后一站,有个聪明的老板,在此搭盖一座小饭馆。供应南来北往的行人,一顿时令菜蔬,热酒热菜。准备出关的人,都在此大吃一顿,因为出关之后,至少三天又只有吃干粮的分儿。已经入关的人,熬过日日冷莱残羹,当然要先来顿热炒美酒,好好祭奠一下自己的五脏庙,不然根本对不起各种辛苦奔波的自己哪!所以说在这里开馆子的那个老板,可算的上是真正的聪明人,饭馆里的生意,也是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渡流云和刀无极便是属于该出关了,打算好好补给一下干粮,顺便吃上一顿的人。

由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所以馆子里只剩下一桌的客人。一进馆子,刀无极便唤过店小二,要过菜单,准备点菜。一旁的店小二,急忙送上茶水,一边用抹布擦着原本就很干净的桌子。

“二位客官,要不要来点我们这里的特色野味?”

“那就随便你们安排,四个菜,有荤有素,再来三斤酒,四碗米饭。然后帮我们打包一些吃喝,要够七天的分量。”

“是,是,是!”店小二飞快地向后厨跑去安排。

在刀无极吩咐小二上菜的时候,借着刀无极的身体挡住对方视线,渡流云的目光停在了那唯一一桌客人上。毕竟偷偷观察别人的行为不怎么礼貌,有挡箭牌就无所谓了。

那一桌上有两个客人,衣着一蓝一红,倒是相映成趣。蓝衣人面目清逸俊朗,顾盼之间尽显风流洒脱,坐在那里,正端着一杯酒,眉眼带笑,不知和同伴在说些什么。他的同伴一身裘衣外衫罩在身上,面容虽是俊逸,却带有几分病容,一只手搭在桌上,握着筷子,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并未现出。

这两人……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渡流云挠了挠头,努力地回忆着究竟在哪里见过。刀无极则是越发地习惯了她三五不时抽风的德行,知道她这个时候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啥,干脆也不理她,等她抽风正常了就好。

“啪!”一声脆响,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呼道:“卧槽,不是吧?”

她这一下吓了刀无极一跳不说,更吓得端着菜的店小二左脚绊上右脚,一盘菜整个翻出去,眼瞅就要酿成血案……忽然人影一闪,隔桌的蓝衣人,已经掠身抄住那盘酒菜。

于是这个青衣人,非常潇洒地将酒菜轻放在渡流云他们桌上。刀无极见这人一副潇洒大方的模样,于是抱拳谢道:“多谢兄台!”那蓝衣人,只是豪爽一笑,也抱拳答道:“兄弟不用客谦!”

而这个时候渡流云才回过神来,她很是大方地塞给店小二一锭元宝压惊,把店小二美得不行,摔一下十两银子,他恨不得在摔个几下才好。这江湖人就是大方,比做生意的强多了。

刀无极无语地道:“流云,你下次能不能给个预兆,这突然一下子的,谁受得了。”

“嘿嘿,意外,意外,一切都是意外,浮云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习惯就好。”

掰开筷子,渡流云尴尬地笑道,她只是突然想到了另外那桌客人大概是谁才会受到惊吓,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有了个合理的搭讪理由嘛。

想到这,她端着酒坛和酒杯直奔那一桌,也不说话,直接给那两人倒满:“方才多谢这位兄台解围,这杯酒敬两位。”

话落地,她先一饮而尽,向对方亮了亮自己涓滴不生的杯底。

“小兄弟好豪气,举手之劳,何须言谢,请。”

蓝衣人挑眉一笑,先是干了自己酒杯中,又拿过好友那一杯:“在下友人身体不适,便由在下代劳了。”

“好说了,暂别。”

她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喝完这一杯立马回到自己桌上,刀无极狐疑地瞅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哎呀,刀兄,菜都上来了,有什么事儿吃完了再说。”

她故作神秘地一笑,下筷如飞。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刀无极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这眼花缭乱的速度,同样是吃了那么久的干粮,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然而没办法,他也只能加快速度,不然……没的吃!

【第二十一章:逸踪大师兄胸口那个碍眼的爪子】

和渡流云在一起就要经受她各种神奇的洗礼,这货做什么频率都快,包括吃……

刀无极是越发看不懂这个神奇的生物。对,只能用生物来形容她,已知的人种他就没见过这么特立独行的,大概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么一个……

“刀兄,你家师父给你的地图,确定是从这里出去五天的路程就能看到砂黎城么。”

“嗯,如果没有起风暴,加快脚步,五天足够了,但如果中途遇上风暴,我们就只能在这里躲避一到两天。马匹我们是要放归山林的,沙地之上无法骑马,这样对我们来说反而可能会更快些。”

刀无极拿出地图,一指图上标注出的圆圈,那里是一座废弃的沙城,向来是行旅之人躲避沙暴的地方。

“沙漠地带啊……”

渡流云抽抽嘴角,干笑两声,她最没办法的地方就是沙漠,要知道,在沙漠里别说想洗澡,就算是想找喝的水,都是很困难的啊。虽说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尘土可以自动避体,但吹多了沙子,她当然是想要泡在水里好好清洗一下,没办法,谁让她有强迫症兼轻微的洁癖呢。

“呵,到了砂黎城,你可以随便洗个够。”

对这位的洁癖刀无极算是有所了解,这些天赶路赶的再急,她都要找个能跳进去洗的河或小溪湖水之类的地方,沙漠对她来说大约是能逼疯了她。

“啊,两位客官,你们要的打包的吃食已经准备好了,要帮你们搬出去吗?”两名店小二一人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了出来,二十斤熏肉腌肉烧肉,二十斤馒头烧饼,五十斤清水,二十斤酒。

看两人费劲地往这边走,渡流云迎了上去,尔雅一笑:“不用,交给我就好了。”她一挥手,两名店小二顿时感到压力消失,巨大的包裹自眼前这个笑的很好看的小公子翻手间不见,在这个地方待的久了,他俩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遇上了超级高人。难怪他们只有两个人就敢往西漠闯,想不到这两人看上去这么年轻,竟然是去老还少的先天高手么。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先天高人,渡流云回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解着饭后的油腻:“一想到未来的路上要吃好几天沙子,我就不想动啊。”

“哈,不知道是谁,先前对西漠一行极为期待,流云,你要是露怯返回,我是可以理解的。或者只要你能保证罗喉不介意,我可以背着你走。”

刀无极嘿然笑道,越是和渡流云相处,他越是能清楚如何与她正确的交流,嗯,只要忘了矜持和节操这四个字就行了。

“哎呀,刀兄,我发现你这不要脸的行径,可是和我越来越像了,不要以为罗喉这两个字是万能的,我才会因为这俩字脸红吗哈哈哈哈哈。”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影响力,果然厚脸皮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嗯,看来很成功,只要能把刀无极从高高在上的六爪黑龙叛逆心理宝座上拉下来,他早晚能正常面对他那四个兄弟,尤其是那位大哥哈哈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流云,你忘了一句俗话吗,学坏容易学好难啊。”刀无极一本正经地道。他忽然发现,似乎现在这个样子很轻松,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松自在。

“哈,刀兄,你啊……”

渡流云摇头叹笑,倒是乐见其成这样的转变。她手一挥,白玉箫已现,一曲悠扬,而后,她收箫还入腰间,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自如顺畅,背后剑鸣龙吟,反手入手,弹剑而歌。

离弦鹤惊起,对酒烟雨里,

千金一笑尽,莫负了情义。

仰天大笑时,争唱白铜醍,

画卷泼墨意,舞罢洒袖去。

但醉不求醒,邀月对知己,

落花独酌香,策马望云起

人生一场局

江湖戏梦掬

遥唱千年句

披发独倚

仗剑此生意

沾染了一身酒气

凭栏醉酒歌一曲

不——如——归——去

拨弦起云端难忘初心,

烟云散尽时谁立山巅,

谈笑间覆手翻云了江山,

纵马狂歌千古豪情在身边。

君子端方,温良回眸似如玉,

千年去,回首处,不堪一提。

长河落日暮,不归不记,

无需这天下,知晓其意。

清涧今非昔,百年一夕,

可知君心,不过临风长叹兮。

共酌千杯矣,长笑入云兮,

为谁醉此局,

醉了此局。

谁看风华尽,

谁舞这一曲,

携手山林里。

共酌千杯足矣

至古,事难两全,

不若,把酒言欢,笑了世间,覆手苍天

望九州,笑四海风流,醉花间,戏语千愁随而风走,白衣翩然,

共酌千杯矣,长笑入云兮,

为谁醉此局,

醉了此局。

谁看风华尽,

谁舞这一曲,

携手山林里。

共酌千杯足矣

煮酒一斗,歌罢几时休,人生几何,洗却多少烦忧,金戈铁马,江山如画,白了少年头,才回首,月如钩,一醉一笑,且舞上西楼

歌罢,剑还鞘,她负手立于窗前,一派气度从容,尽显潇洒风流。

“哈,小……姑娘真是潇洒,倒令吾等男子自愧不如,这杯酒,敬你。”

蓝衣人听得痛快,又对渡流云所表现出的气派佩服,单手拍桌,一个没有用过的酒杯应声而起,酒满,杯至面前,悬空不落。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这是个姑娘,估计眼珠子得抠出来洗洗。

“发疯之举,不敢当兄台夸赞,请。”

渡流云一饮而尽,手腕轻颤,酒杯复位。

蓝衣人尚未来得及再说什么,身边同伴却是面色一凝,气息骤然不稳,他微惊之下,伸手扶住对方:“老实人,你不要紧吧?”

话落地,渡流云人已在床边消失,下一个瞬间,便出现在伤者身旁,一枚碧绿色的丹药被送入他口中的同时,右手已搭上对方腕脉,好乱的……内息。

离得近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鬼爪插在对方胸口之上。虽是被衣服遮挡,依然可以感受到散发出的森寒之气。

这种打扮,这种伤势,这样的关系,还有那句老实人的称呼。除了逸踪大师兄忌霞殇和他的好友鹤舟,还有别人吗?

好快的身法。

鹤舟一惊,竟是没有看清楚渡流云的动作。而后他才注意到对方身后配剑儒门特有的标志。原来……竟然是儒门天下的人么。不过既然如此,那就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了。儒门天下门人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毕竟那是一块闪亮亮的金字招牌。

“我靠,这么猛?”

渡流云释出三分真气,想要探查忌霞殇体内四处爆冲的内息,结果大意之下,竟然被反震了回去,嘴角微微渗出血痕。

你的动作永远飞的比脑子快。

刀无极在她身后稳住她的身形,对她这种从来不过大脑的行动力表示叹服:“你没事吧?”

“哎呀,刀兄,你会习惯的。这种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反震带来的伤害不过一瞬,转眼便消弭无痕,不过她也懒得向刀无极解释,总不能见人就先说她能自我修复身体吧,就当她是皮糙肉厚好了:“倒是这位老兄,情况不怎么美妙。我那颗从穷鬼庸医那扒来的碧灵回天丹,也只能缓解他的症状,你们就这样跑来跑去,是比我还能拼命啊。”

“抱歉,多谢姑娘,吾无碍。”

忌霞殇面露歉疚之色,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他元功被锁,功体大减,却又要压制爆冲的真气,无法自控,伤到渡流云,非他所愿。

哎呀,逸踪大师兄还真是正直稳重好青年,自己都这样了,还要担心伤到别人吗。

渡流云挠挠头,她在努力地回忆大师兄胸口那个爪子的解法,嘴里也没闲着:“在下儒门少君渡流云,这位是天下封刀少主刀无极,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哦,原来是最近很呛很大声的儒门少君,吾名鹤舟,闲云野鹤的鹤,一叶扁舟的舟,你可以叫我鹤舟,也可以叫我鹤舟先生,这个老实人是忘世麒麟忌霞殇,逸宗开山大弟子。”

鹤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天下封刀是个什么组织,大概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罢,倒是这个儒门天下小公主,这几年来干的事儿虽不至于惊天动地,但也绝对是儒门中的异类,足以令人讶异。

刀无极一点也不在意对方不清楚天下封刀这件事儿,本来天下封刀就地处西武林,偏安一隅,并无太多建树,他自己更是不愿意在江湖中太过露出锋芒,韬光养晦挺好。不过渡流云往身上揽麻烦的本事也是不小,看她这意思,是又想插手了:“流云,你考虑清楚了?”

刀兄啊,你又知道了?

渡流云貌似苦恼地拍拍刀无极的肩:“不要这么了解我,我会很困扰的,虽然我知道我很潇洒,很热心,最是看不得让我看不惯的事,可你这么了解我,是会让很多事情失去神秘感的。”

“我看你一点也不觉得困扰,反而乐在其中。说吧,你要做什么?”和渡流云凑一起时间长了,还会染上一个毛病,那就是习惯性目中无人自说自话症。刀无极和她一样,压根就忘了边儿上的两位正主,一人一句讨论的极其愉快,鹤舟和忌霞殇则是一脸莫名地来回在这二人身上打量,他们是要……做啥?

“喔,有事儿刀兄代吾劳,来,帮个忙,把他的上衣脱了。”

“……??”

“!!!”

“咳咳咳咳咳咳!”

刀无极一头黑线,忌霞殇一头问号,鹤舟一口气没换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没药医,他们耳朵一起幻听了?这位这么彪悍的吗?

【第二十二章:吾为精彩而活】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我只是想把他上衣脱了看看伤口上那个神奇的爪子,顺便回忆一下脑海里残存的记忆,要不要反应这么大?

没好气地白了三个石化的傻子一眼,渡流云决定自己动手。然而这玩意要怎么脱,她能不能直接下手用撕的?万一碰到爪子影响了大师兄,那她罪过就大了。

“罢了,还是我来。”鹤舟扶额道,为了避免这位出身儒门天下的暴力狂把忌霞殇的衣服破坏,他动手稳当点。眼瞅着对方两只爪子可疑地搭在忌霞殇外衣上就想硬撕,思考到他没带多少换洗衣服,赶紧拯救。

哎呀,这老实人的身材是有够完美。鹤舟恶作剧地在对方锁骨上划了两下,渡流云清晰地看到忌霞殇脖子上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然而大约是平素的修养太好了,他硬是忍住揍人的冲动,只是淡淡的道:“好友,你玩够了没有。”

喔,这只爪子真是可怕,一点缝隙也没有,就这么完美地嵌合在忌霞殇胸口上,如果她没记错,利爪应该是紧紧抓着心脏,如果处置不当,这只爪子在消弭之前就会抓碎忌霞殇的心脉。

越是细查,越是发觉决不能轻举妄动。渡流云是几乎忘了,正在搜肠刮肚地想,刀无极则是想着天下封刀内的藏书典籍中,有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记载。

“说起来,小少君,你为何对老实人的伤势这么关心?”鹤舟憋了半天,终于决定把这句疑问问出来,要说儒门天下和逸宗没有半点交情,她这么热心干啥。

“哦嚯,我看他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你们是不是脑子都僵住了,哪来的这么多因为所以的关系,不知道一句话吗,千金难买我高兴。还有,少君就少君,什么小少君,说的你像是个前辈一样,要么喊我流云要么喊我渡流云。”

想想看,她当初好像还把大师兄当成过反派一样,那个气势恢宏的出场,怎么看都像是画风清奇骨骼特异地超级大反派,结果被啪啪地打脸,她愣是没想到大师兄竟然如此正直,正直的仿佛一个钢管男。所以说,她现在看大师兄很顺眼不行吗。

哦哦,真的是,第一次有被人如此理直气壮怼的无法辩驳的经验,还真是新鲜,鹤舟尴尬地搓了搓鼻子,看来他是不如这位活的任性妄为啊。是说行走江湖的久了,他好像也有点沾染上些微不好的毛病,不行,要改进才是。

“呵,鹤舟先生勿怪,流云性子直爽,做事不管理由,习惯就好。”刀无极这话前面还像点样,最后一句竟也是染上了渡流云的毛病,习惯就好……是说怼啊怼啊被怼习惯了就好吗?你们现在还只能算是陌生人啊喂,不要这么不讲理。

“冰花,冻气,快剑,好像是这个样子,但是……”

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数十年的时间,还能有些残存的印象已经很不容易,再多的细节,她是真的想不起来,毕竟她不是个复读机。移动硬盘还有坏的时候呢,何况她只能靠脑子。

“冰花是个什么鬼实在是想不到了,冻气……我那个诡异的术法好像不能用,用了真的会出人命,快剑……义父的剑虽然很快,但算不上快剑,毕竟义父不是以速度见长……诶等等,好像这里是西漠……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西漠呢……”

她神叨叨地念个没完,手里拿着一支发簪在桌上蘸着茶水写写画画,鬼画符一样让人看的乱七八糟。

啥玩意一会是她所想的一会不是她所想的。

刀无极和鹤舟两个人相视苦笑,是说,你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个光着膀子的伤病号呢,快回神啊,你是研究完了没有啊。

仿佛接收到了这两个人的信号,渡流云左拳一锤右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管他呢,试试再说,嗯……鹤舟老兄,你和麒麟师兄原本是要去哪里的?”

被她这极其跳跃的思维搞的脑袋跟不上趟,鹤舟一脸懵地道:“我是想带着老实人去北面平原再往后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遗世而独立的奇花异草,能帮他解决身上伤患。”鹤舟老兄这个称呼他还是挺满意的,不过那个麒麟师兄是个什么鬼,她这是从哪儿拼出来的称呼啊哈哈哈哈好想笑怎么办。

“就是说你们没有目的咯。那就好办了,跟我走吧,如果我的大脑没有出问题,可能西漠会有办法,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这边还有第二套和第三套方案。总之,这事儿我包了。”

说着,她把忌霞殇的外衫给他披了回去,接下来的举动,差点让在场三个大老爷们自戳双目。

看了看小酒馆里面和窗外,并没有发现疑似为轮椅的东西,大约这个时候的大师兄刚受伤不太久,还是在依靠一身的功夫硬抗,要么就是有鹤舟这个人形移动工具,她是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扬起忌霞殇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左手稳稳地穿过对方的腋下,右手穿过忌霞殇的膝窝,就这么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走吧,休息的够了,出发出发。”

“那个……渡姑娘……”我男子汉的面子不要了的吗?忌霞殇很想悲愤地这么一嗓子喊出来,这些天他确实不良于行,是靠着鹤舟抱着他行动来着,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被个姑娘这么公主抱啊,他逸宗大师兄的面子不要了吗?他堂堂忘世麒麟的眉角要跌到哪里去啊?

“放心,你这点重量对我而言一点都不算什么,轻飘飘而已。”

渡流云明显接收错了信号,对忌霞殇安抚道。

鹤舟实在忍不住,捂着脸,无奈地道:“流云啊,我想,老实人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你把人交给我吧。”

喂——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忌霞殇默默地用扇子捂住脸,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再计较,是说,一个鹤舟就够了,这个儒门天下的小公主,怎么比鹤舟还要……脑子不对劲……

而作为旁观者的刀无极,全程脑内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他受伤,不利于行,那他一定要先拍晕了自己,不然,绝对不能接受渡流云的这种做法……他很理解忌霞殇现在的心情,估计要不是这位沉稳惯了,在被渡流云公主抱的第一时间就要崩溃。

==============================这里是风沙滚滚分割线==========================

风沙滚滚,漫天飞扬。空气中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寂静无声。在这种一开口就吃灰的天气里,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灌沙饱。

直到这一段风沙暂时停歇,天空中露出了碧蓝晴朗的颜色,和一轮能晒出油的艳阳,才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沙子吹在脸上打的生疼的窘迫,换来了另一轮烤肉一般的体验。

第三天的时候,在这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出现的这一片绿荫和清凉的湖水,算是解救了这一行人的危机。

这一路上,忌霞殇和鹤舟也算是从刀无极口中对渡流云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于是对她现在的各种行为表示一点也不惊讶。是说这位决定了的事儿,九成九是谁也拉不回来的,但她这个人,偏偏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不愿意对她的决定质疑。而且……似乎她决定的事儿也确实没出过什么差错。而她的性子,和那些故作豪爽,一身男装打扮闯荡江湖,自认为不输给男人的女子还不同,她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会主动去说明,被人发现了无所谓,认不出来也无所谓,她和所有人都保持着翩然有礼的距离,不会逾越,也不会显得生疏。这种感觉不好形容,大概她就是那种,无论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儿来,都没有人会诧异的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是与生俱来的快意。这个人……活的万分自在。

当忌霞殇表示,她如此帮他,他代表逸踪向她感谢时,换来的是渡流云毫不在意地晒然一笑:“我帮你,只是因为我看你顺眼,和你是不是逸宗的人,是不是正道无关,我也不需要逸踪的回报什么,你认为,我儒门少君的身份,会需要什么门派的回报吗?再说能不能解除你身上的麻烦还未可知,真想谢我,到时候陪我喝个酒,吃上一顿饭,或者陪我打一架就行了。其他多余的,省起来。”

我来了,我活过,我把想要做的事,都去做一遍,就够了。

她要的无非就是这些而已。虽然她有很多事是不能对外人所言的,但她也不需要对谁说什么。

“你这个样子四处奔走,难道没有想过,以后会有一天遇上危机,来向人求助吗。我想,你身边的人,应该都愿意对你伸出援手吧。”

刀无极知道和她说话,想什么说什么是最最直接的,他发觉,她虽然认识很多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想谁求助,比如这一次,忌霞殇的事,如果她想,明明可以向她认识人询问,她却不做这样的想法。纵然是欠人情,也不会是由她来欠吧。这是逸宗的事,自然会由逸踪来欠下对方的人情。

“哎呀,刀兄,你这样说,就是又不了解我了。”

躺在自带的毛毯上,渡流云没啥形象地支着腿儿晃着扇子,一副刀兄汝太伤吾心的样子,‘痛心疾首’地道:“在我觉得我能用自己的能力解决某件事的时候,我是不会求人的,如果我解决不了,我会先考虑把黄金萝卜弄出来,再不济,把我那位好脱水叔叔剑子仙迹拖下水,剑子叔叔解决不了的事,我会去拖我家好爹亲出来,爹亲如果不能,那还有暴力大和尚叔叔佛剑分说,普天下如果还有他们几个解决不了事,那也不会有人能解决的了。”

人有亲疏远近,事有轻重缓急,如果真遇上大事,她当然会选择求助,但绝不是去麻烦那些前辈,朋友,她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亲人的。不过,她最相信的,还是自己就是了。

“说到底,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没有我不能解决的事,既然如此,为何要麻烦他人呢。”渡流云看起来虽是一副浑不在意地闲散模样,顾盼之间,却尽是自信从容,这种庞大的自信,甚至让人不知她是从何而来,偏偏让人感到,她所说的,便是事实。何况,她所做的一切,正是她曾经在无能为力时所想要做的,如今她已有这个机会,为何还会要去想所谓的回报。

【第二十三章:剑罡骤起魔焰生】

气氛一时极为和谐安宁,难得趁着没有风沙的时候好好休息一番,等到腿儿休息够了,再度启程,然而,鹤舟打了个哈切,好整以暇地手搭凉棚,眺向远方,问向和他背对背方向的渡流云:“小流云啊,你休息的如何了?”

“鹤舟老兄你要做啥?”和鹤舟说话就自动正经不起来,反正这两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渡流云手掌轻轻点地,一个翻身跃到他对面,眨着眼看着他:“怎么,你按耐不住要夺路狂奔了吗?”

“嗯,我想,不是我要夺路狂奔,而是我们要一起夺路狂奔,或者,你要考虑在极短的时间内,挖出一个地洞来藏身咯。”

“……卧槽!”

顺着鹤舟目光所看的方向,渡流云惊悚地发现天边出现一道通天贯地的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边贼快地卷来。

她目瞪口呆地瞅着不知道多少级的龙卷风,已经脑补出来了这里将要遭受怎样的洗礼,想都没想,她一把拎住鹤舟的衣领,拉着他晃来晃去:“你不是叫鹤舟吗,你不是应该有鹤当坐骑的吗,快把你的鹤吐出来!”

“喔,别晃,别晃,头晕啊~”

鹤舟被她晃得眼冒金星恨不得一巴掌全拍飞,维持着所剩不多的脑内存,蒙圈地问:“我上哪儿去吐只鹤啊,虽然你的提议我很喜欢,可以考虑去驯鹤,但现在不是时机啊。”

“你们两个……别玩了,不快点离开这里吗。”

刀无极头疼地看着他俩,一个渡流云就算了,这个鹤舟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谱,大风暴就要卷过来,他俩还有心情在这胡扯,是不怕被吹飞了吗。

顺手丢开鹤舟,渡流云手一挥,地上东西尽数收好,她摩拳擦掌地道:“有事儿没事儿娱乐一下自己和大众才有助于身心健康,你们以为我真害怕吗,走,往哪儿走,上哪儿不是都要被吹飞,还不如试试看,是我们厉害,还是龙卷风厉害。”

你脑子进了水了吗!一定是你刚才泡澡的时候把湖水泡进脑子里去了吧!现在赶紧捂着耳朵单腿跳一跳看着会不会把水拍出来啊!

刀无极瞪着她,甘拜下风:“我看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有这种心情,在龙卷风来的时候,想要用人力去对抗,你是这几天没人陪你练手,憋疯了不成,胡说什么,快走,速度快一点我们可以赶在风到之前,去前面不远处的沙地荒城里避一避。”

他揪着渡流云的后衣领,根本不管对方一副快要被他勒死的鬼德行,扯着她往外走,鹤舟颇为有趣地抱起忌霞殇跟在后面,他是越发对这个儒门少君感到有兴趣,他好像不记得他有说过他正在炼生灵鹤禽化锦囊这件事儿,怎么这姑娘会知道?还有,她在西漠似乎是颇有把握地寻找着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人,不然她绝不敢打包票能治好忌霞殇的伤。这个小姑娘……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已啊。

一座沙漠荒城,暂时挡住了过耳呼啸汹涌势头撕天裂地的风沙,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感受大自然带来的撕扯,渡流云不由得好奇这座沙城到底建成了多少年,地基究竟打的有多深,才能保证在这种大风暴里不被卷跑。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一点儿灰都吃不着,他们四个占据了一个四面不漏风的地方,听着鬼哭狼嚎一样风暴声当背景乐,乐在其中。

没被她忽悠着去用肉体挡龙卷风真是太理智了。刀无极一边庆幸着还好他脑袋没坏,再加上有个功力受制的忌霞殇在,傻疯了才会去刀劈剑砍龙卷风,病人不需要安静调息的吗。

“鹤老兄,走去围观龙卷风!麒麟老兄有刀兄看着,没危险的。”

渡流云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扯着鹤舟往沙城另外的方向走,那边有缺口,可以正眼观看漫天大风暴。

要说唯恐天下不乱,大约鹤舟也要算一个,他也是率性惯了的人,这遇上一个兴致相投的,自然是沆瀣一气,相处愉快。久居平原之地惯了,乍一见到这种自然的奇观,当然会感到好奇,忌霞殇有伤在身,拉着个伤病号去喝风不合适,有渡流云相陪,一边饮酒一边看风景一边开杠,完美的享受啊~

就着墙壁的缺口,听着呼啸的风声,鹤舟放出去一小团法阵,离尘避土,免去吃一嘴灰的下场,两个无聊人士面对面趴在墙壁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一人抓着一个小葫芦,悠然自得地对饮。

“诶,流云,你这不是酒吧。”饮品入口,鹤舟眼前一亮,如此味道,比起酒来,可是不知道好喝多少。

“嘿嘿,是啊,这是爹亲命人入来雪山琼华莲的花蜜,酿了几十年才酿了五缸出来的玉琼浆,我上次回去看望他老人家,顺便从他的库房里拿了三缸,嗯,你这一口大概价值黄金万两。”

“噗——”

鹤舟才新入口的没忍住喷了出去,然后略嫌肉疼地看着手里的小葫芦:“照你这么说,我这一口又喷没了一万两。”

“哈哈,皮着一下好开心,没关系,反正还有好多,喝没了我再回去搬,不是有句老话么,儿子偷爹不算贼,诶,鹤老兄你看那边。”

渡流云本来抽出一块手帕想要递给鹤舟,然而她看到了足以吸引她目光的一幕,一把将手帕丢到了鹤舟脸上。

“……”你这是要我看哪里。还有那个儿子偷爹不算贼是个什么鬼,你不要把这种事儿干的如此之熟练啊,就不觉得会扎儒门龙首的心么哈哈哈哈。

鹤舟眼前一暗,憋笑着把盖在脸上的手帕摘了下来,这才发现,这位儒门小公主的眼睛在看什么地方。

喔,很呛声哦。

搓着下巴,鹤舟很有兴致地评价道:“这一身的黑衣,黑的潇洒,黑的嚣狂,黑的肃杀喔。”

就在他们所盘踞的废弃石屋对面,屋顶上一名黑衣男子,背上三尺青锋,负手而立,满身傲然。双目开阖间,尽现狂野。就这样立于风暴之中,面上毫无半点神情。

“这位英俊的黑衣大哥该不会是想要做本来我想做的事儿吧。”捻起一撮头发在手里甩啊甩地,渡流云一脸的兴奋:“看来有好戏看喽,真该把刀兄也叫过来,是说这世上疯狂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啊,刀兄真的是欠缺对生活的激情。”

鹤舟不同意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们承包了任性愉悦的人生,就要有一部分人承包老成持重的生活,比如你那位刀兄,比如我这边这位老实人。”

“人嘛,都有要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觉悟,有人选择快活过一生,自然就有人选择担起重担,这可是各自自由选择的权利。”

真不知道你这是在褒还是在贬。伸手挑起鹤舟的下巴,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根本就不掩饰地促狭。渡流云轰蚊子似的轰挥挥手:“鹤老兄,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实在让小的我佩服,未来相处的日子还请您老人家多多指点,看看小的我能不能更进一步登峰造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说流云啊,你有没有被人这样评价过,如果你身为男儿身,简直就是妥妥地浪子。”这种调戏的举动怎么做的比他这个二十四k纯爷们还要熟稔,当真让人汗颜。

就在这不正经的两人互相调侃的时候,气氛似乎有些变了,原先呼啸的风声,竟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安静了下来,确切地来讲,是空气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的寂静无声。

就如同空间被割裂开来。

天地间一片静霭。时间静止,一切再无毫无半点痕迹。

所余者,唯有——静。

这一名浑身上下流露着肃杀,狂野,冷凝,雄浑剑意的人,缓缓地抬起手,背后的剑,有生命般跃入他的手中。

那一股隔天裂地的剑意,骤然磅礴喷涌而出,其目标,正指席卷天地的龙卷风。

“剑·魔流!”

剑气出,恍如墨色赤炎,又如如贯日长虹,剑势如江河奔流,又似疾电狂风。

黑影,宛若横野之火,带起一溜儿残影,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只能捕捉到千丝万缕之中的一点痕迹。蓦地,一声沉喝,一声清啸,直入云霄。

剑影更快更狂,更狠更疾,旋即,炸开一团绚丽光球,一如流星曳地,剑气迸射卷起漫天尘沙。他人在半空,如同化身入剑,这一柄贯天巨剑,倏然宛若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琉璃羽翅,乍然张开,剑气纵横,狂野暴烈地将这道龙卷风切割着,宏然庞大的劲风,划破空间。

这股大自然的力量不甘示弱地咆哮着,汹涌翻腾着,有生命一般想要将全部地力量聚集在一起,将面前这股渺小的生命湮灭。

然而这一次,它的肆虐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松地吞噬着无数的生命,随意便掀翻在这艰苦环境中存留的绿洲。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阻止了它的脚步。

燎原之火,可燃烬九重之天,心若止水,剑如行云流水,随意而动。

寒风骤起魔焰生,剑指天地画苍穹。这是属于魔的快意。

于是,这一次,贯穿天地的自然力量,败了。败给了本以为可以轻易抹杀的渺小生命手上。

漫天风沙弥漫,便是消散的见证。

风沙之后,再无半点动荡,风暴不再,人影不再。唯有石柱上多出的剑痕,显示出之前有过怎样一场精彩。

“好霸道的剑。”

沉默了好长的时间,渡流云这才眨眨眼,找回了被惊飞了的魂儿,被她一语惊醒,鹤舟叹服地道:“是啊,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刀兄和老实人没能看到真是遗憾,算了,我们赶紧去找他们,趁着现在没有风暴,快点赶路。”

加快脚步,到了砂黎城再好好休息便是。

“唉,快走快走。”

渡流云嘿笑一声,率先跃了下去,迫不及待地向刀无极忌霞殇两人歇息的地方冲去,她要赶快告诉那两个人适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她倒要瞅瞅他俩会不会感到遗憾。

至于方才看到的是谁,就算是把她戳瞎了,她都能叫得出名来!

【第二十四章:铸师沙城剑入体·上】

这是一幅明快的异域风情。

驼群在晴朗的春阳下,遥对着黄沙远丘昂首欢嘶,牛羊在轻柔的风里,奔蹄雀跃,踩踏在这一片罕见连绵的绿地上,溅满一身的污泥。

一条绕过整个砂黎城的小河我,宛若一条美丽的银色缎带,在阳光下闪烁着缤纷的色彩,在金黄色调的沙城外围,映衬着落日的嫣霞,将之映照成一排华丽眩目的流蔚。

城镇之中繁华异常,显尽一片热闹。和平的群像尽收眼底,居民穿红戴绿地穿梭在市集上;贩货商人的叫卖声,妇女兴高采烈的笑语声,和儿童们快乐的欢呼声,将这明媚的景象,点缀得更加活泼热切。

为了不引起围观,以及在忌霞殇的强力要求下,鹤舟搓着下巴一路奸笑着找一家牧民借了一辆骆驼车,把他放在车上,让这只拉车拉的四平八稳的骆驼拉着车慢慢地走。

既然确定了魔流剑确实在这一带活动,那渡流云就有的是办法把他引出来,目前此地的主场是要找寻铸师来打造刀无后所需求的铠甲的刀无极,渡流云和鹤舟乐得悠闲,爬到骆驼车上和忌霞殇挤在一起,一人一边躺在毯子上,观赏两边的风光。

嗯,脚很痒痒,能不能一边儿一脚把这两人踹下去。坐着安放在骆驼车上的太师椅,忌霞殇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掩藏着嘴角的抽搐,遇人不淑这四个大字形容他现在的处境是最正确不过。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意气相投,一样的逗比一样的二货。

刀无极无语地摇头,他们已经进了城,再按照更精准的地图寻找铸匠师,便益发容易。

一路前行,穿过喧闹的三街六市,向着城东南方行去。

越是向东走,越是远离喧嚣,随着从热闹的集市走向居住的区域,空气中益发安静下来。

这里是一栋泥瓦砖墙砌建的朴雅院落,占据了极为宽阔的地带,院落门口原本应该是平整的大道,尽是车辙的痕迹,想来是经常有沉重的车马出入其中,屋舍四周亦有少许绿地,被辟为整齐的花池,一些散发着幽然清香的不知名花朵,盛放着,为这个古朴的院落更添加几分清雅。

此时,有四名灰衣仆从正蹲着身子,在花池外围各据一方整理修建着多余的枝桠。

看他们工作的那么缓慢,那么认真,彷佛手边这项工作便是他们此生唯一需要全力以赴而去完成的巨业一般。

悬挂在院落大门两侧的灯笼,红光朦胧,高大的屋舍门楣上,悬着一方书有独步精舍字样的横匾。

挠挠头,渡流云扯了扯刀无极的袖子:“道兄,这里真的是个铁匠铺?画风有点太清奇了啊。”

别问我……我也有点懵逼……

刀无极一脸地无法相信,毕竟谁也没办法把这么个清幽的地方和打铁锻造联系到一起:“我也是第一次来,义父并未对我提起过这里的环境,没想到竟是如此幽静,向来此间精舍的拥有者,应当也是别有一番特色。”

四名整理花丛的仆从并未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停止动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刀无极上前一步,扣动门上的铜环,铜环敲击大门的声音沉重悠远,甚是悦耳。

嘎吱一声,开门的声音响起,内中走出一名和善老者,眉目温和,打量着他们:“几位中原来的贵客,有何要事?”

“老人家请了,吾奉师尊刀无后之命,前来求见此地主人,圣手名锋金铸尘。”

刀无极取出拜帖,恭敬地道:“还请老人家代为通传。”

“哦,既然如此,几位稍后,老朽这就入内通报。”老者接过拜帖,转身回去,片刻之后又回转而来:“四位客人,主人请你们进去。”

正厅之内,灯火通明,明亮地光影照亮整间屋室,也照亮着屋内五人的面容。

屋室之中一个香炉中,沁人的清香随着袅袅腾升的烟气,弥漫在空气之中,这并非是传统的檀香味,而是一股安人心神花草清香,为此间再添几分宁静与祥和。

精舍的主人,是一名中原人打扮,身姿挺拔,形貌英俊,面容生得柔和中带有几分刚毅的中年男子,一头白发随意扎成一束,下颌有一丛修剪地极为整齐地胡须,看上去一身书卷气,一点也不像是他们此行要找的铸匠师,反倒是像饱读诗书的翩翩贵公子。他身边站着的俊美青年,看上去更是温文尔雅,面带微微笑意,让人怎样看都从心底舒服。

“刀无后可曾对你讲过,他要吾打造的这副铠甲,便是了结他与吾的恩怨。”

金铸尘眉眼神色不动,端着茶碗,吹开覆盖在茶水上的升腾热气,淡淡地道。当年他自中原寻找铸材,却不查被守护天才地宝的怒蛟攻击,滚落悬崖,性命垂危之刻,恰逢刀无后路过,顺手救了他,而他向来不愿欠任何恩情,便以铸任意一物为交换条件,直到刀无后想出要什么为止。

“是,义父对吾说过,他知晓前辈心高气傲,不愿欠人恩情,故此选择请前辈为他打造一副铠甲,以免此事始终挂怀在前辈心上。”

刀无极暗自运转刀龙秘法,探查金铸尘的功力深浅,却发现对方竟然深不可测,不由心底讶异。他倒是不怕被发现,毕竟刀龙秘法自有方法隐藏气息。他只是有些惊讶,这人既然有这样浑厚的功力,却宁愿在远离中原的所在偏安一隅,果然是大隐于市的世外高人。

酸,真是酸。明明一个是铸匠师,一个是用刀的豪客,在这拽什么文。

渡流云默默地抽着嘴角,偷偷地和鹤舟交换了一个二货之间才能互相理解的眼神,各自喝着茶掩饰内心地吐槽。

“既然如此,子陵,带着几位客人下去安排客房,明日与吾启封九转八卦炉。”

“噗——”

听到金铸尘喊他身边青年,渡流云大脑突然当机,一口茶水半数喷了满地,半数从鼻子里呛了出去,咳的仿佛天崩地裂,要死要活。

这个圣手名锋叫金铸尘,他喊他身边的青年为子陵,难道是……金子陵?

刀无极眼角一跳,尴尬地回过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渡流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这么大反应:“流云,你……”能有一会儿不整幺蛾子不?

“喔,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喷了?”鹤舟大力拍着渡流云的后背,差点把她从椅子上拍下去:“停,住手,鹤老兄,你再拍下去我要踹你了。”

渡流云瞪了鹤舟一眼,冲出大厅,收拾干净了脸面,返回来对金铸尘不怎么尴尬地拱手:“抱歉抱歉,请金大叔勿怪,是在下失态了。”

“哈,无妨,嗯……?小姑娘,你——”

金铸尘莞尔一晒,相对刀无极的拘谨,忌霞殇的沉稳安静,他对毫无拘束之态的渡流云和鹤舟更有好感,然而就在他看向渡流云时,眼神忽然一变,转眼间便出现在渡流云面前,不由分说,抓起她右手手腕,目光湛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前辈,你……”刀无极一惊,才要说些什么,便被渡流云扬起另一只手打断:“刀兄放心啦,金大叔要是有恶意,我们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坐到现在。是说,金大叔,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是发觉我有一只好手,会和你打造出的某件或某些兵器衣甲有缘,还是说我骨骼清奇,让你动了一铸神器的念头?”

她前世乱七八糟的小说看了不少,这种桥段比比皆是,从金铸尘的反应来推测,大约是八九不离十。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比你的朋友们有趣多了。”

金铸尘松开渡流云,一挥手,一柄扇子出现在他手中:“吾收回前言,子陵,先安排人准备酒席,再为他们准备客房,吾今日要与这几位中原来的小兄弟好好畅饮一番。”

“老爹有令,做儿子的敢不奉命。”金子陵对他老爹嘿然一笑,随后目光转向渡流云:“小姑娘,你可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让老爹另眼看待的人啊。嗯,果然是机缘到了,看来老爹库存不保。”

这两人在说什么鬼?

渡流云一脸问号地看着这父子俩,他们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真被她猜对了,她有这么好命,能让未来的名剑铸手金子陵和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金子陵他老爹金铸尘,这父子二人联手打造个神兵利器啥的?

诶,算了,反正既然已经身处在这个世界里,就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了,如果什么事儿都能让她未卜先知,那她干脆找个地方修仙,以后装神弄鬼算了~

【第二十五章:铸师沙城剑入体·中】

晚膳亦是开在这间大厅,桌上已备妥碗筷,菜色丰富,荤素得当,看上去精致,闻上去更是余香绕梁三日而不散。渡流云更是倾情贡献出来随身携带的美酒,为其增色不少。

既然看渡流云顺眼,连带的金铸尘看刀无极等人也顺眼不少,期间捎带看了一眼忌霞殇胸口的鬼爪,对此他虽说有兴趣,但也仅限是兴趣而已了,以他的武功,无法保证能在不伤害到忌霞殇的前提下,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对了,金大叔,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不能说出魔流剑的名字,渡流云将她和鹤舟看到的,悍然在龙卷风之中悟剑的猛人对金铸尘形容一番,换来了对方相当的有兴致:“哦?吾从未见过此人,听小姑娘你所说,倒是让吾很有兴趣。既然他在这附近出现过,想来会有可能来城中补给,若是有缘,自然会在见到。”

“哎呀,我只是想,麒麟老兄身上这个鬼爪,如果是那位黑帅帅的老兄来出手,大概能成功一多半,主要是不太清楚他的功体和会不会术法,如果他会术法,能综合在他的快剑里,我敢保证麒麟老兄肯定能告别这个又丑又顾人怨的爪子。”

觉得用小酒杯喝酒不太爽,渡流云百宝袋一样哐啷哐啷各种往外扔一斤装的小酒坛,方便对坛干,也方便一只手拎着,她顺手拍开了两个坛子底儿写着六十七的酒坛封泥,一个放到金铸尘面前一个放在金子陵面前:“就像金大叔说的,有缘自然会见到那位老兄,那不如先放在一边不谈,金大叔和子陵兄来先试试我自己亲手酿的男儿胆。”

她刚坐回去,便被鹤舟和刀无极两双充满哀怨地眼睛吓了一跳,忙不迭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错,把你们忘了。嗯,麒麟老兄是病号,安静地喝果汁就好,这是你们俩的。”

又是两坛六十七度烈酒,这可是当初灌懵了罗喉的神器,她就不信这几个家伙扛得住。尤其是像金铸尘这样外表看上去斯文正经,实际上内心充满奔腾的草泥马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在外人面前绷住劲一旦放开面具就会发现他真实本性的豪爽大叔,会对烈酒有抵抗力才怪。

于是,这一晚上的豪饮下来,最后能站着的,就只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喝多少的渡流云,和不能饮酒的忌霞殇。

招呼着金家的仆从把他们家一老一少两尊大神送回房内休息,渡流云扛着不省人事的鹤舟拎着醉到昏天黑地的刀无极,将这两人丢到一张床上睡起,又回来扶着忌霞殇回房间,这一次,忌霞殇是打死也不让她公主抱,他还不想丢人丢到天边去……

儒门的异类,江湖中冉冉升起一颗奇葩新星,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总之,各种各样的头衔被宿醉醒来脑袋疼到要炸的鹤舟砸到了渡流云头上。天知道他和刀无极醒来时发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小小的心灵受到的是怎样暴击一万点的伤害,瞬间吓清醒了好不好,瞬间吓没了一半酒意好不好,脑袋吓的更疼了有木有!

金子陵很神奇地并没有半点宿醉的迹象,一大早就从自家库房里翻出来了一架轮椅放到渡流云门口,留了个字条说是给忌霞殇用顺便让他们白天爱干啥干啥一切自便,然后跑去给他老爹搬材料打下手去了。

推着忌霞殇跑去围观了一发捂着脑袋头疼地刀无极和鹤舟,好心地送出了特制的立时见效解酒丸子,算是解了他们的围。

“好了,我要出去逛一逛,你们有要去的么?”

好人做到底,她跑去院子的井边打上来两盆凉水给这两个刚刚告别宿醉的可怜人洗脸,问道。

鹤舟第一个放弃,他作为一个有着高雅兴趣的慵懒之人,他要好好地睡上一天,来犒劳自己这些天来的劳累。忌霞殇虽然对此地风土人情颇有兴趣,但考虑到自己外出只会给人找麻烦,他决定也窝一天算了。

“走,我陪你。”刀无极一来是不想让渡流云一个人无聊地逛街,二来也是想四处走走看看,这俩人算是一拍即合。

麻烦星人终于走了,蒙头睡觉蒙头睡觉。鹤舟把忌霞殇送去房间,回屋倒头就睡,这些天连日奔波,他需要大补一番懒人觉啦。

而欢脱去闲逛的两人又是如何呢……嗯,从进入市集开始,渡流云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各种乱七八糟的特产被她扫了不少,说是要带回去天都给那群土包子娱乐,还顺便准备带到道境进行两境特产大交换,天知道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啥,而这段疯狂的扫荡之最后以一个造型怪异蠢萌的面具扣在刀无极脸上,被她指着笑了半天算是告一段落。

有个空间戒指就是好,买了什么都是随手一挥变不见,各种节省人力,对此刀无极表示万分轻松,看看别的人,几乎都是靠人力车力马力来搬运,再看看自己,不要太拉仇恨。

刀无极淡定地把面具推到头上,抬头就发现走到了一家酒肆门口,从里面传来扑鼻的香气同时勾起了两人肚子里的饿虫,相视了一眼,两人忍不住互相喷笑,回什么精舍,先在这里吃一顿再说啦。

“咿呀,这种轻松悠闲的生活其实想想看,要比打打杀杀的强上不少,虽然少了几分激情,但激情多了会爆炸,需要一些安静的生活来找找平衡。”要了个雅间,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渡流云好好地伸了个懒腰,总结道:“不过如果毫无激情,也会觉得无聊,所以说,人生啊~就是贱的慌。”

“我对你这个结论不做任何置评。”刀无极好笑地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一旁等候他们点菜的店小二随便上些特色饭菜,等到店小二退出房门,这才做出评价。

“通常不予置评的另一个解释就是非常认同,刀兄你不觉得人活这一辈子就是活在各种贱得慌里面么哈哈哈哈哈。”

一招手,将旁边多余的椅子吸了过来,渡流云从趴着的状态改成双脚搭在第二把椅子上,双手靠在椅子背上,相当惬意地晃啊晃:“你看我们做任何事儿,做出的任何决定,想来想去无非逃不过那个几个选择。而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四个字,好好活着。你想去吧,是不是这个道理。”

“呵,这种似是而非的理,我是从来辨不过你,不过,我确实佩服你能把人生过得如此轻松。虽然你说过缘由,可我依然觉得,你能坦然面对所有事儿,非常不容易。”

可能是没有经受过死生一线的感悟,可能是心理承受能力确实不如她,一个能在任何时刻都能保持着一副乐天好奇样的人,的确可以将人生活的精彩。

“多想想那些疲于奔命的人,再想想我们自己,你会发现,我们活得很容易。正因为我们活得太容易了,才会有事儿没事儿往危险里钻,往刀山火海里冲,寻求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处在什么样的位置,面对什么样的境遇,一切都很公平。我想,真让刀兄你去过那种田园归隐与世无争毫无纷争每天伴随着日升日落固守成规没有半点激情的生活,大约不超过一个月那你就要找条河跳下去淹死自己算了吧。”

转着一根筷子玩,快要把筷子转成风车,渡流云促狭地看着刀无极,难道他能想象自己过种田生活?

脑内大概是脑补了一下自己扛着锄头带着斗笠的样子,刀无极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这真的是有点可怕:“好吧,我被你的论调说服了,的确就是贱得慌,确实,我宁愿选择刀口舔血的生涯。”他并不厌恶打打杀杀,只要理由正当,杀戮是可以存在的。

“所以嘛,只要人要学会自嘲,就能过的快乐且没心没肺,只有过的快乐且没心没肺,才能保持永远年轻貌美的状态,没有白发,没有皱纹啊~嗯咳咳咳,虽然我们也不太可能有那种体验。”

故作苦恼地揉揉眉心,渡流云一副遗憾地样子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白衣飘飘白发翩然的感觉,不过自从我这个样子定型以后,想体验,除非去把头发染白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看她这一头乌黑到会反光,怎么整发型都不会变形变弯都能弹回去的头发,她就忍不住感慨,这是要为了以后和老弃比谁的头发更长更水更顺滑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刀无极忍俊不住豁然长笑,他是想象不出来如果自己是这样的性子会怎样,但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渡流云潜移默化,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心境,有了些微的变化。

【第二十六章:铸师沙城剑入体·下】

“哎呀,不知道怎么形容,就不要形容,用你的至诚之心来佩服我就好了。”论厚脸皮,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是啊,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刀无极叹服地摇头,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她这一副天真的样子,确实从未变过。如此倒也不难想象,她是如何能在各个隐世高人面前吃的开,撑的住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虽然没错,但天天喝酒也受不了,昨天灌了金氏父子一大通,今天渡流云决定戒酒,和刀无极杯到茶干也是一种乐趣,以茶代酒,小酌无妨,豪饮也可嘛。

休息的差不多,该准备下午的血拼了。

渡流云握了握双手,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膀,准备用剩下的半天时间把另外半拉沙城逛完,然而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眼前突然一黑,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失力感,使得她整个人向后栽去。

“流云,你怎么了?”

刀无极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渡流云,人入手瞬间,便清晰地看到一道冷汗顺着她额头滑下,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

“大概是……卡到阴,见了鬼……才会突然散功。”

渡流云声音微弱,她要是能知道就怪了。她的感觉极其灵敏,就在那一瞬之间,她全身的功力似是被一抽而尽,此刻虽然慢慢在回复,却是来的莫名其妙。

散功?

刀无极眉一皱,好好的怎么会散功,难道有人暗算,给她下毒?

冷汗浸透衣衫,渡流云在刀无极的扶持下坐好,听到他的疑问,她抽抽嘴角:“刀兄放心,这世上能毒死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当初救海蟾尊的时候,她曾经暗地里找上官邛试验过,毒药对她虽然有所作用,但也仅限于一时间,这种自动解毒自动恢复的体质,简直就是她的绝佳保护防线,对此上官邛要走了她一罐血液研究,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是龙宿给她筑基用的那些泡澡灵药仙草,全都被她吸收到了体内,才导致她如此特殊,至于为什么别人同样泡药澡却无法吸收药性,那也只能以体质特殊来解释,毕竟这种例子到目前为止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

“好了,我没事,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有什么怪异之处,早晚能查出来,反正现在找不到结果,揭过再说。”

桥到船头自然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不用太放在心上,免得扰乱了现在的心情。

调匀了呼吸,感到自己已经和平时一样正常,渡流云对刀无极叮嘱道,没道理让这件小小的意外成为心头一个疑问,更没有必要告诉忌霞殇和鹤舟,说了,只会平添另外两人的担忧。

刀无极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没事了?”看面色倒是恢复如常,探脉向亦是强劲有力,完全看不出方才如此吓人,然而那个卡到阴见了鬼的说法,他是决计不会相信。

“别多想,多想容易变老,走吧,回金大叔那看看进度,顺便把那两只闹起来。”

渡流云对刀无极露出一个微笑,说没事就是没事啦,操那么多心,小心头发提前变得两鬓斑白,那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刀无极除了苦笑,也找不出别的表情来面对她:“罢了,回去休息也好。”

她连这种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的吗,这心到底有多大啊。

回到精舍,金氏父子还没有从铸室中出来,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金家的铸室在哪儿,放眼望去,这一片清幽的庄园,哪里也不像是藏了热火朝天叮当乱响火花乱飞的所在,难道开了个地下室不成。

这个疑问,在这父子两人出来后得到了解答。这间精舍下面确实有地下室,而且占地面积更大,更广,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城外,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刀无后所要的宝甲并不难,半个月就可以完成,可金子陵却是在手上捧着一副剑匣,来到渡流云面前:“小流云啊,还记得昨日我们说过的话么。”

“嗯?子陵兄,你的意思是……”

渡流云挑挑眉,就在金子陵打开剑匣,露出其中甚至不能算是半成品的剑坯时,一抹如电似虹的流光赫然出现,灿耀了整间屋室,满堂剑鸣龙吟之声,铮然入耳。

一声有趣方才出口,剑坯寒光再现,浑然天成的剑气,以迅疾地速度贴着反应及其敏捷的渡流云面颊闪过,换来对方讪笑:“喂喂喂,子陵兄,你手里这把剑太顽皮了些吧,这是要给我俊美如斯的脸破相吗?”

话音落地,又是数道剑气攒闪,这一次,是自六个不同方向而来。

“刀兄,护厅。”

调笑之言出口,渡流云双手同时发动,指尖轻挥,无形剑气倏然上手,化做护身罡气,不避不闪,正面迎向来势,就在剑气相撞的瞬间,竟是向着四面八方反弹而出。

“我就知道,又是我的活。”

话落地,一刀万式,刀芒冲撞剑气,消弭于无形之中。

“早就讲过嘛,有事刀兄代其劳,这不是信任你的刀法么~”渡流云谑道。

“去去,边儿去。”刀无极轰蚊子似的挥挥手,懒得和她计较。

金铸尘颇有兴致地看着刀无极:“你的天资比起你义父强上不知多少,如果是你,或许吾会考虑为你铸刀。”

“先生客气,刀无极不敢当先生夸赞。”面对外人,刀无极依然是温和有礼的天下封刀少主,虽然他天赋确实高于刀无后不知多少倍,依然还是要在人前藏拙,不露真相。

而此时,渡流云已将剑坯握在手中。

这一柄看不出材质的剑,入手竟非金属应有的冰凉,而是微微温热,指尖轻触剑身,一股柔中带刚,刚中有柔的劲气隐隐蕴含其中,剑身本体更是渗出些微说不清的气息,缭绕在渡流云手臂之上。

就在剑气缠绕的这一刻,金铸尘指尖一晃,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他手中出现,身形一动,刺入渡流云心口半寸,渡流云只觉胸口一热,随着银针离体,带出一滴心血,落入剑身之上。

“剑名灵风,心血入身,七七四十天之后,它便是你的。”

金铸尘手一扬,灵风剑还匣,负于他身后,转头离开,返回地下铸室。金子陵无奈地摊手:“好了,爹亲见猎心喜,此剑铸成之前,你们是无法离开砂黎城了,安心在此住下吧。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会派人帮你去寻找,至于能否找到,听天由命。”

“我说子陵兄,你这个保证未免有点太……嗯,不靠谱。”

渡流云搓搓鼻尖,忍不住吐槽道。金子陵晃晃手里不知道打哪儿变出来的扇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哎呀,流云小姑娘,你这话可是插中我的心窝,非常之痛啊。”

插死你拉倒。

渡流云翻了白眼,随后神秘兮兮地哥俩好一样扯着金子陵出去,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不知道一堆什么,换来对方惊讶的表情:“你是说真的?”

“切,骗你我会有糖吃吗?信不信随你啦。好了好了,我要去洗澡,子陵兄,你家有没有能泡个痛快的浴室啊。”

“小姑娘家家的,在几个男人面前说洗澡,你是真够豪迈了。”

金子陵叹服地摇头失笑,结果换来了对方毫不客气地吐槽:“怎么,难道你以为这里的人都像子陵兄一样,外表斯文内心龌龊吗。”

“哎呀,小姑娘,你这话说的……”

“扎碎了你的心窝吗?嘿嘿,老套啦,换个口头语吧~子陵老兄~”

真是没想到金子陵年轻的时候竟然不住在中原,更没想到他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闲逸的样子,当真是有趣,有趣啊~

看着她和金子陵斗嘴,刀无极却是想到了方才那一幕,一道莫名的阴影笼罩在他心中,对于方才她突如其来的状况,或许她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他却是无法不在意,与男女之情无关,他是真正将渡流云当做了生平第一个知己。所谓知己难求,他决计不愿意看到渡流云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十七章:被小公举带坏的刀小红】

这些天在砂黎城中毫无要事,等待着宝甲与神剑完成,倒是过了一阵子轻松的生涯,同时,金铸尘也没有忘了渡流云想要找的人,派出的人手各种不懈努力地替她打听消息。谁让他见猎心喜,对渡流云看得顺眼呢。而且这小姑娘脾气秉性实在对人胃口,当个有趣的晚辈来相处也是不错。

一时间砂黎城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的地方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再加上渡流云绝佳的记忆力和画工,很是清晰地再现了那一日她所见的黑衣人形貌,有图形,按照这个去找人,一定会很快。

当然,这阵子渡流云练功练的也很愉快。出了城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怎么霍霍都不会有人有意见,这就让她彻底撒了欢儿,于是,刀无极也真正见识到了这位究竟疯成什么样。

天知道为什么她的领悟能力那么高,犹记得先前与她相识的时候,她与自己切磋,还处在下风,这才多久的时间,便隐有上风之势,如非自己临阵经验较她高出许多,只怕里子面子全被他削个干净。

然而大约这点仅有的优势,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抛在后面,不复存在。

面对渡流云,刀无极发觉,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好像算不上什么。身为诗意天城的皇子,最有潜能,天赋最高,甚至超越天尊皇胤的六爪黑龙,炽焰赤麟,他无论是处理政事还是领悟武学都是高人一等,所以才会因为这个身份,而遭到各种排挤。然而在渡流云面前,他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技不如人。

武学一道也就罢了,其他方面,他也有着挫败感。渡流云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对任何事都浑不在意,她很清楚她要做什么,她想要什么,很明白什么东西值得挂念,什么东西可以随时抛诸脑后。

她并非不精于算计,而是不愿意算计,人世间的生活多一点简单会更好,很多事情她都是看破不说破,一来是不愿意找麻烦,二来也是不想打破一些人眼中的美好,哪怕这个美好,仅仅是披着外皮,掩盖着黑暗。

反思他自己,这么多年,又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难道,他空活百岁,还不如一个弱冠出头的孩子?

是的,在刀无极面前,渡流云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对于经历过一番过往,且未来大约也是寿算无计的他来说,渡流云的年纪真的是太小了。

难道他还不如一个孩子想的透彻看的明白吗?

他目力极佳,负手默然站在城墙上,就这么看着远处在风沙中悟剑的渡流云,脑子里尽是一些有的没有的,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乱七八糟地回放着过往。

“空活百岁……难道,吾当真空活百岁?”

刀无极喃喃自语,仿佛在自问,仿佛是在问别人,然而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再无第二个声音回答他。

“刀兄,在想什么?”

渡流云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一巴掌轰上他的肩,“怎么,被打的郁闷了,不愿意下场与我一战了吗?”

“是啊,我还不想太过打击自己,你算算这些天来的战绩。”

刀无极摇头失笑:“为了避免丢人,以后你自己对着空气练去吧。”

渡流云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能把刀兄逼到这个份上,我觉得我很有成就感啊。”

“歇着吧你。”刀无极伸手拎着她的领子从墙头跳了下去,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换点儿正常的不行吗,你想修炼到天下第一吗,没见过这么疯狂的武疯子。

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现在的水平大约能比得上几百岁的老妖怪,这话传出去还要不要活人了?儒门天下的天才地宝多的闪瞎狗眼就算了,这个天资可不是用天才地宝能堆出来的。她这么专注提升自己的武功,怕不是要羞死许多自称先天高人老先觉的蠢货了。

“诶嘿,刀兄,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这个飞扬跳脱的样子,终于有点五讲四美好青年的样子了,知不知道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猪饲料吃多了催大的未老先衰老人家。”

勾着刀无极的肩,渡流云仿佛脑补了什么好笑的场景,嘿嘿奸笑地对刀无极道。

“去你的,那是你的专用食物,我可不敢抢。”

刀无极豁然一笑,扬起拳头在渡流云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随后,染上了和她一样的毛病,顺随便便地把胳膊搭在渡流云肩上,顺手揉乱了她一头飞扬的毛发……

“走啦走啦,既然都被你从练功的境界中打断,那我们就去找个地方好好吃喝一番,我记得好像城北还有几处地方我们没有逛过,下午叫上鹤舟老兄一起去,丢麒麟老兄歇着就好啦。”

“北你个头,城北是砂黎城出了名的青楼楚馆,别告诉我你有兴趣逛青楼。”这姑娘脑袋里装的什么,浆糊吗?怎么连青楼都想去走走看看,这要是被疏楼龙宿知道,是不是要把她吊在儒门天下牌楼地下风干了等过年?

“哎呀,人生吗,就是要去游历不同风景的地方,说起来,刀兄你身为男人,竟然没去过青楼吗?那更要去开开眼界啊~”

“没……没去过青楼又不丢人,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思维,走啦!”

刀无极实在不想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这家伙脑袋真的坏去了吧,连带的他也变得不怎么正常,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说傻货都是会传染的,他千万一定不能被传染成神经病!

金铸尘帮他们找人找的热火朝天,渡流云是决不可能让这位热心的好大叔白忙一场,再加上她又想着不能一辈子靠儒门天下吃吃喝喝,总得找点什么东西来创收,她在天都搞出来的烈酒火遍了西武林,现在想想,好像在这种沙漠地带会更加受欢迎,索性开遍连锁店算了,这种配方又不需要过脑子,随便想想都能写出来,而且可以多翻几个花,她可是搞来不少似是而非的药方,各种不可描述的功能样样俱全,这样下来和金家联手,她出配方,金家出人力,完全可以各种大赚啊~而且她把连锁店开遍大江南北,岂不是可以让义父除了已有的几个风景秀丽的据点,再增添几个?比如充满大漠的所在,再比如冰雪飘零的地方~人生嘛~就是要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游山玩水有老巢啊~

【第二十八章:魔流剑意入天地·上】

“麒麟老兄,这是今天的药,我在想。如果实在不行,不然我带你去找穷鬼庸医,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把你胸前这只鬼爪分解。”

因为要帮忌霞渡控制伤势,渡流云的炼药水平突飞猛进,上官邛炼制的药丹,常用的配方都送给了她一份,让她自己研究,有着这样的支持,忌霞殇功体受损的程度并不大,然而总是这样这不是个事儿,找不到风之痕,她比忌霞殇还着急。

皱眉看着忌霞殇胸口的那只爪子,她在思考要不要把大师兄的伤解决了以后就告诉他大风鉴这个人有问题,让他提前怼死鳌天算了,对了,她还可以把海蟾尊拉出来,让这两位厉族受害者见一面,找找共同语言,然后一起去怼大概可能已经伪装成果子大师的那只厉,嗯,这样的话肯定要找一找二舅,组成打击厉族之先天高人神猛小分队算了。

脑子里跑火车地想着,她认真地对忌霞殇提议道。

“放心,吾无碍,吾已经习惯了,再加上你的丹药,压制这只鬼爪并不困难。”

忌霞殇淡然一笑,苍白的面色较之过往要好上许多:“这本就是吾之事,却将你牵扯进来,你又何须自责,你这样,更让吾无法心安。”

“哎呀,相逢就是有缘,你不用太多想,还是那句话,我看你顺眼,怎么都无所谓啦。”

她嘿嘿一笑,拍了拍忌霞殇的肩膀,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今天天色正好,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了。”

总在房间里闷着不见天日人会变得更白啦,大老爷们的,闷那么白做什么。

“如此,有劳了。”

心知和她客气只会显得更生分,忌霞殇任由她架自己起来,将他安置在轮椅上。

正好她想休息一下,不能天天练功,劳逸要结合,才是最正点的修行方式。

“流云,吾一直很好奇,你对任何人,难道都是这样么?”

坐在轮椅上,忌霞殇发现,这好像是他和她第一次正经地聊天相谈。

渡流云一愣:“什么这样那样,麒麟老兄你是在讲啥啦。”天书咩,怎么她听不明白。

“待人以诚固然是好事,但吾在与刀无极的交谈之中,听他说过你的事项,吾倒是觉得,你天运惊人,而且……吾略同相术,却看不出你之状况。吾所想,只觉得,一个人的气运有数,你这个样子……”真的不怕未来会给你自己带来祸端么?应该没人会愿意看到她遇上危险的样子吧。

“哎呀,看不出来就对了。天命这个东西是最虚无缥缈的,有句话说的好,人定胜天。再说了,身为混迹江湖刀口舔血的人,要是各个都信天命,还不如都金盆洗手回家种地算了。”

对于天命这两个字最有权力不信的人就是她,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安啦安啦。

“麒麟老兄你的关心我收下了,你要记得一句话,祸害可是遗千年的,再说,我有亲爱的爹亲在,儒门天下护短的招牌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那可是我家好爹亲一剑一剑砍出来的,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人,估计要先问问他手里的万代山河满江红能不能饶了他们。”

谁让她有个好靠山呢,穿越不要紧,主要是穿越之后立刻抱上了一个金大腿才是最重要的,护短这件事,龙宿认第二,那没有人敢认第一。虽说她不太愿意处处都麻烦到自家好义父,但她相信,如果真有人敢算计她,那么,那个人约莫要同时面对来自三教先天的愤怒。

“说的也是,吾倒是忘了,儒门龙首的华威,天下间无人敢擅缨其锋。”有个好出身就是硬气。忌霞殇摇头失笑,对渡流云,他是万般佩服,看得出来,她这个性子足以使她交游满天下,至少她现在所结交的这些人,只怕就没有会坐视她遇险而袖手旁观的。只要她开口,恐怕惹到她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而她却不愿意向人求助便是了。

说来她这个性子,大约也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在她眼底,从来没有人能解读出来有任何负面的情感,什么都能自己扛下来,什么都是浑不在意,仿佛天地间就不存在可以难得住她的事。

诶?那个是……

渡流云眼前一亮,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就知道,再厉害的高手,也会有需要补给的时候,何况这个时期的风之痕还不能被称为风之痕,称之为魔流剑更为妥当。身为苦境土生土长的魔界高手,在领悟横野霸道的剑意时,自然不会远离西漠这个绝佳的练功场所。

练得久了,会选择这个唯一的大城镇进来休息补给,也是正常。

也不和忌霞殇解释什么,她就只是嘿嘿笑着,以歇歇为名,推着这位大师兄进了方才魔流剑选择的,毫不起眼的小酒馆。

“两位客官里面请。”

今天的生意还挺好的吗,没想到前后进来三位客人。从渡流云和忌霞殇的穿着打扮上很轻易地便能分辨出他们的来历,店小二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地中原话迎了上来。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渡流云竟然会说极为流畅的当地话,淡笑着吩咐他随便上些店里的招牌菜,她没好意思打击这位小二哥,她总共学了不到三天就全部掌握。

“流云,你……要做什么?”

忌霞殇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一身黑衣的魔流剑,虽然因为背对着他们而坐,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他依然可以清晰地觉察出对方身上可怕的剑意,忍不住低声问道。

“哎呀,如果那位老哥愿意出手,我想,麒麟老兄你的伤大概有救了。你忘了我最近一直在找的人了?”

撩起忌霞殇挡在嵌在胸前鬼爪的头发,渡流云笑的玩味:“你安心坐着,能不能说服那位老哥,就得看我有没有能力把对方的智商拉到和我一样的水平线了。”

现在的魔流剑对她来说,所有她曾经所了解的,全都是空白。尽管魔流剑和风之痕是一个人,但对魔流剑,她是完全陌生。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性格,会不会哪一句话说错了,引起对方的怒火,从而导致做了白工。

当然,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忌霞殇主动出面,至少她有三成的把握摸到魔流剑的性子,大师兄就不好说了,他那个过于正直的性子,被魔流剑讨厌不至于,但也绝不会第一印象大好就是了,指不定自己这个二十四氪纯二货更能应变得当一些。

“小心。”

忌霞殇下意识地抓住渡流云的手,下一秒立刻像是烫到了一样松开,他是脑子抽了不成,怎么会做出这种逾越的举动。

“你看,麒麟老兄你的智商已经被我拉低了。所以,相信我,没差啦。”

渡流云倒是完全不在意忌霞殇的举动,相对这个而言,她反而觉得能让大师兄率性而为,是她的成功。人生嘛,就要多一点自在,少一点拘谨啊~看鹤舟那个二货,活的多么愉快。

说罢,她冲忌霞殇挑挑眉,顺手端起刚上桌的茶壶,向魔流剑走去。

【第二十九章:魔流剑意入天地·下】

要说自来熟的本事,渡流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一来她本身就不是苦境的原住民,对这些心目中的先天大高人,超级大偶像就算一眼能认出来,也给她带不来什么太大的压力,二来她穿越后的起步太高,疏楼龙宿的义女,请问需要对什么人产生敬畏吗?嗯,重点还是她想通了,来到时间如此早的这个世界,如果她还要带有那种面对偶像或本命的心态,恐怕是一辈子也混不出个五四三。

对待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她这个技能现在大约算得上是掌握的溜熟,所以,当她端着茶壶大马金刀地坐在魔流剑对面,翻过两只茶杯,给对方和自己分别斟好茶后,语气带有五分趣味,三分佩服,两分傲然地道:“这位兄台,请了。”

目光一闪,魔流剑的目光落在渡流云背后长剑之上,云龙剑出自儒门天下,自非凡品,更曾是疏楼龙宿年轻时的配剑,其品质一望即知,而渡流云年纪虽轻,举手投足间带有些许少年人的洒脱不羁,坐在那,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难掩其锐利锋芒。

没有答话,他只是眸光一锐,就这么看着渡流云,等她说出下文。

“当日荒漠废城风暴之中,兄台一剑之威,着实令人大开眼界,无奈兄台离去太快,令我空有结交之意,却无结交之机啊。此时此地有机缘与兄台在此相遇,又怎会让大好的机会从眼前错过。”

“你用剑。”

魔流剑言简意赅,目光不离她背后云龙。

“兄台面前,不敢言用剑二字,只是略知一二。”渡流云意有所指,听在魔流剑耳中,却是异常明了。

“你要与吾证剑。”

一眼看穿渡流云目的,魔流剑神色不变,眉目间却带上几分剑意。

“不敢,只想与兄台以剑论道而已,若我能接下兄台三剑,希望兄台赏脸给个面子。”

渡流云以饮酒的方式将面前茶一饮而尽,向魔流剑道。那一日荒漠废城之中,她便估算过自己与魔流剑之间的武功,如果他已经修出风之痕,单凭速度恐怕就已经能压制自己,但魔流剑走的是霸道狂野的力量,这对她来说反而要好过纯粹的速度。毕竟罗喉也好,醉饮黄龙也罢,她与这个类型的人切磋惯了,尤其是罗喉的武功,只有浑然霸道四个字能形容,习惯了这种路数,她更适应对付以力著长的类型。魔流剑的剑路虽然较之大部分人都快,但还没到不能抵挡的地步。

“有趣。”

魔流剑看不出眼前人的真实年纪,但从对方的一举一动,能够分辨出此人年纪并不大,如此年少的剑者,却能有这种胆魄,敢言接他三剑。

举起茶杯,同样一饮而尽,算是接受了她的剑书,他方要有所行动,便被渡流云打断:“诶,兄台请稍待片刻,待我安排好友人,便与兄台去城外一战。”

说罢,她起身向忌霞殇走去。

“你们在说什么?”

忌霞殇一脸地疑惑,如果他运功去听,是可以听到的,然而身为正人君子,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

“没什么,你安心在这等着,等我搞定这位黑帅帅的老兄,你胸口的爪子不成问题。”

说罢,她向望着这个方向的魔流剑一抱拳:“兄台,请!”

话落地,她身影倏然消失,随即魔流剑也失去踪影。

“流云,你!”

这一下,忌霞殇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她要干什么,然而他无法行动,只能留在原地着急,而没有半点作为。情急之下,他一把拉住正端着托盘上菜,结果发现突然两个人凭空消失,以为见了鬼,怔在原地发呆的店小二,塞给他一包银子:“小兄弟,麻烦你带我去独步精舍,快。”

他现在只能祈祷,鹤舟和刀无极没有外出,不然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结果。

既是与魔流剑试剑,渡流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的客套尽皆省下,更不多话,上手便是儒门绝式。

“天下·风涛!”

剑出鞘,云龙入手,她心若止水,剑出如行云流水,意随心动,面对狂野霸道的魔流剑,她需要的便是尽可能抢占到一丝一毫的先机,贴身而战。一旦被对方拉开差距进行反攻,绝不是容易应付的。

奇怪的剑路。

魔流剑封出一剑,接下她这一式,却发现她并不将招式吐实,而是在这一招之中,隐含变化多诡的虚实之式,观其形貌,明明是人类少年,然而她剑气横扫四溢间,却有另一种快意,一种……属于魔的快意。

趣味。

“剑·泣血。”

魔流剑的剑快,但是建立在力量之上,以不动制动,以令对手吃劲的力量,压制对方,剑可划破空间,可撕裂大地,呼啸风声中,伴随漫天如影残红,其中却是并无半点花哨拖沓。

就在这两式相交,带起金铁交戈绵绵爆响之际,渡流云身影一闪,腾空而起:“一荡山河·满江红!”

无数道剑影如啸如泣,带着龙吟破空之声,绽放漫天光华,在这炽阳高照的天际,一团团,一道道,圆如坠空白玉盘,弯似柳月娇娥媚,一条似真似幻的龙形剑气,便在这千形万幻的形影之中自上而下,向着魔流剑的方向呼啸而坠。

魔流剑目光一闪,不避不闪,手腕再扬:“剑·魔焰。”

只见由下而上,无数道剑影,带着万千无形魔火,悍然撞向如同白玉琉璃一般的龙形剑气,

刹那间,一团团、一弯弯、一排排、一轮轮,微泛白光的电光剑影,带着震耳欲聋的爆击之声,贯穿天地。

与此同时,渡流云自空中轻身提气,人再度冲霄拔起:“万代山河·满江红!”

半空中登时炸开一道粲然光球,她的身影消失,隐入绽开的剑影之中,而后,一个滚翻,换成头下脚上的姿势,宛若飞坠旋飞的陨星,比去势还急地倒射撞向魔流剑。

就在魔流剑指尖微动,招式未发之前,渡流云倒射的身子突然违反力道的向直角方向折射,就在她折射的须臾,这团巨大的剑影骤然炸开,天地间充斥着无数道茫茫剑影,如瀑雨飞芒,泼天洒下。

顿时,在方圆十丈之内,剑雨呼啸,卷起森冷罡风,罡风之中犹然隐约可见有白光在流窜,在飞闪。

于是周遭空气登时一窒,仿佛这处空间突然缩小,劲气便在这小小的空间四周排翻涌,吞噬天地。

“剑·魔流。”

渡流云剑路诡谲,魔流剑却应变的更快,那一式击溃风暴的招数再度出手,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是较之当初更为庞大强烈。

这一式,定胜负。

两种不同的剑意,遍布这片沙漠。

恍如足下崩裂万千山河,瞬息之间,卷起无边尘沙,连爆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激荡起可怖的天灾。

尘落地,声脆响,云龙横于胸前,渡流云神色不变,唇溅朱红,唯见剑身之前,魔流剑尖一点寒芒,剑身裂痕乍现,眨眼间断成两截。魔流剑剑势未收,再向前半寸,渡流云足下步法应变,侧身而闪,胸前衣衫响起裂帛之声,带起一溜儿血红。

她额头上顿时爆起十字路口,扬起手中半截残剑,悍然将这当胸一剑击飞,转身抓住衣衫掩住伤口,一句流利万分地俚语脱口而出:“mmp,给老子转过去!”

这一声语调略带尖锐高昂,再配上她的动作,魔流剑终于愕然,剑还鞘,目光落在对方脖颈之处。

没有……喉结,这竟然……是名女子??

【第三十章:一剑破邪鬼封解】

空间戒指的最大用处就是随身携带各种各样的衣服,还都是各种一模一样的。被龙宿传染的对穿成移动珍珠库极度爱好,渡流云随时随地都能随手甩出来好几身替换装。

于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刀无极在看到渡流云的时候,便发现这位气定神闲屁事没有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和面色冷峻中带有那么点儿漂移的魔流剑一人拎着一个小酒壶,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是说——你这个见面就发酒坛子的爱好倒是真有个性啊,那位黑帅帅的兄台也是有意思,看上去一脸冷漠,没想到竟然也败在渡流云这个人来疯的性子上。

然而,当他彻底了解了渡流云到底是怎么和魔流剑相谈甚欢的缘由后……实在忍不住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把扇子,一下敲了她个暴栗子:“你有病啊!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吗!你这种见到人就过去打一架的行为,到底能不能改改?”

(╯’-‘)╯︵┻━┻

渡流云跳了起来:“别老敲我,你不知道铁血男儿真汉子,打架是最好的增加感情彼此熟悉的手段吗!我说刀兄,不是你我打架的时候了吗!我怎么没见你和我打架的时候留手呢!”

头疼。

“我和你那是打架吗,那是切磋,又不是玩命,你这个是什么,玩命玩的很开心吗?还铁血男儿真汉子,你能不能先搞清楚你的性别再把这种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刀无极真是没法和她生气,这货是理非理全是理,正反都是她占据上风。然而看她一点事儿没有,活蹦乱跳的样子,就不像是受过伤,这又让他万分疑惑,难道渡流云的武功真的突飞猛进地这么快,能和魔流剑斗的不相上下?

当然,她受伤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让刀无极知道就是了。毕竟她不是亡命徒,只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命徒。

“你管我,习武之人无分男女,好武之心无关性别,如果什么时候都想着自己是个女子之身,那我干什么还要习武,回儒门天下和仙凤姐姐学绣花算了!难道你要我一边各种行走江湖悟剑练剑,一边还要逮着一个人就告诉一个人我是个女的,你们和我打架以前要让着点儿我吗?我怎么没见你跟我打的时候留手呢!难道刀兄你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典范?”

“停,住口,闭嘴,我吵不过你,甘拜下风。”和你打,我敢留手吗?留手就要输的体无完肤,你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谁受得了。

刀无极无奈地拱手告饶,他大概再练个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吵的赢渡流云,转过身去,他对魔流剑微微点头:“这位兄台,请了。”

“……”

从头到尾一脸淡定,实际上是懵的很,魔流剑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斗嘴斗的嗨皮,实在搞不懂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是个什么构造,更是对自身的证剑之路产生了些微的怀疑。

先前交谈,他有问过渡流云的年纪,然而在对方‘谦逊万分’‘一脸羞涩’的说出大约可能二十一二时,这位证道已不知多少年的剑界高手瞬间升起了被打击的感觉。这种明显不对等的先决条件,说不打击人,那是假的。尤其是那种莫名欠揍的表情,让心境向来如同止水一样的魔流剑,现在忽然很了解刀无极的心情。

“你找吾,所为之事,该是他身上的伤势。”

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花时间,魔流剑的目光落在被鹤舟一路扛着轮椅,晚刀无极一步到来此地的忌霞殇身上,这个人,在方才的酒馆中他亦见到,此人胸前鬼爪,在他一眼所观之下,便有所了解。

“是啊,这是主因,不过与兄台一战,战得痛快也是事实。所以,有机会,这边随时奉陪。”

渡流云晒然一笑,从原先坐着的石头上跳下,瞅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忌霞殇,很老实地跑到魔流剑身前:“对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儒门少君,渡流云。”装傻就要装到底,从头到尾没有问过魔流剑的名字,她要是再不问出口,只怕万一忍不住叫出来,就要向众人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人。

“魔流剑。”

果然。这个时候还没有风之痕。渡流云心底擦擦冷汗,看来她这时间是真的早,早到各种神奇的境遇让她想都不敢想就遇到就发生,当真是挑战人生。

长身而起,魔流剑来到忌霞殇身前,目光沉冷,细细观视那只鬼爪。旁边鹤舟绕到渡流云身边,满脸佩服:“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位黑灿灿的老兄竟然能被你请来。”

“博了三招剑后,英雄惜英雄,前辈提携后辈,剑界的高人对我这个未来的剑界新星产生爱才的心情,随便你想,反正,就是你想的那样。反正,投其所好,真心换真心,这就是我的处世之道啊。”

渡流云晃着毛绒绒的扇子,一脸欠揍的样子对鹤舟贱兮兮地笑道,换来对方万分佩服地大力拍肩:“真有你的,佩服佩服,你这种作死作妖的行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令人拍案称奇啊。”

=皿=

“你再拍,我就要被拍到土里去咯。”渡流云一把拧过鹤舟的肩膀,笑得奸诈:“我说鹤老兄,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一直没有感受过你的武功,要不要我们在这个地方来切磋一番?”

“免了,我还不想被你这个小疯子切磋。”鹤舟夸张地抖掉一地鸡皮疙瘩,搓了搓手,拒绝道。和她切磋,就要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不然这位穷追猛打的能力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点。”就不能好好地看着魔流剑要如何解决忌霞殇胸口鬼爪吗。

刀无极额头爆出十字路口,二货的威力翻倍,不是一般人能抗拒的。是说如果他前世身边都是这种傻货,他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被二货锻炼到心脏极为强大,智商呈几何状下降!

“这鬼爪,趣味。”

魔流剑眼中寒芒一闪,长剑赫然出手,一股滔天剑意登时贯穿天地,指尖轻点剑柄,炽热的魔火,仿佛带有无可抵抗的万钧重力,狠狠地压在鬼爪之上,这一股浑然霸道的重压,硬生生让鬼爪无法有所动弹,更不用说有所余力在忌霞殇心脏作怪。

“剑·魔焰。”

一声低喝,适才与渡流云交手之时的招式硬生生被他将攻击范围压缩了数十倍,其威力亦是提升数十倍,以点破面。

一声闷哼,忌霞殇只觉胸前压力骤减,唇绽朱红,随着鬼爪消失无形,人亦是因为不再受到禁锢,而暂时失去意识。

“好了,他身上异状已解,渡流云,吾记住你的剑了。”魔流剑收剑回身,看着渡流云,淡声道。

渡流云闻言背后一毛,忍不住扶额:“我说魔流剑,一身黑灿灿地帅老兄啊,你这话说的,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难道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比如,其他我们下一次有缘相遇再切磋,或者,留个互相联络的方式,随时找机会切磋,比如这个你收着,等我从道境回来给你传讯,我想,剑子叔叔应该能和兄台你切磋的愉快。”

嗯,辈分有点乱,不管了,各自论交,随便叫。渡流云毫不客气地就把剑子仙迹卖了个结结实实。

她拉起魔流剑的手,在对方手中塞了一块儒门天下的传信玉牌:“剑界论道,当以剑而论,虽然我也希望能与兄台多多切磋以提升自身境界,但无奈俗事缠身,无法专心,怕是会让兄台失望。”

“吾却不这样认为,沾染红尘之剑,吾亦有所兴趣。吾,期待与你再论剑道。”

魔流剑沉声一语,旋即身幻无形,转瞬离开。

【第三十一章:剑名焱阕】

从戒指里抖出来了个剑匣,收好被魔流剑打断的云龙,渡流云在思考找金家父子修补回去的可行性,毕竟这是龙宿当年的佩剑,从意义上来说……那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收起你的念头,老老实实回去,真是一时不察你就乱来。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大问题。”

一眼看出来渡流云满脸遗憾地摇头,猜到她是在后悔怎么被敲诈魔流剑一票,刀无极觉得自己越活越像个老头,瞪着她没什么好气地道,真不知道儒门龙首是怎么把她养大的,果然是先天高人脾气一流涵养好没被她三五不时搞七搞八气到内伤吐血兼失智,他自问要是有这么个徒弟或女儿,心态早晚要爆炸。

“我说刀兄,你现在是熟练掌握读心术这个技能了吗?怎么我想什么都能被你看出来,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收起断剑,渡流云摇头叹服,转身对鹤舟道:“鹤老兄,走吧,等麒麟老兄再次醒来,他就会发现,他可以告别这个轮椅,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浪的飞起都不会再受限制。双腿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是喔,我估计以老实人的性格,估计后半辈子三分之一卖给你,三分之一卖给魔流剑,神剩下三分之一是他自己的,哈哈哈哈哈。”

鹤舟推着轮椅,有趣地笑道。

“去去去,我要他干什么,当导师吗?一天照着三顿饭念不得被念死。”渡流云搓着下巴,一脸笑得很可疑地样子道:“我还不如把他介绍给海蟾尊,这俩人估计能商议着开场被害手段研讨会,哦对,海蟾尊你不认识,之前我在学海的时候顺手救的一位先天高人花美男。比麒麟老兄还惨点儿,麒麟老兄只是被插了个鬼爪,他是被扒了皮被我捡到,把凶手宰了又把皮还给他,重新接了回去。现在想想,他俩伤处残留的气息好像差不多,回头让他俩认识下。”

眼见鹤舟满脸惊恐地瞅着他,心知大约是被扒皮的那个说法惊吓到,她简单地讲了一下当初海蟾尊的情况,于是鹤舟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是满有意思的……大约可以陪着忌霞殇去拜访一下这位死里逃生的宗岩禄主。

“你的生活真是风度多彩令人叹服。”

刀无极总结了一下她从出江湖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各种境遇和行为,最后得出来了一个这位简直就是天公真爱的结论,不然换个人这么作天作地地作大死,怕不是早早就被收了去仙山卖豆干。

会开玩笑会调侃人,逗比的潜质开发的越来越多,这样的刀无极看来有希望能成为五讲四美好青年,三观正经大栋梁,起码不会想着各种残虐的手段来折磨那几个现在还没出生的弟弟。

探照灯一样地上下扫着刀无极,直把这条刀小红看的浑身发毛,她这才嘿嘿阴笑着甩着袖子上的流苏穗,晃着二大爷一样的步伐向独步精舍走去。

算算时间,金铸尘大概要出关了吧~嗯,等到他出关,拿到刀无极要的宝甲和那柄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才好得到的剑,她就该收拾收拾包袱款款滚到天都找罗喉报道,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和剑毛老道一起去道境浪荡的日子~哎呀,尽管金铸尘表明铸剑就是要送给她,她也不能真厚着脸皮白拿啊,要不……她接着卖剑子?反正道境地灵人杰地广人稀相对人头数来说地方大的离谱,大概玄宗会有些什么神奇的铸材,到时候她负责给剑毛老道摇旗呐喊加个油,从玄宗赢点啥?虽然她不介意自己下场和道门众多大佬一试高下,但她又不是道门中人,以儒门传人的身份跑去道门大会得瑟怕不是要把仇恨值拉满哟。

是的,没错,这边是卖剑子老道专门科……谁让他没事儿老爱坑自家好义父,身为贴心义女,她当然要逮着机会就卖一卖这个脸白心黑两袖清风的老道咯。

修补断剑的理由,并不因为云龙是一柄宝剑,而是因为它陪伴了自己许久,再加上是龙宿曾经用过的佩剑,无论是对剑还是对人,她都是希望云龙剑能够重新复原,就算自己以后用不上它也是一样。

说不出来具体是怎样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收集癖,舍不得丢东西,各种囤着,像过冬的松鼠一样,逮着什么都往窝里存,但渡流云就是觉得,不能放任云龙剑这样断下去。毕竟是毁于自己手中。

所以,当渡流云抱着金铸尘替她铸出来的剑时,她的心态也是异常的稳定,既没有激动地语无伦次,也没有那种欢喜异常的样子,大概……她真的是缺根弦?

“嗯……反正就是这样,我确实说不出来。爱剑之人这四个字我不敢当,充其量不过是个剑者罢了,也不愿说什么剑是剑者的生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样的话,毕竟有些事情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既然承蒙金大叔看得起,赠此神兵,客气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惺惺作态,别的不敢说,如果有机缘遇到旷世奇材,我一定会送到金大叔这里来,宝剑赠英雄,异材赠神匠,我不敢自承英雄,但金大叔却当得起神匠。就这么定了,我会尽量把道境的材料挖掘出来往这搬。”

正经不超过三秒钟说的就是渡流云,前面她说的还算是有点样子,到后面立刻本性暴露,听得在场众人一阵汗颜。

“咳,这个不急,吾倒是觉得,你需要试试剑。”

金铸尘的目光在众人面前巡视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金子陵身上:“子陵,你去陪流云试几招。”

“啥?为什么是我?”金子陵满脸纠结地看着自家父亲,老爹他真是会给自己找活儿干,他只想好好地在一旁吃瓜看戏不行吗。

“少废话,流云如此年纪就能达到这等境界,再看看你,整天一副怠懒的样子,真是空耽误了一身好本事,你去不去,你现在不去和流云切磋,那就让为父考验一下你现在的剑技。”

金铸尘瞪着金子陵,颇有他再找理由懒洋洋地恨不得宅死在屋子里,他就亲自下场揍他。是说人比人气死人,尤其是有渡流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在自己眼前,这就导致了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娃比不上人家,难道说他的儿子就一定要不如儒门天下小公主吗?对,没错,最让他觉得惊叹的就是,对方是个女娃子啊,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好好好,老爹你不要发脾气,我这就和流云去城外,至于你们要不要跟来,随意。”

他无奈地冲渡流云一摊手:“小流云啊,看样子你恢复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方才和魔流剑那一战似乎没怎么消耗你的战斗力,那我们……再出去比过一场?反正只是试手,不用太认真,随意,随意而已。”

是说老爹真的脑子没有问题嘛,人家不久前才刚刚和魔流剑打了一场热闹的诶,这就让他去和渡流云再去试一把,你是真忘了这茬了吗。

“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等金铸尘说话,渡流云已经双眼放光地扯着金子陵往外走,试剑还是一回事,重点是,她很想知道未来的名剑铸手如今到底是怎样的剑术水平啊,这可是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一想到他那个让人愤怒的退场,她就忍不住想要揪着对方的领子狠狠地摇晃,大好的一身剑术,怎么可以死的那么窝囊!她,一定,不允许这种可怕的事发生!

【第三十二章:悲剧的灯泡冷吹血】

修补云龙剑是金子陵铸造人生的第一件兵刃,这是他在和渡流云切磋,且被对方几乎是单手完爆之后。被打败这点……让人真是有些郁卒啊,虽然他的本职是铸造,虽然他对武学并不是太过追求,可被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单手压着打,自尊心和自信心被打击的不是一般大。当然他也就忽略了当时渡流云那个笑的很邪性的激动表情,能打赢金子陵诶,虽说是年轻版的,虽说这个时候的金子陵剑法真的还不是太高,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种歪歪的心情,嗯,是怎样都可以理解的。

“哎呀放心吧,论根基,子陵兄你可是高出我不知道多少去,只要你想,一定能一路飙飞,成为剑界中的先天超级高手,而且还是个精于铸造的超级先天高手。”

拍着金子陵的肩膀安慰着他,渡流云是真心希望金子陵能多分出一些时间去钻研武功,这样对他的未来大有好处,至于铸剑这回事儿,不得不说,这位金老妖确实是天分奇高。大概是每个人点的技能点不同吧。他的天赋技能点就是铸剑,所以导致他其他方面就需要多花时间。但那又如何呢,这个乱世中保命才最重要。时间还有很长,如果他肯分心出来一部分,一定会有所成就。

“你的这个安慰,听在我的心中,真是无比之痛啊。”被个小姑娘这么安慰,哪怕对方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天才,也是插中心窝,扎成马蜂窝……

金子陵无奈地替她整理了下背后的剑匣,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道:“好了好了,你们此行自己小心,尤其是你,不要没事就和人约架,女孩子就要温柔一点才好,你这样,我看儒门龙首一定会很头疼怎么把你嫁出去。”

“滚,不劳您费心。”对金子陵翻了个白眼,渡流云说的很是豪气万丈:“这事儿我义父说了都不算,嫁不出去怎么了,大不了娶回去一个。”至于娶谁,当然是天都那个大萝卜。

千里相送总需一别,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拖沓,互相拱了拱手就当做是道别,留下了还会回来看他们的承诺,算是各自分道扬镳。

第二波和忌霞殇鹤舟分别前,渡流云给忌霞殇留了两封信,一封是拜托他转交给海蟾尊的,她到底还是把那个收拾厉族三人组的想法付诸了现实,和忌霞殇鹤舟研究了一下,他俩决定去玉清界拜访海蟾尊。另一封则是给靖沧浪的,反正贪秽已经死了,什么锅都让那个死厉去背挺好,她说她研究出来了贪秽挂以前留下的残魂中的信息,说是蕴果谛魂大概有什么不妥之处,这件事她又不好插手,干脆求凌主来打听一下。信里还留有一句暗语,指的是鳌天易容成大风鉴这件事儿,不过嘛……她没写的太明显,要如何领悟,就得看他们几个悟性了。

嗯,很好,乱来去吧啊哈哈哈哈哈,看你们这几个傻厉还能蹦跶成啥样。

渡流云这一脸小人得志的德行看得刀无极一阵皱眉,天知道她这又是在挖坑给谁跳,这种卖了别人还得被卖的人帮她数钱的样子,实在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好了好了,我回天都,你回天下封刀,反正都在西武林,距离我去道境还有那么一阵子,有空出来约酒约架什么的,就我们常去的酒楼,遇上就算缘分,遇不上就算。至于天下封刀和天都之间,我觉得,在你执掌天下封刀之前,还是算了,不要建交,省的麻烦。”

她对刀无后和沧海平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提防这两人,不过她给刀无极的理由却不是这个,她只是觉得,她和刀无极算是私人建交,和天都天下封刀没有关系,不想上升为两个势力之间的问题。

好吧,这个理由很渡流云,刀无极信了。

从渡流云一踏进西武林地界,就被天都的人发现了行踪,探子们几乎是一路狂奔地冲回天都报讯,结果这就导致了在渡流云还在研究要不要绕开大门接着从后面翻墙进去砸他们一下的时候,大门已经开了……迎面走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罗喉……

搞什么鬼,都已经学会防着她偷袭了吗,这让人以后还怎么愉快地玩耍。不过许久不见罗喉,倒是确实很有想念的心情。既然没法打一场……那就抱一下好了。

于是,天都的新人们在老人们见怪不怪的眼神中终于见到了传闻之中渡流云和罗喉之间不容外人破坏的关系,眼看着在外人面前向来板着一张脸,俗称面部表情缺失,一身生人勿进气息的天都之主,就这么任由渡流云勾着脖子挂在身后当背部挂件,一路背进天都大门……很好,总算是开了眼。

“你在这样进境下去,只怕未来武林将会不再平静。”尤其是她这个性子,四处乱跑哪儿也闲不住,停不下来,只怕儒门少君这四个字,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儒门天下另一块招牌。虽说她遇上的这些人,都是习惯低调的主儿,可谁能保证未来她不会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呢。

罗喉反手轻松地将化身挂件地渡流云从他身后提溜下来,稳稳当当地放在椅子上坐好,他自己坐在渡流云对面,他真是怀疑会有一天听到这货作妖过头然后被人抓走,向儒门天下要挟的消息。以她的能耐,这可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哎呀,不动不乱不浪荡怎么能叫江湖,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不是枉费来人世间一场,总要散播光辉散播爱才对。”

渡流云挑挑眉,随后挠挠头,嘿然一笑:“你看你们一个个动辄成百上千岁的,活了那么久,会有偏安一隅的想法很正常,可我才二十出头诶,总不能要求我像你们一样活的像个老头子一样,每天泡上一杯功夫茶,拎着个鸟笼子四处走,走不到几步就累的要死呼哧带喘,一副天公要收上仙山的样子……”

“停,闭嘴。”实在是忍不住手痒痒,罗喉伸手敲了她头一记,她这个每出门一趟就更欠揍几分的成长简直让人无语。

“哎呀我去,怎么你也学会了!敲我的头有那么好玩吗!让我敲你看看!”

渡流云手腕倏然一翻,迅疾如电,冲着罗喉面门而来,罗喉脚下不动,上身微侧,让过这一记,而渡流云另一只手也到了他胸前,目标——他手里的茶碗。

好快的速度。罗喉闪躲着,心下暗自惊叹,这种江山辈有人才的感觉……很是微妙。一方面,他对渡流云提升感到欣慰,因为江湖纷乱,总是多一分保命的机会要好,但也正因如此,他才益发觉得,渡流云是一个真正适合在江湖中生存的人,这样的特性,只怕对她危险甚大。

“嘿嘿,抢到了。”趁着罗喉分神的功夫,渡流云成功地让他手中的茶杯易主,杯中茶半点也不曾洒掉,随后被她豪气干云地一口喝掉,杯子蹲在桌上,冲罗喉伸出一根手指:“高手过招不可以分心,这可是武者大忌啊哈哈哈哈。”随后,她将手腕很自然地搭在了罗喉肩上。

那个……好像是吾用过的……

罗喉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渡流云,想说些什么,纠结了半天想想算了,还是不要提醒她这件事,免得尴尬。

“诶?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渡流云被他看的有些奇怪,忍不住上下看看自己,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而后,她和罗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姿势,这个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

“你……”

“闭嘴,别动。”

这次喊闭嘴的人变成了渡流云,她咬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就这么看着罗喉,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辨,直至双唇相触。

“武君,晚宴准备好了……”

极其煞风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脑抽的冷吹血眼见门没关紧,下意识地在敲门的同时把门推开,于是很不幸地成为了看到这闪瞎狗眼一幕的倒霉孩子。

静默。

空气中安静的诡异,诡异地甚至能听到冷吹血吓到发抖上下牙相磕的声音。

光速推开罗喉,渡流云后脑勺爆起无数个十字路口,阴森森地声音仿佛从天边飞来,危险而清晰地一丝丝飘进冷吹血耳中:“小~吹~血~啊~,现在立刻马上滚到校武场见敢晚来一步打到全天都上下没一个认识你!”随后她身影一晃,先行离开。

我现在去了也是被你打到全天都上下没一个人都认识我吧!哭丧着脸,冷吹血很想喊一句他能不能不去,可看看没什么表情实际上大概已经石化的罗喉,他觉得还是听渡流云的话去挨一顿揍比较上算,不然等武君大人回过神来,那恐怕就不是被揍,估计小命堪忧啊!

【第三十二章:这里是道境大会寂寞的过渡】

最近天都气压不太对劲,尤其是自从冷吹血被渡流云单手完爆揍了一顿之后,然而并没有人敢去问为什么,给冷吹血个胆子也不敢四处乱说,嗯,被揍了一顿后的附带下场就是在天都签了卖身死契,连辞职跳槽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当事人却是没有半点见面会尴尬的样子,毕竟渡流云脸皮厚的早就和天都的城墙有一拼,而既然渡流云不尴尬,罗喉也没有必要尴尬。这只不过是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层窗户捅破而已,这两个人看在外人眼里也是怪异,一个整天爱往外跑,天天在江湖中浪里个浪,一个宅在天都整日不出门,几乎快要和外界脱节,这种反差,倒让人觉得相映成趣。

“哎呀呀,想想看过不了多久又要去道境,我就很纳闷,萝卜你是怎么能在天都安安稳稳一直待着不出屋的,我从道境回来,带你去外面转转透透气,想想看有日子没见海潮兄凌主禄主他们了,还有学海无涯的老家伙们,等我从道境搞一批特产来,你陪着我好好刷一波他们。”

这是个肯定句,根本就没给罗喉拒绝的选择,“而且……我就不信,你会不想见凤卿。”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偶尔通通信,难道真的能淡忘了兄弟之间的情谊吗?相见不如不见,是因为怕勾起对已经逝去的人的回忆,然而这样做,对活着的人又岂是公平的。

“吾以为,你不会愿意与吾外出。”毕竟他是一个沉闷无聊的人。罗喉斜卧在塌上,看着在他面前蹦来蹦去仿佛按了弹簧一样闲不住的渡流云,他从来不在意渡流云各种外出,因为他知道,她注定属于江湖,然而只要她能在停下的时候,想起来回到天都就够了。

“你是傻的吗?我要是不愿意和你外出,那我怎么可能会每次都回来天都,我回儒门天下不好吗,对了,你见过佛剑叔叔,但是还没见过三教大流氓的两个,我家护犊子好爹亲和脸厚心黑的脱水剑子叔叔,我感觉,你们大概能相处的很愉快。”

冲着罗喉伸出手,渡流云嘿嘿一笑:“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唯一的活动大概就是练武,你是在用意念突破境界的吗?没有我陪你练手,你就自己一个人坐着悟道,我都替你觉得无聊,走啦,出去转转,多晒晒太阳补补钙。”

握住渡流云的手,罗喉微微扬唇,大概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渡流云会彻底离开天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愿意让她在天都之中停留的时间过长,如果时间能够冲淡一些不怎么好的谣言,他愿意选择慢慢的等,等到那些西武林中针对渡流云的流言淡下去,再想其他。没有必要让她那些会影响到她心情的东西。

“走啦走啦。闷下去会提前得老年痴呆。你去换套衣服,顺便简单易个容,免得被人认出来会遭遇围观,我们去市集上浪。”渡流云拉着罗喉往外跑,什么赏花啊赏美景啊对她来说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单纯地想拉着这个老年痴呆中二病到外面感受一下世间真美好而已。

谁老年痴呆啊……

罗喉无语地被她拉着跑,很想这么问她一句,但是细细想来似乎很丢脸,她说的仿佛有些道理,还是算了,别多问,省得又给她免费提供娱乐,这位在外奔波的久了,赞人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不是他这个不善言辞的人能对付得了……

所以说,和平的群像什么的,不要太美好,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这里是剑毛老道的分割线=============================

渡流云是提前三天收到剑子仙迹的传书,美其名为要提前准备,实际上是好好地给她科普了一下三境道门大会究竟是什么,于是她兴冲冲地包袱款款抛弃了罗喉,杀到了豁然之境。

搬家似的从苦境掏了一堆东西扔进戒指,美其名为三境特产大交换,剑子仙迹表示,他是真的信了这丫头的邪。

“停,住手,你要把苦境搬运到道境去吗,真是的,龙宿到底教了你什么。”

剑子仙迹一头冷汗地阻止了她继续往戒指里塞东西的举动,这货把整个一条街的物件都扫光了还想怎样,她认知里道境到底贫瘠成啥样了啊?难道最贫瘠的不应该是集境吗?

“嘿嘿,总不能空手去吧,那不是显得我们苦境太寒酸,怎么说我也是代表儒门天下上道境做客去嘛。”

渡流云一本正经地推着剑子仙迹往门外走:“既然剑子叔叔发话了,那我少买点就是啦,走啦走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黑暗道参观一下了,这苦境通往集境的通道究竟是怎样的真相啊~”

“听你胡扯,还有,黑暗道又不是什么参观圣地,你就好好地跟着,别因为太暗了撞墙,要知道,那里是根本不能点火照明的。”因为完全点不着。

剑子仙迹无语地逮着她的衣领化光而去,一点也不管她是不是做出一副快要被勒死的样子:“待稳了,走。”

真是,早晚她也要熟练掌握化光这个技能,这特么比瞬移差不了哪儿去啊,与其思考怎样点开瞬移这个技能点,还是正常点儿好。

喔喔喔,这里是真的黑哦,毫无光亮,如果不是有剑子仙迹带着,指不定她真的会一路走一路撞,撞到鼻青脸肿给道境增添异色去哟。

黑暗道过后便是一片明亮,扑面而来的,是透彻浓郁的清新气息。这里真的是……先天灵气极其充沛啊,难怪会被称为道境,又被称为最适合修行的地方。如果在这里不修成高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算算时间,应该是被老弃灭过一次了吧,这是重塑后的道境,也就是说,现在大约只用玄宗,和零零散散的一些小门小户,以及现在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异度魔界,这样来看,难怪此地灵气如此浓。

“其实,既然从苦境到道境这么方便,剑子叔叔你为什么不考虑在道境进修一段时间呢,连我这个不修道的人,都觉得此地极其适合。”

搓着下巴打量着道境的环境,渡流云突然觉得,四境各处的通道如果没有特定的修为作依仗无法轻易通过是很正确的,不然这么好的地方被破坏了,简直该要遭天谴。

“算了,道境灵气虽然充裕,但却是缺少实战啊。”这里没有外敌,没有战斗,武者真正想要提升自己,除了潜心钻研武学,临敌实战更为重要,没有一次又一次的拼死搏战,哪里来的各种经验。

“哎呀,这话从剑子叔叔口中说出来,我可是一点也不意外。那么好了,为苦境和平劳心劳力的剑子叔叔,现在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离开黑暗道之后便是一片郁郁苍茫的林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当真让人不辨目标啊。

这还用问,向整个道境的中心,最宏大的建筑群前行就是了,至于最快的方法,当然是上天啊~剑子仙迹毫不犹豫地抓着渡流云腾空而起。很好,又是拎衣领,她很有必要好好写个万言抗议书和这些人抗议一番了……早晚要挂在他们手里啊……

【第三十三章:五体投地脸朝下的大礼】

这……这……这就是玄宗吗?真的是太有气势了……单单从规模上,就已经可以和学海无涯有一拼,同时,比起学海无涯来,这里更多了一种淡泊,清圣,温润的感觉。

呆呆地抬头看着几乎耸入云霄的玄宗大门,渡流云除了震撼就只剩下了感叹。

这两扇大门高百米,宽七八十米许,厚达尺半,却并不显得笨重,轻巧灵动的高檐挑脚的形式,配合着并不夸张的朱漆,没有任何七零八落的装饰,使得整座山门显得异常古朴。而正门正上方,那青瓦檐下,是一块书有苍劲有力道境玄宗四字的大匾额。

正门后的长长台阶,地面平整光滑,细细观看,能看到其中隐约可见的脚印,这片光滑,大约是被玄宗弟子每日行走踏出来的吧。

整齐的两行松柏,直接通向了正殿的大门。松柏外侧靠近院墙的地方,是有着潺潺流水声的人造活水小溪,溪中偶有游鱼蹦跳而起,溪边种植者各色灵花异草,显得一片生气昂然。

甬道尽头通向大殿的,是九级台阶。台阶正部正中,立着一座三层宝塔形的香炉;台阶顶端两侧,则左右各是一尊圆形香炉,香炉的顶部铸造成了独立的仙鹤模样,袅袅青烟,正从那仙鹤的嘴里喷了出来。

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之下,渡流云硬生生地安静成了一个乖宝宝,没办法,气势如虹的玄宗就是不一样啊……事实证明,她对这种正儿八经的地方,天生自带老实属性。

“两位道友,请了。”

走上台阶,一名道者打扮的青年向剑子仙迹和渡流云稳稳一礼:“请问道者名姓,在下为二位登记造册。”

“吾是剑子仙迹,来自苦境,这位是吾至交子侄渡流云,并非道门中人,此番前来,是慕名道境风光,又值此三境道门大会之机,特来随吾开阔眼界。”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和渡流云该怎么论辈,说是师侄吧,明显不对,他和龙宿又不是跨教派的师兄弟。

“道长好,我是剑子叔叔的侄女,久闻道境风光秀丽及玄宗盛名,特地缠着剑子叔叔来到贵派,你就当我是剑子叔叔跟班就好了,不用太在意~这位道长,不知该如何称呼?”

惊讶的够了,剑子仙迹一开口,就解了渡流云被玄宗气势震撼主的小心肝,立刻把她打回了原形,嗯……这个道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友客气,在下玄宗弟子白雪飘,两位请。”虽说是道门大会,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道门中人的姑娘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再加上她这一身的正气,如果是作为剑子仙迹的随同者,进到玄宗是没有关系的。

白雪飘!

渡流云差点自己拌了自己一脚,还好反应的快,踉跄了一步立刻稳住,面对剑子仙迹投来的无奈眼神,她满不在意地嘿笑道:“人嘛,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的,再说了,剑子叔你不是应该已经习惯我这种三五不时抽风的德行嘛。”

“你啊,吾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

剑子仙迹满脸黑线地道,和她一比,他这张老厚的脸皮明显占据下风嘛。这位简直把自嘲技能点到了最高等级,无人能及。

“哎呀,佩服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境界,非一般人所能达到也~”

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把闪瞎狗眼的羽毛扇,渡流云一副仙风道骨样呼扇着,剑子仙迹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强行忍住了敲她头的冲动,这家伙……真是集他和龙宿的优点于一身啊。

一边和剑子仙迹胡说八道,一边在白雪飘的带领下往玄宗给各位道门中人安排的客房走去,渡流云晃着羽扇,偷偷地打量着未来六弦之一的软萌正太白雪飘,白衣白发,这帅的,这扔到苦境里去,用不着他做什么,估计就会有一堆妹子围上来想要和他发生点啥啊。

中途白雪飘找来一名玄宗女弟子,让她带着渡流云去女客院安排住处,要不是看到那位同门,他差点儿就带着渡流云一起去男客院,是说这位姑娘简直把男装穿出了雌雄莫辨的境界,要不要这么容易引人误会……

“这位姐姐,请问道境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是那种风景特别美好,让人看上三天三夜都不觉得厌烦的所在。”

要说撩妹的技能,才是渡流云点到max的真正技能点,这货撩起妹子来简直不要更像个高手,尤其是对付终日修道,不问世事的女子。别的先不提,本身她就有个最大的优势,毕竟她只是女扮男装而已,又不是男的,女性对她当然不会有所戒备,更何况这位先天占据了一个小孩子的条件……毕竟在动辄就是几百上千岁的玄宗中,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等于是个小屁孩子。

于是这位玄宗女弟子被她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叫的开心,再加上又被塞了一大堆苦境特色小吃,很是用心地给她画了一幅道境风光分布图。反正道境也不大,估计以她的修为,大体上走一圈的话,十来天就能逛完。三境大会还有两天才开始,一共十天,等到结束,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旅游啊~

等这名玄宗女弟子走后,渡流云立刻蹿了出去,反正还没到休息时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事情,整个道境她也就认识个剑子仙迹,就算她想要出去逛逛,也得和这个长辈交代一番才是。

“剑子叔叔,我要出去玩两天,三境大会开始的时候我再回来……咦你这么快就有客人拜访啦?”

见剑子仙迹的房门关着窗户看着,她直接跳了进来,一边跳一边和剑子仙迹报告道。这种不走大门走窗户的行为看得剑子头痛扶额:“啊,是啊,我说流云,你真的……罢了,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玄宗宗主首徒,苍。”

‘啪唧’

‘卧槽’

渡流云这辈子最大的出糗出现了,她成了苦境兼道境史上第一个跳窗户进屋摔了个五体投地的高手……而且还是脸朝下的那一种……不偏不倚,正好趴在苍的脚下。

吾都替你疼的慌……

剑子仙迹嘴角抽搐眉梢直跳,也不知道是该伸手把她提溜起来呢,还是在原地发呆。

气氛一时尴尬。

苍轻咳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但是好像任由她趴在地上不太好,剑子仙迹该不会气傻了吧,这孩子……摔懵了?怎么也不自己起来?

“小友,你……无恙否?”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微微俯身,冲渡流云伸出手。

让我人道毁灭在这里吧……真特么的丢人……

默默地递过爪子,被苍拉起身,渡流云捂着摔到酸痛的鼻子,顺手擦了擦因为鼻子疼这个不可抗拒因素而流泪的眼睛,她决定,将厚脸皮一事儿发挥到淋漓尽致算了,反正脸已经丢光了,无所谓。

“前辈好,剑子叔叔好,那个,既然我方才给前辈行了个如此大礼,前辈是不是应该对我这个有礼貌的晚辈有所表示啊?”

敢和黑道大哥六弦之首苍讨红包,估计她也是纵横道境苦境古往第一人了。

“哈,小友倒是洒脱得令吾汗颜。”听也听得出来这不过是渡流云在给她自己解嘲,这种性子,难怪剑子仙迹会愿意带她来道境一开眼界,与教门无关,这种性子的晚辈,怕是谁都愿意带在身边指点几分。

“哎呀,行走江湖,脸不厚点怎么混的下去,好了好了,刚才那一幕你们就当没看见,我也当没发生,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渡流云站到了剑子仙迹身后,借着揉依然有点疼的鼻子这个掩护,她贼兮兮地打量着苍,果然是三层梳妆台外加眯眯眼,天知道她是拼了多大的定力才忍住了一句‘苍你真的能看见眼前的路吗’没问出口……问出去估计要被伏天王降天一了。

“脸皮厚心知肚明就好了,不用说出来,吾真是替龙宿担忧,儒门天下有你这么一个皮猴子,盛名堪忧啊。”剑子仙迹哭笑不得地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要外出去玩?”

“啊,对了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反正大会两天后才参加,等开始了我再来给剑子叔叔你当跟班,在那之前我要好好游览道境风光,那啥,剑子叔叔,苍叔叔,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这次选择走大门,她再也不要跳窗户,真特么危险,谁知道一会又从哪儿冒出个大佬来吓她一跳。于是,她压根就没看见苍一脸懵地听着苍叔叔这个称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说,道门和儒门的称呼差别有这么大吗?

不,其实是没有差别的,大概唯一的差别就是,这货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吧~

【第三十四章:脑回路清奇的冷别赋】

如果是上官邛那个庸医来到道境,大概连地皮都会刮没了吧……

渡流云目瞪口呆地瞅着这遍地疯长到半人来高的各色灵药仙草,终于弄明白了种在玄宗周围的那些,真的是人家只拿来当普通植被植物来观赏的……这特么随便扔一颗到苦境黑市就能卖出个天价来啊,这就是地广人稀地好处吗?

一边感叹着,她一边化身勤劳的挖掘工,采一棵往戒指里扔一棵,反正空间戒指除了对现炒现做的饭菜之外任何一种物品都具备保鲜效果,这让她可以一次摘个够。

当然,她是很有公德心的,绝对不会破坏根茎,每种也只是采个七八颗而已,就目前的工作量而言……她大概能从白天一路摘到晚上。

反正道境安全的很,随便在哪儿席地而躺就好了,一点也不用担心会从哪里蹦出来留下买路财之类的蠢货还要费力打跑。

算算看这一棵灵草能炼个十几枚丹药,这一路采摘下来,她发达了啊,可以好好地补货了啊。至于这些东西是不是属于玄宗的……渡流云表示,天生天长的东西就是属于大家的,四境一家亲嘛,反正玄宗的人灵丹妙药多的是,又不差这一点儿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劳苦功高的搬仓鼠啊~

于是这一天下来,她真的是什么都没干,就逮着看着有用的灵草往戒指里塞,溜溜塞了八个时辰没停手……嗯,看来,儒门天下的库房又可以增添一笔进项了。

随便找个棵自带洞窟但是生长的依然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树洞里铺好了毛毯锦被,美美地睡上一个大觉,梦里尽是被各种仙草灵叶包围,仿佛坐拥了整个世界,于是等她醒来就发现,她抱着一颗不知道什么草啃的正欢……上面还有两排牙印。

这种放飞自我的生活好像刚刚出江湖那会,惬意万分无拘无束,不要太享受。看着被啃了半截的灵草,觉得扔掉太可惜,索性当成早餐,不就是吃素嘛,吃菜和吃草没什么差别,何况这里的草要比苦境的菜大补很多,不吃……暴殄天物的行为是要被雷劈的。

手搭凉棚看了看天,目测应该是九十点钟的样子,她盘腿儿在地上坐下,仔细地点了点戒指中的战利品,好像数量已经很可观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不需要大批量扫荡了,如果看到特别眼前一亮的再下手。

打定主意,她掏出了路观图,继续往前走,如果她没记错,距离那位玄宗的姐姐对她说过的水灵湖应该不远了,据说水灵湖一年四季清澈如斯,湖水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格外庞大,大约是位处道境中心的缘故,整座道境的用水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此,既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那多扫荡点拿回苦境炼丹应该也不错,她身上带的水囊坛子罐子也有很多,大不了把酒全倒了嘛,酒随时可以酿,道境的水可不是随时都能来打的。

站在山巅之上眺望前方,灿烂的阳光下,就是水灵湖。碧青色的草从中,点缀着无数盛开的花朵,这一片花从灿如云霞,层层叠叠地铺了开来。一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地五颜六色。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正是一处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湖泊。这一片蔚蓝色的湖泊,湖面仿佛像是最透明的玻璃,层层波浪随风而动,在蔚蓝的湖面上组成了一个个美丽的符号,生生不息,无休无止。

微风送来的是属于湖水的清新味道,这种在苦境中无法感受到的透彻心扉的畅快,让渡流云忍不住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就这么任由山壁上的风吹着自己,感受着天地间的洗礼。

身具武学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随时随地秀轻功,眼下有这么好的天时地利,当真让人生出一种我欲乘风归去的快感。这么想着,渡流云迎着扑面而来的微分,就要往悬崖下面自由落体,结果她才刚要倒下去,就觉得脖子一紧,极为熟悉的窒息感传来,随后被人大力往后一扔,紧跟着传来的,是略微低沉,还带有几分不满的责备之言:“阁下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要选择如此不负责任的方法,阁下可曾想过,家中长辈要如何面对?”

这什么跟什么!?

渡流云瞠目结舌地回过头,瞪着这名突然出现,白衣白发,帅的很叔很仙气的高挑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愣是懵了半晌才组织出来语言:“我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跳崖吧??”她哪里长得像是轻生想跳崖的人啊??

噗呵呵呵呵呵呵——这里是渡流云抽着嘴角的憋笑。

呵呵……这里是冷别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是的,就算渡流云知道了眼前这位就是传闻中苦境两大憋屈高手之一的冷别赋,也抵不过被他当成要跳崖的人把她拎回来这事儿感到懵逼无语兼想笑。

“吾……”

“诶,冷叔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是你的好心好意,来,有什么话都在酒里,干。”

眼见冷别赋面色微红手足无措,渡流云忍住笑,一抖手,一只小酒坛飞入冷别赋手中:“想想看我方才那个样子确实挺像要跳崖,这才引起冷叔误会,一坛酒,揭过这篇儿。”

“姑娘快人快语,着实让吾汗颜,请。”

被她的爽快赶走了满心的尴尬,冷别赋端起酒坛一饮而尽,不得不说,渡流云给人用来一口闷论交用的酒坛全都是一斤装,最适合应对这样的场景,既让人感到痛快淋漓,又让人不觉得突兀。

“哈,冷叔既然也是来此赏景,不如我们一同下去,美景独自欣赏总不如有人相陪。”

渡流云将手里的空酒坛往身后一丢,一指下面湖畔美景。

这是要拼轻功么,冷别赋微微扬眉:“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话音刚落,渡流云一句“冷叔请了”出口,人已倏然自原地消失,下一秒,那道流光似的淡紫色人影出现在三丈之外。

年纪不大,功法倒是绝佳。

冷别赋淡笑一声,肩膀微晃,以极为不可能的身法,紧紧追在抢得先机的渡流云身后,前后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果然是连苍也赞叹的高手。

渡流云眼瞅着对方先自己一步落在湖畔地面站定,倒是不觉得输了有什么难看,本来嘛,在这个先天遍地走的世界,她充其量就是个占据了先天条件绝佳的后起之秀,距离真正的高手,大概还有一条大海沟要翻越,输给冷别赋不丢人啦。

当冷别赋知道渡流云是来自儒门天下之后,便了解了她为何会在这么轻的年纪便有如此好的武功,更了解了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道境。以儒门龙首和剑子仙迹的关系,她当然有资格陪同前来,更何况她又不是来论道的,只是来观光。

“可惜啊,这样的美景苦境之中欣赏不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在苦境走的地方还不够多,没有遇上,但眼前给我的感觉确实是如此。”

渡流云这种随手一甩两块毯子甩出来,倒在地上说躺就躺的本事着实让冷别赋叹为观止,他都没看明白这位是怎么躺的如此利索,在另一块毯子上坐下,他亦是对道境的优美表示叹服:“是啊,这是吾第二次来道境,吾自问走过苦境大部分江河山海,也不曾找到能与道境为之相比的所在。”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不能一方面想着游览够了道境,一方面又想要去看道门大会,景色不会变,人却是会变,所以,和美景相比,我觉得我还是会选择围观大会。”

她总不能说,道境未来将要面临一个大灾劫,异度魔界要和玄宗爆发大战,导致道境被封印好长好长时间吧,这事儿她倒是可以稍微透露给苍,就看她怎么用神棍地方式来传达了。毕竟在比柚子还要神棍的大神棍面前装神棍……压力山大啊。

“的确,此次吾前来,的确多了许多新面孔,也有很多上一次道门大会中见过的人没有出现。想不到小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感悟。”冷别赋对渡流云禁不住高看一眼。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位年方二十有二……是说,年纪小真的是各种占便宜啊,每次都会被人当做不世出的天才,这让渡流云仿佛像是多喝了二两老酒一样,相当暗爽。

“冷叔两次参加道门大会,可是为了多结识些谈得来的朋友?”渡流云支着胳膊歪着头看着冷别赋,她是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为了争夺第一才来的。

冷别赋眉梢微动,露出一丝笑容:“是啊,人生在世,不过白云苍狗,苦境地大物广,光是同为道系一脉,隐藏的高手便不计其数,若非三境道门大会,只怕平日里根本没有这么多机会能得见一众道友,如此盛事,怎能错过。”

唉,看看冷别赋,再看看这个一望无际的湖,渡流云就忍不住想起那个她怎么忘也忘不了的,属于对方的憋屈事儿,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叔,虽然我不是道门中人,但对预知之也略有涉猎,今日与冷叔一见如故,就算天机不可随意泄露,我还是有句话一定要说,以后在没有朋友陪同的时候,请远离一切江河湖海川……任何和水有关的地方。”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天知道他会不会远离海之后,换成了别的什么方法,比如被人废了功体绑上石头扔下悬崖……她总不能直接跟对方说,江湖危险你还是退隐吧……

“?”

冷别赋一头问号,但见对方一脸认真严肃,甚至有些郑重其事的过分,遂点点头:“吾会记住的。”

眼见渡流云在对他说完后站起身来,从戒指里往外抖了各种装水的容器,挨个往里灌水,冷别赋满脸的纳闷:“你在做什么?”

“哎呀,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原汤化原食吗,我昨天拔了很多道境特产的灵草,打算回去炼药,此地湖水灵气蕴藏如此厚重,想来必然是炼丹的好因素,当然要多装一些。”

“==?”

冷别赋呆呆地看着这位发妖疯,当真是搞不明白那位儒门龙首是怎么把她养大的了……这思维有些太过清奇了吧,清奇地快要成为一朵奇葩……是说,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方才把人家误会成跳崖才是真正的脑回路清奇……所以说,奇葩都是互相吸引的,就算忘年交也是一样……

【第三十五章:逐渐浮上水面的散功】

渡流云灌水灌的不亦乐乎,冷别赋就这么无语地瞅着她灌一瓶往戒指里扔一瓶,直到渡流云抱怨,容器的不够多,所以没办法装的太多,毕竟空间戒指容量有限时,他才脑抽了一样提议道:“你可以在空间戒指里装空间戒指啊,多装几个不就好了。”

“……冷叔你简直是天才,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渡流云呆呆地瞅着冷别赋,她怎么就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想着各种往身上套空间戒指手镯项链之类的,怎么也没想过往空间戒指里塞空间戒指这事儿。所以说,她其实也是被固有思维圈住了的人吗,作为一个穿越者,太丢人啦。

“……”

这个夸赞之词他是要接还是不要接呢,嗯,还是继续保持微笑好了,他是真多余告诉她这个办法,依照这短暂的了解,他都能想得出来这位儒门天下的小公主会在未来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

“嘛,算了,反正也够多了,实在不行,上玄宗淘换几个大缸好了,我看他们放在大厅两边养荷花的缸就挺好。冷叔,明天就是道门大会正式开始,你要不要与我同行,现启程回玄宗?”

预测她灌的这些水大概能炼几千个丹,再多炼也没啥意义,批发大白菜也不是这么个批发法,渡流云向冷别赋提议道:“不过是正正经经地往回走,不拼轻功了,虽说输给冷叔不丢人,但也不能明知道输,还是要和冷叔你比脚力啊。”

“也好,吾便与你同行。”冷别赋一笑,率先转身。这一路上有她相谈,大概会很有趣。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渡流云跟上他的脚步声,却听到渡流云微弱的声音:“冷叔,我……好像……散功了……”

心底一惊,冷别赋回过头,便看到渡流云向前栽倒。他抢前一步,将人扶住:“散功?怎么回事?”

此刻渡流云的脸色显然苍白的过分,仿佛血色瞬间从她脸上抽离,额际布满清晰可见地细碎汗珠,后背衣衫在一瞬间被冷汗浸透。

“不……不知道……呃……”

胸口似是被人重击,渡流云唇角渗出一丝殷红,想到曾经在砂黎城的散功,她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飘过的最后一个印象竟然是,上次明明很快就恢复了,这次剧本不对啊……

这是怎么回事?上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散功?拼轻功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有这样的前兆啊?

然而,他根本就没办法解决,输给渡流云的真气,反而被她体内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抽走化解,恍如泥牛入海,毫无半点痕迹,来不及多想,冷别赋将人抱起来,直奔玄宗,既然这孩子是跟着剑子仙迹来的,大约剑子仙迹会知道怎么回事。然而……剑子仙迹会知道才有鬼了。

走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却是莫名散功昏迷不醒,听了冷别赋的说明,剑子仙迹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的渡流云,完全束手无策。他看着渡流云从小长大,从未见过她有这么个毛病,说她受过暗伤,也不像是有这回事儿。毕竟在来道境的时候,他还重新评估了一番渡流云的功力,说是巅峰期也没有问题,怎么就突然散功?

在玄宗的地盘出了这种事儿,自然苍是责无旁贷地前来探视:“剑子仙迹,勿急,让吾一观。”

好混乱的真气。

根据冷别赋的说法,他是在给渡流云输送真气的时候,不光对方没有半点真气,甚至他的真气反而会被对方体内莫名的力量吸化,现在苍再试验,却是硬生生被她乱窜的真气弹了回来。要说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至少,全道境之中,能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反过来冲击到他的人,还没有出现。

“翠山行,去请宗主前来。”虽说他的实力已经超过宗主,为玄宗之首,但有些事并不是靠力量就能解决,论见多识广,他终究还是差宗主一截。

“是。”

翠山行转身离开,看苍的表情,这小姑娘的情况……很是罕见啊,希望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毕竟对方是来道境做客,不论是什么原因,玄宗都有义务将人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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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沉,眼皮仿佛有千钧重,喉咙也是,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过一样,干的厉害。唯一欣慰的地方大概就是失去的功力似乎回来了。尽管还有些脱力感,但较之昨天散功感觉好上太多。

是说,他们就这么放心自己的吗?按照常理来说,自己身边不是应该坐着或者趴着一个人,因为照顾病号太过困倦,而在此打盹的吗?事实证明,渡流云的思考方式就正经不起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一颗足够应对任何突然变化的强大心脏啊~

“你醒了。”

这个低沉的肯定句,顿时光速打了渡流云的脸,害得她险险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带起一连串的咳嗽:“咳咳……冷,冷叔?”

翻过一只茶杯,冷别赋倒了一杯凉水,想想好像这样对伤者不太好,特地用内力温热了端给渡流云,连这种细节都会注意到,果然是面冷心热的独照月松冷别赋,难怪会成为买单传奇令贝付。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跑着火车,渡流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瞬间觉得自己满血复活——这大概是个美好的错觉。

“我……睡了一天?”

揉了揉额角,渡流云起身下地,必须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要好很多。尽管还有些晕,需要扶着床栏稳定一会。

“是,从昨日你无故昏迷到现在,整整十三个时辰。”算了算时间,冷别赋应道。

“我靠……十三个时辰,难怪浑身像要散架了一样,等等,冷叔,你没去参加比试?剑子叔叔呢?为什么会是你在这里照看我?”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难道不应该是剑子仙迹这个脱水叔叔照顾她的吗?

“有人与剑子仙迹挑战剑技,他已经上武会场等待应战去了,吾今日并无战事,便留了下来。”

冷别赋说的淡然,但渡流云却是很清楚,这八成是冷别赋隐藏的老妈子性格,想要亲眼看到她醒来才留下,现在想想,自己昨天那一下子确实吓人,换成是她,估计也得等到人醒了才敢放心。

“哈,我现在已经醒了,冷叔大可放心,去斗场一观吧。也许能遇上很多满意的对手。”

发现眼前景象不再旋转,渡流云原地跳了两下,这种一醒来就作死的能耐看得冷别赋一阵皱眉:“还是算了,以吾所见,你还需要休息一阵。”

“但……我现在想去找个玄宗道兄问问,哪里能洗澡,所以……冷叔你就算跟着也没用啊。”

睡了一天,汗透全身,再不找个地方泡泡,换身衣服,她觉得自己要疯。

“……”

冷别赋一头黑线,这个还真没法跟……

推着冷别赋,将人推出屋子,渡流云嘿嘿笑道:“放心啦,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没事没事,一切放心,一会我们斗场见,我还指望看看剑子叔叔的光辉战绩呢,顺便也让他安个心。”

好像是真的没事了。冷别赋狐疑地打量了她半天,决定相信她:“也好,稍后斗场见。”

他也可以先行通知剑子仙迹,渡流云已经安然无事醒来,甚至有活力去扯着玄宗女弟子问哪里可以泡温泉……这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吗?

泡着水温适中的温泉,清醒着脑袋,仔细排除着一切可能,渡流云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摊上散功这个debuff,按说她这个受了重伤都能自动痊愈的体质,是不应该被加上这种负面状态的啊,还是说,正是因为有这种逆天的体质,才导致她会定期散功?那也不对,没理由上次那么快就恢复,这次却连散功带吐血,还睡了一天。她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吗?

等等,诅咒?

渡流云眼前灵光一闪,脑海中飘过一个庞大的身影。曰尼玛比的大乌龟,难道是它给老子下的诅咒?

难道邪天御武的诅咒被她接下来了?不然实在没法解释啊。毕竟罗喉没有遇到背叛,君凤卿现在也活的好好的,上次来信,家里的娃儿已经快三岁,会打酱油了。

那也不对啊,她接下来的话,会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散功诅咒吗?而且根据柚子当时的说法,这货信誓旦旦地保证,邪天御武之死没有留下任何副作用,什么临死的自爆啊,反扑啊,邪恶的诅咒啊,全都没有,是被捅的干干净净,一点渣渣都不剩。

那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原因??算了,不想了,想不通的事情,就放着不想,桥到船头自然直,早晚会有个合理的好解释。

刷啦一声从温泉里站起来,一扬手,一身全新的紫衣华服应势上身,发冠高束,马尾轻甩,金带流光,依然还是那个儒门少君所拥有的神采飞扬。然而,她却并未察觉,属于她的天命,已经正式开启。

【第三十六章:脸嘲讽拉仇恨二人组】

比斗的会场很好找,哪里有热闹去哪里就是了,跟着人群总是没错的。会场一共有四个,分别为武斗,术法,阵势,文论,既然剑子仙迹被人点名的是剑技,那肯定是武斗场了。是说大概苦境这次来的修道者要比道境本身的还要多,看着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样子就知道,三境道门大会,从人数上来比,绝对苦境第一名。

哦哟,居然正好赶上剑子仙迹下场,渡流云嘿嘿一笑,发挥了前世溜滑的钻人群神技,左挪右闪地硬是挤到了靠前排的地方,然后,第一眼就发现了颇有兴致在观战的冷别赋。

“冷叔!”渡流云拍了他一下,冷别赋一回头被她吓了一跳,后面这么多人,她是怎么挤到前面来的,他能占据这个好位置,还是用轻功跳进来的,当然,要不是因为他实力太强,指不定这种霸王行为要先被人点名上台切磋一番。

“呵,想不到你恢复的确实快,不过吾对你现在的行为,始终不赞同。”

是病号就该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休息,哪有刚好久往外疯的道理。她就不怕什么时候突然再发作吗,尤其是并没有查到原因,毫无预防的可能。

“放心啦,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别的不敢说,起码现在上去和冷叔你打个七八百回合不成问题。”

很是潇洒地晃了两下手中的羽扇,渡流云大言不惭地道。

还七八百回合,信不信我一回合就把你踹下去。冷别赋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小没神经的,感觉和她计较要被她气死的可能性更高点儿,索性选择无视算了。

看看台上的剑子仙迹,再看看与剑子仙迹斗剑的道境本土散修,渡流云不禁生出一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般感慨,瞅瞅人家,再瞅瞅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当真还需要不懈的努力才能大步向前啊~

然后,这货干出了一件让台上的剑子仙迹想一个飞剑发射过来把她挂在玄宗大门风干当过年腊肉,让台下一干围观群众侧目,让冷别赋生出想立刻和她划清界限宣称和这个深井冰完全不认识的念头。

她干了啥?她啥也没干,就是刷啦一声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个大旗,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剑子叔叔!加油!然后咣叽一声戳在地里,顺便喊了出来:“剑子叔叔,加油啊!”

我加你一脸的油!

剑子仙迹差点被这个大旗和这声加油吓破功,被对方抢得先机,还好他反应快,旋身闪过,不然铁定当场落败,要真那样,他一定现在立刻马上就把渡流云绑在一捆巨型窜天猴上通过黑暗道发射回儒门天下交还给龙宿好好回炉再造!

“哈,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赤子心性,在这江湖之中,实属难得。”

一名身着灰蓝色衣衫的青年对渡流云微微一笑,侧头过去观看,渡流云立刻呆了。很好,这个熟悉的打扮,这个温和的笑容,她要是再认不出来这是墨尘音,那才是奇了。

嗯,这里是玄宗,两步一熟脸,三步一大佬什么的,不要太正常。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是说苦境中大佬见得再多,也没有玄宗来的震撼啊!都聚在一窝里了,这种华丽丽的视觉冲击力,不要更让人掉下巴。

“啊,道长好,在下渡流云,台上与人比试的剑子仙迹正是在下长辈,一时激动失态,道长勿怪。”

挠挠头,渡流云似乎也感觉到这个旗子有点嚣张,大概能给剑子仙迹拉满仇恨,顺手收了回去,冲墨尘音抱拳道。

你这好像变的也太快了点。冷别赋侧目地瞅着渡流云,一副天开了地裂了的样子,她居然能正常,这太不可思议了。嗯,正经起来倒确实有几分翩翩风度……个毛,她是个姑娘不是吗?把个翩翩公子风玩的溜熟是要怎样啊?

“姑娘不用多礼,剑子道长既是你的长辈,称吾墨尘音即可。”墨尘音微微一笑,对渡流云道。

这辈分好像有点乱。她已经喊了苍叫叔叔,那实际上和苍平辈的六弦四奇应该都是叔叔辈,可看着墨尘音这张美青年一样的脸,实在是喊不出口一声叔叔,她又不能作死地喊小墨哥哥什么的,直呼姓名……算了,各自论交,既然对方让她这么喊,她也没必要多想什么,人嘛,洒脱就是~再说了,过个千儿八百年的,估计就啥都不用喊了,全是平辈呐~毕竟这个世界最没有意义的就是年纪。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式认识一下,墨尘音,你好。”她笑的明快,向墨尘音伸出手。墨尘音一愣,这倒是新鲜的行为,旋即他淡然一笑,握住她的手。

哦耶,和墨小四握手了。还是这样正常,一想到五体投地脸朝下趴在苍的面前,她就恨不得自己马上失忆。

说话间,台上剑子仙迹已经取胜,人也来到渡流云面前,想也未想,起手就是一个暴栗子敲头:“流云啊,你方才在做啥?”

“哎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喵,剑子叔叔你再这么敲我的头,咱俩现在就台上一见。”

“好啊,来啊,吾倒想见识一下你现在究竟到什么程度。”

“不好,差点被你气糊涂,我才不要上去丢脸。”

渡流云捂着头,还不忘抗议道:“再说了,我又不是道门中人,现在上去是要拉仇恨到满哦,剑子叔叔你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挖坑给我啊。”

“少跟吾贫嘴,看你这样子,是痊愈了吗?”

剑子仙迹伸手搭在她腕脉上,发觉她现在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依吾看,吾也不能指望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挠挠头,渡流云无奈地道:“是啊,反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干脆就不想了。”

“呵呵,你是真想得开。”剑子仙迹没奈何地作罢,毕竟她说的也有道理,横竖找不到理由,想破头也是没用。

“反正剑子叔叔你也打完,我就不在这围观了,去别的地方转转好了。”渡流云转头问向墨尘音:“请问,除了武斗场,还有哪里比较有趣?”

“这嘛……今日的破阵倒是值得一看,流云姑娘可有兴趣?”今日的阵势是用蔷薇花丛所布,大概女孩子会觉得有趣味。

“哦?那我去看看,你们先聊着,走啦。”

看了看后面层层叠叠的人群,渡流云嘿嘿一笑,拔身而起,闪出了包围圈。留下在场剑子仙迹冷别赋墨尘音相视苦笑,这小丫头真是来去如风啊……

喔喔喔,难怪墨尘音会给她推荐这里,当真七彩斑斓,遮天蔽日,香气扑鼻,沁人心肺到……忍不住狂打喷嚏啊~

渡流云忍着鼻子发扬的感觉,晃着羽扇扇着风,坐在上风头——墙上,看着蔷薇丛中被困陷入幻境的倒霉鬼,或是毫无章法的出手,或是原地抱头不敢再动,简直是提供了很大的乐趣。

“去,这么简单的阵法,为什么还能把他们困住,难道他们来道境丢人的吗?”搓着下巴,渡流云笑的一脸诡异,简直太巧了啊,这阵法她在学海无涯的时候就和司徒偃研究过,拜对方是机关阵法大师所赐,她学会的不要太多。像阵法这样的学问,一旦掌握诀窍,破一便可以破百,举一反三,无非如此而已。

“哦?听你之言,这阵法是难不住你了?”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脑子里正想着怎么破阵,渡流云压根就没看旁边是谁,而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当然,这又不是什么难的要死的阵法,如此简单,莫非还能困住本天才……我靠,冷叔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直到说完,她这才发现,冷别赋有样学样,和她一起坐在墙头,满脸鄙视地看着被困在阵势中的道者们。

“刚来,正好听到你那句嫌弃的评语。”

冷别赋摇头叹息:“这届道门大会,来浑水摸鱼的人好多啊。”

“你说什么?不服你自己来啊!”

冷别赋的声音有点大,但以他的能为,也不需要低声掩盖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地不知道哪个门派正冲着他叫嚣的道者,冷笑一声:“怎么,被吾说中了么。”

“小子,好大的口气!有本事报上名来!让我听听,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独照松月冷别赋,指教了。”

“额……”

对方显然是苦境道门中人,瞬间被这个名字吓的没了脾气,话不敢再多说一句,讪讪地转身离开。竟然是这尊大神,还是算了。

一巴掌轰上冷别赋的肩,回过头,他就发现渡流云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嘿嘿,冷叔,想不到你的名字竟然能直接把人吓跑,真是厉害。”

“有吗?”冷别赋一脸淡定地道,他名声有那么可怕吗?

“唉,看的手痒痒,不知道不是道门弟子能不能去玩玩。”

思考着这个问题,渡流云脚下的行动倒是一点也未曾慢下来,她蹿到负责报名的玄宗弟子面前,嘻笑道:“这位道者,我可不可以申请破阵?那个,不用计数,我不是道门中人,只是来陪着剑子叔叔游览道境的,不过实在是手痒,忍不住来问问。”

玄宗弟子一愣,发现对方笑的真诚,忍不住同样回以笑容:“若姑娘想尝试当然可以,只是不论成功与否,都与本届联试无关。”

“了解,既然可以,我走了!”

一声朗笑,渡流云身似流光,已自空中窜入花丛,足下轻点花丛,身法轻盈,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左右开弓,尽捡黄色的蔷薇采摘,这一下,不光看得其余围观破阵之人目瞪口呆,便是负责收阵的玄宗弟子,亦是一脸惊骇。

要知道,一个阵式的布成,不仅是所占地面尽入所辖,甚至包括整个天空部分,亦为阵式所属,而出入阵式,除非脚踏实地,以免误触阵型,引发阵式,凌空而过根本就像飞蛾投火,轻则陷入幻境,重则必死无疑,至于受伤受创,实属自然。可是,此时渡流云如此堂而皇之地凌空掠行,却安然无事,这怎能叫人无法不知所措。

“我回来了~冷叔,绿蔷薇代表朴素纯真,永葆青春,送你了,剩下的我要拿去泡茶喝。”

手腕一番,一朵绿蔷薇出现在冷别赋眼前,一脸懵逼地接过花,冷别赋完全没搞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虽然看她所言破阵如此简单,但他是真没想到,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她就安然返回。

“人家布阵用的花,你要拿去泡茶?”冷别赋对她的言论表示无语,她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打击人?

“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对啊,不可能,怎么能这么简单?”

围观的人纷纷惊呼,有愣头青的,更是一头冲了进去,一点也没听到同时响起的渡流云的警告:“喂——你们这么进去是要玩完的啊!”

她方才凌空摘花又不是只为了好玩,她是把一座大阵改成了八十一座小阵啊!他们进去要吃亏啦!

话音刚落,惊呼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渡流云无奈地扶额,捅了一下正在发呆的玄宗守阵弟子:“道长,你别看热闹啊,快把他们放出来吧,不然一会要出事儿啦。”

“……”

玄宗守阵弟子被她捅回了心神,忙不迭扬手撤阵,这才算是解了入阵之人的围。

“小友手法精妙,苍佩服,不如小友与吾移步他出,苍另有事相询。”

飘飘渺渺的声音响起,一道流光闪过,苍出现在渡流云面前,他既受剑子所托,想要查明渡流云突然散功是什么原因,当然要忠人之事,查出结果。

噫……被苍点名了……渡流云其实挺尴尬见到苍的,那惊天一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啊,然而,既然苍邀请她,她能拒绝吗?好像……不能,那就硬着头皮走吧……衰啊~

【第三十七章:装比如风常伴吾身·上】

玄宗宗主早早便在玄宗待客厅等待,所以,当渡流云见到这位完全面生,甚至连印象都没有一点的,生得一派仙风道骨,俊逸非凡,眉宇间尽是沉稳仁厚之气的男子时,着实想了半天这到底是玄宗里的谁。

“宗主,人已带到。”苍这一句算是把渡流云炸了个双眼犹如灯泡一般的明亮。玄宗宗主??哦,对了,这还是玄宗没出事儿的时候,但……她散个功而已,竟然能把玄宗宗主也惊动,她是不是应该感慨一下自己作妖的能力很厉害。

“晚辈渡流云,宗主请了。”面对长者,渡流云自然是正了八经地执晚辈礼。

玄宗宗主玄天竞向渡流云微微颌首:“姑娘不必拘谨,吾请姑娘前来,实是为剑子仙迹所托,为姑娘再次一观身上症状。”

又是这个样子,渡流云眨眨眼,很是真诚地看着玄天竞:“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啦,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宗主也未必能检查出来什么。”当然她确实是最想知道原因的人,她主动伸出手来,对玄天靖道。

的确,渡流云如今脉向正常,内息稳定,丝毫看不出昨天还是病卧塌上经历过突然散功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在玄天竞替渡流云诊脉之时,与渡流云手腕接触,恍惚之中,他仿佛见到了一些残缺不堪,模糊非常的画面,似是山河崩毁,大地一片涂炭。

而渡流云的眼前,出现的是与玄天竞看到的不同的,虽然闪动的异常快速,是恢宏庞大的殿堂,灿烂异常的天空,和模糊不清的面容。

“嗯?这是……”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自玄天竞心中升起,随后,一团晶亮雷光火花在两人之间爆起,硬生生将玄天竞与渡流云向两边弹飞。

“……”

“??”

稳住身形,渡流云一脸懵地看着对面同样满面不解之色的玄宗宗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以前虽然是各种疑似天雷劈下来,但像今天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头一次,要说没被吓到,那是骗人。

“宗主,发生什么事情?”苍满脸疑惑,他并不知道玄天竞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那一团雷光出现在两人之间。

“宗主前辈,你没事吧?”渡流云向前几步,对玄天竞道。

“没事,流云姑娘,你可有看到什么?”玄天竞平视渡流云问道,眼中流露着未曾掩饰的疑惑。

她……看到什么?

渡流云一愣,大脑在反应了01秒的时间后立刻做出回答:“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难道要她说,她看到了天空之城?嗯,天空之城是个什么鬼啦,当然这种话明显不能说出来啊,毕竟她连看到的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好像有点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确定,在她了解的苦境之中,绝对不存在这样一个所在。

“奇怪……”为何他会见到灭世一般的景象,尽管转瞬即逝,却是触目惊心。

“宗主前辈,你看到了什么?”渡流云眨眨眼,难道玄天竞也看到了什么?

“吾……无事,苍,你先送流云姑娘回去休息吧。”

玄天竞向渡流云一笑,他看到的事情太过可怕,并不是渡流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以承受,在他看来,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玄天竞绝对看到了什么,而且不是什么好景象。从他的迟疑便可判断出,只不过对方不愿意让她知晓。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渡流云会觉得对方故意隐瞒,但玄宗的人,除了双桥,大约都是那种宁可自己背负一切,也要替苍生安身立命的大圣人,会不告知自己,大概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适合知道。莫非……他看到的,是弃天帝灭世的景象?

渡流云绝对不知道,她的猜测就是现实。玄天竞与她接触时所看到的,正是弃天帝灭世时的残像,说是残像,则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弃天帝的样子,只有被毁灭后的神州大地。

“流云姑娘……”

离开玄宗待客厅,苍在带渡流云回转休息所在时,停住脚步,声音略有些迟疑。

“苍叔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侧过身,渡流云歪着头看着苍,她大概知道苍要说什么,毕竟以苍的观察力,能看出她隐瞒什么,很是正常。再说,无数个光环套在苍什么,她当然有理由成为苍的无脑吹。

“你……对宗主隐瞒了什么吧。”

果然,苍一语中的,揭破渡流云的隐藏。渡流云搓搓鼻尖,笑得无奈:“因为我确实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所以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恢宏的城堡,灿烂的天空,模糊的面容,我想,我看到的大概和宗主不一样吧。”确切说,她对玄宗宗主并不如眼前的六弦之首苍来的信任,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当然,她并不是不信任玄天竞的人品,而是玄天竞的实力。在眼下苍已经远远超越宗主实力的事实,以及她所知晓的,未来道魔大战之中,几乎是由苍一人撑起战役的能为,足以让她对苍说出事实。

“这……”苍虽然可观天命,却也只是略窥一二,再加上他对渡流云所说的,并无亲眼所见,完全无法判断。

看着苍站在原地,面露迟疑之色,渡流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苍叔可否借步一言。”

这个所在人来人往,难免说话会被人听到,万一吓到人就不好了,难道她要被扣上一个妖言惑众大神棍的名头吗。有些话还是只能和明白人说才好。

“自然可以,请随吾来。”苍一甩手中拂尘,闪起一道流光,将渡流云一同带起,须臾之间,已出现在玄宗后山炼丹房之中。

嗯,轻烟袅袅,烟雾缭绕,丹炉中传来的丹药清香味,令人感到的是扑鼻而来的提神醒脑,看来这一炉丹药必然是绝佳的仙品啊。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顺便欣赏着难得一见有机会可以近距离观看的苍的盛世美颜,渡流云搓着下巴飞速地组织语言,思考如何以大神棍的方式忽悠苍,这可是在神棍面前装神弄鬼啊,一个搞差了,丢人还是小事,万一被对方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奇怪的种族就麻烦了。

嗯,有了,所谓装比如风,常伴吾身,所谓正经的对话,必然要以儒音作为开口,毕竟……儒音自带三分装比特效啊!就,这么,定了!

【第三十八章:装比如风常伴吾身·下】

预知未来的片段,稍纵即逝的先机,天命终归的茫然,论起这种似是而非的道,恐怕苍确实要逊上渡流云一筹,毕竟,苍是凭借着真材实料来预知,而渡流云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穿越者加剧透者。那种乱七八糟是理非理是道非道五迷三道云山雾罩的说辞,真讲起来,渡流云未必比苍差。简单来说,就是乱忽悠的本事。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些,但有些时候,我确实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这些事,又不能对别人说出。”总有危险耸听之嫌。所以,她确实是一直在自己做而已。

“吾明白,天机不可泄露,逆天改命之事,本就危险。流云姑娘此举,实为情理之中。”苍认同她的做法,而也正因为此,他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流云姑娘可否想过,散功缘由,会是姑娘违背天命有所作为而遭受的惩罚?”

“啊?”

苍的脑洞要不要这么大?这都能联想到?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也被她否定了,因为从最初开始,她做过的,就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如果真想把苦境搅个天翻地覆,她早就做了。还等着天命收她?

然而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天雷与散功,散功还能往邪天御武是在内心里下的诅咒这个理由上牵扯,但天雷呢?天雷确实追着她劈过,这该怎么算?

“罢了,不想那么多,苍叔,你既然有勘破天机的能力,那么,可否有看出过,属于道境的天命所在。”

渡流云背过手去,配上儒音,当真是占尽一切神秘莫测的风流之色。

“你……”苍闻之一愣,并没有想到渡流云会这样问他,反而有些诧异:“难道,你看出了什么?”

“道佛异度论顶峰,境破神魔千年封,灭世再现武林踪,神州天罪万民空。”

一句一顿,言罢,渡流云淡淡地道:“此后,我也只能提醒苍叔一句,有些时候,虽然你是无心之举,但看在心胸狭隘之人眼中,或许会引来大祸。毕竟,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嗯?”苍微微皱眉,她这话中的意思……是指,玄宗之中存在问题?

“有些天命虽不可违,但若是可以阻止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为何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如果我身上的变异,真的是因为我试图扭转命运而来,那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用在有用的地方,就算被回收,又有何妨。”

装比如风,常伴吾身,一是时间,渡流云竟然升起了一种她乃是渡日天的感觉,这种话说出来,她竟然一点都不脸红不迟疑,看来,她当真是天赋极佳啊~别的不好说,至少玄宗的好感度大约能直线刷满……

“流云姑娘是指,玄宗未来的危机,会与吾有关?”苍察言观色,从渡流云的话语中听出她言外之意。自然,也是被渡流云这种视天命于无物,似是想以一人之力逆天而行的举动感到吃惊,她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勘破生死,达成大道之心?

“无关,也有关。这些就只能苍叔你自己去悟了,太多的,我不能说,也说不清,说不得。”渡流云认真地道。她所知道的每一件关于玄宗的事,拿出来说,都会引起极大的动荡。她总不能很直白地告诉苍,金鎏影和紫荆衣会成为叛徒,而成为叛徒的原因,是金鎏影觉得处处都被苍压制,又因为四奇之冠这个名号是赭杉军让给他的,彻底刺激了他脆弱的小心肝,使得他头脑一热,反出玄宗,连带地将好麻吉紫荆衣一起带走,卖了玄宗的情报,出策让伏婴师给赭杉军下咒,剥夺道印,使赭杉军入魔,由墨尘音带着逃出道境,在苦境混沌岩池里垫着《万血邪录》一坐就是地老天荒,金鎏影和紫荆衣化名昭穆尊尹秋君在苦境搞出了双桥之主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后来又组织什么鬼公法庭,结果这俩人因故生隙,昭穆尊又捅死了尹秋君,继续和异度魔界联手,弄死了白雪飘赤云染,最后终于死在清理门户的苍手中?

她敢保证,这些话只要说出来,苍就算再武林正道大支柱,也会想把她关起来研究她究竟是个什么人。

“吾明白,泄露天机,本就是违背天命之事,吾自然不能因此而让你陷入危机,流云姑娘肯对吾说这么多,已是玄宗之幸,若姑娘有何需要苍帮忙之事,苍义不容辞。”

苍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渡流云的无故散功就是与泄露天机有关,但对方既然不信,他也不再多少,只要有需要他的地方,他绝不会推辞。

“苍叔言重了,在我离开道境之前,我会将我看到的一些东西写下来,留在道境的某个地方,苍叔若是能提前找到,便不是吾主动泄露,也算是我逃避天命的一个小把戏。”

写在哪儿,苍什么时候能找到,就与她无关了。

“呵,如此,吾在此谢过小友了。”

苍向渡流云微微一礼,渡流云差点飘到天上去,这是玄宗六弦之首诶,超级先天大神棍诶,这样对她道谢,她是会自豪的~

这次与苍的交谈,让渡流云几乎是用跳的回到休息的所在,大概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就是喝了老酒的蛤蟆一样,得瑟的要上天。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把留给苍的预言写哪儿呢……

玄宗这么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少,但藏的有水平,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却很少。同时,她也不能在藏东西的时候被人发现,难道要她找个悬崖丢下去,或者在水灵湖旁边挖个坑埋掉?那真的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既然要装神棍,做先天,就得找个独一无二的好地方。

嗯,这样就只能留在她住着的这件屋子里了。她眼睛在房间里扫来扫去,从天花板扫到地面,从桌子扫到窗户,又从床上扫到书架,最后落在了很好的地方。

走你!

渡流云单手举起床,将它挪到一边,在靠近最里面墙角,放着床脚位置的青砖用剑切下来巴掌大一块,翻过里面,随手去过一柄小刀,刻下了密密麻麻数行小字,刻完之后,她又将青砖放回,抹平痕迹,最后将床归位,这都不用说仔细查都发觉不出来,就算真有人想到这一招,把床挪开,都未必能看得到那块被切割过的青砖,这哪里是留下预言,分明就是留下一个找茬的游戏。天知道玄宗被灭之前,苍有没有可能找到……她这纯粹是在难为人嘛。

于是,当剑子仙迹和冷别赋来找渡流云时,看到的就是这货坐在桌前,笑的一脸很自恋很傻冒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欠揍。

【第三十九章:混乱的灵气】

自从她藏好了写给道境的预言,她脸上就一直挂满了大写的得瑟,尤其是每次看到苍时,都要好好地绷出一本正经脸,省得自己笑场。

不过后面这段时间确实是平静,本来么,道门大会又能惹出什么事端来,终究这是玄宗的地盘呢,在主人的地盘上作妖,这是嫌活得太久自己命长哟。

这段期间,她要么跟着剑子仙迹要么跟着冷别赋,各种围观这两个人切磋别人切磋的愉快万分,并无败绩,要么以游戏的心情各种去破玄宗的阵法,倒也在三境道门大会中闯出了自己的名号,现在人人都知道,剑子仙迹带来的这个子侄辈小姑娘,出身苦境儒门天下的小公主,是个破阵的天才,术法的……鬼才。顺便还在玄宗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目前还没有拿到六弦四奇称号的十道子她见了个遍。

对,是术法鬼才。

既然玄宗以术法见长,渡流云自然想让玄宗的人帮忙看看自己这诡异的术法体质是怎么回事,明明能用出来,却是乱七八糟各种尴尬。

由于苍忙着处理各种事务,渡流云找上了赭杉军,玄宗两大巨头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尽管现在他们还没有经历过道魔大战。

一声巨响,两丈粗的,带着疾光电影的巨型雷电,狠狠地劈向玄宗的术法道场,与此同时,无数道火蛇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一般,由四面八方向着场中汇聚而来。

“……”

“法王临·天极圣印!”

赭杉军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起手便是守势,一道庞大的灵气向上封出,挡住了这势如破竹的一击。

“咔——擦——”

巨大的响声充斥在天地之间,震耳欲聋,更是带起地动山摇之势,仿佛末日降临,人力与自然之力的碰撞,令人心惊。

“噗——”

在场外一边看着渡流云向赭杉军请教法术,原本惬意品酒的冷别赋一口酒喷了个天女散花,忙不迭丢出酒坛,封出剑气,阻挡术法相撞的威力蔓延到自己。他看到了什么?渡流云招来了天火天雷?她这是个什么作死的情况?

“怎么了怎么?”

“发生了什么事?”

“地震了?地龙翻身了?”

饶是此地都是身负高深修为之人,也不由得惊骇地看着事发之地,而剑子仙迹更是下意识地觉得此事和渡流云脱不了干系,想也不想,直接舍了台上对手,向术法道场奔去。

擦去唇角的血迹,平息着翻涌的内息,赭杉军一脸无话可说地样子瞪着始作俑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来形容方才那一幕,渡流云懵逼地瞅着为挡天雷而被震至内伤吐血的赭杉军,半晌之后才“卧槽”一声蹿到赭杉军面前,忙不迭拉起对方手腕,检查伤势,顺便抖出玉瓶,倒药塞药动作一气呵成,看都没看那三颗汤圆大小的药丸子全怼进赭杉军嘴里:“赭杉军你没事吧?”她是真没想到,今天招来的天雷似乎比以往都要狠,竟然能把赭杉军打吐血,简直……可怕的无法想象。

“……”

你塞的药有点多……

赭杉军来不及反应就被渡流云塞了一嘴的疗伤药丸,吐也吐不出去,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把药丸子全咽下去,这才缓过气来,他知晓渡流云的性子,无奈地道:“吾没事,倒是差点被你噎死。”

不得不说渡流云塞给赭杉军的药确实管用,药效登时发挥,赭杉军因为抵挡天雷而受的内伤,瞬息之间便已痊愈。

“流云,你又闯什么祸了?”

剑子仙迹匆匆赶至,正巧看到渡流云扶着赭杉军这一幕,联想到刚才那声巨响,不确定地问道:“方才那天雷,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剑子叔叔真是英明神武,但是有些事看破不要说破,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你连里子都快没了,要面子干什么。”冷别赋吐槽道,顺便给剑子仙迹解释了一下方才他亲眼所见的‘神迹’,惊的剑子仙迹仿佛看到了神:“冷别赋,你说什么,方才流云向赭杉军请教术法,结果,她招来了天雷,还把赭杉军打吐了血?”

“剑子叔叔你就不要再重复一遍啦!”默默地捂着脸,渡流云对剑子仙迹道,“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我的术法好像真的没救了,就不会有今天这回事儿了。算算看我似乎炸了不少……嗯,罗喉的老家被我炸过,天都被我炸过,学海无涯被我炸过,山庄被我炸过,然后就是这里……难道我真是个术法白痴?可是看这个威力,不像是白痴能做到的啊。”

“重点是,你这术法,是无差别攻击,包括你自己。”

赭杉军终于说出来了最重要,也是被她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一点:“你难道从来没有发现,你的术法连你自己也纳入范围之内么?”

“好像真的是这样。”

想想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渡流云总算是找到了共同点,但这能说明啥?只能给她再添一笔术法无能的光辉战绩。不光她自己没发现,其他的人也都没有发现过这其中的共同点。

“你体内蕴含灵气本充沛非常,确实是适合修习术法的绝佳体质,然而,灵气在你体内运行之间却异常混乱,这也是导致方才状况发生的缘由。”

先前没有人发觉,是因为她接触到的人,都并非善于术法,而她在来到道境之后,这又是第一次在此地施展,好在她选择请教赭杉军,一下便被对方觉察到了真正的缘由,看来,这术法道场并没有白炸。

灵气充沛,运转混乱?这什么跟什么?

渡流云一头雾水看着赭杉军,他说的话她是很明白,然而她又搞不懂为什么会是这样,按照她对剑法真气的领悟来讲,她的天资的确极佳,而她学起术法来,也确实很快,就是用的时候永远都出状况。

“吾以言语说不清楚,然而并非没有解决之法,若是吾与苍联手,可以替你调整体内灵气运行,只需三天即可。”

赭杉军说的很是轻松,这让渡流云剑子仙迹冷别赋三人三脸懵逼,这种灵气混乱的情况不是应该很严重吗,为什么到玄宗的人眼里竟然就如此简单的解决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们只擅长物理攻击不擅长法术攻击吗?

不过既然需要三天,那就得等到道门大会结束之后,正好在这段期间,她可以和玄宗的人多刷刷好感度,这几天的接触,她发现,昭穆尊……啊不,金鎏影其实就是个二货,外表嘴硬内心很怂,如果他在背叛之前就被人察觉,尤其是被宗主或苍或者赭杉军这三人之一察觉,指不定当场认怂任凭处置,或许这样一来,赭杉军就可以避免被伏婴师夺取道印而入魔?嗯,她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赭杉军,不可以用息事宁人的方式选择把奇冠之位让出去,免得被心胸狭窄容易炸毛的金鎏影记恨。

嗯,想到就做,反正时间有的是,她先把这里收拾善后再说,然后再慢慢地和赭杉军透露个一星半点儿的信息。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先行去找金鎏影的麻烦,反正……趁着她体内灵气还混乱的时候,召个天雷吓唬人什么的,还是可以干的过的。

【第四十章:变天的前兆】

这些天渡流云明里暗里各种提示,然而赭杉军也不知道是完全没接收到这个信号,还是说他是个真正的钢管直,对得起他这个红木头的称号,一点脑子都不走,丝毫没想到她是在提醒他注意金鎏影和紫荆衣。墨尘音倒是对她的话比较感兴趣,毕竟要说四奇里面带脑子的……大概就只有墨小四。

应该是听进去了吧,她终究说的不是太明显,只是提醒对方要注意不可以因为太过注重他人的感受,而做一些矫枉过正的事,这会导致事情的走向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步发展,而容易做这种事的,大概就是特别爱息事宁人的赭杉军。你说你干什么不行,非得让出奇冠这个称呼,不知道这种做法更伤人吗,尤其是金鎏影还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如果赭杉军接受了奇冠,再狠狠地以师兄的身份对金鎏影进行管制,难道金鎏影还能翻出个浪花来?

嗯这段期间她还顺便围观了一下和苍打成平手,成功摘走明玥剑的红眼蔺兔子……啊不,蔺无双。搓着下巴,渡流云笑的一脸神秘莫测,这副先天高人的死德性看的剑子仙迹和冷别赋一阵恶寒,冷别赋忍不住问道:“你在笑什么?你是发现了什么?”

“唉,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有无双一剑为峨眉,真是打开眼界。”呼扇着死沉死沉实际上并不能带起来多少风的羽毛扇,渡流云对台上面无表情接受宗主颁奖发明玥剑顺便冷静对待向他恭喜的人实际上内心大概已经炸开烟花的蔺无双做下了一个自认为最精准的评价。

什么跟什么,又在抽风。

瞥了一眼她那个为了防止被人再敲头,故意戴了堪比龙宿那个人形移动珠宝库支楞八翘乱七八糟的头冠,剑子仙迹硬生生忍住了敲她脑袋的冲动,没办法,没地方下手……

“调侃先天人,流云,你的胆子是真大啊。”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渡流云貌似感谢地对剑子仙迹拱了拱手,换来对方无语白眼,吾没有在夸你好么,真是。

道门大会告一段落,休整了一天的时间,苍和赭杉军联手,借助道境浓郁的灵气,调整渡流云体质。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渡流云张开双臂,摊开手掌,用心去感受周围。

过往那种在使用术法时,对周遭灵气毫无章法的掌控感消失了,那种恨不得想要一剑戳出去的乱七八糟无法形容的心情也消失了。

这周围的一切,空气中流动的风,凝结成珠的细微的水,渡流云此刻仿佛都能异常清晰的感觉到,灵台一片空明,渡流云伸出手掌:“乾坤无极·天地授命·地火平夷!”

无数道火焰以渡流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倏然蔓延迸射,带着划裂天地的威势,空气中的温度一时间提升到令人炽热难忍,随后,渡流云声音再起:“乾坤无极·天地授命·封雪千杀!”

周遭气氛再变,由热至冷,只在须臾之间,未灭的火焰,甚至在这骤然变化间凝冻成冰,随着爆裂的声音,归于平静。

“果然,还是正常的时候爽啊!”

渡流云收势站好,看着自己的双手,仰天狂笑。真是的,就说她不是拆家小能手,以后也可以神特么的一样使用术法去炸人了,从近战到远程的无间距切换,再加上她这个起手就放大的习惯,长此以往练下去,成就先天之日不远啊~~

真的是让人无语。这家伙得瑟的样子,越来越欠扁。

剑子仙迹轻飘飘地丢过来一句话:“流云,明天吾就要带你就要回苦境,你最好还是先向龙宿解释一下,你和罗喉之间的关系吧,不然吾觉得,你是别想回天都。”

“哈,我是真怕了剑子叔叔你的威胁啊。”渡流云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来这套,我六岁就鉴定合格了,不就是带萝卜去见爹亲,难道我还能隐瞒一辈子?”

“哦?小丫头,吾看你是真的讨皮疼了,不要指望吾替你在龙宿面前说好话啊。”

“哎,到时候再说,反正剑子叔叔你还欠爹亲六个豁然之境,不怕没债还啦。”渡流云冲着剑子仙迹搓搓手,一副讨债鬼的样子,剑子仙迹冲她吹胡子瞪眼,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不中留啊。

从道门大会结束,渡流云等人离开道境后,苍一直在寻找渡流云所说的,神神秘秘留下来的关于道境的未来,然而他就差把整个玄宗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究竟把东西藏在哪里,然后想到她数次提到水灵湖,想着难不成把东西藏到了水灵湖边,可仔细想想不太可能,先不说水灵湖有多大,如果她真有心提醒他,也绝对不会藏在让人这么麻烦的地方。要真在这里,那就不是想提醒他,而是寻他开心。

既然她散功之事可能和泄漏天机脱不了干系,那出于对自己的保护,绝对不会藏在明显的所在,叫来负责接待客人的弟子,询问了渡流云在玄宗的足迹,苍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她住过的房间,毕竟她出没的路线极为固定,无非就是几个斗场,每天按时回去休息,那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只有这间屋子。

于是,当苍最终总算是在床脚压着的青砖下面翻出这块刻着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既不成句,又不像藏头诗的石板时,着实佩服她的脑洞……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里是回到苦境分割线=============================

和剑子仙迹事先说好了她要先回天都,好好准备一番,让罗喉正了八经的到疏楼西风拜访龙宿,在此之前,绝对不要给她那位好爹亲透露半点口风,其实剑子先前也不过是看她太得瑟了,单纯吓唬吓唬她罢了,他一个钢管直的老道怎么可能去管渡流云怎么作妖闹腾,小孩子吗,就是要有活力才好~

一边思考着怎么拉着罗喉去见龙宿,渡流云开动了她那个思维跳跃的脑袋,脑补出来了无数部耍着花活的大戏,而当她踏入西武林的地盘时,却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四十一章:带着萝卜见义父·上】

听说当年邪天御武那一战,武君他们伤亡惨重,这才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魔头斩杀。

是啊是啊想不到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现在天下太平,能过上好日子,全都是天都的功劳啊。

也不知道武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天都的人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儒门天下的那位小公主虽然常年在外,但西武林却几乎没怎么见过她的身影。

听说邪天御武原型是很大的一只啊,好似是个上古异兽,难道被杀了之后,它身上的鳞片啊骨头啊什么的,都没有人拿走用吗?

好像是没有吧,据说是被小公主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好像是怕留下什么后患,万一有魔识不散复活之类。

不是吧,怎么我听说,是被小公主扒皮拆骨肢解,把有用的东西拿走,为了掩饰真相,才将剩下的残骸一把火烧了呢。

胡说什么,人家儒门天下出身,堂堂儒门龙首的义女,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儒门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拆了邪天御武,人家图的是什么?

好像你说的有道理,但小公主不做,不代表别人不拿啊,儒门天下虽然奇珍异宝居多,但天都新兴,总需要些神兵神甲来做镇都之宝。

也许是武君需要呢,毕竟他们伤亡惨重,为了避免再有下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做一些神兵宝甲也是理所当然。

啊,不过话说回头,如果是武君想要用邪天御武的甲筋骨鳞做神兵,为什么要一把火烧掉残躯呢,留下点汤汤水水给后来人寻宝也不错啊。

你懂什么,难道要留下隐患吗,西武林只能有一个天都,天都只能有一个武君。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啊。

也有可能是小公主想要,武君替她隐瞒呢,放火的人虽然是小公主,可不代表她就只是为了阻止邪天御武复活呢,小公主和武君的关系,现在西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哎,说来,天都现在是西武林的支柱没错,可我们几乎从来见不到武君本人,果然一个人成了英雄,就会随着时间逐渐变得高高在上了么。

是啊,前两年还有人能见过武君,后来慢慢地他就再也不在众人面前出现了。果然成了西武林的主人,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诸如此类的谈论几乎是满天飞,充斥在酒楼之中,仿佛这些就是他们谈论的日常一样。

都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渡流云坐在酒楼雅间之中,耳尖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高谈阔论,有一种八卦之火在这些人心底熊熊燃烧的错觉。难道他们不觉得八卦很无聊么,好闲啊。

不过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居然传的八九不离十,虽然都是一些片段,但拼拼凑凑居然拼凑出了事实,她就是拿走了邪天御武身上所有能用的零件啊,不想说出去,是不愿意给儒门天下和天都找麻烦,真是烦人,难道她要跳出去直接说,就是我拿的,不服你们来找我的茬啊。她敢保证,只要她跳出来,引来的麻烦会更多。但这种锅让罗喉背,她又不甘心。啊啊,要不要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呢,为什么现在这么太平呢,难道真的不能出点什么幺蛾子吗,如果西武林再来点什么事端,绝对要他们好好正视天都的保护,和他们自己的无聊。

快速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丢下银两,懒得引起旁人注意,渡流云找出一顶幕离扣在头上,悠闲地走出酒楼,她要立刻回天都,就说一直觉得天都这些人隐瞒了她什么事情,原来就是这些,难怪她在天都的时候都没有人谈论外界,还以为一个个都被罗喉传染上了宅属性,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就只有她一个人神经大条不清楚。

嗯,渡流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照例是回来之前不需要事先传讯通报,已经有人一路送信至天都,然而罕见地,这位儒门天下小公主在回到天都时,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而是一幅逮着谁想揍谁的样子,一路板着脸杀进天都大殿,眼见罗喉高居宝座之上,想也不想,一把将人拽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往书房走。

“流云,你……”

罗喉才想说什么,却被渡流云一记眼刀瞪了回去:“闭嘴,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吃炸药了?

完全不知道因为什么招惹到了她,罗喉疑惑地看着她,但在对方脸上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看不出来任何情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从来都是看她一副翩然洒脱的模样,今天……发生了什么?

“说吧,你们隐瞒我多久了。”

把罗喉按在书房的椅子上,她蹭地一下蹿到桌子上蹲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喉:“西武林对天都的流言蜚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流言蜚语?”

罗喉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他不清楚渡流云究竟听到了多少,甚至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虽然没指望能瞒过去多久,但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也是没想到的。

“外面啊,外面传的都是什么啊,什么你是因为不想我贪图邪天御武尸体零件,才选择隐瞒事实,因为你想打造神兵宝甲,统一西武林,统一苦境,以我为障眼,替你接下焚烧邪天御武这个锅,儒门天下小公主是天都之主禁脔,非天都之主不嫁,乱七八糟的还有别的,你还要听吗?”

“够了,很多了。”

罗喉无奈地扶额,这几天流言的版本又升级了吗:“吾以为,你不会受这些影响,也不想让你受到影响,这才不让人告知你。”

“少废话,我才懒得管别人怎么传我怎么样,但是眼瞅着就快把你传成暴君野心家了,你就这么窝在天都,打算坐实别人认定的,你在蓄谋一统苦境的霸业?就说不能总是宅在家里,你就不能多出去走走吗?还真打算当个千年老宅男?”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罗喉的鼻子,渡流云狠狠地瞪着他。她气的是外面对罗喉的传闻,照着这个神奇的发展速度,早晚会有一拨人出来‘起义’,他在天都里倒是清净,难道就不能撒出去人手,查一查流言是从哪儿出来的么,这才安生了多少年啊,就有人坐不住想搞事情了?

“你啊,你都不在乎这些传言,吾难道会在意?”罗喉握住她的手,面上是毫不在意地淡笑:“吾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即可,何必在意外人眼神。”

啊好啊,他说的是真轻松自在怎样,想想好像也是这样,她在意的是不想让他被人传成暴君,他在意的是不希望传言影响到她,似乎两人都是自身不在意外人看法的性子。

“呵呵,好吧,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了。总该让这些闲人活动活动了。你现在要做的,是思考一下,如何随我去疏楼西风见我那位天上地下华丽无双的好爹亲。”

渡流云抽回手,盯着罗喉,很不意外地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愕然和尴尬。

“去见……儒门龙首?”她确定?

“早晚都得见,不如早见。”说的理所当然,渡流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给你三天的时间思考怎么面对我那位肯定会刁难你的好爹亲,我去处理这些小事,走了。”

她要把天都的小弟召集起来,撒出人手,暗地里好好调查一番,究竟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这种事情,应该掐死在摇篮之中。

【第四十二章:带着萝卜见义父·中】

人到用时方恨少,渡流云现在恨不得给天都的小弟们每个人脑袋上来一锤子。天知道罗喉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神奇蠢货,论打架,大众水平一个打十个,论脑子,一个正常人吊打他们十个,真的是除了吃喝打架啥都不会。

查了三天,屁都没查出来半个,反而差点被人察觉出来天地开始着手调查谣言,气的渡流云索性将他们全都撤了回来,这种猪队友,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天都待着,别给她添乱。等到她从疏楼西风回来,顺便带回儒门天下的探子,自己去查。

另外,该想办法给这群蠢货补补脑子了。

人在秀逗的时候就容易做出秀逗的事儿,渡流云命人买了五吨核桃,美其名给天都补智商,给他们留下的任务就是在她和罗喉回来的时候,把这些核桃吃光,看看能不能把智商负二百五补成正零蛋。一时间,天都四处传来敲核桃捏核桃的声音,每人每天按时按点儿上巫毒经那去领核桃,拿盘子装的会被骂,五吨核桃三百个人分,你拿盘子来装是要吃到哪年,换麻袋扛啦!

而留下这个责罚的渡流云,已经带着罗喉包袱款款架着马车奔向疏楼西风。不过,没人敢偷工减料把核桃偷偷扔掉就是了,毕竟渡流云积威甚大,万一被她查出来偷奸耍滑,一天照着三顿饭揍可能还得附赠两场宵夜……一打三百,全面碾压。

虽说带罗喉去见疏楼龙宿是必然的事情,但这种看上去很像是去见老岳父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习惯地搓搓鼻子,渡流云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脸上毫无表情的罗喉,外人想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似乎很难,不过她因为太过习惯了,从来不从他脸上分辨,而是眼神。

“放心吧,我那位华丽无双的爹亲,是不会没事儿找你麻烦的,毕竟你可是常年出现在我发回去的书信之中,闻名不如见面,我相信你们见面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瞅着罗喉这一身特制金灿灿的装扮,渡流云终于还是没忍住恶趣味,按照她记忆中的印象,在当初离开西漠之前,拜托金铸尘用特殊材料替罗喉打造出一幅金甲,前些天才送到天都,当时罗喉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未曾打开包裹,等到渡流云回来,才揭开真相。当时把罗喉囧的完全无法形容,然而架不住渡流云摆出一副他自己不穿她就亲自下手扒了他的架势,重要的是,她真的干得出来。思考到她最近突飞猛进的有些可怕的武功,以及回来后狠狠地露了一手毫无差错雷霆万钧的术法,罗喉实在是吃不准如果再被她拉到校武场切磋落败的会是谁,再加上这终究是渡流云的一番心意,默默地换上金甲。

按照渡流云不靠谱的说法,是说龙宿既然是天下无双的华丽,那他当然要穿的闪瞎钛合金狗眼一样的金灿灿才能第一印象就入了龙宿的眼,堂堂的天都之主,不能靠穿着乌漆墨黑的衣服来震慑别人,要知道,疏楼龙宿可是什么套路都不吃的。如果他还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在天都过悠闲的吃闲饭的日子,就不要去试图招惹龙宿哈哈哈哈哈。

至于见面礼,这个问题不值得一提,有一个什么奇珍异宝奇花异草全往龙宿宝库扒拉的渡流云在,罗喉实在是没地方去找能让他看的入眼的东西,而渡流云有句话藏在心底没敢说,大概……能让龙宿看罗喉顺眼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人九成九要打一架。打不赢是绝对的,但是……能扛住揍也行。既然罗喉能扛住邪天御武的揍,扛龙宿应该不成问题。

啊对了,想到先前听到的谣言和邪天御武,她确实应该询问一下亲爱的龙宿好爹亲,那一大堆的邪天御武零件研究的怎么样,有没有打造出刀龙战袍和影神刀,依稀大概好像是这个称呼吧,不过影神刀的名字可以保留,刀龙战袍就算了。再说了,交给龙宿来炼化宝甲,当然就不会存在故意留破绽这个行为了,如果可以,这战袍她打算拿走去送给醉饮黄龙,毕竟上四魌界搞事情感觉会很好玩,再说,身为刀龙太子,想要搞事情,总得有一件能扛住打的好装备,在没有拿到王道战袍之前,刀龙战袍足够在四魌界让醉饮黄龙当肉盾了。嗯,到时候她一定要围观御天五龙吊打四魌界称王称霸的情形——当然这完全就是在做梦。

这个抽风的表情……她是脑子又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吗?

罗喉伸手捏住她的脸,把她的脑洞从天外拉了回来:“流云,你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啊?哪有?就算流口水也是被你扯的,放开我啦。”渡流云抓住罗喉的手,看着这修长的手指,总有一种当鸡爪子一口啃下去冲动,捏脸敲头什么的,很好玩吗?

“呵。”罗喉轻笑,他撩开马车窗帘,看向外面飞速向后倒退的景象,想到这些年来的境遇,恍如一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从眼前这名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开始。

大概……是有什么被改变了吧,冥冥之中的某些事情。他并非感觉迟钝之人,对所谓的命运,更是向来嗤之以鼻,可自从渡流云出现后,他仿佛感觉,原本属于他的命运,似乎产生了分歧,曾经多次在梦中见到的,是纷乱厮杀的战场,是触目所见血染万骨的心惊,也是尸山血海之上的汹涌狂澜。

就在他思绪飘的远了之时,他只觉得肩膀一沉,回过头去,罗喉便发现渡流云已经睡着。作为一名武者,能够睡的如此干脆利落毫不设防,除非是在极其信任的人身边。微微勾起唇角,罗喉将她放躺在自己腿上,让她睡的安稳。至于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命,变与不变,本来也不是他能参悟的透的,随它去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四十三章:带着萝卜见义父·下】

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岳父愿意见到自家的女儿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小子拐走,同样的,疏楼龙宿在见到罗喉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法。

气氛真是尴尬至极,严肃至极。疏楼龙宿看着罗喉,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罗喉同样,于是,这两个相同没表情的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先打破沉默。

真是有趣。

渡流云瞅瞅疏楼龙宿,再瞅瞅罗喉,颇有兴致地拉着穆仙凤一起在一旁椅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死德性。鉴于这整间屋子的气氛过于诡异,穆仙风很是贴心地命所有随侍疏楼龙宿的侍从全都退开,就留她自己在这里,他们再能炸掉,有渡流云在,那也绝对不可能打起来,是说她很能体会自家主人的心情,嗯……某人怕是要挨顿揍付出点代价才能解决这件事了。

至于那个始作俑者,穆仙凤无语地瞅着面带笑容看热闹看的一脸开心的渡流云,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内中究竟是怎样的构造。

已经把对罗喉的不满在心中罗列到了第一百条,疏楼龙宿终于放下手中茶杯,锐利地目光看的下意识心虚的罗喉,在对方的面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从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很好,算他还有点胆怯之意,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嗯嗯嗯,气氛变了。

见自家好义父放下茶杯,渡流云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又给他满上,施施然回来坐好,内心里却是一直在念叨着,打起来,打起来,她想看着俩人打一架啊哈哈哈哈老岳父吊打女婿什么的这样的场面不要让人更期待。

“流云。”

“噗——”

渡流云一口茶水喷了自己一脸,这节奏不对啊,为什么义父先冲着自己来了?

“咳咳咳咳咳……”她好不容易擦干净了满脸的茶水,无辜地看着疏楼龙宿:“爹亲有何吩咐?”

“哈,吾哪里敢吩咐你。”龙宿一声轻笑,一记眼刀送给渡流云:“你是不是应该给吾一个完美的解释,这位天都之主,和你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哎呀,哪里需要什么完美的解释,就是爹亲你看到的这样,怎么样,我的选择不错吧,虽然天都只是新兴势力,但相信有我在,一定会逐步壮大,绝对配的上儒门少君这个身份。”

“吾听你在胡说八道,流云啊,你的矜持在哪里。”

疏楼龙宿着实对她没有任何办法,她这么坦白,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矜持多少钱一斤,爹亲你让我从库房里提个几百斤如何?”蹿到疏楼龙宿面前,勾住龙宿的脖子,渡流云嬉皮笑脸地道:“反正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何,爹亲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这个大萝卜做你的干女婿,让你感受一下升级为老岳父的体验?”

“流云啊,你……”疏楼龙宿真是被她打败了,他好像并没有表示认同吧,怎么就给他按上了老岳父这个头衔。

而且,从头到尾,罗喉一言未发,全部都是渡流云在与他作答,身为男人,难道他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就这样,也敢当他疏楼龙宿的女婿,绝无可能。

“流云,让吾与龙首单独谈谈吧。”

疏楼龙宿不满之色方才升起,罗喉却是开口,对渡流云道。有些话,只是能与龙宿单独一谈的,有她在,反而麻烦。

“哈,有趣。仙凤姐姐我们走,让这两位好好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渡流云拉起穆仙凤,丢给罗喉一个玩味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想和疏楼龙宿用谈的,依她看,估计是用打的吧哈哈哈哈啊。

你还真是不担心。

穆仙凤被渡流云拉着走,摇头无语叹笑,难道她就不怕主人真的和罗喉打起来,还是说,男人之间的沟通交流,最为简单的方式就是打一架?可主人并不是寻常人,这种方法……适用?

“哎呀,仙凤姐姐,你就不要担心啦,你看,我都不在乎他俩是不是会打起来,反正就算打坏了,重建也很简单嘛哈哈哈,走啦走啦,我们去库房,我从道境采回来好多仙花灵草,来去分赃。顺便和你说说道境的美景,有机会我们从黑暗道去道境玩啊。”

扯着穆仙凤往外走,空间留给疏楼龙宿和罗喉,随便他们怎样啦,她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反正大概也只能是妥协认命嘛哈哈哈。

库房之中不止有穆仙凤,还有负责分类的人员,这些人目瞪口呆地瞅着渡流云一件一件地往外抖落苦境中不曾见过或者是甚为罕见的药草,是说道境难道灵气真的这么浓厚,这些药草止不住的疯狂生长?不过这位小公主确实不愧为龙首培养出来的好孩子,有啥好东西全往家划拉的行为,甚是贴心,就这些年来她带回来的库存,足够他们炼化好多丹药了。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可以这个样子吗。”

渡流云左手一锤右手,开启狂暴倒东西模式,把戒指里的草药轰隆一声全都倒了出来,差点埋了这群尽忠职守好少年,啊呸,好员工,嘿嘿一笑,嗖地一声从装着药物的库房蹿进了后面的奇珍阁,于是,穆仙凤眼角抽搐地看着一件又一件地珍宝被渡流云从里间扔到外间,是说儒门天下财大气粗疏楼龙宿视天下珍宝于无物也赶不上渡流云这种完全拿东西只当东西的小神经病啊,这她随便扔出来的一件东西流传到苦境的黑市上去都足以炒出个天价来,她是在找什么?

事实上,渡流云啥也没找,她只是找了一个看上去最保险最结实最朴素但里面装着的是一幅极为古朴山水画的长匣,将她先前写在故意做旧了的羊皮卷上的预言体塞了进去,又摆放在了一个看上去比较不起眼,但仔细找一定能看到的地方,嗯,这样的话,什么时候等义父大人想要逛珍宝阁了,打开山水画来欣赏时,就能看到这样震撼的一幕,不要更棒啊~~

正歪歪着龙宿看到这预言时的样子,一个预料之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轰——”

“轰隆——”

很好,疏楼西风的会客厅,总算塌了。

“紫龙·卷怒涛!”

“蚀·阳·掌!”

嗯,这两个人起手爆的,居然都不是大招,这就好办了,完全不用担心这种带有试探性质的过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人之间的纯交流而已,毕竟龙宿有必要评估一下,能让他自小一手带大的义女另眼看待的人,有什么能力来保护她。

“乾坤无极·天地授命·逆水封华。”

渡流云一式水幕光华封出,将两人招数相撞的余劲挡在外面,免去了继会客厅之后的第二间房间被波及到,塌一间就行啦,两间的话,目测龙宿在揍完罗喉之后,会把苗头转向她呢~塌不得,塌不得啊~

【第四十四章:来自老岳父的认同】

流云啊,你是真不担心他俩把疏楼西风拆了?

哎呀,放心吧,绝对不会的,等他们打累了,自然会停手。

随手甩了两张椅子,一把给了穆仙凤,一把自己坐着,渡流云就这么悠闲自得地看着这两个快要把疏楼西风拆了的人,自己和别人切磋,总不如看别人切磋来的快乐,在道境的时候,各种欣赏三境道门众人各显其才,没想到回来苦境,就能看到罗喉和疏楼龙宿的精彩大战,这可是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戏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会打到什么程度。

心大,心大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过想想也是,以龙宿的心情,怎么可能放任渡流云选择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根基的人,身为儒门天下之主的义女,总不能在眼光上落了下风。

正如同渡流云所想,疏楼龙宿与罗喉并没有当真用全力拼斗,一个是有心试探,一个是莫名心虚,都有所保留,所以……疏楼西风被拆的并不狠。

嗯,也就是拆了一半而已。

于是,晚宴开在另一半,没有受到波及的花园之中。说是晚宴,与会者也不过三人,疏楼龙宿,渡流云,罗喉。想当然地,负责倒酒布菜的小弟,只有渡流云才能胜任。

抛开老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这一条来说,疏楼龙宿对罗喉的印象还是不错,无论从气度还是武功,这个人,都足够踏入儒门天下的大门。

“打够了,打爽了,就好好地坐下来吃吃喝喝,一个两个几百几千岁的人,火气大是好事,表示人老心不老,活动完了筋骨,修身养性也很重要,来来来,今天晚上大家不醉不归,尽兴,尽兴啦。”

渡流云拎着酒壶把三人面前的酒杯满上,大力拍了拍罗喉的肩膀,然后溜到龙宿面前:“爹亲啊,今天这酒,可是我从道境顺……啊不,是从道境的一个门派换来的据说已经有七百多年时间的陈酿,属于喝一坛少一坛那种,是用我酿的六十八度超级烧刀子换回来的,人家嫌自家的酒没味道,觉得我酿的才是真爷们喝的那种,很开心的一缸换一缸,一共换回来十六缸。”

“闭嘴吧你,私定终身这笔账吾还没和你算,不要以为十六缸酒就能收买吾。”疏楼龙宿一扇子敲掉渡流云想要对他勾肩搭背的毛手,哼笑道。

“不不不,没有十六缸,只有八缸,其余八缸,我已经扔到天都库房里去了。”

“流云,你啊——”吾能不能把你打回婴儿重新养过啊,这小丫头已经开始吃里扒外了吗。

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极其欠揍地一笑,渡流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什么不对:“以爹亲的风采,怎么能用酒来衬托,当然是好茶啊,爹亲放心,我早就把从道境扒拉来的好茶交给仙凤姐姐,天都都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喝茶如同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所谓好马配好鞍,好茶送爹亲嘛。”

疏楼龙宿瞪着她,实在搞不懂她这几年在江湖中的磨练,精进的到底是这一身莫名其妙酒提升到高的离谱的功力,还是这张越来越能掀门帘的嘴:“吾看你这段时间和剑子仙迹同去道境,一点好的都没学来,尽学着怎么做一个逆子来忤逆吾。”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爹亲从小教导的好,剑子叔叔不过起到了一个推手的作用。要说得到真传,女儿我还是要感谢爹亲。”

头疼,真是头疼。疏楼龙宿现在心底升起的想法,反而是对罗喉的同情,现在看来,只怕罗喉以后没什么好日子过,面对这么一个性格跳脱思维跳跃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小丫头,以罗喉的性格,只能是被吃的死死的。

好吧,看在这点,他可以同意渡流云和罗喉在一起。反正这个小麻烦丢给罗喉,他乐得清闲。就看她这些年在江湖之中搞风搞雨搞事情这个德行,儒门天下的名号,早就被她打造的更加亮闪闪,现在是个人就知道,儒门天下有个儒门少君渡流云,别号就是麻烦。有她在的地方,她会自己上去招惹点麻烦,还乐在其中。

不过要他说出从此渡流云就拜托罗喉你了这种话,还不如让他找剑子仙迹打一顿让他还钱更痛快点。

反正江湖人办江湖事,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依渡流云的性子,让她讲究繁文缛节搞形式,恐怕直接就是搞点事情。

“锵——”

“哗啦——”

“嗯?流云?”

原本渡流云在起身替两人倒酒,就在这一瞬间,熟悉地气力抽离感再次袭来,眼前一黑,琉璃酒壶落地粉碎,她双手死死按住桌子,维持着最后一点精神,面上的血色快速退去,取而代之地,是苍白如纸:“好啊,这散功……真是来的越发频繁……”

“你说什么?散功?”

离渡流云更近一些的罗喉抢先将人扶住,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心中一惊。

然而渡流云已经无法回答他这个疑问,人已是昏迷不醒。而这个时间,却正好是在道境之中,苍找到她所留下的预言同时。

“随吾来。”疏楼龙宿面沉如水,让罗喉抱着渡流云与他同去卧房,方才渡流云那句话他亦是听到,通过这句话判断,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也就是说,她在回到自己身边时,对她的经历遭遇有所隐瞒,不只是隐瞒了她,甚至连罗喉也一并瞒过。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么?

全身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半点痕迹,另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她体内乱窜,并在外人企图探查之时,将人弹开,若是想要以庞大的内力压制,反而会被这股力量吞噬,简直无从探查。

“罗喉,她在天都之中,可有过这般情形?”

“并无,吾亦是第一次见到,眼下首要当是寻人为她医治,龙首可有人选。”罗喉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也在记忆中找不到一个他认识的医生。

“仙凤。”

疏楼龙宿想到一人,旋即唤过一旁脸上写满担忧的穆仙凤:“安排人手,去寻慵医上官邛。”这个人,曾经替海蟾尊接回人皮,又留下寻他的方法,此刻最快的,就是去找他。

【第四十五章:梦境·幻境·天之境】

渡流云发现自己站在大街上,站在曾经最为熟悉的大街上,准确地说,是站在一条繁华热闹的小吃街上。

这座熟悉的城市,这条熟悉的街道,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太多的过去。

居民楼下的小底商,有一家书店,专门租借各种各样的小说,她经常一借就是十本,三天看完,再回来继续。

往前走,是一家开封菜,一家金拱门,这基本上是她每个星期必去一次的地方。

低头看,她这一身的衣着,一件黑色的t恤,一件蓝色的破洞牛仔裤,一双短靴,手上是一幅嵌着铆钉的露指手套。

挠挠头,渡流云站在街道上,有些恍惚,她分不清楚眼前究竟是真是幻,如果眼前是真,那么她记忆中存在的所有,岂非虚无,可若是真,她先前那二十几年的人生,眼前所见的一切,又是从何而来。

摸了摸口袋,居然摸出了一张票票,她忍不住走近金拱门,买了一杯几乎被她遗忘了已久的麦炫风,走出门来,一边用勺子挖着,一边泪流满面感激涕零地品尝着。

突然,一名手里拿着气球,欢快奔跑的小女孩,从渡流云身边擦过,一个没收住脚步,被她绊了一跤,手中的气球眼看着飞了出去。

下意识地足尖轻点地面,渡流云腾身而起,将气球抓回,交给一脸感激崇拜的小女孩,在对方的道谢声渐远中陷入茫然。

她的轻功还在,内力还在,看着自己的双手,渡流云抬起头,看向路边一块装饰用的岩石,想也未想,挥手便是一击,岩石应声粉碎,激荡起无数碎块粉尘,却未曾引来路人围观,这些经过此地的路人,与方才对她道谢的小女孩是全然不同的面色木然,仿佛并没有见到她这对寻常人来说,极其惊人的一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头痛欲裂。这一股无法形容的痛楚突然袭来,渡流云只觉得头痛的仿佛要炸裂一样,眼前景象剧烈晃动,地面在破碎,空间在破碎,轰然声响中,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眼前快速飞转,在她脑海中,深深刻下烙印。

春色如锦,春风如醉,春柳如水。

青石板的小道在两侧古朴雄浑的围墙包夹下扭曲前行,墙上斑驳的绿藤,漫无声息的已经在石板间扎下了根基。如粉如雾的春雨扫过,那绿色就更加鲜艳。蜿蜒的小路上,一名古灵精怪的女童,持着一柄淡紫色精致小巧的油纸伞,站在院落之中,随着春雨翩翩落下的,是带着淡淡香气的桃花花瓣,散落一地盎然。

“流云,你在做什么?”穆仙凤一把抓住想要跳上桃树的小丫头,好好地小姑娘,整日里尽是想着如何上房爬树,东窜西跳,哪里有半点儒门天下小公主的样子。

被穆仙凤抓住,她的面上只有恍惚,这里是……她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候,这一幕又一幕的过往,究竟是什么……

朦胧的春雨内,洒下的,是分不清楚虚虚实实的两段人生,每一段人生,都是属于她的,却又不知道,哪一段人生,是真正属于她的。

画面再转,再度破碎,崩裂。随后,又是一番景象。

“你来了。”

记忆中曾经一闪而过的恢宏庞大殿堂,闪烁着璀璨琉璃般光华,灿烂异常的天空,和模糊不清的面容。

清朗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回荡在整座殿堂之上。

一身华丽白衣,如同锦缎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地面,渡流云,或者说,这个意识是属于渡流云的意识,人,却并不是她所熟知的自己。

“是,吾来了,……拜见天帝。”

下一刻,她看着自己参拜,开口,作答,对谈。

而后,她完全听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高居在宝座之上的人,与自己说的是什么,空气中仿佛被人施了禁音的术法,一字一句,尽是空白。甚至,她连自己开场的自称,都没有听到。她……和高坐在宝座上的天帝,是何关系?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往何处,我要做什么,我这一生,所为的目标,究竟为何,我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是谁的安排。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来到这里,是你做的,是你决定的,我是你选中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人间,一念无间。吾在人间留下一道气,一个近神之人,而你,既然与吾有相似的想法,吾,便给你一个……落入人世的机会。”

一道光华闪过,足下裂开深渊,瞬间吞没了白衣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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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一声惊呼,渡流云自床榻上倏然坐起,汗透衣襟。窗外透过的阳光,刺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再次慢慢睁开双眼,入眼所见,正是她在疏楼西风的卧房。

脑袋里一团乱,乱的毫无头绪。梦境中的所见,既是曾经的真实,又是未知的虚无。打开房门,走入院落,菡萏池中倒映着的自己,白衣胜雪,黑发如瀑,与梦中那人,竟是全然重合。

伸手碰触湖面,倒影中的影像一触即碎,湖面泛起涟漪。

“嗯?小流云,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上官邛踏入院落,便看到池水边上跪坐的渡流云。她是什么时候醒的?一醒来就跑到水边吹风?这精神未免太好了些,他这几天除了能给她开些例行调理的药给她灌下去,完全是束手无策,这突然醒来,是个什么鬼原因。

“你……是谁,吾……又是谁呢?”

起身,转向上官邛,渡流云目光幽远,透过上官邛,她看着的,却是未知的远方。

嗯?

上官邛眉头一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闪至她眼前,他一手抓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她额头,想要探视她的状况。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怪异的事情。说来,我昏睡了多久?”

扯下搁在额头的上官邛的手,渡流云拉着他在池边亭内坐下问道。顺便甩给他一坛酒。

“七天七夜,今天,是第八天。还有,我可以喝,你不能喝。”

上官邛没收了渡流云面前的酒坛子,冷哼道,才醒来就吹风兼喝酒,你神经是铁打的吗。

“我靠,又延长了吗,我说庸医啊,你难道真的是个庸医,七天七夜的时间都没能查出来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感觉自己的脑袋逐渐正常,渡流云看着上官邛哼笑:“对了,你这个庸医是什么时候来的。”

“哦哟,你还敢嫌弃我,要不是你的那个罗喉用绑票的方式把我绑来,你以为我想来啊,你这张嘴真的是越来越欠,我看我需要先用玄冥针治治你的嘴。”

上官邛一口喝干了这一小坛子酒,愤慨地瞪着渡流云,真是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正好好地研(纳)究(凉)新(睡)药(觉),结果收到了来自当初他留给渡流云的传信烟火,等他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就被罗喉拎着领子绑票一样从家拎来了疏楼西风。

哈,真是有萝卜的风格。渡流云好整以暇地把手肘背在头后,晃着椅子:“哈,不用这种方式,你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来这里?好了,说出你的诊视结果吧。”

“能有什么结果,无解啦。既然你醒了,告诉我,你在散功之前,有什么预兆。”

上官邛正色道。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说散功就散功的情形,既然他和渡流云有渊源,又被找上负责治疗,当然要全力而为。

嗯……要怎么说呢?渡流云挠挠头,仔细地组织着语言,对上官邛细细解说。

【第四十六章:乱·伊始】

沉思,沉思之后还是沉思。

当上官邛听罢了渡流云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经历后,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对上官邛,渡流云并没有隐瞒什么,包括她看到的幻境,梦境,所有的一切,毕竟这位是要给她治疗。

然而,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重点还是,对上官邛,渡流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大概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神乎其神的缝皮神技?

不对,并不只是这个原因,上官邛这个人,并不在她所了解认知的范围之内,当然,她所了解的,不过是一星半点的微末而已,她不可能知道苦境所有的事情,也不可能认识苦境所有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毫无半点记载的年代。

当然,她对上官邛所说的,并不包括穿越这件事,也不包括她已经有所预言这件事。这两件事,前者是她要隐瞒一辈子的事,后者,是要留给苦境中人自行发现的事。

“梦境和幻境,还有你莫名其妙的散功,也许,你需要的,是催眠术。这个世界未知的事情太多,我想,或许你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身上。”

“去你的吧,我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出这种神棍招,你真的是医生吗?枉费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给我出这种不靠谱的方法。脑袋坏了吗?所以你这个傻货真的是庸医吧。”

渡流云一口茶水喷了出去,走到上官邛身旁,一个暴栗子砸到他头上,冷哼道:“催眠术,亏你想的出来,告诉你,这种方式,免谈!”

开什么玩笑,催眠,催眠过头了,万一讲出来她穿越者的身份,是要做什么,被人抓起来吊在城门楼子上风干吗?还是要架在火上当异端烧掉?

“你怕什么啊,难道怕你不小心说出来三岁尿床五岁尿床七岁尿床的事情吗?小孩子,难免会有这种失误,又不是没经历过。”

“去死一死吧你!老子从出生就没尿过床,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每年都活在尿床里嘛?”

又是一记又狠又准的暴栗子,渡流云发现这果然是揍人的最顺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过瘾。

“我靠,你揍的挺开心啊。小流云,你还想不想治好你这个毛病了。”上官邛捂着脑袋,郁闷地瞅着她。

“听你在放屁,你要是能治好,就不用提出来那个奇怪的解决方法。还催眠术咧,这么多天你都没观察出个五四三来,庸医的名号我看你要坐实了。等会我就给你做面锦旗挂上,天下第一大庸医上官穷。”

拎起上官邛的衣领往外走,渡流云一边吐槽一边道:“我觉得最靠谱的方式,是你留在我身边,直到下一次发作为止,也许你亲眼看到发作的瞬间,才能查出来是什么问题。走啦,刚醒过来就被你拉着讲这么半天的废话,早就饿死了,走走走,出去吃东西了。”第一现场才最重要啊~

你是真没心没肺兼缺弦。上官邛被她拖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烟尘,还不忘抱怨:“好啦,别拖啦,我又不是犁地的耙子,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啦!”

这种活蹦乱跳的样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才从昏迷七天七夜中醒过来,她不止缺根弦,整个人就像是铁打的一样。嗯对,还有那个受伤后立刻痊愈抑或是快速痊愈的体质,渡流云身上的秘密,不少啊。

而另一个方向,罗喉与疏楼龙宿人在书房,正在就双方所了解的渡流云过往商讨究竟是何原因造就了她现今的状况。

“哟,爹亲,哟,罗喉,好久不见,好了,你们可以放下现在要谈的事情,我饿了,有没有准备午餐。”

一路拖着上官邛直奔书房,一脚踹开大门,这久违了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传遍整间书房,换来罗喉和疏楼龙宿同时一愣:“流云,你醒来了?”

这醒来的方式……未免太过骨骼清奇了些,手里拎着一个就算了,这抬脚踹门要午饭,这是个什么脑回路。

“放心吧,我没事了,就是被这个庸医说睡了七天,说的有些饿了,所以说,可不可以让人准备一桌午饭。”松开上官邛,渡流云抱住疏楼龙宿,嘿笑着道。面对温(见)柔(鬼)的老父亲,她当然要开启活(逗)泼(比)可(二)爱(货)的模式,才能打消老父亲内心的担忧啊~

“你……”疏楼龙宿手中羽扇半掩着面容,眼底尽是疑惑:“罢了,有什么话,等下再说。”他唤过侍从,命人去准备午饭来应对这个饿死鬼。

一张桌子四个人,三个人瞪着一个人吃东西,被看的那个还完全不在乎,一点也不管自己的形象,旋风一样用优雅的动作往桌子上不优雅地摞盘子,这一幕,倒是让罗喉想起来当初她假扮枫岫主人忽悠邪天御武之后的样子。

果然还是这样的渡流云看起来最让人放心。看惯了活蹦乱跳的人,忽然来这么一出毫无预兆地倒下,而且还有可能成为习惯,这实在是令人看不懂,也让人不可抗拒地想要快速找到原因,解决。

“你们干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嘴里塞着食物,说的咿咿唔唔地,还有半截青菜很不文雅地被叼在嘴边,疏楼龙宿完全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懒得理她,罗喉无语地扶额:“流云,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形象,形象,你真的一点形象都不要的吗。

“哦。”渡流云应了一声,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残局,这才对他们眨眨眼:“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观察我吃饭很有趣?”

“我说龙首啊,还有天都的萝卜……啊不,武君啊,打个商量可好,能不能把她打晕,让我给她做个开颅手术,检查一下她大脑的构造,放眼当今武林,我实在找不出来第二个如此二……咳咳,特殊的人。”

上官邛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造型别致精巧的小刀,颇有兴致地冲着渡流云比划了两下,很是认真地建议。

而疏楼龙宿更是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嗯,吾觉得,上官先生的提议值得吾考量。”

“喂——庸医,你这是什么建议,还有这边,爹亲啊,不要一本正经地思考这种毫不靠谱的建议啊!”

“不要说笑了,流云,吾方才与龙首商议后的结论,是你留在龙首身边,吾先返回天都,稍后再回来看你。”

啊好啊,这是什么?欢迎您的话题终结者好友——罗喉,上线是吧。这种自带冷场技能是什么特效啊?

原本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下巴的渡流云差点一头扣在桌子上:“好啊,随你,反正你也和爹亲见过面了,儒门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看你们相处的关系还不错,是说你是不是应该对爹亲改口喊一声老岳父啊。”

“流云,你……”就真的不能正经一点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的玩世不恭毫不在意,她真的不怕未来会有什么问题吧,比如,在逃避不了的与人动手时,突然散功导致遇到性命危机。

罗喉和疏楼龙宿同时苦笑对望一眼,看来指望渡流云能有危机意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担心,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也从善如流决定听从你们的安排,留在爹亲身边,这样看来,至少这一段时间不需要去想会不会有危险啊,难道爹亲对自己没信心嘛。”

这张嘴真是见到鬼,和她说话,真要做好随时随刻被气死的准备。疏楼龙宿心底默默地叹息,他是当年脑袋被砸了(确实)才会决定收她做义女,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哈,说的有理。”罗喉很明白疏楼龙宿现在的心情,换成谁,摊上这样一个小神经病估计都会没办法,罢了罢了,既然她现在没事儿,未来也暂时不会有事儿,那就索性放下担心,毕竟天都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关于那些流言,渡流云说的没错,总是要有解决根源的时候。至于指望天都这帮人……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在渡流云昏迷的这段期间,他已经和疏楼龙宿商谈好了,相借疏楼龙宿手中的情报人员,来调查这件事的根源。

反正,时间还很长,一点一点慢慢解决。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不是么。

【第四十七章:乱·贰章】

罗喉离开疏楼西风,返回天都处理事务,上官邛留了下来,更请儒门的人帮忙,将他药庐之中的东西搬了过来,想要研究渡流云身上的异变,就需要长时间观察。当然会用到很多必要的物品。而这些东西,是疏楼西风所没有的。

然而……

疏楼龙宿看着原本属于疏楼西风的一间偏厢,冒出各种颜色的烟,窜出各种奇怪的味道,不忍直视地用扇子掩住了半张面,也不知道把这家伙留在这里是对是错,留下来,可以研究控制(大概)解决渡流云的问题,然而,留下来……等于逗比乘以二,啊不,逗比的平方……

这两个人是把疏楼西风当成了炼丹房了吗,每天研究各种各样神奇(乱七八糟)的丹药,虽然效果都很可观,但……能不能不要把疏楼西风的人当成试验品?

“轰——”

“咣——”

秋风吹,战鼓擂,厢房又塌谁怕谁。

自从上官邛把药庐的东西都搬运来至今过了半个月,疏楼西风的厢房炸了六次,平均两天一次,没别的,就因为他和在各种试药。

罢了,就当他没看到,让这两个傻货随便玩去吧,总之让人来收拾就好了,收拾完了再接着炸……

“我说,你这些天来炼这么多药,试验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这么炸下去,真是看不下去了。这和我之前术法用的乱七八糟时没有什么差别嘛,何况我还没炸过疏楼西风。”

渡流云灰头土脸地从被炸掉的厢房蹿出来,一边擦着脸上的灰,一边往外呸着满嘴的土。

上官邛还不如她,毕竟是首当其冲被炼药鼎炉波及,要不是渡流云见机的快,封出一道护身气罩,只怕这一身焦黑都是奢望,被炸成缺胳膊断腿儿都算轻伤。

“咳咳咳,呸呸呸,还不是最近灵感有加,这才想要突破各种各样的药方,虽然过程惨烈了点,不过已经成功了。”

上官邛献宝似的伸出手来,就在丹炉被炸开的一瞬间,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从里面飞出来的几颗金灿灿地丹药,现在正躺在他的手中,送到渡流云面前:“看这个色泽,闻这个香味,如何如何,要不要试试?”

渡流云疑惑地看着他,戳了戳金光四射的药丹,语气带有怀疑:“我看还是算了,你先跟我说说效果,我再考虑要不要吃一颗试试。”

“哎呀,说到底,你不信任我这个神医就是了。”上官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伸出没有拿药的那只手,抢过渡流云手上的扇子:“你真是伤了我这颗脆弱的心灵……哎呦!”

“少废话,快讲效用!”

狠狠地一锤上官邛的脑袋,渡流云扯扯嘴角,笑的不怀好意:“你是不是忘了,以你现在的水平,不论是明招还是暗招,都不用想着制住我,而我想要揍你一顿,却是很容易。”

“哎哎哎,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

上官邛痛心疾首地道:“这药丹是保命用的绝佳上品,可以暂时提升服用之人百分之百的功力,也就是说,你吃下去,可以有和你的义父战平的机会,别吃惊,我还没说完。”见渡流云眉毛一挑要说话,他立刻打断道:“但是这种药多半都有副作用,吃下去的时效是一刻间,副作用是全身瘫痪两天,没有方法可以缓解,只能靠自身调息休养。”

“哈,这样就够了,保命的东西,当然会有副作用,如果按照你说的,我吃下去,有和爹亲战平的机会,那如果是爹亲,罗喉他们吃掉,岂不是可以秒天秒地秒乾坤了。”

思考到久远之后将要遭遇的大战,渡流云搓着下巴,发散思维地问道:“这药……你批发做它千儿八百个给我存着。”

“我去,你当这是什么,大白菜?你忘了我都放了些什么东西?那些天材地宝都是千年一成万年结果,我手里现有的就做了这八颗,剩下的想要做,要么你期盼我能再活个千八百年还没寿终正寝或者不暴毙,要么祈祷我能再找到同样的药材。”

上官邛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就千八百个,她打算拿来批发泡澡用吗?

“哈,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反正能多制造几个就制造几个,至于天才地宝,相信我,你会有很多的。”苦境不够,就上道境拔草去,反正道境的药草多的是,要再不行,上集境,集境修道修仙的人很少,八成对这些药草的作用也都不怎么了解,何况现在这个时候的集境,也未必会有什么高人。这要是过去偷菜……呸,拔草,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看着满脸的邪笑就知道她那神奇的脑洞又不知道发挥到了哪里去。

上官邛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这些天我在炼丹的时候,也想过很多关于你突然散功的问题,虽然我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但却可以用另一种方法保证你不受散功的困然,或者说,可以将你散功的时间推迟,以免你在关键时刻遇到危险。毕竟,以你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在龙首身边呆一辈子。”

让人送来洗脸的毛巾和清水,渡流云和上官邛洗干净了手和脸。

“哈,你倒是了解我。说吧,什么方法。”她嘿笑道,本来她也没想过在龙宿身边再待下去,如果说是前几年还有可能,但是习惯了在江湖上浪荡……嗯,走跳的生活,让她定性下来,尤其是因为寻求保护这种理由,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是上一波炸丹炉炼出来的丹药,针对散功而来,首先,你要随身携带,然后,提前分发给陪在你身边的人,毕竟听你的形容,你是在瞬间失去意识,所以,你是没有办法在瞬间服下药丹,而若身边有人相陪,让你在第一时间服下药丹,可以暂时将你的功力恢复五成,时效大约半个时辰。我想,半个时辰,够你跑了。”

陪在她身边的人,就算不是罗喉,大概也是和罗喉武功相近的人,这家伙天运高的离谱,各种遇上超级高手,诸如擎海潮靖沧浪罗喉海蟾尊忌霞殇鹤舟魔流剑冷别赋等等等等……她是幸运之神附身吗,走到哪里都是高手开道。

“我靠,那我不是成了半个废人,如果做什么都要有人陪同,那我不是和宅在家里没什么区别?难道我泡温泉也要带个人?”

渡流云不亏是渡流云,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没有办法一个人泡澡……

“噗——”

上官邛一口茶水喷了个天女散花:“你的脑子给老子正常点,不要想的太跳跃!”

半是无奈半是恼火地将药丹装到瓷瓶里,塞给渡流云,他磨磨发痒的后槽牙,忍住想把这家伙一口咬死的冲动:“你老老实实在疏楼西风待两个月,让我炼够了差不多够的药,然后把药方留给你,你再四处乱走。”

真是,说来说去还是要闭关两个月,算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老老实实跟在龙宿身边提升武功,好好地挖掘一下自身潜能,看看能不能再上几个台阶好了。作为未来的救世主(自封的),她一定要更大程度地提升自己,总不能有负救世主(自封)的名号啊~

【第四十八章:乱·叁章】

早就知道疏楼西风关不住她,对于渡流云收拾包袱四处乱走的行为疏楼龙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仗着有上官邛给她准备的应急药丹,以及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发作,思考到依她的性子能在走跳江湖这么多年后还在同一个地方呆两个月已经是奇迹,倒不如放她自由。何况正如同上官邛所说,渡流云的天运好的令人发指,总能遇上比她武功高上很多的前辈,最关键的是,还特么都是好人。这根本就是天公疼爱傻孩子吧。

管他什么天公疼爱呢,反正她在疏楼西风呆不住就是啦,想想看,也有几年没去见老朋友了,虽说这个世界动辄就能活个几百年上千年统统都是老妖怪,可她毕竟还是个风华正茂少年,还无法体会到成百上千年的那种感受,当然会觉得几年不见是很长的时间。

嗯,很好,就从……银苑盛雪开始。

既然渡流云决定离开疏楼西风,上官邛也就不再多留,而是把东西打包,选择和渡流云一同出发。

分别的三叉路口,微微皱了皱眉,上官邛终究还是把这一路上忍着没有问出口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说,你突然想要去拜访老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喔,突然这么沉重是要怎样,你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刷啦一下合上了折扇,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头,渡流云玩味地看着上官邛,这个庸医的脑洞有时候比她还要大,想想也是够可以,他想暗示什么?

“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总之,保重,吾回药庐了。”

高深莫测地一笑,上官邛伸手拍拍渡流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

“哈,多谢关心,好友免惊了。”

渡流云反过来拍了拍上官邛的肩,两人……就此分别。

也许,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呵,现在想这些太早,这种奇怪的预感,还是去他的吧,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苦与悲。

所以,当这个满世界乱窜的人,熟门熟路地摸上好久不见的银苑盛雪时,她便毫不意外地发现,擎海潮正在一边和白尘子品茶一边鄙视喝酒的千钟少。嗯,大舅哥的生活过的果然是相当惬意啊,是说你不外出去偶遇大舅妈真的好吗?大师兄她都遇上了,大舅哥怎么还没外出浪荡去和大舅妈邂逅兼谈情说爱未满顺便学习一下盛雪听箫声的真义?

嗯,以上均是脑补,这些话她绝对不可能当面和擎海潮说出来,不然让面皮儿薄的大舅哥脸往哪儿放,万一再一下子把未来应该出现的大舅妈一翅膀扇没了怎么办,那她这个超大号的扑了蛾子不是罪过大了。

“看到我怎么一副看到鬼的样子,这几年不见,你们该不会忘了本少君了吧。”

‘咣当’好大一声,渡流云把作为手信的瓶瓶罐罐全都倒了出来,尤其是散发着酒香的坛子,立刻让千钟少的眼珠子亮了起来。

感觉自己的眼角嘴角在抽搐,拳头在发痒,擎海潮瞪着这个许久不见从天而降不走大门直接用跳的突然出现的小神经病,可疑地舒活了一下手掌筋骨,放下手中茶杯,指尖一点寒芒,凝气成剑,奔向渡流云。

“海潮兄,数年不见,你这般热情,着实让我受宠若惊感动万分承受不起啊。”

渡流云不避不闪,迎着白尘子和千钟少一脸肉疼的表情,抬手掀翻桌子,挡下擎海潮这一击,反正桌子不是她的,才不会心疼呢。

而后她踏步侧身,背后焱阙带起一溜儿炽热火光,重霄而起,应着龙吟之声跃入掌中:“海潮兄,请了。天风·不落尘!”

哟哟哟,真的动手了啊,这几年不见,见面就打,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白尘子千钟少同时后退,同时千钟少还不忘了将地上这一堆美酒特产收好,真是的,这两人说打就打,难道不看地面情况的吗,打坏了怎么办,暴殄天物(主要是美酒),那会遭天谴被雷劈的。

“呵,浪逐·千秋风!”

擎海潮手腕一扬,号雨鲸脉现于掌中,面对渡流云这毫不留手的剑势丝毫不敢怠慢,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练的,这些年在武林道上也听过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几年不见,她怎么进境的如此诡异快速,这还是那个会怕鬼的小丫头吗?

就着这叮叮当当金铁交戈的声音和两柄神兵相接时电光火石飞闪,白尘子和千钟少一个品茶一个喝酒,完全将他俩当成了一场大戏来欣赏,有酒,有茶,有戏看,这人生~不要太惬意嘛~

然而,这两人还没等一壶茶一壶酒下肚,交手的两人仿佛有默契一样,同时调转剑风,冲着看猴戏的两人兜头而来。

“好胆子,竟敢看我们的戏。”

“就是,本少君的好戏是那么容易看的吗?接招!”

渡流云嘿嘿一笑,手腕轻甩,剑影如同扇面一般轰然炸开:“一荡山河·满江红!”

“我靠!来真的!”

千钟少一声怪叫,酒坛子也不要了,人奇快无比地从亭子里蹿了出去,开玩笑,不跑等着被戳成刺猬吗?

“哎呀,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白尘子自然也坐不住他的石头凳,紧跟着千钟少身后闪出亭子,于是,他们两个人是跑了,这石头亭子……却在渡流云故意招待下,碎了个粉身碎骨稀里哗啦。

“流云啊,你真是……”吾不过是试一下你的武功,你就拆了我的亭子,这见面大礼,当真让人消受不起啊。

擎海潮收起号雨鲸脉,终于还是没忍住,照着渡流云脑袋瓜子来了一记暴栗子:“你拆的亭子,你负责给吾重新盖一个。”

“哎呦,海潮兄你敲我很开心吗,盖亭子算什么,来来,只要你再吃我一记万代山河,让我把你这银苑盛雪拆了重新盖都行。”

渡流云哼笑着一把揪住擎海潮的衣领,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气氛一时凝重,然而半晌过后,两人同时放声大笑,擎海潮扒拉开渡流云的爪子,顺手拎起她的后衣领往正厅走:“既然今日有朋自远方而来,吾自当诚心待客。”

“喂——海潮兄,你诚信待我我自然是感激涕零,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被拖着走的感觉很不好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放人啦~救命啊~~可惜……没人理她。白尘子和千钟少表示,看她被拖着,很爽啊~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这一晃数年过去,景色依旧人依旧,变了的,大概只是时光在江湖中留下的事迹。

听着渡流云眉飞色舞地讲着她这些年的境遇,擎海潮一半是佩服,一半是感慨。果然,渡流云这种人,是最适合在江湖中生活的,尤其是,不论遇上什么,她这个人,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不管时光怎么流逝,属于她的赤子之心犹在。

说得好像他自己七老八老一样。听着擎海潮发表感慨,渡流云表示对此嗤之以鼻,就算他年长个几百岁又怎样,这可是一个寿算无尽的世界,如果不保持本心,是要如何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啊,难道要愁眉苦脸地才叫享受生活,那叫想不通的榆木脑袋啦。

“所以,你此番前来银苑盛雪,该不会只是来看老友吧。”擎海潮总觉得事情不单纯,并不是说渡流云来银苑盛雪的动机不单纯,而是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挠挠头,渡流云莫名其妙地反问:“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你们没有良心,我可是有很多良心,我们有六七八九十来年不见了吧,难道我就不能抽个风来看你们?我觉得,我再不来就要忘了你们长什么样了,那样的话怎么对得起我们的交情啊。”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的,却也的确是她的心声。前后两世为人,她这一世生活的时间,已经早就超过了前世,对于前世,她虽然不会忘记,可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模糊,这种感觉很不好。不过没办法,前世那是回不去的地方,所以,今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她都不想忘记。既然如此,当然要随时走动一下,让这些人,这些景,时时刻刻映在自己脑中。

就是哪里奇怪。擎海潮莫名地升起一抹名为担忧的感觉,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自然也无法对渡流云说出口。罢了,就当做他是杞人忧天想太多好了。正如她所言,老友重逢,当欢喜才是,哪儿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会发生。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渡流云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

【第四十九章:乱·肆章】

在银苑盛雪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很是嗨皮,虽然冷了点,但一旦习惯了这里的温度,就会觉得,每天都能看到雪,视觉享受极其赞。何况习武之人到了她这个境地,气温什么的,不算什么。嗯,看到雪,就想到冰,想到冰,就想到二舅,那么,要不要离开大舅这之后上二舅那转转呢?倾波族她还从来没去参观过,天河之下是个啥样子,真是让人好奇。反正靖沧浪和她说过,只要她想来,随时可以去找他。

“你这个放空的可以的脑袋,又在憋着什么坏?”

擎海潮斜着眼,瞅着笑得满脸发坏的渡流云,他深深地觉得,如果这家伙再在银苑盛雪住下去,恐怕这里就要变成逗比集中营,目前为止好像只有他还能保证不受影响,白尘子和千钟少都有往二货的趋势发展。

“哎呀,没啦没啦没啦,像我这么正直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憋着什么坏呢,就是在思考下一位老友去看谁嘛,是说海潮兄,我在这住的也够久了,总不能成天在你这里蹭吃蹭喝,再说了,每次看到下雪,就会想起来和凌主并肩作战打小火龙的日子,我决定,下一站去看看那位和你长得有九分像的凌主阿叔啊哈哈哈哈哈。”每次脑袋里浮现出来靖沧浪和擎海潮这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她就觉得像在看双胞胎。

对于这一点擎海潮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毕竟他是亲眼见到了他与靖沧浪到底有多像,就算天底下有三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这种说法是真实的吧,但一旦这种事情出现在自己眼前就会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神奇之处。

“自从当年与凌主一别,再未与凌主见过,你要去倾波族,记得替吾向凌主问好。”知道渡流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性子,擎海潮也不拦她。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得在习惯了银苑盛雪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闹腾的家伙之前赶紧恢复清净的日子。

“放心吧,交给我,我一定会连你的份儿一起参观。”

渡流云潇洒地挥挥手,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

还真是决定了就立刻动身,不过这里也没有拖拖拉拉儿女情长的毛病,在座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屁股离开椅子送人的,端得是……干净利落。

奇怪,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小神经病的背影,有点虚幻?

擎海潮看着渡流云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这种感觉不会没来由升起,希望他是过于敏感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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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海潮是怎样想的,渡流云才不会费心思猜测,就算她猜到了,也只会毫不介意地一晒,表示不要杞人忧天。有时间担心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如加紧脚步奔天河,早一天到倾波族,早一天感受一下异族风情啊~也不知道到了天河,是靖沧浪出来与她见面,还是把她带到倾波族隐居的地方去,这从陆地到海中,天知道能不能适应。

越是往天河走,越是想要裹紧身上的小被几,渡流云忍不住纳闷靖沧浪所属的倾波族到底是一堆什么鱼,住在这么冷的水地,是要天天当冰棍儿保鲜吗。

按照她拿到的路观图,来到靖沧浪交代过的入口,设在此地的幻术机关,自然非是一般人可破,渡流云虽然能破,但作为一个快被冻(懒)死的人来说,她会主动劳心劳力才怪。

“咳咳,诶嘿,咳咳咳!这次行了。”

抖落出来一个铜皮大喇叭,渡流云把它放在嘴边,试了试音,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运足了一口气,渡流云中气十足地冲着波澜壮阔的天河嗷嗷嚎叫:“凌主喔——倾波凌主喔——沧浪叔喔——流云来看你了——就算你不出来,也关掉机关或者派个人出来接我一下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几万年不见——晚辈来看你喽——”

天河水被她这一吼,激荡起千层波浪,一时间倒也澎湃无边,带起一道七彩流虹,景色异常美丽。

就在她吼完没多久,一名鱼类特征多于人类特征的倾波族人,手里抱着一大团布卷,从天河中一跃而出,落在渡流云面前:“儒门少君,凌主有请。”

他将手上布卷交给渡流云,渡流云打开观看,这才发现,这团布卷是一件能把人从头遮到尾的斗篷,这名倾波族人对她解释,这斗篷是特制的,普通人类用来入水的必备装备。嗯,想想也是,寻常人入水当然和倾波族人不一样,得有些防护的措施,她入乡随俗就是。

“对了,儒门少君这个称呼有些见外,你喊我渡流云就好。”

“流云姑娘,你若是准备好了,便由在下带你前往。”

见她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亮闪闪的眼珠子瞪着自己,这名倾波族人拉住她的胳膊,向水中纵身一跃,带着人潜入下方。

喔——好漂亮。

被带着往天河底下,这一路上,渡流云见识到了这斗篷的用途,将水完全隔绝在身体之外,凝成一团空气,使她不受天河水影响,能够自由呼吸,再加上是有人带着她向下潜,并不需要她自己动作,这就给了她欣赏美景的时间。

真的是仿佛如同海底世界,啊不,河底世界……也不对,冰川世界?总之,就是能眼看着身边随时随地游着很多从未见过的鱼类。

我靠,她眼花了?这是啥玩意?她身边这位好歹还有人类的模样,那一整条鱼长着胳膊腿儿的是啥鬼,苦境的生物都这么神奇的吗?这趟天河底下没白来啊,人家是美人鱼,这里是鱼头人腿儿……倾波族果然只有凌主修成正常的帅比人类模样了吗。

脑袋里天马行空地跑着,渡流云相信,如果被她身边这位带着她前往倾波族驻地的小哥儿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直接给她踹天河里去洗洗脑子啊哈哈哈哈。

嗯,确切说,如果被对方看到她这张在斗篷之下蒙着的脸已经抽笑到扭曲的样子,干脆直接给她踹出去好了。

“流云姑娘,我们到了。”

眼前一道白雾迷蒙,耳边传来哗啦水声,再看清时,她的脚下已经踩到了坚实的地面。摘掉斗篷的帽子,渡流云眨眨眼,瞅着周遭巨大的水晶建筑有些目瞪口呆。她这是……脚踏实地了?

【第五十章:乱·其伍】

作为已经先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先天级别高人,靖沧浪一眼便看穿了渡流云身上发生的异状,很简单,依照她的性子,不太可能会四处走动寻访老友,除非有什么不对劲的预感。作为前辈,更作为对这个看着还蛮顺眼的小忘年交的关心,靖沧浪压下心底地疑惑,作为向导,带着她在倾波族的驻地四处走跳。

“哎呀,沧浪叔,你作为凌主,一定有很多事务要忙,给我一个通行令牌就好我自己随便走动,不用特别管我啦。”

总觉得靖沧浪陪着她四处游览,很不务正业的样子。如果因为这个而耽误了倾波族的正事儿,那她罪过岂不是要大了。

“无妨,倾波族本就已经隐世,并无太多事务处理,何况,吾有事相询。”

渡流云一愣,靖沧浪会有事情问她?嗯……莫非是厉族?对了,也不知道海蟾尊大师兄有没有和靖沧浪搭上线,这对抗厉族三人组如果集结,恐怕厉族都用不着出来浪荡,直接就要被按死啊。

“嘛,那就请沧浪叔这个地主安排了,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身为客人兼晚辈的我,当然要老老实实听沧浪叔的话咯。”

“呵,随吾来吧。”

靖沧浪带着渡流云来到她的书房,命人送上一壶茶,随即屏退了一应侍从,只留下他和渡流云。

两人方才落座,靖沧浪手一扬,一颗散发着盈盈蓝光,晶莹剔透的珠子飞到渡流云手中:“这是辟水珠,你毕竟非倾波族人,在天河之下,时间短暂尚可,若长,会有不适之处。”

“多谢沧浪叔。”渡流云一挑眉,这天河之底虽将水陆两份,但混杂在空间中的湿气,比起正常的陆地要高上许多,身为寻常人,就算她修为再高,也无法超越种族之间的优势。

先前渡流云留给忌霞殇和海蟾尊的信息,是说让他二人来找靖沧浪商讨神秘敌人(厉族)的事情,因为这几个人大约会有共同语言,海蟾尊不能轻举妄动,便依照渡流云的提议,在玉清界培养了一名自己的心腹,伪装成自己的身份。自己则隐入幕后,随时注意变故,顺便找上了忌霞殇,虽然还没有亲自来到倾波族与靖沧浪一会,但这三人之间已经通过书信,互有消息交换。

“流云,吾实在看不透你,结合所有线索,是你,提醒了吾等,这些事情的关键之处。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从何而知。”

她年纪尚小,与他们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比起来,年岁更是及不上千百分之一,但她知晓的事情,却是比起他们,不知多了多少。在有心查探之下,不难推测出来,她所经历过的这些事情,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动着她前行。而她所选择的解决方式,又都是将伤害减少到最低的,抑或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哎呀,沧浪叔,你这话问的,让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啊。”

渡流云挠挠头,对靖沧浪的疑问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一旦察觉到蛛丝马迹,自然能够联系前后推断出来这一连串的结果。

“哦?看来,吾是问对人了。”靖沧浪眼角一动:“吾相信你,吾想问,也不过是想要确认内心所想,若是你有所不便,就当吾什么都没有问过。”

“哈,其实我此番来探望沧浪叔,也是想证实心中所想,既然正好沧浪叔问到,那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她去看望擎海潮,是单纯的探望而已,如果她不知道白尘子的身份,大概可能会借擎海潮的地方来证实猜测,但白尘子是火宅佛狱凯旋侯副体这件事她早就一清二楚,当然不可能在危险分子身边暴露自己,会选择来找靖沧浪,便正是因为倾波族与世隔绝,以及靖沧浪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既然如此,便暂待一两日,吾先前收到传信,海蟾尊差不多快要到了。”

“哈?禄主居然也要来?”渡流云一愣,他们终于要见面了吗。不过是说这是两位大佬一起来询问她,如果再加个忌霞殇,难道要三堂会审吗哈哈哈哈。

“是啊,你与禄主久别重逢,吾与禄主神交已久,借着此番机会,同谋一饮也不错。”靖沧浪站起身来,在渡流云肩上拍了两下,示意她不需要紧张,何况他们确实只是想询问一些相关事项罢了,方便未来可以更加精准地对付未知的敌人。如果是关系到她的安危,他们一定会相护到底。

“哎呀,我并不是怕遇到危险啦,而是……嗯,没事,等禄主来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光棍的一摊手,渡流云从怀中取出一支上官邛给她,装有预防她散功药丹的瓷瓶,交给靖沧浪:“我估计到时候大概可能会用得到,我的小命就交给沧浪叔了,到时候只要别吓到你们就好。”

她选择回答靖沧浪和海蟾尊的疑问,也就是做下了决定,她倒要证实一下,自己突然散功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和她泄露天机有关。这也是为何她最终选择在靖沧浪这里证实的原因,起码这里小命有保障啊。

除了用沙漏来计算之外,根本就分不清楚天河之下的黑夜白天要如何判断,按照地面上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半夜三更,毕竟所有人都睡了,而渡流云却在房间内翻来覆去睡不着。

玩命什么的……她不是没干过,也不是害怕,她就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尤其是曾经在梦境中出现过的,高居宝座之上看不清楚面容的人。那究竟是人,还是神?

苦境之中这么多先天修行者,她曾经询问过剑子仙迹,可知有人登入仙道之中,被告知的,是大约有,但是是谁并不知道。毕竟如果登入仙道,便是和人世两分,无法知晓其内部。

算算时间,大约这个时候六铢衣还只是普通的修真人吧,她也没地方去找,在她印象中所记得的近神修者,只有那位功体被一削再削明明很害羞很热血却因为身份的原因必须维持矜持高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御天荒神六铢衣。

至于老弃……说这位大魔神有意义吗,人家只是用附身体就能把苦境摧毁的乱七八糟,这可是真正的神……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对上了?梦境之中,她以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拜见天帝,宝座上的人,是天帝,那么她是谁?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人间,一念无间。吾在人间留下一道气,一个近神之人,而你,既然与吾有相似的想法,吾,便给你一个……落入人世的机会。

留下一道气,什么气,磐隐神宫中的神念?神皇之气?一个近神之人,是谁,未来的六铢衣?

落入人世,难道,她……本非尘世中人,两段人生,两番际遇,是体验,也是考验?

如果她这番天马行空的猜测是真的,如果她在海蟾尊到倾波族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她……又该如何自处?

哎呀,真是……麻烦啊。

【第五十一章:证实】

地面之上,适逢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映照在天河之上,遍洒银白,微风间或吹过些微云丝,飘飘渺渺,如同仙境。

就在月色正明之时,一道人影,恍如谪仙,御剑而来。正是玉清界三壶领导者,方丈卷雨楼之主,宗岩禄主海蟾尊。

“师良师,法正法,昂首乾坤三光定;论异论,辩雄辩,无愧天地一苍生。”

清朗的诗号自半空中响起,随着这尚未消散的尾音,天河之内蹿出一条身影:“禄主啊,许久不见,就不要念诗号了,赶紧随我来去见沧浪叔吧。”

说是这样说着,但渡流云手上却是未见待客之道,剑走锐利锋芒,身形快似流光闪电,眨眼间已是数十剑攻出。

“还是如此调皮,流云啊,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让吾受宠若惊。”

海蟾尊不避不闪,方圆百卉出手:“清微八阵剑·坎月薄烟水。”

“好说了,久不相见,作为晚辈兼好友,我当然有必要检视一下曾经受过重创的你恢复的如何。”

剑风相交,渡流云并不与他硬碰硬,毕竟从根基上而言,她差了海蟾尊甚远,硬磕没有好处,她身形倏然闪动,人未见做势,已出现在海蟾尊身后:“天风·不落尘!”

“哈,许久未见,你剑法确实精进的让吾刮目相看。”

掐住瞬息万变中的破绽一点,海蟾尊手一扬,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渡流云剑身:“作为客人,吾岂能让凌主久等,流云啊,你玩也玩够了,可以替吾带路了不?”

“当然,禄主请。”

渡流云收回剑,冲海蟾尊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者更是没令她失望地从手中甩出一个酒葫芦:“吾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未带手信,这是玉清界特产,你若喜欢,下次吾再给你多带些。”

接过酒葫芦,借着辟水珠的功效,渡流云抓着海蟾尊的胳膊一猛子扎进水里,颇有些感慨地道:“想不到禄主你经历过生死一线后,性格变化如此巨大,怎么,被我传染了?业染上了见人就送酒的好习惯啊。”

海蟾尊并不介意提起那段黑暗的经历,唯有体验过从生到死,再由死到生之后,才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是啊,怎样,你感到自豪吗?”

“是啊,太自豪了,能把堂堂玉清界的宗岩禄主同化的和我半斤八两,当然要自豪。放眼天下,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

这一老一少……啊不对,一大一小的后天/先天逗比二人组就这么一边胡说八道着一边向倾波族的驻地前行,而靖沧浪,已经等候多时了。

哎呀,这个世界还真是向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了,海蟾尊被她救下后,性子变成了这样,看来未来玉清界将会有一个巨大的支柱坐镇,这样一来,很多本会发生的悲剧将成功地被预防,这样才好嘛,就是要团团圆圆地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现在想想,就算她心中所猜想的事情被证实了又能怎样,她就是要把很多的悲剧提前扼杀在摇篮里才会被命运这个不靠谱的东西拉进了这个世界吧,

没什么形象地铺了一块雪白的毛毯躺在庭院的长椅上,渡流云枕着一个松软的靠枕,翘着二郎腿,扇着羽毛扇,一副慵懒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石椅上品茶兼聊天的靖沧浪和海蟾尊,听着他俩互诉仰慕之情,神交已久终于得见云云,她这样子,靖沧浪与海蟾尊也不以为意,从她代替靖沧浪外出迎接海蟾尊,到出手试剑,再到现在的闲散模样,处处透着不正常,仿佛是在掩藏着什么不安一样,说是在聊天,但靖沧浪与海蟾尊的目光却是不定时地在渡流云身上扫过。

说不紧张才真是在骗鬼,在明知道自己大概会散功的前提下,选择一会剧透……啊不对,是讲出预言,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变数,她除非是石头神经才会一点都不紧张。她爱玩命不假,可在玩命的同时,心底也会有些微的恐惧,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从来不会在先天前辈面前失礼的渡流云,终究还是绷不住那根名为紧张的弦,用看似无礼,故作镇定的方式,表现出她不紧张的情绪。

“两位,客套的时间不短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切入到正题?”

照着这两位的架势,怕不是能聊到后半场去喔,先天人都这么话唠的吗,说了快一个时辰,愣是一句正事儿没讲过。渡流云从半躺变成正坐,正是因为她觉察到这两人怕是知晓了她的害怕,这才不着边际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才更加想要快速切入主题,仔细想想,拖久了,并没有什么好处啊。早说正事儿早解决,她万一真散功了,赶紧昏去了事儿,这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拖时间,指不定她不敢这么做了呢。

看来……是准备好了。

靖沧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吾以为,该是你先向吾二人提问,这才一直等着你开口啊。”

“喔,那我应该感谢沧浪叔的体贴咯。虽然今天麒麟老兄没来,但你们三位先天高人超级高人有共同语言的前辈先天既然书信相通过了那么久,有没有找到些共同话题,比如,禄主老兄伤了你的人,和伤了麒麟老兄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波,害了沧浪叔挚友的人,背后所属的势力,和这件事又有没有些微的关系呢?”

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两人中间的石椅上坐下,渡流云左右看看,语气虽然带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凝重,也正是这份凝重,让海蟾尊与靖沧浪相视一眼,各自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味。

“你……清楚这些事情?”

“大概……知道不少。”

渡流云并不是有多爱假装的人,害怕就是害怕,但玩命也从不落后,她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唇角微扬:“不过,我接下来说的话,和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大概会让你们吃惊非常。”

嗯?她的手……在抖?

海蟾尊疑惑地看着她:“此话何意?有吾和凌主在此,此地又是倾波族,你是在怕什么?”

“我怕……我会吓到你们啊。”在海蟾尊与靖沧浪谈话的时候,她已经不着痕迹地预先藏了一颗上官邛给她的药丹,只是没有咬破蜡封而已。

“我们怎么会被吓到,只是,若你有难言之隐,还是不要说了。”

她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靖沧浪眉头一皱,虽然不明白她惧意何来,但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轻易会怕的人,能让她有这样的反应,究竟原因是什么。

“不,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还是觉得玩命比较过瘾。”没等靖沧浪和海蟾尊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渡流云立刻开口:“厉族,八厉,天阎魔城,圣魔之战,止战之印,这些,你们知道多少,天之厉,天之佛,魔皇,魔子,忏罪之墙,这些,你们又知道多少。禄主可知,当初对你下毒手的人,正是厉族八厉之一,泽之厉贪秽。而对忌霞殇下手的人,是雷之厉,克灾孽主,鳌天。如果我没记错,大概果子大师……啊不对,是龠胜明峦之主,蕴果谛魂大师,大概现在已经被山之厉魑岳取代身份了吧。毕竟他不是在庄严净土封身闭关了么。”

她每说起一个名字,便使得靖沧浪和海蟾尊心中一惊,这些事她知晓的太过精准,而她年不过弱冠,又是从哪里了解的这般清晰?

“流云,你……是从什么地方查到这些的?”这未免太详细了些。

“如果我说,是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的呢?哎呀,不过这么说的我会觉得自己在吹牛。”

按着两人的手掌力度有些加重,她想要证实的事,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一丝殷红顺着唇角涌出,鲜血染红衣襟,滴落地面。

这状况……不对。

靖沧浪和海蟾尊同时回头,就看到渡流云面色苍白,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然而她却是如同松了一口气一样:“果然,我就知道,不出……意料。”

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果然不能乱做,祸从口出啊……

【第一章:风波再起引波澜】

有些事情,是要试过了才知晓真假,而有些事情,是在知晓真假之前,就已经预知到了后果。这样一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不是亡命徒,而是……玩命之徒。

渡流云正是玩命徒中的佼佼者。

靠着上官邛的药,她强撑着和海蟾尊靖沧浪解释了一下她会散功的理由,以及她选择这样做的理由,在得知她只是为了证实一下这件事后,换来两人极其的无语。难道她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不玩掉自己的小命不算完?嗯,就算她没玩掉整条命,半条是有的吧。

“真是搞不懂这孩子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龙首的教育……是出了什么偏差?”好像她除了这一身闪亮亮的审美,和做事任意率性,哪里都不想像是儒门天下出来的吧。是说儒门不应该都是行事稳重,深思熟虑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专门以冒险玩命为乐,关键是,只玩自己的命。

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渡流云,海蟾尊苦笑摇头。虽说这点从他和她熟识开始就已经知晓了,然而亲眼见到,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令人最讶异的,是她竟然会知晓这么多事,天机,哈,为了泄露天机救别人而不顾自己,这样做,她为的又是什么。”

靖沧浪能体会渡流云先前的心情,无怪她会犹豫,会怕,他从不认为这种害怕有什么不对,毕竟,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以她的年纪,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令人刮目相看这么简单了。

“吾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海蟾尊轻声一叹,自从渡流云不惜代价救回他开始,他就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倾力相救。而从她种种事件来看,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匪夷所思,不计个人得失。就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是为了武林而生。

虽说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中原正道,也从来不自称正道,做事更是洒脱待人任性而为,但每一件,却又稳稳地站在了正道两字之上。

“有一些人,是承接天命而生,可吾却不想看见她因天命而遇到危险。”靖沧浪试过渡流云的脉向,探得她体内真气虽然微弱,但已有回转之势,叹道:“纵然有天命,也不该是如此少年之人承担。”

观天机,晓天机,这本该是参悟天机之人所为,而她……太年轻。

“哈,凌主,以吾看来,等到她醒了,大概只会对她料中前后因果对吾二人表示自豪。担忧二字,大概从未在她人生中出现过。”

对于这点,海蟾尊相当了解。如果她真的担忧害怕,就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抛掉恐惧,决定如此作为。

说得有道理。

靖沧浪对疏楼龙宿养育渡流云的方式甚感兴趣,难道儒门天下的教导,在她身上发生了异变不成:“吾倒是希望她赶紧醒来,若是因此而出事,要吾如何向龙首交代。先前她透露出的信息已是足够多,若是这样我们还查不出任何信息,岂不是枉为前辈。”

不管怎样,等她醒来,就算她自己主动要说出更多的讯息,他们也不会同意。没道理让一个本来不该被牵扯下水的人,来面临并非她能承受的危机。

罢了,眼下……先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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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东方,万里晴空。

在这喧闹的集市上,入眼所见,是好一副热闹的场面

赌坊之内,一群衣衫款款金银满身财大气粗暴发户一样簪金带玉恨不得把全身家当都穿身上的大佬或是五六人一桌,或是七八人一桌,各自围在那里呼么喝六,赌的昏天暗地。

这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无非是风月之场和赌坊,而赌坊,更是较之前者更为热闹。听他们的嗓门,赌的那么起劲,这种动辄一掷万金的豪气,大概也只有这里才能看到。

“开啦!开啦,要翻本的快下呀!下呀!”

“买定离手,各位,快下注啦!”

“我靠,又输了。”

“这次真的是要连裤子都要输没了。”

“哎呀,又是这位公子赢了,公子真是好手运。”

“是啦,公子好厉害,奴家真是万分佩服呢。”

两名穿着打扮皆是娇媚非常的女子,一左一右靠在这名赢家怀中,身边更是环绕着三名挤不进来的莺莺燕燕,这倚红偎翠的待遇,实在羡煞周遭同来一赌的客人。

然而没有办法,年少多金人英俊,总是要比这些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要受欢迎。

“只是运气而已。”

语速适中,声音清越悦耳,极其优雅,仿佛令人陶醉在柔和,优雅的旋律之中,只愿长醉不醒,也不想失了这份享受。

他手腕轻扬,手中羽扇缓缓而摇,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锦缎一般的白发,只是以简单的马尾高扎,头戴束发银冠,只有几许珠玉点缀,一袭白衣,不染微尘,夺天地造化之无双姿容风采,羡煞旁人。

这名青年看也不看,伸手将面前堆积的金银随意分成五堆,一指这五名女子,羽扇轻点桌面:“好了,这些你们拿去分一分吧,吾,玩够了。”

“啊?”这五名女子,连同周遭围观的赌客,全都忍不住发出惊呼,有这么多钱,这五个人哪里还用再在这赌场做下去,金盆洗手包袱收收回家安度余年就可以了。

“放心,有吾在,没有人能拦着你们将这些钱带走。”

伸手在一名女子的面颊上轻轻一勾,白发青年俊颜带笑,语带警告,眼底尽是杀机,看得出来,无论是赌坊,还是这些输了钱的人,都不太想让这五名女子将台面上这几千两黄金轻易带走。

推开怀中女子,白发青年长身而起,左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按:“吾走了,愿诸位玩的尽兴。”

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这几名女子眼中带有不舍,下一秒,她们的注意力却被一声惊呼转移。

“这,这是……”

“好可怕的内力……”

这脆弱的桌案上,一枚金元宝,稳稳地嵌在其中,元宝没有半点损伤,桌案也丝毫未损,如此手法,着实令这些寻常百姓心惊。自然,这里也没有任何人敢阻拦这五名女子将已经属于她们的金银带走。

走出赌坊,抬头看看这万里无云的晴朗艳阳天,再左右环顾这看似热闹非常,却实际暗藏波涛汹涌的三街六市,白发青年手中羽扇半掩容颜,一声轻笑,似有万千情感蕴藏其中:“哈,想不到,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我,回来的慢了。然而无妨,既然我回来了,我,就还是我。儒门少君,渡流云。”

【第二章:风波起·二】

这一场,大梦千年,醒来后,变了的是时间,是环境,不变的,是依稀熟悉的容颜。

话说当年,意气风发,多少风骚往事,尽在笑谈细数中。

江湖岁月,或许易催人老,但是却也留下多少飞扬跋嚣的少年。

而如今,看着这经历过风霜,不知轮转过多少岁月才终究形成的安宁小镇,足下踏过的,是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变得坚实的地面,渡流云心下却是极为清楚,苦境,终究不再是她生活过的那个安静的地方,而她,也终于将要面对本已快要淡忘的未来。

江湖中的波涛暗涌,很快便要波及到这些无辜的百姓,破坏着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和平。一切,都是乱的开始。

是人,是魔,非人,非魔,这个世界,在她无法抗拒命运的时候,终于还是开启了新的篇章。

展开手中的路观图,渡流云唇角微扬,就从拜访此地开始,当做她重新踏入江湖的第一步好了。

这是一处夺天地造化之美的所在,此地的美,在于那些高耸入云的奇峰,笔直削落的绝领,处处皆为造物之神,呕心泣血,引以为傲的天然绝作。

此地的美,诱得人想在此山结芦长居,寻求羽化成仙之道。此地的美,是出尘的,是飘逸的,是空灵的,是不属于世俗的美,就在这巍峨的高山之上,一处石岩陡峭,绝壁削立,奇松挺拔。云雾环绕,宛若仙居的高峰之上,一匹经天的银龙,晶莹亮丽自天际陡然飞坠而下,将墨绿的奇峰,生生凿出一道旷古的遗痕。

万丈的飞瀑,高不见顶,洪然的水势。发出隆隆的巨吼。

就好像一条被镇压的猛龙,既嚣张且狂放不服的张牙舞爪,气势凌人的向天地宣告它的不屈和无穷止境的威力。

若问,飞瀑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光看瀑布底下,那潭被激起涛天巨浪的湖水,是那般汹涌骇然,便可窥知一二。

此等气势澎湃足以撼山震岳的巨瀑,能够让那些胆子不大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根本别提想靠近它,一观详细。

偏偏,就有这么一座传统式的,红墙绿瓦,屋橙飞翘的庄院,在这道飞瀑之下,跨流而筑。

三面高得离谱的砖红围墙,,恍有若万马奔腾,气概磅礴的瀑布围在自家后院之中,而这座庄园的正门牌匾之上,龙飞凤舞地题有四个大字,寂山静庐。这四个字,空灵挺拔,飘逸洒脱,显示出此地主人一派不凡。

飞瀑狂,狂中有静,飞瀑狂,狂中带着一丝常人所无法感受到的寂寞,或是高处不胜寒,或是不愿踏入红尘俗世,只想保有这一隅之地的安然。

就在这潭水烟蒙蒙,巨浪排空的瀑底大湖中,一名身材挺拔修长,面容俊逸的青年,赤着上半身,在这日头正盛的时分,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洗涤。

“主人,有人求见,说是你的故人,这是拜帖。”

一名侍从出现在岸边,双手捧着一个镶金嵌玉珠光宝气四射的匣子,拜帖正是放在匣子之中。

“咦?”

金子陵一声轻咦,身形微动,人已出现在岸上,手掌轻扬,放在岸边的衣服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飞到他身上,须臾间便已穿戴整齐。

故人来访,他不记得他有这么谦恭有礼的故人,上门拜访还递拜帖。接过漆匣打开,躺在匣子里的,是一张同样闪瞎钛合金双眼的烫金拜帖,他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一张真·烫金拜帖款的书信,人家都是金粉,这张帖子是用真金碾成粉末,配上特殊的透明液体,用毛笔蘸着写上的。他啥时候有这种挥金如土的故人了。

习惯地首先瞥向落款处的署名,金子陵目光一闪,唇角微扬:“哈,原来是你。这……还真是故人啊。”

这封土豪金的信上写道:“子陵兄久见,自当年沙城相见,相谈甚欢,得蒙赠剑,一别经年,未曾料想吾等于分手后竟长相思念,只觉得子陵兄之音容宛在,令人不忍骤忘。”

“呸呸呸。”金子陵哭笑不得吐槽:“我靠,这算什麽,祭文?”

接着往下看。

“时光匆匆,岁月如流,光阴似箭,年华如梭,转瞬已是匆匆那年不再归,深深想来,子陵兄与吾当年共饮美酒之刻犹记在心,不敢或忘,却不知吾在子陵兄心中是否尚留有一席之地,是以吾怀欣喜之情,翩然前来。”

“然,途中路过一小镇,偶见有人做庆生拜访之举,适才想起,不曾为子陵兄准备礼物,故特地研磨黄金千两,写成这封一字千金的拜帖,以显示吾对前来拜访子陵兄的诚意。”

“又恐汝觉吾此行突兀,便交由贵处侍从,此限时专送最高机密一封,告之吾之行踪,盼子陵兄胸襟大度,先行替吾安置食宿。”

“而吾在子陵兄观帖之时,已在贵处门口等候多时,烦请子陵兄在阅罢此信之后,前来迎接,万望莫要让吾久等,以致吾等眼成穿,骨化石,恨不相逢未在时!”

落款,儒门少君,渡流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连串的笑声从金子陵口中逸出,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败给这位许久不见的老友了,这一别经年,音信全无,当年那一场天都浩劫之后,消息传入他耳中,他曾经找人谈听过,甚至托人上儒门天下打听过,岂料儒门天下就像是被人下了封口令一般,对渡流云的下落决口不提,只是隐隐传来不好的消息,却不想,这沧海桑田,千年一瞬,时光不曾忘记了故人,今日终究还是被他等到了好消息。而且,是大好的消息。从这封乱七八糟的拜信来看,渡流云,还是那个渡流云。

“知书,将人请进正厅,送上一壶好茶后,你到山下走一趟,定一桌宴席,让他们送到这里来,另外吩咐听墨,将吾埋在后院梅花树下那两坛老酒挖出来,吾要宴请贵客。”

金子陵淡然一笑,向侍从安排道。自己则立刻回转房内,稍作收拾。他这衣衫虽是穿戴整齐,但一头长发尚未打理,面见老友,总不能披头散发,有失尊重啊~

“是,属下这就去办。”

知书向金子陵微微一礼,转身向外,迎接渡流云。

“有劳这位兄弟。”

素雅的花厅内,渡流云并未坐下,而是在对知书微微颌首道谢后,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此地的布置,此地一如当年独步精舍,丝毫不像铸剑师所住的所在,精致,素雅,处处透露着书墨之香。

道了一声不敢,请贵客自便,知书送上茶水,转身匆匆离去,安排听墨去挖酒,他赶快下山定酒席。看得出来,主人很看中眼前这位白衣翩然的贵公子。

“一别数年,想不到流云你……你……”

正好衣冠,金子陵本是满面笑容,却在乍见渡流云容颜虽依旧却是三千青丝换暮雪后怔在当场,后半句风采依旧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子陵兄你被我依旧翩然的风度,依旧潇洒的容貌,依然俊秀挺拔的身形所震惊了么,羡慕嫉妒于我千年不换的美丽姿容,看到我,让满面仿佛染上风霜的你自惭形秽了……”

“闭嘴!”金子陵满脸的惊愕立刻化为哭笑不得的苦笑:“是我错了,我不该指望你有什么改变,你这张嘴,是越发的不饶人了。”

“哦!”渡流云嘿笑道:“我说嘛,你还是沉浸在吾无比拟的魅力之下不能自拔,所以……”

“够了,坐下,喝茶,聊天!正经的聊天!”金子陵头疼地一指桌子,他的好风度在遇上脑筋秀逗的人时永远都别想保持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渡流云,发现对方除了青丝换白发,其他的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功力更加深厚的不像话了?开什么玩笑,当年他就打不过她,难道现在她的实力已经突飞猛进到能把他按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了?

和金子陵同时落座,渡流云嘿笑道:“怎么,难道我变化很大吗?大到能让你这个已经晋升为老妖怪的先天高人竟然能有一时间的失神。”

伸手提起茶壶,金子陵给两人面前茶杯倒上茶,对渡流云这轻描淡写式的说法嗤之以鼻:“挺聪明的脑子,净问些没有营养的话,自从当年你从我这拿走了我人生中铸造的第一把剑后,从此仿佛石沉大海一样失了消息,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觉得,我能不吃惊吗?而且,你这……”

“哈,你不觉得这一头白发更能衬托出来我超凡脱俗的美,仙风道骨的帅么。”渡流云斜着眼摇着扇子瞅着他,现在哪个先天高人不是白发翩然,她不过是跟了个风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跟你说话真是能气到脑子抽筋。

金子陵气结地道:“和你认真我就是个笨蛋,好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就闲聊,喝酒,叙旧。”

哈,要的就是这个。所以,这才是她为什么选择再入江湖的第一时间前来找金子陵啊。这个善解人意的老妖,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敏感时节,她,罩着。

【第三章:动素还真,你问过我了没】

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极大的变故,是不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如同金子陵眼前所见的渡流云,她在寂山静庐逗留了三天,这三天之中,虽然整体上看来,她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来,尽管她依然玩世不恭,却染上了几分无法卸去的沉重。

这间寂山静庐名为涤心室的房间内,给供奉在桌案上的金铸尘灵位上了三炷香,浇了三杯酒在地面,渡流云转向金子陵,淡声道:“想不到,当年一别,如今与金大叔天人两隔,真是世事无常。”

“哈,家父寿终而寝,这一辈子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我关闭了独步精舍,回到中原,也算是提家父了却落叶归根的愿望,人嘛,总是有这么一天。”

金子陵倒是看的很开,终究都要走过这么一遭,没什么好在意。

“是啊,不过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也是事实,如今江湖动荡各种纷争引人不安,子陵兄,只怕你这寂山静庐,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安静了。”

拍了拍金子陵的肩,渡流云意有所指地道。金子陵狐疑地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你给我下了什么套吧。”

扯扯嘴角,渡流云对天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用给你下套这么恶劣的方式,想要拉你下水,根本不需要这么费脑筋,直接扯下来就是了。”

嗯,有道理,嗯?不对!

金子陵瞪着她:“你是嫌我智商不够看吗?”

“哪有,子陵兄风度翩翩武功高强智计无双,怎么会对自己产生智商不够的错觉。”

嬉皮笑脸地躲开金子陵想要敲她脑袋的举动,渡流云嘿嘿一笑:“反正,既然我敢和你保证你这寂山静庐安静不了,就绝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过着偏安一隅的安逸生活,有我在,你就别想隐世避世了啊哈哈哈哈哈啊。”没事儿不会给他找点儿事干吗?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而已嘛。

交给他一个锦囊,神叨叨地跟他说,等她走了以后拆开看,渡流云才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她不过是提前通知一下而已啦,免得他到时候目瞪口呆吓傻了没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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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末路,绝地。背骨,反叛,暗害。追兵,围剿,惨境。

这一路上,放眼所见,尽是天策真龙派出来围杀素还真的大军。

引灵山,祸源之地,在引灵山爆发的所有战争中,燃烧了整个武林,除了一败涂地,再无其他可以形容,中原派门被灭不计其数,残败如斯,神秘剑客被擒,莫召奴身受重伤,泪痕死于非命,非凡公子自爆猜心园中,如今嵌未尽碎,图腾不全,再无开启引灵山之法。一页书只有被封引灵山中一途……

而引灵山门口,亦是被下了剧毒,就在素还真心神交瘁,神智混乱,以掌风毫无章序地攻击山门时,顺着染血的手掌,入侵全身。

与此同时,天策真龙已带着大军将他团团围住。这方圆十里之内,尽是伏兵。

“哈,哈哈哈哈啊——”

末路之中,素还真一身怒喝,全身经脉爆碎,毒血尽射周围,凡沾染上的,无一生还。须臾之间,白莲染血,意识涣然。

“这样的气魄和胆识,吾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对手,既是将死终途,就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天策真龙终究还是有些惜英雄,面对倒在地上的素还真,决定收兵离开。然而他手下策士却是深知素还真对自家龙主危害,进言必须斩下首级,以绝后患。

“这……”天策真龙接过刀,略显犹豫,如果他这一刀落下,未免得个乘人之危的骂名,然而想到天下,却又觉得,斩草除根并无不可。

然而,就在他这犹豫的一瞬之间,两道人影同时抢入,一条恍如轻烟,捞起素还真躯体,一纵即逝,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素还真身体凭空消失,另一人却是以一柄羽扇架住他这一刀,无论他怎样用力,也压不下去。

“嗯?你是何人?”

天策真龙目色微惊,看向来人。

“我是何人,这话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架梁子没事儿找热闹的人。”

渡流云面罩精铁面具,将脸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来她模样,而后手腕轻颤,羽扇倏然变化,寒芒一闪,焱阕化现在天策真龙眼前,剑风锐利,扑面而来。

“嗯?”

天策真龙一惊,舍去手中长刀,踏步转身,堪堪避过这贴面一剑,后背冷汗登时渗透。这人武功……好强。

“今日吾尚有要事处理,没那么多功夫陪你们在这浪费时间,听着,好好对待神秘剑客,养好了,等着吾来接人,到时候若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屠光你们。”

渡流云眼光一寒,一股透天杀机,硬生生镇住了周遭想要围上来的天策真龙手下。

天策真龙按下心底震惊,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敢与吾作对。”莫非,这两个人,与昨日步双极和刀鞭女煞神回报,一掌逼退他们,救走泪痕的是同一波人。

“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要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是谁,你管不着,你只需要记住,从今以后,想要动素还真,先问过我允许了没!”

渡流云隐去了儒门少君的称呼,在她醒来后,她查过历史,关于她的一切,被隐藏的很干净,除非当年的当事人出现,否则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既然如此,她便不需要将儒门天下牵扯进来。儒门少君这个名头,暂时不能使用,给龙宿找麻烦的事儿还是少做。名号这种东西,随便想想有的是,回头想个好听又呛声的就行了。

言罢,她身形一动,继出手捞人的忆秋年之后,成为第二个在天策真龙眼前凭空消失的人。

武林中,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这么可怕的人物?难道,是他情报收集的不够,消息差了?

“哈,有趣,有趣,这武林之中想不到藏龙卧虎,尚有这么多趣味之人。收兵!”

天策真龙一挥手,命令手下带兵撤离引灵山。如果简简单单就能一统中原,那反而失去了统治的趣味。挑战越多,越让人感到兴趣啊。

别秋小筑。

早已被除去一身血衣,清理干净身躯,意识尽失的素还真,安静地躺在床上,上官邛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支别致的玉烟袋,一边抽着水烟,一边诅咒着没事儿给他找活干的渡流云。这小神经病当年还只是给他临时搬家搬到疏楼西风,如今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儿居然是拆了他的老窝,把他全部家当都运到别秋小筑,这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抢劫绑票土匪行为,她干的不要太熟练。而且他都还没答应要淌浑水,就被塞了个重病号来,这要干什么,看他太闲了给他找事儿干也不能这么霸王硬上弓啊!天知道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今他打不过她也就算了,想给她下点药报复下老鼠怨都做不到,身上还穿了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丝甲,当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铜皮铁骨没处下嘴的刺猬一只。

就说她弄回来的这个家伙,如今武林很呛很呛的素还真,她真当他是万能的不成,他当年能缝回海蟾尊的人皮,是因为没有伤及经脉,经脉中更没有中了这乱七八糟的毒,如今素还真经脉俱断也就算了,这断的还很有创造性,自己以玉石俱焚的方式自爆,爆的碎成渣渣,引灵山门口被下的更是二十一中混毒,每种毒各自解法不同,素还真能坚持到现在不死,完全是因为忆秋年的脚程足够快,急救措施得当,在捞起素还真的同时立刻塞了一颗能保心脉的药丸下去,否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一个必死的人。

“慵医先生,泪痕方才醒过一次,已经脱离性命危险,现在已经睡下,请问家父的伤……”

门轻轻被推开,一名身着淡蓝衣衫,眉宇间有八分与素还真相像的青年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正是素还真的儿子,素续缘。

对,隔壁房间还躺着一个人,就是那天晚上被他从天策真龙手下抢回来,断了一臂的泪痕,当时人已经快挂了,但因为是他这个神医亲自出手,自然能保他暂时不断气,成功带回来。救他简单,毕竟他只是内外伤外加断臂,随便扎几针用点药再睡个三五天就能起来乱溜达。当时为了争分夺秒抢救命先机,他甚至没来得及扔一把毒烟给天策真龙的人留点纪念,毕竟武学并非他所擅长,能抢人都是靠素续缘在后面放火制造混乱。

“放心,他死不了,倒是我,有可能被那个糟心的小疯子气死。”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这只乖孩子就这么让人看得顺眼,看的舒心,那个没事儿作祸的小疯子,当真欠锤欠收拾。

上官邛显然没把渡流云躺的那些年算进去,是说躺下了就是躺下了,睡过去的时间不能算在年纪之中,时间过去是不假,但空白的没有任何记忆的一个大觉,绝对不能当作成长来对待。所以,渡流云,依然是个没事儿抽风的小破孩子。

“先生说笑了,若非三位前辈出手相救,只怕家父已经亡命与引灵山上,此情此恩,素续缘没齿难忘。”

“停,你喊我前辈我没有意见,你喊忆秋年前辈我也没有意见,但是你喊流云叫前辈,我意见大了,就那个四处乱窜没事儿瞎惹祸成天和人对着刚的小疯子,哪里像个前辈!”

提到她就一肚子火,狠狠地端起茶壶,对着茶壶嘴一通狂喝,这可是他特地交代素续缘泡来清热去火的凉茶,专治被渡流云气炸了的肺……

素续缘轻笑:“哈,晚辈倒是觉得,前辈对流云公子爱护有加……”

“噗——”

上官邛一口茶水顺着鼻孔喷了出去,满脸见了鬼的样子瞅着素续缘,惊恐地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小子眼睛是不是坏了,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对渡流云爱护有加,明明是犹如洪水猛兽一样恨不得躲的远远的!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撂挑子跑走不干了好么!

“阿欠!”“阿欠!”

距离别秋小筑很远很远的所在,正与忆秋年商量什么事情的渡流云,毫无预兆打了两个透天大喷嚏,接过忆秋年递来的纸捂住鼻子,渡流云一脸的懵逼:“这是哪个家伙在骂我?”

“呵呵,大概……是那位被你把家拆了的神医吧。”

忆秋年捻着胡子,呵呵笑道。嗯,当初拆家的时候有他一份,他还拆的格外愉快啊~

【第四章:四处奔波很劳碌】

以上官邛的医术而言,救活素还真,让他不死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修补好他全身的经脉,驱除这二十一种毒。至少,很长时间内,素还真只能失去意识暂时当一个植物人了。

反正这个庸医哪儿也去不了,家都被渡流云拆了,只能一门心思蹲在这个别秋小筑,嗯。换个宽心的角度来想,就当作是搬家换个新环境,是说要是单纯看风景而言,这地方确实不错。住的也比他那个不知道住了多少年的药庐强上太多。儒门天下出身,真的是钱多烧的让人欣羡啊。

何况,素续缘也是个学医术的好苗子,无论是资质还是为人处世态度,都是个乖宝宝。看在这个天分上,他决定点拨一二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看素还真这些年来的遭遇,嗯,身边跟着个御用大夫挺好。

上官邛在别秋小筑给自己找宽心,一边治疗素还真一边教导素续缘,渡流云却是四处溜达,反正天策真龙根本没看见她的脸,想要四处通缉围剿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至于被贴在公开亭的忆秋年画像……渡流云哈哈大笑三声,贴着去呗,反正忆秋年这个时候也不在武林道上晃荡,天策真龙能找到他就怪了。

真特么的是劳碌命。

坐在茶馆里,拿着先前花钱派人去查的信息,渡流云恨恨地一口喝干杯中茶水,手指敲着桌子,这是看她睡的时间太长,一醒来就是这乱七八糟的多事之秋。是说,从她醒来开始,以后想再过太平日子,除非自己不往里面凑,否则,全是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苦境没被炸平当真是个奇迹。

算了,本来这就是她的目的,何况,要是没有这些事儿撑着,恐怕她未必能坚持的住。有些事情,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在她没有找到罗喉之前,她绝不能倒下。同样的,如果她找到了罗喉,更不会倒。她寻遍了中原武林,也没有找到葬尸壁,由此可见,葬尸壁大约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封印在了莫名的空间,她找上了月族,月族并没有罗喉的首级,她找上了天下封刀,自当年老天下封刀被疏楼龙宿一怒之下屠灭,只留下刀无极后已经重组,刀无极并非是最初的刀无极,而他并没有罗喉的下落,这一点,他不会骗人,而一切,与她所知道的,已经有了偏差。

你,究竟在哪里。这个答案,大概只有当年死于龙宿剑下的刀无后和沧海平才知道,然而……遗憾终究造成。

罢了,她慢慢寻找便是。总有……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从她醒来后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只能把这个世界当做她从不知晓的全新世界来对待了。也许大概上的方向她还能判断出来,可细微的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说不好哪里错了,乱了,便造成颠覆性的改变。

挠了挠头,算算时间差不多,她决定,提前上去埋伏。她想通了,救人这种事,凭爱好就行了,比如救素还真,虽然她有无数种办法可以避免素还真自爆经脉,但她却不想过多插手,只要保证人不死就行,反正就算她不救,也会有人救,她不过是抢了别人的先机而已,想想看,以看客的身份来看待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儿,时不时稍微劳动一下筋骨,好像更快乐。

扣好面具,省得被人发现留下图像,倒不是怕惹麻烦,而是她不想被人当成台面上的活跃分子,要搞事情,尤其是搞别人的事情,还是留一手的好。一方面搞风搞雨,一方面不需要提防有人会来算计她,两全其美之下,何乐而不为呢。

龙颈坡的地貌风景不错啊,除了龙颈坡最高点外,两旁林木茂盛,处处散发着草木的清香,等到了最高点,一反常态,除了嶙峋古怪的山石,就是遍地的碎石碎屑。

尤其是再配上在这只有三尺宽的小径上,你来我往斗生死战的悦兰芳和东陵少主,简直不要更配的上死地二字。

而东陵少主本身因行至末路,全身真气亦是降到最低,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处于强弩之末。

“秋水隔断万里泓!”

悦兰芳剑气如虹,势走八方,带着破空声响,似大蓬散落的流星雨般,直泄东陵少主前胸,咽喉,头顶各处要害。

“可惜,可惜。剑是好剑,人,更是好贱啊,罢了,被贱人用的剑,毁了也罢,不可惜。”

就在这万点寒芒汇聚一处,终将至东陵少主咽喉处时,渡流云倏然出手,精铁面具反射着森寒的月光,益发诡谲。

她单手接住摇摇欲坠地东陵少主,右手两根手指轻轻夹住悦兰芳手中长剑,内元骤提,微微用力,一声脆响,剑身从中绷断。

“杀了你,武林会少很多乐趣,留你一命,再见。”

手腕一甩,半截剑身自悦兰芳面皮擦过,渡流云抱起东陵少主,转瞬间鸿飞渺渺,这个时候弄死悦兰芳,后面她还看个鬼的好戏,把人救下来,给莫召奴多留一个好友就可以了,剩下的,她不插手。

这神秘人……好可怕的武功。

悦兰芳惊恐地盯着渡流云离开的方向,他该庆幸对方只是为了救人而来,并无杀人之意吗?否则,以对方的武功,将自己毙命于掌下,似是毫不费力。武林中何时多出这样一个高人,为何毫无痕迹。他要查,又该从何查起?

同样的疑问,被救的东陵少主也有。对方杀不杀悦兰芳,一来和他无关,二来他也自知无权过问,自己这条命,是对方救下的,他疑问的,是为什么这个蒙面的高人会知晓自己在此与悦兰芳一战生死,更疑问,为何对方能破解了自己已经算好的,今日必死的局面。难道,他的延命术……起到了预料之外的作用?

“庸医!起来治人!”

从半空中蹿过大门,渡流云一脚踢开上官邛在别秋小筑的卧房,吓得上官邛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还好老子睡觉习惯穿睡衣……不然岂不是让她看光了!

“小祖宗,你行行好,这是什么时候?要睡觉了诶!你能不能别这么爆炸性地左一个人右一个人地带回来让我治,我是救火队的吗??”

上官邛就差涕泪横流地跪在渡流云面前求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了,然而渡流云才不管他这拙劣的演技,抓着人就往另一间院子里走:“行了吧身为神医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你该做的,要不你把从我这吃掉的草药都吐出来我就放过你另请高明!”

“真是怕了你了,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这次你又带回来了个谁?”

“放心吧今天的不严重,好歹扎两针替他恢复内力就行了,最好把人留在这,反正他也有退隐江湖的心思,留在这里帮你占星看相端茶倒水的也不错。”

一边胡说八道着一边把人往屋里带,渡流云推开安置东陵少主的门,就见对方一脸蒙圈地抬起头看着她,本能地忘了该如何反应。

这个一招制住悦兰芳,绷断对方宝剑的人,摘下面具,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人,这武功……是怎么练的?着实让他佩服兼汗颜。

“我说小祖宗,你又上哪儿去啊!”

上官邛见渡流云把他按在床边转身要走,急忙一把揪住她甩飞的马尾:“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疼疼疼,放手放手放手,老子明天还有要事待办,今晚要好好睡上一觉,那个东陵少主是吧,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是别秋小筑的人了,等你伤好了,跟着这个治你的庸医就行,江湖危险不适合你,安稳地在这里过你的退隐生活,本条是命令不是建议所以不接受反驳,如有异议,先打过我再说。好了再见免送。”

一连串地说完,顺手捏住上官邛的爪子迫使他松开拽住自己头毛,渡流云干净利落无比地转身离开直奔自家温暖卧室。真是……太没义气了啊,把我吵起来,你却跑掉休息了!

上官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也只是例行的吐槽罢了,他转身对东陵少主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指尖出现几枚亮闪闪的针:“小子,如果不想被多扎几下,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本神医我现在心情很不爽,不小心扎错了地方,别怪我没提前说明。”

靠,真可怕。东陵少主忍不住下意识地捂住了感到苍老的心脏,很想大喊一声,救命,有变态!

【第五章:故友一别相见欢】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在乖巧的素续缘敲门声中,渡流云揉揉眼睛,一脸茫然地醒来。

全程处在智商不在线的状态下梳洗穿戴完毕,打开房门,正正对上端着托盘等在外面素续缘的脸:“续缘,是你啊……”

“流云公子,你……”被她让进屋中,素续缘放下手中摆着早餐的托盘,有些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啊?我有什么事?”渡流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如果他没看错,方才渡流云在看到他时,神情是从疑惑,到欣喜,再到遗憾,进而……落寞,虽然这些感情都是一闪而逝,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不,没什么。”素续缘有些羞涩地转过头去,虽说渡流云让他们喊她流云公子就好,但她从不避讳告诉别人她是一名女子,于是偶尔就会让人感到尴尬。比如眼前的素续缘,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是因为看懂了渡流云眼底一瞬而逝的情感,而感到莫名的心痛。依照对方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现在脑袋里冒出来的是这样的想法,参考上官邛的待遇,估计会一个毛栗子敲过来吧……

看着素续缘微红的脸,渡流云满头的莫名其妙,素老奸的儿子果然是单纯呆萌,一想到他那段曾经黑化的中二期,她实在想知道这段期间素续缘究竟经历过什么,才导致了他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中二病傻孩子变成了乖宝宝。不过逗一个萌萌的正太实在不是她下的了手干的出来的事儿,见对方面带尴尬,她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泪痕和东陵少主的伤怎么样了?”

没问素还真,是因为现在问了也没意义,上官邛已经说了,想要唤醒素还真,至少等他解了那二十一种毒,在这之前,素还真昏迷不醒绝对要比醒了强。那混毒得一个一个解,如今解药还差十八种,不着急,他仔细地找,素还真慢慢地睡。

“泪痕今天早上醒了一次,上官先生看他服了药,给他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施针让他继续卧床休息,东陵少主已经醒了,只是人有些不精神,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出门。”

乖乖回答了渡流云的问题,素续缘有些担忧地道:“不告诉四叔关于父亲,还有泪痕和东陵少主未死的消息真的好吗?我听说,武林上已经传出泪痕的死讯了,天策真龙也让人四处散播父亲被他杀死在引灵山的信息,现在武林一片大乱,这样的打击,我怕四叔扛不住。”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就这么贸然告诉莫召奴,反而会引来天策真龙的注意。到时候这里万一失去安静,我们又得换个地方。”虽说整个别秋小筑之外有术法隐藏,寻常人根本看不见这里的原貌,只能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但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尤其是精钻术法的人发现,引来麻烦就不太美妙了。

拍拍素续缘,渡流云在乖孩子瞠目结舌的瞪视下,风卷残云一样扫光面前的早餐,举着托盘走出门,前后……没超过三分钟。

这个时候你赶个什么劲儿啊……真不怕噎死。

素续缘佩服地瞅着她的背影,有些明白为什么上官邛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起来渡流云戴着面具几乎强迫地抓着他前来别秋小筑的时候,还以为遇到了想要绑架他来威胁父亲的恶人,却没想到,到了这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经脉俱断,几乎没有呼吸,生死不知的父亲,虽说那个时候,父亲身上的血衣已经被处理干净,人也安稳地睡在那里,但他的心依然沉到了谷底,然后,端着伤药进来的上官邛,在发现渡流云把自己带到此地后,想都不想一把扯下她那个阴森森的面具,三句交谈的话,立刻让他一颗心放了下来。

第一句是上官邛的。

“小神经病,你戴着个鬼面具想吓唬谁?”

第二句话还是上官邛的。

“床上这个死不了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劳动我这个神医伤筋动骨的诊疗费。”

第三句是渡流云的。

“老子还没找你要拆房的辛苦费,你以为这座别秋小筑是白给你住的吗?”

很好,这是两个逗比,两个正正经经一身正气的逗比,鉴定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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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筑情巢莫召奴是回不去的,琉璃仙境他也不能去,这两个地方都是被天策真龙的士兵重重包围,想要去找莫召奴,不如去把神秘剑客风随行救出来再说。嗯,说来她好像应该提前去知会一声老友,探听一下对方的口风,到底会不会参与进来,毕竟已经偏离了走向的发展趋势,是她现在不敢预测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事件。

认识忆秋年,当然是因为她在搜集过这段时间的信息,得知是紫星眉收集七星不成反被天策真龙夺舍的阶段,刻意找上步云崖,以论剑为名,和忆秋年结交,顺便引对方自动说出来认识风之痕,再提及自己曾与魔流剑论交,自然而然就搭上了线。再加上忆秋年本就有意出手救素还真,两相结交之下,无论脾气喜好还是三观,各种一拍即合。

在她认识忆秋年之后,还没有去见过风之痕,严格来说,是从当年西漠一别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魔流剑。这么说虽然很怪异,但并不冲突,毕竟风之痕是魔流剑升级版,人虽然还是那个人,就当做是性格有些不同好了。

“流云啊,我是真想不到,你竟然与风之痕相识,而且,还是那么久远之前,算起来,你的年纪竟然要比我大上这么多。”

坐在凉亭里,忆秋年捋着胡子,这都过去好多天了,他依然始终无法消化掉这个信息。

“我就说,我睡过去的那段日子不能算,对你们来说大约是很多年,但对我来说,眼一闭一睁,和睡了一天没有区别啊。再说了,我被爹亲和几位世叔镇在天玄冰之中,哪里都没有变化,破冰而出之后,除了这个一夜变白的头发,你觉得我和你站在一起,谁更像个武林老前辈?”

白了忆秋年一眼,渡流云毫不客气地吐槽对方那张看上去仙风道骨实则不加修饰的老脸,留这么长胡子,喝茶喝酒喝汤真的不会倒一嘴吗?好想手欠地一剑给他削掉。

警觉地捂着胡子,忆秋年机敏地看穿了她的目的:“免,休想,不要对我的胡子打什么坏主意,算我说不过去,反正你要我喊你一声前辈我也喊不出口,现在挺好。”

“快歇着吧你,前辈前辈,死在前面的那一辈,不管是别人喊我还是我喊别人,都省掉这个称呼,最好也别有人这么喊你,这两个字可是仿佛有魔力一样,就是个大魔咒。”

尤其是素还真的前辈大魔咒。这简直是绝了,有如神助一般的效果。

“哎,是我们来的太早了,还是那位野火魔流剑迟到了,他不来,我们不好先饮啊,感觉有些对不住老朋友。算了算了,酒等着他,我们先喝茶。”

敲了敲桌子,渡流云拎起面前茶壶,给忆秋年满上一杯香气四溢地雪山凝露,这种壕气的作风看的忆秋年眼角直抽抽,你是又跑去儒门天下挖库存了吗?你家龙首爹的小心肝还好吗?整库整库往外扛珍存,你是要把儿子偷爹不算贼这句话坐实吗?虽然你是个闺女,但这闺女未免也太‘贴心’了些。

“昂首千丘远,啸傲风间;堪寻敌手共……”

“迟到了,别念了,罚酒!”

风之痕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地,一个看似熟悉,存在记忆深处的别致小酒壶已经快似闪电地扑面而来,随之响起的,是更为耳熟的声音。

“嗯?”

下意识地接住酒壶,一身白衣翩然,风之痕飘逸落地,眉宇间染上一抹微讶,看看酒壶,再看看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的人,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忆秋年满脸看好戏地样子一言不发,眼神倒是示意风之痕小心,不明白忆秋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做法,而下一秒,一道更为熟悉的剑风骤然扑面而来。

“一荡山河·满江红!”

“我去,你这是什么节奏!”

渡流云的清啸和忆秋年的惊呼同时响起,前者是非常愉快地背对风之痕开大,后者是压根没想到这么上来就爆大招,原来……她和自己切磋的时候留有余地了吗?

这个招数,这个做法……

“是你。”

脑中的记忆与眼前人忽然重叠,风之痕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手中剑已应声而出:“风过·留痕!”

于是——两条白影相交穿梭,纵横轻绕,他们碰撞,他们迸溅、他们互相切割,彼此削斩。

于是——半空中响起宛若正月花炮般的劈啪爆响,响声一声追着一响,直要震聋人的耳膜。

接触是瞬间快迅而轻灵,只有须臾的光影,却彷佛经历了永恒。

就在这些光影响声俱消冥寂的同时,两条人影自交击的半空中分飞而出,伫立不动。

“哈,痛快,当真怀念。”渡流云收起长剑,扬唇一笑。

“你,退步了。”风之痕淡淡地道,如果这些年来,她的进境只有这些,那他只能失望。

“是啊,毕竟睡了快千年,能到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感谢爹亲每天像是泡酸菜一样用药泡着天玄冰里的我。”

渡流云毫不在意地一摊手,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反正这是个事实,让风之痕失望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她这些年一直都是清醒的,那指不定到什么样呢。

胸口微微作痛,面色一暗,渡流云抓住胸前衣襟的手一紧,复而恢复正常,再转过身来,已和当年别无两样:“不提这些,今天你是来晚了,罚酒是免不了的,快喝。”

睡了千年?风之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依照这么久的时间而言,她半点音信全无,确实反常,但对于长年悟剑的他来说,俗事本就不是他在意的,若非她今日再度现身,言语间又不经意地透露出些微消息,他也不会想到。

“哎呀,坐啦坐啦,都是小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安稳地叙旧。”

按着风之痕在桌边坐下,渡流云信手一挥,一地酒坛:“今天不喝光了,谁都别想走。”

【第六章:吾以三掌换人质】

渡流云一身酒气面色微红靠在树上睡的正沉,而忆秋年和风之痕则选择性地忘记她睡着前撒酒疯似的拽着两人又哭又笑地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而这也算是间接回答了风之痕的疑问,为什么渡流云的剑术并没有成长到应有的地步。

“还是个孩子。不过以她的天资,就算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重新开始,也并不慢。”不得不承认,放眼当今武林,除了那些闭门不出一心隐世的老妖怪们,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忆秋年顺手扔过去一件披风,不偏不倚地盖在她身上,心痛地用一柄小刀削了削被喝多了的渡流云揪掉了好几缕的胡子,他留这么长时间,专注保养这么多年容易吗,被小时候的洛子商霍霍的够呛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感受到了当年的回忆,皮蛋熊孩子惹不起啊。

“你似乎应该喊你口中的这个孩子一声前辈。”

风之痕面无表情地吐槽道,然而忆秋年根本当他是在说废话:“算了吧,我要是真这么喊她,估计剩下的胡子也不保。再说了,她说的没错,睡着的时间不能算,一睡近千年,莫名其妙地成了前辈谁会愿意。”

酒也喝了,闲话也扯过了,该提正事儿了。忆秋年的意思是漫长的凤形山剑痕比试既然以他的剑痕率先贯穿试剑石获胜,那他有资格指定第二场比赛地点。干脆引灵山好了,都说引灵山石门坚不可催,除非有图腾开启,否则天下万物难破,这可是个大挑战。

风之痕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忆秋年存的心思,他很清楚。然而这和他们试剑有什么关系吗?既然没有关系,不过是延续下一场试剑比试罢了,何乐不为。

“既然说定了,那等她醒了我们就离开,哎,放这么个醉鬼留在这,真是怕来个豺狼虎豹的给她叼了去。”

虽说大约没有什么生物敢跑来叼走渡流云,可出于人道主义,他也干不出来把人留在这自己走路的事儿。

“哦对了,你那两个宝贝徒弟是不是应该提前交代一声,如果遇上流云,最好绕开走,别对上,否则……我怕他们俩在她手上吃亏。”

白衣剑少大概还好,黑衣剑少那个性子……指不定三局话不对付被她下狠手揍一顿什么的。看她现在做的事儿,对上魔剑道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无妨,就当做是对他们的磨练。”风之痕并不以为意,反正他们是肯定打不过渡流云,如果真遇上,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好的。年轻人嘛,当然要各种经受磨练才能得到最好的成长。

“当你的徒弟是真心酸。”忆秋年忍不住摇摇头,为黑白双少掬一把同情泪。

渡流云这一醉醒来,已经是时至午后,见她清醒,忆秋年与风之痕也不再多做耽搁,先行离开。

这两个没义气的。

揉着蹦着疼的脑袋,渡流云瞅着这两人飙轻功留在原地的残影,真恨不得发射个导弹过去给他俩打下来,就不能让她去围观个吗。

啊好啊,算了,反正他们两个出手没有任何问题,她缓缓精神,直接上天策真龙那去劫牢算了。正好可以试试五星天策真龙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月明星稀天晴时,万里无云好夜景。

现在的琉璃仙境已经被天策真龙占据,地气也破坏的乱七八糟,自然无法一观原有景象,要说可惜,就是可惜在五星天策真龙就是个破坏狂,不知道山河风光多美好吗,这一下子得恢复好久才能复原,当真暴殄天物让人愤怒。

当然,低调两个字渡流云并不知道怎么写,如果她会写,也不会选在这么个好天气,穿着一身白出现。脸上的面具遮着和没遮差不多,相反,戴着面具显得她更加嚣张。

尤其是,她的做法,简直是嚣张中的嚣张。

从戒指里抖落出来冰玉箫,渡流云站在一棵贼高的树上,运转内息,吹奏出整个琉璃仙境都能听到的曲声。

“什么人?”

“好大的胆子,敢在龙主的地盘撒野!”

“来人,快来人!”

就在下面的小兵越围越多的时,渡流云放下玉箫,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道:“天策真龙,给我出来!”

这一声,贯穿天地,震人肺腑,根基不够的,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涌,唇角渗出血迹,站立不稳,纷纷跌坐地面。

而闻声而动,根基较为深厚的,诸如步双极,遗世老,屈世途还能运功抵御一下,像凤栖梧啊,女煞神啊,就只能靠着同伴真气护着才能保证不受震荡。

然而最可怕的,是步双极等人感受到了来人并没有施全力,难怪敢如此嚣张地挑衅天策真龙,恐怕除了龙主,没有人能扛得住此人一合之击。原来,当日这人救素还真,当真是留了手么。

对了,这人是……素还真一方的,还是……中立?

如果真是素还真一方的,就不会只救走素还真,而没有对天策真龙下手,那么,今日此人前来的理由,是什么?

在场众人正狐疑地暗自猜测着,天策真龙已经出现在众人之前:“是你!”

说不吃惊是假的,这个仿佛没有半点重量,站在树梢顶端的人,是他生平罕见的高手,尤其是在他领略过对方功夫之后,这人此番前来,是要做什么?

“给你一个机会,三招,迫吾后退一步,吾立刻走人,做不到,交出神秘剑客。”

未曾见及动作,渡流云已出现在天策真龙对面:“你们想要权利,想要天下,吾不参与,吾只要人。”

隔着面具,她的声音多少有些变化,听上去格外冷淡,同时,带走一种浑然天成的孤高冷傲,听在天策真龙的耳中,虽然有些刺耳,但却是让人挑不出来理。

天策真龙虽然心有不满,但知晓对方既然敢如此夸口,就必然有其把握:“有趣,吾要修改条件。”

“哦?说。”渡流云冷声道,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条件,反正都是不可能达成。对于天策真龙的实力,她一眼便能看穿。

“你若胜吾,神秘剑客自然由你带走,吾若败你,神秘剑客吾依然放走,但,你留下。”一个神秘剑客换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值得。

“阁下自信令吾钦佩。这条件,吾允你。”

就喜欢和这种自负甚高的高手讲话,经常都是给他们自己挖坑自己跳,挖的还不亦乐乎。

对方越是沉稳,天策真龙越是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正确,这样的隐世高手,如果能拉到自己阵营来,就算对方不会轻易出手,也绝对不会外给自己找麻烦。

“既然如此,请了。”

一言落地,空气瞬间凝重寂静,再无半点多余声响。周遭众人更是屏住呼吸,没有人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地,明明没有半点声音,却像是给出了什么信号一样,渡流云与天策真龙同时出手。

一声巨响,激荡起万千尘埃,琉璃仙境仿佛遭遇巨大震动,带起地动山摇,一时间在场众人或是站立不稳,或是被四溢的真气震慑,耳鸣目眩,无法控制心底的惊骇。

短短时间内,看似两招,实则上虚实交接,漫天掌影连晃,一阵“砰砰乓乓!”肉掌相击之声不绝于耳,而尘埃落定,两人各自站在原地,如同未曾用动过。

“最后一招。”

渡流云身形巍然不动,气定神闲,仿佛方才那两招并非她发出一样,未尽全功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再恰当不过。

“哈,阁下好功夫。”天策真龙提气运功,双掌骤然变得犹如白玉,隐隐带有光华。

“五星·御龙行!”

“蚀·阳·掌!”

渡流云竟然使出罗喉掌法,她与罗喉功体虽然不同,但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终有其痕迹可循,是尔她这一击,竟已隐隐有当年罗喉所用威力。

这一次,两人不再试探,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双掌相抵,内力相拼。

天策真龙内力雄浑霸道,带着压迫天地的威势,而渡流云内力却如同浩瀚大海,绵绵不绝无穷无尽,这一拼之下,天策真龙内心所受震撼非同小可,如果消耗时间,只怕落败的人是谁,亦未可知。

“既已心生怯意,不如就此作罢,”

观察到天策真龙面色细微的变化,渡流云手掌一沉,一股无法抵御的庞大压力宛如瀑布倒冲动,向天策真龙施压而来。

被这股无穷尽的内息迫的足下站立不稳,而后天策真龙感到手上压力骤减,一时失力之下,登时向后倒退数步,全场一片死寂。

“收起无谓的心思,交出神秘剑客,否则,琉璃仙境上下,无人能挡吾一击。”

透过面具,渡流云冷淡地环视了一圈周遭,目光所过之处,无人敢与她对视。

“阁下只要神秘剑客?”

天策真龙毕竟一方霸主,他多少有些想不通,以这这名蒙面人的能为,竟然只为了救人而来?

“吾讲过,吾只做吾要做的事,神秘剑客吾带走,其余,与吾无关,现在,放人。”

渡流云觉得如果天策真龙再不放人,她大概没法再保持高冷的样子,要暴露本性了好么,装比不是她擅长啊。

“最后一个问题,神秘剑客与你是什么关系。”

总得有一个理由吧,总之一句话天策真龙就是不认为有人会毫无理由地就出手和一整个势力对上,除非这人是个想要用一己之力证明天下第一的狂人。

“吾徒,神秘剑客,风随行。”

渡流云顺口胡诌了一句,偏偏语气还那么认真。

这个理由倒是确实让人说不出什么,以此人显露出来的武功来看,说神秘剑客是他的徒弟,很有可能。

“呵,有趣,步双极,将神秘剑客带上来。”

天策真龙让步双极把神秘剑客从地牢中带了出来,交给渡流云。

渡流云扶着武功被禁的风随行,双手有些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她内心暗骂了一句,仗着被面具遮住脸,看不到她的面色,唇角微扬,强撑着冷声道:“既然龙主言出必行,吾便送你一份大礼,若四刀四剑有人前来与你谈判,让他们告诉莫召奴,来这个地方寻吾,吾保证,他们不会再找麻烦。然后……”

她顿了一下,语气很是平淡地道:“不要试图挑衅吾,吾不愿意淌你们的浑水,不代表吾不会动手杀人。”

而另一边,渡流云交给天策真龙一个密封的锦盒,单手架起风随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鸿飞杳杳。

“龙主……”

遗世老在渡流云离开后方才感到压力一失,这才能开口说话。

“无妨,吾很清楚这些隐世高人的性子,既然他保证不参与争斗,就一定不会出手,至于四刀四剑之事,遗世老,你派人将这个锦盒送给莫召奴,这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不插手。”

这种隐世高人向来注重承诺,四刀四剑既然由他接手,那再好不过。免得天策王朝自己费心费力解决。

远离了琉璃仙境,确定没有天策王朝不知死活的小兵跟踪,渡流云就近找了一处安静的所在,安置风随行坐好,几下解除了天策真龙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恢复了他大半武功,剩下的,就只是需要时间来调养,

“我知道你想去找莫召奴,但在那之前,我觉得,你该为我这个救命恩人做点什么。”

渡流云摘了面具,月夜衬着她的面色,有些微微苍白,气息更是显而易见地不稳。

知道风随行是个闷到底的闷葫芦,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说一个字,她并没有指望风随行能回答她,只要他听见了就行。

在风随行身边坐下,渡流云取出一张路观图,塞到他手中:“送我到这个地方,你会看到想见到的人。当然,你想自己去找莫召奴,或者把我送回去,这两种随你选择。”

这特么发病发的该说是时候呢还是不是时候,她应该庆幸没出现在和天策真龙拼招的时候,不然被天策真龙抓住机会,少不得要多不少麻烦。完全状态下和带病状态,当然还是完全状态来的稳妥,不过就算真当时没赶上好时候,天策真龙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就是了。大不了在琉璃仙境打个一挑一群的群殴战呗。

“……”

风随行一言不发记下路观将路线,将渡流云抱起来,按照路线送她返回别秋小筑,短短的时间,救人的位置互换,这也算是新鲜的体验了……

【第七章:崩坏的形象】

莫召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传闻中已经被杀的泪痕,更是没想到能见到昏迷不醒但已经脱离性命危险的素还真,和被天策真龙手下所说,被神秘人物救走的风随行,而与自己决裂的东陵少主,更是在悦兰芳的暗杀之下,被人救出,一并安置在别秋小筑。

回想到这一路上遇到的惊险,莫召奴中算明白为何会有重重关卡和埋伏,为的就是让他甩开有心在背后跟着的驯刀者。

在到了此地后,站在幻术布下的阵法外,还没等他寻找入口,一名脸色很不爽的青年男子已经从阵里走了出来,把他带进这作别秋小筑,这名男子不回答他任何问题,而是看似凶恶地把他原先随意处理了一下的伤口纱布撕开,重新上药,顺带扎了他几针,虽说对方面带不愉,但医治的手法确实神奇,随后就把他丢进了素还真沉睡的房间……

掩饰不住自己的吃惊,他看着坐在素还真床边看护,恢复的最为快速的风随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本来他想问东陵少主,但因为先前的误解,两人目前有些尴尬,谁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先与对方交谈。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素续缘轻轻敲了敲门,随后走了进来,乖巧有礼地道:“四叔,流云公子有请。”

素续缘轻轻敲了敲门,随后推开这扇虚掩的门,对莫召奴道。虽然知道渡流云是女子之身,但习惯了流云公子这种叫法,他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口了。

“啊,续缘,有劳了。”

莫召奴还在消化这一连串的震惊,被素续缘打断了思维,这才收回心神,示意他带路,不论出于哪一方面,他都有必要向这位流云公子道谢。

别秋小筑的会客厅内,莫召奴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被素续缘称为流云公子的人,年轻的有些过分,也苍白的令人心惊。

“贵客前来,流云本该亲自相迎,望南朱雀恕在下旧疾未愈,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渡流云斜斜靠在卧榻之上,虽然面色欠佳,但一双眼睛依然明亮清澈,顾盼之间自有神采飞扬,似是未受病症困扰。

“姑娘客气,莫召奴还未感谢姑娘仗义出手之情,请受我一拜。”

莫召奴才想行礼,渡流云已经自卧榻上起身,瞬间出现在他身前,拦住他要鞠躬的动作:“救人不过举手之劳,南朱雀不必多礼,此地隐世避祸,素还真在此静养,不会有任何危险。若是尊驾不弃嫌,可留在此地照料。”

短短几句话,渡流云气息略促,眼前所见,人影双重,地面微旋,她旧疾复发,尚未调养好,拦莫召奴这一下起的急切了些,以致再次牵动。

“四叔,流云公子,你们就不要互相客套了,不如坐下慢慢聊。”

素续缘扶住渡流云,看惯了一个人活蹦乱跳仿佛上了永动发条的样子,突然见到她倒下,这才想发现,她终究也是个普通人。

渡流云向莫召奴坐了个请的动作,顺便拉着素续缘一起坐下,不然这孩子能一路门神一样戳在两人身边:“续缘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再这么客套下去,非但正事谈不了多少,只怕还要浪费许多时间在无谓的举动上。”

“倒是吾拘束了,姑娘见谅。”莫召奴坐下,对渡流云轻笑道。既然眼见挚友无碍,他自心中巨石自然落下,再无半点负担,也正因为放下心来,他才正式打量这个能够三招逼退天策真龙,迫使对方放人的流云公子。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姑娘分明久病未愈,却由此能为,如今插手此事,看来是天下之福。

一点也没猜到眼前的莫召奴给她贴了个病弱的标签,这要是被她知道,指不定要哈哈哈扬天长笑三声,再讪讪地纠正对方印象。

“既然都不用再客气,你也不要再喊我姑娘,叫我渡流云即可,我也不喊你南朱雀,喊你莫召奴吧,这样听着爽快些。”

给莫召奴面前的空杯倒好茶水,渡流云觉得,她不能再装什么高人,太客套的对话模式不适合她,早晚得崩溃。

“呵,流云姑娘果然爽快。”莫召奴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这个称呼合二为一,渡流云也懒得再去纠正他,算了,一个谦恭有礼的贵公子,难道能指望他和自己一样不着调?

看了一眼已然放轻松的莫召奴,渡流云心下暗笑,要是在他听到自己后面的话,还能保持平静那就好了,虽说事实上未来的走向只能是那个发展,但如果能减少些麻烦,保存一下战斗力,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莫召奴,我希望你听到我接下来和你讲的事,不要太过吃惊。”

哦?莫召奴眉头微微一动,听她意思,怕是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不过,想也知道,能力压天策真龙的人,又怎么会说出平常的提议来。

所以,当莫召奴得知了她全盘想法后,着实沉默了许久。胆大,敢想,一计多得,却又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当前台面上的实力。至于为什么渡流云自己不愿意走上台前,莫召奴则认为这并不是他应该问的。能出手救人,已经是承了很大的情分,若非自己愿意,谁也无法勉强他人去做不愿的事。

“如今素还真倒下,当前武林能在中原正道做出领导的,是照世明灯吧,只要说服他就可以了。其他人纵然再不愿意,也要站在大义的位置上认同。”这就是正道的枷锁,为了世界和平,什么个人情感都能放下,更何况现在这一潭浑水的武林,如果没有天策真龙这个心甘情愿成为出头鸟当武林至尊出去扛雷,对上魔剑道的一波又一波攻势的靶子,那受到冲击的绝对会是目前以照世明灯为首的素还真派系人马,这连年的变故让这些人身心受创太重,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修生养息一番,而如果投身在天策真龙麾下,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天策真龙也不可能对他们做出胁迫危害之举。

当然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现在只是吸收了五星之力的天策真龙,如果按照她记忆中的,身为化星的潇潇,将自身星灵之力移除,主动转给天策真龙,那么六星天策真龙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至于七星合一后的疯狂天策真龙……她表示,只要七星入体,无非就是用武力强行压制罢了,并没有什么难度。

而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莫召奴心灰意冷要退出江湖休息的时候了,虽说原本应该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打击,但以照顾素还真为理由留他暂时在这里也不错,反正心筑情巢暂时他回不去,悦兰芳留着还有用,这样他和东陵少主就暂时不能出现在武林中,至少在天策真龙成为六星之前不可以。

“请容吾考虑一下。”

这提议的确有些惊人,莫召奴自然有理由犹豫,尽管照世明灯同意的可能非常大。

“当然,此事至关重要,不如你对照世明灯讲明,但素还真等人未死的消息,先不要告知除了照世明灯以外的人,免得引出不必要的事端,素还真伤势太重,纵然此地安全,也不能保住他一世,万一被有心人查到,只怕会对他不利。”

渡流云笑笑,要是莫召奴好不思考地就答应了,那才是要大跌她的眼睛。他又不是脑袋一热什么决定都能做出来的热血无脑好汉。

莫召奴在素续缘的陪同下离开渡流云的房间,然而,他们才刚刚出门,便看到一个长须飘飘一派道骨仙风的邻家好前辈施施然走进院落,冲他二人点点头,径自推门去找渡流云。

随后……两人就听到渡流云房里传来……训斥,嗯,对,就是训斥的声音。

“你是真的厉害,晚辈佩服,佩服至极。我拜托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没听过一句话吗,人吓人吓死人,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爱玩自己小命的人,我何必和你合作,惊吓我这颗饱经风霜沧桑满怀的心。”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透过打开的窗子,两人就看到忆秋年口沫横飞地戳在渡流云旁边,满脸恨铁不成刚的样子对她道,渡流云苦着个脸就差团成一团抱头缩进卧榻装死,是说惹毛了老人家的后果这么严重的吗,忆秋年是奶爸光环开启了不成,还自称晚辈,当你的前辈是要死人的好么,你是气炸肺了吗?救命啊……老头子发飙真可怕。

“哎呀呀忆老爷子你回来了,快请坐快请坐,我去给你端酒泡茶……”

“给我坐好!”忆秋年吹胡子瞪眼地按住渡流云,皮笑肉不笑地道:“老老实实坐下,在我们确认你无碍之前,休想再出门!”

‘嗖’地一下,渡流云灵活从窗户里蹿了出去,蹿到素续缘身后,很没形象地扯着素续缘当挡箭牌:“想的美,还经过你们同意,你和那个庸医现在好到穿一条裤衩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信不信现在我就和你出去切磋三百回合!别以为你试剑痕赢了风之痕就能凶巴巴地在这吼人,来来来,划下道来我们打一场,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你更年期发作了吗,一回来就数落卧病在床的我,有没有人性啊你!”

“哈,躲在晚辈身后你很皮啊,你那自诩前辈高人的形象呢?和天策真龙玩高冷你玩的很开心嘛,来来,拿出你的先天前辈高冷范,让我这个面老年幼的晚辈后生感受一下震撼如何?”

看着渡流云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皮了吧唧的洛子商,想起皮了吧唧的洛子商,他就忍不住想揍她一顿,面对这种皮孩子忆秋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完全无法把渡流云和传说中的前辈这几个字联系到一起,难道真的只有那位稳坐儒门天下的龙首治的了她?

“撼你个头啊,虽然装比如风常伴吾身这八个字的精髓已经被我牢牢掌握,但面对你这个自带八分笑点的老年糕,看到你就先笑场了好不好!”

这一老(?)一少(?)两个皮皮虾围着素续缘和莫召奴绕着八字圈转来转去,转的人眼花缭乱,最后还是以渡流云大病初愈气力不支结束这场跨越年龄的逗比之争:“好了好了,算我讲不过你,等我好了,再让你体会什么是剑意真髓。”

“是喔,在那之前有本事你别让人家续缘扶着你。”忆秋年毫不客气地吐槽,不过他玩的很开心就是了,看着一脸懵逼的莫召奴,他贴心拍拍对方的肩:“莫召奴啊,你是不是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骗到了?不用怀疑,她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和你绷着那么长时间不暴露本性,我看已经是奇迹了。”

渡流云对天翻了个白眼:“我拜托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是烧饼还有掉芝麻的时候呢,谁行走江湖没有个三五不时吐血呕红的时候,应该是司空见惯了好吧,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还皮?

忆秋年扬手就是一记暴栗子敲头,一点也不管渡流云的眼神有多么的哀怨。

就她说的和她现在这样子,一个是被打伤的,一个是自身带的,有可比性吗?忆秋年眼珠子一瞪,很想好好地和她理论下这个问题。

头疼,都是这块老年糕的锅,害她完全没办法正经起来了。

“啊啊,都是你的锅,你看看,你一来就把莫召奴看傻了,我苦心营造的好形象呢!你要怎么赔我!”

“我赔你一颗大头啊,你要是个前辈呢,就拿出个前辈的样子来,你要是自诩晚辈呢,就不要和我老人家抬杠。”

忆秋年嘿嘿一笑,教训熊孩子,他的经验不要太多啊~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这短短时间,怎么这位流云公子画风突变,而且还变的比方才自然许多?

生平第一次,莫召奴觉得,他脑子不够用了。

【第八章:连接过去与现在】

莫召奴宣布退隐江湖,封闭心筑情巢,照世明灯带着剑君十二恨,乱世狂刀投靠天策真龙,这些消息一出,武林中立刻如同被激起千层浪的湖面,动荡不安,一些尚自观望的势力,纷纷忍不住选择或是归附,或是封门闭户,不再与天策王朝作对。

然而眼下,从琉璃仙境移到七步阶,以七步阶为王朝本营的天策真龙却是站在腾龙殿之上,看着一脸冷漠的剑君十二恨,满面不羁的乱世狂刀,和淡然从容的照世明灯内心打鼓。他着实不确定这些人究竟为什么同意放弃四刀四剑的计划,反而选择归附自己,联想到当日那名白衣蒙面人临走前留下的话,就算知道这大约就是对方给自己送来的惊喜,他依然不敢轻易相信。没道理一开始打成这个样子,如今却仿佛轻飘飘地揭过这段过去,大伙坐一起愉快地喝茶聊天?这怕不是在做梦哟。

“这里就是七步阶?真是寒酸啊。”

不合时宜地声音响起,当然是来自于晃着极其夸张的羽扇,满身金珠玉石走路带闪就差脑门子上贴着一个大字‘壕’的渡流云,这一身淡金色为基调的长衫,从一进门就差点闪瞎了在场众人的钛合金狗眼,然而天策真龙一直没发话,作为参谋的遗世老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对,还有这一位。天策真龙眉头微动,暗自打量着这个怎么看怎么嚣张的少年……也有可能是青年,但实在分辨不出来这人到底多大。此人自称是照世明灯好友,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在骗鬼,这说法也不过是随便来个交代而已,

从这人一进门,他就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波动,这并不是说对方不是活人,而是证明了此人根基只怕在他之上,而且……虽说这身衣服换了颜色,去了面具,但偶尔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觉,确确实实和插手素还真一事,救走风随行的人太过相似。

此人敢卸下伪装,大摇大摆出现在天策王朝,只怕不仅仅是胆大那么简单而已,恐怕他说的是真的,全天策王朝无人能挡他一合之击。

乱世狂刀侧目地瞅着渡流云,实在不知道该佩服她是神经大条还是自持武功过人,是说你这样子嘲讽天策真龙真的好吗?虽然很过瘾,但好歹这里是对方的地盘,难道你要我们归附天策真龙是假的,其实是想要带着我们当场和天策真龙硬刚一波大家一起来群殴?

“大……”

凤栖梧一句大胆还没说出口,渡流云已经是一个眼刀杀了过去:“安静,闭嘴,寒酸就是寒酸,听不惯批评就想要恼羞成怒,天策王朝的手下都是这种不会待客的人吗?”

“你……”遗世老方想说什么,立刻被渡流云怼的气个半死。

“年纪老迈就回家养老,颐养天年不好吗,非要出来散播余热,这种纷乱的年代,你就不怕这一身老骨头折在哪个战场,还得劳烦你家老大给你建座怀旧的英魂冢,这不是忠心,这是犯蠢。”

“放……”

眼见天策真龙两大参谋全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未等屈世途成为第三个,步双极皱眉开口,这少年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他尾音还未落地,渡流云人已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羽扇恍若利刃,距离他咽喉不过半寸:“安静,不要以为天策王朝多么伟大,如果不是为了天下安危,你们,不够格。”

“……”

一滴冷汗顺着步双极额角滑落,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渡流云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已是来不及反应。

而天策真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冷目而视,他终于确定,渡流云就是那名蒙面人,而从照世明灯等人的反应来分析,他们在渡流云面前,似乎是放低了姿态的,这在照世明灯没有介绍这人名字时,便能判断出来,不是无礼,而是出于尊重,除非这个人愿意,否则他们不会提及。同时,对方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那就证明,双方是有合作可能的。而他从渡流云的举动判断出,选择让照世明灯他们加入天策王朝,是为了对抗台底下更为阴狠的魔剑道,此人或许对天下没有兴趣,但对天下百姓,却是非常关心。这一点,与素还真等人倒是一路人。如果是这样,倒是能解释这一切了。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不难应对。

“好了,你们都退下。”

天策真龙终于开口,对几名忠心耿耿的手下道,反正他们说什么都是被对方怼的无话可说,不如安静在一旁看着。

他转而对渡流云等人做出笑容:“既然几位看得起孤王,愿意信任孤王,孤王自然求之不得,遗世老,命人给几位贵客准备客房,另外,安排晚宴,孤王要为几位贵客接风洗尘。”

“多谢龙主,一切但凭龙主安排。”

眼见渡流云没有接天策真龙话头的兴趣,照世明灯应道,联想到之前渡流云与他们讲过的……动脑他来,动手她上的话,不由得有些无语,明明是一个智武双绝的人,偏偏要把自己往打手上靠,她是玩真的吗。

对此渡流云表示,她所谓的智力点,全是靠先知啊~动脑子这种事儿还是算了,她已经累了,就让她安静地当一只武力值奇高的咸鱼好了。

“阁下如何称呼?”

天策真龙问向渡流云,转身正要随着照世明灯等人一同离开的渡流云很随意地伸出手,比了一个很是潇洒的手势:“流云公子,渡流云。想怎么称呼,随意。”

竟然……是她!

这个名字,仿佛一击重锤,狠狠地敲在天策真龙心底,翻起了久远之前的记忆。愕然地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竟然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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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一缕微光,已经记不清楚是怎样的面孔,唯一留在印象深处的,便是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脸上的朦胧,和那只温暖的手。

“男孩子哭什么,谁欺负你,就打回去,想报仇,就靠自己的双手,依靠他人,就算报仇了,也不如自己动手快意。今天我可以替你杀了这些人,但却不能帮你一辈子,人,总是要学会依靠自己。”

面前的人,伸手拉起哭泣的自己,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又用一块手帕擦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这声音异常爽朗,明快,说出的话,虽然不怎么温柔,却是刻在他心底。

“剑送你防身,这些银两足够你用一年,如果一年之后你依然没有办法找到让自己生存下来的方法,也不过是符合武林优胜劣汰的法则罢了。”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成了大英雄,大豪杰,要怎么找你!”

依然有些童稚的少年音倔强地响起,他没有拒绝渡流云的赠予,但会将这份赠予永远记在心里。

“西武林,天都,渡流云。”

潇洒的手势,飞扬的发丝,和爽快的大笑,逐渐在这片染血的土地消失,只留下怀抱宝剑的少年,暗自立誓,一定要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他一定要成为……人上之人。

后来,他成为了中原共主,建立天策王朝,击退魔剑道之主诛天,当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人物时,想起那一日帮过他的人,来自西武林天都的渡流云,派人去查时,天都已经覆灭,西武林一片凋零,无论武林中人,还是寻常百姓,全部都对天都闭口不谈,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三大势力碰撞的结果,便是一灭,一式微,一退隐,其余再无半点信息。

再后来,他为了追求极致的武力,开始杀害随他出生入死的七星,在化星入体后,变成了完全的魔王,那柄曾经陪伴过他半生的剑,早已不知失落在何处,再后来,他被封灵岛守护人驯刀者和越剑人率四刀四剑联手牵制,随后被封灵岛的银箭射中,造成重伤,从此消失于引灵山内,直至今时今日,方才再度成功借体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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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露珠仍在叶梢闪烁。

天策真龙自梦中醒来,身上被冷汗浸透,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噩梦,但却是梦到了借体重生前的很多片段。

披着衣服,走出屋门,被清晨的凉风一吹,脑子似乎有些清醒,天策真龙有些疑惑,难道这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咚!”

一声轻响,是石子入水的声音,而后,是哗啦一声巨响。这可不是小石头子能发出来的,而是人体落水的动静。

不明所以地往那个方向走去,隔着一个花园的门洞,天策真龙愕然发现,渡流云和乱世狂刀正拖着剑君十二恨往湖水里扔,目前正在水里扑腾的,竟然是他手下最忠心得力的大将步双极,一旁的照世明灯一副想要阻止,又无法阻止的无奈样,屈世途和竹丑则躺在湖边凉亭的地上睡的正欢。

这是……发生了什么?

脑袋有些疼,仿佛喝多了一样,懵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昨天的晚宴上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斗酒,被几个人轮番灌过来,他实在是撑不住,被同样喝的有点多的遗世老和凤栖梧送了回去,这几位喝了一夜??

“噗通——”

终于,剑君十二恨还是没能挣脱魔爪,被扔进湖里美其名为醒酒,和步双极一起秀着拙劣的狗刨,努力往岸上游。

说起来,这才一个晚上而已,他们的交情能变成这么好?坐在一起喝酒还没打起来?看上去和谐万分?他是眼花了吗?

然而思考到这个时候如果出现在他们面前,以渡流云为一波的人还好说,步双极竹丑屈世途他们很有可能会因为没脸见人而自杀以谢天下,天策真龙决定当做没看见,重点是,他确实没想好怎么面对渡流云,难道要他开门见山地直接去问,你就是当年西武林天都的渡流云?且不说天都覆灭一事过于神秘,竟然被人抚平了一切痕迹,由此看来,如果她真是当年那人,那整个事件都透露着诡异,只怕她背后有着无可撼动的势力,再退一步来说,万一他认错人怎么办?

罢了,当做没看见,等他有空再问就是了。如果她真的是当年那人,那么他大概能判断出来为何照世明灯等人会同意放弃与自己作对,所谓四刀四剑,怕是已经在她手下吃过亏。她不可能认识如今的自己,由此推测,恐怕她是真的只是在以任性妄为的方式来游戏武林而已。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九章:潜水式打酱油】

自从照世明灯等人加入天策王朝,原本中原武林对抗天策真龙的声音逐渐减少,这固然是和望风而倒有关,但也确实是天策王朝开始着手进行收拢人心,安抚百姓,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大人物的打打杀杀和他们无关,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且能够让他们安居乐业,谁当共主都无所谓。

然而,天策王朝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渡流云却把划水进行了个彻底。她这已经不是划水了,而是……潜水。

招降武林门派她不管,安抚百姓她不参与,对付魔剑道的暗流她当没看见,用乱世狂刀的话来说,她就是跑天策王朝来养老,虽然这话说出口换来一顿被暴揍修理……不过说的挺有道理,她对养老这个词表示比较满意,如果再加上调戏妹子这个词就更精准不过了。

要不是全天策王朝上下都知道她是个女的,指不定登徒子这个称号已经给她按上,毕竟她闲的整天除了泡在鹫默心的炼药室,就是把几根银针玩的出神入化,配合着鹫默心提炼出来的药膏来给刀鞭女煞神脸上驱除胎里带的毒素导致形成的占据了半面脸的胎记,如果让刀鞭女煞神知道她纯粹是第一次试验拿她练手……恐怕找面墙撞死的心都有。

然而就算真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对于不知不觉间混成前辈的渡流云来说,她一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看她,同样的,这些人也只需要仰望她就够了,毕竟这是一个连龙主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好了你已经可以彻底告别脸上的胎记了。”

收回银针,渡流云看着刀鞭女煞神毫无胎记痕迹的脸,拍拍手,颇有成就感地道,而后,她捏了捏对方如今变得光滑的面孔,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套崭新的衣裙:“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既然已经告别了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随便打扮,怎么美怎么穿就是了,谁也不能再说你长得丑。就让那些曾经嘲笑过你的人后悔去吧。”

“多谢你,前辈……”摸着自己的面容,看着镜中从来不敢想象过的容貌,刀鞭女煞神喜极而泣,想要说出口感谢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说过了,不要喊我前辈,如果不好意思喊我的名字,那就喊我流云公子。”拍拍她的肩膀,渡流云搓搓下巴,笑得很是狡黠:“你自己慢慢换衣服,我去找鹫默心。”

刷鹫默心的好感度是为了啥?当然是为了白衣剑少啊,毕竟算算事情发展的进展,也差不多该是黑白双少前来暗杀天策真龙的时候了,傲娇的黑衣就算了,白衣她得想办法留下来,至少让他们母子相见啊,嗯,少不得又要去忽悠一波风之痕,代价吗……估计和风之痕打一架就行了。

路过处理杂务的屈世途房间,渡流云本想敲门混杯茶喝,屈世途的茶艺可是天下无双,然而想了想,对这个卧底之王团灭教祖素还真的老搭档换帖好管家(茶童?)多少还是有些敬畏,毕竟灭团圣手不是白吹的,素还真被逼在引灵山自爆,就是这位屈伯伯的杰作啊……不行,想起来就浑身发毛。

“嗯?是谁在外面?”

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于是脚步声被屈世途听到,他好奇地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门口做思索状的渡流云。

如同渡流云在看到屈世途下意识发毛一样,屈世途其实也挺害怕渡流云,这个神秘人物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寻找,他愣是没找到半点和她有关的信息,仿佛出现于虚无一样,这只有一个可能,她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而且强到能够抹平她所有的痕迹,让任何有心人都无法探查。再加上她所展露出来的功夫,当真不好惹。然而她这个……咸鱼一样的养老态度,又一点都不像是对天策王朝别有所图,莫非……

屈世途心底冒出一个搞笑的念头,这位流云公子搞不好真是来养老的。

“啊,既然惊动了屈大军师,那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再感受一下屈大军师的茶艺呢?先前有幸在宴席上品尝到屈大军师所泡香茗,着实令人赞叹难忘。”

“呵呵,流云公子说笑了,请进来吧。”屈世途笑呵呵地将她让进屋来,将桌案上的文件搬到一旁,清理出一块空档,着手去泡茶。

嗯,老屈还真是兢兢业业,自从照世明灯等人投入天策真龙帐下,对抗魔剑道的各种方案便一一而出,连带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找上门来,相较于凤栖梧和遗世老对屈世途的排挤怀疑,屈世途的表现反而更像是个尽忠尽职的好手下。毕竟处理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烦人。

顺手拿过来一份报告,上面就是天策真龙手下传回来魔剑道以西漠为据点,所造成的伤亡。一连串的数字看的头疼。

随便地丢在一旁,渡流云坐在那摇着扇子,支着二郎腿,很是悠闲地问道:“屈大军师近日来为救助边境百姓劳心劳力,确实辛苦,听闻天策王朝资金紧张,不知是否属实?”

“啊?这……”屈世途闻言一愣,泡茶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这话是要干啥?探听天策王朝的财政?但这对她也没啥用处啊:“是啊,西漠百姓首当其中,受害颇为严重,不论是将西漠百姓安置到中原,还是发放钱粮,一时间堆积太多,没想到会有这个困扰。”

“哈,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天策真龙这点基业,我还看不上眼。”接过屈世途递来的茶,渡流云微微一笑,信手一挥,地上出现八个箱子,每个箱子都有半人来高,一米多宽,瞬间将这处原本挺宽敞的屋子堆了个满满当当:“我在这里闲的久了,恐怕就算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有意见,这些算是我个人贴补的,屈大军师,你将它们入了天策王朝国库,拿去赈灾安民吧。”

“流云公子,这是……?”屈世途目瞪口呆地瞅着这八个看上去就很沉的箱子。

渡流云拿起书桌上一柄小刀,手腕轻甩,削掉一个箱子上的铜锁,同时以掌风打开箱盖,顿时整间屋子在烛光的反射下,照的金光四射。

“黄金,八万两。”

“噗——”

渡流云的话让屈世途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你是开金矿的吗?算上天策真龙在上古时期留给遗世老的财富,再加上复生后在各个反对势力中搜刮出来的财产,前前后后累到一起也没有四万两,她这随随便便就拿出来八万两,是要吓死谁?是说黄金和白银的比例,是一比一百啊。

“钱,我太多了,既然选择在天策王朝养老……啊不对,是在天策王朝暂时定居,总得做点什么,不然被主家当成吃闲饭的,也不像是我这个前辈高人应为之事,懒得出力,那我出钱好了。”

这语气说的仿佛喝白开水一样简单,八万两黄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送出来,这种大手笔……居然还说的如此萧瑟,你是要怎样?

“你慢慢忙,茶喝完了,我先走啦。”

开门,走人,渡流云走的很是愉快,留下屈世途一个人对着八个箱子头疼万分,流云公子啊,你倒是帮我一下啊,我一个人抗不走这些箱子啊!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是先去找人来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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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自在啊悠闲自在。闲在天策王朝的日子不要太悠闲,自从她豪气万分地送出八万两黄金,解决了天策王朝资金吃紧的危机后,原先对她来历报包有怀疑的凤栖梧遗世老等天策真龙旧部终于闭上了嘴,一个要钱有钱要力有力的人,想要搞掉天策王朝不要太容易,但她什么都不做,看来是真的对一干俗事没有半点兴趣。

天微明。

有细微的雨星在飘。

七步阶的练武场上,睡不着起的很早的渡流云划拉了一根树枝,以树枝为剑,独自演练着剑法。

一旁观战的,只有正好路过这里的鹫默心。

渡流云的身影,忽而飘动如风,忽而沉静如山,不论如何,她手中的树枝,总是如刺、如削、如劈、如挑的旋舞在身边四周。

她身边三丈方圆内,居然看不到一滴雨星落地。而自天空飘落的雨星,更别想沾到她的身上。就在她所站之地,地面一片整洁干涸。

终于,她收势而立,衣衫不染尘,宛若翩翩谪仙人。良久之后,她才收去心中的剑意,散去锋芒毕露的肃杀之气。

“果然好功夫。”

天策真龙的声音浑然响起,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场中,鹫默心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行礼:“龙主。”

“鹫默心不必拘礼。”

对待得力的部下,天策真龙向来是一个好上司。

“哎呀,一个人练武没有什么意思,如何,天策真龙,你要不要下场?”

渡流云发出真诚的邀请,然而天策真龙并不想当她的靶子:“不了,孤只是路过。”对于必输的比试,他敬谢不敏。至于对方有这等武力而不愿意帮他对抗魔剑道,不愿意插手他和诛天之间的新仇旧怨,他并不觉得怎样,如果渡流云真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选择旁观才是最正常的。

“那你继续路过,我要出去一趟。鹫默心你要不要一起?”

“啊?去哪里?”鹫默心一愣,她要干什么?

“逛街啦。天天闲在这里,人都生锈了,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不了,谢谢。”你是真闲,我还有事要做。鹫默心无语地看着她,能在天策王朝如无人之境一般出入的,只有这么一位,也万幸只有这么一位……再多一个,整个王朝会瘫痪的。

嗯……这是什么?

赫然间,一阵莫名压力自西北方骤然而起,天色骤然阴暗,与此同时,阴无独阳有偶惊慌失措地一路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好可怕,好可怕,西北方,西北方,西北方出事了!魔魇大军来了!”

同为魔界中人,阴无独阳有偶自然对魔物有所感应,这魔魇大军来的突然,来的诡谲,仿佛瞬间爆发,其威势铺天盖地,别人或许感受不到,但他们却能感受到庞大的死尸之气。

“慌什么,话说清楚!”

天策真龙沉声喝道,将阴无独阳有偶喝住,让他们把话讲清楚。

“是魔魇,是魔魇大军,是魔剑道的魔魇大军。”阴无独阳有偶哆哆嗦嗦地道,“好强大的魔魇,魔剑道驱使了无数的魔魇大军啊。”

“西北方,西漠恐怕出事了!”

“龙主,快派人去西漠啊,啊,不对,不要派人去西漠啊,会死好多人,会死好多好多人啊。”

真是头疼,这两个家伙胆子太小点儿了,渡流云手一扬,两枚银针分别扎入阴无独阳有偶灵台穴,使得他二人一时间精神一振,多少恢复了正常。

“好吧,本来想去逛街,现在看来,我去西漠逛一圈儿看看情况好了,至于魔魇大军,天策真龙,你稍后派人前往,最好派点禁得住揍的,不然我怕还没过多久,就被死尸军团歼灭。”

挥挥手,渡流云无奈地道,本想多闲一阵时间,但让她坐视百姓被魔魇大军伤害,还是算了。劳动一下筋骨就劳动一下吧,终究不能再把他们当成数据看待。她在这个世界活过的时间,早已远远超过了前世。

哎,魔魇大军怎么对付来着,她这个提前步入老年痴呆的头壳啊,已经忘记了,算了算了,去看看再说吧。

“有劳阁下。”

天策真龙微微颌首,对渡流云道,随后他转向鹫默心:“鹫默心,你立刻去传竹丑,让他带着人马前往西漠,与乱世狂刀汇合,一定要快。以最快速度将百姓撤离,清出战场。”

“是。属下这就去办。”

冷眼旁观着天策真龙的安排,渡流云倒是觉得,如果这货不是先前干的事情太过极端,就冲着他能把目前乱七八糟的局面稳定下来的做法,着实还是个不错的武林盟主,中原共主。然而想在苦境一手遮天称王道寡,怕不是失了智哟。孩子,苦境是个恐怖的地方,你想一统天下?快醒醒吧。

【第十章:令人窒息的操作】

这是控制了多少尸体啊,难道是把西漠历年来埋藏的尸体全控制出来了?这一波一波没完没了的往外冒……植物大战僵尸?

渡流云抬头看着一片阴气森森冒着幽幽绿光的天空,闻着弥漫着腥臭气息的空气,头疼地捅了捅身边的乱世狂刀:“折损多少人了?”

“还在统计,不算受害的百姓,天策王朝已经损失了七百多人。”

乱世乱刀很想一刀就劈死这些源源不绝得魔魇大军,可惜这些魔魇真对得起无穷无尽再生这个形容,劈开两节还能自己接上,继续作怪,根本就是杀之无法啊。

“而且,如果我们斩断桥梁,救援百姓就要受阻,放弃西漠百姓,又有违良心,枉称正道。但不放弃,总有崩溃的时候,到那天,中原百姓也要受到迫害。”

乱世狂刀指向原有的和临时搭建的逃生桥,现在天策大军就只能守在桥两端的通道,抢时间争分夺秒将人百姓疏散。

扒拉了一下头发,渡流云无奈地一指头顶乱七八糟的天:“这一看就是被人用术法操控着模拟出来了最适合魔魇大军生存的环境,这些源源不绝的魔魇兵,是被人以操控尸体的手法控制,有多少死尸就有多少死灵兵,这么下去没完没了的。要么找出来对方施术的人杀掉,要么用火攻,烧掉多少是多少,但这样难免伤到无辜百姓。”

越说越炸毛,渡流云暴走地把手里拎着的水囊扔了出去:“一天,我现在的状态只能维持一天,一天之内,疏散西漠百姓,最好再想办法找到操控魔魇的人,超过一天,发生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

麻烦的不是用术法,而是透支后又要躺三天,她只是想安静地当一条咸鱼啊,怎么就这么难。

不等乱世狂刀明白过来,她顺手扣上面具,并不想让魔剑道的人知道她真面容,同时手中羽扇光华大炽,一抹红光冲霄而起,足下一道银色太极光印瞬息间扩大数十丈:“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五行五相·赦令金阳!”

随着她话音落地,天空骤然放晴,以她为中心,整片大地再现一片光明。

斗法……开始。

“流云公子,你……”乱世狂刀大惊,终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法阵已起,自然无终止可能。

“废什么话,快救人,一旦我倒了,立刻放火烧桥,死灵过不了河,这是常识!”

渡流云冷喝一声,对方隐藏在背后的术师暂时被她制住,失去了化形环境,魔魇自然没了现身的条件,危机暂时解除,也算是有了救人喘息的机会。

想到当日渡流云带病轻松制住四刀四剑,乱世狂刀哪里还不知道眼下她是在玩命,一天估计都是说多了,这决不能等她倒了,至少在她倒下之前,就得把人拦下来啊。

而同时,在魔剑道本部,操控魔魇大军的三名术师,在天色转晴的瞬间,同时受创吐血倒地,三张一模一样的老脸上,写满同样的震骇。竟然有人能用硬撼的方式对抗他们的术法。

看着回复如常的蓝天,三阴面面相觑,天策真龙麾下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可怕的高人?

“来人。”

唤来探子,命他们去天策真龙大营那边查探情报,三阴同时发力,再次运转邪功,力图将魔魇大军再度唤出。

两厢较量之下,三阴得出结果,大约,对面只有一个人。而从对方这种悍然的做法来判断,只怕目的不过是争分夺秒抢夺时间救人而已。既是如此,他们就还有机会。

时至此时,天策王朝中人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渡流云部分实力,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愿意出手,毕竟她不论是和素还真一派还是和天策真龙一派都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看着顺着面具缝隙渗出的血迹,那些质疑渡流云在天策王朝不干正事儿的人也终于闭上了嘴。出手是情义看戏是本分,换成是他们,难道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对面的术师是真的能扛,难道他们的真气和魔魇大军一样,也是无穷无尽的吗?

眼见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天,百姓疏散的速度明显加快,听部下说,能找到的百姓,已经差不多都安置到了中原,渡流云真元催动,开始拖延时间。根据前来支援的鹫默心报告,天策真龙已派人着手调查魔剑道对面操控魔魇大军的术法师,现在既然后续援兵到达,那就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嗯?注意,有魔剑道的探子。”

鹫默心眼神一冷,自她到来后,便布置在桥头的毒沙出现了踩踏的痕迹,她的手中已是扣住一把毒药,随时准备毒翻隐藏在未知的对手。

这倒不是魔剑道的人动作慢,而是先前几波,已经被抢到前线的剑君十二恨等人发觉并且杀掉,这一波是经历了无数关卡才有命走到这里的。

“鹫默心,退至吾身后。”

渡流云声音响起,不容她置啄,心底一凛,鹫默心下意识地自桥头退到渡流云身侧,然后,她听到了渡流云的冷哼:“时间差不多了,剩下的人,救不了,怪不得旁人。最后……送个大礼包。”

一个瓷瓶被她扔到鹫默心手中:“我要是倒了,就把药给我吃下去。”

想把她的信息送回魔剑道,没那么简单。

“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五行化生·雷殛!”

一声断喝,渡流云人腾空而起,周遭空气再起压迫之感,雷云气流自天空爆旋,轰然巨响中,无数道电闪雷光宛若腾蛇曳地,带起噼啪爆响和哀嚎不绝,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地面,却硬生生被砸出来了断肢残骸和汇聚成条条小溪的血痕。随后,地面尘沙暴卷,向着魔剑道方向轰然撞去,犹如地裂天开,顺便炸翻她面前三座桥梁。

这一声巨响过后,天色剧变,瞬间再度转为阴云密布,漫天绿色雾气弥漫,如坠森罗。

与此同时,早有所准备的乱世狂刀一声令下,引爆安置在所有桥上炸药,隔绝了魔魇大军过江的可能。

“流云公子……流云?”

眼见渡流云仰面而倒,鹫默心急忙抢步接住她,想到她方才的交代,慌不迭取下她面具,顿时,惨淡无光的面色暴露在她眼前,下颌因为带着面具的缘故,已被唇角溢出的鲜血模糊一片。

她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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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潺潺,水流绵绵,外界的纷争混乱,丝毫无法影响到此处的静休。

日落夕阳,浅跃轻动的溪水,竟也被霞红染赤,散珠碎玉般地在溪中嵯峨的乱石间,迸激溅流。

这间两面有窗,采光充足的卧房,房内的床铺桌椅,除了清幽宁静,便是飘逸出尘,在不带有人间烟火的雅素中,还有另一种隐蕴难言的深幽和冷寂。

倚窗而设的那张卧榻上,渡流云依然在沉睡之中,而沉睡中的她,脸上平静的睡相,一反平日里的飞扬飘逸,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显得格外恬淡。

屋中弭漫着浓浓的药香,混合着原有安神凝息的熏香,使得这间屋子,再添几分不染红尘的超脱之感。

额头传来微凉的感觉,渡流云的指尖动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握住这只手,翻身而起:“罗喉!抱歉……”

照世明灯愕然地看着她,随后柔和轻笑,带有些许惊喜:“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松开照世明灯的手,渡流云看看窗外的夕阳,身上传来的是仿佛生了锈一样的熟悉感觉,躺久了就会这样……嗯,看来她又没少睡啊。

“三天两夜,魔魇大军无法过河,危机暂解,目前天策真龙已派人寻得高僧,加持圣灵界限,流云,你为何要对我们隐瞒你的状况,非要以身挡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这样做,他们便不会相信么。当日她虽然是带病制住四刀四剑,但因为她表现出的实力太过强悍,以至于让他们没有想到这是她缠身痼疾,这次倒是知道了,然而知道的方式也很彪悍。

“如果我不这么做,恐怕伤亡的无辜百姓会更多。无论是你们,还是天策真龙,还是魔剑道,妖刀界,江湖人江湖死,派门被灭再多,也是因为选择了这条路,不管你们打成什么样子,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唯有……百姓何辜。”

渡流云很是自然地看着他,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她,古井不波地道:“相似的景象,我看过的次数,已经够了。”

她推开被子,安然离床起身,昕长的身形,在透过窗子映照进来的夕阳投射下,格外落寞:“也许,我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干罢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照世明灯转过身去,轻声道,他清楚,这个时候的渡流云,绝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样子。尤其是,在她将他误认为她所喊的罗喉那一瞬间。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这条命,我还要留着找到罗喉。所以……以后我大概还会继续玩命,到时候就有劳你们了。”

拍了拍照世明灯的肩,渡流云洒脱一笑:“出了这个门,你就当没见过方才的我。”

说罢,她示意照世明灯可以先出去了……她需要换衣服……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但能感受到,正是因为她这个性子,才能让她支持不倒吧。照世明灯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中二傲娇小屁孩黑衣】

这一觉睡过了好戏啊,这要怎么开口讨保白衣剑少?

毫无形象地蹲在监牢外面,打量着昏迷不醒被锁在架子上的白衣剑少,渡流云搓着下巴认真地想着把这件事告诉风之痕,让风之痕来劫囚的可能性有多高。

嗯,可能性大概为零,如果风之痕真插手了,绝对会被诛天捆绑上魔剑道的战车,以风之痕的性格来判断,这是绝对没的商量。这位冷静的能把所有事儿一件件地理清楚,除非诛天被捅死,他出来报仇,否则风之痕是只会在边缘划水打酱油的……

就在她昏睡的这段期间,魔剑道派黑白双少前来刺杀天策真龙,结果为了保下黑衣,白衣血战天策真龙,最后天策真龙亲自出手,导致白衣力尽被擒,押入大牢。如果当时她醒着,大约还有可能把白衣剑少捉住,然后和天策真龙提条件,这下好了,慢慢思考吧。

“喂喂喂,来个人,把门打开。”她冲着牢房门口挥挥手,虽说这锁在她手里随便捏捏就废掉,但出于对地主的尊重,总得正经一点儿。

看守牢房的守卫一脸苦相:“流云公子,你要做什么?”

这人可是龙主亲手擒拿回来的,万一跑了不好交代啊。

“少废话,我要是想放人,你觉得谁拦得住?”

都不带脑子的嘛,就门口这几块料,不用她出手,如果不是白衣剑少重伤被擒,又被屈世途下了软骨散,毫无反抗能力,早自己跑了。

说的确实有道理。

按着她的吩咐打开牢门,守卫颇为敬畏地看了一眼渡流云,安静地退了出去。她在边境一天一夜力扛魔魇大军术法的事儿已经传遍全天策王朝,原来先天高人也如此平易近人。

“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天策真龙啊,居然能对这么乖巧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检查了一下白衣剑少的伤势,发现他内伤严重受创破颇深,外伤更是血糊糊一片,貌似忿忿不平地抱打不平,实际上她却是脑补了一下如果鹫默心知道了这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会不会一把毒药送给天策真龙先。

“为了避免你那位暂时不能相认的老妈看了心疼,也免得你那位奶爸师尊心痛,还得老子给你处理伤势。”

上官邛出品疗伤圣药,专治各种内伤。一颗下去不灵免钱。

捏开白衣剑少的嘴,药丸子塞进去,又灌了一瓷瓶玉灵浆,见他吃药喝水的本能还在,这就表示天策真龙确实处于爱才之心没下死手,内伤灌了药,该解决外伤,但……

瞅着白衣剑少血呲呼喇的衣服和伤口,渡流云有些犹豫,难道要她在这扒了白衣剑少的衣服?这有点太尴尬了吧,万一这会儿他醒了,岂不是要相顾无言互相囧?

正犹豫着,门口又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啊,鹫默心将军,您也是来看囚犯的?”

“嗯?”鹫默心疑惑地问道:“也?难道还有人来这里?”

“哟,鹫默心,你来啦。”

丢下白衣剑少,渡流云迎了过来,顺便让守卫回去尽忠职守地继续看大门,勾着鹫默心的肩膀一并返回牢中:“正愁没人帮忙呢,你来了正好,这是独门秘制外伤药,专司去腐生肌,今天抹完明天就能长肉,扒后辈衣服这种事儿不适合我这个前辈高人做,交给你了。”

将手里的药粉瓶拍给鹫默心,渡流云回手抖出七道金光,尽数没入白衣剑少体内:“我已经解了屈世途他下的软骨散,但重新禁住他的武功,现在不用说天策真龙,就是寻常的小兵他都未必打的过,不用担心他在醒来后会伤到你。”

她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故意给鹫默心和白衣剑少制造相处时间。

说到底她也没搞明白鹫默心当年是怎么看上的白衣剑少他爹,如果她脑袋没记错,这应该算是老少恋吧,而且还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西疆国王,配年少的不能再年少的鹫族公主。难道当初月灵公主缺父爱?就算看白衣剑少生得如此英俊潇洒美青年,大约能推测出来西疆国王曾经年轻的时候也是倾国倾城的帅,但……想想都搞不明白鹫默心当初是眼睛坏了还是脑子坏了,还是说真爱不分年龄……

喂——你不要这么快就走了啊!

鹫默心想要喊住渡流云,但无奈渡流云跑的太快,一点也不给她叫住的机会,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迹,她是用轻功跑的吗?

这……看看跑只留下一道残影的渡流云,再看看昏迷不醒绑在架子上的白衣剑少,鹫默心彻底犯了难。算了,先……给他抹药治疗外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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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天性确实是个神奇的感觉。

渡流云十分确认鹫默心并不知道白衣剑少是她的儿子,但就凭借着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偶遇,导致这种天性被激发出来,如果有她插手,大概不会演变成原本的子杀母这种遗憾的戏码。说起来,孤迹苍狼跑哪儿去了,这个白衣剑少同父异母的哥哥早就入了天策阵营,这一家子要不要她来牵线搭桥认个亲,用不着白衣剑少从魔剑道离开,只要相认,一切都好说。

“有魔气,有魔气,有好可怕的魔气啊……”

正走在从牢房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阴无独阳有偶一路狂蹿着从另一个方向奔了过来,目标是全七步阶最安全的腾龙殿,那里可是有天策真龙坐镇,怎么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给我站住!”

伸手捞住阴无独的头发,渡流云哼笑道:“跑什么,什么有魔气?”你怎么不喊有妖气呢?

“流云公子,啊,是流云公子,太好了,太好了,有好可怕的魔气,是那个人,那个人又回来杀我们了。”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人,他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哆哆嗦嗦毫无逻辑,但渡流云硬是听明白了:“你们说的是谁?黑衣剑少来了?”来干啥?救白衣剑少还是来送人头?

“对,就是他,就是他来了,流云公子,拜托你了,拜托你一定要把他抓住。”

“是了是了,千万要抓住他,我们不想被他杀掉啊,他就在那边,我们,我们先走了,先走了~”

阴无独把头发从渡流云手里解救出来,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搞什么,黑衣剑少要想弄死你们早弄死了好么。渡流云无语地吐槽了一声,随后向着两个家伙指着的方向走去。

“……我靠!?”

一个活人没有,死尸倒是有一个,而且还是身首分离。

瞪着染血的地面,和被鲜血浸透的刀鞭女煞神尸体,渡流云忍不住骂了一声:“死小孩,下手这么狠,老子白把人治的那么水,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一点啊,对女人下什么手,中二病的小破孩真讨厌。”

这死小孩杀完了人还不跑是要怎样,站在这里玩深沉?

盯着一脸桀骜不驯很霸道的黑衣剑少,渡流云勾起唇角:“小子,想救你皇兄,不怕连你也折损在这吗?”

“凭你,不够资格拦住我!”

黑衣剑少从来没见过渡流云,压根不知道他撞上的是最硬的一块铁板,渡流云嘿然一笑:“真敢说,你那位师父都未必敢像你这么嚣张,看你师父的面子上,今天你怎么来的,给我怎么回去,我可以当没看见你,不然你就留下,和你皇兄作伴。”

“夸口!”

黑衣剑少压根无视掉了渡流云所说的认识风之痕这件事,于是换来她摇头无语:“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子,没人跟你说过,你这个性格很容易吃亏吗?”

话音落,黑衣剑少只见眼前失去人影,仿佛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样,下一刻,渡流云已出现在他身侧,黑衣剑少只觉手腕一紧,脖颈一凉,握剑的手,已被对方扣住,动弹不得,一柄锋锐异常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而渡流云眼中毫不在意的情感,和没有丝毫波动的面容,在夜色的映照下,格外寂冷:“你以为,吾是在和你开玩笑么,若非吾与你师尊有旧,你已经死了。”

“你……”

“今天吾做个面子给风之痕,不能让他两个徒弟全陷在腾龙殿,送你一程,免谢。”

趁着天策王朝没人发现,渡流云拎着黑衣剑少掠了出去,远远地将他丢在无人之处,顺便点了他的穴:“半个时辰后你穴道会自行解开,记住,再敢撞在吾手中,立刻送你和白衣剑少作伴。”

这死孩子最好暂时别再出现,免得打扰她安排鹫默心白衣剑少孤迹苍狼一家团聚,嗯,她真的有必要去找一趟风之痕,拜托他给这个中二炸毛傲娇死小孩安排点儿繁重的课业分不开身。

“可恶,你是什么人?放开我!”黑衣剑少愤怒地道,下场就是又被渡流云一金针封在哑穴,强行被闭嘴。

“我是什么人,回去问你师尊。你现在就好好祈祷,半个时辰内别被天策王朝的人发现,否则,随便一个小兵仔都能把你扛进大牢,到时候我看你这个魔剑道太子是抹脖子自杀还是忍辱负重以期翻身报仇。”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渡流云也不可能真让黑衣剑少被个小兵子发现逮回去,随便布了个迷踪阵在他身边,她是存心给这个中二病萌孩子点教训而已,反正来这么一出他也绝对不会再孤身一人来腾龙殿找不痛快。就让他在这当半个时辰哑巴雕像好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黑衣剑少额头爆起青筋,但因为穴道被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脸坏笑的家伙冲他挥挥手,毫无人性地离开……这人认识他师尊,难道,是和他师尊一个级别的高手?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黑衣剑少觉得,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人生,想从这人手上报仇……大概不太可能。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师尊,这人究竟是谁。

【第十二章:来自咸鱼王的关爱】

放走了黑衣剑少,渡流云晃晃悠悠二大爷一样回了七步阶,阴无独阳有偶问了她一句有没有碰上敌人,她光棍地摊手,轻飘飘地道:“遇见了,打败了,放走了。”

“你!你怎么能放走他,难道你要留着他再来找龙主的麻烦!”

遗世老闻言怒火中烧,想也不想就质问道。

渡流云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道:“你应该庆幸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战五渣的晚辈,不然就你这一句话,当场做掉你都不嫌多。我是天策真龙的手下吗?有你对我发号施令的资格吗?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遗世老被噎的一滞,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后生晚辈,更不是天策真龙的手下,惹毛了她,大概龙主都未必能保得住他。一时间遗世老有些憋屈,这种核弹头级别的高手为什么这么任性呢,就不能安安静静地避世隐居呢……

“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下次黑衣剑少来了,孤亲自对付便是。”

一边是自己忠心的手下,一边是几乎肯定就是当年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天策真龙哪边也不好多说,说遗世老,毕竟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说渡流云,他是真不想惹毛了一个不定时的炸药。

再说了,现在研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不如讨论一下怎么警告一下魔剑道。

“不如……杀了白衣剑少,首级送去魔剑道。”

凤栖梧建议道,反正都是人质,留着未必能招降,杀了反而可以威慑敌人。

“这么白痴的建议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精神略微紧绷的鹫默心,头痛地抹了把脸,渡流云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友情提示你,魔剑道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存在,只要你们不动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插手任何战争。这个底线就是黑白双少。死在战场他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你把白衣剑少首级送过去,我保证第二天腾龙殿就没有活人。”

“流云公子,你这话未免也有些太夸大了。”

什么人能一天就覆灭腾龙殿?

“因为…我会和他联手。”

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渡流云微笑着拍拍凤栖梧的肩:“战死沙场我们什么都不会做,两军交锋这是不可避免,如果昨天黑衣剑少撞在天策真龙手里当场毙命,也没有问题,但如果动歪脑筋,就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同理,如果天策真龙因为对方的暗杀挂了,我也会屠了魔剑道替他报仇。”

风之痕不插手是他纯粹不想为俗世所困,她不插手是不想太过推动这个世界。

她自顾自地潇洒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地懵圈的人。

嗯,谈正事谈正事,在场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揭过这页。

腾龙殿来了一位送魔剑道探子的卖货郎,带来了魔剑道一个据点的信息,天策真龙安排人手去灭据点,同时因为魔剑道重新架设了桥梁,使得魔魇兵成功渡河并灭了中原猜心园防御线,这让天策真龙格外恼火,亲自出面歼灭了来犯的魔兵,并就地焚毁了所有可能会成为操控对象的尸体,然而魔剑道魔魇大军一日不解决,一日就是心头大患。

现在中原已经人心不稳,终日人心惶惶,如果他还想当这个中原共主,就得想办法尽快吸收化星和刀王星,最不济也得先吸收一个,只要他吸收六星,魔剑道就算诛天亲临,也构不成威胁。

然而身为化星的潇潇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刀王星也下落不明,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堆积到一起,着实令人头疼。

派人监视渡流云的行动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所以天策王朝中最自由的就是这个养老专业户,她挥笔写了一封书信随便找了个人很是草率地送去了寂山静庐,反正想破解她封在书信外的秘法也只有那么几个人有特殊药剂的人才做的到,换个想暴力破解的人,信件自毁模式暴力,会直接炸掉的好嘛。

所以,在腾龙殿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的当口,作为一个大闲人,渡流云找到了最适合她的娱乐方式,把白衣剑少从阴暗的地牢里提出来换了一个干净的单间,给这位五好青年过上了愉快的禁闭生涯。

拜渡流云所赐,没有人来找白衣剑少的麻烦,他也乐得没人来烦,身处敌营武功被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想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不如想想怎么冲开这禁制的手法。他在小屋里终日闭门不出,除了会定期来刷他的渡流云,就是鹫默心会定时来检查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以及送来一日三餐。

前者他是打不过,后者却是因为莫名的原因让他不知为何会升起怪异的感觉,明明是完全不熟悉的人,却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尤其是当鹫默心安静地看着他时,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自从他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睛。

相对于被渡流云围观,他宁可选择和鹫默心安静地待在一起。然而老天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祈祷,当他一大清早看到渡流云摇着羽扇推门进来,白衣剑少就知道,这一上午又完蛋了。

“昨天晚上你家黑衣跑到腾龙殿打算救你顺便刺杀天策真龙。”

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渡流云丢给了白衣剑少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于是,向来冷静的白衣剑少终于没忍住,眼皮一抖,嘴角微微一抽,尽管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放心,他第一个撞上的就是我,我已经把他打包扔出去了,估计这个时候大概回魔剑道了吧。”

轰蚊子似的挥挥手,渡流云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你们兄弟两个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诛天的教育有问题,要么就是诛天耍心机,是想借你俩逼风之痕出手,不然真以为魔剑道天下无敌,你们这两块料要是能杀得了天策真龙,老子就能一统苦境。”

“你要怎样。”

白衣剑少默然半晌,终于开口,他听不得有人说诛天的不是,就算这个人和他师尊有交情也是一样。

“我拜托你,还敢问我要怎么样,你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有命活下来去找你师尊吧。”这孩子是真拿诛天当父亲了,不过渡流云倒是明白他的想法,终究是魔剑道救了他,诛天收养了他,否则他今天也没有命会坐在这里,听自己和他闲扯。

“魔父不会受你们威胁,想要用我使魔父妥协,你们就不用想了。”

白衣剑少淡淡地道。依诛天的性格,只会把他当做弃子。

这一根筋的轴孩子。

抽抽眼角,渡流云感觉自己脑袋后面爆起了一个十字路口,看着一脸淡然面部表情很缺失的乖孩子白衣剑少,她强行忍住了想敲对方头的冲动:“话不要说的太满,我等着看你打脸。相信我,如果能以你的安危来说动风之痕出手,诛天一定会乐意拿你和天策真龙谈条件。如果你死了,风之痕虽然同样会动怒,对天策王朝出手,但这样,他也会从此彻底失去风之痕这个魔剑道第一剑神。”

……

如果是师尊,大概真的会这样做。

想到风之痕的性格,白衣剑少再次沉默,恐怕天策王朝不杀他,也是有这个考量在内。但他绝对想不到,知晓风之痕和魔剑道关系的……其实只有他面前这个忽悠之王。

“看你待着挺无聊,给你带了本书,打发打发时间。”

想起来了正事儿,渡流云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放在桌子上:“没事儿多了解了解苦境历史,比握在魔剑道那个一亩三分小地方强的多,人生不只有武功,还有大好河山和丰富的故事等着你去看。”

一头雾水地目送渡流云离开,白衣剑少看着桌上的书卷有些发呆,《西疆王朝野史本纪》?这是什么鬼?

而继渡流云离开后,午时出现送饭的鹫默心,在发现白衣剑少在看什么时,内心忍不住一抽,会出现在这间屋子的,除了她,就只有渡流云。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当初她给白衣剑少换伤药时,便留下了白衣剑少的血,经过验证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心底所想又不敢想的那个结果。眼前这名英姿挺拔的青年,正是她失散了二十五年而寻不得的……亲生儿子。

无法说,说不得,不知要如何说出口。她虽然失去了儿子二十五年,忍受了二十五年的痛苦,但却因为没有尽到养育责任,而无颜说出口。纵然魔剑道有千般罪恶,也是养大了她儿子的恩人,而且,这个孩子……被教养的很好。

真是……看不下去。

躲在暗处的渡流云掩面无语,推门,拉起鹫默心的手,对白衣剑少露出一个笑容:“你慢慢吃饭,慢慢看书,鹫默心,你跟我走。”

咣当一声关上门,这位来去匆匆顺便拐走鹫默心,留下再次懵逼的白衣剑少,他是彻底搞不

明白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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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茶水,两个闲人,不,一个闲人,和一个心事重重的人。

拉着鹫默心到她房间,渡流云示意她坐下,不用拘束。鹫默心捧着茶杯,却是无心喝茶。

“虽然不怎么合时宜,但有些事隐瞒是不如坦白的,不趁着现在告诉他,你和他是失散多年的母子,要什么时候才说。还是说你想带着这个遗憾,藏一辈子,只在暗地里偷偷地看着就够了?”

吹散缭绕在茶杯上的热气,渡流云抬眼看着鹫默心,毫不意外地,对方手中的茶杯因为听到这个过于震撼的消息而掉落在地上,摔得四散分裂,茶水也迸溅的到处都是:“啊,抱……抱歉。我……流云公子,你……”

鹫默心没想到渡流云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更是不知道渡流云是如何知道她那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联想到那本莫名其妙的《西疆王朝野史本纪》,这该不会是渡流云亲手写的吧。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有钱买不到的消息,至于渠道你就不用管了,再说,从你对白衣剑少的态度种种迹象判断,不难猜出原因。要是这个解释你还不能接受……你就当做是我比你多了近千年的阅历看出来的好了。”嗯,睡过去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就要无耻地加进去。

“……”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鹫默心知趣地不去接这个话题:“我……我不敢说,而且,就算说出口,又能怎样?”

“那你不说能有什么结果?难道会好过说出口?说出口你可能收回一个儿子,不说出口,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渡流云用扇子敲敲桌子,她最看不惯这种心事藏在心底不愿说出口,或者什么事情都要藏着掖着不肯有话好好说的做法,很多事,不说出来,就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就算他无法接受突然多出一个母亲,多出一段身世,但毕竟他是当事人,有权利知道这些事。至于他认不认你这个母亲,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替他决定的。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决定,也许情感上无法理解你当年的选择,但理性上,我相信以白衣剑少的性格,能够想通。只要理性上可以想通,就有你们母子彻底重逢的那一天。”

听了渡流云的话,鹫默心的眼前一亮,复而黯了下去:“我……没有这个资格,是我把他遗弃了,害得他成为魔剑道的人……”

“成为魔剑道的人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他没有成为魔剑道的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能为,没有今天的能为,也许就无法在这个乱世上生存下去。”

渡流云笑笑道:“我从来不认为,人和魔之间,除了出身属性不同之外,还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何况,白衣剑少又是彻彻底底的人类。他在魔剑道长大,受到的自然是魔剑道的教育,但因为他有一个好师尊,和毕竟非魔的心性,使他并不同魔剑道的人。”

“算了算了,你自己慢慢想,不过我觉得,等白衣剑少看完了书,应该也能猜出来你的身份了。毕竟那是我亲手写的啊~”

“流云公子,你……?”

鹫默心愕然地看着她,她说什么,那本西疆王朝野史本纪是她写的?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夹杂的私货,说是白衣剑少会猜出来她的身份,她在里面到底是明示什么还是暗示了什么?

“不多想,不多问,顺其自然。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们母子有圆满团聚的一天,毕竟现在的我,就是一条咸鱼啊,没事打打酱油,游走在周边地带的感觉不要太轻松。安啦安啦,来喝茶~”

你丢下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然后让我喝茶,我哪里喝的下去啊……鹫默心苦笑地看着渡流云,然而渡流云并没有再和她多说的想法,她也只能作罢,任由自己心底七上八下的打鼓…

【第十三章:被坑的天策真龙】

正如同渡流云所预想的,白衣剑少在看过那边她写的全苦境独一无二唯一一本堪称孤品的西疆王朝野史本纪后,通过其中隐晦的蛛丝马迹,很轻易地推测出了其中的主角都是谁。

也就是说,他是西疆国王与月灵公主的儿子,他一直有着莫名熟悉感的鹫默心,是他的母亲,如今在天策王朝中的孤迹苍狼,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他自幼因为种种原因无奈被遗弃,被魔剑道的人捡走,由诛天收为义子,后又和黑衣剑少一同成为风之痕的徒弟。

告诉他这些,是想让他与魔剑道划清界限,从此加入人族吗?背弃收养他的魔父,魔剑道之主诛天?让他成为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只为了没有养育过他,名义上和血缘上的母亲?虽说没有养育他,是因为当时太多无法承受的苦痛。

开什么玩笑。

白衣剑少将手中的书卷狠狠地丢在地上,拒绝了给前来送晚饭的鹫默心开门,也不点灯,就这么在靠着墙,在地上枯坐了一夜。透过窗户,鹫默心将他的举动看了满眼,不愿意惊动到他,就这么吹着冷风,伴着露水,默默地坐在窗根。

等到天光乍现醒来,鹫默心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被子,原本半开的窗户也被关的死死的,轻轻捅开窗纸,她发觉,白衣剑少趴在桌案上,手里拿着那卷书册,睡的正沉。

说不出是怎样的面色,鹫默心转身离开,而就在她离开后,白衣剑少坐起身来,目光透过那被捅开的窗纸洞,看着走远的鹫默心,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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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道派人送来消息,要与天策真龙交换人质,筹码便是始终下落不明,实际上却被魔剑道抓走关押的刀王星,不二刀。

就说白衣剑少要被打脸,诛天一定会用他和天策真龙谈条件。用不二刀交换白衣剑少,要是真的那才是信了他的邪。以魔剑道之主的心机,会不占便宜一对一平换吗?正如同天策真龙也做了安排一样,如果能在不放回白衣剑少的前提下得到不二刀,这才是最大的利益。

“别想着偷偷放走,你逃不过天策真龙的追捕。”

就在鹫默心无声无息接近白衣剑少的房间,想要偷偷放人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被人捉住,下一秒便被拖走。

“……”渡流云?

到了渡流云的房间,捂着她嘴的手才松开,渡流云一脸的无奈:“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好主意,冒险放走他,只会给你和他一起召来祸患。”

“我……”面对白衣剑少的事,鹫默心是没有什么太多理智的,她只想好好弥补一下多年的亏欠。

拍拍她的肩膀,渡流云略略无语地道:“好了,不用担心,再等三天而已,三天后,我保证你和白衣剑少有相认的机会。到时候只要你什么都不做,任人带走就好了。想和白衣剑少重聚天伦,第一件事,就是要彻底离开这里。然后,安静地等着。”

鹫默心茫然地道:“流云公子,你的意思是……?”

渡流云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我包了,从白衣剑少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排斥和你之间的关系,所以,多余的动作不要做,只会适得其反。”

她不愿意过多干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会去动到发展的根本,但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她自然不介意出手。反正不会产生太多的变化,这样一来,皆大欢喜的结局,谁不喜欢呢。

搞事情吗,就要搞的愉快,而不是乱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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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天台,交换人质的所在。

魔剑道与天策王朝两军对峙。

渡流云冷眼注意提防着可能会发生的突变,比如,万一诛天脑子抽了风,找妖刀界的人来合作,联手摆天策真龙一道,如果真走到这种变故,那少不得她要亲自出手,而另一边,天策真龙早已命人将白衣剑少带到本军阵前,这几日的好生对待,让白衣剑少根本不像是个被关押的人质,看起来气色反而比被抓之前更好。根据屈世途的检查,他表示,白衣剑少除了武功被渡流云以特殊手法禁住外,内外伤简直痊愈的不要更完美。

默默地瞅着对面阵前被五花大绑的不二刀,她搓着下巴算着时间,希望金老妖不要来晚了,反正她已经提前和金老妖说过,千万一定要做好蒙面准备,再加上金子陵的武功,想要抢走不二刀,一点也不难。

这场交换所谓的人质交换,还真是双方都各怀鬼胎,都想双赢啊

诛天固然是想救回白衣剑少的,但不二刀他也不想交给天策真龙。谁会愿意自己的对手更上一层楼?吸收六星的天策真龙,指不定武功会暴涨成什么样子呢。

同理,天策真龙也不想放弃白衣剑少这个筹码。从诛天的态度来看,答应交换俘虏,固然是存着狡诈的算计,但也总是看中白衣剑少的,否则他也不会排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么多废话他们说着一点儿也不累吗?半天没一句是重点。”

无聊地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揪来的狗尾巴草,渡流云半点儿先天高人的样子也没有地蹲在人高马大的乱世狂刀身后,吐槽着正在互相废着不找边际话的天策真龙和诛天,当boss的人手下的谋士都话多吗?你们不能直奔主题吗?比如,你拍一,我拍一,换个人质笑嘻嘻?

很有一种把她从身后捞出来并发射到两军中间当神器的冲动,乱世狂刀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流云公子,你不能正经一点吗?”

“啊?我很正经啊。”

对于乱世狂刀的问话,渡流云回答的相当正经,就是在回话之前能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切站直了最好……

当我没说。

乱世狂刀不禁摇头叹息,算了,指望她正常,大概不如指望对面的诛天能从登天台上没站稳掉下来摔死。

旧敌相见,自然是剑弩拔张,不过天策真龙和诛天都暂时没有任何表态,来自魔剑道的左护法和天策麾下的遗世老倒是先两厢互相讥讽地骂了一架,各自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那种咬文嚼字的互相揭短,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至少天策王朝中,除了照世明灯屈世途和凤栖梧,没有人有那个耐心听,各自要么打起精神提高戒备,要么双眼望空魂游天外。

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神很好的渡流云的目光落在了隐匿在对方阵营中的风之痕身上,果然他来了,交换白衣剑少,如果风之痕不来,估计诛天心里也是没底的吧。但诛天肯用不二刀来换回白衣剑少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哪怕对方大概只是做戏也一样。看来白衣剑少在诛天眼里,可用价值确实不小。莫非……妖刀界把黑衣剑少收回去了?

挠挠头,渡流云实在吃不准她前世那些不靠谱的记忆还剩下多少,两段人生,一番大起大落,历经了数十载光阴,该忘记的,早已忘的差不多,这还不算后来她硬生生催眠自己,强迫自己忘了很多东西,只记得她叫渡流云,是苦境人,过往的那段人生,不该再记得。

而就在渡流云仔细观察着风之痕的同时,风之痕也看到了她。于是,他也看到了渡流云冲他扯扯嘴角,露出了很欠很欠的笑,她示意他看被养的油光粉面的白衣剑少,再冲着不二刀的方向比了比手势,似乎在嘲笑魔剑道对待俘虏的态度被天策王朝完爆。

眼角微微一动,风之痕发觉,这千年来的时间,一点也没让这个深井冰有变化,不过眼下天策王朝中能对魔剑道构成威胁的,大概也只有渡流云。好在她和他的选择差不多,只要双方不触及到底线,都不会下场出手。

争斗,对风之痕来说,毫无意义。

他答应出手,也仅仅是因为白衣剑少。

诛天来找他帮忙,但也抵不过黑衣剑少的相求。

对他来说,诛天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可黑白双少,却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子。这点在之前与忆秋年渡流云一同喝酒时,曾经被渡流云嘲笑过,她说风之痕是苦境第一奶爸,现在想想,好像除了苦境第一这个称呼有点不妥当,奶爸这个词,似乎比较正确。

剑无情,人却只能是看似无情。不然,他大可以不闻不问。

既然他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自然也看清楚了天策大军的阵容。

对他来说,千军万马皆同虚设,若他愿意,此刻出手,白衣剑少也必然被他救回。只是他不想打破自己坚持的信念。他清楚,如果这一次他提前出手,那么,诛天便会用更多的理由,来让他帮忙,涉入更多的战争。

他的剑,是用来证剑道的,而不是用来成为谁的武器。哪怕是诛天,也不行。

这天下,知他所求,懂他心意的,不过寥寥数人,而诛天,虽是朋友,却依然在王权争霸和朋友之间,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前者。

果然是两个老奸。渡流云觉察到空气中的异动,吐掉嘴里的草棍儿,长身而起,与此同时,天策大军与魔剑道大军,动了。

作为王见王的约会,天策真龙和诛天自然是要亲手交换俘虏,于是,二人几乎是同时出掌,当真是……谁也未想真心交出战俘。

然而,诛天以为,他身后有风之痕,天策真龙的身后谁也没有。

这一场交换,想当然耳将会是天策真龙落了下风。

可惜他料错了。

就在天策真龙与诛天双掌相对,拼斗内力的瞬间,战火被点燃的那一刹那,风之痕动了,目标自然是白衣剑少,他的身法奇快无比,在接近到白衣剑少的同时,人已落入他掌中,被他带走,就在同一时间,一道浑身漆黑的人影快速切入战团之中,就在诛天手下护法打算将不二刀劫走,让天策真龙失去吸收刀王星机会的同时,众目睽睽之下,将不二刀带走,同时闪身而退,不留半点痕迹。

“嗯?诛天的手段未免有些……嗯。”

渡流云演技简直炉火纯青,根本看不出来那黑衣蒙面人是应她相请而来的金子陵,仿佛大出意料一样,将责任毫不客气地甩给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背了锅的诛天。不过诛天吃惊归吃惊,却也不愿意多做解释,谁会对一个敌人解释什么啊,再说了,劫走不二刀也挺好,看来出手的人也是不想让天策真龙吸收星灵,那他乐得看热闹。

“哈哈哈哈,天策真龙,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吧!”

变故不过须臾之间,天策王朝的人,只看到诛天得回了白衣剑少,自己阵营却没有换回不二刀,众目睽睽之下,这做法未免有些太过卑鄙。

天策真龙暴怒地一声喝令,双方兵马立刻战在了一处。

战火的硝烟席卷了天与地之间,迎风飘荡的血红旗帜,不知是原本的鲜艳,还是沾染上了无数生灵消失的血迹,每一刀之下,皆有哀号,每一剑之下,俱是亡魂,唯有失了三魂七魄的魔魇,不畏生死,浑浑噩噩,撕咬着眼前所有可见的对手。尸骸遍地,血流成河。这场大战,来得突兀,却又在先知者的意料之中,只是,遗憾了战死的士兵,成为权位争夺中无辜的牺牲者。

金戈铁马、白刃厮杀,声势浩然壮观,空前惨烈。生命不断消失在尘埃中,哀声不绝,连绵密集。魔魇大军是怪物,是只懂得杀戮的怪物,天策大军对上这些打不死的怪物,人心逐渐惊恐,士气逐渐颓败,一切的优势,被魔剑道,尽占。

遗世老与凤栖梧越战越是担忧,越拖越是心焦:“龙主危机,我们要想办法去救援啊!。”

“可是我们现在无法杀出,该如何是好。”凤栖梧挥掌劈出血路,乌黑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头一脸,他并不是纯粹的武人,以他的武功,要如何闯入中心营救天策真龙。就连乱世狂刀等人也被战局拖住,完全无法冲进去,再说,他们也并非真心归降龙主,虽然现在已经身为同志,却也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们愿意豁出性命去救天策真龙。对,对了,还有她……

遗世老看了一眼被冲散的人群,推了一把凤栖梧:“你杀出去,找流云公子,求她出手。”

凤栖梧惊愕地看着多年的老友,他要做什么?

“不用管我,你快去找她,如果她不愿意出手,那就……以命相求,用我们的命,换她救龙主。”

这一边,渡流云却是丝毫不在状况上。

随便挥手赶开围过来的魔魇兵和魔剑道的士兵,渡流云脑子里想的全是和这场战斗没有关系的事儿,虽然走神走的厉害,但想要伤到他,凭这几块料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点都没关注场内的战斗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

嗯,没办法,在没有想到如何不伤及不二刀性命且能转移刀王星星灵之前,她还是不想看到不二刀死的,毕竟七星入体后天策真龙应该会陷入疯狂暴走状态,同样都是暴走,为什么不能少死一个人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再比如,为了消除魔魇大军,一定要牺牲姬无花吗?就算风之痕可能对姬无花没有男女之情,但就让姬无花抱着一份念想,默默地注视着风之痕不好吗?

真是……麻烦。

“流云公子,求你看在你待在天策王朝这么久的份上,救援龙主。”

凤栖梧的声音急惶凄厉地响起,没等她回过神来,凤栖梧已经直直跪在地上:“流云公子,凤栖梧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救龙主!”

什么……什么状况,怎么就跪下了一个,什么救龙主,天策真龙怎么了?

伸手拽起凤栖梧,渡流云面色一沉:“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有话说话,不要乱跪。”

“龙主重伤,遗世老为保护龙主,被诛天一枪毙命,流云公子,你再不出手,天策大军就要亡了啊!”

我靠——这局面发展成这样了吗?

一把揪起凤栖梧的领子往后一扔,渡流云丢下一句话:“传令撤兵,剩下的交给我!”

她发呆的时间有这么长?还是说高手过招瞬息万变——这变的未免太快了些吧!

【第十四章:多事之秋】

上一刻还在交换人质,下一刻已经打了个血流成河,虽说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但渡流云依然从心底升出不可控制的暴怒。

这暴怒并非来自于两军交锋,也非来自于双方死伤,而是起自于这依稀熟悉的场景,和对自己的否定。虽说战争的死伤不可避免,但战争本身就是错,虽说她不想介入太多,可袖手旁观又非她所愿,这一切,形成了一个死结。

“轰——”

一声巨响,卷起飞沙走石,万千尘土,衣衫猎猎作响,精铁面具遮住脸孔,渡流云单膝虚跪,左手扶住胸口中枪的天策真龙,右手握住诛天手中狂魔枪,声音冰冷:“这一场,打得够了。”

诛天大惊失色,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到天策王朝中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单手挡住自己攻势,甚至握着狂魔枪的手,竟然有些不稳,仿佛要被对方夺去。

“你是什么人?”诛天手腕用力,意夺回狂魔枪控制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之痕的方向,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来眼前这突然入局的人,武功竟是如此深不可测,如果风之痕不出手……

“吾之名,你不配知道。”

缓缓站起身来,渡流云施加在狂魔枪上的压力越发沉重,隐隐有使诛天撒手的威势。

就在诛天惊疑不定时,他眼前一花,风之痕出现在他身前,探手一抓一带,将他与自己换了位置,握住狂魔枪,风之痕淡淡地道:“退兵吧。”

“可是……”诛天不明白为什么风之痕出手后,反而会劝他退兵。

“你,要插手?”

面具下,渡流云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被她扶着的天策真龙,甚至能够觉察到她的手,似乎用力过度,仿佛在忍耐什么。

“战争,本非你我该介入,你因天策真龙出手,吾因诛天破例,不如就此作罢。”

以目光示意诛天不要开口,风之痕对渡流云道。他很清楚渡流云为什么选择只身入江湖,再不提出身,他也不想因此而使得魔剑道对上她身后那一连串可怕的势力而招致灾祸。

“是吗?你,能替诛天做主?”

狂魔枪因风之痕和渡流云手上同时传来的功力而响起不怎么美妙的声音,她未被面具遮住的眼睛隐隐泛着红光,语声益发不耐。

走火入魔?

风之痕心下暗自吃惊,不明白为什么渡流云会突然出现这种状态,但他却阻止了诛天想要出声的举动:“可以。”

见风之痕面色非同寻常,诛天终于忍住疑问,传令撤兵。能让风之痕有所顾忌的人,只怕来头不会小,但看对方举动,应该是只想保住天策真龙,和溃败的天策大军,不如就此做个面子给风之痕,以后也好有所求。

“好,你给吾面子,吾也不会让你难为。告辞。”

她松开狂魔枪,诛天赫然发觉,被她抓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深深的抓痕,这狂魔枪本非凡铁,甚至可以完全根据使用者特性而发挥作用,陪了他无数岁月,也未见有所破损,被这蒙面人一抓之下,竟出现这等损坏,这……

就这么看着她带走天策真龙,诛天多少有些不甘心,但风之痕的面子他又不能不给,只得认命作罢。

于是,这一战,以天策王朝落败,双方收兵告终。但诛天却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只说撤兵,却没有说要撤退魔魇大军,因为,魔魇大军并非生灵,而是死尸,死尸是很容易脱离控制,不受操控的。

渡流云一怒之下将追击的魔魇大军拦在阴山走廊之外,一剑划开界限,引动狂风天火,卷着鹫默心所配的毒粉,造成毒烟封门,这才带人回转腾龙殿。

就在这之后不久,原先架设在阴山走廊防御魔魇大军的火势熄灭,诛天命三阴九阳再召无数魔魇,造成魔魇大军入侵中原,边界村民一一死亡并变为魔魇的惨案。万里江边的桥毁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魔剑道士兵搭桥的脚步,无奈之下,天策真龙只能派出死士,强行对抗,屈世途又在万里江岸边布下层层火药网。以防诛天大军偷袭。

万里江边战火不断,尸骸不绝,纵使有人负责掩埋,那遍布了干涸血液的凝土,也无法褪色,这就是战争,不是单纯的武林厮杀,而是两方为了争夺生存的战争。

这道防线,不能破。一旦被魔剑道攻破,中原武林将成遍地魔景,再无生机。想要扩张的想法,没有错,但做法,太过残忍。

昨夜才经历过一场反败为胜小型战役的天策军营,今夜是一片寂静,只有江边一队人马,进行例行的巡逻。如今下到将士,上到天策真龙,俱是疲惫。昨天魔剑道才死了几个魔将,亡了数百名士兵,该是会整军修养,而不是再次派人前来送死。

然而,若魔剑道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便是好了。

正因为昨夜大败,所以天策真龙一定不会料到他们还敢再度来偷袭,这种被放松了的戒备,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真是……忍得够了!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无声无息渡过江边的魔剑道大军,才刚刚上得岸边,便感受到一道雄浑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那股巨大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回身防御,可这样做,便又落入了水中。

仿佛方才不是她一脚跺得地面震荡不已,渡流云一声冷笑,随后抖手便是几道寒光射入江水之中,于是,原先还翻腾不止的江水瞬间结冰,连同魔剑道的士兵一起冻住,复而解冻,碎裂成块,须臾间尸骨无存化为江水。

老虎不发威,当人是傻猫。

她扑入敌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剑光连斩,切瓜砍菜一样收割着敌方性命,一路顺着魔气,寻至最盛的一间营帐。

哀嚎之声连绵不绝于耳,专注操控魔魇大军的三阴,论近战能力用战五渣来形容都是高的。

“也许,别人应对你们困难,但对吾而言,杀你们,不过举手而已。”

面具下,渡流云唇角微扬,扬手三道灵符同时没入三阴体内,圣灵之气伴随着剑影冲霄而起,三颗头颅离体,鲜血迸溅,染红营帐。与此同时,十几万魔魇大军,瞬息消失无踪。

“顺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意念转动,渡流云腾空而起,沉喝声响,她手中一柄无形巨刃,带着璀璨光华,仿佛与日争辉。

“计都·破日斩!”

一时间,魔剑道兵营之中,人仰马翻,悲鸣之声不绝于耳。

渡流云一击得手,再不恋战,未等诛天得到禀报率将前来,她人已离开,只留下一地惨景,嗯,只能用惨,惨,惨,惨,惨来形容。

谁也不知道渡流云干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打入三阴体内的灵符是什么,天策王朝的人只知道渡流云在万里江边布下防御后就离开了五天,这五天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并不想告诉他们,于是才有了她一回来便直接打上魔剑道前线阵营的举动。

嗯,央森给的除魔圣印还挺管用的。看来可以开发下他未来的用途,比如可以拉出来对付对付鬼楼,更可以对付对付嗜血者,圣天使打吸血鬼,绝配啊。

搞了一波魔剑道后,没回腾龙殿而是跑去寂山静庐那围观金子陵和不二刀,渡流云背着手在金子陵家后花园里瞎溜达,一副除掉三阴不是她干的一样,当然,这梁子诛天也不可能只放在她一人身上,显而易见,背锅的是整个天策王朝,抑或着说,是天策真龙。他本想以此请风之痕出手,结果风之痕又是一句话给他噎了回去……风之痕说的很简单,渡流云出手,是因为魔魇大军杀了太多无辜百姓,而天策王朝再怎么发起战争,也都是以自保为主,并没有伤及寻常百姓,所以,渡流云是为百姓复仇而来,他没有理由动手。

很好,你赢了。诛天只能忍。

这件事被偷偷和渡流云会面的忆秋年当做笑话讲给了她听,而消息来源自然是他和风之痕见面时的聊天。

“你溜达一下午了,我这花园有这么美的景色,能让你流连忘返到连快到晚饭时间这件事都忘了吗?”

摇着扇子,金子陵施施然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实在无法形容渡流云的做法,一方面喊着要养老,一方面又无法坐视不管,纠结不纠结啊,当年那个干脆利落的小丫头哪里去了?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实际上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真的很想知道,失去音讯的这近千年,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哎呀,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色,不单单指的美色,也指这每天都有变化,每时每刻都看不尽的美景啊。”

坐在长廊上晃着二郎腿,渡流云惬意地一指对面:“请坐。”

“去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寂山静庐是你家。”金子陵笑骂了一句,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叩着扶手,不怎么认真地问道:“说起刀,你没忘了我这还有一位不二刀吧,虽然和他交流铸造心得挺愉快,但你要是再不解决刀王星的事儿,我估计这位大概要钻进牛角尖抑郁而终了。”什么叫他活着就是为了刀王星被吸收的命运啊,就算经历过太多的不幸,但比他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人都抑郁嘛。

“哎呀,你就告诉他免烦恼就好了,这事儿我已经找好帮手了,谁说七星只有化星能转移,只要天时地利够了,再加上出手的人分量足够,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这种不影响大局的小事情吗,她不会介意稍稍改动的,还是那句话,大局不动,一切都是游戏罢了,人生啊~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就当做是这天下在给自己演戏看就好了,没什么了不起。

“你高兴就好,对了,琼华宴你去不去?”不再和她讨论不二刀的事,金子陵把话题转移到了半个月后那位花姬姬无花在天坛设下琼华宴一事,这么热闹的活动,她应该会有兴趣吧。

哦?花姬?

原本半死不活百无聊赖摊在长椅的渡流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当然去,撩妹这种事儿怎么能缺了我,但我没有请柬啊。”琼华宴没有花姬的请柬是要她怎么去。

“笨。”收起扇子,站起身来,特地绕到渡流云身前,晃了晃手中红灿灿的请柬,终于逮着机会敲她了,金子陵开心地敲了敲渡流云的头,:“我就不能豁出这张老脸,多要一张请柬吗?这点面子花姬还是会给我的啊。”

“喂!脑袋会疼啊!”抱着头瞪了他一眼,她倒是一想就明白了为什么:“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打算给风之痕打造绝代之狂,花姬会给你这个面子才有鬼了。”

金子陵不觉有些气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打造绝代之狂这件事,除了我自己,没告诉过别人啊?”

“山人能掐会算,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

渡流云嘻笑道,她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行,得了,您爱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懒得和您费事儿。金子陵明智地放弃和她斗嘴,横竖都是个输,不如早点败下风。

然而,琼华宴还有半个月,她不可能这半个月都在寂山静庐泡着,这变化的事态也不会让她有这个闲情逸致,所以,当她收到忆秋年的传书,看完了其中内容后,脸上的表情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好吧,是她输了,这节奏有点快啊~

因为渡流云介入除掉三阴,又打了几场胜仗的关系,天策真龙有些得意忘形,结果在沙漠平原中了诛天的埋伏,导致继遗世老之后,凤栖梧也为了保护他而战死,乱世狂刀等人纷纷不敌诛天,被打成重伤,危机之中,一直在着手处理化星星灵转移一事的忆秋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千钧一发之际,将星灵移除潇潇体内,成功地使得天策真龙融合六星,化解危机。然而六星天策真龙武功虽然进境的让人惊骇,轻松击退诛天,性格上却发生了……嗯,微妙的变化。五星天策真龙虽有一方霸主威势,但性情上略显暴躁激进,六星则正好相反,无论武功还是王者气度都兼备了……性情却是反转,变的有些多愁善感,不止和诛天签订了和平条约,还给阵亡的将士立了英灵殿,对连番大战感到愧疚,每天把自己关在英灵殿独自哀悼。其余众将也被告知,近期间休息整顿,将不会再有大型战事发生。

这特么是吃多了,撑到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渡流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是开玩笑,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吸收星灵,自然可以理解为是吃掉星灵,那么……当他吃到第六个的时候,变成了这样已经是吃多了的表现,难怪吸收七星后,会产生终极变异……暴走。

看来不二刀她得先藏好了,不到时机时,绝对不能转移星灵,免得提前引发变异暴动,引导着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走掉就不怎么美好了。

回到腾龙殿,渡流云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神奇的和谐气氛,原先这里的紧张感不敢说全都消失了,但也差不多被一种名为安宁的气氛所替代。

真是活久见。

抓住从她身边路过的屈世途,顺便帮他分担了一半儿被他托在手里的文件,渡流云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我这才离开几天?怎么变化这么大?变异了的天策真龙在哪里?”

“变异……你这个形容真是……”贴切。屈世途对这个形容表示赞同,尽管这变化挺好的,但习惯了五星时期的天策真龙,这突然一下转变成了所谓的仁道之君,全天策王朝上下都以为他疯了。

思考了一下天策真龙的动向,屈世途很确定地道:“龙主在英灵殿,嗯,流云公子你回来的正好,我觉得再过几天你未必能看见他,他似乎决定要去外面走动一下,亲自赈灾,还是微服出巡那一种的。”哦,对了,好想还要去哪里礼佛来着?要去请教一下佛法,真是活见了鬼。

“快歇着吧,就天策王朝现在这样子,你以为他不在场,如果诛天撕破脸面再派兵来打,或者派几个隐藏未出的高手来直接屠腾龙殿,谁是对手?就算你们能活下来吧,其他人呢?有他坐镇腾龙殿,最重要的就是个震慑作用。”

“啊,军师,这位公子是?”

一名风度翩翩的文士走向屈世途,在看到渡流云时一愣,好新鲜的面孔,怎么他从来没见过这位?

嗯,这个时间段,这个地点,这个巧合,突然出现的文士,没见过自己。

渡流云打断了屈世途想要给他介绍的举动,身上未见作势,数道银光已没入来人身上穴道,将人定在当场,只留眼底惊惧之色。

“鹫默心不在,没有毒药逼供确实麻烦,不过没关系,让人招供的方式有的是,让人活不了死不得的方法也有很多,屈大军师,天策王朝是缺人手缺到饥渴了吗,来历都不问清楚了就敢收,把他带下去,关起来,断了妖刀界的情报。”

伸手按在被定住的文士肩膀上,渡流云笑得一脸灿烂:“想在中原和魔剑道停战的时候来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妖刀界打的好主意啊。没记错的话,你的直属上司是被扒了人皮的et小怪物策谋略吧?”

“……”

他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吗?文士惊恐地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思,看在屈世途眼中豁然了悟:“难怪,难怪我觉得他最近对龙主的动向很是关系,还一个劲的向龙主进言去赈灾礼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算,行了,把人带走关起来,杀还是不杀你们自己决定。我去英灵殿看看那尾变了异的天策真龙。”

照例还是神叨叨的回答,渡流云双手笼在袖子里,以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被禁的文士,摇摇头,惋惜地道:“可惜了好好的计划,偏偏撞在我手上,算你倒霉吧,一路走好。”

嗯,大约屈世途会对他严刑拷问一番,之后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哎呀呀,真是残忍呐。

往英灵殿的方向走着,路上顺便打击了一下因为自家龙主变得仁慈而忘记一统天下这个伟大梦想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步双极,渡流云表示,如果天策真龙真想统一苦境,首先一堆隐藏在台面之下的老家伙他就齁不住,看看她就知道了,六星天策真龙又怎样,只要她想打,一样是手下败将而已。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什么?

随便地塞给他一堆酒坛子,把他打发回屋子喝闷酒玩,渡流云摇摇头,这孩子疯了,完完全全的疯了,醉一顿就好了。嗯,她给步双极的不是什么美味陈酿,而是度数高达68,堪称酒精兑水的超级烧刀子。

这个突然蹿高了一头,背影宽了不少的家伙是真·吃多了撑的吗?这种一言不合就整容的节奏是什么鬼。

叹为观止地看着在英灵殿对着一堆无名排位发呆的天策真龙,渡流云冲着他的背后扔过来一个小酒坛,当然是和步双极有区别待遇,她不可能给天策真龙灌酒精。

下意识地听声辩位抬手,发现接住的是个酒坛子,天策真龙愕然回头,于是,他对上了一脸懵逼看着他的渡流云。

这整容整的真彻底,仿佛换了一个人。

差点抬手揉揉眼睛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渡流云硬是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丢出这么一句:“你特么是天策真龙?”你这是整容了?哦不,你特么是换了个脑袋吧!

“……”

真是新鲜的分别后重逢见面语。

天策真龙想了想,决定无视掉她的惊讶,毕竟她这个反应挺正常:“流云公子,久违了。”

“久违个鬼啊,你被妖怪附身了吗?你特么是那个脑袋进水的天策真龙?不,我看你现在反而更像是脑袋进水又进面,导致脑浆变成了浆糊了吗?”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家几天不见叫久违了吗?你是想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我们有几年不见所以变化如此巨大吗?

“……”

我能不能问一下,哪个是真正的你,你能不能统一下性格,戴上面具仿佛先天高人,摘了面具宛如一个逗比……

【第十五章:安慰一条变异的黑龙】

真是忍不住想要抓狂。天策真龙对她才是真正的无语,这是要他拿她当前辈尊敬还是应该拿她当一个逗比的前辈来面对?

“算了算了,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新收的那个给屈世途打下手的小弟,是妖刀界派来的内奸,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不用想着把人放走,这货的上司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奸人,所以弄死他也算为民除害,不然你当真以为人家忽悠你礼佛单纯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当然是为了逮着个机会把整个七步阶一锅烩了先除个心腹大患再说。”

拖着天策真龙的衣领往外走,这英灵殿烟熏火燎线香缭绕的脑袋疼,她一边走一边吐槽,根本不给天策真龙开口的机会:“一页书被你关在引灵山,鬼知道出没出来,素还真被你逼的自爆经脉,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莫召奴因为你干的一连串事儿太伤人,退隐江湖不问世事,照世明灯乱世狂刀剑君十二恨既然选择在腾龙殿为天下百姓做事,你就应该负起该有的责任,怎么,因为元气大损就心灰意冷打算金盆洗手留下你自己捅出来的烂摊子撒手不管自己跑走逃避责任?你想多了,如果你从一开始抱着的就是这个念头,那老子还不如现在一掌拍死你了账。你以为素还真为什么成为中原武林支柱?不就是因为身上担子虽然很多,但他的意志力足够他撑起这个重任,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别提什么成为天下共主。”

“我……”

“闭嘴吧你,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老子千辛万苦累死累活地把四刀四剑打服了送到你手底下,不是为了让你今天痛心疾首地在这里忏悔的,你既然取代了素还真一页书,挡在天下人身前,那就踏踏实实走下去,不想做也得做,现在是你自己把自己架在名为天下的这团火上烧。”

“流……”

“少废话。没想好怎么做没关系,你现在需要的,就是把魔剑道和妖刀界的隐忧都解决了,就算想退隐,也是在那之后,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我想说,你揪的是我的头发……”

天策真龙目光落在渡流云手上抓着的那一大撮头发,发根和头皮就快要分家,这让人不要太清醒,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字,疼。

哦,抱歉。

渡流云尴尬地笑笑,松开抓着他的手,见她已经抓着天策真龙走到花园。

“坐,然后,把你这变异的心路历程说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渡流云甩出来几坛子酒,认真地道:“你要是觉得清醒的时候不好意思说,就把自己灌醉了。”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酒壮怂人胆。这话形容现在的天策真龙挺合适。

“……”

要命了,他好像听懂了她隐藏的话意,这种嫌弃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啊喂——好吧,反正对面坐着的是当初救过他的前辈,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正好,现在天策王朝也没有能和他面对面聊天的人,吐一吐心事也不错。

倒不是不允许天策真龙有感慨的想法,但,你能不能画风别转变的这么快,从一个喊打喊杀的一方枭雄,转变成满心仁慈一腔惆怅遗憾的大龄文艺老青年,还特么是苦逼型的,你是要刷新所有人的认知吗。

大概真的是因为渡流云是高低度的酒混着给,导致天策真龙喝懵了酒后吐真言,乱七八糟的各种感慨往外冒。

想想也是,就好像是一个原本有自我意识的人,在发现吞噬星灵可以提升自己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不归路不止可以让他获得更高的功力,更因为星灵的影响,导致他逐渐失去自我,很多时间里,做的事情都是不可自控的。

人被欲望支配,同时,也会支配欲望。一切都是相互的。

一个原本只想和家人一起,过着普通生活的平凡人,在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遭遇了天翻地覆的绝境,在获得新生后,想要带着志同道合的人改变残酷的武林,让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下,带着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虽然这个普通人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变过,变得残暴,贪婪,被欲望支配了自己,可这些,分明是人心底隐藏着的渴望。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圣人,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成为欲望的牺牲者。

后来,这个普通人死了,又复生了。引灵山上的那具枯骨,是过去天策真龙的结束,也是如今的天策真龙的开始。这一世的天策真龙,起点便是五星,所以,他的王者心魔来的异常强烈。也许,曾经天策真龙确实带给忠于他的人希望,所以才有遗世老和凤栖梧不惜一死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因为是他,所以才会不在乎岁月在山中流逝,不在乎才华被时间淹没,不在乎功名一场场被错过,更不在乎或许会因太久的等待无果,而含恨了一生。

“但是……我终究还是没能让他们看到他们想要的世界。”

将酒坛丢在一边,天策真龙颓然地道。当他醒悟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全都离他而去。

“你快行了吧,要和我比惨吗?”

这根本就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如果他的承受能力只有这些,那她真的要怀疑,当年他是如何布下千年复生大计,难道说,他的智商随着时间的消耗,导致现在只剩下了武力值吗?

再说,比惨,他好像还排不上个。比他惨的有的是,他面前就坐着一个啊。活生生的例子啊。

“这是一个不能微笑着面对就只能大哭着去死的世界,强者生弱者亡,莫名其妙地生在这个世界就已经挺倒霉了。如果不是有一个好爹亲,估计现在的我指不定又投生到哪里去。然而那又怎么样,有一个好爹亲,架不住我自己太能作死,走上了一条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路。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但到头来,却是让他看着我死在他眼前。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反而全都变了,变得不可琢磨,脱离了原本的轨迹,一觉醒来,大梦千年。不变的是我还活着,还有希望能够再见。就算把整个武林翻过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死不生我也要找到他的任何信息,我相信他还活着,或者说,我相信我还能把他复活。这是一个充满奇迹的世界啊~”

渡流云一口气饮光了面前酒坛里的酒,和对面带着明显醉意的天策真龙相比,她是异常的清醒:“世界上有太多的遗憾和错过,一旦失去,很有可能就是再也不见。传说背后的真相谁也不会花时间去探寻,历史留下的,永远是只言片语的片断,有些事情,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宁可带到另一个世界的,但还有一些事情,是只有当事人坚信的,比如,我相信我会找到复活他的办法,比如,你相信你能为了他们,重新找回你最初的愿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人力不可阻止,天意,就是个屁。”

“不用怕,没什么不能过去,该面对的,你一辈子也逃避不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正视呢,正视它们,解决它们,解决不了就放着,总有一天能解决。人生吗,就是充满各种挑战才有刺激。”

咣当又是一坛酒放在天策真龙面前,这可不是一斤装,而是足足五斤。看着坛子上贴着的红纸上醒目的大字‘六十六’,拍了拍他的肩,渡流云豁然笑道:“喝了它,放任自己醉一场,明天醒来以后,做回你心底最初的天策真龙,这就够了。”

看着酒坛,天策真龙将手按在坛子口上,原本带有醉意的眼神忽然有些明亮:“流云公子,可否回答我一个……我想问很久的问题。”

“说。只要是我能回答的,一定会告诉你。”

她也想知道,喝多了天策真龙能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出来。

“在我年少经历变故时,曾经有人救了我,送了我一把名为‘狱龙’的剑。而那个人,自称来自西武林天都,名叫……渡流云。”

“嗯……噗——”

渡流云正喝着茶水解酒气,闻言愣了半晌,硬生生别过头去,这才喷了个天女散花:“咳咳咳咳,你,你——你是当年那个要成为大英雄大豪杰的小屁孩子?”

她伟大的爹亲哟,呛死她了!

这个反应,看来真的是她了。

天策真龙一声轻笑,端起酒坛:“当年年少不经事,未曾谢过前辈救命之恩,能再重逢,是天策真龙之幸,这一坛酒,敬前辈,也敬……今日之前的我。”

说罢,他再不多言,将这一坛酒不换气地一饮而尽。

啧啧,这酒量,这酒品,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一口气干掉五斤酒以后,还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去,正襟危坐地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睡着的。当然,以他那个端着缸痛饮的喝法,五斤酒起码泼出去两斤半。

真是没想到当年她随手救的小屁孩儿,居然是传说中的天策真龙,真特么是随便走走就能遇大咖的世界。她要不要回忆一下,当年还遇到过谁?

毫不费力地将天策真龙扛起来找到屈世途,拜托这个全能的御用管家把他送回房间,稍待交代了一句大概步双极可能也需要人去找看一下,她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才能面对未知的猛烈风暴啊~

【第十六章:琼华宴的拉郎配·上】

没搞错吧。

金子陵一脸懵逼地看着渡流云穿得像是一只绝了版的白孔雀,浑身上下除了银光闪闪就只剩下银光闪闪,脸上还戴了一个她躲在铸造房里敲打了三天,敲出来的闪瞎狗眼撩妹没商量镂花半脸面具,你特么是去参加琼华宴的还是去招蜂引蝶的?不,不对,你特么自己就是个女的,还想着去撩妹?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儒门天下出身的我,怎么能穿的一身寒酸去见美女,虽说儒门少君这个称号已经被我雪藏不用,但这也掩盖不了事实的本质啊。再说了,有人规定我不能看美女吗在美女面前留下优雅的好印象是很重要的,不然怎么能方便我以后继续接触她,帮她完成多年的夙愿?”

看白痴一样看着金子陵,渡流云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说子陵兄,好歹你也是名满天下的名剑铸手,别穿的像个闭门苦读几百年书的书呆子,来来来,我这有爹亲才派人给我送来的新衣服,我们身材差不多,免客气拿去换啦。”

“不,谢谢,免了,您一家子金光四射瑞气千条的画风恕在下无法驾驭。”

对这种全身上下挂满叮当乱响太阳光下反射刺得眼球生痛的造型他承受不来啊,还是一身低调点儿好。

“我说,你要替花姬姑娘完成什么夙愿?”

怎么越想越觉得没正经事儿呢。

“说你笨就是笨,你的人生里大概只有铸剑,都说了花姬姑娘是因为你替风之痕铸造绝代之狂的缘故才给了你第二张请柬,这还不是显而易见?当然是帮她搞定风之痕啊,如果能把风之痕灌懵逼了丢花姬姑娘床上是最好的。”

渡流云说的一脸正经,金子陵听得满头冷汗,你能不能别把这种事儿做的这么理所当然溜嗖万分,真不怕风之痕一剑干掉你么。

“我现在收回请柬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请柬上填了我的名字,最重要的是已经在我手里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是的,武力值爆表什么的不要太完美啊~

唉,交友不慎,是说,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嘛……

金子陵深刻的觉得,有一个不靠谱的好友是多么的凄惨呐。

既然渡流云准备撮合风之痕和花姬,那就绝对不可能让花姬死于消灭魔魇大军,既然魔魇大军背后的三阴是策谋略的弟子,那就搞死策谋略,魔魇本身是恶灵,所以,具有圣光效果的央森就别想再学海无涯打酱油当咸鱼安安稳一稳做他的书执令了。不愿意亲自出手没关系,请配合司徒偃一起,尽快开发出来封魔利器就好,到时候派人通知她一声,她自然会来取走。至于刀王星的星灵转移,不要紧,有人办,就等她找好时机来救人呢。

这琼华宴当真热闹,而且暗流汹涌,处处藏着杀机啊。

摇着扇子跟在金子陵身边,渡流云安静地保持着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形象,看在金子陵眼中,那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你精神分裂吗?为什么一戴上面具就变了一个喷似的,面具是你的本体?”

论吐槽,金子陵的水平不比渡流云差,尤其是吐槽她,那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哈。”

渡流云轻笑,这幅做派倒是呼应上了金子陵的说法:“也许,只是吾表现出来的这一面,是子陵兄你并不熟悉的吾,这才使子陵兄你感到讶异陌生。”

“修正一下我的看法,你不止是精神分裂,你是换一个面具分裂一个性格。”

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金子陵感觉他头越发搞不明白渡流云,统一下性格啊喂,你这个样子让人很害怕诶。

“多谢夸奖。”

渡流云貌似感谢地对金子陵一拱手。

我有在夸奖你吗?侧目地瞅着她,金子陵觉得他还是放弃和这个人沟通交流不正经的问题,她根本就是乱来嘛。

“哎呦,这位银灿灿的尼桑,和风度翩翩的公子,好像是武林的新面孔呢,在下……”

鼻音浓重,语气中带有三分诙谐,四分狡黠,两分奸猾,一分试探的声音响起,不等他话说完,便被渡流云微笑而不失礼貌地打断:“原来是中原第一人,秦假仙秦先生,渡流云有礼了,这位是吾好友,金子陵。”

“我靠,原来你就是最近很呛很给力的流云公子渡流云,这位金子陵,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名剑名剑铸手?”

秦假仙不愧是情报界大佬,听过渡流云的名字那是因为照世明灯等人,但知道金子陵,就完全是他自己的情报了。

“呵呵,秦先生客气了,今日有幸一见传闻中的秦先生,这才是吾等缘分。”

对秦假仙,渡流云从来不会小看,这位苦境第一福星,虽然为人有那么点小狡猾,但却是对素还真没话说,要是不一直阴差阳错没机会,她早就想要一睹秦假仙真人风采了。

咦?对方语气好真诚。秦假仙微微有些发愣,听上去不像是在恭维自己,按照照世明灯对自己提过的讯息,这位流云公子极有可能是隐世已久的先天高人,先天高人这么看重自己,他是很开心的:“高人就是高人,说话都那么让人痛快,流云公子啊,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我老秦帮忙,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挺你到底,至于费用嘛,一律七折。”

“诶?难道这个时候秦先生你不应该很大方地说上一句,包在我老秦身上,全部免费吗?”

渡流云挑挑眉,故作诧异地道。

秦假仙嘿嘿一笑:“哎呀,看你穿的这么给力,怎么会在意那么一点小钱钱呢~七折可是我老秦的良心价了哟。”

“哎呀两位,你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聊天吗?比如找个地方坐下聊,这里会打扰到别人吧。”

金子陵摇着小扇子,看着来来去去的宾客,建议道。

好像是这个道理。他们站着的位置正好是出入的通道,三个人排成一排,完美的形成了路障。

“子陵兄,你说的确实有理啊。”渡流云微笑道,“秦先生,不如我们暂时别过,稍后琼华宴正式开始再会,吾初来此地,先四处走走。”

“嗯嗯嗯,好好好,那我们一会再见。”正好秦假仙想要先去找花姬叙旧,自然乐得先行一步。

作别了秦假仙,渡流云拉着金子陵在花园中看似漫无目的乱逛一气儿,注意到她似乎在找什么,金子陵疑惑地道:“你想找什么?如果找风之痕和忆秋年,他们已经到了,方才我问过此地礼官,目前他们人在东园。”

“不不不,我找的不是他们两人。”早晚都能碰上,无非是时间问题,但如果不趁着现在找到那个人,以后会多出很多麻烦。虽然宴会上也能碰到那个人,但总不能当着宴会主人的面,当场爆了那位。

园中有面墙,墙上挂着画,画上内容宛若颠倒乾坤毫无逻辑,甚至没有任何美感。

画前站着一名阴森森的人,此刻正挥毫作画,就在他画的正尽兴时,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凉森森地滴落,抬手去摸,却又什么都没有。疑惑地抬头看看天,难道是有飞鸟飞过?

殊不知,渡流云在暗处唇角微扬,手上锦盒缓缓合上之后,无声无息化做虚无。

直到离这间小园子远了,金子陵这才不解地问:“你要杀人,为何如此麻烦。”下蛊这种做法未免太麻烦了点。

“哎呀呀,这个大麻烦可是吾才从庸医那拐来的,七绝七伤七毒蛊啊~第一次实验,吾还觉得可惜呢。”

惋惜地摇摇头,似乎觉得把上官邛这个新开发出来的蛊用在冥河画匠身上很可惜,渡流云遗憾地道,没办法,实在是她想起来了冥河画匠做的事,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虐他一顿。直接捅死他太便宜了点儿,凡事都得有取舍~~有舍才有得啊~~

“走啦走啦。”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金子陵实在受不了渡流云这人格分裂一样的德行,看她不正经的样子看多了,忽然这样,着实让人瞪爆眼珠。再想到上次见到她带着精铁面具时的样子,她……能分裂出来几个人格啊?还是说,这货其实是个戏精?

似乎觉得逛够了,渡流云终于大发善心地同意金子陵的决定,前往东园主宴会场,然而实际上则是午时将至,宴席马上就要开了……不然她还能继续逛下去。

显而易见,当诛天看到渡流云时,那张脸变颜变色的可好看了——他看看风之痕,再看看渡流云,他是不是应该万幸风之痕在场,可以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渡流云被请来琼华宴啊——是啊,花姬也不可能告诉他究竟请了什么人。

无视掉诛天的脸色,渡流云径自来到风之痕和忆秋年面前:“两位,久见了。”

她吃错什么东西了?

忆秋年冲金子陵一挑眉,表示疑问。后者做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看渡流云脸上的面具,于是,忆秋年秒懂。

“想不到两位前辈居然是旧识,这真是出乎忆秋年意料。”演戏嘛,忆秋年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渡流云差,心知渡流云必然不愿意让人知晓金子陵的真实身份,更不想被人知道他们三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而被诛天利用,他故作陌生地道。

“姐夫,这位便是那位威风凛凛的流云公子,渡流云么?”

妖刀界之主妖后的妹妹,权妃带着黑衣剑少走了过来,问向诛天,而黑衣剑少在看到渡流云的瞬间,下意识地牙疼——没办法,被收拾的不要太轻易,而且莫名地,渡流云带着一种专治熊孩子的气场,让黑衣剑少觉得,站在她面前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

【第十七章:琼华宴的拉郎配·下】

诛天忍住想要当场动手的冲动,保持着魔剑道之主的风度:“是啊,而且这位流云公子也是风之痕的好友。”

故意强调后半句,他是为了提醒风之痕不要忘了他和魔剑道的关系,毕竟,以出身而言,风之痕终究是魔界人。

“呵,想不到魔剑道之主对吾印象深刻,这倒是令吾受宠若惊。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明知对方是妖后的妹妹,她还是得装不知道,人生如戏吗~~开心就好。

“吾名权妃,流云公子幸会了。”

权妃一双妙目在渡流云身上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渡流云也不在乎她想什么,面前这两位,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背地里的算计,只要敢拿出手,她接着就是。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冥河画匠已经她下了蛊,这种提前被人算计的感觉,大概会让他们感到很新鲜。

“如此美丽的姑娘,却陪在诛天身边,未免有些煞风景,不如舍了这无聊的粗人,与吾同行如何?”

渡流云一收折扇,向权妃探手而来,看似轻佻地想要挑起对方下巴,权妃目色一凝,只觉得一股莫名压力制住她全身无法动弹,心下暗自惊慌,看向诛天。不论出于什么情形,诛天也不可能看着权妃被渡流云拿来立威:“流云公子此话差矣,权妃乃是本皇妻妹,与本皇同行自是情理之中,流云公子盛情,吾代权妃谢过。”

“哦?是吗,可惜了。”

渡流云惋惜地一叹,轻提手掌,与诛天伸来的手握在一处,嘴角微扬:“魔皇对吾如此顾忌,着实令吾遗憾啊。”

“姐夫?”

权妃略带惊疑地看着和渡流云暗拼内力的诛天,很清晰地看到诛天额头滚落一滴冷汗,这流云公子……难道连诛天也无法对付?

殊不知,诛天正惊骇于渡流云深不可测的内力,先前他与渡流云接触,并未切实感受到对方的可怕,如今双方掌劲吐实,诛天发现,对方手掌如同具有庞大吸力,让他根本无法自主撤手收势。

一时间,周遭围观众人,谁也不敢擅自出声,双方势力各自戒备,生怕一时间暴起变故。

“时辰到,花姬临。”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琼华宴的礼官终于带着数名花娘出现,随着他的声音落地,一道悠悠女声伴着沁人心肺的芬芳气息,传遍园中。

“姬无花让众位贵客久候了,请见谅。”

这一悠扬的声音传入全场,杀机顿消,只余满园安宁。

“花妹,你姗姗来迟,却又正是时候啊。”权妃立刻放下心中紧张,掩唇而笑,她若是再不出现,只怕这暗潮,将会变成滔天的巨浪。

花姬微微欠身而礼:“是无花打断你们的谈话。”

“没没没,花姬,你来的刚刚好。”早就紧张的满身冷汗的秦假仙立刻蹿了起来,对花姬那是万般的感激。天知道他们打起来会不会把这毁了,就算这位流云公子看上去能压制住诛天,但这两人动手会带起来一连串的后果,可是不要太严重啊。

“暗潮汹涌,是拨开云雾的一线光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权妃身后,姗姗来迟的悦兰芳,在看到渡流云的瞬间生出了退意,早知道这人在此,他不如不来。然而已经到了,也不能露怯啊……这突兀出现的流云公子,仿佛天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地在中原现身,难道,她来自别的境界?

“哎呀呀呀,悦兰芳,莫非你是指花姬一出现,是拨开了方才众人的暗潮汹涌你来我往冷嘲热讽前呼后拥来势汹汹反复无常明枪暗箭亲友反目哎呀,好一个迎风起浪的悦兰芳!”

秦假仙的伶牙俐齿,堪称说是成非,更何况他还占着理。悦兰芳是什么人?奸臣兰啊!天下间现在谁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非也非也,吾是指方才天空一片乌阴,忽地太阳光辉传射低云,一扫阴霾,秦假仙,吾看是汝疑心生暗鬼了吧。”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你悦兰芳身为堂堂汗青编之主,不但知过去未来,对当今局势更是了若指掌,所以见苗头不对,就手刃同志卖友求荣,彻底实行风吹墙头草来回两边倒,连我秦假仙都输给你,甘拜下风。”

“时世造英雄,天下既出明君,悦兰芳不才,只懂丹青之作,花卉之栽,如何与众君逐鹿天下,君要吾杀人,吾拒绝便成死,世上多少凡人为求一席生命,委曲求全,连一代神人素还真不也向敌人两次屈膝,苟且偷生,又岂是悦兰芳一人。”

“好一个汗青编之主,好一个儒门……之耻。悦兰芳,汝之行为,可是有辱儒门风采,汝,就不怕成为儒门公敌?”

渡流云伸手按在秦假仙肩膀上,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突然出现的极为标准的儒音,惊的悦兰芳差点握不住手中羽扇,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回答。

“流云公子,你……”秦假仙也差点被惊飞了魂儿,难道她也是儒门中人?等等,这亮闪闪的画风,这烧包的样子,难道……

“汝可知,汝之行为,已引起皇儒震怒。”爱哭爸爸了解如一下如何?哈哈哈哈哈?分分钟哭到教你做人(才怪)。

下一秒,完全胡说八道开启,渡流云顺嘴扯出来了皇儒无上蔺天刑,就是不想让人猜出她出身儒门天下,也不想让人说出学海无涯的名字。反正,瞎掰嘛~

不理会悦兰芳内心如何震惊,秦假仙如何思考这个皇儒是谁,渡流云转身冲花姬微微施礼:“花姬姑娘抱歉,打扰了你开宴的时间。是在下失礼。”

“无妨,琼华宴本就是让久违相逢的朋友再度聚首,联系彼此之用。而与会者,皆是花姬锁重视的朋友,有新面孔,也有旧知己,愿今日之宴,众君能消除往日的不满,再聚来日之乐。如今宴席已开,所有菜色均是以琼华玉露为引,对诸君功体自有助益。请各位自行取用。”

作为主人,姬无花既然开了口,众人也自是要给她面子,暂时收了箭弩拔张的气氛,不论认识不认识,有仇没有仇,都先放在一旁,品美酒佳肴,赏琼华歌舞。

哎呀,真是不解风情的老剑痴。

渡流云一边扯着忆秋年和金子陵饮酒,一边光明正大地围观风之痕各种闪躲着花姬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实在是想揍人。她敢赌上金子陵的贞操,风之痕一定是知道花姬的心意,但就是各种不面对,然而她相信,风之痕的心里肯定是有花姬位置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但有位置就好办。

“你又在转什么坏主意?”见她目光来回在风之痕和花姬身上扫,忆秋年哪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不知道这个大手子想要怎么做。

“关爱空巢老人人人有责。”渡流云转着酒杯,笑得一脸正经:“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等吾解决完了风之痕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你俩的。”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你作你的妖,别扯上我。”

金子陵顺手敲打了一记渡流云的头,吹胡子瞪眼地道。好好地扯上他干什么,他年轻力壮正当年打铁还没打够呢,要什么解决终身大事。

“流云啊,做人要厚道,我们还是先来研究一下风之痕的问题吧。”

忆秋年搓着胡子,努力地让渡流云打消她的念头,不要事事都亲历而为嘛,总得给他们一些自主的自由。

莫名其妙地,和白衣剑少以及诛天坐在一桌的风之痕打了个寒噤,升起一种不怎么美妙的感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贱萌三人组,他直觉地感到,这几个货似乎没安好心。

“这种时候,就要靠子陵兄出马了,你不是要给风之痕打造绝代之狂吗,因为给风之痕打造绝代之狂,所以才被花姬请来琼华宴吗,那么问题来了,你打造绝代之狂这件事,花姬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风之痕无意中吐露给她的了,这就证明风之痕的心里是有花姬的,而且意义绝对不同一般,不然绝对不可能花姬知道这件事儿而诛天不知道。所以,子陵兄,请你以要参考花姬的意见为理由,带吾单独接近花姬好了。”

“然后呢?你确定你不会被花姬轰出去?”金子陵不怎么抱希望地看了看风流倜傥状的渡流云,就你这花花公子的德行,确定不会招来花姬警惕?

“子陵兄啊,你的脑袋是不是也坏掉了?你是男的没错,可我不是啊,花姬姑娘最多轰你出去,而不是我。”

“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是女的。”

金子陵头痛地一捂脸,她的这个性子啊……太容易让人雌雄莫辨了。

“走啦走啦,作为行动派,不要拖延。”

见鬼的行动派……你是吃了窜天猴吗?

金子陵对此表示,完败。

【第十八章:花姬的心事】

事关风之痕,姬无花当然愿意与金子陵单独一谈,而这位能和诛天分庭抗礼的渡流云,看上去和风之痕关系似乎不错,出于对风之痕的关心,她自是不想错过任何信息。

将两人让进了偏厢,告知花娘不让任何人接近这间屋子,连诛天等人也不例外,姬无花派人送来茶水,随后静静地等着金子陵和渡流云开口。

金子陵看看渡流云,你倒是说话啊,我已经把你带进来了,你在这和我相对无言是要怎样。

“哈,子陵兄,你懂的,你的利用价值没了,去守门吧哈哈哈哈。”

“……”好想怼死她。金子陵瞪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结果渡流云轻飘飘地丢过另一句话来:“我说,子陵兄,你难道对我们接下来的话题感兴趣?如果这样,我是不介意帮你改变一下性别啦。”

“被你打败了。”

金子陵白了她一眼,认命地走到了外厅,嗯,自己品茶吃点心也不错嘛,乐得清静。

眼见渡流云将金子陵支开,姬无花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渡流云,她能够判断出来渡流云对她并没敌意,何况对方是风之痕的朋友,更没有与她为敌的必要了。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空气中的花香,渡流云伸手摘下面具,想要和花姬刷好感,就不能藏头露尾嘛,以诚待人才是真性情~

“现在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外人,我也就不用再戴着这个面具了,主要是不想让魔剑道和妖刀界的人知晓我的样子,嫌麻烦。”

她嘿笑道,不得不说,她那张与世无争颠倒众生精致万分乍一看雌雄莫辨的脸,的确是有着很强大的亲和力,尤其现在她还是白发飘飘银衣翩然,怎么看都是仙气满满,正气凛然。嗯,她这举手投足流露出的气质,着实加分。

所以,在外厅一个人惬意地喝茶啃点心的金子陵,就听到屋内有时候会传来渡流云的大笑声,偶尔也会夹杂着花姬的轻笑。

女人之间有特殊的交友模式?还是说,渡流云这个货真的是男女通杀?实在让人搞不懂了。

正纳闷着,渡流云已经和花姬一同走了出来,这位尚未扣好面具的脸上还带着阴险的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子陵兄,等下给我做个见证人。”

“你决定什么了?”金子陵狐疑地看着她,这家伙该不会挖坑给他了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拖了你去卖掉,是说你也卖不上价啊,肯花大价钱买你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呢吧。”

“……”

甚好,又是他吃瘪。他倒要看看,她是怎么个让他做见证法。

而花姬一脸担心地问道:“流云公子,你真的想好了么?这样真的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放心吧,没事的,我现在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再说了,很久没和人正式动手,我也很想知道,我这套自创的剑法能到什么程度。”渡流云活动活动肩膀,毫不在意地道:“再说,为了解决花姬你的终身大事,和关爱风之痕这个空巢老人,可是很重要的啊。”

她嘻笑着说完,扣上面具,一拍金子陵的肩膀:“子陵兄,你也想近距离一观风之痕的剑术吧,既然如此,便为吾与风之痕做个见证,顺便……和忆秋年一起,看好诛天和权妃,免得他们在吾与风之痕切磋剑术时,做出什么偷袭之举啊。”

你特么无缝切换的真快。

金子陵万般佩服地道:“你确定无碍就好,不然,我怕被上官邛拆了我的寂山静庐。”天晓得如果渡流云因为和风之痕斗剑导致内伤爆发上官邛会不会气到提刀先砍了她,再拆了寂山静庐,最近那个老人家火气格外的大,大概是更年期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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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你怎么了?”

天知道白衣剑少是怎么看出来风之痕面色有变化的,但他就是很神奇地发现,风之痕似乎面色一凝,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对的所在。

风之痕略皱眉:“吾无事。”他大概是神经过敏了,怎么突然觉得有人在算计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安逸地坐在那喝酒的忆秋年,再看看他旁边空了的椅子,想到和金子陵一起离开的渡流云,再想想被金子陵请走单独谈话的花姬,该不会……那个深井冰要搞什么事情吧。

“吾友风之痕,不知你可愿对吾新创剑法指点一二?”

正想着,令人头痛的小深井冰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并向一旁的白衣剑少发射了一个意有所指的小眼神,她已经清楚了白衣剑少将鹫默心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所在。母子相认,虽然还没到尽释前嫌的地步,但毕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默默地告诉自己无视掉他的眼神,白衣剑少乖巧地退到风之痕身后,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他相信,渡流云也不希望让诛天知晓他的真实身世。

“……”

风之痕沉默了半晌,对渡流云这个戴面具等于精分的行为表示无语:“自创剑法?”

“是啊,吾友可愿成为吾自创剑法一念七杀的第一位证剑人?”就不信你对剑术没兴趣。尤其是,对一名高手自创的剑法。哦,抱歉,她应该对自承为高手这件事感到脸红……才怪啊哈哈哈哈。

这名字听上去就很呛啊,一念七杀。

忆秋年一半是来当神助攻,一半也是自己起了兴趣,搓着胡子慢悠悠地道:“风之痕啊,如果你不想和流云一试,我倒是愿意代劳。”以渡流云的造诣,先前不肯露一手,大概是认为未完成的剑术不能拿出来,现在敢说这话,那一定是有所把握了。

“哦?既然如此,吾不介意同时挑战你们两人。”

渡流云根本不理会金子陵脸上的吃惊和一个劲儿拉她衣袖的动作,语气中尽是自信。

“免了免了,在不知道你这个一念七杀究竟是什么威力之前,我还是不要加入的好。”他不是没听过上官邛对他讲渡流云的过去,这位的人生只能用彪悍两个字来形容,听她这套剑法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大约是只攻不守的那种狂野路数,八成是和野火魔流剑风格差不多。这么猛的打法,不适合他这个老人家。

“那么……风兄,请?”

渡流云一挥手,示意风之痕,她在等他的决定。

尽管搞不清楚她是在卖什么药,但出于对一念七杀的好奇,以及对渡流云的信任,毕竟这位虽然脱线了点,但还真是从来没坑过朋友,大概是有什么用意吧,也许,是为了震慑魔剑道和妖刀界,所以才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向诛天和权妃示威。

如果这样做能让争斗少一点,也是好的。怎样说两边都是他的朋友,一旦真翻了脸,他夹在中间,的确难做。

“请。”

思及如此,风之痕决定就这样应下渡流云的要求。

没有人想错过这两人之间的剑技切磋,包括诛天在内。他正好可以通过这来判断出渡流云的真正实力。

越是有心计的人,越是想得多。连风之痕都能联想到渡流云大约是为了震慑魔剑道和妖刀界,那么诛天和权妃更是如此作想。但作为发起人的渡流云……她一开始的确没这么想过来着,反而是在风之痕答应后,看到诛天的面色,她才想到这一点,看来,想得多的人老得快这点果然没错啊~看诛天那张老眉塌眼的脸就知道了。

有趣地笑笑,在姬无花的安排下,来到天坛十里外的平原,渡流云焱阙在手,与手持以自身魔流剑命名的重剑的风之痕两两相对。

在此之前,渡流云向风之痕提议,她只出三剑,若三剑之内,能让风之痕落入下风,风之痕便要答应她三个条件。

对此风之痕表示,悉听尊便。他当然清楚为何她只出三剑,就算她不提这三剑,他也会在察觉不妥立刻收手。

就在两人站定之后,周遭的气温,仿佛被割裂开来,一方降至冰点,冷澈入骨,另一方却是如同骄阳烈火,炽热燎原。

无声,无息。

寂静片刻,两人同时意动。

刹那间见寒光四射,剑芒暴涨,蒙蒙的雾气随着剑芒腾绞,天地之间顿时充满刺目耀眼的光华。

风之痕在与渡流云正式动手的瞬间,立刻感受到了她剑意中的快,狠,利,绝。

“当日,吾与你重逢斗过一剑,你曾言道,吾之进境令你失望,今日今时,不知风兄感觉如何?”

她这一念七杀,共分七式。只攻无守,乍一眼看去,空门大开,尽是破绽,但这却只是假象而已。

“有趣。”

尽管感受到渡流云功体受限而未尽全功,但这种前所未有的强悍,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再说,这又不是生死斗,没有必要豁命而战。如果说上次重逢那一剑,让他觉得她不过耗费千年光阴虚度而已,现在,在得知她功体大打折扣后,竟又突破至如斯境界,不得不感叹一声,她的确是剑界天才。而她所展露出的战意,已远超当年那个敢于以弱冠之龄便和他在西漠论剑时的少年。

“一念·破!”

一声内力充沛的悠扬之声犹如龙吟凤鸣,直入云霄,迷雾之中,突然光华大炽,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银亮光球。

光球喷洒着细碎晶莹的星光,急速地滚动着,这个滚动的光球,仿佛来自太空的飞星,幻眩着夺目迷魂的明亮光辉,带着无比凌厉威猛的急旋回转。

另一边-----

“残风·剑影!”

风之痕手中重剑蓦然飞挑猝劈,一溜寒星初现,蓦然空中涌出一面剑影绵密,宛若扇面一派或虚或实剑气,随后,向着渡流云横扫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连串刺人耳膜的金铁交戈之声,尚在这平原之上回绕,这两人的身影已是乍触两分,同时落地,又是一片静默。

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在场观战的人,纷纷将自己的位置和风之痕与渡流云调换了一下,自问谁也没有办法与二人任何一人单独拼剑,至此,诛天算是绝了想要与渡流云正面为敌的念头。而权妃,也开始认真地思考,如何把渡流云这个中原目前为止最大的阻力除掉。

“一念·绝!”

顿时,寒芒闪耀的焱阙剑倏然暴旋,回旋的剑芒,宛若雷神愤然掷下千百条精光刺白的经天蛇电。

那股凌厉,那么眩目,在无可言喻的迅速之中,挟着山崩地裂,直要毁去天地万物的凶猛威煞,猝斩而至,炫闪的剑光,足以令任何一个武林高手感到神移目扫,惊颤万分。

于是,在场围观众人,功力不够者,骤然警觉一片有若海啸的压力,漫天倒海般汹涌而来。

利刃切割着空气,蛇电交错,带起一溜溜一串串的诡异火花。

“风剑·走无形!”

无形的剑风与蛇电交织在一起,爆裂出万点星芒,犹如晶钻碎裂,眩目异常。

真是危险。

漫天激荡旋落的剑雨飞芒,如同有形利刃,落在地面,迸溅起无数尘沙飞扬。金子陵一声清喝,挡在姬无花身前,封出一道剑气,将这飞落的无形剑挡在圈子之外,有他开头,其余人纷纷效仿,或是运掌,或是用兵刃,免去被余劲震伤的危险。

“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渡流云,你吾改日再战。”

风之痕先一步收了剑,不给渡流云出第三式的机会。

“哈,你这样,要吾与你的赌约如何进行。”

“算吾欠你两个条件。”

风之痕淡声道。外人觉察不到渡流云的变化,但他却能感觉到渡流云气息不稳,什么前所未有的状态如此之好,她是在白日做梦么。

“哈,早知道这样,就该一开始便提出来一剑一个条件,这样,七剑齐出,你不是要欠吾到死。”

渡流云很有自知之明地收了剑,她并不愿意被诛天察觉到真相,既然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也没什么不可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吾要你履行第一个条件。”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凑到风之痕身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方落,她便嗖地一声退到金子陵身后,嗯,不跑的快一点,万一风之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忆秋年莫名其妙地看着风之痕千年罕见地老脸发窘,但又不好多问,金子陵倒是猜出来了一二,对她这种不着调的行为表示五体投地一般的敬佩,很是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肩,顺便不着痕迹地扶住人:“你藏私不少啊,我倒是很想找个机会,看全你这七剑。”

“这有什么难的,想看,剑谱写一份给你。”

很大方地挥挥手,渡流云抓着金子陵的胳膊,探身对姬无花道:“好了,吾能帮你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我们就不打扰了。忆秋年,作为好友,吾要提醒你,不要做牛皮灯笼,走吧。”

说罢,她对金子陵低声道:“快走,吾不想被诛天看出端倪。”

你真的是……金子陵忍住抹脸的冲动,微笑着向姬无花告别,随后看似与渡流云同行,实则是带着她,倏然离开此地。

作为一诺千金的风之痕,就这么尴尬地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这才对姬无花道:“花姬姑娘,吾受人之托,留在天坛护你安危。”

天知道渡流云为什么要他留在天坛三个月,但他话已出口,便不能反悔。

“……是,无花知晓了。”姬无花面色一红,命人替风之痕安排休息的房间。对渡流云这个人情,她欠的大了。

【第十九章:一时的平静】

这不是和废了一样吗??狠狠地吐槽着自己,鲜血顺着她掩着嘴唇的指缝涌出,金子陵皱着眉,在确认周遭没有人跟踪后,压着渡流云坐下,替她压制混乱的内息,直到她能勉力提元运功,自我调息。

虽然她有把握在三招之内了结当下所有台面上的人物,但并不是代表她能保持这个状况一直下去,如果不做调整,不做修复,估计很快她就需要随身携带一个保镖。

当年天都那一战,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贯穿心脏的那一刀,而那一刀在夺命的同时,也破了她的功体。能够捡回一条命再次醒来,是靠着她自身说不清从何而来的愈合能力,配合龙宿不遗余力地耗尽各种资源救她,花费了近千年的时间才换来她苏醒,再加上承受着庞大的压力,可以说,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她心理极其强大。

然而一切的原因都不能成为她需要随时跟着一个保镖的理由啊!这种日子不是她想过的,要知道,活蹦乱跳才是生活的根本,难道她要活成悲剧中的励志主角?这特么太糟心了。

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渡流云磨着发痒的牙,在严肃地思索着到底哪里可以给她提供点儿天地灵气之类的修复她这乱七八糟的功体,她不求能打爆了再过不久就会出来的魔佛波旬,时间太短有点困难,但至少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迎接时间再久远点儿的嗜血者之乱吧。

她是拒绝回别秋小筑的,回去就要被上官邛老头子一样的叨叨,天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收了她那位好爹亲什么好处,仿佛一个老妈子一样,还是拜托金子陵将她送至七步阶,眼下她还是暂时拿这里当据点,天策真龙的七星合体早晚要解决,封灵岛一开,又是一堆的事出来,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要想办法尽量避免和人动手,嗯,反正天策真龙逃不过被她忽悠,先看看行势再说,眼下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有天策真龙扛雷。对了,七星合体后她还得先废了天策真龙武功,那就先给上官邛发一封信,麻烦这个神奇的庸医着手准备对应的药品好了。

给人派活儿的事渡流云干的可熟了,反正有她在,妖刀界和魔剑道暂时不能来这搞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安心躺下,休息,明天起来又可以活蹦乱跳的面对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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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道按兵不动,妖刀界大约也去寻找如何同时对付中原和魔剑道,或者挑拨魔剑道和中原之间的战火,方便坐收渔翁之利。

拜渡流云全天监视所赐,这些日子以来天策真龙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腾龙殿,在屈世途的安排下,基本忙的不可开交,各种安抚百姓发放赈灾钱粮的事儿全被塞给了他这位龙主亲力亲为,美其名为刷百姓的好感度。顺便给他找事干,别整天想着弘扬佛法,那些只会念经的和尚没什么用,所谓的高僧,要向一页书看齐。

当然,他已经知道了被渡流云关在地牢的新入文士是妖刀界的内奸,屈世途好好地招待了这位内奸一通,几乎没费什么力就全盘招供。最绝的是,屈世途派人易容成了这位内奸,先后送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过去,用以混淆妖刀界视听。

“所以说,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就想要一统天下,天策真龙如果不是脑筋真的坏掉了,就是太天真。”

窝在屈世途的房间里喝着功夫茶,渡流云对这位琉璃仙境专属大管家的泡茶手艺越发佩服,这种被养刁了嘴的感觉不太好,远离屈世途的话好像就没有那么好的茶喝了,罢了罢了,和屈世途不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安安分分地喝水啊酒啊或者果汁好了。

“你这样说龙主真的好吗……虽然说的是事实。”对她这个评价,屈世途认为……嗯,挺中肯的。不过貌似敢这么直接吐槽天策真龙的,目前也只有渡流云。

“与其说他,不如说说你,我说,屈大军师,你有没有想好以后如何面对苏醒的老素啊?”

轻飘飘地丢过一句险些炸死屈世途的话,后者恨不得选择当场失聪,让他忘记这件事儿吧,不要提醒他好不好,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恢复之类的,到时候再说吧~是说这事儿素还真自己也得背点锅,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他承受不来啊!

“哈,算了,桥到船头自然直,早晚有面对的一天,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只是下手狠了点儿而已啊~~不过以素还真的性子,怕不是老屈你后半辈子要卖身给他了。”

想到屈世途未来的管家命,渡流云嘿笑着,她是相当的期待哟~

“不提这个,你把素还真藏的很安全,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能不能透露下,他还有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重点是,他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素还真笑嘻嘻地找上他啊。

“嗯,好消息是他的毒已经全解了,坏消息是他还需要恢复很长时间,也就是说,这个乱七八糟的武林,暂时不要拿去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

“等等,等会,流云大公子,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屈世途忽然反应过来,她似乎话里有话,套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要不是他被她突然提到素还真结果被吓到,哪里会一不小心吐露出了真相。

以关爱空巢老人,人人有责的眼神看了一眼屈世途,渡流云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一闪,笑得玩味:“就是这个意思,你是希望我喊你一声老屈呢,还是喊你隐蔽红尘一线生?”

屈世途的脸色可好看了,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大概不会隐瞒的了所有人,但因为他做的事情实在不像是素还真的好友兼死党做的,所以照世明灯等人就算有所怀疑,也并没有当面问过,这也就算了,毕竟照世明灯等人与素还真的关系匪浅,可这位流云公子,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再退一步,这武林中,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好啦,就算我知道了,能把你怎样?我只是友情提醒你,你和素还真这次玩的有点儿大,老老实实准备好下半辈子的卖契吧哈哈哈哈。”渡流云拍了拍屈世途的肩,看戏的成分大于安慰人。

屈世途面色彩虹一样转了个圈儿,最后认命地一叹:“罢了罢了,横竖早就卖给了素还真,也不差后半辈子,流云公子啊,你究竟掌握了什么样子的情报?为什么我发现武林中没有能瞒住你的事呢。难道是我老屈的错觉?”

渡流云不理会屈世途一副听了她的话想要找个豆腐撞死自己的冲动,自我感觉良好地道:“大概因为我是个天纵英才的缘故吧。”

你是个天纵英才这和你掌握很多情报有什么关系吗?别告诉我你是个未卜先知的大神棍啊。

屈世途侧目地瞅着她,终究还是没把这个猜测到的事实说出口。毕竟渡流云的来历太过神奇,谁也没办法猜到真相嘛。

“流云公子,有你的信。”

兜兜转转找了一整圈儿,才在屈世途的书房里找到渡流云,一名天策王朝的士兵将一封密封的极为严实的信件送到渡流云手中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她的信?

在看到这封信上封印着的熟悉咒印后,她眉一挑,略带愉悦地笑道:“老屈啊,未来这几天就交给你操烦了,我要离开一阵子。记住,小心魔剑道和妖刀界,诛天和妖后虽然名义上和实质上都是两口子,但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面和心和的关系,小心妖刀界会做出点什么事儿来威胁到你们。”

最后这句她说的分外郑重其事,惹得屈世途一阵紧张:“你确定现在的腾龙殿能应对得了魔剑道和妖刀界联手吗?”

“放心,现在有天策真龙坐镇,他们还不敢随便来打,只要防着暗地里给你们下绊子就好。我这一来一回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后,就算那两边联手,也得考虑下我会不会把他们打废了。”

她只是不想搅合的一潭池水变得更加浑浊而已,如果真想这么做,她随便拉几个老友出来直接灭了诛天和妖后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丢给屈世途一个不是安慰的安慰,她离开的很是放心。反正嘛,再失去控制,也不可能变得太离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天塌下来,她顶着。

【第二十章:老友记·上】

人啊,就是要在失去之后才会觉得,曾经的一切全都是泡影。就算熟悉的地方再多,熟悉的人再熟悉,也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她收到的信件是从寒瑟山房来的,自然,发信的主人是先前被她拜托解决刀王星灵转移一事的枫岫主人。

虽说这并不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和故人重逢,但这也是因为她并不想轻易再见故人的原因。总是会因为这些人,而想到罗喉。

她始终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误,绕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大圈,尽管过程有所改变,但结果依然还是和过往一样,甚至比起她所知晓的,更为混乱。

她不愿意相信那个最不可能的结果,但找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却又使她潜意识地去告诉自己,或许真的是再也不见。

什么再也不见,见鬼去吧。

渡流云狠狠地赶走了脑袋里升起的找死神做交易这个念头,先不说死神找不找得到,就是和死神打交道这事儿,她都绝对不会去做,与其相信那个抽风的家伙,不如相信自己。再说了,她可是准备要干掉死神的人,最好连太学主得到死神日记这件事儿都给搅合了才好,至于谁会成死神,和她没啥关系。要说真想找个什么替死鬼……阎王锁好像挺不错,到时候再说了。目测还有很久很久死神日记才会开始作乱某个小村子,大不了多打听打听消息就是了。

要说苦境地方大就是好,随便一圈就是那么一大块儿地。

寒瑟山房占地面积大的不要太离谱,和寂山静庐比起来还要多上那么一半儿,上上下下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住,柚子这个提前步入老年痴呆的家伙就不怕迷路吗?

不怀好意地吐槽了一句,她一脚踢开大门,看都不看枫岫主人两名脸抽筋的手下,距离她上一次来这还没过多久,这大门新换的,然而算上当年首次和枫岫主人会面,这已经是第三个碎在她脚下的可怜门。

听到这一声巨响,枫岫主人慵懒的声音自内堂响起:“流云啊,看来你要成为吾的大门杀手了,算吾请求你,敲门进来不好吗,吾这门还很年轻,放过它吧。”

“没办法,每次看到你家的大门就忍不住脚底发痒,想一脚踹翻了它。”

顺手将带给枫岫主人的好茶丢给看着碎的无法拼接的大门满脸肉痛的管家,渡流云笑嘻嘻地道:“就说了,对你来说,我是恶客上门,那你还不提前把大门打开迎接,非要我劳累自己破门而入,这可不是自诩仙风道骨风度翩翩诚信待客的你的风格啊。”

“好,停,吾说不过你,吾认输。”

生怕内堂大门也死在渡流云脚下,枫岫主人自内堂翩然而出,将渡流云请进后院茶亭:“你今天来的到是时候,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刀无极也该到了。”说着,他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渡流云:“人家刀主席可是提前递了拜帖的,哪像你,说打就打了过来。”

“哈,你不是认输了么,怎么还要算旧账,要不要我赔给你一个骨骼清奇的大门啊?”相当惬意地在凉亭长椅上铺了一块垫子,渡流云半侧卧地靠在长椅上,二大爷一样吊儿郎当地瞅着枫岫主人,听也知道她绝对没安什么好主意。

亲力亲为地替她泡好了茶,枫岫主人侧目地道:“免了,你特制的东西,多半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吾承受不来。”

喝茶聊天兼胡扯,顺便问清楚了如何解决刀王星灵转移,枫岫主人表示,转移不难,难的是转移之后的后果。如果他不离开寒瑟山房,那就只能把不二刀和天策真龙都带到此地,然而带到此地,就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并不想暴露在武林中人面前。但他离开寒瑟山房,又恐怕招来有心人的注意。

“放心吧,不会有人对你别有企图的,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渡流云很是大力地一挥手,大包大揽地道:“虽然那些家伙们以时机不到不愿入世为理由,不干涉现在武林的走向,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可以稍稍出手解决一下不必要的麻烦。我拜托司徒偃帮我造了个可以隐匿气息的小机关,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制作这样的东西,所以它使用寿命只有七天。这七天足够你打个来回且没人发现你离开过寒瑟山房。”

说着,她取出一个项链似的挂饰,交给枫岫主人:“这可是出自学海无涯堂堂御执令之手,他的机关手艺,大概全苦境还没有几个人能拼的过。”就她所知,应该只有屈世途能和他有一拼,但这种事儿又不能和屈世途提,只好劳动她上学海无涯找人了。付出的代价一块从龙宿宝库里翻出来的寒沉铁,简单啦。

“呵,你想的倒是周到。”

收起项链,枫岫主人轻笑道:“看来,渡流云终究还是那个渡流云,没有太大的变化。”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渡流云无所谓地笑笑:“已经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这日子想得通也是要过,想不通也是要过,我又不是那种遇到解不开的事就想自绝逃避的人,虽然这个命运的走向有些不太对劲,但既然我生来这个世界,就一定有我存在的意义,至少目前为止,我觉得,当年那一战我活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和罗喉重逢。”

“好一个为了和罗喉重逢,流云,你果然没有让吾失望。”

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枫岫主人没动,渡流云也是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扬手就是一个酒坛子飞了过去:“说好的半个时辰,你迟到了。”

“这是从哪里论的半个时辰?”刀无极一脸懵地接住酒坛子问道。他好像不记得应过谁的时间。

闲闲地一指枫岫主人,渡流云干净利落地撇锅:“这颗大柚子半个时辰以前说,你半个时辰后就会到,但是你并没有来,所以,迟到的罚酒。”

“……”

这锅接的莫名其妙。刀无极额头滑下三道黑线,不过他倒是很干脆利落地把这一斤酒一饮而尽,罚这点儿酒对他来说和白水差不多。

顺手将空酒坛子丢到一旁,不理会枫岫主人一脸不要乱丢垃圾的无奈表情,他从背后抓出来一个生得极为精致的蓝发小男孩,这孩子从进了寒瑟山房就一直害羞怕生一样抓着他后衣摆不肯出来:“无形,来见过柚子叔叔和流云阿姨。”

“滚你的阿姨!”

“好友啊,你这一声柚子叔叔,叫的吾心痛啊。”

渡流云抖手就是一块五斤重的金色大砖头呼啸带风地砸了过去,枫岫主人用扇子一捂脸,不想看刀无极。

“来,无形,接好了,这是你流云阿姨给你的压岁钱。”

刀无极嘿然一笑,抄住金砖,塞给才到他小腿高的刀无形,可怜的孩子抱着一块五斤重的金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刀无极,我看你是欠电。”

她冲着枫岫主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看戏似的动了动身子,一瞬间就把刀无形抱了过来,随后,一道蛇电照着刀无极头顶劈下,伴随着闪电而来的,是渡流云说出就出的焱阙剑。

于是,年幼懵懂的新天下封刀一号小少爷,就这么目瞪口呆地被柚子叔叔抱在怀里瞅着自家向来稳重的爹亲,和这个一身华丽的流云阿姨打得只能看见重影看不见人……大人的世界好可怕!

【第二十一章:老友记·下】

啧啧啧啧啧啧啧。

渡流云一脸同情地看着刀无极,很没良心地嘲笑着,一点也不觉得借助枫岫主人胜了刀无极有什么无耻的。

本来嘛,以柚子这超级辅助的本事,只要他不自己说出来,就完全没有人能看出他做了什么手脚,再说了,她一个半残废三招见光死的体魄,如果没人辅助,不是要倒霉到家了。

不过是时候赞一波枫岫主人的辅助神技了,这要是打架走哪儿带到哪儿,不是等于带了个超级药库,想要什么buff加成就有什么加成。

“流云公子,你打赢了爹亲,那你一定比爹亲厉害好多了~”

刀无形一脸崇拜地仰头看着渡流云,在被渡流云捏了两次脸后,终于学会了喊她流云公子,是说再喊她一声阿姨,她就要把他吊起来挂在寒瑟山房的大门上风干。

“是啊,你这个没啥路用的爹亲,用了近千年的功夫,竟然被躺了近千年的我按在地上摩擦,这可是丢人丢到家了,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弃刀练剑,以打败你爹为光荣伟大的目标努力?”

“我真是失心疯了今天来寒瑟山房。流云啊,你有本事不要靠枫岫来赢我。”刀无极苦笑地抢过儿子,这孩子要是拜师渡流云估计学不了好,天下封刀需要的不是一个油嘴滑舌蛮不着调的未来少主。嗯,依他看,就算不拜师,让刀无形被渡流云影响了这性格也会跑偏,受害程度看他自己就知道了。

看白痴一样看着刀无极,渡流云说的一本正经理所当然:“为什么不靠柚子?不靠柚子难道要我被你教导人生?你一个完整体也好意思打我这个半残废,说出去不怕丢人么。”

“是我错了,我不该企图和你讨论歪理。”刀无极气笑不是地放弃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决定转移话题:“怎么,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寒瑟山房?”

“没什么,就是先前拜托柚子想办法转移刀王星灵,现在办法有了,时机也差不多了,所以我亲自来请人咯。”

渡流云呵呵笑道,随后她将注意力放在刀无形身上:“上次天下封刀匆匆一别,没来得及见到这小家伙,怎么,你终于过上了老婆儿子热炕头的生活了?”

什么鬼的形容词。

刀无极苦笑道:“我真不该奢望你能正经一点。这孩子的母亲半年前过世了,留下他和他弟弟,我的二儿子,刀无我。另外我还收养了我的妻妹留下的孩子,刀无心。”

“噗,咳咳咳咳!”

一个激动,渡流云感受到了茶水从鼻子里喷出去的快感,刀无形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华丽无双的前辈高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夸张的表现。

刀无极和枫岫主人倒是习惯了她的抽风反应,问都不需要问,她抽风是常态,不抽风反而不正常。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梦如芸就病死了,怎么梦如嫣也跟着挂点了,还留下刀无心,那不是九州一剑知的儿子吗?光明正大被刀无极收养了?听他的意思,难道九州一剑知不知道他自己有儿子?

“咳,我只是对此感到抱歉……嗯……”

立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渡流云表示,她根本没想到刀无极会成了一个丧妻的光棍,不,确切说,是没想到刀无极会这么早就成为了丧妻的光棍……按照她知道的,梦如嫣在替代了梦如芸后还蹦跶了很久呢,怎么就……去他的吧,这剧情都跑偏的已经不知道哪儿跟哪儿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她只需要看到她眼前看到的就好了。

“哈,无妨。”刀无极倒是并不太在意,看惯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大概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触动的,尤其是,在一些事情解决说明之后。而这件事的源头,便是因为渡流云。

认真地想了想,渡流云从戒指里抖出来一本刀谱:“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修改过的罗喉的刀法,你有空再改改看,挑几招适合无形的给他练了吧,多几个保命技总是好的,万一以后遇到敌人,突然用出来天下封刀之外的招数,可以攻其不备。”

“你……那我就替无形谢过了。”刀无极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她提起罗喉,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纠结,索性也不再多言。正如同渡流云不与他多提梦如芸之事一样。

“谢什么,都是老朋友了。”

渡流云凑到刀无极面前,伸手抓起他两鬓的头发:“你看,多年不见,你白了两鬓,我白了头发,偏偏这颗大柚子没有任何变化,难道神棍有特殊的养生方法?”

枫岫主人在一旁抗议道:“你们聊你们的,为什么又扯上了吾。这真是无妄之灾。”

“我这是岁月催人老,你叹哪门子的气。”刀无极把头发从她手里抽回来,顺势敲了她的头,这手感真怀念,一夜白头的人没资格感慨自己变老,泡在各种灵草仙药里睡过近千年,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样,还有脸说自己变老了。简直不要太刺激人。

刀无形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先前还有点心情郁闷的爹亲会在来到寒瑟山房后突然变得心情愉快,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被爹亲带着一起来过,难道是和这两位爹亲的老朋友有关?如果这样,他很希望爹亲能天天来这,这样就不用每天都皱着眉头了。

没想到小时候的刀无形这么萌。

再次从刀无极手里抢过萌萌的正太版刀无形,捏着婴儿肥的小脸玩的挺嗨,渡流云根本不理会人家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抗议,她对刀无极道:“把你儿子借我几天,带他去中原武林开开眼界如何?”

“你要带我到中原玩嘛?”刀无形眨眨眼,自动接收到了这个信号,一点都不觉得去中原武林有什么危险的。刀无极一愣:“你是说真的?”

“放心吧,现在中原武林那几块料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就算你对我没信心,对柚子有点信心还是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再给他找个贴身保镖就好了。”

揉着刀无形的脸,渡流云玩的很开心,是说这么萌的刀无形,如果没有梦如嫣的捣乱,一定能长成很正常的天下封刀大少爷,大家一起来乱嘛,这个走向她都已经看不懂了,那就让整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继续乱下去。

“哈,我怎么会对你没信心。无形和你一起去历练历练也好,终日待在天下封刀,也学不到什么。”按照现在武林传来的消息,台面上还真没什么人能对渡流云造成威胁,不然她也不会顺风顺水地同时压制住魔剑道和妖刀界让两方人马不敢对天策王朝有所企图。

“那就这么说定了。柚子,给你几天休息时间做好准备,收拾东西打包和我去天策王朝转移星灵,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可以友情帮你易容,最近和屈大军师学了不少奇怪的技能,我不介意拿你练练手。”

“别这样,我介意……”

枫岫主人苦笑地道,他对渡流云会给他易容成什么鬼样那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还是不劳烦她,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

【第二十二章:跑偏了画风的留香苑少年三狗子·上】

婉拒了渡流云给他化妆易容和挂面具易容的好意,根据枫岫主人对她的了解,指不定给他易容成什么样,搞不好再给他来个变性就绝了。他不止一次听到渡流云打算给他塞俩窝头扮成女人。如果她真想硬来,近身切他一掌打晕了不成问题。

遗憾地表示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试试,渡流云好心地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枫岫主人自己动手自力更生,改了装束,易容成了平平无奇的路人,放在人堆里都未必能认出来的那一种。

领着刀无形,塞给他一个比脸还大的圆形棒棒糖让他慢慢啃,渡流云歪着头打量着这小子,实在从他这张太过无害的脸上看不出来未来那么中二暴躁的痕迹。

不过现在这个时空,那些事应该也不会发生了,他爹刀无极很正常,目测不会黑化,就是还没和醉饮黄龙相认这点让她挺无语,没关系,慢慢来,当年她欠下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现在看来,当初没相认更好,这是等着兄弟五人一起重逢呢。

而梦如芸既然确认死亡,梦如嫣也莫名其妙地挂了,临死前还把刀无心托付给了刀无极,那就证明九州一剑知大约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一直没有出现,南九州这个名号并不难找,回头广撒人手找到人就行了。

哎呀,照这么看来,和平的生活指日可待……个鬼啊。就苦境这种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炸的德行,怕是想过安稳生活,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行,定期挪窝隐居,才能貌似成功地回避一切可能遇到的危机。

“流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没办法,渡流云面部表情太丰富,只要不是她刻意去伪装什么,那么她多半都会把各种奇怪的表情写在脸上。

“没啦,就是在感慨人生而已,现在想太多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把刀王星灵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眼见刀无形对路边的糖葫芦有兴趣,渡流云顺手给他买了一串,让他一口糖葫芦一口棒棒糖吃着,自己也拿着一根糖葫芦,忍不住怀念地道:“想当年,仙凤姐姐也这么带着我在市集上闲逛,这一转眼沧海桑田,真是让人想起来就觉得伤感又怀念。”

枫岫主人轻轻摇着羽扇,叹了口气:“你啊,就不能好好地面对自己。”

越是看似浑不在意的人,感情来的越是深沉,爱恨来的越是强烈,若非这样,她也不会将她自己逼迫至如斯境界,归根结底,终究是她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要她守着回忆过下去,这更不现实。

“柚子叔叔,流云公子,那个,那个,那个留香苑是什么呀,是卖香粉的地方嘛?还是卖花的地方?有好多漂亮的小姐姐抱着花篮呢。”

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渡流云瞪着眼锤着胸口,枫岫主人哭笑不得地拍着她后背,没办法,她因为听到了太过惊悚的话,一口整颗的糖山楂直直吞了下去,险些成为被糖葫芦噎死的第一人。

“……”

她该庆幸她现在是强悍的先天高手,消化系统大概也是极其强大,不然换成普通人早就上仙山摆摊卖豆干玩去,渡流云接过枫岫主人递来的水壶狠狠地灌了一通,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儿来,瞅着被惊吓到的刀无形,‘恶狠狠’地问道:“小子,是什么带给你的错觉,留香苑这种地方是卖花卖香粉的?”

“因为那些姐姐们身上的香味,和花篮里的花香飘到了这边啊。”刀无形怯怯地道,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渡流云会有这么大反应。

“……”

这次换成了渡流云无语,她是很想知道,刀无极那老小子究竟都教了些什么东西给刀无形,这是根本没有什么常识吧,不过想想看,一个小孩子,不教这些也是正常。要是他能认出来那是什么地方她才需要打开刀无极的脑壳看看是不是抽了什么妖风。

“算了算了,带你去看看也无妨。”拉起刀无形,渡流云迎着枫岫主人一脸的惊恐,向留香苑走去。

喂喂喂——你是疯了吗?带着小孩逛青楼?

枫岫主人抢先几步扯住渡流云的胳膊,努力地试图阻止她这个不人道的做法:“真是够了,你觉得带这小家伙逛留香苑是明智之举吗?万一被刀无极知道,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怕什么,男人嘛,总要感受下青楼楚馆的华丽。”渡流云倒是说的一本正经,听得枫岫主人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华丽个见鬼啊,你搞清楚点儿状况好不好!

“小兔崽子,站住!”

正在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留香苑里突然传来一阵大乱,随后,一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的身影嗖地一下蹿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个青皮打手,追喊着要打。

“哎呦。”

这条小小的人影和刀无形撞了个满怀,两人顿时摔成一团,如同滚地葫芦一样,哀哀直叫。

渡流云目中冷光一闪,斜踏半步,手一扬,折扇半开,拦在四名打手身前,带着寒意的杀气硬是逼的四人齐齐停住了脚步,额头滚落冷汗:“你,你,你要做什么?”这些打手混迹街头巷尾惯了,自然能分辨出来什么样的人惹得,什么样的人惹不得,眼前这个一身华丽看似贵公子的青年,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四个成年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渡流云眼角余光看到被追的小少年,分明是个和刀无形年纪差不多的小正太,虽说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些,衣衫狼狈了些,目光胆怯了些,显得整个娃儿有些纠结,可并不影响他现在躲在刀无形背后看着这四名大汉瑟瑟发抖。

“卖到留香苑,就要守留香苑的规矩,客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

“干你妹的,玩**?”

一句粗口爆出,渡流云额头炸起十字路口,想也不想,手腕一抖,一道劲气扑面而来,将四人震得飞出去数丈,“真是打死你们都不嫌多。”

看这孩子一身被撕的破破烂烂的衣衫,再看看逃出来的地点,联想到这几个打手说的话,她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转身摸摸刀无形的头,对他道:“乖,带着他,和你柚子叔叔在一旁好好看戏,顺便让他给你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最近两天正闲的没事儿干,看我给你表演下徒手拆楼。”

“诶,好了,这种事你管不完的。”

枫岫主人扯住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丢到那四名大汉面前:“这孩子就当我们买下了,走吧。”

最后两字他是对渡流云说的,这家伙只想着徒手拆楼痛快,就没想过收拾善后更麻烦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这孩子他们遇上了没法袖手旁观,就只顾这一个就好了。

说罢,他一手扯着意犹未尽的渡流云,一手领着刀无形,刀无形手里牵着被救下的小正太,匆匆离开这乱七八糟的现场。

哎呀这颗柚子真是,越老越宅越怕事,只是拆个青楼而已,怕什么,大不了拆完了再跑路呗。

渡流云鄙视地看着他,越活越回去了,一点朝气都没有。

枫岫主人气结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主动让麻烦来找上你,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说着要韬光养晦不引人注目,美其名为藏拙。打脸不?”

好歹也是前辈榜上挂号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也不怕被后生晚辈看了笑话。

“你才前辈,你全家都前辈。前辈前辈,死在前面的那一辈,这美好的称呼你自己承受就好,在下才疏学浅力薄技微,不敢承担。”

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枫岫主人硬是被她说的没半点反驳的余地,死在前面一辈什么的,不要太正确。

算了,不和她论这些,不然得照着早晚三炷香气死自己,还不如问问这刚救下来的小孩是个什么来历,如果顺路,把他送回老家也不错,就当做是日行一善。

【第二十二章:跑偏了画风的留香苑少年三狗子·下】

多年来的各种神奇经历练就了渡流云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所以当她知道这无意中被她救下,从青楼逃出来的小屁孩子就是啸日猋时,她真的是一点都不觉得讶异。联想到脑海中依稀残留的记忆,好像他这个出现方式也没什么不对的样子,只不过这和刀无极大概没什么关系了,听他乱七八糟的诉说,大概就是他从屁大点儿有记忆时开始,就一直在外流浪,直到前些天被人贩子拐走,卖进留香苑,从一个火坑掉进了另一个火坑。

这么看来,这个时候的啸日猋一点高强的武功都没有了,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能让他在街头巷尾自保,而对上手底下有些功夫的人,就只能束手就擒。

嗯,看他虽然紧张,但言语间还蛮有条理的样子,不像是人格分裂,难道因为她的出现,导致啸日猋不会再变疯狂?那啸日猋还是啸日猋吗?她要不要恶趣味地推一把手,把他逼回原来的轨道呢?

嗯嗯嗯,不行,那样做的话未免太恶劣了些,作为立志当一条咸鱼的正道栋梁,渡流云觉得,她不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儿来,人格不分裂没关系,把啸日猋培养成疯刀就行了,没人规定疯刀一定得是精神上的疯,刀路狂野就好了嘛。这个刀法,她亲自来教。

找了家客栈,雇了个伙计给啸日猋洗澡换衣服,一通收拾下来,原本那个零七八碎的小屁孩立刻焕然一新,起码和之前的样子相比,干净利落地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要把啸日猋带在身边的原因很简单,刀无极和醉饮黄龙一直没有相认,这是她当年欠下的账,虽说刀无极这些年来对过往的事情已经看淡,但难保他会不会傲娇性子发作,冥冥之中的那只大手现在可是让渡流云心有余悸,从罗喉的事件就能看出来,所以,五龙相认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既然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种来个刀龙开眼的啸日猋就绝对不能放到天下封刀,刀无形会开眼没问题,终归是刀无极的儿子,至于原本那条历史轨道上没事儿吃孩子吞噬力量的刀无极,啊哈哈哈那是谁啊她不认识,反正现在的刀无极是没干虎毒食子的事了,刀无形刀无我是他唯二的两个儿子,刀无心是他的养子,照这个发展趋势,兄弟们相认的日子指日可待。

对了既然这样,她要不要顺便玩个刀龙养成呢?好像目前玉刀爵还不是天下封刀的副主席,之前听刀无极提过那么一句,说是玉刀爵有望超越天下封刀其他部署,能担任起副主席之职,回头扫听下御不凡出生了没,出生了的话认没认识了绝尘,当然,如果这个时候荒漠已经被灭也无所谓,更适合收集刀龙召唤上天界开门钥匙,前提是,荒漠不能是灭在刀无极手中——这个可能现在已经为零了,就算灭,大概也是灭在别人手里。然后再去打听下临山古照的地理位置,上那挖一挖天刀笑剑钝,看看那尾懂享受的碧眼银戎有没有已经开始背靠龙王厝过着吃喝不愁的生活。玛德,她大概和海派天老爷还有一笔烂账得算,如果当年她的好爹亲屠旧天下封刀,一剑灭了沧海平的时候海派天老爷不是沧海平的徒弟,那什么事儿都没有,要已经是沧海平的徒弟,杀师之仇她当然要担下,只要天老爷敢提这件事儿,大不了她把龙王厝也做掉。

脑子里跑着火车,渡流云瞅着换了新衣服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啸日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用害怕,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你喜欢用剑我就教你用剑,喜欢用刀我就教你用刀,不过不要叫我师父,我不收徒。”

眨眨眼,啸日猋消化着她的说辞,还有点紧张的脑袋不知道怎么搭上了一根奇怪的弦,咣当一声倒头就拜:“义父在上……”

“噗——”

渡流云手忙脚乱地给被喷了一头茶水的啸日猋擦脸,他以后会不会精神分裂了她不知道,但这孩子脑回路挺清奇倒是真的:“停,别喊我义父,首先我是个女的,然后,也别喊我义母,我会打你。你和他们一样,喊我流云公子就行了。”谁教给他的不收徒弟就是收干儿子,难道就不能有单纯的长辈指点晚辈的关系存在吗。

“哦……”

啸日猋呆呆地点点头,随后被刀无形拉走到外面玩去了。

目送这‘叔侄’两人欢快地背影离开,渡流云颇有兴致地看着枫岫主人:“如何,你看出来了什么?”

“你是认真的?”

枫岫主人自然看出来啸日猋不同寻常之处,怎么说他也曾经是天舞神司,对上天界的人自有一套感应的本事。

“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先收在身边慢慢带着,一点点给他灌输上天界的事儿,等他能接受了,带着他去找另外两条大泥鳅,到时候给他们五兄弟来个一锅烩,故人见故人,两眼泪汪汪。要是真打起来了……那就打起来再说。”

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大概也只有你才能这么毫无包袱地说出来。

枫岫主人苦笑道:“你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然这五个人一旦真打起来,恐怕不是苦境能承受的了的。”

“放心吧,实在不行,一人赏一把毒烟,麻翻了打晕就行。”

这话就越说越离谱了,你就不能有点正经好主意?摇头无语,枫岫主人决定放弃,就按照她说的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再说,又不一定会发展成五龙大乱斗的情形,凡事儿往好处想嘛。

寂山静庐。

到了自己人的地盘,枫岫主人也就不再易容,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引来啸日猋好一阵惊奇,这易容术不要太神奇,他想学啊有木有。

“来来来,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名动武林声震万教,绝代无双的铸造大师,名剑铸手金子陵,我所佩的焱阙,便是出自他手,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把名品。”

在会客室坐好,茶水送上,渡流云貌似正经地为这两位素未谋面的人介绍彼此:“至于这位仙风道骨的大神棍,就是枫岫主人。”

这介绍如果再正常一点儿就好了,枫岫主人和金子陵相视苦笑,摊上这么一位好友,也算是他们人生的一大挑战。

“好了,流云,你可以仔细地说说你的计划了。”

先前枫岫主人并未问的太详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寂山静庐,那位不二刀就在后院静修,他当然要问个清楚,要选择怎样的方案。

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转移星灵,带不二刀和天策真龙会面,这样做会省事很多,一切有他在,只需要这一次,但后果是天策真龙立刻发狂,也就是说,她必须选择当场废了天策真龙的武功,才能保证他不会因发狂而死。但这样就会导致天策王朝失去最大的战力,到时候,就算渡流云不想,也得出来面对魔剑道与妖刀界,毕竟现在素还真还昏迷不醒。当然,如果她能做到袖手旁观也是可以的。

第二个办法是他将转移的星灵暂时封印,不过最多只能封住三个月,一来是时间限制,二来,三个月也是天策真龙所需要吸收最后一个星灵的最大期限。到那时候,如果他不吸收星灵,本身也会爆体而亡。这第二个方法所拥有的好处,就是有个缓冲的时间,来应对未来发生的变故。

“没什么好选择的了,就第二个办法。”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和照世明灯等人商议如何解决魔剑道与妖刀界,而且选择让星灵入体的时间,更是可以控制封灵岛的开启时间。

悦兰芳那边她一直没有太多动作,目测应该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轨迹,到时候就当她看穿了他身上的变故和易容,帮他解了控制的术法就是了,中原正道终究需要个打头阵的人,眼下没有比悦兰芳假扮的素还真以及后来化身的定风愁更加合适。

而不二刀身上星灵只要解除,就自动解掉了来自天策真龙这个不定时会爆炸的威胁,不会再被惦记着什么时候杀掉吸收,事实上她等于变相地将危及引到自己身上,而天策真龙又明显不可能对她动手——打不过还是次要的,重点是,如果没有当年的渡流云,就不会有现在的天策真龙,这恩情估计天策真龙能记一辈子。

既然决定了,不二刀要做的就是安静地任枫岫主人施展术法替他取出星灵,然后就可以过上远避武林的生涯,在寂山静庐的这段时间,他倒是被金子陵影响了不少,毕竟这种坐看云卷云舒的闲淡人生,是金子陵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大约他唯一执着的,就是铸剑一道。

于是,当渡流云扯着刀无形和啸日猋两个小屁孩儿好好地围观了一波枫岫主人跳大神后,收好封印在水玉瓶的刀王星灵,留下刀无形和枫岫主人在寂山静庐玩,她带啸日猋回到天策王朝时,迎面而来的,就是急匆匆宛如火烧屁股一般的屈世途。

【第二十三章:诛天还是被他老婆削了】

“我的天,流云公子,你可回来了。”

才踏进腾龙殿范围,早早得报的屈世途就迎了上来,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看的渡流云有些纳闷:“我说屈大军师,你怎么慌张成这样?天策真龙出事儿了?”如果不是,应该不至于让他紧张成这样。

屈世途苦笑道:“哎呀,龙主是没出事,但是魔剑道出事儿了。就在方才还气势汹汹地来这里找事呢,虽然被龙主威吓回去了,但是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又要大乱咯。”

什么鬼,该不会兜兜转转了一圈儿,诛天又被他老婆给一刀削了吧。

脑袋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秒屈世途就回答了她的疑惑:“你们大概不是从公开亭的方向回来的,诛天的首级被人挂在公开亭,虽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龙主干的,但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们,说是我们这里有人潜入魔剑道暗杀诛天,妖刀界之主妖后以为夫报仇的名义,联合魔剑道要向我们讨回公道。”

“搞笑了,那就让他们来啊,有天策真龙在,你怕什么。难道他们还能在天策真龙面前放肆不成?”

拍了拍屈世途的肩膀,这位琉璃仙境的大管家哪里都好,就是容易受到惊吓,没办法,屈大管家从来都不是以武力见长,她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可以搞些跨时代的超级武器出来?虽说对上先天人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但抢先吓人还是可以的。

“拜托,我又不是你,没有那么高的武功。”屈世途头疼地道,要是素还真现在还在就好了,都怪他当初玩的太狠,现在想想,估计素还真醒来以后,他要分分钟被素老奸玩死了。

“放心放心,天策真龙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对了,照世明灯呢?”

发现没见到照世明灯的身影,渡流云心底升起了不怎么好的预感,该不会这位被妖刀界抓走了吧。

还好屈世途给了她比较安心的答案:“照世明灯和乱世狂刀剑君他们一起安排灾民救助事项,差不多明天就会回来。”

还好还好,想想也是,妖刀界敢抓照世明灯当人质,那得是在天策真龙不在的前提下,现在天策真龙门神一样矗在腾龙殿,除非妖后是真疯了,才会鼓动的这么明显。

“啊对了,这孩子是谁?”

屈世途瞅着躲在渡流云身后正用一脸好奇的样子看着他的啸日猋,这小孩长得倒是挺不错,就是看上去胆子有些小,像他这么和蔼可亲的阿伯,是要如何吓到他啦。

拉过啸日猋,往屈世途怀里一塞,渡流云蹲下身子平视啸日猋,笑的奸诈:“这是啸日猋,未来的刀界天才,小啸啊,这位伯伯可是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而且泡茶手艺一流,厨艺也是一绝,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找屈伯伯开口就好,保证让你吃的满意,玩到开心。不过休息时间只有三天,三天后我正式开始教你武功,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从来没教过人,啸日猋是第一个,教成啥样估计谁也无法预测,至于其中会发生点儿啥事儿,比如她揍啸日猋几顿,真的不好保证啊~哈哈哈哈。

学武是肯定的,啸日猋一点都不在意渡流云会怎么教他,想学会厉害的刀法,不付出点儿代价是不行的,想想以前过的日子,再看看如今的境遇,他一定会对得起救他回来的渡流云。倒是她对屈世途的介绍,让还带有小孩子性情的啸日猋眼睛放光,小孩子嘛,当然对吃的玩的感兴趣~

“屈伯伯你好,我,我是啸日猋。”

转过身抬头看着屈世途,萌萌的小脸一下子就把屈世途哄得老怀大慰,完全忘了渡流云把他当成超级保父这回事儿,领着啸日猋就往后厨走:“走走走,大事儿交给他们去办,屈伯伯先带你去吃点心。”嗯,真是一个称职的好管家啊~

照顾小孩儿的事儿甩给屈世途,渡流云决定去找天策真龙,这妖刀界的女王妖后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虽说用武力可以打爆了妖刀界,但一切都用武力解决就没意思了,不如和对方玩个斗智斗勇,这女人可是连自家丈夫都下的了手一刀切死,想想看都觉得背后一阵恶寒啊~可怕,太可怕了,分明就是想把风之痕的怒火往这边儿引,对了,还得把忆秋年和洛子商弄到天策王朝来,搞死了冥河画匠,天知道策谋略有没有新换人来设计忆秋年,老年糕这么萌,绝对不能挂,洛子商她还没正面见过,要不干脆发出邀请函,请他俩来天策王朝做客好了。

想到就做,她径自来到腾龙殿,叫住正好要离开的天策真龙,暂时隐瞒了刀王星灵已经到她手中的事,只提魔剑道的变故和魔剑道妖刀界的问责。

对风之痕的武功,天策真龙是深有感触的,虽说渡流云曾经向他说过,风之痕对俗事没有兴趣,但现在,就算是为了诛天复仇,只怕这位隐世的极强剑者也要再次入世,不管怎样,为了避免给中原带来麻烦,他也得想办法找出真正的凶手。

“等明天乱世狂刀他们回来,随便找个人和我一同前往魔剑道,诛天的尸体不是还没下葬么,我去验个尸,看看能查出什么端倪不,等我回来,你随我去见风之痕,如果消息还没有传到西漠,那他现在可能还在花姬那,如果他已经得到消息,那他人现在应该在孤独峰。不论如何,只要把风之痕摆平,一切好说。”摆平风之痕的事交给忆秋年去做就行了,大不了把风之痕也请到腾龙殿来,这样也可以避免策谋略和风之痕接触。武者的脑袋一般都比较简单,容易受智者忽悠。

“你要去魔剑道?”

“是啊,既然对方敢来这里放肆,所谓礼尚往来,我们当然也要向对方耀武扬威一番,这个任务,自然是我这个腾龙殿第一战力来担起了。”

毫不脸红地自夸着,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毕竟对方是挑在她不在腾龙殿的时候跑来挑衅,作为回礼,总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也好,那就麻烦你走着一趟了,不过……千万不要在魔剑道动手,毕竟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隐藏的力量。”

就渡流云这个说炸就炸的性子,难保她不会在和魔剑道交涉的时候把对方老窝掀了,虽说现在魔剑道群龙无首,可妖刀界却是才刚刚露出头角,天知道妖刀界有没有设下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往下跳。

“放心吧,妖刀界武力不过如此,就算他们有暗桩,难道我就没有吗?”

实在不行,她提前放出那十个神经病就是了,反正大家一起搞事情,人越多越愉快。

眼下要做的,就是把妖刀界先吓住,再把风之痕的质疑抹平,剩下的,随便事态怎样来发展,解决掉这两桩事儿,她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有她肯出面,天策真龙自然是安心不少。而若按照她所说的,安排他与风之痕会面,可以解除可能会发生的危机,那就太好不过。如今的中原方才经历过一场大乱,需要时间恢复,百姓经受不起更多的战争,至少……现在不能。

天知道这种莫名的自信是哪里来的,闭门造车这四个字真是适用于各种没有脑筋的人,坐拥一方势力久了,就习惯将对手看轻,这简直是为王者大忌,如果离开一系列的智囊团,没有一个是合格的boss。

虽说身为女性同胞,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渡流云却是从来没将妖后看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女王,虽然心够狠,所谋划的够深远,但论起综合评价,却是远远不如人设崩掉以前的戢武王。毕竟,一方之雄的画风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作为先知帝和剧透帝,想要不偏不倚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就要完美的掌握好这个平衡感,嗯,是时候刨出来当年写下的那堆狗屁不通的预言了,回头找个好机会,找个好地方,让醒来后的素还真发现就可以了,至于会不会联想到是她写的,作为资深吸金,渡流云表示,不会存在这个问题!

【第二十四章:集境的天空·上】

山青,水秀,花明,柳暗。这一处宁静的山坳,满山绽放郁郁葱葱的绿色,间或点缀着各种颜色的鲜花,是如此隐世,避世。

潺潺的小溪,带着悦耳动听的响声,顺着绵绵长长弯弯的溪道,滑亮如镜,曲折回转,若隐若现,很容易让人以为,那是一条流动的银河,不知从何处来,又将流向何处。使人忍不住的幻想,乘着这条美丽的银河往下溜,大概可以打开通往奇幻世界的大门。

就在这山坳深处,各色蔷薇盛放的所在,一间爬满藤枝的简单小屋,映入眼帘,屋后,是几块种着不同作物的田地,自给自足的样子,遗世而独立。

一身儒雅长衫,温润如玉的男子,手提两坛黑瓷红封的美酒,轻轻叩响了小屋大门:“异人先生,吾这个闲人,又来找你饮酒了。”

木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仿佛有生命般自动打开,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请。”

透过半开的窗户,明亮的阳光洒进这间静室,整间屋室布置极其简约,只有一张木床,一方木桌,两把椅子。转角处的小屋,简单地砌着一个石灶,已被烟熏的有些发黑,墙角堆着些许米面和新采摘的菜蔬,房梁上悬挂着几块腊肉熏肉,看起来平淡中带有几分闲趣。

被称为异人先生的男子,长身而立,他身材高大挺拔,虽然只是简单地穿着一身玄色衣衫,面色略嫌苍白,但眉宇间却是有着掩藏不住的桀骜凛然,即使被岁月洗练了一身的烟硝,站在那里,依旧巍然,这张过于俊秀的面孔,并不能为他的气质添上几分柔和。

环视了一圈儿这一尘不染一成不变的小屋,大概新添的唯一变化,就是床头的架子上多了一幅卷起来,纸色已然泛黄的不成样子的画卷,墙上多了一副崭新的画像。

画像中这名绝代俊秀的女子,眉眼间的精灵,仿佛使得整幅画卷活了过来,尽管已经看过了许久,儒雅男子依然忍不住感慨,唯有感情至极,才能让画中人如同真人一般传神。

将手中酒坛放下,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儒雅男子笑道:“先生委托,幸不辱命。”

他打开锦盒,取出一块雕琢的晶莹剔透的玉像,这玉像尽管通体透明,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出,正是画像中的女子。

“多谢。”

默异人接过玉像,冷峻的面上带有几分柔和。他从怀中取过一块同样材质,但已被摩挲地看不出轮廓的玉像,珍而重之地放入锦盒,收到床下木箱之中。

他的屋子简单,摆设简单,动作简单,却在这一系列的淡漠中,透露着非同寻常的执着。同样的,也正是这一份简单的执着,才让当年将他救回来的儒雅男子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真想知道他未失忆前是怎样的人,更想知道,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他在失去记忆这么久后,依然记忆如此深刻。

“哈,要是这样谢来谢去,只怕早就无法清算到底谁该谢谁了。”

他笑着摇摇头,当年虽然是他把半疯癫的默异人救了回来,并将他的疯癫治好,顺便给了他一个默异人的名字,但后来却是被他救了不知多少次,尤其是在各方势力混战的时候,这位异人先生出手所救的,不止是他,而是整个他这一方的势力。

“说的没错,太君治,今日你来此地,不只是为了与吾饮酒,和为吾带来玉像吧。”

默异人对太君治道,对方现在已经是集境天机院院主,终日事务繁忙,此时忙里偷闲前来找他,怕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

太君治嘴角一扬,淡笑道:“倒是被你说中了,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集境旧势力武皇一脉曾经研究出来,可以自由来去四境的挪体超空仪么。”

“当然。”

犹记得当初太君治对他说过,如果在集境中,找不到他的过去,那么他愿意伸出援手,帮他寻找到其他境界的方法。从光明道转道境再转黑暗道是走不了了,道境因为莫名的原因整个通道封闭,而时空细缝太过混乱,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差错,时空转换台和挪体超空仪随着武皇势力的倒台,统统被毁,这就导致想要从集境去其他境,或者使用强硬的武力突破境界结界,或者只能等时间,由现任的集境势力三仪三司十二殿共同研究,制造出较之当初更为方便的仪器。

如今太君治向他提起这个,莫非是已经有所突破。

而太君治果然也没有让他猜错:“如今我们已经借由太阴司三位祀寰的灵力,制造出往来苦境灭境的穿境器,但因为材料太过罕见,所耗费的灵力又过于庞大,所以短时间内只有这一台,使用次数也有限制。破军府发话,若先生想要前往苦境找寻过去,需先与集境签下协议。”

尽管这样做有些霸王条款,但为了避免引来混乱,签协议是有必要的。这位来历神秘的强者,一旦到了苦境,因为什么原因而会有对集境出手的可能那就坏了,从武力来衡量,目前大约只有全集境最大的那一朵奇葩能够抗衡,而请那位奇葩出手只怕要比登天还麻烦。

当然,太君治并不希望会有那一天的到来,毕竟现今进境的安定,有一部分是这位异人先生出手相助的缘故。香独秀当年出手,在千军万马之中以一人之力擒下雄王,固然奠定了紫微宫一方的胜利,但剩下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战役,有很大一部分由默异人解决,这才能使三仪三司十二殿迅速一统集境。

若是默异人与集境为敌……恐怕是会比清扫武皇和雄王残余势力还要麻烦的危机。

“吾明白,放心吧,吾不会与你们为难。吾只想找到属于吾的过去,更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摩挲着手中的玉像,默异人淡淡地道:“明日吾随你去见烨世兵权,若吾前往苦境,这处地方,便劳烦你照看了。”

太君治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笑道:“何来劳烦之说,你这隐居的所在,吾会命人每天打扫看顾,若你回来,保证不会有半点变化就是了。”

如果当他回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回来,他会更加替他欢喜。

就是不知道如今已经身为破军府军督的烨世兵权,究竟会不会轻易放行。不管怎么说,以默异人与烨世兵权势均力敌的战力来选择,如果他是烨世兵权,也不敢轻易让这样一个高手随意前往苦境。他们对这个人的来历一无所知,唯一能够依赖的,大约就是默异人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行事作风。但他们不敢保证,一旦默异人恢复记忆,还会不会是他们认识的这个人。有太多的失忆后找回记忆,性情大变的例子在先了。如今集境才稳定不久,他们实在是赌不起这个危险。

可耿直如太君治,又无法对默异人隐瞒已经研发出穿境器的消息,要他欺骗对自己做出许多帮助的好友,他是真做不到。

默异人拍拍太君治的肩,示意他不用多想,他虽然忘了自己是谁,但恩怨分明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他不会忘记。

人的相逢,是要看缘分的。

有些人,一辈子相处在一起,天天要见面,感情却淡的比白开水还没有昧道。有些人,一见着面,看对眼之后,交心交命,又有何难。

正邪之分在他眼里从来没有界定,他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就够了,而这,应该是他从骨子里带来的,不会因为记忆的修改而有所改变。

【第二十五章:集境的天空·下】

自从集境由三仪三司十二殿一统之后,较之先前武皇一脉,更添几分稳定,而这原因归根结底,是如今的统治更加集权制,再加上又是新兴的势力,比起沉疴频生的旧制,当然要强上许多。

而破军府,正是眼下集境中最为彪悍的一块铁板。无论是破军府所掌握的集境绝大数兵力,还是烨世兵权本人的武功,都是三仪三司十二殿中最强硬的那一方。只不过破军府对紫微宫的忠诚,大概也是可以保证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不然破军府也不会一力扶持圣帝,嗯,这绝对不是因为圣帝是最适合当傀儡的那个。虽然除了圣帝自己以外所有人都不是这么想的,但来自‘上位者’的自信,就给他保留下好了。

卸羽凤凰引着默异人向烨世兵权的书房走,对待贵客,烨世兵权不会在封将台会面,这是有区别对待的。对待默异人,他向来礼遇有加。在他们不确定他是来自哪里,最终会去向何方的时候,至少对方不能成为集境的敌人。而除掉他?这个念头不是没在烨世兵权脑海中升起过,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既然这样,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这两位都不是话多的人,烨世兵权命卸羽凤凰将一份文案交到他手中,文件不多,只有七页,内容也并非太过苛刻,只是要求默异人不能有损集境利益,也不能帮助苦境的有心人士来攻打集境,毕竟四境之间的平衡不能被打破,以现在的集境来说,没有太大的资本与苦境争夺资源,也没有多余力量来进入苦境,毕竟在将武皇势力清洗一空后,集境现在处在百废待兴的状况,这个和平就算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也有意义。

对烨世兵权的要求并无意义,默异人很是干脆利落地签了自己的名字,身为集境实质上的掌权者,烨世兵权的做法无可厚非,这位集境的军督并非狂妄自大的人,对于现在的苦境,多少也有所了解,这并非是凭着一己武力就可以达成的目标,除非他疯了,想赔上整个集境。

“异人先生,这是往来集境苦境的穿境器,使用次数只有三次,若是超过三次,以集境目前的状况,只怕先生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再返回集境。”

卸羽凤凰将一个小小的盒子交到默异人手中,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没办法,纵然他与其他人相处时再能以诙谐不羁的态度来面对,也不敢在军督面前造次,这是在他认识默异人之前,在这个人凭空出现在集境后,他的不敢惹名单上也多了这位。当初清洗武皇势力时,他清晰的记得,这位把大地劈得劈了叉的可怕功力,四百米刀气简直避无可避,所过之处尸山血海都不为过,神经仿佛是铁铸的一般,面对在他手下流逝的性命,毫不动容,大概全集境也只有烨世兵权能和他拼个上下。估计除了烨世兵权,其他人和他对上,非死即残。

“多谢。”

默异人的道谢让卸羽凤凰头顶多了一滴冷汗,他觉得,他在这两位大佬面前负责的任务就是活跃气氛,让屋子稍微有点儿这是活人待的地方的感觉。

是说,你们俩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言简意赅?多说几个字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悲催的卸羽凤凰在内心重复咆哮着,可惜,他并不敢大声说出来。

“若先生有需要,破军府可向先生提供部分帮助。”人手方面,集境是不可能出的,但其他的多少可以,比如,一些集境的黑科技。

至今烨世兵权也没摸清楚默异人的性子,这位来历不清的异人,武功强悍不说,对人心和人性的判断也是格外的准确,更多的时候,他表现的不像是有勇无谋的人,比如,他有统领兵马的能力,再比如,他有判断敌我局势,并作下决定的决策力,如果一个人只会用武力来压制对方,那这不过是一个打手,他并不需要看重,但对方若是智勇兼备,就不能以对待武者的态度来面对。

“无妨,吾自己的事,本不该劳烦军督。”

默异人拒绝了烨世兵权的提议,他听得出来对方不过是客套话,真要从集境带走些什么,恐怕破军府对他也是不放心的。不论如何,这里是救了他的地方,他不会对集境有任何举动。在他的脑海深处,有着莫名的声音在告诉他,他并非集境中人,这里的人对他再如同自己人一般,终究也不是他的家。

“既然如此,那吾便预祝先生苦境之行顺利找回过去,以期与先生再次见面。”

烨世兵权向默异人淡声道。这个人的过去怕是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紫微宫知道他的存在,但无法绕过破军府和天机院。也许别的地方太君治会和烨世兵权意见相左,但对于默异人的态度上,集境这两位大佬是一致的相同,圣帝绝对不能在背着他们的前提下与默异人接触,这和忠心与否无关,如果让圣帝掌握了他们无法控制的力量,集境恐怕会陷入到新一轮风云动荡之中。就算默异人不可能被圣帝收买,也要防着圣帝会对默异人下黑手。暗杀这种事儿,从来与被害者的根基无关。

“既已无事,吾告辞了。后会有期。”

默异人站起身来,在卸羽凤凰的相送下离开破军府,或许,在他到了苦境之后,真的可以找回丢失的自己吧。这种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何人的生涯,他已经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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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孤独峰。

渡流云在树下铺开了一张雪白的柔软舒适的毛毯,和洛子商黑白双煞一样一人一边斜卧在上面,忆秋年占据了树下的躺椅,悠然自得地捧着一壶茶,把躺椅晃悠的嘎吱吱响。天策真龙面带尴尬地守着一张渡流云甩给他的华丽风太师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实在是怕了这三个脑子有坑的家伙。

风之痕坐在石桌旁,白衣剑少站在风之痕身后,师徒两人同出一辙地面无表情,同样地内心很想把如此悠然自得目中无主的恶客轰下山去。

当师父的没有师父样,徒弟自然有样学样,当人前辈的也没个前辈正经模样,难怪人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果真没错。他是不是上辈子没干什么好事儿,这辈子才摊上了这么几个让人头疼的讨债鬼。

“话也说了,办法也提了,你们可以下山了。”

风之痕动动眉梢,忍住想把为首那两个坑货打下山的冲动,实在是手痒痒没办法。

“哎呀,就这么下逐客令未免太无情了些,晚饭都不说请我们一顿吗?”

忆秋年捋着胡子,颇为感慨地道:“就算你孤独峰没什么好酒好菜,粗茶淡饭我们也不介意啊。”

并没有,快走。

话到嘴边忍住没说出口,有这几个家伙在,风之痕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虽说很想一剑一个戳死拉倒,但如果真这么干了,好像会少几个在耳边聒噪的,不习惯。

“就是,粗茶淡饭没有,有清水也行啊,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还在乎什么好酒好菜,何况修为到我们这个地步,餐风饮露也是可以的,重点是心意啊心意,我说老风头,你这么无情,可是既扎心又扎肺啊。”

渡流云故作伤心地掩面,对风之痕控诉道,听得风之痕大有一脚踹她下山的想法。尤其是想到她各种在背后推他和花姬在一起,他就忍不住想揪着她的衣领,好好地问清楚她脑子里到底想什么。有时间干点正事儿不好吗,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天策王朝镇宅守护神兽,瞎捣什么乱。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前辈的想法,罢了罢了,我这个后生晚辈还是看戏就好。”

自称着晚辈,但洛子商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成晚辈,在一群大佬环视下,活得可是开心自在,看戏更是看得愉快万分。

由于渡流云的介入,导致妖刀界的算计全盘失败,没有人想的到风之痕会和忆秋年渡流云关系这样近,更没有人想到因为他们的介入,风之痕对诛天的死产生了质疑。原因就只有一句,当他们一同前往魔剑道验诛天的尸时,渡流云直接扔下两句话,甩出一把剑一把窄刀。都是路边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量贩品。

“中原要杀诛天,不需要这么费力。”

“天策王朝没有用细刀的人,诛天的首级是用剑砍下来的,还是用刀砍下来的,一辨即知。”

而最让妖刀界背后主谋者策谋略为之无计可施的就是,这个仿佛凭空出现,不知来处的渡流云,竟然将洛子商和忆秋年全都带到风之痕身边,让他根本算无可算。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现在忆秋年早就应该死在乾坤陵,风之痕应该也遭到他的算计,至少该废了两只手,以便解除魔剑道最大的战斗力,这个计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败的?大概是从冥河画匠莫名其妙地在他面前例行回报事项时,话还没说完便突然爆体而亡开始,现在想想,这事儿大概也和渡流云脱不了关系。

当然,不管策谋略怎么想,渡流云是不可能知道的,她也懒得知道他在想什么,算计什么,反正对这个妖刀界的幕后黑手,她只需要堵死一切可能就好了,如果有机会和他对上,直接一剑捅死了账,省下所有人麻烦,对大伙都好。

“说起来,流云啊,你怀疑妖后,总得有证据,虽说各方面迹象都指向妖后,但没有证据,就算风之痕想替诛天讨个公道,也得考虑到黑衣的关系。”

“我又没想过让老风头对妖后出手,我只是来告诉他,这事儿不是中原做的,极有可能是妖后做的,至于他要不要杀了妖后替诛天报仇,要不要和黑衣剑少说明,这事儿不是我们能替他决定的,你操什么心。我只关心你们这对逗比师徒别成为妖刀界战略牺牲品就行了,万一妖后的矛头对着你们两个来,我看是要天下大乱。”

渡流云很是光棍儿地一摊手,她才不需要考虑风之痕怎么想,她只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了,该带的话带到了,风之痕的想法和做法,她没有理由和立场来干涉。

毕竟杀掉诛天的是妖后,这既是别人的家务事,又是魔剑道和妖刀界的权利之争,作为地地道道站在中原一方的人类,她管魔剑道和妖刀界怎样呢。

你这真是……彪悍坦白到让人无法反驳。天策真龙默默地抹了一把脸,当真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题。同样的感觉在其他人身上也有,一个理直气壮的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嗯,无话可说emmmmmm。

【第二十六章:素小饼的重任】

最近妖刀界挺不平静,策谋略因为谋划各种被渡流云搅破而导致心浮气躁,对他而言,如果不能除掉风之痕和忆秋年,那先前做过的各种计划都是无用功了。

他想过将目标放在渡流云身上,不论是暗杀,还是下咒术,统统试验过一遍,然而这个人就像是浑身笼罩着绝佳的防御一般,武功根基高的离谱,他派出去的几波暗杀者,统统是有去无回,连他藏在暗杀者身上的咒封都被对方破解,毫无办法可以施展。

术法更是无可入侵,渡流云身上似乎有着佛道两股强大的气息保护,任何咒术皆无法近身,凡是接近她身体一定范围的术法,都被这两股佛道之气消灭于无形之中,而她本人似乎也是个术法高手,不但擒获了对她下咒的术师,更通过术师,以其身体为媒介,下了反制之法,穿透空间,险险将他炸死。

这个人太过危险,留不得啊……但想要除掉他,却无计可施,真是怪异,武林中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人,纵观他所了解的苦境高手,从未听过渡流云这个名字。

他想过让七星合一,杀掉刀王星不二刀,使天策真龙吸收完整的七星之力,打开封灵岛,放出封灵岛被封的十人众,以此为筹码,要求封灵岛的高手作为交换条件,替他除掉渡流云,可不二刀如同失去了踪迹一般,不论他再怎么追查,都没有办法查到他的下落,依照天策真龙并未完整的七星之力判断,不二刀定然没死,否则他早就因力量爆冲而亡,中原一片大乱。

真是见了鬼了,一步错,步步错,一步差,步步差,莫非要他提前动用隐藏的暗桩,来达到主导中原的目的?

而让策谋略头疼不已的渡流云,人却拎着啸日猋已经溜达回了别秋小筑。

眼见她回来,上官邛屁股都没离开椅子一下,眼皮子也不带撩动的,而是风风凉凉地端着烟袋锅子,闲闲地道:“想不到,你居然有完整回来的时候,让我算算多少次了啊,这次没让人送你回来,当真罕见,对了,这小家伙是谁?你该不会转了性子,对未成年儿童下手了吧?”

“去死一死吧你。”

甩手就是一块板砖扔过去,渡流云身上层出不穷地藏着各种材质的砖头,砸有小孩的故友小用金砖,美其名为发压岁钱,砸一系列损友用实心寒铁砖,用意是砸死一个算一个,省得浪费土地浪费空气。

上官邛微微侧头,这块呼啸带风的寒铁板砖在他脑袋边上转了一圈儿又回到渡流云手中,这一手纯熟的离手砖看的啸日猋小脸上写满佩服,是说在学习刀法之前,他可不可以把这飞板砖的技术先学会了,看上去好拉风啊有没有。

“别人用离手剑,你用离手砖,是不是别人御剑而行,你御板砖?”

上官邛吐了口烟圈,淡定地吐槽道,他倒是很想看看渡流云踩着板砖从天而降的‘英姿’啊。

“这个提议不错,我可以练练看。”渡流云顺口胡说八道地嘿笑着,随后搂住啸日猋,把他揽到上官邛:“这只小萌正太是啸日猋,武骨奇佳,劳动下您老人家的高超手段,给他打通全身经脉,顺便泡上三五个月的药澡,培本固元,我要让全天下知道,别秋小筑出来的人,都是旷世奇才。”

“啧啧啧,真是狂妄自大的口气。”

上官邛摇摇头,眸光一闪,人未见作势,已将啸日猋拉住好好检查了一番他的骨骼。越是检查,越是惊奇,渡流云是天生有什么感应吗?随随便便遇上的都是神人,随随便便捡回来的都是奇材。

她能告诉他为什么她随便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天才谁是蠢材才有鬼了,作为一个伪先知,要是这点优势都不知道如何利用,未免白瞎了她在苦境蹦了这么多年,过往的生涯她错过了许多精彩,如今再入江湖,不好好地乱一下,实在对不起她有惊无险的人生。

“入门的刀法我已经教给了你,接下来的时间,你跟着这位上官阿叔,好好地借助药物筑基培元,基本功也不可以荒废,具体的训练他会给你安排,从明天开始我要离开几日,等我再回来,会替你带回来一本好刀法,不过……”渡流云捏捏啸日猋的脸,笑的很是自信:“记住,学别人的刀法,只是学习刀路,你真正要完成的,是修出自己的刀法,从这间别秋小筑走出去的,绝对不能是只会遵循前人道路的庸才。”

疯刀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如今他不再是多重人格,但却依然可以修成疯刀,刀路狂野无迹可寻,对敌时让对手无法预测,这样才是正经的刀客。

“我一定会跟着上官阿叔好好练习基本功,流云公子,你就放心的去吧。”

啸日猋被渡流云的自信所感染,认真地道,就是这话有点儿语病,不意外地挨了渡流云一记毛栗子:“去你的放心的去。你们两个慢慢地互相熟悉,我去找续缘。”

顺便看看素还真的伤势进度,根据她的预测,估计策谋略要有下一步的动作了,她要做的,就是在天策真龙尚未吸收七星之力前,安排好如何保持着表面的和平安宁。

幽兰苑。素还真静卧养伤的小院,渡流云在踏入的时候,正巧遇上端着一盆清水要去给素还真擦拭身体的素续缘。

“流云公子,你回来了。”

素续缘有些惊喜,但自己端着水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上有些微微发红,略显尴尬。

“哈,不用紧张,我与你一同进去看看素还真。”

拍拍素续缘的肩,渡流云轻笑道,素小饼还是一如既往的萌,如果等下让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会不会把这孩子吓的蹦起来。

无良地脑补着素续缘被吓一跳的样子,渡流云抽抽嘴角,觉得那个场面大约会很精彩。

这……她在想什么,怎么笑得这么阴险。素续缘对她搓着下巴面带阴笑的样子表示无语,难道她又要挖什么坑了。

半个时辰后。

“不不不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我做不到啊,流云公子,你,我,我肯定会被人看穿的。”

素续缘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紧张慌乱,局促不安,渡流云的提议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这任务太重,万一他出了差错,岂不是成了中原罪人。

他看看渡流云,再看看躺在床上安静睡着的素还真,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渡流云倒是满脸淡定,毕竟这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她早就料到素续缘会紧张:“放心吧,虽然你是素还真的儿子,但你首先是素续缘,所以,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想想看当年玩老素玩的很心酸的黑化素小饼,再看看现在这个青涩羞涩的素小饼,真想知道他这些年经历过怎样的历程才把自己洗到如此容易害羞紧张。

“不不不,这真的不行,我,我,我真的做不到。”

让他假扮素还真,站在中原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把握。他不是怕魔剑道,不是怕妖刀界,也不怕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但他怕的是做不到父亲那样完美。

渡流云站起来,走到素还真身边,将素续缘的手放到沉睡的素还真手中:“你是素还真的儿子,虽然很不想说这是你的天命,但我依然要这样讲,如果你不站在中原武林之前,那么很有可能会被一些有心人利用现在的机会,反过来假扮素还真,从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素还真重伤昏迷,虽无性命之忧,但醒来之日无期,就算他现在醒来,身上经脉也非短短时间可以痊愈,再加上一页书在引灵山崩塌后消失踪迹,不知去往何处疗伤,如今中原连失两大支柱,天策真龙七星之力终究要合一,就算不死,也会失去武功,到时候你要看着中原落入妖刀界或其他未知势力之手吗,这样做,岂不是白费了素还真与一页书一番苦心。同样的,有资格假扮素还真的人,也只有身为他儿子的你。”

“我……”

素续缘看着昏迷的素还真,脑内做着激烈的斗争,渡流云也不催他,就这么安静地等着。

“我,我接受你的建议。”

许久之后,素续缘终于打破寂静,开口道。也是时候替父亲分忧了,渡流云说的没错,如果他不站出来假扮素还真,只怕真的会被有心人利用了这个机会,而苦境几乎倾注了父亲一生的心血,不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父亲的心血付诸东流。

见他接受,渡流云身形一动,带着他到院中坐下,手上运功,在素续缘身上留下一道暗劲,同时交给他三道灵符,一封书信:“我已经提前与照世明灯等人知会过这件事,你假扮素还真后,便前往天策王朝,屈世途会在天策王朝中与你接应,至于如何应变,这就是考验你的能力了。至于保护你的人,有乱世狂刀他们在,大可安心,忆秋年也不是在天策王朝养老玩的,还有,我方才在你体内留下一道剑气,三道灵符,当你到了天策王朝后,再拆信观看,信中会告知你如何做。素还真留在此地,有上官邛照料,你尽管放心。等时机一至,我自然会派人把你换回来。”

她说的时机,当然是一页书再出的时候,实际上等到那时,不用她派人去换,一页书自然能一眼看出素续缘非是素还真,而让素续缘继续退隐。

“续缘明白,续缘一定不会有负众人所托。”

抱起渡流云给他准备的假扮素还真的衣物装备,素续缘认真地道。渡流云按着他的肩膀,轻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你的身边会有很多前辈帮你,万事小心。”

等素续缘换好衣服,上官邛帮他易容改扮,她给他恶补一下最近武林上的事情后就好好休息一晚离开,反正有屈世途接应,武林中人也只需要素还真这个人出现就好,实际上对闲杂人等而言,只要他们心底的那个守护神出现,就会重拾很大的主心骨,所以说,一哥不好当啊,万事有风险啊!

【第二十七章:偏离的轨道,重逢的人】

留给上官邛几封书信,让他转交给忆秋年带在身上,隔三差五地看好时机交给素续缘,人家是锦囊妙计,她留预先判定的书信就好了。

要说想要四处走走的理由嘛,倒不是觉得这种生活很累,而是她烦了。本来她就不是一个有定性的人,在同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久了,总会心生厌倦,在人多的所在时间长了,就想要去过一阵子离群索居的生活。尤其是,在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之后的现在,她的行事作风更加的随心所欲。

她留在素续缘身上的剑气和灵符,足以应对天策真龙七星合一时所爆发的力量,封印的刀王星灵,已经被她留在天策王朝她住的房间之中,藏放的地点她在交给照世明灯的信中已经写出,她特地交代,要照世明灯注意妖刀界的动向,只要有对素续缘假扮的素还真质疑,并趁着她不在天策王朝的时候再次派人暗算天策真龙或是素续缘,立刻解封。

封灵岛被封印的十人众放出来就放出来了,就算现在走向明显跑偏又怎样,如果画风跑的实在不像样子,大不了拜托几个老家伙出手灭了他们,反正一切开心就好。

跑到心筑情巢打了一波秋风,和莫召奴聊了聊素还真的近况,又随便找了几个黑市,买齐了现有的苦境地图,对渡流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继续踏遍苦境山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罗喉会失去消息,一点痕迹都没有。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该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的传闻,没道理什么都不剩。

按照龙宿告知她的,当年刀无极带着毒入五脏六腑,重伤将死的她前往疏楼西风求助时,负责断后的罗喉已经下落不明,而当他一怒之下屠尽天下封刀除刀无极以外的所有旧部后,已经派人找寻过罗喉下落,然而罗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痕迹。后来他一心想办法救活渡流云,找寻罗喉的事便放下了。毕竟对龙宿来说,罗喉怎样他并不看重,重要的是,渡流云不能死。

她就不信了,她翻遍苦境山山水水,还找不到罗喉。难不成罗喉被地狱岛关押了?

坐在酒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渡流云叼着一根筷子,脑子里跑着火车,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地狱岛可是专门关押所谓重犯的地方,而且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现在地狱岛在海底结界,确实可以作为她找不到罗喉的理由。

那她是沿着海边寻找结界,还是干脆直接去找仙灵地界,通过仙灵地界再找地狱岛呢?想到仙灵地界,她就忍不住想到那个全身上下笼罩着圣父一样光环的师九如,想到师九如,就自然地想到了地狱岛里关押着的那个装逼犯轩辕不败,等他出来,一剑捅死完事儿,什么功体特殊乱七八糟的,武力压制一招打爆就行了,哪儿那么多事儿,她就不信了,就轩辕不败那个德行,难道还能接得住天龙吼?还不是因为书爹不在才敢出来得瑟,想想看被黑化加三吓得不敢动的轩辕不败她就想笑。啊对了,要不要去混沌岩池找找赭杉军和墨尘音,要是事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赭杉军现在已经把书坐在屁股底下了吧。也许玄宗会有什么合适的占卜可以用一下呢,再不济,看想个办法,能不能在不放出异度魔界的条件下,提前把苍他们救出来,方便玄宗的人修身养性,不被爆炸影响灭掉大半势力,想想道境最后只剩下苍一个人就觉得心痛啊。至于异度魔界还是算了,如果会惊动异度魔界,还不如慢慢等时间呢,就现在中原武林这个状况,把异度魔界放出来,除了团灭就是团灭。除非那些老家伙们愿意出手,大伙一起来乱的,老弃提前出来发便当实在太恐怖,还是不要这么干的好。

想想看,苦境的百姓真是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挂了一茬又一茬,各种天灾人祸不绝,竟然都没死绝,堪比小强一样的生命力,果然一个个都是先天高人预备役啊。

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渡流云搓着光溜溜的下巴,忍不住想为苦境打不死蟑螂一般的百姓早晚三炷香摩拜。这样看来,苦境的生命力要比其他几境都要坚挺嘛,看道境,被老弃犁地似的犁过两遍,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只剩下优美的风景没有人烟存在……嗯,被封印的玄宗不算,所以说,玄宗她还是得想办法救下来,那一场大爆炸才是导致玄宗变成光杆司令的真正原因啊。走自己的路,保自己想保的人,任性而为,是为上策,去他的为正道而战,去他的为中原而战,去他的为苦境献出生命,综上所述,综上所想,归根结底,结论就只有两个闪亮亮的大字:玩呗!

她这已经不是脑袋里跑火车,而是脑袋里有小人开着高达四处发射阳离子大炮。正脑补的嗨皮,窗外传来一阵骚乱。

“救命啊,快走开快走开,马惊了!”

“闪开闪开,快闪开!”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一时间各种混乱,大人的惊叫,女子的尖叫声,小孩的哭声,此起彼伏。

她微微侧身向外观望,就见一匹拉着一辆装满菜蔬的车的马,发了疯一样在大道上狂奔,车斗里的菜被颠簸地散落了一地,更是撞翻了不少路两旁的摊子。

距离疯狂的马车不远处,一名女子用身体护住原本跑到街心捡回皮球的女儿,眼见马车就要撞上,一是来不及躲避,二来也是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凭借本能将女儿护在怀中,生死一瞬。

渡流云羽扇捂脸,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真是闭门楼上坐,麻烦天上来,而后她衣袂飘飘,自窗中腾身而下单手一抄一带,被吓得失了魂的女子只觉一阵幽昙香气入鼻,眼前一暗,待她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下意识地伸手推去,正巧按在渡流云胸前,原来……这是一位姑娘。

几乎是在同时,另一方,一条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失心疯的马车前方,来人一言不发,落在马背之上,抓起原本死死抱住马背的车夫,凭借自身力量,使得发狂的马无法动弹,硬生生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这位夫人,没事了。小姑娘也不要哭了,糖给你吃。”渡流云百宝箱一样掏出个棒棒糖,放到吓得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手中,捏捏她的脸,她这一脸明朗的笑容,使得小女孩止住了哭声,眼底明明还带着泪光,但已经笑了出来。

“多谢姑娘相救……”抱着女儿,女子就要给渡流云下跪,渡流云一把拉住她:“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多谢,你……”

她这个方向,正是能够看清楚另一边全景的所在,就在女子下拜之时,她将黑衣人的形貌看了个满眼。

“姑娘?”女子只觉眼前救命恩人有些怪异,抬头看去,却见渡流云如同雷殛,僵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黑衣人的方向,

同样的,黑衣人也看到了她,只不过他的动作却是要比渡流云利落许多,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人已经出现在渡流云身前,伸手捏住渡流云的肩膀:“吾……应该认得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看似陌生的话语,渡流云眼前刺痛,却是反手揪住此人衣领,千言万语终究化做一句恶狠狠地质问:“我几乎翻遍苦境,找你不到,你竟然敢忘了我,罗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第二十八章:失忆不是问题,失忆天城了解一下】

天色青明,湖面宁静,一座画舫划过涟漪,舫上两人,两名任由画舫随波逐流乱飘看似赏景的人。

找了一处船坞很是随便地买了这艘画舫,连船家都不雇,她打算飘到哪儿算哪儿,不吹吹冷风她觉得她倒腾不清楚混乱的脑袋瓜子。

特么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节奏?

渡流云觉得自己的头从来没这么疼过,全乱了,乱的毫无头绪。失忆是什么操作?她完全可以确认眼前这个自称默异人的就是罗喉,不论是形貌还是武功,抑或是他对过去全盘遗忘,却依然在不记得自己名字的状态下还能认出来自己。大概……可以算是认出来自己吧。

千言万语,她只想化做一句mmp。

他说他是从集境来的,因为在集境中找不到自己的过去,所以在集境的穿境器帮助下,来到苦境,他说他应该认识自己,却不告诉自己他在集境中的一切,这特么到底是记得她啊,还是单单凭借着本能大概记得她,却无法信任她。

能不能把他打一顿先?

半死不活地瘫在船边,两只胳膊搭在船舷上,渡流云狠狠地磨着后槽牙,思考着这个可能性。然而估测了一下对面这货深不可测的功体,再对比了一下堪称半残废的自己,想把这块儿失去记忆的萝卜打一顿,得把他手脚捆住再制住武功不能还手,才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她想过无数可能,甚至连像御天五龙那种转世重生的可能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会失忆,而且掉落在其他的境界。如此想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他是掉落到了集境,所以,很轻易地便来到苦境,毕竟集境的黑科技向来很神奇,这要是掉到死国去,她是不是只能想办法提前把死国大门强行突破,或者掉到道境去,真的要提前把异度魔界放出来?

罗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却是对渡流云脸上变颜变色的本事相当佩服,这画舫在湖上漂流得有两个多时辰了,她不但没挪过地方,连话都没说超过三句,面部表情倒是相当丰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硬是从她脸上看出来想揍人的意图,不用怀疑,她想揍的绝对是他。

看着毫无变化的罗喉,她就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脸,这么想着,她当然下一秒就付诸了行动。

“……”

罗喉一脸淡定地由着她双手捏住自己的脸往两边扯,想要从这个在自己记忆深处存在许久的女子身上找回曾经属于自己的过往,确切说,是大概曾经属于他们的过往。然而,依然是空白一片。

“算了算了,忘了就忘了,起码人活着就行了,出现的倒是时候,省得我四处去找你。”

松开被扯的变形了的落后的脸,渡流云认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一抹脸:“听着,我是不管你想得起来还是想不起来,总之,你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以后无论是你要做什么,还是我要你做什么,全都是我说了算。”想想看,依罗喉这个性子,失忆了在集境四处浪荡竟然没被集境忽悠成超级打手,她应该感谢集境没有智者么,这但凡有一个能忽悠的,指不定就把罗喉绑在集境战车上下都下不来。放任他离开集境,那看来是集境已经统一,目前没有什么大乱子发生了。不然以破军府吃人不吐骨头的德行,就算没有智者在,也有办法把罗喉留下来,洗脑不至于,但单纯的利益交换或者是别的什么的,做出来没什么问题。

要是在苦境,没有自己跟在身边……一想到原来那个轨道里的罗喉硬生生被老素掰成了中原正道好帮手,她就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是说萝卜你真的一点儿智商技能点都没点上去啊……愁人。

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反正也不想有别的选择,再者,他的记忆虽然丢了,常识还在。一眼便看穿渡流云功体极其不稳,几乎是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去别的地方,找回记忆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既然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别的问题,一切随缘。

这个移动核弹头现在可不能放到中原去,起码在波旬出来乱以前不能放出来,大概罗喉可以当做一页书来用,必要的时候出去攻一刀打一掌什么的,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游走在作死的边缘各种浪荡的好,既然这样,那要不干脆达成一下五龙集成这个成就?先前她就想过去临山古照找雅少,把啸日猋留在别秋小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刷到了雅少的收集度,把三狗子丢给他前世的三哥这事儿绝对干得过,刀龙教刀龙嘛,等他记忆恢复了,前世的武功也就恢复了。

依稀听人说过临山古照地理位置就在西武林,但西武林事实上也很大,至少刀无极从来没想过打探这个地方——他又不是先知,刀无心也还只是小孩子,没地方认识笑剑钝很正常。那就这样好了,等船靠边找个地方重新雇个船伙计掌舵,直接往临山古照开,不然依他俩这划船水平,大概不如上岸轻功用跑的。

不过嘛,既然选择了休闲的生涯,就要用休闲的态度来对待,刷完了天刀刷漠刀,刷完了漠刀反过头去刷黄龙,把这四尾龙往极道先生那一丢,带着萝卜上月族溜达一圈收集火狐夜麟——啊不,是黄泉,最后带着这一票核弹头去天下封刀提溜刀小红,看他是选择和兄弟们和解呢和解呢还是和解呢,不然的话,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了解一下?要知道诗意天城终究是四魌界顶端的存在,一想到莫名其妙地各种死于暗算的刀龙们她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虽然很有道理,可身为食物链的顶端掌握着四魌界最多的资源和强大的武力,身为刀龙皇太子变异刀龙超级天才以及一系列的刀龙们,就这么死在火宅佛狱的算计之下未免太憋屈,是说上天界也是倒霉,两大神族的未来大佬一个比一个不着调,抛弃了自家小弟逃家跑路跑的飞起很愉快这样真的好吗,活该下面三界都想往上打,打死你们拉倒。

想到月族想到黄泉就想到幽溟,似乎幽溟和溟娘纸这一对依然还是走上了原来的轨道,是说等到这些事忙完了,她上天雷穹抓兔子去好了,死神诅咒什么,孤星崖上的天狼星了解一下如何?忽悠一个无心的白月光还是不要太简单,至于抓兔子会不会挨雷劈什么的她才不怕,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就算有雷劈,也是先劈这个人高马大的失忆大萝卜啊~

想到这,渡流云毫不客气地搂住罗喉的脖子,往他身上一挂,迎着罗喉莫名奇妙的表情,她嘿然一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当你的胸部挂件了,打架你来收拾善后我来有人敢忽悠你我打爆他的头。”

你的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罗喉实在搞不懂她是怎么一下子把话题转到这里来的,好像她想的和说的不是一件事吧,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让他升起莫名的怀念感觉,也许,他对她防备着不讲集境的经历是多余的顾虑,罢了,等到有机会再对她慢慢说就是,现在……他却是想要知道,自己在苦境的过去到底有怎样的经历。

【第二十九章:当败家子儿遇上败家子儿】

论如何吸引败家子儿的注意,那答案只有一个,同样是败家子儿。

嗯,这是一个褒义词,起码在这里是个褒义词。毕竟实际上这两位的做派几乎差不多,都是经历过糟心过往但天性喜好生活爱好享受人生游戏江湖的人。

主动去结交一个有心避世的人,打上门去是最扯淡的,既然笑剑钝选择在临山古照过着与世无争喝着小酒品着好茶听听小曲赏赏歌舞的悠闲日子,那她就有的是办法制造出来各种偶遇。

罗喉实在是无法理解渡流云是怎么做到的能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而且还是骚到无法直视的骚气白,站在太阳底下被反射的仿佛像是镀了一圈儿闪瞎狗眼的银。这雌雄莫辨的气质硬是引来晶川河周遭船坊上的大小美人频频投注流连忘返的目光,当真是够了。

同时他极其强烈地拒绝了渡流云摩拳擦掌企图给他套上一套金光闪闪的鳞甲的企图,黑白双煞就够了,金银双煞你是要做什么,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么,走在路上不用干别的,被各种光一反,其他人什么都看不见,就只会觉得双眼刺痛。

仰着头斜着眼瞅着一身黑到底头戴黑幕离不愿意被人看到脸的罗喉,渡流云觉得有必要和他交流一下他失忆前的审美,天都武君金灿灿的标杆装备都不穿了么,金光闪闪大萝卜这七个字要被黑皮萝卜替代?拜托那是过了期的毒萝卜好不好。

安静地当好你的挂件吧,老老实实地在船头待着看你心心念念叨叨一道儿的花魁大会,天知道你个女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往烟花之地歌舞姬堆里凑。

面部表情缺失地抱着渡流云站在船头,反正有幕离挡着别人看不见他的脸,就算听到诸如被评为病娇公子配霸气护卫的这种不和谐的议论,他都能淡定地选择当听不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苦境的风气已经变得这么可怕了吗,你们都眼瞎了不成难道看不出渡流云是个女的吗……算了,风骚成这样真的看不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正对着两旁路过花舫女子做各种撩人状的渡流云,罗喉深深地思考了一下把她从船头丢河里凉快凉快的这个可能性,这种一时手痒的冲动有点忍不住啊怎么办。

“你敢把我扔下去,我就敢把你一起拽下去,大不了大伙一起丢人。”渡流云嘿笑着,她当然知道罗喉此刻在想什么,是说如果她和罗喉换个位置,指不定早就下手了。

晶川河上的游船愈发多了起来,多金的贵公子,有钱的富贵商人,纷纷或站或坐在各自的游船上,对着盘花绕柳的画舫指指点点,评论着精细好坏。

原先宽敞的河上,略微显得有些拥挤,而拥挤,正是发生意外的大好时机。

不知道是为什么,有可能是舵手操船失误,也有可能是业界恶意竞争,总之,两艘花舫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撞在了一起,面对渡流云的方向,左手那艘花舫上,原本有两名少女和一名女童在船头用各色花草点缀布置,后面那艘花舫突然失控撞了上来,但闻惊呼之声响起,眼见这三名小姑娘就要落水。

罗喉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渡流云已经从他怀中消失,驭风而行,与此同时,一道白练自她手中电闪而出,准的不能在准地缠在即将落水的女童身上,不等惊呼的人回过神来,女童已经稳稳地被她抱住,足踏水面,人似飘萍,轻点波光涟漪。

没出手救另外两名少女,是因为有人与她同时出手,金发俊颜的锦衣华服贵公子,踏剑而至,人如惊鸿掠过,一手揽着一名女子的腰。他向渡流云微微点头,人已再次上到被撞花舫,将人稳稳放下。

“小丫头胆子不小,不怕吗?”

渡流云捏了捏怀中女童面颊,这小姑娘不哭不闹,眼睛发亮地看着她,一点儿惧意都没有:“霜儿不怕,因为你救了霜儿,霜儿没有掉到水里啊。”

“哈,小丫头鬼精的样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渡流云一声轻笑,单手负于背后,指尖微捻,自水面轻飘飘腾身而起,立于花舫甲板,将霜儿还给她两位惊魂未定的姐姐。

“阁……姑娘好功夫。”

金发青年惊讶于渡流云深不可测的根基,他先前便在自己穿上看到渡流云形貌——穿成那样站在桥头招摇,看不见才怪,还以为是哪家文弱公子,没想到她武功如此精妙,不止是功夫,她方才那一招,似乎应该是术法才对。近距离再细看,哪里是个文弱公子,这分明就是个做派潇洒的姑娘。

“兄台过誉了,想不到在这晶川河上,还能遇上兄台这般雅人,在下渡流云,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指尖一点流光轻闪,白练化做折扇出现在她手中,单手执扇一礼,渡流云已经猜出来了这个尽显风流的家伙是谁,没跑了,绝对是笑剑钝。

毫无意外地确认了她的猜测,笑剑钝在自报家门后,渡流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也知道,英雄救美的这种剧情,绝对少不了他笑剑钝。

“相逢既是有缘,想来兄台也是为今晚的花魁大赛而来,不如到我船上共叙,放眼晶川河上,除了兄台,我看是再没有什么雅人了。”

在不知道笑剑钝是谁的前提下都能分辨出来大概他是整条河上为数不多甚至可说是硕果仅存的风流雅士,说是来参加花魁大会,恐怕他是仅有目的单纯就是来看看的人……嗯,她也算是个例外,她只是想来巧遇笑剑钝的。

“有趣,既然如此,姑娘请。”

笑剑钝尔雅一笑,他虽然没听过渡流云的名字,但却不影响他对渡流云心生好感,毕竟人都是习惯被美好的人事物所吸,再加上他独自一人赏景,不如和能谈得来的人共赏美景谈天说地来的愉悦。

“哟,我回来了!”

带着笑剑钝,一前一后落在甲板上,渡流云一点也不在意旁边有个客人,很是自然地勾住罗喉的胳膊:“走走,我们去主厅。”

“下次出手,提前对吾说。”越是和她长相处,越是对她这种说动就动的作风熟悉,然而,正因为如此,那种莫名的烦躁也就更多。然而渡流云却是什么都不和他说,只是对他讲,记忆该恢复的时候自然会恢复,或者等她高兴说了,再慢慢告诉他。反正他就算忘了很多事,也不影响她留给他的深刻记忆,这就行了,当做是开启全新的人生就好。有些时候,忘记一些事反而更好。

“哎呀,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就不要和我抢了,反正你这个样子出手救人只会吓到小姑娘。”一张被人欠了好几亿一样的万年冰山脸,配着一身乌漆墨黑的打扮,天生红眼就算了眼神还带煞气,救人?不把小姑娘吓懵了就不错了。

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莫名的熟悉。

笑剑钝默默地打量着罗喉,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罗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觉察到笑剑钝面上疑惑一闪而过,渡流云脑筋转了一下,大约猜出来了为什么,毕竟罗喉曾经吸收过邪天御武的力量,包括她自己,其实对邪天御武的力量都所处理,只不过方式不一样罢了,身为御天五龙,就算经过转世,对上天界的重犯也不会轻易淡忘。

渡流云信手一挥,两边的桌面上各自多了一套茶具酒具:“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人,算上雅少你是第三个。也没有茶童侍女,不用拘束,一切自便。看你是想要喝茶还是饮酒。”

这种惬意自然的做派让笑剑钝会心一笑,看来这两人与他相同,是单纯的凑热闹来了。想也知道,哪里会有人带着女眷跑到花魁大会来的,而且从他对渡流云简单的接触判断,指不定这花魁大会是她的兴趣比较大。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不怪笑剑钝没见过罗喉,毕竟他就算知道当年天都的历史,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把罗喉和眼前人联系到一起。

替笑剑钝斟了一杯茶,渡流云像是介绍自家白菜一样很是轻描淡写地道:“他是罗喉,不过失忆了,随你喊他罗喉还是异人。”

“噗。”

听到这个名字,笑剑钝终于没忍住,把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罗喉,渡流云,他就说怎么好像听过渡流云的名字,罗喉,这不是几乎失传在西武林的历史洪流里,曾经辉煌过的天都之主么,从一开始就跟在罗喉身边的渡流云,在武林中掀起的风浪在当年可是据说比罗喉还要辉煌。

“……雅少,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这家伙知道她和罗喉的事吧。

一语中的。

笑剑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擦干净手脸和桌面,按下心底的惊骇,努力地保持着镇定道:“姑娘可是儒门少君渡流云?”

当年的事终归不可能全部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尤其是喜好游山玩水了解各处历史大事记的笑剑钝,听过天都之事自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完全想不到,本应该消失在历史中的人竟然就这么……这么……平平无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哪里出了错了么?

儒门少君啊……

听到这四个字,渡流云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我了,我也很久没有自称过儒门少君,现在我习惯自称流云公子。”

她不想再给龙宿添麻烦,所以刻意隐去了儒门天下的出身,当年龙宿一怒之下屠灭天下封刀她并不知情,还是在她醒来后,穆仙凤对她说的。而对此龙宿也只是极为平淡地表示,既然当年天下封刀先不仁,自然怪不得他疏楼龙宿不义,对他龙宿的义女下毒手,只是用天下封刀来陪葬而已,反正刀无极他留了下来,已经够仁至义尽。

好吧,那她还能说什么呢……所以,从她再入江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决口不提自己儒门天下的出身,以免再给龙宿惹来不必要的乱子,再说,她现在也不是当年的渡流云,如果有人来找麻烦,她一个人担下就是了。

果然是她。那这个渡流云口中失忆的罗喉,就是当年的天都之主无误了,传闻天都之主暴戾残酷,以绝对的武力统治当年的西武林,可现在看来,如果罗喉真是只言片语的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出身儒门天下的渡流云,又怎么可能会和他如此和谐地相处这么多年。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也有可能是在民间口口相传中记载的,很多东西早被记录的面目全非了不是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场变故之后他忘了自己是谁,我也才苏醒不久,谁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就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了。”

渡流云光棍地一摊手,完全不在意对笑剑钝说出这番堪称惊世骇俗的话,就如同是喝白开水一般简单,她确实已经不怎么想去追究发生过什么,横竖现在罗喉已经在她面前出现,纠结那么多,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实,不如顺其自然坦然面对。

“哈,说起的有理,儒门少君……不,流云公子果然洒脱。”、

既然对方不愿意提及自己儒门天下的出身,他也就客随主意,随之改口。历史说的再多,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来的直观,他现在看到的传闻中的两个人,绝对不是史书上所载的那样。

“哎,浮云,浮云,一切都是浮云而已,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我们来赌赌看今晚的花魁大会究竟花落谁家。”

闲散地挥挥手,渡流云将目光落在周遭经过的花舫上,根据她方才惊鸿一瞥,落水那两名少女,可是目前整条河上最具个人魅力的,说不好谁胜谁负,看她们关系也不错的样子,应该是出身同一处所在。

笑剑钝闻言不由愕然,下意识地看向罗喉,罗喉面无表情,对渡流云跳跃的思维,他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似乎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深刻地印在他脑袋里的印象,这……是苦境的一朵大奇葩啊……嗯,好像可以期待一下她和集境那个大奇葩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似乎应该会产生很奇妙的化学作用……谁怼谁还不一定呢。

【第三十章:收美的机会送给你免谢】

夜幕徐徐降临,晶川河上珠光流灿,灯火通明,处处笙歌,丝竹之声缭绕徘徊在河面,配合莺声燕语,一片歌舞升平,当真是说不尽的繁华,道不尽的美丽。

和这里比起来,中原之地简直就是打的脑浆子都要飞起。

渡流云有一万个理由吐槽倒霉蛋中原,自从她醒来到现在,这才亲身参与了多久的争斗,就已经觉得好麻烦,想想看未来将要面对的各种层出不穷的中原争夺战,她就有种想要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袖手旁观舒心养老去的冲动,然而有些事情也只能是想想就算,首先她就绕不开数年之后的嗜血者之乱,再然后,最大的危机,弃天帝灭世她是想躲也躲不开啊~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头大的简直不要让人崩溃。

“对了,雅少,这花魁大会你既然不是第一次来,不如趁着现在介绍一下?我只是慕名而来,对这其中的关键并未多做了解。”说到底她只是想来趁这个机会看能不能刷到笑剑钝,至于花魁什么的,看看就好,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遇上了想要遇上的人,这运气不要太好。

精神十足地趴在窗户边往外看,渡流云升起一种该不会是西武林好看的妹子们全都聚集在这里吧的想法,这种花魁大会倒是极有可能一网打尽所有以此为营生的女子。

追求美丽的事务人人有责,对渡流云这种心情非常了解,笑剑钝轻笑道:“晶川河的花魁大会十年一次,胜者很简单,只要是花舫中的女子,都有参赛的资格,不论是谁,只要收到最珍贵礼物的,就是胜者,你看最大的那艘船。”他一指晶川河中心那艘巨大无比的豪华大船:“那艘船上,是龙王厝负责评估礼物价值的评估师,眼光自然一流毒辣,只要是他们认定的,毫无例外,都是绝世珍宝。”

渡流云闻言不由失笑:“如此说来,这花魁大会根本就是龙王厝的炒作手段吧。”

像是这样的盛举,如果背后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是不可能安安稳稳举行的,也许龙王厝并没有插手太多的事项,但起码坐镇在后面,不会引来同行或是有心人的觊觎。

“炒作手段?”笑剑钝一愣,旋即失笑,这形容倒是贴切,不过他那位结义好大哥倒是没想过干涉花魁大会,纯粹就是为了热闹,不能总是沉迷黑市生意吗,洗黑钱洗黑货厌倦了,总要做些养眼的活动,比如欣赏美女,实际上他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应海派天老爷之请,为这场大会保驾护航,二来吗,和渡流云的想法一样,就是来赏美人。

这样倒是可以出出风头,至于谁出风头……当然是雅少,这种风流多金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行径,总得让贤才是。

就是不知道今晚花魁会花落谁家,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谁知道会不会是她想的那两位啊。

“对了,今日险些落水那两名女子,雅少你知道她们叫什么吗?”怎么说笑剑钝和龙王厝的关系都是匪浅的,既然这背后股东是龙王厝,笑剑钝知道点儿内幕也很正常。

“你是指红牌和解语两位姑娘?”

很好,还真是那两位。

渡流云不动声色地抖抖眼角,看来说啥也得把这两位收过来,诶,不知道她们两位和笑剑钝在一起,会不会就是这场花魁大赛的缘故诶,万一是笑剑钝脑子一抽送出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又或者是天老爷暗箱操作啥啥的呢,再加上笑剑钝这个形貌,英雄救美的行径,佳人芳心暗许很正常嘛。想起红牌解语,就想起笑剑钝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哟……真的是比起另一位苦逼大神不遑多让,坐在坟头拉二胡你们两位交流一下可好……指不定相见甚晚相谈甚欢对月一起拉二泉映月呢……

“啊,是啊,总觉得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花魁应该是他俩其中之一了,当然如果有人有别的喜好也不好说。”

眨眨眼,渡流云一胳膊搭在笑剑钝肩上,笑得格外欠揍:“看外面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生得奇怪的人,总觉得不出去刺激一下他们对不起天地人神的脸有违天道,长得丑不能怪他们,但是出来吓人就不对了,生成这样还想得美人青睐,是得有多不自知。”

长得丑没人权嘛?笑剑钝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瞅了瞅对渡流云各种行径视若无睹的罗喉,嗯,既然罗喉都不介意,他也就没有必要因为渡流云这种人来疯的性子尴尬了,洒脱自然吗,看得出来,这就是渡流云的性格使然,想想她那些经历过往,很容易理解,如果她不是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成为一代魔头也说不定了。

“也好,现在应该已经有花舫姑娘各自的爱慕者送礼,我们就到船头一观热闹。”

笑剑钝一甩折扇,十年一场的花魁赛事他总共参加了五场,每一场都是各种盛况,让人回味流连不已。

渡流云看向罗喉,对他一挑眉,罗喉默默地端起茶杯:“你们去就好,吾无兴趣。”越是热闹的地方他越觉得无聊,还不如在船舱里躲个清净,看笑剑钝功夫不错的样子,有他陪着,渡流云想作什么幺蛾子也不会有危险,再说,这不过短短的距离,足够来得及应变。是说如果没什么太厉害的人出现,也没人能在两招之内对渡流云造成伤害。

“十年前有人以一串一百零八金珠,为当年的莺柳燕姑娘夺了花魁之首,那串金珠据说是产自北海之底,千年罕见的金色贝珠。”依寻常富贵人家而言,能拿出这样的金珠,已经可说是价值连城,一掷万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足以传为佳话。而十年前那位花魁之首,也被那名富商梳拢带走,不用再过着倚楼卖笑的生涯。

提到这,笑剑钝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年我在中原游历之时,曾见过一桩趣事,似乎与学海无涯有关,一名出身学海的执令,替一名青楼红妆赎了身,并娶其为妻,生下一女,因此使得当时他失去学海执令选举之权,虽然时隔境迁,又有太学主力举,他再次当选,甚至连他的女儿也因为才学过人,担任了学海六执令之一,但在事发之时几乎轰动学海,倒是一时成为坊间佳话。”

“噗——”

渡流云一滴茶水没剩,全部喷了船舱甲板,笑剑钝的这个八卦仿佛让她脑子里也进了水,锤着船舷愣是咳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这特么,太,惊吓了!

太史侯,绝对是太史侯那个老家伙,这尼玛是个什么走向,发生了什么?在她昏睡的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精彩的变化,怎么她发现,已经完全不是她了解的那个样子了,神操作啊,太史侯是吃错了东西吗?竟然会公开娶怜照影为妻,他是真的根基硬背景深,只搞掉了一届执令啊,说起来央森和司徒偃的嘴也是真严,就算她前次回学海是偷偷摸摸没有声张,只是见了这两个人,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说拿出来惊吓她这个老朋友一下吗,看来他俩是欠修理啊。嗯,严格来说也怪她,她要是当时上太史侯那溜达一圈,可能自己早就发现了。

“你没事吧……?”大概……

笑剑钝一脸囧地拍着她后背,他说了什么让她吓成这样吗?难道她认识学海无涯那位执令?

“没没没,就是一时间听到故人的壮举感到仿佛看到了天地炸裂的奇迹,嗯,有时间带你去拜会一下这位奇人,我是真想问问他,当时他脑袋里的构造跑偏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让他忘记自己是礼部执令这件事,难道当年那几万字的悔过书,终于还是把他的脑袋写坏……啊不,写正常了?”

迅速地擦干净手脸,恢复了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德行,渡流云对笑剑钝真诚地建议道,她太想知道,当笑剑钝看到太史侯那张教科书一样的教导主任脸时,如何联想到他跑到青楼听小曲儿的样子,世界崩塌三观尽碎啊!

这时候莺声沥沥,曲乐声声,一艘花舫上的女子已是唱了起来,曲调悠扬婉转,确实勾人心弦。一曲唱罢,晶川河内喝采之声雷动,看笑剑钝闭目欣赏的样子,渡流云忍不住失笑,还真是魏晋风流的雅少啊。在这一曲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各艘花舫的姑娘们粉墨登场,当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猜不透究竟会花落谁家。

如此闹腾了有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最后的花坊,也就是红牌解语那一艘,等到她们唱完,终于开始了真正的花魁之争,或者应该说是斗富大赛。

有送黄金珠宝的,有送名贵首饰的,这些个客人为博美人一笑,各显神通。而送来送去,面前礼物最多最贵重的,确实也就是红牌和解语,同样的,也只有她们这一艘花舫与众不同,别人都是一家一人,她二人却是姐妹情深,一同出赛。

而正因为这个结果,导致了今年这场花魁大赛,变成了真正的斗富大赛,凡是送出礼物的,都想将美人收归自己幕下,或是为妾或是为婢,这说出去都是大有面子,再加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豪客,谁也不想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一对看似平平无奇的镯子,引起了龙王厝鉴宝师的惊呼,这对镯子看上去毫无特点,不过是普通玉镯,然而对着月光,却能看到其中仿佛有冰晶流淌,这一对玉镯中,各有龙凤在冰晶中腾飞,而真正让人惊叹的,是镯中的异像,本为天成。

送出镯子的富商,红彤彤的面孔满脸油光,一副庞大的身躯几乎能顶得上四个渡流云,随着他身体晃动,胖大的肚子如同皮球一般颤巍巍抖动,看得周遭众人一阵恶寒,然而他送出的东西确实简直连城,看来今日的花魁非红牌解语莫属,而这两人,只怕也要成为这富商的玩物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我说雅少,你真能看的下去?”浑身鸡皮疙瘩层出不穷,仿佛麦浪一样一茬接着一茬,看着对面船上的死胖子,渡流云忍不住抓了块精铁板砖出来,掂量了几下,很想装作手滑的意外发射出去砸翻对方拉倒。

明白渡流云的意思,笑剑钝苦笑:“这是花魁大赛的规则,硬要抢人,只怕会让龙王厝难做。”

“谁跟你说我要去抢人了。”收起板砖,换了一个精致的锦袋,渡流云把这袋子塞到笑剑钝手里:“出风头的事儿让你了,去把那两个妹子连着下午被我救的小姑娘一起赢回来吧,相信她们跟着你绝对比跟着那个死胖子强太多,再不济,你赢回来我带走也行啊。”

这是啥?

笑剑钝疑惑地看着她,虽然知道她出身儒门天下,随身携带的绝不会是凡品,但毕竟他没直面感受过渡流云是如何的能作妖,和龙宿这一家子究竟有多闪亮。

“倾波族鲛人分支,天河冰晶鲛泪,以前在凌主叔那做客时,发现鲛人哭起来是真的会掉鲛珠的,所以当时没忍住,逮了几个鲛人揍了几顿……嗯,过程不重要,重要是战果。”想想当年她也是皮的可以,咳咳,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笑剑钝只觉得额头挂满冷汗和黑线,这是个什么孩子,真是皮的要死没药医啊,你就这么对待鲛人的吗,出身儒门果然可怕啊,连倾波族的族民都能随随便便揍着玩,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干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哎呀总之这二百颗珠子绝对比那两个破镯子贵重,去啦去啦,免费送你一程!”

说着,她趁笑剑钝一时不察,拎起对方的肩膀,一个暗力送出,硬是把笑剑钝丢了出去。

这皮孩子!

笑剑钝人在半空,迎着各个花舫上投注来的目光,也没办法再回来,只能借势落在龙王厝鉴宝师面前,当真是外表笑嘻嘻内心mmp,想回去揍渡流云怎么办,手好痒啊。

微微回头,他正好看到渡流云摇着扇子,笑得可阳光可灿烂可欠揍,很好,等完事儿了再找你算账。

于是,迎着鉴宝师热情洋溢的笑脸,笑剑钝尔雅地将锦袋递了上去:“天河冰晶鲛泪,二百颗,红牌解语和霜儿吾要带走。”

此言一出,晶川河上一片寂静。这样的大手笔,直接刷新了十年前的记录,今年花魁,非红牌解语莫属,今年佳话,非笑剑钝不能留下。

渡流云,你害死我了。

眼见众人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笑剑钝心底默默对渡流云咬牙切齿地送上敬意,他是真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啊!不过,看向胖富商面色入土的表情,和红牌解语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救她们脱离苦海,可喜可贺啊。

【第三十一章:哈哈龙和败家龙·上】

临山古照。

对于笑剑钝把红牌解语和霜儿带回来的举动,海派天老爷表示,就算笑剑钝不做,他可能也要派人出面送出本次大赛的第一名来阻止那名富商把人带走,缘分这种事儿就是这么神奇,办了这么多场花魁大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少女,如果就这么蒙尘,简直不要太对不起天地良心。

而作为天河冰晶鲛珠提供者的渡流云,成功地引起了海派天老爷的好奇,要知道这可是一颗就能引起无数人打破头的宝贝,她竟然随便就甩出来二百颗,作为龙王厝老板,他自然是想要和这样大手笔的客人会上一会。尤其似乎对方和雅少相谈甚欢的样子,既然是雅少的朋友,就是他龙王厝的朋友。

交谈中,渡流云对照了一下时间和年纪,发现这个时空的海派天老爷和沧海平已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毕竟沧海平被龙宿干掉的有点儿早,那个时候天老爷还没出生,随随便便地聊了几句关于天老爷的出身,他也直言不讳对武功并没有太大的造诣,只是学来强身健体和简单防身而已,当初要不是因为笑剑钝路过出手相救,也不会和他成为挚友。

很好,海派天老爷和天都没仇就行了,这样看来,他也不会死于各种算计和意外,应该可以安安稳稳地作为龙王厝的主人,把这间黑市好好地开下去,雅少也不会死掉一个挚友。至于红牌解语和霜儿嘛,她就不信了,有御天五龙的介入,那个叫什么鬼的家伙还能把她们抓走威胁笑剑钝。对了六出飘霙还有一个镇宅神兽守卫着禳命女的石像,看来有必要把唤醒她这件事提上日程,至于禳命女对楔子的感情吗,她已经想好处理方法了。

内心发射着无数条诡异地弹幕,目前人在寒瑟山房中潇洒喝茶的枫岫主人一个喷嚏打了出去,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恶寒上身,与其同时,一道寒风打着呼啸卷起几片枫叶,硬是把好好的大晴天过出了风啊凉啊的凄凉感,这是……谁在算计他?柚子打了个大寒颤,实在不敢去猜测是不是渡流云又挖了什么坑给他跳。

对她这个一心多用的本事佩服的不能再佩服,罗喉忍住想一巴掌糊她头上给她打醒的冲动,不着痕迹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霜儿正站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瞅着她。

捞起小萝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渡流云很没良心地揉着人家的脸蛋:“霜儿不去陪着你两位姐姐熟悉临山古照的环境,在这里听我们几个天南地北的胡侃,不会觉得无聊吗?”

“@!%#¥%*!&@”

被她捏住脸发出了一连串无意义地声音,霜儿好半天才扭着头逃离魔掌,抗议道:“流云姐姐你不要捏我的脸啦,红牌姐姐和解语姐姐在厨房做晚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好给你们送茶跑腿嘛。”

家有小萝莉就是萌。

想到别秋小筑上窜下跳的三狗子,和刀无极家的小正太,渡流云就忍不住拿眼前的小萝莉来对比,她搂住霜儿,面向天老爷道:“海兄,看霜儿这么萌,有没有想过要收个义女或者义妹什么的啊?如果这样,你干脆顺便把红牌解语都收了好了。”

想想天老爷足够当这几位小姑娘祖父的年纪,渡流云觉得,收义妹什么的也无所谓,反正苦境人类年纪很是奇怪,几百几千岁的年轻老光棍儿遍地都是,就说她身边这只萝卜,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妖怪了嘛哈哈哈哈。

这顺嘴的建议挺戳天老爷的心窝,想想看他似乎错了过很多人生重要的经历,他觉得,收义妹没有什么不可以,义女就算了,会让他感到自己老了。

“流云啊,你四处游山玩水,晶川河的花魁大会已经看过了,下一步想去哪里?”

搞出了这么大一出新闻,笑剑钝觉得,依渡流云的性子,恐怕在他这个临山古照待不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下一步的动作很是好奇,真想预测一下接下来她会去哪里搞事情。

“应该会在这附近待一阵子吧,先前约了一位朋友一个月后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天风古镇相聚,等我们聚过了再考虑下一步是回中原看看还是接着四处浪荡。”

她说的朋友自然是醉饮黄龙,自从她和笑剑钝搭上线后,就用了独门的方式向啸龙居发出通知,通过尚风悦来转告哈哈龙,要说安抚哈哈龙的本事,除了尚风悦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的更好,顺毛龙什么的,这手艺不要再精湛。把时间拉长一个月,为的是和笑剑钝好好刷刷亲密度,套套口风什么的,看看他对过往御天五龙的记忆还有多少,以及预留出来刻意疏离的时间,毕竟相处久了恐怕会被笑剑钝察觉出来她是有预谋而来。哦对了,还有让醉饮黄龙提前过来,好好对这条龙洗洗脑,告诉他怎么面对笑剑钝,免得他上来就一阵哈哈哈哈哈的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什么用魔音穿脑来试验刀龙能不能开眼,全都是扯淡。倒不如她在这期间想办法试验一下笑剑钝的武功,不是说他因为那个谁谁谁的原因,弃剑封刀轻易不动武了么。

“对了,既然是我的朋友,不如到时候雅少你们也一起来,朋友嘛,总是不嫌多的,江湖这么大,谁遇上谁不是缘分啊。”

顺理成章地邀请道,笑剑钝也没想到她的真正目的,对她的提议他还是满感兴趣,既然是渡流云的朋友,那性格一定也是洒脱爽快的,与这样的人交友,当然痛快。

“好啦,不打扰你们,我们回船上去,有什么事,顺着晶川河找我们就行,这段时间我们都住在船上。”

拉着罗喉长身而起,她这说走就走的性格依然未变,干脆利落地让笑剑钝和天老爷面面相觑,怎么上一句还在讨论下个月的聚会,下一句变成了立刻告辞。

“反正你们也要留一个月,不如住在龙王厝,让我招待你们,也可以和雅少时常聚聚啊。”

天老爷邀请道。

渡流云嘿嘿笑道:“免啦,还是让雅少和三位姑娘好好培养感情,你和三位姑娘好好培养兄妹情就好了,人多的地方不适合我们,比起在一个地方固定而居,我们喜欢顺河而漂走到哪儿看到哪的感觉,再说了,我们不要过二人世界的吗?”

很好,这里理由你赢了。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强大理由啊~是说打扰二人世界的电灯泡是要遭雷劈的。罢了罢了,反正他们不过是顺河漂流,想要一起品茶饮酒,随时都能去找他们。

天老爷无语失笑,算是被她说服。

然而实际上渡流云也确实是想要过二人世界而已,但她要过的二人世界可不是天老爷想的那种,她是要趁着醉饮黄龙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在不刺激到罗喉的前提下让他多少想起点儿以前的事儿……以及,她想要安静地听罗喉在集境发生的故事啦。一想到罗喉轻描淡写地将他发狂后残留的过往一带而过,她就忍不住想要再把整个西武林的地再犁一遍,然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真想撒气,还是等波旬出来了,去打波旬撒火好了,或者看看在缺失紫芒星痕的条件下,哈哈龙能不能带着笑剑钝和刀无极返回上天界,她要扎一脚,拿火宅佛狱的人当撒气筒就好了,反正幺蛾子一时半会也放不出来。嗯,再不济,上集境去和烨世兵权争争看集境武功高手,打压一下破军府的气焰,搞掉圣帝,顺手帮破军府统一集境,彻底把集境整成安静祥和的君主集权制境界算了,这样还能拉一波集境的好感度,等到异度魔界入侵苦境的时候,拉几个打手进来乱。比如,那个澡精。

想想都觉得这些点子很棒,渡流云挂在罗喉背后,哼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调子跑到哪里去的古怪曲子,陪着间或响起的阴笑冷笑一系列不正常的笑,听得罗喉一头冷汗,越发想把她丢出去……难道他以前就是这么被这个家伙荼毒的吗?

【第三十二章:哈哈龙和败家龙·下】

啸龙居自从收到了渡流云的信后就陷入了爆炸的循环之中,如果不是尚风悦有治住醉饮黄龙的手段,指不定这条哈哈龙一早就奔到西武林去找渡流云,进而揪着她的衣领要她带他去见笑剑钝。

作为有理智的人,尚风悦对渡流云的来历始终是抱有着好奇的态度,尤其是现在,他更想要知道,为什么她如此确定,笑剑钝就是碧眼银戎。从当年她看穿枫岫主人就是楔子开始,她的身上就笼罩着一层谜团,也因为她一力作保,以及答应替醉饮黄龙寻回御天五龙的关系,使得他们并没有追究枫岫主人是上天界逃犯之一这件事。所谓将功补过谁都知道就是个说辞而已,这里是苦境,不是上天界,只要枫岫主人不回上天界,他们就当做没找到人。

有句话渡流云说的很对,尚风悦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上天界不能永久失去两大继承人,醉饮黄龙为了找回赤鳞带着其他三龙一起来到苦境,他因为厌倦纷争而逃避着自己的身份,那么现在上天界究竟是谁在统领,其他三界又对上天界都做过什么,远离故乡这么多年,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回去看看,完全对不起被渡流云戏称为上天界小王子的称号。

哦对了,在渡流云失去消息的这么多年中,醉饮黄龙找寻过其他兄弟,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为什么渡流云一恢复,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碧眼银戎,难道她也是上天界的身份吗?毕竟上天界很大,两大神族也不是只有寥寥数人而已,难道她也是从上天界下界而来的吗,但他实在对不上号是谁啊。

怕是把苦境炸了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渡流云的真正来历吧emmmmmm。

收好渡流云发来的第二封书信,尚风悦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如何保证醉饮黄龙在不炸的条件下前往与她汇合,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陪醉饮黄龙一起离开啸龙居……不然依照这条哈哈龙的性格,指不定当场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尤其是,渡流云在书信中对他说,好消息是她找回了罗喉,坏消息是罗喉失忆了。按照醉饮黄龙对好友对兄弟的态度,恐怕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炸毛。

哎,江湖啊,就是这么的不平静。

头痛地摇了摇扇子,尚风悦觉得他需要开发一下如何快速制住醉饮黄龙的新技能,起码不能让他有机会把临山古照平了。

而渡流云那边呢?作为发出信件的始作俑者,这位大神却是在船上过着悠闲自在不问世事的生涯。用她的话来说,这么多年,她和罗喉错过的太多,当然要趁着这有限的时间,好好地过一下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其实就是窝在船上看河两岸的风景而已,不然还能干什么啊。

不打架的武君不是好萝卜。没有架打的大萝卜不是好武君,但是不打架的大萝卜可以做她一个人的罗喉。

这两个人设好矛盾啊,是要罗喉做天下人的罗喉,还是只做她一个人的罗喉,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

飘忽忽的船舱仿佛一个极其舒适的摇篮,渡流云窝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把一张雪白的毛毯团成了一个球抱在怀里,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号的毛绒玩偶,随着船身的摇摆滚来滚去,罗喉在一旁的椅子上稳如泰山地淡定喝茶,对这个玩滚来滚去无聊游戏的家伙表示,她是真的很无聊。

集境的征战没有什么好讲的,在他有关于集境的记忆前那段时间,唯一记住的就是脑中无穷无尽的血红,和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这也导致了他是在疯狂的状态下,被太君治用阵法控住,由烨世兵权以昊苍灵诀制住,吸化了他的疯狂爆冲的真气,这才使得他神志恢复清明倒下,再醒来后,便对过去的一切失去了印象,大概眼前的渡流云,成为了他唯一的执念。

穿心而过的那一刀,胸前绽开的血花,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的人,这样的冲击,放在谁身上,只怕都会陷入疯狂,何况当时已经身中剧毒的罗喉。

是邪天御武的心血救了他,让他第二次重生,只不过因为疯狂的神智,导致他控制不住暴虐的真气,从而打穿了连接集境和苦境的空间,落入集境。

嗯,也只有这个解释合理且行得通。

偷偷地瞄了一眼罗喉,渡流云脑筋飞快的转着,对待失忆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让其恢复记忆,最稳妥的办法是一点点,慢慢地告诉他关于过去的事情,让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想起来自己是谁,不过这个时间会很长,同样效果不会很好。毕竟通过他人的告知,不是由他自己主动想起来的,很有可能会出现偏差。

另一种是刺激型恢复法,再现他当初见到的景象。但这个明显不靠谱,难道要她对罗喉下毒,然后再找人来捅自己一刀?那不是替罗喉恢复记忆,是特么作死。

把自己蒙进毯子里,渡流云只觉得聪明如她也陷入了两难,就没有一个又快有省心的方法让罗喉恢复记忆吗?虽然他恢复不恢复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可没有记忆的罗喉,不是完整的罗喉啊。

“出来。”

罗喉伸手一提,将渡流云从毯子里提溜了出来,后者被他拎在手里,眼睛一瞪,愤怒地瞅着他:“放手啦,你还真把我当挂件了,还是说,你是在拎宠物?”

“你有客人到了。”

理顺了她因为乱钻而炸了毛的头发,罗喉的目光落向不远处,那里传来两股沛然磅礴没有敌意的真气,算算她发信的时间,和提到过的那两人根基,应该就是醉饮黄龙与尚风悦了。

不是吧,这么快?哈哈龙是听到笑剑钝的消息彻底坐不住了吗,这点儿耐性都没有,这才过去几天啊,十天嘛,算了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人都来了,难道要她闭门不见。

认命地叹了口气,渡流云熟练地挂到罗喉身上:“那就去迎接着两位又贵又重的贵客好了,真希望某条龙不会把我的船压沉了。”要知道,醉饮黄龙可是死沉死沉的一尾龙啊,本体下界的龙啊,当初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差点压断了她的胳膊,这重量记忆犹新,可怕至极。

你还真是把挂件这个词的真义发挥的淋漓尽致。罗喉抱着人,尽职地担当着保镖这个名词。想想看,似乎好像现在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打过他们俩的组合,能接下她三招的人有限,能打过罗喉的……嗯……

一个奸诈又实际的主意从她的脑袋中冒了出来,不过她这次藏的很好,没被罗喉发觉,总不能天天都来刺激一个失忆老年痴呆患者的弱小心灵,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想来醉饮黄龙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哈哈龙大哥一向热心肠啊~~~

“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

就在罗喉抱着渡流云出现在船头的同时,一道洪亮的诗号劈空响起,而后,随着漫天飞舞的梅花,是清越尔雅的声音:“少独知音绝,返归尚白雪,人皆笑风狂,谁奏神人悦。”

船身微微一颤,醉饮黄龙与尚风悦稳稳地落在渡流云与罗喉面前:“好友,久见了。”

“按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确实很久不见,上船就等于到家,两位好友,一切随意开心就好。”

渡流云懒洋洋地一挥手,向两人做了个请进的动作,都是过命的交情,没有那么多客套说辞,任意而为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就你皮。”

尚风悦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渡流云的头,和醉饮黄龙对望了一眼,都看出来了罗喉身上的不同之处,面不改色地走入船舱,醉饮黄龙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和疑问,开门见山地对渡流云道:“你准备何时安排吾与银戎见面?”

给醉饮黄龙的是安神定心的茶,给尚风悦的是入口甘甜的幽昙汁,渡流云敲了敲桌子,送了醉饮黄龙一个白眼:“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么激动,才想让你推迟些时日再来,结果看来御圣主也没拦得住吃了火药一样的你,见什么面,你本体下界都失忆了一段时间,何况雅少是转世,他现在根本没有半点诗意天城的记忆,我警告你,别突然窜到他面前上来就用你那魔音穿脑的笑逼迫雅少开启刀龙之力,小心适得其反。”

喝水还讲究个晾凉点再入口呢,这要是突然站在笑剑钝面前狂笑,仇恨值瞬间爆满有没有。

“我已经和雅少订好了十天后给你们互相介绍,你别坏我的事儿,不然出乱子这锅我不背。”

对待醉饮黄龙,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是最好的,耿直的哈哈龙大哥是不会介意这样直爽的态度,如果和他绕弯,才是最头疼的,因为……他,听,不,懂!

“好好好,一切你说了算,吾等你安排就是。”

和尚风悦不同,就算醉饮黄龙想到了渡流云来历绝对不凡,也不会多想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就行了,而这个结果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有了毋庸置疑的定论。

急着见弟弟的哈哈龙大哥格外的萌啊。

渡流云围着醉饮黄龙转了几圈,直到把醉饮黄龙看得窘迫万分,这才嘿嘿一笑,凑到醉饮黄龙面前,伸出手,仿佛数银票一样搓了几下:“我说黄龙兄,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酬劳问题?找弟弟这事儿,你总不能让我白跑腿儿吧。”

明显没好事儿。尚风悦用扇子掩住半张脸忍不住偷笑,能从渡流云口中听到酬劳俩字,一定是对醉饮黄龙挖了什么坑。当然,对于坑醉饮黄龙这种事儿,尚风悦只会乐见其成,好友吗,就是用来亏的。

醉饮黄龙一愣:“你要吾做什么?”

“来来来我们上一边儿谈去。”她拽着醉饮黄龙进到画舫的另一间偏厅,声音极其的低,罗喉和尚风悦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醉饮黄龙好大一声:“你,你说什么?”差点掀了画舫的屋顶盖,而后就是大约他被渡流云捂住嘴,只能听到呜呜呜呜呜呜的不明动静,这俩人……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不成?嗯……很可疑,很可疑……

【第三十三章:风清雨凉会故人】

这两个家伙在算计什么不得了的事么。

尚风悦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斜眼瞄着满脸阴险笑容的渡流云和一脸苦相的醉饮黄龙,脸上藏不住事儿的哈哈龙已经保持着尴尬苦逼的样子很久了,这种欲言又止明知不能说但又不吐不快的表情实在是让人看的纠结兼好奇,根据他的直觉,大约是渡流云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总之希望别找他收拾残局就好,虽然这可能性不是很大……救命,这个小神经病把目标对准他了。

尚风悦一头黑线地看着渡流云向他走来,无视满脸纠结的醉饮黄龙和一脸莫名很奇妙的罗喉,拉着他单独密谈。

很好,他明白为什么她要分头和他们商谈了,如果是三个人在一起,不用说醉饮黄龙沉不住气,他都没有办法保持住平静的心态而不惊呼出口。

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她是一个玩命之徒,但就算有这个认知,他也想不到她敢玩到这个地步,是说,她真的是……

“流云,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就算知道你可能不会说出口,我不问,终究是憋在心里的疑问。”

她回不回答是一回事,他问不问又是一回事。

“你说。”

讶异地看着尚风悦,渡流云失笑道:“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么。”

尚风悦折扇半掩面,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以一个外境人而言,你对四魌界的了解,透彻的让吾心惊,吾只想知道,莫非你亦是四魌界中人。”

“当初就是因为这,差点被浑身是宝当成楔子,事实证明我不是楔子,枫岫主人才是,然而我对四魌界的了解恐怕也仅限如此,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所以这虽然不能证明我不是四魌界的人,也多少能让你安心一点儿吧。而且……只怕我的来历,你们脑洞就算再大,也绝对猜不出来。总会有被你们知道的时候,但绝不是现在。而现在,我只能说一句,四魌界在吾眼中……不过如此。”

她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来让这四个字成立,如果仅仅是穿越者,恐怕她无法有绝对的自信坦然转变,但她第二个身份,恰恰给了她足以支撑她恣意洒脱的行为。

一句不过如此,让尚风悦心头一动,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着让人无法质疑的豪气,仿佛她这样说很正常,丝毫没有半点狂妄突兀之感。

“哈,倒是有趣,如你所说,总有一天你会告知我们,那就到时候再说。”

他要确认的只是她不是四魌界中人就可以了,不然他实在是猜不出来她到底属于哪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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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天高皇帝远,海阔任鱼游,说的就是现在这几个人的悠闲生活,当然对于渡流云来说是这样的,但对其他三人而言却是常态而已,醉饮黄龙和尚风悦根本就是不问江湖事,不涉武林争,罗喉更是从集境归来,相对苦境混乱的争斗而言,集境的政权更迭不过是小打小闹,所以说地方小也有地方小的好处,从罗喉的形容来判断,大概集境也就相当于苦境的几个中原那么大而已,不然以三仪三司十二殿现有的规模,绝对震不住整个一个境界。嗯,集境大约比道境人要许多就是了。

这段时间过的最闲散的也是渡流云,除了偶尔和别秋小筑寂山静庐发发书信外,她是彻底放牛吃草撒手不管,本来苦境也不是她的,她也不是素还真这个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苦境大支柱,作为深刻了解到苦境是有多么顽强生命力百旗不倒百炸不毁的人来说,只有核平才是苦境的常态。再说了,中原现在还没到乱的时候,天策真龙目前依然在和妖刀界扯皮中,啥时候封灵岛开了,再加上波旬也出来了,她再把罗喉丢出去挡挡刀。封灵岛那几位构不上威胁,最多其中一个会给忆秋年带来点儿烂桃花而已,鬼隐提前干掉就行,对付奸人不需要和他废话,直接捅死了账,至于其他人,兵燹的妖刀诀倒是可以拿来给啸日猋学一学,疯刀配妖刀,应该会意外的相称,何况兵燹向来看不上妖后学他的刀法,这开启封灵岛一事绝对不可能再成为妖后向那几位交换条件的筹码,这么有利的后援只能放在中原这边,到时候把兵燹他那个义父弄死,再把小兵燹抓来往别秋小筑一丢,培养调教啸日猋这个刀界奇材就好了,三观有问题没关系,上官邛那个老家伙有的是手段让兵燹蹦不出去五指山,扣下他总好过他去和天忌算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灭族烂账。

今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好天气,画舫外飘落的雨点,打在兴致大起连伞都不撑一把的渡流云身上,这位脑子有坑的美其名为要感受一下天公的洗礼,而实际上雨点却是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要的不过是看着雨水从天飘落的视觉享受罢了。

阻止了她往甲板上铺毯子躺下的举动,罗喉很想劈开她的脑子看看构造然后再洗一洗,席地而躺什么的,请分好环境先——那边有洁癖的极道先生尚风悦眼角都快要抽起来了,话说拜尚风悦所赐,这座本来就干净的画舫,现在更是变得一尘不染,无论走到哪里都自带闪闪亮的反光效果,这特么就是被擦的亮闪闪,这位洁癖狂人有特殊的清扫卫生手段——他硬是把原先被醉饮黄龙收复的阴阳使和日月行绑来当清扫工,扫完了啸龙居扫画舫,可怜这两位自从跟了醉饮黄龙,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翩翩君子配上绵绵细雨,看在眼中,使人格外神清气爽,里面那个傻大个,出来接客!”

渡流云随手扔出去一块板砖,目标,坐在船舱里捧着一卷署名为紫皮大柚子著的不知道什么书看的正过瘾的醉饮黄龙。

接客……当然接的是踏浪而至的笑剑钝。

方落到甲板上便听到如此不着调的迎接之语,笑剑钝收起手上油纸伞,对渡流云道:“流云,你这么热情洋溢地迎接我,可是让我吃不消啊。”

“哎呀,吃不消没关系,吃多了撑着就行了。”

弹身而起,渡流云示意拜托尚风悦看好醉饮黄龙,她一手拉着罗喉一手拉着笑剑钝就往里间走,“比起暴晒的艳阳天,这等了凉风习习细雨霏霏最适合喝茶饮酒谈天说地,早就说了十年修得同船渡,趁着几位有缘分的今天都在这,我们不醉不归。”

你不是吧,一上来就要往醉里整?

笑剑钝被她的说法搞得哭笑不得,难道不应该先彼此介绍一……下?

诡异的气氛在他踏入船舱的瞬间从他脚底往头顶蹿起,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名威风凛凛气势万分相貌堂堂的九尺大汉满眼热情地看着自己,这一瞬间笑剑钝的头顶升起了一个斗大的囧字,难道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成?

毫不客气地给了醉饮黄龙一个肘击,顺便把他扒拉到一边,渡流云按着笑剑钝在桌边坐下,顺嘴胡说八道:“不用理他,他脑子三五不时地要抽抽风打打结,发癫是他的常态,作死是他的能耐,大概是觉得你和他太有缘了,才会让你感到这股热情无法承受,等下罚他几缸酒就是了。”

……

醉饮黄龙一头冷汗,罗喉默默地别过头去抹了把脸,尚风悦扯扯嘴角,强行忍住不笑出声,她对醉饮黄龙的形容,是真的绝了!

【第三十四章:今朝有酒醉黄龙】

正厅之中,已经摆上一桌酒席。

五人围着圆桌而坐,有渡流云和尚风悦在,再严肃的气氛都能被他们活跃起来,就不用说着本来也不是什么严肃正经的场合,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醉饮黄龙不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就好了。

笑剑钝本就是交友天下长袖善舞的人,对醉饮黄龙莫名的热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隐约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让他觉得,他似乎曾经在那里见过这二人。

你没见过那才是有鬼,虽说从醉饮黄龙来算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但实际上按照笑剑钝本人的年纪,可能也就是百多年不到,这么短的时间,绝对无法冲淡曾经在上天界的记忆,那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兄弟啊,就算是堂兄弟,也大概要用四位数来计算了吧,这么多年的印象怎么可能只被短短百年多抹去,他和醉饮黄龙掉到地上被撞到头失忆了不一样,他是经历过转生,所以……下一步就是要去找到当年他用来乘坐的天外之石。渡流云依稀记得,笑剑钝是在接触过天外之石被天外之石的力量刺激后想起来的记忆,然而那东西究竟掉到哪儿去了她是不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同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乘坐过的天外之石有用……对了醉饮黄龙不是有一块儿么,回头试试看,不行再说。

“对了,你这次来,霜儿小姑娘有没有吵着要让你带着她同行?”霜儿现在不过五六岁,还是个懵懂的小萝卜头,小孩子嘛,八成是爱玩的。

想到这个小萝莉,渡流云忍不住笑道。

“是啊,还是海大哥答应带她出去游玩,才让她不来缠着我。”笑剑钝笑道,霜儿虽然爱玩了一些,但小孩子心性吗,有她陪着天老爷倒是添了好些天伦之乐,犹如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反正……反正她身边现有的人,在她力所能及之内,一个都不能少,天下事她不想管,就插手能插手的事好了。

有一个跳跃的思维,让渡流云的脑筋转的非常之快,前一秒还在想某件事,下一秒立刻蹦到风马牛不相及的方面,换句话来讲就是脑洞大,这样也好,不会被固有的思维限定住,容易转移目标,可以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免得多想乱七八糟的无聊问题……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足够让醉饮黄龙心情平复下来,他虽然是性情中人,但始终是上天界诗意天城的刀龙太子,该有的沉稳风度自然是有的,再加上笑剑钝是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不是缺胳膊少腿儿,尽管形貌与在上天界时多少有所改变,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终究改变不了,就算现在他没有用特定的方法来验证笑剑钝体内隐藏的刀龙之气,他也已经相信了八成,剩下两成也不过是保守的保留罢了。

正如同渡流云所说,他使用的方法过于霸道,很有可能引起笑剑钝的反感,这好不容易找回的弟弟万一被自己吓跑,他得背上一辈子的愧疚。

要说难怪他一直没有找到人,这段时间里他和渡流云谈了很多,发现他和尚风悦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在天外之石掉落苦境的时候,产生了空间或时间的乱流错位,导致每个人落入的时间或空间都不一样,唯一万幸的就是他们都落在了苦境,而不是其他的地方,看来当初定点投放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只是因为准备的时间仓促,再加上碧眼银戎紫芒星痕和邪影白帝自身根基不如他和炽鳞,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来来,今天大家能在这里坐在一起,就是有缘,就当做是好好庆祝一下,不醉不归。”

渡流云的百宝囊属性再次发挥作用,她抖手就是一地酒缸,随便抄起来一缸,她对醉饮黄龙一挑眉:“方才就说了要你罚酒,现世报来的快,为了证明你的酒量符合你的名字,上吧。”

你来真的啊……

醉饮黄龙苦笑地拎起一坛酒,看来渡流云是真不想放过她了。

然而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喝也是不合适的,罚酒什么的听她在胡扯,不过能和碧眼银戎重逢,顺便还知道了其他消息,这就算是庆祝也是好,想到这,醉饮黄龙索性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当真端着酒坛子长鲸吸水一样一饮而尽——顺说,渡流云给他准备的根本不是一斤装的,用缸来计算,当然是五斤起步。

喝醉什么的在醉饮黄龙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一条龙的胃口几乎可以说是无底洞,这点从当初认识的他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你看,这不是一点儿事都没有么,对了雅少啊,你是打算暂时在临山古照隐居不问世事了么。”

眼瞅着醉饮黄龙干光了一缸酒,渡流云将目标转到笑剑钝身上,笑剑钝一愣:“也许会四处走走看看吧,在此地待得久了,总会有厌倦同一处风景的时候。”临山古照虽然适合避世的生活,但避世不代表脱离世界,他总是要到处散散心的,所谓退隐,只是不问江湖事而已。

“既然这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转转,我知道有几个风景极佳的地方,是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这样说着,渡流云自己在心底默默更正,她只是拿到且背下来地图而已,并没有去过,比如某个叫六出飘霙的地方,再比如某个叫荒漠的地方。嗯,顺便拐着雅少去一趟寒瑟山房,让枫岫主人看看有没有可能刺激一下笑剑钝的刀龙之力。

“哦?”笑剑钝来了兴致,只要不是卷入什么江湖事,他对什么都有兴趣,而以渡流云的性子,让她感到风光秀美风景极佳的地方,大约也绝对不是什么平凡的所在。

就重返上天界一事,渡流云曾经和醉饮黄龙尚风悦好好研究过一番,在枫岫主人不出手的情况下,他们两人返回有些困难,毕竟没有外力的话,这个通道实际上是单向的,除非在四魌界有人接应,否则想要以一己之力重返,至少需要三名以上刀龙同时合力而为,而在返回四魌界时,必须要依照顺序由下至上,经过火宅佛狱,杀戮碎岛,慈光之塔,才能顺利回到诗意天城。这样一来,醉饮黄龙就绝不可能只带着碧眼银戎回去,在不确定如今诗意天城状况之前,他不能将炽鳞带回,这样他就必须要先将银戎星痕白帝一并带回,如果他想让诗意天城对炽鳞正眼相看,他就必须掌握上天界的权柄,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回避。仔细想想,当年炽鳞走上反叛的道路,和他这个做大哥不无关系,如果他的态度强硬一些,作为诗意天城的太子,也不会有那么多反对炽鳞的声音,就算长老团和其他人再怎么不甘愿,终究也只是旁人的声音而已。何况如今已经过去了千余年,诗意天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当真不好说,尚风悦这个撂挑子的御圣主,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家被抛弃的老老少少,这已经不是近乡情怯的问题那么简单了。

“嘛,人生么,就是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如这样,这艘画舫留给雅少你帮我照看,,这条龙大哥和御圣主也麻烦你帮我招待一段时日,我和罗喉回一趟中原,看看现在中原乱成个什么鬼样子,然后回来找你们,一起去这几个地方转转。”

她啪唧一声把几幅路观图甩了出来,全是都风景美好但暗藏玄机的危险所在,不过这种事儿绝对不能让笑剑钝知道,不然他绝对会跑的比啥都快,想想看她挺有良心了,甩出来的都是和四魌界有关的所在,苦境本土的麻烦,除了未来那个可怕的灭世之灾,她才不会随随便便拖人下水。

你这准备倒是充分。笑剑钝压根没看出来她存着什么样的安排,会让他帮忙照看醉饮黄龙,当然是为了要给创造循序渐进的接触机会。像她这么贴心的好朋友,当然要考虑的非常非常全面。

“哈,洒脱的人生要洒脱的活着么。”

在先前的接触中笑剑钝多少了解了一些渡流云的过去,不得不承认,面对变故,渡流云处理的比他要好的太多,不管出了什么事,她仿佛只有一种处理方法,那就是……正面刚上去。

随手丢给笑剑钝一小坛酒,渡流云满不在乎地道:“人生吗,哪儿有那么多想不开看不透的事,纠结也是活着,潇洒也是活着,当然宁可选择潇洒的活着了。”

这个世界光苦境就大的让人不敢想象了,想要全都看一遍,花费的时间都会很可观,就不用说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其他境界,再加上三五不时冒出来的各种天灾人祸,能闲得下来才有鬼,与其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倒不如自己先痛痛快快地乱上一场。

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就是这样。

【第三十五章:七星合一封灵开·上】

人生最难闲下的是一日,人生最喜的是无事挂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非石像,孰能无心。

人就是活在各种犹豫之中的,说是想要远离江湖,但这个前提是,江湖的纷争不能影响到她所看重的人,已经下了水,躲避是不可能的了,她能做的,就是有选择地决定要怎样做。

别求小筑之中,上官邛一脸称奇地打量着从来没有见过,只活在传闻中的罗喉,就算他和渡流云交情再好,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罗喉,尽管对方已经失忆,但也影响不了他身上的压迫感。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者,上官邛表示,他虽然可以替渡流云想办法帮助罗喉恢复记忆,但有些方法是他会但是决不能用的,比如用蛊虫来刺激他的神经,他是从来没试验过,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是一点儿也不确定,万一记忆恢复了,但是导致他失去武功,那还不如让他继续忘了自己是谁,没记忆好过没武功,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武力值才是最大的保障。他的内伤早就好了,头部受到的重创导致神智混乱也早就被集境的人治好,但真正导致他失忆的,一个是他所重的剧毒侵蚀了全身的静脉,包括脑部神经,另一个则是遭受过的精神刺激,天都在他面前崩毁,渡流云在他面前中刀而亡,这两者加在一起,想要让他想起来过去,不是那么简单。

“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说实话,你究竟都隐瞒了些什么啊,如果你不能说的完全一些,给个大罗神仙你也救不回他的脑袋。”

用烟杆敲敲渡流云面前的桌子,上官邛不满意地道。罗喉在练功场指点啸日猋,这一大一小正玩的愉快,是不会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

“抱歉,有些事我真的没法说出口,不愿意提是一回事,过于惊世骇俗是另一回事,其实……我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但却不能用,因为不论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条件都没有达到。”

收起历来的嬉笑,渡流云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完全能够自己做到,不过就是替罗喉恢复记忆,然而这个代价太大,大到就算她能做,也不想做。

“算了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逼迫你,反正罗喉是你的人,要如何做,选择权在你手中。不过既然这件事让你为难,那我就再帮你想想办法。”

上官邛眨眨眼,丢出一句差点让渡流云吐血的话:“论玩蛊,我这个当师父的早就被我那个好徒弟甩的远远的,稍后我修书给她,让她找一找有没有更温和的蛊虫能够胜任。”

“你徒弟?你什么时候收过徒弟,怎么没听你说过?”

渡流云一愣,这家伙藏着捂着够严实啊。

“哎呀,你没问,我也就没提,反正她都出师百多年了,这还是你在当睡美人时的事儿了,我这个作师父的,医术肯定是超过她很多,但蛊毒之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对了,她叫绯羽怨姬,现在人住在灵蛊山。”

“……”

mmp,你徒弟是绯羽怨姬??

渡流云差点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晃,这是什么操作,就算她已经习惯了今天听见一个耳熟的明天见到一个眼熟的,但这老小子突然告诉她,他徒弟叫绯羽怨姬,还是会让她受到惊吓。

“哎,这事儿先放一边不提,反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倒是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事儿。”

渡流云推过一封信:“说起来很麻烦,你看书信吧,我带着罗喉先走一趟腾龙殿,真不知道这些家伙还在拖个什么劲儿,七星再不合一,天策真龙就要炸了好么,这条黑龙我还留着有用不能挂呢。”

万一他挂了,她以后上哪儿找个适合的人选出来和某条祸龙打对台戏。

“你放心的去吧。”

上官邛接过信,百无聊赖地挥挥手,他安逸了这么多年,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还是满有意思的,起码过的挺充实,而且和渡流云相处很痛快,这货看上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她所有的安排都是以人为本,会把他们陷入到危险境地的事儿,她是一件都没做过。人嘛,能在找刺激的时候兼顾自身安危,可是不要太完美的享受啊~

哎,情报不足是个大问题啊,她还是得发展发展情报网,不然光靠她这点几乎快要忘光了的先知身份,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要不回头和龙王厝合作一下?自己创建太麻烦了,不如利用现有的关系,嗯,这个办法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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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罗喉已经尽可能的低调,但当天策真龙见到罗喉时,依然还是无可避免地震惊了一下,现在他虽然趋于正常,不是想当初一样动辄就要灭了某个势力某个人一统天下,可他在见到罗喉时,还是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罗喉之间的差距,而后他惊骇地发现,自己恐怕在罗喉手下走不过五招。当年的差距,到了如今,依然是差距。

曾经雄踞西武林的天都之主,只有在正面接触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他所带来的压力。

伸手在天策真龙面前晃了晃,把他跑偏的思绪晃回来,渡流云一时间自己觉得有些好笑,似乎她从进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带和各种龙打交道。自家好爹亲就不用说了,然后就是干掉了小火龙的阴体,干掉了浑身是宝邪天御武,认识了御天五龙,认识了各种各样的……龙。

这就算是掉了龙窝里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扯皮的,我这才离开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请问如果我不回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照世明灯被妖后抓走这事儿。”

抹了把脸,渡流云无奈地看着天策真龙,后者一脸地尴尬地回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算了,问他等于白问,渡流云将目光落在素还真,啊不,是假扮素还真的素续缘身上,冲他比了个手势:“老素,外面谈?”

老,老素……

素续缘一头冷汗,差点维持不住他伪装素还真的一本正经的脸,然而他确实想要知道渡流云对此有什么好的建议。

“流云公子,请。”

是说,装他爹真累。素续缘在天策王朝待了也有段日子,虽然以前就了解到素还真的不容易,但始终没有参与到其中,而是一直过着隐居江湖的日子,此番代替素还真维持武林上的事项,也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身为苦境支柱是有多难。

莫名地,看到渡流云在腾龙殿混的如鱼得水,罗喉升出极为怀念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

在他和渡流云重逢之后,他越发的想要找回过去的自己,不管是值不值得被记住的东西,他都不希望自己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人活一世,不能浑浑噩噩。

没有觉察到罗喉的心理变化,渡流云拉着素续缘到偏厅商议未来如何,她深深地觉得,素还真还是快点醒吧,不然素续缘可能会忙到崩溃,这孩子的性格和承受能力明显不如他爹强大嘛,毕竟伪装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她也不想就这么把好好一个温和谦恭的小饼逼疯,那她就不是简单的罪过大了这四个字能自我原谅……

照世明灯被妖后抓走,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就连渡流云都没有想到,在‘素还真’公开出现在武林,身为刀王星的不二刀在江湖销声匿迹后,妖刀界依然敢抓走照世明灯来威胁中原,然而这次却是变了目标,妖刀界要的,是以照世明灯换取一页书的下落,和交出不二刀,不然就要公开处死被封了武功的照世明灯。

“……”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形容妖后,渡流云决定放弃,她拍了拍素续缘的肩:“是我失算了,我以为你代替素还真出来就足够震慑住妖刀界,没想到他们还想要逼迫出一页书的下落,这倒是我没料到的,不过没关系,你即刻安排下去,就说三天后,公开亭交换不二刀。她想要不二刀,无非是想要以七星之力强开封灵岛,呵呵,老子就让她见一见什么是七星合一封灵开。之前留给你的灵符,提前埋到公开亭去,我有用。”

妖后想要不二刀,那她就让妖后见见‘不二刀’,素还真她都敢让素续缘假扮了,她去假扮个不二刀吓人怎么了,封灵岛当然可以开,但开封灵岛的,只能是她。

【第三十六章:七星合一封灵开·中】

关于七星合一会造成的后遗症,渡流云和上官邛金子陵忆秋年已经模拟过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事,不过这完全可以用绝对的武力来压制解决,就算是最坏的程度,也不过是当真废了天策真龙的功体罢了,而重塑经脉这种事儿,对上官邛来说并不难,素还真他都救回来了,还有啥能难得住他的?除非天策真龙当场爆体炸成渣,不然绝对不会构成危险。

而想要拦下发狂的天策真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尤其是现在,在有罗喉加入的状态下,其实只要天策真龙发狂,不用说话并向对方发射一只黄金大萝卜就可以了,一切免惊啦。

至于她让素续缘提前埋在公开亭的灵符,有两个作用,一个是用来制造结界,将发狂的天策真龙封住,免得他伤到别人,另一个是瞬间爆发雷缚之力,可以给他带来的麻烦,这是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留给素续缘保命用的,但她现在回来了,就可以拿来阴一把妖刀界的人。这两张灵符,可以救天策真龙,也可以挖坑埋妖后。反正,是妖刀界的人先来找麻烦,她才不会替妖后心酸。

作为七星合一的主角,天策真龙内心说没有紧张是不可能的,纵观他这两段人生,似乎都不怎么成功。如果罗喉没失忆,他俩倒是可以交流一下苦逼悲催的心得。

倒不是对渡流云没有信心,自从知道渡流云是当年救过他的前辈恩人之后,天策真龙对渡流云就有着盲目的信任,而事实证明渡流云做的事,确实没有让他失望,但这终究是用自己发狂来做赌注,他不怕武功尽失,不怕可能会就此消亡,他是怕如果失控,就算渡流云的布置再完美,也会产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变化,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他这段人生,自复生以来,做过的错事太多,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将他拉回正轨,只怕他错的会更多,所以他绝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更多的血腥。

“放心吧,我会给你弥补的机会的,这里要大夫有大夫,要神棍有神棍,哪个也不会让你出事。既然你觉得你自己犯下的错误很严重,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挽救。相信我,七星之力汇聚,打开封灵岛,对你绝对有帮助。至少,妖刀界魔剑道以及隐藏在背后的欲界,都会将目标转移,封灵岛上封着的,没几个不会给他们找麻烦。”如果不是为了放出他们互相咬,她才懒得干这种没谱的事儿。

拍了拍天策真龙的肩,渡流云的神采一如当年他初见时的飞扬,也许,看上去比当年更加让人感到心安。当然,也有可能现在的天策真龙就是个流云公子吹。

“对了,你和罗喉……”天策真龙想到她轻描淡写地提到罗喉失忆,想说写什么,但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哈,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顾好你自己,就算我再能保证你的安危,也抵不上你坦然面对。罗喉的事情已成定局,这是我要面对的事,而不是你的。如果你真想出力,就用最完整的心态,来等待三天后的七星合一。也许,在那之后的你,才是真正拥有属于你的人生。”

这个策划了在引灵山等待千年复活大计,最终以聚到了五星之力的紫星眉身体再生的曾经霸者,从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五星强者,然而,就算他行事果断,手段狠辣,知人善用又不失王者之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些因素是必要的,但他却冲动莽撞,刚愎自用,而当他得到了六星之力后,他成为了一个良善的,甚至可以说是对百姓而言,非常完美的王者,然而,正是因为他想要作为一代王者,偏偏又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真正来形容,大概就是矫枉过正,而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受到星灵的影响了,可说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真正所求的是什么。

或许,当七星归一,引爆他全部的力量,让他摆脱七星掌控后,才会真正回归当年最初原本的天策真龙,这也是渡流云想要达到的目的。

自从她知道天策真龙是他当年无意中救下的少年时,她就决定了不会放任天策真龙这样走下去,会想到用他来和未来的祸龙打对台戏,也绝不是临时起意而已,既然有些事情不能避免,那就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有趣,如果是以现在的天策真龙给百姓留下的印象,或许在那时,当天策真龙再出武林,重建天策王朝,与六祸苍龙的紫耀天朝悍然相抗,那尾祸龙或许就没有办法造成太大的动荡。

归根究底,始终是她不想主动下场罢了。人嘛,总是要留一些后手。

既然如此,他安静地等待就是了。既然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愿意相信他能够在这场计划中不会迷失自己,那他当然不能让这些信任他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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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导了天策真龙,渡流云带着罗喉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她和罗喉的关系,着实惊掉了天策王朝不少人的下巴,然而她自身来历本就神秘,带回来的罗喉更为神秘也是正常,同时,她对外也使用罗喉当初在集境的名字,默异人。在他恢复记忆之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愈少越好,当年那些故人,自然也不愿意让这二人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对罗喉的现状,渡流云是万分纠结的,一方面她希望罗喉能尽快恢复记忆,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这么做。固然天都之乱前的过往对罗喉很重要,但一旦恢复,就必然绕不过那段乱七八糟的纷争,糟心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就是纠结。尤其是在她自己有能力,却迫于种种原因,不能去做的时候。

总不能真的让堂堂的罗喉,一代的武君,就这么呆萌地活着,就算知道未来的走向已经乱七八糟,她还是想要看到属于罗喉的精彩,而且是……一直看下去。

“你劝慰天策真龙的话,条条在理,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反而想不通。”

任由渡流云挂在自己身上,罗喉淡淡地道,劝慰他人想开,然而自己却是钻了牛角尖,大有到了南墙也要把墙撞穿的架势。这就是所谓的理性上能够面对,但感性上无法接受么?

“吾这个样子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想要恢复记忆,也非是一天两天能达成,而吾觉得,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至少他还有能想起来的人,至少在他进入苦境后,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人生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物极必反,倒不如留下些遗憾,慢慢补完。

“哎呀,你不用管我,想不通的事,可能会纠结一阵子,然而真的发现我一定想不通的时候,我会自己放弃。”

渡流云的挂件当得很开心,想想发生变故之前的相处方式,她真心觉得错过了很多,人永远都是在失去后,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可贵,所以当她再次见到罗喉之后,不再避讳她想要的。

就算把四境都给她,也绝对不会交换一个罗喉。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三天后如果天策真龙失控,就你出手了,我很期待妖刀界的人看到我方出现你这个绝世大杀器后,会是什么样惊恐的表情。”

不想被人察到蛛丝马迹,不报招式就好,反正罗喉的武功基本等于失传,从根底下断绝被人查出来的可能,那就绝不会有问题。哼哼,妖刀界,老老实实交出照世明灯别玩花活,不然,分分钟掀起风浪教你们做人。

【第三十六章:七星合一封灵开·下】

公开亭外人声鼎沸,各方人士尽数停在外围,各自打着心下算盘,如今魔剑道妖刀界联手,且以妖刀界妖后为主,再加上有传言妖后背后不止有欲界,甚至可能还有传闻中邪能境的影子,种种消息加诸其上,更因为其擒了照世明灯作为筹码,要挟以素还真天策真龙为首的一方,交出不二刀,以及一页书的下落,声势浩荡,一时间妖刀界风头无两。

然而有知情的,曾经见过渡流云在万里江边一己之力对抗魔魇大军,硬生生压制了魔魇大军前行的脚步,并亲手斩杀当时魔剑道操控魔魇大军的幕后三阴六阳,甚至用了不知何种方法,硬生生让魔魇消失殆尽,坊间传闻,流云公子本是先天高人,不欲插手红尘事,却无法坐视奸邪横行,这才破例出手,如今妖刀界擒拿照世明灯,也是在流云公子不在天策王朝境内之时所为,不知道流云公子会不会突然出现,再给妖刀界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江湖本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地方,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在武林道上迅速蔓延发酵,虽然更多的人是保持者观望的态度,但和沦为妖刀界阶下囚相比,当然还是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们出头。

“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如果可以,现在降下一个不可抗拒的天罚多劈死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为苦境的空气做一下净化,我会很高兴。”

易容成不二刀的渡流云站在罗喉身边抽抽嘴角,毫不客气地吐槽。罗喉脸上戴了一副只能露出双眼的面具,用渡流云的话来讲就是,戴幕离有碍动手,如果是和人动手,分分钟帽子就会被吹掉,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呢,虽说现在的罗喉和原先轨道上的罗喉已经完全不同,然而万一有当年天都事件的苦主后人在,难道她真要出手再屠一轮?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个世界才需要英雄,一旦失去战场,英雄就失去意义,和平是英雄的墓场,而英雄,永远都是这些人追逐的目标。趋炎附势,永远是这些人最根本的想法。”

罗喉勾唇冷笑,印刻在他记忆深处的,是纵然失去过往,也无法忘记的,对这世界绝大部分人的讥讽,包括他在集境中,亲身参与了集境权利的更迭交替,原本口口声声忠于武皇势力的残党,在三仪三司十二殿的攻势下,倒戈投降的比比皆是,而圣帝雄王之争,更是刷新了许多认知,纵然寻常百姓要的不过是平静的生活,但身处有力的地位,却行令人不齿之事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可这又能怎样呢,这终究是大势所趋,人,既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又不愿意被这个世界同化,那就让自己变得特立独行吧,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还真是罗喉能说出来的话。就算失忆了,他的本能还在。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她将目光落在素续缘身上:“不用紧张,我等着看妖后发现不二刀是我假扮的时候,那张受到惊吓过度的脸。”

想想看也是,一旦妖后发现不二刀没来,来的是这个核弹头,恐怕肠子都能悔青了,这并不是一个通讯发达的世界啊~谁也没有办法真正找到一个有心隐瞒行踪的人。

“我担心的是这些人,会不会被可能发生的危险波及。”

素续缘担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见围观的人群虽然离得不算太近,但一旦爆发战斗,恐怕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呵,向来这里看热闹,又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如果每个人都想救下来,早晚你们要被累死。要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人,是会赶着来送死的,谁也拦不住。”

不说别的,就说她能一瞬间制止发狂的天策真龙,也恐怕制不住妖刀界的突然翻脸——她就没想制住来着。

正说着,人群后方起了一阵骚动,数道劲风席卷而来,华贵的銮轿自两分的人群中间缓缓而来,至此,渡流云也终于正面见到了如今的妖刀界之主,妖后。

倒是位美人,而且是御到极点的美人,可惜智商点儿没怎么点对地方,干出的种种壮举实在让人不解她是如何统御妖刀界这么久的,论武力值……看来妖刀界除了悲催挂掉的犴妖神,还真没有能治的住她的?刨掉种种算计,妖刀界的武力堪危啊。

“素还真,吾倒是没有想到,为了照世明灯,你竟然真的交出来了不二刀。”

妖后在见到‘不二刀’时目光一闪,在她得到素还真答应与她交换条件时,她曾经想到过会不会是对方设下了陷阱,然而多方讨论之下,她实在找不出来素还真拿照世明灯的性命来冒险的理由,再加上她打听到了天策王朝中几个棘手的麻烦人物全都不在,这才决定趁此机会动手。

“照世明灯总是要救的,由你们带来,好过我们自己上门去救,能劳动别人的双腿,当然不能让自己受苦受累。何况,开封灵岛挟人情这种事,由你做出来,会让我感到很为难啊。”

妖后眼前的‘不二刀’眉头微皱,看似为难地道,而这番话听在妖后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这个有着无论从声音还是从形貌都与不二刀一模一样的人,自他开口的那一刻起,就给妖后带来了异常诡异的压力。

“动手。”

渡流云对罗喉一施眼色,前一秒,还站在素续缘身旁的罗喉,下一刻已然出现在照世明灯身前,速度快的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七星合一封灵开。”

“四方令·无极破·灭阵!”

快的仿佛电光火石,从罗喉动,出手救下照世明灯,到渡流云将刀王星打入天策真龙体内,再到素续缘引爆公开亭两侧符咒,一切不过数息之间而已,局面优势已然转换。

还是高估了妖刀界的实力,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让妖后一方完完全全呆住,不论是妖后本人,还是隐藏在暗处观察的策谋略,谁也没有料到事态会急转直下,从有利于他们的方向,转变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罗喉从出现在妖刀界阵营中救人再到他全身而退,前后快的令人仿佛觉得未曾眨眼,这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实力高深的让人胆战心惊。

“惊骇吗,讶异吗,有没有沉浸在吾等强悍如斯的实力之下,怀疑人生?”

撕掉脸上的易容面具,渡流云对妖后挑眉淡笑,一只手按在对方半出鞘的刀上,另一只手貌似轻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我说过,不要挑战我划下的界限。中原变成什么样子,与我无关,但你动到这几个人,可是坏了规矩。这几个人对我而言,正如同黑衣剑少对风之痕一样。”

妖后想怒斥她,但从渡流云身上传来的压力,令她动弹不得,甚至连开口都变得有些迟疑。这个人太危险,危险到给她带来的感觉,甚至比风之痕身上的剑意更加可怕,这是一个……毫不讲理的先天高手。

人群中的骚动还来不及变得混乱,自被压制住的天策真龙身上已经亮起了耀眼夺目的光芒,七星之力合一所造成的异象,终于使得传闻中的封灵岛开启,与此同时,一道残影自渡流云一方背后电闪而出,竟是追着七星之力汇聚后所指示的方向而去,妖后有心命人拦截,却受制于渡流云,让她根本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原先被渡流云布置在公开亭两旁的灵符,也将公开亭一分为二,硬生生地使妖刀界的人只能看着眼前升起的无形之墙不能妄动。

“你有你的游戏规则,我有我的游戏规则,谁也不需要去适应谁,只不过是比谁的拳头更硬一些罢了。”渡流云微微低头,在妖后耳边轻笑:“我今天放你回妖刀界,叫你背后的犴妖神出来,或者欲界,邪能境,冥界天岳,应该是哪一个?抱歉,时间过的太久,我记不清了。总之,你,不够资格。”

完全搞不懂当年她是如何觉得妖后是一代成功的女王,当所有人变成有血有肉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应该有所觉悟了,空想脑补,与眼前所见,区别诧异不是一般的大。

“你……究竟是什么人?”

妖后勉强保持镇定,冷声问道,自从渡流云出现在武林之中,一切的计划仿佛都变了样,曾经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在这个人眼中一无是处毫无用处,她实在是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是哪里被安插进了细作,才导致如今的结果。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记得,再不甘愿,眼下,你们也要按照我的规则来,除非……你们能找出比我更强的人来。美丽的女王,再会。”

渡流云晒笑一声,松开妖后,下一秒,在妖后与她之间的地面,被一道横纵天地的剑气划裂,这条深不可见的沟壑,不过须臾。

正如同渡流云所言,这是一个谁的拳头大,谁划定游戏规则的世界,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带人离开,并且狠狠地羞辱了己方,这口气,妖刀界想不咽下去,也得掂量一下眼前的实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妖刀界记下了。

【第三十七章:且道江湖无尽头】

天策真龙武功尽失,对如今的天策王朝构不上什么危险,毕竟和天策真龙相比,中原人的心中只要有素还真就够了——就算这个素还真是素续缘假扮的,反正没有人知道。何况,对他们而言,天策真龙可能失去武功更好点,纵然他从五星过渡到六星之后的这段时间,确实为百姓做了很多救援的事,但他以五星天策真龙身份时对中原武林进行大肆清洗造成无数屠戮一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揭过去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渡流云态度强横,恐怕早就有人忍不住对毫无还手能力的天策真龙暗下杀手报仇雪恨。

对此渡流云的态度嗤之以鼻——有本事你们来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真想复仇早干什么去了,五星六星天策真龙欢迎你们来挑战,现在把目标对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差点儿就生活不能自理吃饭都要人伺候的重病号算什么能为。

当然,天策真龙已经倒台,属于天策王朝的兵将自然也被素续缘全盘解散,苦境不是一个适合王权统治的地方,先前六星天策真龙就有解散王朝的意图,不过为了对抗魔剑道和妖刀界的联军,他一直没有下手罢了,如今在他武功尽失,又有‘素还真’重新坐镇中原的时候,解散兵马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失去了魔魇大军,妖刀界实际上也没有能为对中原大举兴兵,这就将战争压缩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精锐对精锐,怎么看都好过大规模的爆发战争,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承受不住基数过大的伤亡。

在苦境想要称王,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做出来的决定,想想看未来会发生的一系列乱七八糟事项,渡流云就深深地佩服这些有野心的人,当然,想要独霸苦境的人也不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才有而已,不光苦境自身所出的傻瓜们,包括每一个外来的势力,都仿佛有毒一样,看中了苦境的资源,从而想要将苦境收归自己囊中。

但,毫无例外,每一个都是碰的满头包,带着全身家当上仙山卖豆干去。

天策真龙虽然闪了,腾龙殿的兵力也解除了,但这个据点对于中原群侠来说还是可以再利用的,毕竟琉璃仙境地气被毁的够呛,想要恢复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儿,眼下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也不能把战火向其他地方转移,以素续缘为首的中原一方,依然守在腾龙殿随时准备面对妖刀界的侵入。

当然,好消息不是没有,一个让素续缘安心,屈世途炸毛的大好消息就是,素还真醒了,虽然暂时还不能动武,需要再静卧一段时日,可他已经能够坐在幕后,为中原一方出谋划策。

嗯,当然,屈世途的永久卖身契也正式生效……

在渡流云的保护下,没有人知道素还真被她从别秋小筑接到了腾龙殿,也没有人想得到,素还真在遭受重创后,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恢复意识。

出于对中原武林第一人素还真的好奇,渡流云干起了推轮椅的活儿,对此素还真倒是显得很淡定——反正他欠的人情已经还不清了,被推个轮椅这种事儿,就没有必要再和对方客气,这个在他自爆经脉失去意识前依稀模糊出现在眼前的前辈,着实让他好奇。

哦对了,渡流云是不允许他喊她前辈的……非说什么他有自带的前辈大魔咒光环,绝对不要听到他嘴里冒出的这两个字,

不论是素续缘还是屈世途,抑或是照世明灯等人,没有听过渡流云的名字很正常,儒门天下那位龙首将渡流云的消息封锁的很好,而在和新天下封刀联手模糊处理旧日天都事件这方面做的也很好,现今武林不知道天都的过去太正常不过,但他……偏偏是那个爱好钻研各种历史的人,偏偏知道很多如今台面上早已沉匿不见的旧闻。

所以,在渡流云对素还真好奇的同时,素还真其实对她更为好奇。埋藏在故纸堆里的主角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两个人——素还真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那个幕离遮面,满身睥睨天下气势的黑衣人,绝对是在传闻中一说下落不明,又说实际上已经身亡的罗喉。

和素还真面对面保持微笑喝茶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至少渡流云是这么认为的,不论是她曾经‘了解’的素还真,还是在这个世界上她所收集的关于素还真的一切真实过往经历,这种种的一切,都告诉她,绝对不要和素还真走的太近,否则……真的会被坑的泪流满面且心甘情愿。

没错,素还真是个坑货,但这绝对不是贬义,充其量是个中性词罢了,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站在所谓的正道一方,纵然她行事再如何随心所欲,也注定了她不会站在素还真的对立面,这就导致可能会发生极其严重的后果——和素还真相处久了,就会被莫名其妙地感染,从而各种被拉下水。这对渡流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是没想过卖身给苦境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尤其是在大难不死之后的如今。要她往坑里跳什么的,既然论智谋玩不过老素,那就从根本上远离他好了——因为有兴致想要出手相助,与被人坑下水坑的苦状万分这是两个概念。她是真怕和素还真混一起混的久了,会忍不住自发自动地出手保他,这个素大饼,拖人下水的魅力一绝。

素还真没有提他知晓天都的过去,既然渡流云对他说,罗喉失忆了,而且对他报的名字是默异人,那他就当做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两个人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对他而言,渡流云于他有救命之情,没道理对自己的恩人怀疑,何况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被掩埋在历史之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儒门天下的力量再大,再能够毁掉他们所知道的材料,也无法堵住所有的缺口,传言不论怎样,终究比不过自己亲眼所见。

这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喝茶真是好尴尬啊,你们两个在用脑电波交流吗?意识互传什么的真的存在?

作为泡茶的人,屈世途一头冷汗地在这两个貌似平静享受茶水的人之间来回打量,两只笑面虎吗?你们对着呵呵呵呵呵地笑,好有乐趣有没有,他要不要回避一下?总觉得莫名其妙地有电闪雷鸣紫电光弧在碰撞啊——这完全是他的幻觉。

“不知流云公子对启封封灵岛后,脱困而出的这些人有何看法?”

素还真放下手中茶杯,打破了平静,没办法,老友屈世途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怜兮兮,想也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嘛,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封灵岛那五个家伙的看法?

渡流云微微挑眉,看了看素还真,搓了搓下巴,她一本正经地道:“横千秋脑子有坑,但绝不是什么恶人,办法用对了,可以为你所用。炎熇兵燹脑子有病,一个心理变态的神经病,招惹不好恐怕会带来麻烦,这位交给我对付,我抓他有用。冀小棠脑袋有包,不过可以丢给忆秋年,这是他的烂桃花。鬼隐脑子有毒,早点弄死最好,箭翎不了解不清楚,是正是邪你自己去接触。”

如果在她负责解决兵燹的情况下,素还真还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握时机除掉危机,那他就不是武林第一贤人素大饼。

你的这个形容真是格外清奇。素还真有趣地笑笑,旋即正色道:“吾已承情流云公子太多,炎熇兵燹此人吾亦有耳闻,此人疯狂无状,不如一并由素某处理。”

“安心安心,本来我也想要把他逮走,不过是顺手而已,少了兵燹这个麻烦,对你来说会轻松不少,而兵燹对我并不能构成任何危险,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毕竟她处理完兵燹的事儿就要专注帮笑剑钝刀龙开眼,这是她答应了醉饮黄龙很久很久的事,这时间已经久到苦境不知道多少王朝更迭,故人埋土,再不去做,她都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说,归隐山林这件事儿并不是想想就行的,一脚踏入江湖,在想抽身,难啊~~

【番外篇:师与徒,神主与神将·上】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仿佛原始丛林一般的所在,天地间如同没有界限,放眼望去,尽是恢宏。

剧毒的雾气在参天古木的树梢上盘旋,刺目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林子洒下,将这片淡紫色的雾气映照的如同琉璃水晶灿烂夺目。

一块方圆数千里的浮空陆地从空中掠过,数十条匹练也似的瀑布从陆地边缘喷涌而下,飓风吹过,瀑布散出大片大片的水雾,水雾中,霓虹曼舞,和紫色的雾气相映成趣。

一声嘶吼般的龙吟,划破这份安宁,自原始丛林中升腾而起的,是一条几乎可以遮天盖地恶形恶状,如同变异的巨型蜥蜴一般的恶龙。

浮空的陆地之上,一人,白发白衣,睥睨天地,一枪,横斩破天,一击,染血夺命。

须臾之间,天降血瀑,爆体而亡的巨龙,迸溅漫天血雨,混在这紫色的毒雾之中,竟散发出嘶嘶的燃烧之声。

俊美的白发战神,唇角勾起冷笑,信手轻挥,这数十条瀑布,轰然爆发,水雾如同星芒从天而降,看似柔和,却带着万千威凌霸道,将毒雾瞬间同化。

“哎呀呀,果然是师尊出手,天下我有。”

一个得意的声音从天而降,不知道的人听起来,倒像是她这恶龙由她亲手斩杀的一般。

随着这个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一名骑乘着赤红色独角兽的俊秀少女,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兵刃,坐在独角兽背上,却是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那股浑然天成无法遮掩的杀气,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容貌,本能地升起畏惧之意。

然而,这股杀意对白发男子却是无效。这名少女轻快地从独角兽上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挂上了自家师尊背后:“这条小变色龙耀武扬威了这么久,还不是被师尊一枪戳爆。天界战神的威严也敢挑衅,真是嫌命长。”

战神回手拎兔子一样把她从背后拎了出来,缓缓地吐出简洁地两个字:“走了。”

随后他就这么顺手拎着人,翻身上了独角兽。微风吹来,枝繁叶茂的密林随着风动而轻轻摇摆,而这块浮空的陆地,也在战神的神力操控下,向着更高的天际前行。

战神就是战神,没有名字,如果愿意用另外的称呼来叫他,天界第一武神也是可以的。自天帝之下,再无第二人能与他比肩,他的力量,纵然是在天界,也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在众神之间甚至流传着如果战神愿意,随时可以将天帝取而代之的传言。

对于这个传言,战神自然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任何流言对他都不起作用,能与他对话的人,放眼天界,不超过两人,一个是天帝,另一个,就是他这个骨骼清奇的徒弟。

战神不知道他这个徒弟究竟是谁的后人,收她,也不过是机缘巧合,那一日,适逢他一箭将一头肆虐海渊的巨兽射杀,在他寻回穿霄而过,最后落在一处湖边的箭时,便见到一名稚嫩的幼儿,抱着那支箭,啃的正欢。那枝箭不光有巨兽的毒血,更附着他的神力,这名懵懂幼童,有何等能为,能无视这双重力量,把这支箭当成糖果来啃?

也正是如此,向来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趣的战神,破天荒地起了收徒之心。

而和他俊逸瑰秀的容貌成反比,战神收徒培养的过程也是简单粗暴的。开经脉,灌神力,丢进以无数种天界灵草熬制的药汤里泡,根本不管对方只是个幼小可怜无助却能吃的小破孩儿,这一套伐毛洗髓下来的结果,不论是谁,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成。

很显然,这幼童强悍的体魄经受住了战神的洗练,如此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拔苗助长,她硬是丝毫没有半点不适,相反还以为战神是在和她做游戏,傻孩子一样笑嘻嘻地全盘扛下,着实惊掉了为她捏了一把汗的天界诸神的下巴,同时也引来了天帝老父亲一般的围观——这叫什么?傻孩子有傻福?也不知道她是哪一方神裔之后,小小年纪就被遗落在荒野之地,如今被战神收作门徒,也算是造化。

明艳的天空层云翻涌,层层叠叠的云片边缘,有雷光闪烁,雷波涟漪,快速地滚过天空,却没有半点声音。

大地之上,是一片壮阔的石殿,无数个水晶灯,交相辉映在石殿之中,使得整个大殿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就在石殿旁边,一个格格不入的木屋悍然矗立,这木屋看似简陋,但里面铺设的东西,甚至比石殿还要气派奢华,蒙在木屋顶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剥下来的变异蛟皮,遮风挡雨也就算了,还自带温度调节功能,当真是冬暖夏凉,脚底下踩的,是战神某次交给她的任务,让她杀掉的巨兽皮毛,离尘辟火,各种舒适。

木屋外,战神的这个逗比徒弟,已经架好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熏烤的已经剥皮洗好,目前焦黄冒油,喷香扑鼻的兽肉,赫然就是这次战神出手杀掉的恶龙。

战神冷眼看着她,抽了抽眼角,虽然说了很多次都没有用,但他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流云,吾说过多少次,不许在这里烧烤。”

你可以换个地方嘛,比如,天帝的行宫后面有很大的草坪,为什么非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哎呀,总要给顶头上司留点儿面子,再说,我上次用天火烤肉不小心烧坏了天帝半个后花园,被罚紧闭一个月师尊你又不是不知道,顶风作案我是不想混了啊。”

流云嘻笑着转了转架子上的烤肉,貌似忏悔地道。当然,从她的语气中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忏悔的意思就是了,在天帝后花园作死的事儿只能干一次,干两次就是藐视天帝威严啊~

“……”

是啊,那次他离开天界两个月,去别的境域处理事项,一回来就听说了她的光辉事迹,亏他是把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没想到她的武力值够了,其他方面却宛如一个智障,与他的行事作风相去甚远,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变异。

看她烤肉的手法益发娴熟,战神忍不住皱了皱眉:“少与人类接触,不过一群蝼蚁而已,落了神族的面子。”

挠挠头,流云不认同地道:“师尊啊,你对人类的偏见为什么这么大呢,他们其实很可爱啊,也很聪明,每一次下界,都能看到他们的变化,他们真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差劲啦。”

战神对人类的偏见,在天界是出了名的,与其他神族不同,他从不认为人性本善,看得太多了人类的卑鄙行径,战神坚持着人性本恶这个看法,而他也有足够的力量,以蔑视的眼光看着这些蝼蚁。对于他的观念,就算是天帝,也无法让他有所改变。

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战神淡淡地道:“南部天域的异变,交给你处理,明日动身,吾给你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一点儿也不夸张,南部天域很大,大到无法形容,无论是明面上,还是隐藏着的诸天妖魔,都不是随随便便几天或者几十天就能解决的,何况,不仅仅是平叛那么简单,还包括了一整套的后续处理。

这就是彻底将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了,如果不是这样,他自己出手,大约三个月就能够返回,给她三年的时间,为的是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磨练。在她没有足够的武力之前,如果不加以其他方面的弥补配合,没有办法让一方信服。

“三年?太多了,一年到两年差不多,师尊啊,你不会真的以为徒弟我只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吃货吧。”

这么说着,但流云手下的速度一点儿也没见慢,不过片刻的功夫,诺大的烤架上那块巨大的烤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地的骨头。

嗯,弱小划掉,可怜划掉,无助划掉,吃货留下。

战神用冷漠脸看着她,谁会相信她弱小可怜无助?一个能一剑划破混沌空间,或者一剑干掉一头不知道活了多久巨兽的小可怜?

全天界都知道她已经坐实了第二名战神这个位置,如今天界的天界虽然还有比她更强的神族,但三年后,就真的只有天知道。

“放心吧,徒弟我一定不会丢了师尊你的脸,很久没有活动了,难得师尊你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到时候你就好好地接受来自天界对我的赞誉,和对你这个师尊慧眼识徒弟的羡慕嫉妒恨。”

大言不惭地说完,她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对战神伸出了手:“既然是外出平叛,师尊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不能落了你这个战神的威风嘛,神器法宝灵符什么的,来个几万件先~”

你卖大白菜吗?几万件??

忍住用脚送她一程的冲动,战神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好吧,师尊,你赢了。她就可怜无助地孤身一人上阵好了~

【番外篇:师与徒,神主与神将·下】

这个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不同的变化,各种各样绝对不同的事情发生,不要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天,都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三年的平乱生涯,固然是让流云如鱼得水,名赫一方,却也让她断了与天界的联系,毕竟这个地方距离天界很遥远,又隔着一个境域,信息不通也是正常。

所以,当她自南部返回时,得来的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战神堕天。

看不惯那人间尽是人性的黑暗与污浊,看不惯充斥着天地灵气的环境被人类破坏,看不惯没有力量的人类妄想使用功夫来让自己超越平凡,创造三教想一步登天,最后教不成教,派不成派,抵抗不了私欲,全推之于心魔。看不惯这样自以为是、自私自利、自相残杀的人类却享受着天界给予的优待条件,享受着天界赐予人界的一切资源,看不惯明明有着最接近天界神族的形貌,却做着卑微下贱的举动,更看不惯天界诸神对待人类的态度,不过蝼蚁而已,为何要对他们宽宏容忍,这样的生命,存在即是错,而任何事情都该有是非对错,赏罚分明,有罪,就该惩处,人类,不经历绝望的灭亡,是绝对不会知道悔改,对此,战神深以为意。

故此,他执意与天帝定下赌约,化为堕天魔神,看自己是否能毁灭人类。在人间创造异度魔界,为毁灭人类后予以这世界重生。

是不是哪里错了?

“流云,你既已平定南部天域,立下战功,又是战神亲传,如今战神堕天,自承为弃天帝,你可愿接战神之名。”

神座之上,太阳神,也就是天帝,看着跪在大殿中的年轻神族,淡淡地道。他与战神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走上打赌一途,他也知晓,以神族之力干涉人间,本是不该,战神堕天,亦是命运发展的走向,作为天帝,他对人界的态度是不插手,任其发展,毕竟,人类是最有潜能的一种生物,就算是突破界限,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尽管突破界限,登仙入神的,凤毛麟角几近于无。

“我不愿意,战神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师尊,不管师尊做了什么,他都永远是天界的战神。”

毕竟是战神一手带大的弟子,流云的性子与战神再不相同,某些方面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只认自己认定的道。

公然拒绝天帝继承神位,大概她算得上是神界第一位,与堕天的战神如出一辙,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然而在她心里,却是理所当然地只认为战神只能是她的师尊。

就算她选择的路和师尊不同,也不能改变战神在她心底的地位。

三年未归,战神的石殿没有任何变化,旁边的木屋亦是如此,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景依然是原先的景,人已经不再是原先的人。

弃天帝这个名字,倒是有战神的风格。

轻轻地摸着石殿中的水晶灯柱,流云忍不住咬牙切齿——好好的战神不当,好好的神界第一武神不做,偏偏要和众神较真对人类的态度,偏偏要去和天帝以人类打赌,师尊啊,你是认真的吗,这么大年纪,还这么任性,真的复合你的身份吗?

如果当初她没有答应师尊去南部天域平乱,如果当初她没有因为和南部天域的生灵相处愉快,导致耽误太多时间,如果她能早些回来,如果……

可惜,这些仅仅是如果,就如同战神已经堕天一样,很多事情早就无法回头了。

原本属于战神的座位旁,静静地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长枪,正如同这间寂寞冰冷的神殿,散发着孤傲清冷的气息。

握了握拳,流云摇摇头,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正视这件事。

迎着被阳光投映的异常琉璃璀璨的水晶灯,她蓦然转身离开,战神殿失去了它的主人,那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小战神这个名号,在神界也是越发的响亮,她逐渐地成长的与当年的战神相像,与战神不同的,大概就是她对人类的态度。

仿佛是要与自己的师尊斗气一样,既然师尊觉得人类不可救药,那她就偏偏要与人类为友,想要用她双眼所见,来辩证师尊的选择是错误的。

直到……她知晓了战神堕天之后,创立了与人族大相径庭的魔族,其名为,异度魔界。

以一己之力,创一界生灵,这是拥有创生罚死之力的战神才能做到的事,无论是毁灭,还是再生。

她知道战神厌恶人类,却没有料到竟然会到如此地步,什么是人,什么是神?师尊曾经说过,他没有七情六欲,不需要七情六欲,更不会为这些感情控制,左右,那么……他对人类的憎恶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这就不是被自身的情感所左右了吗?这样不矛盾吗?

她站在神阶之下,一如当年的战神,静静地看着神座上的天帝,任由这神殿中诸神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无喜,无怒,仿佛说出惊世骇俗话语的人不是她。

天帝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汝,可是想好了?一旦吾允诺你的选择,只怕你再返天界之日,遥遥无期,甚至失去神位,神力,神格。”

“就固执这方面而言,我觉得,我和师尊是一样的。所以……我不会后悔。”

舍弃神位,以人类之身,入红尘轮回,用自己双手所能,双眼所见,证明师尊的选择是错的。如果当年的战神,如今的弃天帝是以毁灭人界,重塑规则而堕天,那她……不在意成为他眼中所看不起的人族,然后……让他改变对人类的看法,重返天界。

不过是和天帝打赌输了而已,难道天帝还能当真剥去战神的神位?只怕这从天地初开的那一天起便存在的交情,足以抵得上一场赌局。战神殿……不能永远失去它的主人。

“罢了,既然汝心意已决,吾不再强求汝改变想法,只是,汝这番心意,战神又能了解多少。”

天帝微微叹息,这战神一脉,同样的强硬。

“战神威能,汝自是明白,所以,吾为汝留下一线生机。”一线生机,两段人生,若是这样还不能让她与战神相见,那他也不能再多做什么,虽然他身为天帝,却也要应天道而行,如今他所做的事,已经有违天道,真要说这生机,实际上是她用她这一身神力,毕生修为所换来的。

“多谢天帝,流云……拜别。”

此去经年,再无相见之期。她已经可以猜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出意外,她是再也不能回到神界,甚至可能连这段记忆,都要失去很久很久。但这一切……值了。

没有战神当年的突发奇想,就没有今日的她,如果没有战神的出手相救,恐怕她现在早就不知道成为了哪一处魔物妖兽的食物。就算只是为了如此,她也要把师尊拉回来。

说不上是喜欢亲近人类,还是到如今转变成了和师尊别苗头,要让师尊觉得他做错了,才益发与人族走的近,更是最后选择入红尘轮回,成为人类。

当然,她与战神相同,这条路已经选择了,就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她的字典里,没有后悔。

【第一章:俊美如斯的胖友,四百米刀气了解一下·上】

自从开了封灵岛,给妖刀界找了一堆麻烦后,这阵子貌似除了皮,渡流云没干什么正事儿。

她给妖后也没找什么大麻烦,就是让人散了点儿推测谣言出去,诛天死在快刀之下,而能近身切诛天一刀直接削首的,除非是功力高过诛天太多的人,要么就只能是和诛天极为亲密的人,才能趁其不备做到这点。

那么……武功高过诛天太多的人,没有必要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来暗杀掉诛天,直接一对一不光省了麻烦,还可以名利双收,这就导致了实际上只有后一条选择。

作为和诛天极为亲密且武功够强能做到这一点的,七扣八扣剩下来的也就只有妖后一个人,于是,身为诛天师父的横千秋,虽然对诛天没有继承他冷笑话天分这一事耿耿于怀,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妖后以诛天老婆这个身份还能下狠手把自己老公弄死这个行为,让横千秋怒火横烧三千里,二话不说直接打上了门去,他和风之痕不一样,风之痕还讲究要个事实真相,横千秋才不管这个,先打了再说,迫的妖刀界不敢发声。至少在犴妖神出面之前,妖后硬是忍下了这个大亏。就算知道这个风声是谁放出去的,她也不敢上门寻衅,对于横千秋和中原联手这一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就素还真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绝对能把横千秋拉拢在手里指示的团团转,还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啊哈,看着妖后被横千秋撵的不敢从妖刀界出来是真开心,就算后面的事儿我打算放牛吃草,也觉得值了。”

悠闲地丢了一块苹果到嘴里,渡流云二大爷一样斜躺在卧榻上,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

难道你有做什么吗?出个主意动动嘴皮子而已,跑腿儿的活全交给别人去做了,你是真闲。

罗喉无语地看着她,是说,你吃苹果的速度要比啸日猋削苹果的速度快不知道多少倍,一刀下去切八瓣赶不上你续苹果眼花缭乱的动作。

不光啸日猋搞不懂,罗喉也搞不懂渡流云对如今武林的态度,说她管闲事儿吧,也没见她做什么实质上的动作,说她什么都不管吧,却又在背后注意着整个武林的局势,偶尔给出的一些提示,往往能给素还真带来很大的惊喜,这给罗喉的感觉,仿佛……是她刻意而为,既不想见到她身边的人出事,又不想过多的干预事情的发展,而在轻微地推动着。他只是失去过去的记忆而已,但本能的感知还在,不知为何,在他潜意识中,似乎记得,很久以前,渡流云并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活的更加恣意洒脱。

“啊啊啊,我要罢工了!!流云你太过分了!我不要再做你的苦工了!”

啸日猋终于发飙,狠狠地把水果刀丢在一边,抱走了渡流云面前两盘子苹果,冲到外面享受自己丰硕的战利品。童工也是有人权的!不能随意使用~

和渡流云相处的时间长了,啸日猋也就适应了这位三五不时抽风的性格,什么流云公子流云前辈统统省去,直接喊她流云她会更高兴。没大没小嘛,那是他专门科啦。

这孩子疯了,完完全全的疯了。

渡流云惋惜地感叹了一声,决定放过因为崩溃而导致神经错乱的可怜孩子,提到神经错乱,她弹了个响指,翻身爬了起来,瞪着罗喉的眼睛亮的宛如灯泡:“歇也歇够了,我们出发,去找那个从封灵岛出来的小变态,不把他抓回来,会让我感到万分的遗憾啊~”

白玉面具下俊美如斯的面容,想想都觉得有趣,这得长成什么样子才能自信兼自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大言不惭地那一种——小兵燹你要不要考虑和莫召奴或着极道先生拼一下美貌?要不她去月族把黄泉挖出来也行?想要打击人,可是不要太简单哟~

“老规矩,我负责气人,你负责打人,分工愉快。”

手欠地捏了捏罗喉的脸,渡流云是打算趁着他失忆,把调戏大萝卜这件事进行到底——就算他想起来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这和武力值无关,反正这只萝卜大约也只有她能调戏得了。

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蛮不错,用渡流云的话来讲就是,去他的记忆,该是他的早晚是他的不会跑,于是这种乐天派的性子影响到了罗喉,让他对什么时候能恢复这一事也不在那么看重,总之,重逢了就是好的,其他嘛,随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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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去找炎熇兵燹的麻烦,但这个小变态行踪飘忽不定,想要逮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找了几天没见到人,渡流云一拍脑袋,索性又找人散布了关于她看不起妖刀诀的消息——什么妖刀连焰十方塬,统统都是浮云,在她眼力不值一提,根本配不上妖刀诀这个称呼——一招就能破了这无聊的招数,如果不如,可以来一试嘛。

就不信放出这个消息,炎熇兵燹能坐得住,她可是赤果果地在鄙视兵燹,鄙视妖刀诀,鄙视这个封灵岛高手之首,连鬼隐也忌惮的存在啊哈哈哈哈哈,依炎熇兵燹那个性子,只怕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能蹿出来找他们的麻烦。

这种坐等对方上钩的钓鱼感觉真好,既可以省去劳动自己双腿儿的麻烦,又可以好整以暇地欣赏对方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嘛。

“不打了不打了,放弃。”

收了剑势,渡流云有些微喘,心病虽然可以不药而愈,但当年一刀穿心的重创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何况也不仅仅是一刀穿心而已,她现在这个状态,就像是把深不可测的修为硬生生地塞到了一个明明承受不住如此庞大力量的身躯里,随时可能会因为真气溢出而碎心爆体,这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除非她能找到足以改造她现在身体的天才地宝——拜龙宿当年为了救她所赐,耗费了无数资源,也算是从数量上弥补了质量,再加上她自我修复,消耗了不少力量,这才能正常地四处乱跑。

别人是因为功体不够各种受伤,她是因为真气溢出才产生了反作用,这特么上哪儿去说理。

和她对练的罗喉战的有些心惊,他一直没有摸清过渡流云真正的根基,每一次切磋性质地对练,都让他有不同的感受,仿佛她每一次都留手了一样,但却是一次比一次深不可测,也许……这是她逐渐恢复的征兆?

她的身体状况罗喉还是很清楚的,如果是她全盛状态,恐怕连他也不是她一合之敌,也正因为如此,她究竟是受到过什么样的重创,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十不存一,甚至可能是……百不存一?

“不用多想啦,对于没有办法确认时间的事,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只会给自己平添困扰。”

勾着罗喉脖子,挂在他胸前,她略微牵动著嘴角,露出一抹愉快但略显无力的笑容:“这么长的时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继续等,反正我恢复的状态你也看到了,相当的喜人,至于全盛期什么的,不用想了,那个恐怕把苦境炸一遍都不太可能。”除非她能期待一下某个隐藏在暗处默默关注着人世间的大佬发善心,从手指缝里露出点儿汤汤水水一样的力量来,不然她还是老老实实自我调养来的正经安稳。

“你的武功吾已经知晓深浅,不需要再如此对练,若你真想与人试招,去找金子陵忆秋年他们便是。”

罗喉看着渡流云,无奈地道,那几位与他不同,虽然同样出手分轻重,但他习惯了大开大阖的打斗方式,纵然是切磋,也避免不了全力而为,伤不了渡流云是真,会让给她带来伤害也是真。

渡流云把头搭在罗喉肩膀上,一边看向远方,一边嘿嘿轻笑:“放心吧,马上就会有好沙包的,傻鱼上钩了。”那股充斥在天地间的强烈刀意,正以弥天盖地的速度向他们的方向蔓延而来。

说着,她顺手掏出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既然兵燹自称面具下的容颜如斯俊美,那她就和他比一比谁更自恋谁更变态好了,一想到炎熇兵燹将要感受到接二连三被打击的快感,她就忍不住想给自己点上无数个赞先~~胖友,罗喉的四百米劈天裂地刀气感受一下如何?这边摩拳擦掌中了哟~~

【第二章:俊美如斯的胖友,四百米刀气了解一下·下】

气氛是真的诡异。

原本挟着不满,兴奋,等等一系列各种诡异的情绪而来的炎熇兵燹,遮盖在白玉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到表情,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同样一身白衣,白金色的精铁镂花面具遮面,被太阳光反射的仿佛自发光一样银光闪闪的渡流云,和渡流云身后面无表情身材高大不怒自威气场贼强大的罗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炎熇兵燹,封灵岛封印百年五大高手之一,妖刀诀创始人,被三大恶人之一邹纵天养大,追求血腥带来的极致快感。”

面具下,渡流云的声音冷漠异常,罗喉一脸漠然,内心却是暗暗叹息,她这是打算坑死眼前这个炎熇兵燹啊,虽然忘记了过往她如何行事,可自从和她重逢以来,他是各种被渡流云刷新世界观,尤其是她这个娴熟的演技,装起来绝世高手的气势……真是让人汗颜。

“可惜,在吾眼中,不过如此而已。”渡流云双手抱在胸前,用一句看似遗憾的话,成功地挑起了炎熇兵燹的怒笑:“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凭你?你可知道,就凭你在武林中说出的那些话,吾已经可以将你送入地狱,在地狱中感受俊美如斯的吾,带给你的震撼与讶异。”

你的脑子是真的有坑。也可以说……苦境大多数的武者全都脑子不会转弯,只会杀杀杀一路杀到底?

渡流云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被面具挡住了脸,只怕炎熇兵燹已经被她满脸毫不遮掩的鄙视气到当场暴走,当然,她接下来的话,也没让兵燹理智到哪儿去:“汝以为,这些消息若非吾命人放出,并留下线索,你会如此简单便找到吾?凭汝的能为,怕是还想不到这么多。”

潜台词就是,我嫌弃你是个没脑子的白痴,特地放风声让你来找我,让我打你打着玩。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的胆子很大,就是不知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和你的胆量一样大!”

炎熇兵燹缓缓地摘下面具:“今日,就让你沉浸在吾俊美如斯的面容之下,死在吾妖刀诀……”

他话还没说完,渡流云已经先他一步出现在他身前,兵燹手中的面具瞬间易主,她唇角挂起一丝冷笑:“在吾面前,一切自恋的话就省了,汝,无论武功还是面容……也不过是个娘娘腔而已。”

好快的速度!

炎熇兵燹下意识地身形爆闪,眼底终于升起一丝异色,当世之下,能有人在无声无息之中瞬间欺身到他近前的人,他还没有见过,他被石封在封灵岛这么多年,武林已经变得如此有趣了么。

不过,娘娘腔一词,确实让他心头火起,对面这个家伙穿的像是开了花的白孔雀,阴阳怪气的样德行也不知道是谁更娘:“言语上的说辞谁都会,既然你对你的武功如此自信,就让吾用刀,送你流亡黑暗的世界!妖刀连焰·十方原!”

破空之声带着耀目的光芒骤然充斥在这片碧绿的草原,这一连串燃起的妖炎,使得原本生机勃勃的颜色,登时淹没在炽热的火光之中。

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渡流云一声晒笑:“刀对刀才是王道,你的对手不是吾,是他。”

她轻飘飘恍如没有重量,倏然闪至罗喉身后,与此同时,罗喉计都刀已然上手——这当然已经不是当年那柄刀,而是渡流云死缠着金子陵和不二刀,忽悠两人联手打造的新计都刀,无论从材质上还是重量上,都较之当年的精良更多。想也知道,金子陵的那堆堪称仙品的铸材库存被她挖空了大半,再加上当世两大名家铸手共同打造,恐怕就眼下而言,暂时找不出来第二把能与计都刀抗衡的兵刃。

对此金子陵也是颇有微词,他好好的一个名剑铸手,硬是被磨的去铸刀,估计这把计都刀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把刀。

呼啸声响中,计都刀散发着冷酷的寒芒,似一张魔神的利口,狠厉地噬向炎熇兵燹。

炎熇兵燹手中炎熇刀戮悍然斩向袭来的计都,当声巨响,迸射火光万点,这一股雄浑的力量迫的他后退数步,而罗喉手中计都却在炎熇刀被弹开之刻,陡然斜飞而起,呼然转折而下,再次向着炎熇兵燹胸前斩来。

炎熇兵燹冷哼一声,炎熇刀倒旋而出,蓦然浮现朵朵光莲,迎上飞切的计都。

叮当脆响声中,罗喉手腕再沉,计都刀呼啸着砸向迎来的炎熇,一声闷哼,炎熇兵燹唇边首度绽红,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罗喉,却是不闪不退。

“红莲·妖火!”

这一式起,罗喉眼前一花,只觉眼前灿阳飞闪,炎熇兵燹脚下飞快的游走,在极小的空间中,抖洒点点耀芒,刀光交织成密雨,狂不畏死地抡向对手。

狠斩的计都,在连串的撞击声中,一次又一次地加重着压力,也一次次又一次地将炎熇兵燹的攻势拦下。

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炎熇兵燹倒是越战越狂,已经多少年了,没有遇上过能让他处于下风的敌手,这种来自生命的威胁,让他感到莫名的快意,他不求胜,不求败,只求杀得一番痛快,如果能抢过优势,将对方斩杀在刀下,便是更好了。

罗喉面色如常,气不喘,神不动,炎熇兵燹丝毫破绽也抓不住,而他在与兵燹动手时,亦是感受到前所未见的诡异刀路。也许,换一个人,真的会被这无迹可寻的妖刀诀饮恨刀下。

然而罗喉的刀路本就走势沉浑,除非从力量上能够完全压制住他,否则就不要想着能够抢占先机,兵燹刀路快诡无比,遇上罗喉,也是枉然。

偏偏这个时候,渡流云风凉的语声又在旁边响起来:“非狂非魔,炎熇兵燹,吾还是高估了汝,高估了汝的妖刀诀,吾真不知所谓封灵岛被封的高手,只是这般水准,着实令吾失望,白白浪费吾一番力气,解放封灵岛,放汝等出来。如今这一观之下,倒不如让吾再亲手送汝等回去,免得贻笑世人。”

“你……夸口!”

炎熇兵燹硬是被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被罗喉迫的处在下风是事实,无法分神也是事实,但,你既然在一旁说的如此来劲,有本事亲自下场一战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渡流云某些方面而言,确实实力在罗喉之上,但现在不能随便出手也是事实,反正他也不可能跟渡流云求证,她更不可能跟炎熇兵燹说明,气人就气人了还能怎么样,如果炎熇兵燹能被她三言两语气死,也就不是苦境呵呵有病的小变态。这家伙心理承受能力极其强大着呢,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看他跳脚挺有乐趣。

“好了,打的时间也够长了,结束这场试探,汝的作用,吾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渡流云一甩扇子,敲敲手心,先是对炎熇兵燹冷笑,复而柔声对罗喉道:“打的太久,吾可是会担心劳累到你啊。”

炎熇兵燹硬是被她的态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自付自己再变态,也不会对个男人如此轻言细语,是说你特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对他还是轻蔑不屑,下一刻又对这个一脸冷漠的黑衣男子如此关切,难道你是个兔子吗?

不知道炎熇兵燹已经给她打上了一个死玻璃死兔子的标签,就算知道了她也无所谓,她又不是男的,就是不知道炎熇兵燹在看到她摘面具后,会不会一头撞死算了。

于是,刀芒骤闪,罗喉手中宛如升腾起一团雷光电影,周遭空气被撕裂,被挤压,仿佛想要逃窜又逃窜不开,变了形一样,挟带着隆隆声响,向着炎熇兵燹横斩而来。

渡流云看得眼角一抽,这招式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自己都会用,计都破日斩,虽然知道罗喉不会真的拍死炎熇兵燹,但这一下子声光效果俱全的大招放出来,下意识地让人胆战心惊啊,不知道的人恐怕一定会以为罗喉要把炎熇兵燹毙在当场,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就对着小老百姓放这种大绝招,速战速决也不是这么个战法……

忍住想要抹脸的冲动,渡流云在心底告诫自己,她正在装十三,想要原形毕露,也得等到把这个小变态提溜回去再说,现在不能破功,演戏就要演全套嘛,是说她对调教小变态还是很有兴趣的,也不知道会达到什么效果。

面对罗喉的夺命之招,炎熇兵燹不闪反迎,一来他是知道自己躲也没用,二来则是他确实想要硬接这一招,来探出对方真正的实力,至于渡流云说的那句结束战斗,他只想说,结束才是真见鬼!

“凭你们,痴心妄想!”

于是,炎熇刀被他抡出一个个拋射的圆弧,彷佛千百个圆亮的满月,自天际坠落凡间。

叮叮当当的碰撞密响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罗喉身形不动,计都刀斜指向地,沉稳如山,唯有衣衫有些许破损,反观炎熇兵燹,手中炎熇刀终究是握的不稳,坠落于地,右臂似是无力地垂着,唇角溢出鲜血,身躯微微晃动,仿佛硬撑着不倒。

你是把他胳膊打脱臼了吗?

渡流云抽抽嘴角,炎熇兵燹未及反应,已被她欺近身前,数道金芒乍现,已是被她封穴无法动弹,更是无法言语,只能任由罗喉顺势将他抗在肩上,空有满腹的愤怒无法发泄。

哎呀,有事儿罗喉待其劳的感觉就是好,渡流云扬手捏住无法反抗的炎熇兵燹脸颊,仿佛要给他脸上捏出无数个花:“flag是可以随便立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枉死鬼,汝今日应该庆幸,吾并不想要汝的命,擒下汝,也不过是想要让汝发挥应有的作用罢了,至于邹纵天,汝不用妄想救他出来,贻害武林,吾不会给汝这个机会。”

什么武林三大恶人,一剑杀了便是,真想要找什么人,挖地三尺也能挖出来,至于邹纵天的恶名?抱歉,她是一点也不放在眼里,杀他……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嗯,不能有这种想法,不然就会和某个不靠谱曾经放她吃草的小摊手坏人一样,她可是为了打脸才决定入世的,绝对不可以走上和他一样的路啊~~

想到这,她狠狠地扯起炎熇兵燹的脸颊,轻飘飘冷飕飕地道:“在吾觉得汝没有危险之前,汝不用想着从吾身旁逃走,不然,汝会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治人,她有着层出不穷的手段啊~当然,都不怎么正经就是了。

生平第一次,炎熇兵燹觉得,他遇上了比他还要变态的人……这算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真的是……他心中有一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章:高薪聘请圣父一位,心诚者前来面试】

渡流云拿来对付兵燹的办法很简单,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从来也没承认过自己是好人,所以,对待小变态,她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揍。

你不是厉害吗,不是不服吗,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来呛声吗,那就一天三顿饭揍,而且是胖揍。

讲道理什么的在渡流云的字典里虽然有,但不是对炎熇兵燹这类型的人用的,谁的拳头大谁说话,既然他打不过罗喉也打不过她,那就只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不要想着掀起什么风浪。

再说,终究封灵岛是她开启的,别的不算,单单从她解封封灵岛这一事上来说,炎熇兵燹终究是欠了她的人情——尽管这个人情在兵燹看来屁都不是,最多在狭路相逢时放她一次生路,然而他这个flag立的有点惨,脸被反复抽肿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现在看来,他还不如一直在封灵岛被封,免得一出来就撞在这么个油盐不进武功高的诡异的二人组手里。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不光罗喉稳稳压制他,就连很少出手的渡流云,他都没有办法近身,就更不用说是想要一刀结果了她,不自取其辱就是好的。至于想跑?呵呵……天知道渡流云在这座看上去很是平凡的小院里都布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陷阱和阵法,地势会突变也就罢了,分分钟陷入幻境,勾起心底最深沉的恐惧这算什么,不把人往死里整不罢休啊。

炎熇兵燹自付这世上没有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人,事,物,但那是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如果他是陷入幻境之中,迷失了自我的情况下呢?他怕的是什么,在乎的又是什么?

他并不是生来就这个样子,血脉固然对他的性子有所羁绊,但这不能成为造就他如今性格的理由,邹纵天的非人培养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天知道他是怎么被邹纵天养大的,并养成了一个武功高强自创妖刀诀罕逢敌手但三观极为可怕的高手。好在邹纵天被关了起来,兵燹也被封印在封灵岛百年之久,就算邹纵天是把兵燹养大成人,渡流云也不认为这种养育之恩有什么好报答的——想报答?不好意思,这边有钱有人,花钱买消息上黑市雇杀手的活计干的不要再顺手,高手有的是,找到邹纵天干掉弄死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况她已经找人在这么做了。

所以,炎熇兵燹赫然发现,他只不过是从被关在封灵岛又换了个地方被囚禁而已,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封灵岛上是被石封,此地是被活生生地关了个结实。

背着双手,看着困在阵图里暴走的炎熇兵燹,渡流云嘿然一笑,搂住额头直冒冷汗的啸日猋,捏着三狗子的脸摆出各种造型:“如何,阵里这个小变态的刀路,你看明白了多少?”

“切,小看我,他用过的,我都记下了,不过只有形没有意由什么用,没有妖刀诀的心法口诀,根本就不是正经的妖刀诀啊。”

啸日猋翻了个白眼,抓住渡流云的手,企图拯救自己被捏的惨绝人寰的脸,大言不惭地道。然而,他有这个资本啊,在另一条平行线上他可是赫赫有名的疯刀,就算这个世界里他已经偏离了过往的命运轨道,但他的武学天赋可是一点儿也没减少,再说了,他好歹前世是堂堂御天五龙之一的邪影白帝,刀龙皇子的天分要是不好,那还不如就这么死在苦境算了——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是御天五龙之一,也对他的天分没有影响。

要妖刀诀的口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搓了搓下巴,渡流云的眼睛在炎熇兵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了一番,随手把啸日猋按到一旁的石椅上和罗喉排排坐好,反手抽出面具扣在脸上,嗯,至今为止炎熇兵燹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容,他这些天除了在机关阵法里被虐,就是被渡流云用各种神奇的方式刺激的七巧生烟,至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占了上风。

“我说流云啊,你能不能别像个精分一样,摘了面具正常戴上面具立刻玩的嗨到让人害怕。”狠狠地揉了揉鼻子,啸日猋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没办法,一见到渡流云戴面具他就浑身打冷颤,那个发音不明的说话方式,他实在受不了。

“哎呀,这是一种享受,小屁孩你是不会懂的,人总是要给自己找点儿身心愉快的事儿做,现在对我来说,能让我感到愉快的,就是把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小变态掰回来,然后还给一个等了他很久,需要他成为心灵寄托的人。”

现任希望宫城之主,前任希望宫城之主宿文魁的夫人,寒月蝉。

至于那位原本应该是炎熇兵燹正牌老妈的宿文魁的小妾寒月蝉,专职坑儿子坑闺女只为了复活被龙魁海占据身体的宿文魁这个职业坑货,就这辈子抱着她那个死鬼夫君过一辈子吧,早晚她连希望宫城一起砸了,沾血冰蛾也偷偷毁了,免得把某个在寂山静庐安静养老的老妖牵扯进来。她渡流云的人,谁也别想动,去他喵喵的名剑魔刀宿命,还不都是人为算计出来的,牟尼上师有本事你出来,出来老子就打你回老家。

心情愉快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渡流云扬手解除了阵法,精神上和身体上给兵燹的打击已经做的够了,下面该一步步引诱对方想起来大概已经很模糊的幼年,她敢用罗喉的贞洁发誓,炎熇兵燹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襁褓中的记忆他可以混淆,但绝对有印象,下一步……只要把他的记忆碎片往紫嫣夫人身上慢慢引导就好,相信紫嫣夫人是很愿意自己的‘儿子’能够失而复得。至于某某大爷们的情绪需不需要照顾?不好意思,你们是谁。

龙王厝接了个来自渡流云的单子,很简单,她要找人,找一个喜好穿蓝衣,看面相年纪大约二十到三十之间,实际上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一身仙气飘飘很翩然,看上去就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这个人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是地狱岛的大岛主,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辞职不干,跑到武林道上四处救人济世,功体特殊,武功很高,但实际上功力大概十不存一,爱好是四处捡被人遗失无主的残剑以自己的血来修补,然后将其随波逐流,有缘者得知。

这种找人的活计交给海派天老爷她放心,不论保密工作还是速度,至于为什么要找到师九如?请问,还有比这位更强的,自带圣父光环,耐心好且抗揍,十不存一的功体都能硬刚暴走疯狂状态的六祸苍龙,以教化众生心中有爱为己任的好老师吗?

答案是,没有啊~~

【第四章:传闻中的灵之子】

在苦境中找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单单凭借这渡流云提供的信息,不过是大海捞针而已。就算是龙王厝人手众多,也不敢对她承诺时间。渡流云亦是不愿找人找的人尽皆知,别的不说,她才不相信地狱岛在苦境中没有眼线,百年一开什么的听听就好,天知道暗桩埋过多少,她想找师九如,只是想借助他的能力来把兵燹掰正常,而不是想让地狱岛的人借着这个机会去寻师九如的麻烦。也不知道六魄他打造了没有,还有策马天下是不是已经被嗜杀者打瘸了,这乱七八糟千丝万缕的关系哟,着实让她感到兴趣十足。

海派天老爷不想对朋友失信,所以就算再难,他也要完成这个委托,一时间龙王厝能派出去的人手都被他派了出去,没办法,渡流云给的地方范围太广,人派的少了没法找啊。

她倒是想过找枫岫主人跳大神测一卦来着,然而被这颗大柚子义正言辞地否决掉了,你以为天舞神司是干啥的,是说他又不是专门干卜卦算命这行,还不灵免钱,根本就没法灵好吗。

好在她只是要师九如出没的信息,而不是拜托龙王厝的人把人直接带到她面前,有事相求一定要表明诚意,自己连面都不露一下就直接让人家来寻自己,这哪里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再说……天老爷在听到她对师九如武功的形容后,也不认为龙王厝的人有本事靠近这位,他只负责找到人的下落,至于如何接触,就是渡流云要思考的问题了。

一来渡流云很是习惯在过长时间的群居生活后选择一个人独处一阵子,二来她也确实不敢放啸日猋单独和兵燹在一起,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她可没地方救三狗子,是以只能让罗喉留在这间她临时落脚的小院,她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四处游荡。

罗喉虽然担心她,但还没到担心的坐立不安的地步,何况如今武林能伤到她的人太少,她自己行事又有分寸,不会轻易动手,她想一个人清净……那就清净一阵子吧。

江湖中走跳的久了,就爱往大城小镇村落里钻,这和群居生活无关,她是想要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三教九流市井百姓的生活,而不是参与其中,这并不影响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不过她当然不能是随随便便就往寻常的小村落里钻,手里拿着海派天老爷发给他的信函,看着龙王厝收集来的情报,渡流云由衷地佩服黑市这种组织,只有他们想挖出来的,没有他们挖不到的,这封信函里密密麻麻写着师九如历年来的行踪过往,除了大约几百年前他担任过地狱岛大岛主一事是由渡流云提出,其他的,全都是他在苦境中做过的事。

看来他已经遇上了嗜杀者,并且已经打造出了六魄,用六魄来压制嗜杀者身上的杀性,于是,龙王厝又接到了渡流云第二个单子……查嗜杀者的下落,抢夺六魄,并将嗜杀者丢到天下封刀,给刀无极找点儿事干。反正她没提要龙王厝怎么对付嗜杀者,不管是下毒下药还是怎么地,只要能把人抓住送过去就可以。重点是嗜杀者身上那把剑一定要抢来。

不过就是个轩辕不败而已,他能耀武扬威,完全是因为当时江湖中没有能制住他的人,再能得瑟,还不是在赭杉军面前吓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乖乖地站在那守着老素。嗯对了,还有魔化的赭杉军,现在可能在混沌岩池里坐的屁股要长疮了吧……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故人呢?目前在苦境可能除了已经化身为一剑封禅的吞佛童子外没有什么异度魔界的眼线,就是不知道混沌岩池外面那个什么什么鬼的有没有已经出现在附近徘徊,如果能找到赭杉军,是不是可以再找找从内部封印在云路天关的万圣岩呢,想想白灿灿地桃子大师就忍不住口水流一地啊……还有正直可靠的善法爸爸……

咳咳不能再想了,再想真的要流口水,这德行万幸她没带罗喉出来,不然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嘲笑自己。

“抓小偷,快,抓小偷!抓住那只偷吃的狐狸!”

“快快快,快抓住它!不要让它跑了!它偷吃了我家的西瓜和葡萄!”

“它还偷了我刚烤好的烤鸡!抓住它!打死它!”

渡流云耳朵一动,听到了前方略远的地方传来的嘈杂之声,随后一道闪电一样的白光冲着她闪了过来。

下意识地伸手捞住,她便对上了一双闪闪发亮水汪汪满眼都是泪的眼睛,这毛茸茸仿佛玩具一样的雪白小狐狸,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能一下子抓住它的人类要做什么,要把它交给后面追赶着喊着要杀了它的人吗?

“……”

“……”

渡流云和白色小狐狸对着眨眨眼,前后不到三秒,她毫不迟疑地将小狐狸塞进了她那个能放活物的镯子里,人也瞬间挪出了那群村民追赶的必经之路,任由那一群人烟尘滚滚地向着不明所以的方向追赶而去……

来了相对僻静的所在,渡流云把小狐狸从镯子里放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小狐狸两只前爪还抱着一块从镯子里翻出来的包子猛吃……你是饿了多久啊?饿到偷东西吃就算了,居然还在她的镯子里啃包子。

接收到了渡流云怪异的眼神,小狐狸忍着被咬了一半的包子散发出的香气,可怜兮兮地用两只前爪将包子递到了她面前,换来了渡流云一个轻轻的脑瓜蹦:“啃了一半的包子就不要还给我了,快吃吧,不够我还有很多。”

这小狐狸给她一种错觉,这不是个普通的狐狸,大概是成了精的……

果然,就在渡流云数着它吃了十六个包子,干了两瓶雪露后,它终于一脸满足地坐了下来,揉了揉肚子,然后……甩甩尾巴,一道白色的轻烟升腾而起,烟雾过后,出现了一名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女娃儿,她的头上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没有化形,腰上也围着一条看上去很像装饰的尾巴,这小姑娘萌的一脸血,还没等渡流云反应过来,她已经跪了下来:“我,我,多谢前辈救我,我……我已经四天没有吃到东西了。”

“别跪啊,起来。”

渡流云一把将人拎了起来,顺势抱起,忍不住捏捏她的耳朵,还从来没有捏过活的会动的能变成人的小狐狸耳朵;“身为一只妖,能混到你这个地步,我是该佩服你还是该同情你?”

一只能化形的妖,沦落到四天没吃东西,去偷吃东西还能被普通百姓追着打……喂你的妖格呢?

小狐狸眼圈一红:“我,我娘跟我说,不能偷东西吃,但是我饿的实在没办法,才跑来偷吃的……我娘……我娘死了……”

好吧,这是一只年幼失孤的可怜娃。

渡流云把小狐狸往怀里一搂,诱拐道:“那你就跟着我吧,管吃管住什么都管,还可以教你武功,正好我缺个端茶倒水的小茶童,至于你的身世,慢慢说。”

这只小狐狸可是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只毛茸茸的白色大狐狸,难道……是一个种族的?天外南海逃出来的妖族?

管他呢,反正人是她捞住的,什么妖族不妖族,她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还管什么其他族,这小狐狸现在就算是她的了,谁敢来找麻烦,打回去!

而这一幕,却正好被刚刚弯腰将一柄剑顺水飘走后直起身来的某人看了个满眼,不光看了个满眼,还恰好和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的渡流云正好打了个照面,于是……

“圣父……啊呸不是,师九如??”

这个惊喜,也可以说是惊吓来的太突然,渡流云一个失手把小狐狸摔了个屁股朝地平沙落雁式……

“嗯?姑娘,你认识吾?”

师九如却是满面和煦,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不曾见过眼前这人,但他却并不认为渡流云是什么坏人,能叫出他的名字来,大概他在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事,被她见到过吧……

【第五章:师九如的忧虑】

“姑娘,你认识吾?”

师九如的笑容平静和煦,渡流云忍不住抽抽嘴角,虽然明知道这位是出了名的圣父,但亲眼见到,依然还是无法抵抗这股宁静祥和的庞大压力……

低头瞅了瞅这只新收的小狐狸,不出所料,这孩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大概是觉得师九如异常亲切吧……快醒醒孩子,要是他对你开启让世界充满爱的光环,你是要崩溃的。

“不敢言认识,只是久闻先生大名,特请人告知先生行迹,不瞒先生,我正是刻意有求寻先生而来。”

忽悠师九如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来的,一是对灵之子的敬畏敬仰之情大概能从四境一直蹿到天界去,二是她觉得骗师九如还不如实话实说,听完了兵燹的经历和所作所为,师九如是一定会同意出手相助,没道理他愿意感化嗜杀者而不愿意感化炎熇兵燹,至于她要抢回来六魄这件事儿,就不需要让他知道了,嗜杀者有的是办法可以解决,东宫神玺调教他的方式挺好,就拜托刀无极这么收拾他就行了,渡流云相信以刀无极的能力,收拾个嗜杀者还不是轻而易举,实在不行,大不了一刀宰了,反正他除了想要杀掉轩辕不败,也没什么大好志向,这个愿望到时候她帮他达成再把这个消息烧给他就行了,一个令人讨厌的疯子而已,不需要什么负罪感。

面对另类教科书级别的大神,她还是老老实实当顺民比较好。

渡流云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不知先生可否赏光一叙。”

“既然如此,姑娘请。”

师九如并不怕渡流云对他有什么恶意,他虽然生性恬淡,个性温和,与世无争,但并不是单纯到傻。何况他虽然看不透渡流云的修为,但自问也能从对方手上全身而退。

不过……看她方才与这位狐狸小姑娘的交谈,想来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横竖她都是有意要寻找自己,那他就随她一行便是。

小姑娘左右看看,发现她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想想母亲生前对自己说的,人类是最不可估测的,人类的世界很是可怕,果然没有错,但这两个人好像都不是坏人,所以说,人类还是可以相信的啊。

身为地狱岛的前任大岛主,师九如知道的事情,明显要多于其他人。比如,在这个时代,被大部分人都遗忘了的当年的天都之事。

当他听到渡流云自报家门的时候,立刻便想到了西武林,天都,以及当年儒门龙首疏楼龙宿一怒之下覆灭旧天下封刀之事。在他作为灵之子降生之后,到他接掌地狱岛之前的很长时间,他都在苦境中四处走动,对于苦境的历史,他很感兴趣,也翻阅了很多埋藏在故纸堆中的记录,虽然是被有心人毁掉,残破不全的记录,以及听过不少虽然变了味道,但口口相传的故事。天都之乱距离他的时代不过三百多年罢了,还不至于湮灭的太多,而他的记忆又是出奇的好,所以,他看着眼前这名俊美的白发女子,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历史是由胜利者写出的小说,几分真几分假全在人心,先生既然行走江湖多年,应当知道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渡流云露出编贝似的皓齿一笑,淡淡地道:“而先生曾为地狱岛大岛主,敢问先生可曾在地狱岛拘役名册上,见过我或罗喉的名字?”且不说地狱岛的拘役范围究竟有多大,只要名单上从未出现过罗喉与她的名字,就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确实如此。

师九如并未询问为何渡流云会知晓他的事,他想不出她光怪陆离的身份,但却可以从她过往的经历来猜测。天都之乱过后,这些相关的事都被刻意隐了去,尤其是渡流云的名字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而儒门天下在江湖中赫赫威名,足以让一些知情人闭口不言。

天都覆灭,天下封刀浴火重生,罗喉消失在武林中生死不明,渡流云下落不明,而后短短百年便消失的仿佛无声无息,能做到这些的,大约只有那个时候已经名震天下的儒门龙首,和重建了天下封刀的傲世苍宇刀无极。

而他今日所见的渡流云,与他凭借着只言片语中的渡流云,恍如两人。再加上地狱岛的名册上从来未曾出现过这两人的名字,足以证明她方才说的话真实与否。而这也是他为何会对当年天都之事起了好奇心的原因。他的师尊,在他之前的那位地狱岛大岛主清楚这段过往,但却本着不多言的理由,不愿意告知他,只让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听。而这一看一听,便是多年过去。

“不瞒先生,此番寻先生,实是有两件事相求,第一件对先生来说极为简单,第二件却是有些困难,先生答应与否,悉听尊意。”

掰正兵燹的三观是一点,另外还有一点,却是为了罗喉。

“前辈请讲。”

师九如温和地道。在他知道渡流云是谁之后,自然将她放在了前辈的位置上。

渡流云嘴角一抽,眼角一跳,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师九如,她真想把手里的茶杯糊到他脸上,同样的,正因为对面坐着的是师九如,她更想把茶杯糊他脸上,前辈??他喊她叫前辈??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概是貌似平静的抽搐吧,没奈何,她苦笑道:“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我不称呼你先生,改称你的名字,你也别叫我前辈,叫我渡流云或者流云,再不济喊我一声流云公子或流云姑娘也好。前辈二字,我是真不敢当。”

“?”

师九如温和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这位对前辈这个称呼如此发自内心的抗拒?在渡流云面前,他确实算得上是晚辈,有何不妥。

总不能直说我天生排斥前辈大魔咒吧。

渡流云额头滑落三道黑线,却还是得找个一本正经地理由和师九如解释:“我从十六岁入江湖,到天都之战陷入沉睡,不过二十余年,此后岁月皆是空白,从我苏醒至今,尚不过三年余,你喊我前辈,叫我如何敢应。”

比起这位在江湖中走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灵之子,她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晚辈,达者为先,年纪不能作数。

这理由真是绝妙的让人无法反驳,师九如有趣地笑笑,不再坚持:“流云姑娘有何事希望吾出手,但说便是。”

嗯,果然还是这样听着顺耳。被师九如喊前辈,全身发毛有没有。

她将封灵岛开启,石封五人脱困,炎熇兵燹已被她擒住困在居所阵法之中一事对师九如细细讲了一遍,包括她自己残缺记忆的,和买消息挖出来的希望宫城等等相关事项,加以润色修改,或删或减,或有瞎编,似是而非地给他讲了个通透,特别说明她是想让炎熇兵燹与紫嫣夫人骨肉重逢母子相认,才特别做出如此举动,就是为了勾起师九如的恻隐之心。

对于炎熇兵燹的过往所为,师九如多少有些了解,从炎熇兵燹入世,到被封印在封灵岛,恰逢地狱岛封闭之期,故此他并未听说地狱岛有所动作,否则以炎熇兵燹先前所为,只怕已经上了地狱岛的名单。然他如今早已不是地狱岛大岛主,看不到名册实属正常,再加上他对圣阎罗的了解,也能猜出地狱岛如今的状况,对此他也只能庆幸,万幸炎熇兵燹未曾被地狱岛带走,否则当地狱岛再开之时,当真不清楚会出什么乱子。

听渡流云讲罢,他微笑道:“既是流云姑娘有心将炎熇兵燹拉回正途,吾自当尽心出力,不知姑娘第二件事为何?”

炎熇兵燹一事对他而言并无难度,只要有心便可完成,而难的,怕是第二件事。根据他对渡流云过往的了解,和这短短的接触,已然可以判断出,她绝不会只因为这么简单的事便来找他。这不符合当年那位儒门少君的行事风格。

嗯,我这第二件事……你要不是师九如,要不是这个性格,听了怕不是要吓得你跳起来。

“我希望师九如你能代为引见,如今的仙灵地界之主,女娲娘娘,你的同胞姐姐妙筑玄华。”

“嗯?”

正如同渡流云所料,师九如面上终于变了颜色,他不在意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毕竟他在武林中行走从未掩盖过自己的行踪,而若是想要查他过往的人有心,能够从他的行迹中推断出他曾为地狱岛大岛主这个身份,但当他听到渡流云说出妙筑玄华这个名字时,确确实实心底一惊,仙灵地界存在于苦境传闻中,为人所知很正常,代代仙灵地界之主被尊称为女娲娘娘,均以玄华作为结尾,也可以归于传闻之中,但,这一代的女娲娘娘是妙筑玄华,是他的同胞姐姐,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恐怕换了旁人,在被人道出如此隐秘之事后,心内早已生出杀机,饶是这样,他心底依然不必可免地升起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知道该称之为恐慌,还是别的什么。她对地狱岛和仙灵地界的了解……过于清晰,清晰的连他都为之害怕。

“先生不必多虑,若我对先生心怀恶意,也不会坦诚所求。”

渡流云看出了师九如的疑虑,露出微笑:“若非我诚心相求,只怕不论是先生,还是仙灵地界,都不在我眼中。”

她有说出这番话的资本,也因为对面是师九如,她才会如此直言不讳,对一位真正的君子,她从不吝于抱有最高的诚意。

任何事都有规则,任何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尊重规则,才是真正的尊重对方,不是所有目的都能用掀桌子来达成。

“姑娘所求非同小可,还请姑娘如实相告,为何姑娘想要入仙灵地界。”

不是师九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妙筑玄华安危非同小可,大意不得,莫说她想要一入仙灵地界,便是他,也已是许久未与胞姐重逢。

对他这一问早有准备,渡流云哈哈一笑,气态潇洒,款款道来。

【第六章:犹豫·上】

渡流云的意图并不复杂,她要的是仙灵地界的先天清圣之气,原本最理想的地方是道境,但道境通道已经被封锁,擅自前往只会提前引爆异度魔界之危,不论出于怎样的角度,她都不能这么做。其实她最应该搞到手的当是四魌界的王树灵力才是,不过这个难度比较大,估计会引发杀戮碎岛的混乱,她没想过和那位英武的女王起冲突,所以这事儿得细细考虑,何况质量不足可以用数量来弥补,她完全有把握在吸化部分仙灵地界的清圣之气后,撑到道境再开,那里不光是有充沛的灵力,和异度魔界,还有……许久之前,天帝钻了法则的空子,用轮回之力留下的一股力量。

现在想想,道境真是魔神聚集点儿,难道道境的风水真的就这么好吗?当年的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啊,所谓的记忆恢复,也不过是零零散散的片段,很多事情不可能完全响起,同样的,太阳神也不可能让她在下界后还保有完整的记忆,并不是怕她会对天界不利,只因为这是人神两界的规则。

“呐……流云姐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见渡流云和师九如都陷入了沉默,小狐狸拽了拽渡流云的衣角,他们说的是什么她听不太懂,但是她想到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儿,这两个人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觉得为难吧。

“你说,啊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总不能就一直喊你小狐狸。”

“我,我叫衣烛影。那个,离这里不远的另外一个镇子,有个坏人,可不可以帮忙把被他抓起来的村民救出来。”

小狐狸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渡流云,又看看坐的端庄稳重的师九如,虽说看上去师九如更加可靠,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下意识地亲近渡流云,不太敢接近师九如,好像这个儒雅的大哥哥,比她看上去的可怕好多,让她有一种想起来在村落中见到过的古板教书先生一样有压迫感呢?

“想不到你这个萌萌的小萝莉,竟然有如此御的名字,真是让我期待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在小萝莉的脸上捏了一把,渡流云对师九如一笑:“我所求之事对先生而言想来需要时间考虑,不如先替这孩子把人救了,然后与我一同去见炎熇兵燹,至于仙灵地界一行,若对先生太过困难,我再寻其他方法便是。”

师九如目光柔和,对渡流云道:“并非师九如为难姑娘,只是姑娘可愿告知寻仙灵地界真正目的,若是师九如力所能及之处,必然不会推辞。”

想想也是,她并没有对师九如说出真正的目的,就这么冒然对他说要上仙灵地界一行与妙筑玄华相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敢这么做啊。

她摸了摸衣烛影的头,先是对她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你要救的人,我一定帮你救出来。”

随后她大方地向师九如伸出手腕:“先生一探便知。”

师九如一愣,他不是迂腐的人,渡流云此举虽然有些出人意料,倒也不至于让他感到突兀:“谮越了。”

他搭上渡流云的腕脉,随后眉头一皱,对她想要上仙灵地界一行的目的明了于心。

她脉向虽然看似强劲,但却是一片混乱,似是有不同的真气在体内流窜,更是在不经意间会停顿数息复而再次跳动。

“你要用仙灵地界的先天灵气修复经脉。”师九如猜测出她的目的,但他绝对猜不到的是渡流云的真正目的是将仙灵地界的先天清圣之气吸收掉……虽然不至于全部吸收,但至少可能也要吸收掉三分之二。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会用别的方式来补偿仙灵地界。”比如,打破仙灵地界继承所需要的血界限,让仙灵地界从此不再受五百年轮回的命运,有一位完整的女娲娘娘。除非当代女娲不再愿意担任,抑或是死于非命。

只要她重新得回部分力量,这些便不是问题。同样的,如果她无法找回力量,又要拿什么去抗衡堕天的战神。她很清楚弃天帝的力量,他毁灭道境时所用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神力,空间的法则限制了众神的力量,如果不是法则制约,只怕他能摧毁整个人界,同样的,她选择入人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既然弃天帝不能使用真正的神力,那她就可以选择用人类的极限力量,来对抗他。

“总之,我不可能让仙灵地界吃亏,这不符合我的原则。然而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毕竟,处在你的位置,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我也想请你仔细思考一下,以损失仙灵地界的部分灵气,来交换全盛状态,不再受五百年之困的女娲娘娘这个提议。毕竟,灵气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行恢复,而斩断血界限困扰,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渡流云抛出了一个让师九如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见他的表情有些僵住,她又丢出了一个大礼包:“地狱岛之事我亦有所知,如今距离地狱岛开启不过还有十数年,到时候,地狱岛的麻烦,只要你开口,我一并解决。”

换句话说,师九如若是不想追究地狱岛的麻烦,她便不会出手,如果师九如想找地狱岛的麻烦,那她不介意干掉圣阎罗,助他重掌地狱岛。

对师九如而言,第二个大礼包什么的并不重要,如果他真的想要做地狱岛大岛主,当年也不会和圣阎罗做交易,以永远不回地狱岛为交换,将地狱岛交给圣阎罗掌控,虽说这些年来在江湖中行走,地狱岛百年一入世,所作所为他略有耳闻,然而,从一开始就决定放手,想要回去干涉,未免有些出尔反尔,他也只能强迫自己看不到,将注意力投注在更多需要他的人身上。

他所在意的,还是第一个。当渡流云丢出这个理由时,他内心是无法形容的震惊,他不知道渡流云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仙灵地界女娲娘娘历来由殷族纯血之女(神之女)接承天命,以五百年天命为轮转之期,但不是只有神之女才能承接天命,纯血的殷族就可以完整的继承,所以,一旦出现神之女变故,灵之子或者其他族人也可以继承神之力。然而非神之女或灵之子承接,女娲之力将会有部分遗失。而代代灵之子皆掌地狱岛,从来无人同时承接女娲之力,除了这一任灵之子师九如不怎么着调把地狱岛移交给圣阎罗自己则跑到武林中四处趴趴走……

从师九如的脸上看出来了他的动摇,渡流云站起身来,拍了拍师九如的肩:“不用太快让自己做决定,时间还有很多,我也是因为想要找你来教导炎熇兵燹才会想到这一层,连我自己都觉得突兀,所以,慢慢考虑。在那之前,不如先去解决烛影的事,救人这点,先生应该不会介意与我同行。”

“的确如此。”

师九如一怔,复而淡笑:“那就请烛影小姑娘带路吧。”

救人,他从来不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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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流云和师九如在衣烛影的带路下,进入了隔壁镇,看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她与师九如足足谈了一个下午,也该先找个地方带这只呆萌的小狐狸吃个晚饭。没见衣烛影闻着镇子民房内传来的饭菜飘香,已经鼻翼抽动了么。

渡流云就像是个百宝箱一样,从身上摸出个绑着蝴蝶结的发夹套到了衣烛影的头上,算是给她那两只软萌毛绒的耳朵找了个遮挡物,免得引起寻常村民疑惑的目光,随后带着她走到镇子内唯一的一家饭馆吃晚饭,三个人挑个靠窗的雅间坐好,依着小姑娘的爱好,点好了饭菜,慢慢地吃着——也可以说是围观小姑娘吃。

救人这种事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本着不想引起骚动的缘由,不如等到再晚一些,这段时间就在饭馆里待着好了,反正……她点的饭菜有点儿多,慢慢吃,不着急。店小二还主动送上一壶热茶,请他们慢慢坐,所以说,有些时候,小地方的寻常百姓,人情的确温暖得多。当然,不和谐的地方哪里都有,正如同江湖中有正道和恶人之分一样,百姓当然也有好人与坏人之别。

一边看着衣烛影吃东西,渡流云和师九如也没有放过饭馆中人们谈论的一些消息,以他们的耳力,想要确认一些有关的信息,并不困难。

所以,当衣烛影吃饱了饭,他们也收集好了相应的情报,这小姑娘想要救的人,就被关在镇尾最大的那间豪宅之中。

嗯……是时候收割一波残障人士了。

【第七章:犹豫·下】

衣烛影拜托渡流云救的,是她前些天在路过这座镇子时,看到的被本地最大的恶霸抢走的一家三口,原因吗,就是强抢民女了,对于这种逃难在外如同飘萍一般的人来说,最是没有根基,随便什么都可以将他们抓去。这次是被衣烛影看到,而衣烛影又结识了渡流云和师九如,这才会有机会被救。

夜色正浓,渡流云毫不掩饰行踪地站在宅院里最大的屋顶上,搓了搓下巴,仔细地计算着整座宅子的价值算来算去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果然民间大户多如狗,嘛,这样的黑心户,扒起皮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这个笑……有点阴险吧?

师九如侧目地看着渡流云脸上挂着阴笑,丝毫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柴房两个,卧房一个,如果不快点,恐怕会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九如兄,柴房的交给你,卧房的交给我,烛影,你把这里的宝库闻出来,妖狐一族……鼻子应该很灵敏吧。”

活动了一下肩膀,渡流云眼睛亮的可怕,拍了拍身边两位,毫不犹豫地派了活。

这位做事要不要这么可怕,师九如瞬间明白了她要干什么,不过想想看,他好像也没有必要给这种人渣讲什么好话,江湖人和寻常百姓的生存方式,本就是遵守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规则。

既然渡流云选择用平常的方式来解决,他看着便是。

打晕禽兽救出衣衫不整的小姑娘,再汇合师九如,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带着塞给他们的银子赶紧跑路,渡流云嘿嘿一笑,目光落在衣烛影身上,衣烛影带着她来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宝库这种地方,肯定是在假山里藏着的地下宝库啦。

随手一挥搬空了地下宝库,又让衣烛影变回原形,给她挂上了一个空间项链,交给她如何使用,于是小狐狸极其嗨皮地绕着镇子跑了一圈儿,四处做散财童子,给镇子里的穷苦人家挨个发放金银,她拉着师九如离开宅子,先行去集合地点。

“流云姑娘,你……”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事,比起他见过的许多人,似乎活的更加自在痛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恐怕并不只是因为她出身儒门天下的缘故。

“人生吗,躺了这么多年,总要把失去的时间应该体验的各种享受补回来,不然,天知道在未来的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你看,这个时候我们不是江湖人,你不是灵之子,我也不是流云公子,我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而已。至于明天一早上起来,这些被我用迷香放翻了,顺便废了武功的民间恶人们发现他们赖以作恶的武功没了,能拿来雇人的金钱也没了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玩人还怕人心酸嘛,不可能的。”

渡流云用毫不正经的语气说的一本正经,听的师九如一脸无奈,他走过这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从来没有遇到过渡流云这样的人,不论是天都时期的传闻,还是眼前所见,这是一个活得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惬意的令人佩服。

“流云姐姐,你交代我办的事都办完了,顺着烟囱把金银元宝都给他们丢了进去。”

衣烛影一溜烟儿地冲着渡流云扑了过来,在腾空的瞬间化形为人,被渡流云稳稳地接住:“哈,你玩的愉快就好,不然等到你跟着我一起回去,恐怕就暂时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体验了。”打打杀杀什么的太正常不过,想要再有这么自由的游戏,大约是不可能了。虽说无聊不太可能,习武会占用她极其多的时间,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是件很无聊的事儿啊,要不要干脆把她也打包发送到天下封刀,交给刀无极,和刀无形作伴呢?她把啸日猋带走,总得还给小正太一个玩伴的好。嗯,如果能顺便给刀无形养成个媳妇儿就更好不过。

完全不知道渡流云的脑洞开到了什么方向,但是从她丰富的面部表情中也能猜出来想的绝对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师九如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被衣烛影缠着欢脱蹦跳,忽然露出微笑:“流云姑娘,你先前所提之事,吾答应你。”

身为灵之子,师九如始终是有着旁人不具备的能力,在他无法感知渡流云真正的修为时,其实他已经探查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地方,在渡流云的体内,蕴藏着一股不亚于仙灵地界上自远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的庞大灵力,甚至要比仙灵地界的灵力更为纯正,仿佛出自同源,却高于其上。

神遗之族,总是要比其他人多知晓些不为人知的上古辛秘。

难道……

尽管知道自己猜想的有些可怕,但一旦开始这样想,就忍不住想要证实猜测,或许这是个契机也说不定,仙灵地界的守护之力传承,虽然可以归咎为天命,但如果有能打破天命的机会,就算是他……也忍不住会心动。毕竟,如今仙灵地界之主,是他的胞姐。

世人皆有私心,并非人人都是圣人,师九如虽然比一般人更为仁慈,心怀大爱,但那也是在无人能够触动他心底重要的人事物,想要与人交换条件,自然要抓准对方所求。这一点,渡流云占尽先机。

她能感受到师九如在妙筑玄华天命所归那一刻时的感慨,和深沉的遗憾,既然她有这个能力,又加上这个天时地利人和,要她做亏本的生意肯定是不行,毕竟她也有所求。两厢交易达成一致是最好,如果对方不同意,她宁可不做这个买卖,也不会强求。

“哦?先生终于还是动心了。”

渡流云微微一笑,对师九如道:“先生放心,渡流云言出必行,绝不会让先生失望。”

再者,仙灵地界确实适合养伤修复,就算她不需要仙灵地界的清圣之气,她也早就盯上了这个与世无争的所在,她如今无法助罗喉恢复记忆,但仙灵地界未必不能。所以说,她这一番所求,一箭双雕。反正师九如已经答应,等到了仙灵地界,也由不得妙筑玄华不同意了,这位上古神遗之族的当代女娲娘娘,一旦知晓她的身份和来意,只怕就算没有打破传承的血界限,也不会拒绝。

“流云姑娘,你知道吾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位神下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位神抛弃神位,以人类无法负荷的身躯,留在人界,甚至需要吸收天地初开时留下的清圣之气来维持自己在人界的时间,难道……这和他曾经在仙灵地界古老记载中所看到的某些事情有关,和他在行走江湖时,机缘巧合,所遇上的神宫有关,和他在无意之中得到的只言片语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第八章:过程】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又能说,又能打,导致说不过也打不过的人。

比如,师九如。

这种自带圣父光环的人对于炎熇兵燹这样的人来说,会有一种莫名其妙本能的排斥,他可以和渡流云对刚,但却在遇上师九如的第一时间怂了。

说教嘴炮王就算了,可怕的是师九如的战斗力,他虽然行事任性而为,但对于危险的本能感知亦是不差,再加上出手一次被压制一次,他对自己遇上的这些人简直感到无力,这都是从哪里出现的,哪里来的高手,为什么百余年前江湖上并没有这么多可怕的前辈行走,难道他们都在隐居吗,偏偏在这个时代选择重入江湖??

真正见识到了师九如不避不闪生刚炎熇兵燹的实力,渡流云着实佩服这位灵之子的根基,她这一路上暗里试探明着套话,都能确定师九如在失去六魄之力后,功体确实是十不存一,就这样还能轻松拍人,这要是完整体,得多可怕?血牛撞城车?

“流云,你此番外出,倒是收获颇丰。”

罗喉指的是她找到了完美对付炎熇兵燹的师九如,和带回来的小狐妖衣烛影,后者还好说,前者给罗喉带来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怪异。

尤其是,他似乎能够感觉出师九如的功体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说是残缺的可怕,然而在他面对炎熇兵燹时,所展现的实力,又是这残缺功体的部分而已。这个人……深不可测。

“五百年一出的灵之子,当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渡流云安稳地挂在罗喉后背,嘿然一笑,对于炎熇兵燹的吃瘪早就在她计算之内,恐怕师九如是一切熊孩子的克星,他这一身正气正义凛然和地狱岛二岛主问天谴还不同,师九如是真心的心怀大爱想要拯救世界啊……虽然世界太大了,他一个人拯救不过来,但如果给他指定人选,或者他主动遇上特定的人物,他是绝对会不遗余力地要把这个人拉回正途——师九如绝对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人不能只凭着一知半解就去给另一个人下定义,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已经可以确定,如果真的是用感化不能解决的事,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也会选择武力。

只不过是他还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抉择罢了,没有遇到弃天帝,一切都不是问题。而为了能让他活到那个时候,甚至能活过那个时候,渡流云觉得,她有必要在仙灵地界一行时,给他和妙筑玄华好好科普一下老弃的可怕之处,人嘛,不要目光那么局限在对人类的感化,去感化感化空巢老人嘛,实在不行,就大家一起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光把目光放在地狱岛和轩辕不败以及嗜杀者身上有啥追求,大家一起来合伙迎接老弃降临才是正道。

她直觉师九如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毕竟师九如不是一上来就接掌地狱岛,仙灵地界的记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而已,何况这一路上,师九如也透露过一丝半点信息,似乎,她当年留在苦境的所谓语言,他曾经看到过些许片段,这就更能解释,为什么师九如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真·正直过头。

“如果不是感知到了什么,他会同意我带人上仙灵地界才有鬼,何况我又不是单纯的上仙灵地界观光,这一去,恐怕仙灵地界周遭的灵气都要遭殃,遭殃到不是百八十年能修复的回来的,就算我能保证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妙筑玄华,这代价实际上也是我占了便宜。”

百余年的灵力恢复,带来的后遗症大概就是整个仙灵地界遭受重创,恐怕连灵之子和神之女的传承都要受到影响,然而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这一代的女娲不会因为五百年的轮回天命身亡,下一任的神之女风飞沙应该早就出生——生不生其实没太大意义了,和封绯玄华相比,她更希望仙灵地界一直是妙筑玄华执掌。再不济,交给师九如也行,最好能把仙灵地界和地狱岛合二为一,这个想法不是不可能实现,事实上这两者本来就是一体的,而风飞沙既然不用继承女娲之力了,去掌控地狱岛也挺好的嘛。带着皇甫定涛一起,上地狱岛谈恋爱去也不错,就是不知道风飞沙现在有没有认识皇甫定涛,不认识的话……直接拆。

她双手一撑罗喉肩膀,轻快地跃到他面前,抬起头,内心os着早晚做个高跷面对罗喉,要么就把他打瘸了算了,否则每次都要仰头看他简直不要太累,是说她一米七八的身高,面对将近两米的罗喉,那是半点优势也没有。

“师九如先前对我说过,仙灵地界有秘法可以唤醒人的记忆,但……”

她实在不敢保证罗喉恢复记忆时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比如,突然想起来过往发生的事,然后当场暴走。虽说她能保证压制住罗喉,可这对他的冲击只怕不小。还有就是,他会不会在想起来过往的事,又忘了之后的记忆。根据她对失忆复原的了解,这种可能出现的几率并不小。

“不必说了,既然有恢复记忆的机会,吾便不可能放弃。这些年吾已经过够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你是谁的日子。”

他连在失忆的时候,都没有忘记渡流云的样子,所以,他更想知道,当年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会将一切忘的干干净净。

“啊啊啊,好麻烦啊,算了,反正到时候天塌下来有你自己顶着,再说了,外面那位师九如老兄也不是个摆设。”

有仙灵地界的buff加成,估计师九如能发挥出来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她益发迫切地想要赶紧把六魄抢回来,到时候有完整状态的妙筑玄华,再加上她,想要替师九如重塑六魄入体也不是问题。轩辕不败?呵呵呵呵呵,小战神了解一下?人间,又污秽了了解一下?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回能和空巢老弃对抗的力量,不然别说和老弃对刚,就算是异度魔界出来,都够她喝一壶。至于这次她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只能寄望于仙灵地界的清圣灵气究竟有多庞大了。是说她总不能像是练了吸星大法一样,四处找灵气吸吧,要不还是把搞掉王树这件事提上日程?杀戮碎岛那棵王树可是个神奇的好东西……而且搞掉王树还能搞掉杀戮碎岛子民的奇怪体质,指不定杀戮碎岛无法走正常生育路线只能树生,就是因为被王树吸收掉了天地阴阳之气呢。把王树吸了,看杀戮碎岛还敢不敢歧视女性。

“嘿嘿嘿嘿嘿嘿……”这么想着,渡流云又发出了标志性的阴笑。

“…………”

罗喉一头冷汗地看着她:“流云,正常一点……”这种笑声听到他耳中都会觉得可怕,天知道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偏偏还让人无法揣摩清楚。这种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跳跃性思维实在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为难地瞅着罗喉,渡流云看似一本正经地道:“要我正常恐怕会很难,毕竟我就不是个正常人类啊~”对的,她用的是人类这个词,身为天界前任后补战神,经历过三段人生,她早就脱离正常人类范畴了,随后,她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谑笑:“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对你说,作为交换,等你恢复记忆后,好好地,仔细地把你在集境的经历给我讲一遍,我会把我对你隐瞒了很久的事全部告诉你。”

见罗喉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渡流云伸出两根手指,竖在他的唇前:“不用觉得不公平,有些事压得久了,总是要对重要的人说出。我不是那种越是埋在心底的话越需要找陌生人倒出来的蠢货,想不通的事,想不开的事,很多各种各样的事,就是要和重要的人说出来才正常,没道理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嘛。”

耸耸肩,她说的很是轻松:“反正大概有生之年我们是不会分开了,所以说,你不想听也没有别的办法,跑不了的结果就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不论是曾经为神,还是如今为人,她都是一条死理认到底的类型,去他的命运轨迹,去他的既定好的,就算是她那位好师尊前战神大人弃天帝亲临,也别想扭转她的想法。她一定要让老弃认识到,这场打赌是他输了,愿赌服输,去向天帝低个头,不丢人,好歹那是他的老上司,又不会嘲笑他。

所以说呢,人嘛,就是要有各种想象力的,估计打死罗喉都不敢往渡流云是前任天界小战神这方面上想,毕竟,这货和‘神’之间,大概差了‘经病’这两个字这么远……

【第九章:进度】

因人而异因材施教这件事被师九如做的滴水不漏,而渡流云对他的做法表示相当的惊吓和意外。

他和炎熇兵燹打赌,只要他能接下炎熇兵燹全力之下的三招,炎熇兵燹就必须全权听凭他安排。结果显而易见,师九如虽然是付出了受伤吐血的代价,然而他靠着硬接兵燹的极招,换来了炎熇兵燹的惊畏。重点是,师九如除了吐血,并没有任何大碍。

这不仅让炎熇兵燹吃惊,渡流云也真切地实际感受到了师九如的根基,于是让她越发确信,将师九如的六魄夺回,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

坐在书桌前,叼着笔杆,渡流云左手挠挠头,她总觉得忘了点儿什么比较重要的事,但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绝对是和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有关,而且,她要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啊,对了对了。”

透过窗户,看到正在一脸悲愤很无奈的炎熇兵燹,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要的是什么。嗯,这只能又交给上官邛来办了,少不得大约还要找到他那位神奇的徒弟,蛊后绯羽怨姬,要知道这位萌妹子可是苦境少有以蛊入医的神医,很多事情做起来,要比寻常的医者事半功倍。至于医邪天不孤……算了,鬼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她也不想去找这位拥有死神之眼的人,都不知道死神笔记现在有没有到太学主手上,为了避免麻烦,她实在是懒得关注这些了,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她绝不可能什么都兼顾到了。

只能想起来什么,就赶紧向信任的人发飞书了。这样看来,建立个草头班子也有好处,起码一些琐事处理起来不那么发愁,可一想到天都当年的样子,她又不想重蹈覆辙,人多了,终究是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她把衣烛影捡回来,却又把教小孩子的工作成功地甩锅给了师九如,幼儿园神马的不要太适合他啊~

比起这些,她还是觉得和人打一架来的痛快。要不是受到局限,她何必算着时间和招数和人动手,这憋屈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她才找人把信送了出去,没过半个时辰,又收到了一封信。看了看发信人,竟然是醉饮黄龙。信里提及了他和笑剑钝相认这件事,果然天外之石是关键,就算没有找到笑剑钝当初乘坐的那一个,醉饮黄龙的那块也是有用的,毕竟天外之石蕴含了上天界的力量,和笑剑钝灵魂深处的记忆本源产生共鸣也是理所当然。

这东西这么神奇的话,她把啸日猋也丢过去算了——当然这不过是想想罢了,笑剑钝能够恢复刀龙之力,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成年,再加上他在苦境中转生已久,武功根基足以承受力量恢复时所爆发的冲击,啸日猋现在终究不过是少年人的身体,又没有什么武功根底,一旦真气爆冲,恐怕就算是他们都在当场,也来不及反应。这么多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个十来年等啸日猋成长到能够承受刀龙之力那天。

现在的重点是刀无极。好在刀无极并没有干出一系列无法挽回的事。

荒漠虽然被灭,但那是巫教所为,真真正正和刀无极脱离了关系,同样的,啸日猋被人卖去花楼也与他无关,这不过是一场人贩子的巧合,在没有经历过知交好友之死而导致精神分裂的惨痛经历下,啸日猋逐渐地向着阳光好少年的方向茁壮成长着。

要说刀无极这个时代犯下的重大罪责,无非就是私放了邪天御武和连带地放出了枫岫主人而已了。这两个家伙一个被拆成了碎片,一个已经打上了苦境的标签,明显再也和四魌界没有关系,什么狗屁的规则,搞死了邪天御武,充其量不过是让火宅佛狱把他们都记上小本本而已,再说了,四魌界又有那一界是完全干净的。难道上天界慈光之塔火宅佛狱联手放逐了雅狄王就很理所当然?

算算看啊,上天界慈光之塔火宅佛狱联手放逐了杀戮碎岛的雅狄王,上天界慈光之塔杀戮碎岛关押了火宅佛狱的邪天御武,上天界杀戮碎岛火宅佛狱囚禁了慈光之塔的天舞神司,上天界的炽焰赤麟私纵了邪天御武和天舞神司。

很好,特么上天界才是那个最大的幕后黑手吧,逮着谁联合谁一言不合就把谁家大佬关起来的超级大佬。哪个乱子里面都没少了上天界的干系,当真可怕。

同时邪天御武被罗喉他们几个干掉,尸体拆分出了各种功能,筋啊骨头啊鳞片啊眼珠子啊至今还躺在龙宿的宝库里什么都没有做,当初本来想动工来着,但却遇到了一连串的变故,后来也就闲置在宝库里一直没有动过,直到她醒过来。

如果五龙之间的误会消除的话,那干脆所谓的刀龙战袍也不用打造了,免得在返回四魌界时引来火宅佛狱的问责,虽说上天界没有必要对火宅佛狱示弱,但不必要的麻烦能省则省,再说了,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论不怕死的肖仔打法,恐怕这五条龙还真未必能再火宅佛狱手底下讨了好处。再加上其他两界暧昧不清的态度……嗯,这些碎片就留在苦境吧,回头她回一趟龙宿那,看看打造成好甲好兵刃来应对老弃也不错。也可以拆出来一部分拿到集境去,她对集境的黑科技一直很感兴趣,万一那边能研究出什么神奇的玩意呢。

“你在做什么?”

罗喉推门走进来,诧异地看着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分析什么的渡流云,走近来观看,不由得有些眼晕,她这分析的……是什么和什么?

不得不说,渡流云的绘画天分确实是高,四魌界那棵树的诡异构造被她画了个惟妙惟肖,毕竟醉饮黄龙曾经给她讲解过四魌界的一些情况,在他看来,反正她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再知道的细点儿也没什么问题,横竖笑剑钝都是她找回来的……仿佛四魌界的秘密在她面前就不是秘密一样,随便一句话都能吓得他分分钟想要刀龙开眼。

“我们可爱的哈哈龙老兄的老家。”

挠头地瞅着四魌界的势力分布,渡流云拉着罗喉坐下:“我在想,等你恢复记忆了,就带着你上集境走一圈,怎么也要对救了你的人说一声谢,然后……拖了哈哈龙老兄很久的事情要解决一下,他和雅少,和啸日猋之间都好解决,但是他和刀无极之间,恐怕有很大的心结要化解,这还不算完,上天界两大神族未来继承人现在全在苦境浪荡着,没一个着调想着回家继承祖业的,鬼知道这两大神族如今乱成了个什么样。当然,我想去四魌界的目的还有一个,杀戮碎岛的王树啊,仙灵地界的灵气我是决不能全部吸收走,必然要留下足够维持仙灵地界正常生存的力量,这样一来,杀戮碎岛那棵王树,就只能想办法得到手了。”

“何必犹豫,既然杀戮碎岛的王树对你恢复功体有益,夺了便是。”

罗喉淡淡地道,他本就对他不关心的人事物概念很是模糊,无谓善恶,他只保他想保之人,只做他想做之事。

对他的话表示侧目,渡流云嘿嘿一笑:“放心吧,真要动手抢,不会少了你。不过有些事直接动手反而麻烦,诗意天城的刀龙太子和悦神圣族的御圣主,这两位的身份不发挥点儿作用,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虽说王树对杀戮碎岛很重要是事实,然而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哪个在杀戮碎岛的人心里地位更重要就是了。何况也没人提过王树究竟能不能再生,万一有个种子什么的再生呢,大家都省心。再说了,整个杀戮碎岛她也就看三个人顺眼,一个戢武王,一个摄论太宫,一个符应女,其他人死不死灭不灭和她没关系,当然,对杀戮碎岛她不能单凭印象来判定,也许会出现和师九如相似的情形,真正接触到了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呢,这就不好说了。嗯,就算这种概率基本是百万分之一也是一样,凡是都要抱有两面性嘛。

提笔给醉饮黄龙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让他老老实实该干啥干啥,是和雅少重叙兄弟旧情在临山古照暂时养老也好,还是回啸龙居和尚风悦一起研究如何在回到上天界后掌权的问题,想解决炽焰赤麟那个敏感的身份,除了醉饮黄龙统领诗意天城之外,别无他法。

放下纸笔,拍拍手,渡流云唇角勾出一抹邪邪的角度,目光看向窗外正接受师九如谆谆教诲的炎熇兵燹身上:“眼前比较重要的嘛,就是我该去配合一下九如老兄,在他教导小兵燹的时候,去和希望宫城的女主人,紫嫣夫人见一面,告知她,她心心念念期盼的儿子已经找到了这件事儿。如何,要同行嘛?”

什么寒月蝉,什么宿文魁邹纵天的,趁人不备拍死拉倒啦。

【第十章:紫嫣夫人·上】

希望宫城并不难找,而以渡流云的身份,希望宫城也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来访。一封来自疏楼西风的拜帖就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渡流云选择以疏楼西风之主传人的名义拜访希望宫城,打的就是私人旗号。毕竟如今她渡流云的名字已经在武林中沉匿许久,贸然递拜帖,恐怕紫嫣夫人也不知道她是谁,而以疏楼西风名义便是不同,这又与儒门天下不同,用儒门天下,恐怕会让紫嫣夫人多想,毕竟儒门天下的名声响彻天下,龙宿虽然是儒门天下之首,然而以个人名义,便是不同的意义。

疏楼西风的人前来希望宫城,要比儒门天下的人前来希望宫城给人带来的压力要小,终究希望宫城不过中原武林中的中流势力,并没有能够与儒门天下比肩的能力,就算是疏楼龙宿传人的身份,也不是希望宫城能比得了的。

自从收到渡流云那奢华夺目龙飞凤舞的拜帖,紫嫣夫人精致的面容上便始终带有几分疑惑,几分愁绪,对于龙宿传人来拜访希望宫城,拜访自己这一事,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她慎思许久,也没有想起来她何时与儒门天下,与疏楼西风的人有所接触,为何那位传闻中极为不好相与的儒门龙首,他的传人会前来希望宫城。要说天下人都有可能有求于人,唯独疏楼龙宿的人不需要。

莫非是……希望宫城的人在不经意间开罪了儒门天下?

紫嫣夫人终究是一位普通的女性,掌握希望宫城虽然时日不短,但面临来自疏楼龙宿的压力,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了许许多多有的没的各种可能。

作为紫嫣夫人忠心的守卫,雅瑟风流亦是有些担忧,疏楼龙宿这个名字带来的不仅仅是压迫感而已,这几乎是如同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而自封灵岛脱出的,敢于和忆秋年风之痕同时呛声的冀小棠,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了一句话:“夫人,不过是儒门龙首的传人,并不是龙首本人亲至,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小棠,儒门龙首是什么人,就算真有事,也绝不会来希望宫城,与儒门天下相比,希望宫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门小户,哪里来的资本让龙首亲临。”

当然,说这句话的雅瑟风流绝对想不到,若真论出身,恐怕龙宿本人都不敢做设想渡流云是来自于天界的前任小战神。

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别人或许冀小棠可以毫无顾忌,但对儒门天下……她确确实实不想给希望工程惹来麻烦,更不想给紫嫣夫人惹来麻烦,何况疏楼龙宿成名的年代已不可考证,就算这些年来都没有听到过龙宿本人做过什么事,可多年来压在江湖中的这座大山,是只能令人仰视的存在。

正想着,有侍卫来禀报,说是一名自称儒门少君的人,已经自行进了希望宫城,目前人被请入正厅,观其气度,硬是没有人敢拦阻,就这么让此人如入无人之境。

你们能拦得住才是奇怪。

可以想象得出儒门天下出身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虽然紫嫣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位儒门少君就是开启封灵岛,放出冀小棠的流云公子。

好自大的做派,竟然连通传都没有一声,当希望宫城是什么地方?

冀小棠眉一竖,就要发作,却又想到对方的身份,不要说是没有通报,就算是毫无理由地打上门来问罪,恐怕希望宫城都得笑脸相迎。如此不甘愿却只能忍的状态,真心不爽。

渡流云选择重拾儒门少君这个身份,一来是希望宫城自紫嫣夫人掌控之后,远避武林,不涉纷争,纵然她亮出身份,也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二来也是为了让事情简单化,一上来就以势压人,让希望宫城必须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何况她儒门少君这个名号,除了当年一些还活着的知情人外,再无人知晓,也没什么好在意了。

白衣胜雪,白发如瀑,从渡流云在紫嫣夫人面前出现的一瞬间,紫嫣夫人便已经明了,这一位只怕并非仅仅是儒门少君那么简单。

而下一刻,冀小棠立刻给出了她答案:“流云公子,是你!”

从封灵岛脱出后,冀小棠就已经知晓了是谁解放了封印,然而也是从封灵岛被解封开始,渡流云就从中原武林淡出,就算她想找人,也没有办法找到,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据说有疑似为渡流云的人出现在西武林某处,她又不能擅离希望宫城,这件事便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她虽然是行事任性,对自己的武功极度自信,亦或可说是自负,但对变相出手救了自己的恩人,还是心有敬意,尤其是在听说过渡流云在近期内中原留下的种种事迹后,自付对方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

如今再知晓她竟然就是投递拜帖的儒门少君,莫名其妙地,冀小棠在对上渡流云举手投足间几近完美无瑕的气度时,格外安静。

这也是渡流云刻意而为。毕竟不想徒增麻烦,所以,当她见到希望宫城这一行人众,气场全开,为了让紫嫣夫人顺理成章地相信炎熇兵燹就是她当年死于意外的儿子,也为了让冀小棠这个一句话不合就习惯和人开怼的炮仗性子收敛进而闭嘴。

“时间紧迫,吾开门见山地说吧,吾此番前来,是为了夫人当年下落不明的儿子而来。”

起手就开大,渡流云这一句话落地,生生震的前来迎接的紫嫣夫人站立不稳,倒退三步才算定住身子,从容华贵的面容上,写满不可思议的惊骇:“你,你说什么?”

“流云公子,你……”雅瑟风流示意冀小棠扶住紫嫣夫人,沉稳地向前踏出半步,一句你所言可否属实却是卡在半路,他实在想不出来渡流云会有欺骗紫嫣夫人的可能,不论是身为儒门少君,还是身为当今武林甚是呛声的流云公子,她都没有必要来希望宫城捏造出来一个消息欺骗他们。

明白雅瑟风流的疑惑,渡流云晒然一笑:“吾带来这个消息,自然是对希望宫城有所图,吾欲以此消息,换藏在希望宫城之中,当年由名剑铸手金子陵赠与黄金城主的沾血冰蛾。此剑与子陵兄渊源颇重,望夫人将此剑交吾毁去,以断子陵兄危机于先。”

换沾血冰蛾是她在来时路上临时起意,原本她想在名剑魔刀争雄时再出手,可转念一想,倒不如省了麻烦,直接问紫嫣夫人来要,一来紫嫣夫人不是宿文馗,对沾血冰蛾并没有非分之想,留下沾血冰蛾,也是因为此剑曾是她父亲黄金城主所有,二来,她也不是白拿沾血冰蛾,炎熇兵燹交给她,让这件事变成事实也没什么不好。

她提出要沾血冰蛾,倒是让紫嫣夫人略略放下心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既然对方有所图,那她大约不用太过担心,再加上她所言子陵兄,听来与那位名剑铸手前辈渊源颇深,为故友至交安危而来,难怪以她儒门少君的身份,会前来希望宫城与自己一谈。

这就是一种可怕的惯性思维,紫嫣夫人身为希望宫城之主,已经将希望宫城放在儒门天下之下,就算这是事实,其实她也大可以不必如此谦恭,但她终究不是纯粹的江湖人,把所有的利害关系串联一遍,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就算渡流云上门硬抢,恐怕她也没法拦得住,不论是雅瑟风流兄妹,还是川凉剑帝金苍龙,又或者是千飞岛主醉轻侯。这些人联手,估计也是扛不住眼前这位看似温文俊秀的女子。这股无法抗衡的威压,从她一踏入,就已经覆盖了整座希望宫城。

“流云公子,请先入座。”

找回思绪,紫嫣夫人向雅瑟风流一施眼色,示意请他去泡茶,面对如此贵客,让侍女泡茶明显不太合适,也只能请雅瑟风流走这一趟。

“夫人客气。”

对紫嫣夫人,渡流云一直认为,她是比起寒月蝉不知道适合多少倍当炎熇兵燹的母亲,尤其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发疯的紫嫣夫人向炎熇兵燹喊出“吾儿”之时,炎熇兵燹向她伸出了手,并且要求素还真将人治好,这证明,炎熇兵燹对紫嫣夫人,确实是被感化了,存在了孺慕之情。

如今见到紫嫣夫人本尊,她也明白了为何炎熇兵燹会做出如此选择,不论换成谁,都会选择一个充满母性的女子当做自己的母亲,而不是偏执到可怕,愚恋到可悲的女子。

“尊驾所言知晓吾儿下落一事……吾……”

紫嫣夫人的神色有些急切,她也是想通了,别说渡流云要沾血冰蛾,就算是要她的命,也没什么不可以了。

虽然她与宿文馗血海深仇,当初下嫁于他,为的也是复仇,然婴儿无辜,又是为母天性,自从失了尚在襁褓中的爱子之后,她的心底就出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夫人勿急,此人现在就在吾临时住处,由吾友照看,而此人与冀小棠姑娘亦有百年渊源,姑娘可猜到此人是谁?”

“啊?”

冀小棠一头雾水,夫人的儿子与自己有百年渊源,她怎么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不会吧??

灵光一闪,她脑海中出现一个人名,人也变得有些结巴:“你,你说的该不会是……炎熇兵燹吧?”

和自己有百年渊源的,大约只能是封灵岛上那几位,扣掉那四个明显不可能的人,很自然地,只剩下炎熇兵燹这个名字。

但,炎熇兵燹是紫嫣夫人的儿子?这怕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夫人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生出来这么可怕的儿子??开什么玩笑,遗传基因突变吗?

“纵然人性天生纯良,但自幼生长在非人身旁,性情转变实属正常,夫人可还记得邹纵天。”

这个名字一出,紫嫣夫人更是悚然一惊:“邹纵天?果然,当年邹纵天将吾儿带走并未杀死,而是养大成人,企图以此来报复于吾么?”

嗯,你猜得虽然不怎么对,但勉强算你对好了,反正我也是打算要蒙你。

渡流云不着痕迹地抽抽嘴角,紫嫣夫人自己往这方面开脑洞,也省了她不少麻烦。专业带人进沟什么的,她玩的还是比较熟。

【第十一章:紫嫣夫人·下】

紫嫣夫人会失去判断力很好理解,毕竟她是心悬失去音讯许久的爱子当事人,但雅瑟风流却不会,他只是受恩于紫嫣夫人,对她的感受无法体会的透彻,这也让他保持了相当的冷静,不会因为渡流云带来的消息而吃惊过度:“尊驾所言希望宫城自是尽信,然而可否请尊驾告知,尊驾是如何知晓炎熇兵燹本是夫人失散多年的骨肉。”

相信是一回事,想要知晓缘由是另一件事,希望宫城作为当事者,有足够的理由问出这样的话。

渡流云一笑,关于这段说辞,她早就在腹内打好草稿,再加上她本就是擅长忽悠人,如今说起来,更是将紫嫣夫人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开启封灵岛是为了截断妖后的念头,打消她想要借助封灵岛封印的高手,挟恩来与中原群侠为敌的念头,在见过炎熇兵燹的妖刀诀后,渡流云觉得他的刀法很适合啸日猋,所以打算让炎熇兵燹将妖刀诀传授给啸日猋,不过显然炎熇兵燹不是愿意听人正常讲话的,她就施了个手段,把人引了出来,顺便为了避免他在武林中掀起无谓的厮杀,干脆困住他,让他无法在江湖上行走,方法也很简单,打的过,关得住人就行了,至于他那个已经偏激了的性子,自然有个中高手来负责将他拉回正途。

会查他的底也很正常,终究她是要妖刀诀的,自然要把一系列的麻烦先行解决,不论从哪一方面而言,她想查一个人,都不会难,自然不出些许时日,关于炎熇兵燹的种种事项就都出现在了她眼前,包括封灵岛一连串的关系,全部一览无遗。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他的出身,被邹纵天养大这一事实,甚至包括邹纵天被囚,需要兽眼才能放出这件事,不过这对身为儒门少君的渡流云来说并不难,事实上不论是靠着儒门天下的人力武力,还是凭借她自己的能力,都足以把当年三大恶人之一的邹纵天找到放出来且弄死,兽眼开机关这种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在三教流氓……啊不,三教先天的眼里,邹纵天的武功其实就是个屁,斩奸除恶这种事,剑子仙迹是很乐意出手的。就这点而言,渡流云倒是没蒙人,确实是她拜托剑子仙迹出手来着,有些事情由三先天之一的白毛老道出手,会更有信服力。何况又是沉眠了许久的晚辈来拜托,剑子仙迹当然不会拒绝,三教流氓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包括佛剑分说在内都是如此,只要不违背正道原则,他们并不介意让自己人的敌人体会一下什么叫做谁的拳头大谁就是正义。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暴力放了出来,又这么莫名其妙地领了盒饭,邹纵天的杯具人生大概只能上仙山一边卖豆干一边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他受了剑子仙迹一记万引天殊剑归宗,有没有机会去卖豆干还亦未可知,搞不好直接被打到身形俱灭也说不定呢。至于苦境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渡流云表示,船到桥头自然直。

作为对渡流云有用的人,炎熇兵燹自然就被打上了流云公子的戳,于是,她请来了出身仙灵地界的灵之子来负责教导他,让他最大可能重回正途,同样的,西武林如今最大的势力,天下封刀之主也愿意伸出援手,提携武林后辈。尽管这种话渡流云自己都是一边说着一边吐槽自己的胡掰能力,但这是一种从身份上来迷惑对方的做法,抬出三先天,抬出天下封刀,都是为了引导紫嫣夫人自己将希望宫城放在弱势的地位,造成一种身为儒门天下的传人,是绝对不会欺骗她的感觉。

自然紫嫣夫人死也想不到,渡流云想保下炎熇兵燹的理由很简单,她就是行事但凭喜好而已,不论是兵燹别扭的性格,还是那如同摆满杯具的茶几一样的人生,都让她想要把这个俊美如斯的小变态从那片被血染红的雪白大地上救回来,至于那些无辜死掉的人,不好意思,你们是谁?

在综合了这几世的经历后,渡流云的行事风格益发难以捉摸,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在她眼中自有一番分辨,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地凭借着自身的喜好来行动,外界的声音和目光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要这几个她重视的人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有什么变故一起面对,有什么危险一起并肩子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她如此对待,平心而论,能让她重视的,也不过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罢了。并不是所有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对她来说都重要,人有亲疏远近之分,虽然自私,但过的痛快。

“若夫人想要与炎熇兵燹相见,可将沾血冰蛾交于吾,吾即刻带夫人与他一见。”

渡流云竖起手掌,打断想要开口的冀小棠:“小棠姑娘,不必多言,这件事由夫人决定,吾对沾血冰蛾志在必得,而吾相信,希望宫城上下,只怕无人能挡吾一合之击,吾愿意以诚与夫人交换,望夫人不要让吾失望。”

她这话并非夸大,毕竟对待对手的方式不同,会导致整个走向不同,她可以和友人切磋,却不会对陌生人留手,希望宫城在她眼中,无非路人而已,真若交手,这几个人还不值得她以切磋的态度来对待。

何况……她不着痕迹地在雅瑟风流身上扫了一眼,这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论风度和笑剑钝有一拼的公子哥琴中可是有着一根非同小可的禁忌之弦,少不得还得想办法换过来。毕竟这是未来一直活跃了几十年的大杀器,如今就在自己眼前,不把它弄过来,有违本心啊。

紫嫣夫人陷入沉默,渡流云也不打扰她,任由她左右思索,而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尊驾稍待。”

终于,紫嫣夫人下了决心,让冀小棠随同,去向希望宫城地下藏珍室深处,将渡流云所欲沾血冰蛾取出,这尘封百余年的剑匣,终于再度得见天日。

手一扬,将沾血冰蛾收入戒指中,渡流云扬唇一笑:“夫人痛快,吾自然不会让夫人久候,三位,请。”

如今希望宫城还在紫嫣夫人掌控之中,寒月蝉在哪儿藏着并没有被找到,邹纵天也被她的脱水好叔叔剑子仙迹万剑诀戳成筛子死的不能再死,川凉剑帝和千飞岛主尚在人间,就算有人想来希望宫城找点儿麻烦,也得掂量掂量那两位打上门去寻仇的代价值得不值得,是以此地并不需要留下太多人,终究紫嫣夫人不会武功,离开雅瑟风流和冀小棠的保护并不现实,倒不如将这三人一起请走。

按下忐忑不安的心情,紫嫣夫人强自露出笑容:“流云公子,有劳了。”

【第十二章:可怕的大手】

好奇怪,明明是紫嫣夫人即将与自己的儿子重逢,为什么这位流云公子看上去更开心的样子?

冀小棠一头雾水地看着满面笑容很阳光的渡流云,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懂这位如今江湖中很呛声的前辈高人。嗯,虽然这位前辈高人很讨厌别人喊她叫前辈。

她当然不能理解渡流云的心情,这种终于可以随随便便任性而为而且还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想要方向的感觉,实在不能更完美。

天都的过往给她带来的打击早就随着一连串的变化逐渐消失,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其实有个超级大外挂的时候。

换成别人,恐怕单单是这几段人生就够混乱的,偏偏渡流云能够清晰的分开,而且还能理智地完美平衡到一起。无论是所谓的‘先知’,还是身为战神的角度。

人生吗,就是要在自己手里掌控才不枉此生,既然她选择了以人类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就是了,要合理运用所掌握的一切资源,推动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她最想要做的,但能够任性而为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反正她又不会做的太过分,比如一不小心把苦境搅合的乱七八糟这样,是说她还想近距离观看一下事态的发展呢,只要不碰大事件就好了嘛。

想到这,渡流云突如其来地飘过一句话,差点把冀小棠雷的里焦外嫩:“小棠姑娘,吾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对忆秋年颇有好感,如何,要吾为你二人从中牵线吗?”

“谁,谁会对那个糟老头子有兴趣啊!”

冀小棠感觉自己额头暴起一个十字路口,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和实力,以及紫嫣夫人在一旁,只怕她真的忍不住一剑捅过去了。

雅瑟风流一只手在下巴上搓了搓,颇有兴趣地看着冀小棠,随后他和紫嫣夫人对视了一眼,颇有默契地稍稍后退了半步,就当做没有看到冀小棠脸上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升起的绯红。

“话不能这么说啊,忆秋年只是修行的还不够,还没有到去老还少的地步而已,再过个一百两百年的,大概就可以看到他年轻时的样子了,苦境这个环境你也很清楚,不活个几百上千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武林的。”

渡流云刷啦一声展开不知道打哪儿甩出来的扇子,这个思维跳跃的简直让冀小棠想当场找棵树一头撞死自己算了:“我,我,我,我为什么要看到他年轻的样子?不对,流云公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和忆秋年凑到一起啊?”

“啊?难道你当年输给他的时候,没有心动吗?”

渡流云用扇子敲了敲手掌心,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这段过去她曾经问过忆秋年,自从当年冀小棠输给忆秋年后不久,就下落不明,被封印在封灵岛之上,忆秋年也再也没见过这位一招落败于他的女子。而今封灵岛开启,渡流云听说冀小棠找上忆秋年,又再打过几场,各有胜负,听那个八卦的金子陵说,看上去已经不像是简单的剑术切磋了,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打出火花的苗头。

思考到她一直想要把风之痕和花姬凑到一堆,策谋略的计划也败退,所谓的魔魇大军全灭在枫岫主人的除魔阵之下,不会再出现为了要消灭魔魇大军而导致需要彼岸花之力使得花姬身亡这一事儿,也自然就避免了原本那一条线上所出现的冀小棠对风之痕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

拉郎配嘛,这又不是纯粹的拉郎配,分明冀小棠就是对忆秋年有好感才会死追不舍,如果只是简单的因为落败而不服,大约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原本她就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审美很迷,先有白衣剑少他老妈月灵公主对西疆国王那个糟老头子一见倾心再见倾身三见忘了我是谁,再有冀小棠对忆秋年有想法就完全不意外了,果然人和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

“流·云·公·子!”

冀小棠崩溃的有些绝望,这个人完全不去听她说什么吗?完完全全在状况外吗?接收不到她的信号吗?不要一直自说自话啊喂!理她一下啊!这种听不到别人讲话,又打不过还不敢打的心情很憋屈啊有没有!

“啊?什么事?”

沉浸在自己的拉郎配歪歪中,渡流云被她这一声拽了回来,然而她根本就没听到冀小棠刚才说了设么。

“不,没事……”

突然升起的无力感让冀小棠决定还是放弃和渡流云交流,只要她能保持淡定就好了……特么淡定不下来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等紫嫣夫人和炎熇兵燹母子重逢,我就安排你和忆秋年正常见面。老年糕虽然看着老,但实际上和大部分人比起来都算得上是年少多金,小棠姑娘你不吃亏啦。”

脑补了一下忆秋年刮掉胡子,面相再倒退成二三十岁青年的样子,好像足以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然而这种脑补不能开启,结果就导致有毒一样开始无限循环洗脑,洗的她自己恨不得亲手把忆秋年的胡子剃了才好,嗯……看来又找到可以娱乐的项目了。

同样的心情在渡流云带着紫嫣夫人一行人回到临时落脚处后,在炎熇兵燹身上完美地得到了复制。

换成是谁,在如此简单粗暴的对待下都会一脸懵逼且无法接受吧。

就如同渡流云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说什么?这个女人是我失散多年的母亲?我是她的儿子,我是被邹纵天为了养大后,能亲手杀了他的存在?你的脑子有病吧?”这个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开什么玩笑,不要以为随便找一个人来就能骗得了他。

炎熇兵燹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尽是不耐烦,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对他来说仿佛噩梦,还不如再把他封回封灵岛,前有渡流云和罗喉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后有师九如的精神轰炸开启洗脑循环模式,别人上辈子烧的是香,他上辈子烧的是牛粪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遇上这几个把他克制的死死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什么世间万物本为善,什么没有绝对的善与恶,有的只是立场的不同,这种说辞会对他有效吗?

“嗯?”

渡流云眉一挑,根本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寒光一闪,她手中的扇子已经切近炎熇兵燹咽喉前半寸之处:“小兵燹,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是会被打的很惨很惨的。”

……

和他比起来,你变态程度也不差好吧。

雅瑟风流和冀小棠兄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了解到了渡流云的武功究竟强到什么程度,一招制住封灵岛被封印的五人之首炎熇兵燹,更可怕的是,同样的高手这里还有另外两个。

“人,我已经带来了,至于你的身世,紫嫣夫人会对你说明,不过在那之前,你听好了。”

渡流云站在他背后,一字一顿地阴森道:“紫嫣夫人的武功只是寻常之资,而弑母一词对你来说恐怕也不过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但是,你若是敢对她动手,我会把你的全身骨头一根一根打折,再重新组装,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威胁。”

很突兀地把紫嫣夫人带到炎熇兵燹面前,换成是她处在他的位置上指不定也会认为对面的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如果不这样震慑住炎熇兵燹,恐怕他真能干出点什么事儿来,最近他们几个将炎熇兵燹收拾的有点狠,虽然在高压之下他做不出来什么,但想要近身切紫嫣夫人一刀可是不要太简单。

“……”

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炎熇兵燹清楚渡流云绝不是在开玩笑,而他也明白,她绝对不会闲的没事儿干,随便找来一个女人就说着是自己的母亲,这个人虽然无聊,但还没无聊到这个地步,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下意识地看向紫嫣夫人,他竟然从紫嫣夫人紧张,慌乱,期待的面容上,看出了几分熟悉……

【第十三章:群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渡流云把上官邛从老窝里挖了出来,给炎熇兵燹下了药物禁制,禁制他的武功,但又为了保证希望宫城的安全,在他们从仙灵地界回来之前,上官邛勉为其难地答应去希望宫城做客,以免鬼隐借机设计接近希望宫城。

“对了,阿邛啊~帮我散布个消息,就说……沾血冰蛾在我身上,对这把邪剑有想法的人,大可随时来找我。”

没错,沾血冰蛾是在她身上,不过已经被计都刀劈成三截了,对此罗喉当初看的一头冷汗,虽然他不用剑,但对神兵利器自然也是非常在意,渡流云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就算是他,也觉得不忍直视。尤其是她抡着计都刀毫不犹豫眼都不眨一下瞬间挥出两刀直接将沾血冰蛾砍断的时候,甚至师九如都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这前后不超过三秒的反应时间,根本让人来不及开口。

“你是嫌你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上官邛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子,无奈地道,然而他倒是知道,渡流云是为了将最近武林中逐渐被掀起来的名剑魔刀传闻往她身上引,她的身后不止有罗喉,有儒门天下,也有……逐渐让人看不清的她自己。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上官邛总觉得,自从她醒来之后,她的变化无法形容。

“人生吗,就是活在各种各样的麻烦之中,人在江湖谁能不染红尘,子陵兄那个性子,实在是不合适被卷入无谓的厮杀,这事我一点也不怕被他知道,帮我转告他,想要让我不插手,那就先打赢我。”

渡流云这是吃定了金子陵武功不如自己,终究他擅长的是铸剑,就算他的根基在武林中堪称前辈高人,也无法和她这个天生就要在江湖中厮杀的人相提并论。何况,她还有外挂,金老妖可是啥也没有……

“罢了罢了,希望到时候子陵兄不会对你这样的行为崩溃就好了。”要知道,如果被金子陵知道渡流云是想要保护他不受到伤害,那估计他的心窝大概要被扎成筛子。

拍了拍上官邛的肩,渡流云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对他道:“放心吧,他不会崩溃的,最多不过是恼怒一下为什么当年他没把武功技能点满而已,不过人无完人,如果他又能铸剑又是武功高手,那他要我们这些朋友有什么用。”

“你说的真是有道理,让我毫无反驳的能力,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想要保子陵兄,不怕有些困难吗?”

上官邛指的是她七零八落的功体。三招倒不是叫着玩的,她起手爆发确实是让人心惊胆战,但后续无力也是事实……虽说思考到有罗喉这个大挂壁的存在,可她总不能保证遇到危机就是一对一,万一对方玩车轮战,她不是要被吃的死死的?一个她就算了,这又来一个功体比她还破烂的师九如,你们还要组队去仙灵地界,真当罗喉是万能保镖吗?就不怕路上突然发生点什么变故?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说阿邛你就不能念我点儿好?就算你不念吧,你真当九如老兄是吃素的?他那看似比我还一塌糊涂的功体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就现在这个状态,他老兄一个人能打你二十个你信不。”

何况上仙灵地界对师九如而言是回老家,难道他就不知道个抄个近道走个安全路线吗?非要往现在水深火热的武林上撞?事有轻重缓急,她就不相信师九如不想看到她打破仙灵地界血脉界限,让妙筑玄华成为开启继承女娲之力不需要受寿命限制的第一人。就算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带他们前往。

“那你信不信我一把毒药就能把他放翻了?”

上官邛抽抽嘴角,忍住想要一烟袋锅子敲她头顶的想法:“算了,反正我说不过你,是理非理你什么都是理,总之路上小心就是了,想看你闲下来,恐怕下辈子也未必有希望。”

“哎呀,你这话说的,深得我心啊,放心,这次我上仙灵地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如果遇到什么珍稀的灵草啊仙药之类的天材地宝,给你挖点儿回来就是了。”天地初开就存在的世外桃源,绝对有着不输给道境的仙草灵草啊。

“哎,我比较关心的是你此番仙灵地界之行,到底能不能帮罗喉恢复记忆,虽说看他现在过得很轻松,但人终究还是要完整才好。依你所言,师九如说仙灵地界有秘法可以唤醒人心底的记忆,别到时候出什么乱子就好。”

上官邛担忧地看了一眼正在配合师九如监视炎熇兵燹一举一动的罗喉,天知道这位昔年的天都霸者恢复记忆后,会不会惹出麻烦来,尽管当年的参与者差不多全都死光了,但记忆恢复导致的力量爆冲这种情形他不是没见过,就是不知道仙灵地界能不能承受得住罗喉暴走了。

“安心,不要小看了仙灵地界的强大,他们只是不轻易涉世事,但想要压制住罗喉,并不难。”天下万物皆有相生相克,只要找对了方法,并不存在谁无懈可击的结果。

何况,罗喉真的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只不过是因为罗喉的武功走的是刚猛霸道一路,从气势上抢先压人一头罢了,至于她吸收了仙灵地界的灵力之后,想要压制可能会暴走的罗喉,就不要太简单。

不过这种做法就像是蓄电池一样,需要找地方充电啊,难为她这个状况要持续到道境再开,拿回自己的力量碎片以及去吸收磐隐神宫中天帝留下的神力了。真的是路漫漫兮长远,吾将上下求索啊~

明月当空,众星辉映。

远离江湖喧嚣,这样的所在,正适合幕天席地,共谋一醉。

突发奇想的渡流云,扯着啸日猋跑到临近地村落中买来了一应菜肉调料,又买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工具,顺便雇来了两名擅于厨事的村妇,把目前在她这一亩三分地汇聚的人都笼到了一起,美其名为对月共饮一起吃吃喝喝。

烤肉架子支起,锅支起,爱吃烤肉的随便烤,爱吃热饭热菜热汤的,要么老老实实地等着请来的村妇做好,要么自己做,做的好与坏嘛,反正谁做的谁享受,不会做只想吃的人,就去打下手。

有渡流云上官邛啸日猋三个在,这气氛想温馨也温馨不起来,只能被搞成充斥着浓郁的逗比气息,不过也正因有他们三个,这才显得更加热闹,尤其是上官邛和啸日猋,这两个家伙互相抢对方眼前盘子里的烤肉抢的无比愉快。

一开始,冀小棠还不太好意思加入,只是在一旁貌似安静地等着,但见他们闹腾的实在是太欢快,毕竟她也不是安安静静的性子,终于没忍住,也加入到了大呼小叫的行列里,惹得雅瑟风流一脸苦笑。

紫嫣夫人站在正在负责烤肉的村妇身边,一边看着她们如何操弄手中的工具,一边偷眼观看满脸不耐烦的炎熇兵燹,从她与炎熇兵燹见面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机会真正与炎熇兵燹说上话,这大概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吧,尽管她已经完全认定了炎熇兵燹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可要她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兵燹搭话,却又不知怎样开口,事实上她先前就是在炎熇兵燹被师九如教导时,半尴不尬地站在旁边,全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与那位小郎君是母子吧?”

负责烤肉的村妇看了看形貌有几分相似的紫嫣夫人和炎熇兵燹,天知道她是怎么从这两个完全没有血缘的人身上看出母子相的。

然而这话听在紫嫣夫人耳中却是犹如天籁:“你,你能看的出来吗?”

“夫人说笑了,夫人与那位小郎君形貌气质如此相似,谁会看不出来呢。”

村妇手上一边忙着一边笑道:“两位莫不是闹了别扭,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夫人可要小妇人帮忙劝说一二?”

“……不。”紫嫣夫人有些慌乱地阻止,而后她顿了一下,苦笑道:“是吾对不起他,吾与他自幼失散,若非流云公子之助,吾今日也没有办法与他重逢。”

她没有理由让炎熇兵燹立刻就接受她,更没有理由让他原谅一个从小就将他遗失的母亲。

这……江湖人的事情果然不是她这样的普通百姓能想象的出来的。村妇憨憨地笑道:“那小妇人就在这里先恭喜夫人与小郎君母子团聚了,小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母子天性这四个字还是明白的,只要想开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说罢,她将烤好的肉片穿在竹签上,塞到紫嫣夫人手中:“既然夫人是母亲,又想要弥补小郎君,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这位夫人看上去雍容高贵,温柔娴雅,想来当年也是有难言之隐才会母子分离,她不懂别的大道理,但出于一位母亲的心理,她还是能够明白,在这种两边都拉不下来脸的情形下,总有一个人要打破僵局,不管过多少年,不管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成年,在母亲眼中,终究只是个孩子。

于是,紫嫣夫人小心翼翼地拿着两串烤肉,走近炎熇兵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手中的竹签也是递了过去,却在半途中停止,她……不知道炎熇兵燹会不会接。

炎熇兵燹原先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本想讥讽几句,却在对上紫嫣夫人的目光后迟疑了,这种眼神,他从不曾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清澄,温柔,充满……令人恶寒的气息。

他想要劈手去夺竹签,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紫嫣夫人的手,于是,两个人同时僵住,气氛一时间难以形容……

“所以我才说,如果紫嫣夫人会武功,而且武功高到能打服了炎熇兵燹,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认个别扭的儿子而已,不服就是揍嘛。”

远远地避开人群,面前堆着一大堆抢来的战利品,渡流云靠在罗喉身上,一边企图把一颗烤橘子塞到罗喉嘴里,一边吐槽道:“如果紫嫣夫人很早以前就会武功,那希望宫城就不会落在宿文魁手中,如果在那之后她潜心苦练武功,今天也不会在炎熇兵燹面前胆怯的像个小孩子。”

你真是够了。

罗喉面无表情地将烤橘子从她手里拿走,这种怪异的玩意除了她,也没人烤的出来,但,不能吃也是真的!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已经发生,多说也是无益。”

他很清楚渡流云的想法,她今晚把人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让紫嫣夫人在面对炎熇兵燹时不那么尴尬,气氛总是要有人来活跃,毕竟明天他们就要动身前往仙灵地界,在那之前,她是想看到这两人之间有所进展。

如今看来,好像效果不差。

轻轻叹了口气,渡流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躺在罗喉腿上,抬起双手,捏住他的脸,揉出各种花儿:“是啊,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不过人都是矛盾的,习惯在失去后再去设想,当初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会怎样。”

总不能要她指望再重新来过一遍,回到最初降生人世的时候。她是一个习惯于想不通什么事就不再去想的人,正如同她完全不去追究到底哪一段人生才是真正的她,这不过徒增困扰罢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有你,有义父,有两位叔叔,有很多朋友,这就够了。”总之,她不会让那个可怕的未来成为现实,也不会让心底的遗憾成为现实。既然所有的人生都已经混合成了如今的样子,那就用如今的样子走下去。

“呵,说的不错,吾更期待以后的事。”

人总要向前看,追逐着过去的影子,是庸人所为,而他和她,谁也不是庸人。

【第十四章:仙灵·上】

大概她能组合出来各种神奇的队伍?

根本不肯自己好好走路,渡流云挂在罗喉背后,罗喉也就这么由着她挂,背部挂件这种道具她当的挺开心。

看看师九如又看看罗喉,她在心底盘算着这个小队,九如老兄明显就是个妥妥的血牛t,就算现在功体残废了也一样是个稳稳的血t,顺便还可以当远程辅助用一下,罗喉吗,军装傲血脸嘲讽了解一下?至于她自己,大概算是兼修近战加远程的纯输出,然后,在库存的回血药用完之前,大概可以勉强客串一下庸医……简单来说,这就是个没奶妈的菜刀队啊。

想到上官邛那个恨不得懒死在窝里的老家伙,渡流云觉得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地在后方开发研究各种能够瞬间回满血且没有副作用的药好了,有时候,带上几千个药丸子,比抓一个奶妈跟在身边要强的多啊~一般修奶的人输出都不怎么高……所以说,还是等仙灵地界的事情办完了,去找他搓千儿八百万个各种加状态回血的药丸子好了。

而此刻已经到了希望宫城的上官邛,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恶寒外加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绝对是渡流云又在给他挖什么坑要他往里跳。

舆论能够将昔日的英雄逼成今朝的暴君,也可以将心怀天下的圣人逼迫成为堕世的魔王,这是人类最深沉的悲哀。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无视外界的声音,大概……

师九如观察了渡流云和罗喉很久,至少他能确定,罗喉失忆前后,大概没有什么不同。而他也在避开罗喉的时候,与渡流云谈过。渡流云并不介意历史将她自己写成什么样,却对把罗喉传成暴君嗤之以鼻。大概她不能理解人心究竟为什么能险恶成这个样子,为了抹杀掉自己犯下的罪行,将一切的过错看似完美地找到任何借口理由,将自身干净地摘除在外,却不知道,真相不会永远埋藏在故纸堆里。

这是一个寿命无算的世界,这些人凭什么以为,当年没有人活下来,凭什么以为,犯下的罪行不会得到最强烈的报复?

本来……历史就是从无数个不同的版本**人了解,而最可怕的,就是当年的人,活生生地再次出现在众人之前。不单单是为了希望妙筑玄华摆脱宿命,更多的,是想要了解当年的真相。师九如并不担心罗喉会因为记忆恢复,而成为传说中的暴君,他很相信,一旦出现这个可能,只怕渡流云就先把他扳回正途。这个从一开始就站在天都的流云公子……比谁都要执着。

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肩,渡流云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头到脚,四下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怪异的目光或者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她决定当做是自己神经过敏,天知道是谁在哪儿念叨她什么。

这仿佛渡假一样的心情,倒是让罗喉安心不少。对于恢复记忆一事他是志在必行,而对过去的一片空白,也让他感到无法形容的惶恐,对于未知过去的惶恐。很多事不是随便说说就能过去的,渡流云严紧的口风,让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不愿意主动告诉他,其他人也因为受了她的要求,也都对他三缄其口,她说的很自然,她要他自己恢复,而不是在别人的告知下恢复。通过别人的告知,所得到的,总会与自身的真实有所偏差。

搓搓下巴,渡流云想到了她拜托龙王厝查的另一个人,君凤卿,或者说是君曼睩。根据刀无心已经出生的来判断,估计君曼睩不是已经出生了就是在正要出生的路上,也就是说,君凤卿的后人完美地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了很久很久,她根本不确定君凤卿的后人有没有已经和名刀神坊相识,更不知道邪天御武的诅咒究竟有没有生效,至少如今刀无极坐镇的天下封刀,确实和名刀神坊没有联系是真的,很多事情已经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让她不敢妄下决断。从罗喉并没有死,只是失忆来判断,八成是那只超级大乌龟在挂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把诅咒说出来,大约只是在心中小小地诅咒了一下,才有了罗喉失忆,她就此长眠了近千年的结果。

所以说,君凤卿死没死她不知道,君凤卿的后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她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些现在已经无法确认是否能够成为现实的猜测罢了。

所以她提供给了龙王厝相关的名字,和更加残缺模糊的碎片,让他们去查。而不得不说,君凤卿的江湖退隐生涯,隐的不要太深。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他这怕是只有天知道隐去了哪里,天都之乱爆发前,他们与君凤卿还有联系,但当她这漫长的一觉醒来之后,这个人和他的后裔,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不知道去了哪里。龙王厝的人找到过她所说的,当年君凤卿隐居的所在,然而那里就早就变了样子,从前还是山清水秀,不超过百人的小村落,如今已经变成了上万人的热闹城镇,千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漫长到足以改变一切。

君凤卿不是没有武功,她并不能确定君凤卿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若是能在罗喉恢复记忆之前,把君凤卿或是他的后人找到,与罗喉相见,或许还能为未知的变故带来缓冲。

哎,想想那英年早逝的两位,渡流云就忍不住要吐槽,当年你们两位没少见流连花丛中,怎么就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呢,但凡现在能找到任何一位,都是好的啊~果然,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会有遗憾的,罢了,有遗憾的人生才是正常的,没有遗憾那是在做梦。

想想看她未来的日程排的慢慢的就觉得很带感,人嘛,总要一直有目标才好,把生活当作娱乐,慢慢地消磨时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会自然发生,在不刻意改变事态发展的前提下,尽最大的可能享受这让人愉快的人生。想插手的事情就插手管一管,不想插手的事情就放任自如放牛吃草,比如,四魌界这种不怕乱搞的地方,她可以尽情地瞎搞一场,只要别提前把幺蛾子弄出来——咒世主大约也不会轻易放出来幺蛾子,除非火宅佛狱面临灭境危险,一旦御天五龙重返上天界,醉饮黄龙执掌诗意天城,指不定四魌界就在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狂笑声中达成和平共识了呢。嗯,慈光之塔那个鸡蛋脑袋看来也得弄死先。无衣师尹这个腹黑老奸坐镇慈光之塔也挺好的嘛,何必戳个傀儡在前面,事事缚手缚脚不说,还要面临来自各种神奇地方的捅刀子。

“流云,你的笑声越来越变态了。”

罗喉反手把她从背后拎了出来,他是不介意背着人前行,但,请不要无时无刻地在他背后发出嘿嘿嘿嘿的诡笑,听上去瘆得慌。

“啊?有吗?我觉得我的笑声很美好啊。”

拖着她的衣领往前一边走,罗喉一边认真地道:“你那是幻听,一定是。”

好吧,看来她笑的真的很渗人,连罗喉都开始一本正经地吐她的槽,这心理阴影有这么大的吗~

【第十五章:仙灵·下】

仙灵地界虽然只记载在传说之中,寻常人想要找寻并不容易,但既然有地头蛇师九如的带领,就不要太简单。

对外设下的结界从来没有想过要防着师九如,而算算时间,这对姐弟也有数百年不曾再见过面,这么长的时间不见面,对渡流云来说几乎能称得上是天方夜谭,难道你们真的是互相确定对方活在这世上就好了吗?天各一方两不相见,然后一直到天命终期,再黯然伤感表示遗憾?

这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选择的吧,为什么不能坦诚面对呢,就算是能活很多年,必要的见面也不能减少啊。还是说正因为能活的时间太长,所以对见面这样的事反而不放在心里。

“如何,九如老兄,重新踏上仙灵地界的土地,有没有升起近乡情怯的感觉?”

按照师九如的说法,他至少四百余年不曾再回仙灵地界,离开这么久,有没有觉得连空气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被渡流云拐了一胳膊肘,师九如面露苦笑:“吾到现在也不知道,带你们前来仙灵地界究竟是对是错。”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没有办法,渡流云开出的条件,实在是狠狠一剑扎中了他的心窝。

或许,渡流云说的没有错,他这些年来不肯回仙灵地界,最大的原因,是逃避。

然而现在想再多也没什么用,既然已经踏上了仙灵地界,就代表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已经与他曾经感知到的偏离了轨道,至少在他力所能及看到的未来中,并没有自己会重返仙灵地界一事。

“灵之子,久见了。”

枫神官出现在三人面前,谦和有礼地道,这一代的神官,都是与妙筑玄华和师九如同期的人物,自师九如离开地狱岛后,再没见过这位灵之子的下落。

“哈,枫神官,久见了。”

师九如淡然一笑,向枫神官道:“这两位便是我在书信中所言的流云公子,与昔年天都之主,罗喉。”

枫神官依然是一幅云淡风轻的从容笑容:“灵之子,两位贵客,请随吾来。”他听过罗喉的名字,也听说过渡流云的事迹,他们在仙灵地界修行。不代表不关注武林中事,而他们也恰巧知道,渡流云和罗喉的名字,从来不曾上过仙灵地界和地狱岛的榜单。

果然是灵气浓郁。

渡流云打眼观看仙灵地界的地貌,有那么一秒钟的不忍心,然而她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的惯了,这种貌似遗憾的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想想看,用这里的大部分灵气换一个完整体的女娲娘娘,这必须是仙灵地界赚了,想想未来开启的地狱岛,那个坑比要死的圣阎罗,她就觉得,还是把仙灵地界和地狱岛统一的好。完整力量的妙筑玄华,拍死圣阎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到时候不用说拍死他,估计在他感受到妙筑玄华并不是强弩之末时,会自动老老实实当顺民。

想想看,这个时候大概风飞沙和玉缇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已经分离,一个在仙灵地界,一个已经成为这代还活着的月神徒弟,要么就是还没经历过变故,都还在仙灵地界上。也就是说,那位赫赫有名的断后帝,是真·萝莉养成控?如果她没记错,皇甫定涛至少在仙灵地界上已经关了几十年了吧……

嗯嗯,想这么多也没用,先吸完了灵力再说,她有一万种理由和办法说服妙筑玄华。

枫神官在带他们见妙筑玄华之前,先请来了柳神官,按照妙筑玄华的安排,带罗喉向另一个方向行去,说是应师九如之请,先带罗喉去仙灵地界后山灵池修复功体。不见罗喉,实际上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反正……重要的事情与渡流云商议即可。

这位女娲娘娘办事倒是干脆利落。看来,师九如的面子果然是相当的大。

渡流云看了一眼仿佛没换过表情一样的师九如,暗自偷笑,目测这位女娲娘娘对多年不见的胞弟所求,那是尽可能的满足啊,就是不知道师九如究竟有没有提前与妙筑玄华打招呼,说出她的真正来意,希望妙筑玄华不要被吓到才好。

“吾久闻流云公子之名,今日所见,当是名不虚传。”

妙筑玄华柔和地道,与师九如相比,妙筑玄华身上的清圣之感更甚几分,大约是她从未走出仙灵地界,而师九如选择入江湖的缘故。

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渡流云轻笑:“娘娘谬赞,若是娘娘得知今日我前来仙灵地界所求,还能保持住冷静,才是真正令我佩服。”

听到她的话,妙筑玄华目中闪过一丝忧虑:“九如已经在信中对吾提及流云公子此来目的,请容吾细细考虑一番,再告知公子吾之选择。”

她衡量了许久,依然无法拿定注意,是用仙灵地界的未来,换她完整,还是拒绝渡流云的提议,任命运由天决定。

“凡人肉躯承接女娲之力,本就勉强,五百年已是极限,然而历代女娲之力随着时间推移,已有缺失,向来娘娘应该有所感知,每一任的女娲之力,是递减的。而中途若是出现神之女或灵之子无法承接,由其他殷族人接受,更是会大打折扣,这对仙灵地界,本就非是好事。”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历任女娲之力传承,并非只是简单的力量传承而已,包括接受前代女娲的知识,力量,这样一代接着一代,恕我直言,你们的记忆……真的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么?”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承接天命,也不该连同对方的所有记忆一并接下,这样不是继承力量,而是被吞噬,保有自己的记忆也是一样,到最后,成全的是别人,遗失的是自我。如果可以选择,为什么不可以只接受力量呢。人,终究要活出属于自己的特殊性。

渡流云所能带来的,就是将女娲之力和历任的女娲记忆剥离,顺便重塑妙筑玄华的经脉,让其能够完美契合神力,同样的,当这一任的女娲,妙筑玄华不再受天命之困后,便可以自行选择族内出色的同胞,由她亲自改变体魄,用血脉繁衍的方式,使得此后降生的神之女从一出生,便有正常的体魄来承接神力。

“流云公子,你真是给了吾一个为难的选择……罢了,九如,劳烦你替吾好好招待两位贵客,给吾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吾给你吾的选择。”

妙筑玄华迟疑片刻,终于决定道。渡流云开出的条件,纵然是她,也无法做到不心动,不动摇。她一人事小,事关全族……身为女娲天命继承者的她,当然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民,再受血脉限制之困。

“如此,我就静待娘娘佳音了。”

渡流云直视妙筑玄华的双眼,她确信,妙筑玄华在这三天内,一定会来找她,起码……她要确认自己的身份。神力,是需要同为神力的力量来改写,所以,妙筑玄华终究还是会答应。天命的传承守护者,永远不会对追寻的神,有所违背。

【第十六章:秋鸿·听涛·上】

与世无争的世界适合养老但是没有激情,仙灵地界的这种生活大概得到什么时候她对江湖失去了兴趣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适合。

寻思了一下现在去围观罗喉泡澡估计会被仙灵地界的人当成神经病围观,还是算了。

渡流云蹲在一块石头上,思考着自己该上哪儿去溜一圈儿,既然妙筑玄华已经告知仙灵地界的人她可以自由行动,她也就婉拒了师九如给她做向导的好意,她可以和师九如谈正事,但如果在闲逛的时候身边杵着这位超级教父,还是算了……注意力会被影响到的,她可不想听师九如让世界充满爱的洗脑……会崩溃。

诶嘿,那是……?

“哟,这位土著,请问我们有没有这个缘分,让我请你当向导进行仙灵地界一日游啊~”

拿掉嘴里叼着的草棍儿,渡流云冲着前方左手抱肩右手转着一支毛笔,看似走得很风流潇洒的青年挥手。

仙灵地界来了两位客人的事儿已经全地界人人皆知,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太大,人数也不是太多,消息传播速度快也是很正常,听闻其中一人已经被带入灵池疗伤,那眼前这个就是传闻中的流云公子渡流云了。

“请我做向导,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想好了没有?”

殷良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打量着渡流云,这个传闻中的流云公子身上隐藏了很多让人惊讶的秘密啊——不用怀疑,她在无聊的时候,早就把仙灵地界保存的古籍全都通读了一遍,如果说其他人通读古籍是为了熟知仙灵地界掌握的一切,那殷良就是单纯的兴趣所致,而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她对天都那段过去更加好奇,就算渡流云不主动开口,她其实也是想凭着运气来找人的,毕竟她也吃不准以渡流云的性子和行事作风会不会对她脾气,现在看来,她似乎从对方身上闻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气息。

同样的,真·二货气息。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类总是会不自觉地凑到一起么……

从石头上蹦了下来,渡流云哥俩好似的一胳膊搭上了殷良的肩膀:“要什么代价吗,看得顺眼就好了,饮料管够各色小吃如何?酒不是什么好酒,都是我自己酿的,至于口味嘛,大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没开发出来的。”

她这话还是谦虚了,谁不知道现在火遍苦境的鹤顶红连锁酒肆卖的酒就是她的方子,而这个魔性名字连锁酒肆的幕后大老板特么是上官邛,强大的后盾是儒门天下,最可怕的是这酒肆是从天都之乱开始前就已经在苦境开始逐渐响起声望,也就是说,这个魔性的酒肆已经在苦境生根发芽,成长了千年之久,已经快成了苦境酒文化的代言……

不过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之外倒是没人知道她和儒门天下站在鹤顶红背后,连上官邛都隐藏的很好,坐实了幕后大黑手这个称号。

“哦?有酒就够了,走吧,我带你走遍仙灵地界,另外交换个条件,等我有机会去苦境游历,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殷良扫了一眼渡流云的手,扯扯嘴角,嘿然笑道:“就冲着你这个性子,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她性子本就和仙灵地界格格不入,这里的人都过于沉稳,温和,而她却是向来言语犀利、不假辞色,在他人眼中看来甚至有些轻佻猖狂,这就导致她成为了仙灵地界第一杠精,而其他人要么为了避免麻烦尽量少与她接触,要么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火烧的反而更大。

能遇上性子差不多的人,实在是太难了。难到让她升起一种感天动地的心情。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找个地方喝一杯,走走,请带路。”

这两个人意气相投地互相击了一掌,哥俩好一样有说有笑地离开,看得原本想来打个招呼的枫神官一头冷汗,这两个人该不会把仙灵地界掀个底朝天吧。思考到这个可能,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灵之子啊灵之子,你几百年不回一次仙灵地界,一回来就带来神奇的麻烦,也是绝了。

她在做什么?

殷良拎着酒坛,莫名其妙地看着渡流云挖地皮,虽说这里的灵草土生土长的快要泛滥,但她也不用这个样子吧,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能入眼的好药材一样,难道苦境药材稀缺成这个样子?

察觉到了殷良的目光,渡流云嘿然道:“见猎心喜嘛,这些药材对我虽然没什么用,但对我一位绝世医神朋友来说会有大用处,药材长在地里,只能算是罕见的植物,在能够活用它们的医者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等我回去,压榨那个庸医炼好了灵药,给你们送一批过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这种肠子肚子漫天飘的可能性,就算是仙灵地界恐怕也没有办法真正避免,有备无患终究是好的。”

一旦地狱岛开,仙灵地界势必卷入纷争之中,再加上未来的异度魔界之乱,别的不说,就问二哥那个性子,能绕过异度魔界?问二哥卷进来,梅神官也跑不了,嗯……这两位一百来年不见面难道互相都不想的吗,这也是个很神奇的问题。

这个脑子是飘到哪里去了。

殷良一眼就看出来渡流云走神的本事和自己不相上下,嘴里回答着自己的问题,这思维指不定跳跃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她对渡流云的话是万分的赞同:“不错,就是因为仙灵地界的气氛过于安宁,才让这些人没了警戒性,有些时候过度的和平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两个脑子和身体一起生锈,我还真想看看这里发生灾祸时,他们要如何面对,不先自乱阵脚都是好的。”

未雨绸缪不是坏事,也不是喜欢把事情都往坏处想,但安逸的生活往往会造就一批没有危机意识的人,仙灵地界可以一年躲过红尘十年百年躲过红尘,却不可能终生不染红尘,有力量的人,永远也逃不过去江湖这个漩涡。

“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在尸山血海中才能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和从一生下来就活在安逸世界的人不同,这里的人们习惯了和平的生活,除非真的发生大事,否则他们不会明白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但身为仙灵地界的原住民,小良你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吧,你要是能在出现危险的时候对他们袖手旁观,我就能把仙灵地界的草皮生着吃光。”

把一株苦境中绝对罕见,几乎半人高的溶灵草小心翼翼地切了下来,保证不碰到根茎,渡流云快速地将容灵草冰冻保存丢进空间戒指,毫不客气地吐槽道,死鸭子嘴硬嘛,这点她和殷良半斤八两谁也不用嫌弃谁,都是一边说着老子才不管你们的死活,一边挥剑冲上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类型,没办法,她们就是那种说好听的话会死星人。

眼见渡流云采草药全都是不碰根茎保证不断根,殷良越发对这个流云公子表示好感度增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这里的人全是一群笨蛋,才让人火大啊。”

活的天真就是指这群傻子。

“哎,没办法,有的时候笨蛋反而更受人欢迎,因为没了笨蛋们支撑的生活会无趣很多嘛。”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笨蛋,也正因为笨蛋遍地都是,才让生活显得精彩。

这两个人说话就不能小声一点的吗?这个笨蛋论听着让人既无语又想赞同但偏偏还有那么一丝勾火,你们这个笨蛋论,难道也把他算进去了吗?

顺手把手里的石头扔进湖里,这名满脸不耐之色,眉头紧皱的青年长身而起,很有一剑干死这两人的冲动:“你们,打扰到吾清净了。”

【第十七章:秋鸿·听涛·下】

这名青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身形挺拔,却是满身不羁,一脚踩在旁边石头上,眉宇间尽是被打扰的不耐,而这个形貌,这一脑袋如同钢针一般的淡金色长发,再配上这身看不出多久没换过,但却是清洗的极为干净的衣服,渡流云的眼前跳过一个名字四个大字:皇甫定涛。

有着与仙灵地界格格不入气质的人,大约除了皇甫定涛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殷良虽然性子比仙灵地界其他人都要刚硬,但依然还是带有本地特有的飘逸出尘,唯有皇甫定涛,和仙灵地界的气质一衬,除了凶神恶煞,再没有别的词能来形容他。

“既然阁下听到我二人相谈,那就证明阁下并非静修,若真是物我两忘的静修,应该不受外界任何干扰才对,而阁下既然出声打扰到我们,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反问一句,阁下为何偷听我们谈话?”

比胡扯,大概全仙灵地界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渡流云这样的。

皇甫定涛一愣,他认识殷良,但不认识渡流云,而看渡流云的样子,并非仙灵地界的人,不过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一次,你们,打扰到吾清净了。”

“有趣。”

渡流云拍了拍想要呛声的殷良,示意这件事她不要出面,由她处理就好,随后,她迎着殷良目瞪口呆的表情,抖手一剑插在皇甫定涛脚下踩着的大石上:“我也再说一次,你偷听我们谈话,我,很不爽,所以,打一架吧。”

什么鬼,你的处理方式简直比我还要暴躁啊喂!

不过这方式倒是满合皇甫定涛胃口,他的目光落在渡流云剑上,一挑眉:“你不怕招惹来仙灵地界的麻烦?”

“哈,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胜负一招定。”

渡流云一甩手,长剑出鞘,带起龙吟之声,森寒的剑芒直指皇甫定涛面门,这样的神态做法虽然让皇甫定涛面色一变心生不爽,但却无法退后半步,一来是他绝不会后退,二来,却也是因为被渡流云的剑气锁定,不可后退。

流云公子……这么强?

殷良在渡流云剑出鞘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她的杀意,而这道杀意,硬生生压制住了仙灵地界上那股安宁祥和的气息。

“剑指怒流·劈海涛!”

“一念·灭!”

两人同时动作,清叱声中,皇甫定涛袍袖挥舞如翼,身形拔地而起,半空之中,亮起一团阳光也为之黯然的辉光,随着他猝然腾起的身躯,在呼啸的破空尖响中,如同狂风骤雨般爆开无数剑雨飞芒,自渡流云头顶当空而来。

渡流云不闪不避,焱阙剑倏然喷射炽热的红光,幻成千万道狂啸巨风,裹挟着泼天怒焰,自每一个方向,每一处地方涌向半空中的皇甫定涛,

于是,天地宛如被天神撕裂,森冷跳跃的寒芒,似要胜过明光,炽红的颜色混合着银亮的剑雨,挥洒充斥于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内。

须臾之间,这狂啸而来的剑芒,便被片片暴烈翻搅的炽红利刃,切割的不成实象,凌乱破碎的消散于无形。

这两个人的武功走的都是刚猛霸道一路,是以这一番试剑,将这片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悍然的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是空气中,多了那么一抹扑鼻的水汽。

剑还鞘,渡流云气定神闲,长身而立,衣衫随风猎猎轻响,看向皇甫定涛,‘嗤’地轻响,皇甫定涛面露讶色,下意识地微微偏头,他右臂的袖子齐肩而落,露出结实的手臂,然而渡流云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伤到他,对力道精准的控制,以及她自身毫发无伤,使得皇甫定涛终于确认,渡流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且是将自己甩的很远的那一种,如果从感觉上来判断,大概……恐怕还在妙筑玄华之上,只是不知为何会有断续之感。

“你究竟是什么人?”

皇甫定涛收起剑,在大石上坐下,淡淡地问,看殷良和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需要来仙灵地界接受感化的穷凶极恶之徒,反而像是前来做客的贵宾,不然以殷良的性子,恐怕她俩要先打上一架才能有现在这种交流模式。

“我?你要知道我是谁,那年代可就太远了,恐怕我成名的时候,你大概还在撒尿和泥玩。”

“噗。”

渡流云这话一出口,殷良没忍住喷笑出来,这真的是一个前辈能说出口的话来吗?而且你是儒门少君啊,顶着儒门天下少主的名头,说话如此直白真的对得起那位华光闪闪的儒门龙首吗?

而且……殷良扫了一眼皇甫定涛变颜变色的脸,一时间实在找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看他,索性背过身去揪了根草棍叼在嘴里,双手抱肩,貌似轻松地看着天边的风景,实际上则是拼了命的忍住抖动的肩膀。

“你……”

皇甫定涛忍住想要暴走的冲动,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儒门天下,渡流云。曾经人称儒门少君,不过如今我只是流云公子。”

渡流云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样子看着皇甫定涛,一脸的表情很欠揍,那是只有更欠没有最欠的德行。前辈高人的感觉一点没有,人傻钱多的傻多速二货气质倒是点了个满。

儒门少君……

皇甫定涛腾地又站了起来,面上终于变了颜色:“昔年天都之乱的儒门少君,渡流云?”

“到底有多少人还知道我当年的事?为什么我觉得自从我认识师九如以后,一个两个对我的名字都表示听到过?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的陈年旧闻啊?难道我家亲爱的好爹亲这么大意,当年居然放过了什么蛛丝马迹吗?你这个千年老宅男是怎么听说过我的?”她是不是应该感谢时间过的太久了,所以知道她那些事的现在都是一些老油条老菜籽儿,不然她还得想办法灭口一轮?

她比皇甫定涛还要惊讶,仙灵地界的人知晓她的过去她还能理解,怎么这个千年老宅男都能知道天都之乱,他是有多无聊才去乱挖苦境的历史,难道这个老宅男小时候也是一个对各种历史故事颇有兴趣的小屁孩吗?嗯,也对,任何一个老宅男小时候都是小屁孩子来着。

你才宅男你才千年老宅男你全年都千年老宅男!

皇甫定涛额头爆起一个十字路口,但思考到自己的形象还想要,默念三遍不生气,淡声道:“吾自有消息来源,就算时间过的再久,有心人想要探寻之下,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何况他在仙灵地界修身养性,百无聊赖之下自然也会选择一观地界藏书。

“罢了罢了,打也打过了,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扔过一坛酒,渡流云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从来不怕被人知道是谁,只是对你知道我表示吃惊而已,喝过这坛酒,就当做是不打不相识。”

你和人论交这么简单的吗?拎着酒坛四处散,看谁顺眼发一坛?

殷良侧目地瞅着她,她是越发搞不懂这个曾经活在传说中,如今就站在她面前的疑似苦境前代大杀器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构造。

“你看,我们三人性子差不多,脾气差不多,武功虽然差很多,但攻势相似,着实有缘,虽然不知道过两天会不会搞出点儿事情,但现在还是没有冲突的,坐下来安静地喝酒有什么不好。”

渡流云一点也不遮掩未来大概会搞事情的可能,反正到时候妙筑玄华也要告诉他们,到时候再说了。

她越是这么说,殷良就越发地想要知道她口中的搞事情究竟是能在仙灵地界搞出什么样的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她深有了解,作为渡流云这个身份的人,绝不会平平淡淡到仙灵地界来,如果她只是为了给罗喉修复功体,犯不上连灵之子一起找回来,能把离开许久不归的灵之子惊动切回归,呵呵,恐怕……仙灵地界要乱啊。

不过,明天的事明天愁,今天还犯不上忧心忡忡。真有事,听妙筑玄华的决策便是,她要做的,就是听命而为。

【第十八章:灵·乱·上】

几坛酒下去,渡流云皇甫定涛殷良三人聊的愉快,或许某些事情的看法不同让他们会起些争执,不过归根究底他们性子倒是很像,倒也不至于真打起来。

如今这个时间点真的是很怪异。

渡流云暗地里从金小侠的年龄推断了一下未来发生的事,以及她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算了一下如今的时间,然后再把和皇甫定涛聊天中收集到的信息综合了一下,她发现,脱离她所知道的轨道越来越远。至少,如今仙灵地界的神之女诞生刚刚两岁,据说是双生女,一者名为封绯,一者名为玉缇,而她们的母亲,因为她们的父亲莫名离开仙灵地界,而带着两个刚刚满月的女儿偷偷离开仙灵地界去找自己的丈夫,但在这个过程中,将两个女儿遗失,仙灵地界的人只找回来了一个,就是确认传承了神之女血脉的封绯,而玉缇则下落不明,她们的母亲受此打击于一年前病逝,封绯目前由梅神官教导。

嗯,错不了,这个封绯就是未来的风飞沙,也就是在妙筑玄华之后继任女娲之力的封绯玄华,但现在既然只有两岁……

渡流云抽抽嘴角,颇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皇甫定涛,这个老宅男要是能对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孩产生好感,那就不是恋童癖那么简单了,那是真·大变态。

皇甫定涛被她看的有些浑身不对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确认自己没有问题后,莫名其妙地道:“吾有哪里不妥么?”

“哈,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罢了,今天先喝到这,明天我带着罗喉过来,澡不能天天泡,泡多了会蜕皮。”渡流云搓了搓下巴,对皇甫定涛道:“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语言,但,千万不要再像今天你和我这样打一架,我觉得,一定会把娘娘招来。”虽然过早地降生到苦境让她成为妙筑玄华的前辈,但对上妙筑玄华这样的女子,她依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种神圣的气息着实不是她能承受的来的,就说当年有面对天帝的经验吧,可天帝也不是一副圣父光环笼罩,坐在神座上时或许是光芒万丈令人不敢正视,但私底下嘛……能容忍她在后花园草皮上烤肉,而且是等到她吃完了才罚她,这样的天帝还是很人性化的。不像妙筑玄华和师九如这对姐弟,简直……他们俩要是不飞升成仙都对不起自带的神圣光环。

嗯,要不要提醒殷良,让她转告岛内的小萝莉小少女之类的,远离皇甫定涛这个有恋童癖萝莉控的怪蜀黍呢?算了算了,等着吧,虽说她一直对皇甫定涛和风飞沙这对儿不怎么看好,但如果妙筑玄华摆脱天命桎梏,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偏差喽。如果真是那样,她也是乐见其成的想看好戏。

“好了好了,散了,小良啊,麻烦你带个路如何,今天安排的休息所在我没记住~”

“哈,休息什么的,去我那里就好,正好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剑术。”难得有机会遇上剑技高手,皇甫定涛虽然剑术高超,但与她终究是不如与渡流云来的看着顺眼。她和渡流云能正常交流,恐怕和皇甫定涛大概不超过三句话就能打起来,重点是,她打不过皇甫定涛啊。同样是打不过,不如被渡流云打赢。这是尊严问题,嗯,没错。

“那就请带路了。”

渡流云才不会和殷良客气,真和她客气才会遭到殷良的反感,再说放眼整座仙灵地界,能让她趣味相投的土著不多,殷良算一个,皇甫定涛不能算,身为地道的苦境人,他这个性子绝对不会被仙灵地界洗脑,最多是洗掉些许戾气罢了,想洗白白的,不可能啦。

千多年的前辈就是这么个德行?皇甫定涛看着渡流云和殷良勾肩搭背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虽然她自己也说了,她真正走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十年,之后一直到前两年才从沉睡中醒来,这段时间不能计算,所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晚辈啦——晚辈这话皇甫定涛权当她在扯犊子,但她在对饮时或是或非透露出的信息让他不敢小窥,苦境动荡,仙灵地界逃不过去灾劫,外来的种族的各种入侵,再联想到他曾经窥得的只言片语的预言残卷……

难道,那竟然是她当年留下来的?

大约皇甫定涛是继师九如后第二个把这两者之间关系联系到一起的人,也许真的是仙灵地界的水土养人,所以才会让他们脑洞转的如此快,真是不佩服不行……

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仙灵地界对他有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以仙灵地界的处事原则,只怕他们也绕不过去入世的红尘动荡,到时候,他自会护得仙灵地界周全。

渡流云是不知道皇甫定涛在想什么,她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大哥你想多了。毕竟仙灵地界和地狱岛之间的纠葛早晚要解决,而八成妙筑玄华会答应她的交换要求,只要妙筑玄华确认了她的身份。

信奉了多少年的神,如今就出现在仙灵地界,虽说只是同僚而不是本尊,这也足够引起心理上的恐慌——当信仰的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哪怕这个神只是以人类的身份下界,依然如此。很简单的道理,渡流云选择人间界,那么,他们信奉的女娲娘娘,确确实实是因为想要拯救人类,才会在救世之后,选择了殷族作为血脉传承,并传下神力,延绵至今。再结合渡流云言辞间透露出的消息,不难确认,妙筑玄华不敢用自己来赌苦境的生灭,和苦境千万的百姓相比,仙灵地界的灵气不足为道,而她所需要确认的,无非是渡流云所言非虚罢了。

这两天渡流云过的挺轻松,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四处游荡,就是拖着定期出来透气的罗喉叫上殷良一起跑到皇甫定涛那胡扯刷脸熟,要知道,未来对付老弃的战斗力越多越好,那些避世隐世的老家伙既然不愿意出来,她就只能从这些非先天的强者里想办法忽悠了,对于她那位好师尊,她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敬畏之意来猜测他下界的实力,不要跟她说什么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那是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弃天帝身为战神时期的恐怖之处,天界战力第一人这个评价不是白给的,如果扣掉天帝这个buff加成,恐怕他早就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统天界,应该感谢守则的制约,让他只能选择堕天之行,而不是干掉天帝。

所以,当她在妙筑玄华所说的三天考虑时间过后,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妙筑玄华与师九如面前时,与她相映成趣的,是明显三天没有休息过的两人略带憔悴的面容。同时,在二人身旁,四大神官亦是各个面色沉重,安静地站在两旁,用言语难以形容的表情注视着一脸轻松的渡流云。

妙筑玄华神色凝重,似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但终究还是做下了决定:“流云公子,吾决定,接受你的条件,但吾希望你答应吾一件事。”她展开面前卷轴,“这是吾族以女娲之血传承的誓约之卷,吾希望你能在上面签名,个中苦衷,还请谅解。”

如果她所言属实,这份誓约对她自然无法制约,妙筑玄华并不是怀疑,而是,她有保留态度的权利。

渡流云却是一点儿都不犹豫地咬破手指,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如果这样能减轻你们的忧虑,早说啊,写个名字而已有什么难的。”

喂——你这么痛快,是要我们这几天翻来覆去思来想去的做法怎样啊!

这是在场所有人内心的嘶吼……

【第十八章:灵·乱·下】

这三天渡流云已经仔细地探测了一番仙灵地界的灵气分布,最为强大浓郁的自然是灵池,这个地方她不打算动,怎么也要留下疗伤治病的关键所在,而未来几百年内,大约仙灵地界也只能以灵池为中心,逐渐缓慢地恢复。

当然,她这样做是必然会给仙灵地界带来恐慌,灵气大量流失造成的后果,恐怕不仅仅是地动山摇这么简单,如今妙筑玄华既然答应了她的条件,那就表明仙灵地界的原住民们已经被她告知了这一系列的后果,就算没有万全告知,至少他们也能够承受突然出现的变故。如此这就会给她减少很多的麻烦。

“那就这样吧,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就开始,等我恢复一部分的力量,立刻帮娘娘解决女娲之力。”

渡流云的行动派一如过往,而她如此干净利落地做决定,换来了四大神官外加师九如的面面相觑,这样草率真的好吗……啊不,草率不至于,但,这么利索真的好吗,你不需要再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早一天解决,早一天了却心事,不然这一天天地吊着你们的心绪也是煎熬,想来你们应该比我更加期待完整的女娲娘娘,至少就目前而言,妙筑玄华是历代仙灵地界之主中,最人性化的。”

渡流云一挥衣袖,轻笑道。而后她看着妙筑玄华:“娘娘,请借密室一用,另外,要劳烦四位神官和灵之子在外护法,以防有所变故。”

比如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吸收灵气过了头,造成山崩地裂的异像。

“放心,吾自会安排。”

妙筑玄华谨慎地道,一旦渡流云所言确认为实,她尚未想好要以何等方式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幕,被证实的信仰,以及……无可避免的灭世灾祸。

天命是什么,天命是由遥不可及的神划定的规则,还是可以由人力所扭转。

她曾经以为,她的天命就是静待五百年的寿命终期,继承神遗之力,让她拥有可以看到自己命运的能力,她这一生,平平无奇,直到最后或有变故,是亡于平淡之中,还是亡于并非由这任灵之子继承的地狱岛动乱之中,无非……就是这两种罢了。

事实上,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有所不舍的,或是不舍血缘,或是不舍子民。下一代的神之女年纪太小,当年她承接女娲之力时,已在苦境历练百年,不曾想这代神之女的出现竟是如此之晚,她担忧过,当她的力量由封绯接受时,封绯只有二十余岁,究竟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更担忧过封绯能不能挡下来自圣阎罗的野心。

而今渡流云的出现,给了她第三条路。这样的重任,还是由她担起来便好,年轻的生命,终究是有着属于她们自己的归宿,没有道理从一出生就被宿命限制住。从私心而言,她更希望继承女娲之力的人,是有着成熟思维的人,而不是尚未成长为能够为仙灵地界子民遮风挡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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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管妙筑玄华在想什么,也不去管在密室之外的四大神官和师九如在严阵以待,渡流云盘膝坐下,安静地感知着灵气的走向。

她心境透澈,真元稳固,一丝丝肉眼可见的丝线一般的银芒,不断地自体内溢出,渗入天地之间,复而转化成略带淡金色的灵气,重新流回她的体内,就这样延绵不绝地淬炼着她的身体。而在她身体内,不断地压缩着涌入的灵气,以特殊的法门,让她的真气一分分的,以自身能感受到的速度迅速上升。这具身体自她选择以人的身份落入红尘时,就一直跟着她,经历过两世,若不是经过改造,早就崩毁,尤其是在这一世初入之时,便带给了她各种各样逆天的保护,如果不是遭遇了完全想不到的重创,恐怕她的身体就算比起三教先天来,恐怕也要强横百余倍,更不至于像如今这样,需要以外力来培元固本,需要提前将预留的力量找回。

渡流云在吸收着仙灵地界灵气的同时,也在一步步逐渐强化着自己的经脉气海,使其能够承受的冲击增强。

而她的身体,随着灵气不断增强,又是一副异像。首先变化的,就是她的身体如同被塑上了一层金封,自内向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座幽暗的密室映照的一团光华琉璃璀璨,而最明显的便是那一头雪白的长发,自发根起,黑色逐渐蔓延,直至发梢。

随后,那自天地间抽集的灵力,速度均匀地融合在一起,在渡流云头顶汇聚成一枚巨大的烙印,一缕极细的神念自虚空降下,连接在渡流云的意识之海中,和渡流云的精神力连接在了一起。紧接着,那枚悬空的烙印赫然放大,将渡流云包裹在其中。

当然,她在抽取仙灵地界的灵气时,外面的异像亦是丛生,虽然不至于草木枯萎,水流干涸,但却是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仙灵地界的空气逐渐变得沉重,岛上的植物,动物亦是尽显不安,仿佛周遭突然升腾起极为可怕的压迫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渡流云已是物我两忘,对外界时间的流逝自然没有感知,而此时,距离她开始吸收灵气,已是过了整整两天一夜。

密室之中,庞大的灵力在经过极度精细的压缩后,以渡流云为中心,赫然爆发出极其庞大的力量,这股突然爆发的威力,使得在外面的四大神官和师九如甚至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只是凭借着本能,联手布下防御阵,硬生生抗下这一波震天撼地的冲击。

尘沙飞爆,碎石迸射,整间密室已是被炸成废墟。

当一切落定之后,四大神官和师九如撤了防御阵势,尚未看清其中情形,赫然——

自心底升起的恐惧自五人心底升起,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从灵魂深处产生的战栗,仿佛要对这个人顶礼膜拜,这对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感觉。

锦缎一样的黑发,瀑布般垂落地面,明明是白衣如画,眉宇间却带着数分睥睨天下的傲然,这不是刻意而为,而是浑然天成的……威凛之色。

不过好在她这一开口,立刻让原本凝重沉浑的气氛为止一松:“真想不到,我这一头白发这么简单就变回来,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随后她对师九如道:“九如兄,看来我要向仙灵地界借剪刀一用了,咦,你们……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眼前五人神色不太对劲,貌似是因为看到自己?她现在哪里不对吗?但是她自我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啊。

……

这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貌似……这位流云公子,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或者说是,毫无改变的……二……还好,还好,事态没有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万幸啊~

【第十九章:界限】

虽然有所节制,但好像还是很不客气地抽取了一番灵气,渡流云伸出手,感知着仙灵地界所剩的灵气,感受到明显一反常态,和先前相比没什么精神的植被,她忍不住抽抽嘴角,应该庆幸没造成太大的伤害,无非就是仙灵地界的人们要过一阵子苦境寻常百姓的生活罢了,而未来大概会有个三五百年不会诞生神之女——就算她改变血界限也是一样,实际上她吸收的灵气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这样下来,恢复期也要拉长很久了。

而她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她大概找回了些微当年在天界时,下到其他境域的感觉,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氛,如同动一动手指,就能够割裂天地。

大概……这就是弃天帝在道境进行毁灭,创造,再生时的感觉?

可是,她始终都不懂为什么弃天帝会对这种事纠结不休,大概理念不同,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吧,但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像是弃天帝执着地想要毁灭人类一样,她也执着地站在弃天帝的对立面。不成为人类,是无法了解人类的。

“你是……流云?”

被爆炸声惊动的罗喉顺着声音赶了过来,先是被这炸毁的景象吓了一跳,随后在看到渡流云时愣住,较之先前,眼前的这个人,与他混乱记忆中的渡流云,已是全然重合。

“啊啊啊,看来恢复了也有问题,可以预见,要和许多人解释这是为什么了。不如这样,趁着我现在状态极佳,就再找一间密室,把答应娘娘你的事情一并解决好了。”

活动了下肩膀,渡流云转过头去,顺手卖大力丸一样拍拍罗喉的胸口:“是啊是我没有错,正好你来了,我们的时间可以排列的极为紧凑不浪费了,等娘娘的力量恢复到巅峰,就是你恢复记忆的时候。”

你做事真的要这么快速迅捷吗,不需要休息一下?

妙筑玄华罕见地出现愕然的表情,她对渡流云道:“流云公子,吾并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渡流云满不在意地笑笑,云淡风轻一样的笑容仿佛一阵春风拂过:“放心吧,我现在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既然收了仙灵地界的大礼,当然要在全心全力地回报才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一系列的事都是环环相扣的,少了任何一件,都不完整。虽说看似绕了很多弯路,然而从选择而言,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为谁付出什么,公平,是渡流云所讲的原则。

既然如此,妙筑玄华也就不再坚持,引着渡流云走向另一间密室,顺便交代师九如配合四大神官,准备着手开启替罗喉恢复记忆的回梦溯流之阵。而渡流云的做法,也让妙筑玄华有所思考,是否仙灵地界的人生活节奏太慢了些,因此许多可以避免的事情,在看似无奈之下发生,若是当年她的态度强硬一些,打破原则,干涉地狱岛传承,现今的师九如也不会走上自释六魄铸剑的事儿。

师九如不说,不代表她无法探知,当她与师九如重逢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到了她这位胞弟的不对劲所在。毕竟,寻常人不要说是释出六魄,就算是七魄去其一,都是重创,唯有灵之子得天独厚的功体,才能够支撑起他这样的行为。

事实上,最终渡流云打动她心底的话,是她能够在不伤及师九如的前提下,将师九如的功体修复完整——当然渡流云已经提前和她说过,她肯定要抢回六魄剑,至于如何将六魄融回师九如体内,那就不是师九如愿意不愿意能解决的问题了。她现在的力量,绝不是师九如能对抗的,而她要对妙筑玄华和师九如说出的危机,也绝对不容许师九如有再任性的可能。

守护苦境,还是仅仅为了拯救一个人,生与死的选择,孰轻孰重,如果他真的是心怀天下心有大爱的人,决不能只局限在嗜杀者身上。更何况,为了拯救嗜杀者一人,而让更多的人

死在没有必要的杀戮之下,他这是在救赎,还是在变相进行杀伐?

这句话,她也毫不遮掩地戳入师九如心口,狠狠地质疑了他的选择。按理说,他不应该轻易地动摇,但渡流云所说的,却又是他在心底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被渡流云这样问着,他着实产生了对自身的问责。

同样的,在渡流云吸纳了仙灵地界的灵气之后,师九如心底,又增添了新的疑问,究竟是怎样的自信和力量,让她能够直接替妙筑玄华突破界限,她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已经到这等境界了么?虽说她所展现的实力越发接近他与妙筑玄华猜测的那个方向,但一旦被证实,依然让人觉得……恍如做梦。

四大神官茫然地互相看看,他们并不清楚师九如为什么脸上会出现复杂的表情,更不清楚渡流云真正的身份,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妙筑玄华也只是对他们说渡流云是神遗血脉,仙灵地界的灵气对她修复功体有效,而她的交换条件,是替仙灵地界解决神之女继承女娲之力后有五百年寿元这一限制。

单单是这点,足以让四大神官陷入震惊,至于更多的信息,慢慢再告知他们吧。有些事情说的太清楚了,让人无法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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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西风。

岁月对于三教先天来说并不存在任何作用,甚至会使人风采更胜以往,正如同儒门天下之主,闪亮系的鼻祖,移动珠宝库的代言人疏楼龙宿这样。

此刻他的面前正铺展着一封厚厚的,以簪花小楷书写的密密麻麻足有十五页的书信,而命人送来这封书信的,正是渡流云。

这些事,是她斟酌了许久,以不那么惊悚的方式写给龙宿的。自从她醒后,龙宿便觉察到了她的变化。如果只是因为天都的变故,让渡流云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龙宿也不会有所惊讶,或许会有失望也说不定,以他对渡流云的了解,她绝不是会被这种事情打倒的人,真正让他正色以待的,是连他也看不透的,由内向外的不同。

这封书信的内容已经详细到快成短篇小说了,放下手中的烟杆,疏楼龙宿满脸苦笑地弹了弹信纸,感叹道:“流云啊流云,汝给吾带来的惊喜,真的可以说是惊吓了。”

难怪她在这封信的开篇便说千万不要让佛剑分说和剑子仙迹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是现在。他完全可以想得出来那两位在知晓真相时会出现什么样的脸色。而论亲疏远近,果然渡流云还是只信任他的,这点也让龙宿颇为欣慰。这是一种类似于老父亲老怀大慰的感觉,和其他的都没有关系,不管渡流云究竟是什么人,她终究也是由自己带大的。

“既然汝如此信任吾,吾便再替你解决些困难好了。谁让汝称吾一声爹亲。”

自从渡流云极为自然地从义父改称龙宿爹亲,龙宿便将这个从天而降的义女彻底当成了亲生女儿,她在信中坦诚的事,和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解决的事,他自然会出手。这与天下大义无关,他疏楼龙宿做事,只凭喜好。

【第二十章:完整的女娲之力】

仙灵地界的变动不可谓不大,先是地气变得稀薄,这点妙筑玄华已经提前知会过众人,并未引起过多恐慌,而后,他们便发现,在仙灵地界大殿的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发,而后一道华光冲天而起,这道七彩琉璃一样的华光,在一瞬之间笼罩了整个仙灵地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这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妙筑玄华庞大的灵力。这较之日渐衰减的女娲神力,几乎是颠覆性的感知。

在仙灵地界,每个人都知道女娲之力的传承界限,而每一任的神之女在起初得知天命的时候,都是有疑惑,纠结的心理。毕竟在这个寿命和功体成正比的世界,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心甘情愿地承接天命,虽说认知会随着时间来改变,可这终究是需要时间的。勘破生死这四个字,看似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

妙筑玄华也曾经仿徨过,尽管在她真正承接女娲之力后,对自己的命运已然看清,然而,能多活下去,谁又不想呢。

只不过从一开始对自己命运的无奈,逐渐地演变成了想要尽一切可能,最大限度的守护自己的子民。

所以,在她天命之期越发逼近的时候,她就越是不舍这些人。同时,也对过于年轻的神之女格外宽容。甚至她已经做下决定,若是神之女不足以担任这个责任,她宁愿将神力传承给愿意为仙灵地界付出一切的梅神官。

而现在……

渡流云给了她最完美的选择。她还能够继续承担重任,她有足够的时间,等到神之女成长,而没有寿元限制,对此接受起来,也更为容易。

当妙筑玄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回到当年继任女娲之力的巅峰时期时,终于被这个事实认证了渡流云的身份。作为神裔,本身就对神之力这种事有着信任,如今既然已经坐实,她也不再有半点犹豫。不论是渡流云的实力,还是她的身份。

“停,省下你脑补的称呼,还是叫我一声流云公子就好了。”

渡流云打断了妙筑玄华想要出口的称呼,不管她想喊哪一种,都很可怕:“我说过,这不过是交换条件,所以,无关身份,你就当我是寻常人,最多是个不太寻常的寻常人。”

想了想这个自称寻常人的说法有点欠揍,如果四境全是她这种寻常人,那估计早炸了千儿八百遍。

“话虽如此,但以吾而言,还是承了流云公子你的情份,吾着实不知该如何感谢。”她为妙筑玄华解决的,不单单只是自身的禁制,还关系着师九如的未来。女娲之力……并不仅仅是看到的这么简单而已。

“不能这么说,罗喉的记忆还要劳烦娘娘,何况我也不能确定罗喉一旦恢复记忆究竟会发生什么,虽然我真能下的去手揍他,然而……大约这不是光靠揍就能解决的问题,毕竟我只是个纯粹的战斗型。”而妙筑玄华大概可以算是全方位超级大辅助?这话反正她是没法跟妙筑玄华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啊~

这到时候万一罗喉暴走,她下死手揍罗喉打到他失去行动能力是无所谓,然而只用拳头没办法起到安抚作用,虽然她早就告别了术法白痴的行列,然而她是个真正的纯输出。想要从正常的角度来治疗罗喉,仙灵地界的女娲娘娘和四大神官之力避不可免。要论治愈系,舍他们其谁啊。

“公子放心,此事九如已经对吾说过,吾自当全力而为。而这段期间,吾亦希望公子能暂留仙灵地界,关于未来灭世之事,吾还有很多想要与公子详询。”

妙筑玄华心惊于渡流云以术法给她看到的模拟战神之力,如果堕天的战神真选择在苦境降落,只怕到时候将会重蹈道境覆辙。纵然道境如今并未真正灭亡,也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而这,不过是渡流云演示出来的而已,真正当年的战神,如今自号为弃天帝的实力到底怎样,谁也无法想象,最可怕的,是她所言,因为有空间的限制,所以弃天帝并不能以本体下界,而是以打了不知道多少折扣的功体,毁灭了道境时,所带来的这份深沉的恐惧,让她无法想象。

“这件事我也只能说个大概,要真想要了解真相,大约还需要娘娘派出人手找寻四个人。”渡流云正色道:“这四个人应该是在苦境中失去了下落,然而我也只是有大概的方向,甚至因为很多原因,我并不确定他们现今究竟在不在苦境。”

天知道这个世界的轨道被她搞乱成了什么样,如果能找到四奇是最好的,现在吞佛童子应该还是一剑封禅,并没有苏醒恢复吞佛童子的记忆,而异度魔界开启的关键条件,也并没有到齐全的时候,这样看来,四奇就算出现在苦境,也没有什么问题。关键还是赭杉军身上被伏婴师下的诅咒。

“这点但请公子放心,吾自会派出人手,事关苦境众生,仙灵地界定会全力而为。”

这并非是对渡流云所言的盲从,也并非是对所谓神迹的追寻,而是对苦境众生的不忍。若是弃天帝所为将成为事实,那未来不过二十余年,这段时间看似很长,实则很短,毕竟人手有限,受到伤害的,是毫无能力的无辜百姓,和千万生灵。

这种山河崩裂大地倾塌的可怕景象,绝不是她所想要见到的未来。

“说到放心,倒是娘娘放心才对。人可胜天,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做出选择。很多人当局之人尚未出现,只是时机未至,眼下重要的是先找到我所说的玄宗四奇,至于被封印的道境如何开启,我想还是要斟酌量力而为,如今的苦境尚经受不起过多的冲击。”

想想看未来苦境还有被各种神奇的玩意轮炸一遍,仙灵地界不如趁此时间修生养息,为迎接未来的大战做准备,至于期间会出现的异变,适当出手即可,一旦过多干涉,只怕会产生不可估测的动荡,比如……群邪乱舞,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一窝蜂全都出来,那就不只是要赔上仙灵地界,恐怕全苦境要全部一起陪葬。

妙筑玄华并不是只会一味救人而导致适得其反的性子,她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事有轻重缓急,现如今苦境中发生的一切仙灵地界都有所耳闻,此地并未有动作,正是因为他们知晓苦境能够凭借现有的能力度过难关,真有无法解决的事发生,他们自然会出手相助。

而今有了渡流云的指引,整个仙灵地界更是清楚未来应该做的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算清楚究竟有多少可以用的人手,和可以做的预先布置。

“所以,不用想太多,从时间而言,只要想要做,一定是够的。就是未来大约要劳烦娘娘了,我因为答应了朋友一件很久的事还没有做,等罗喉记忆恢复后要离开苦境一阵,毕竟这件事已经答应了上千年啊,这个欠了如此久的债再不兑现,大哥不说什么,我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已经习惯了妙筑玄华给她带来的感觉,于是性子打回原型的渡流云很是欢脱地搂住妙筑玄华的胳膊,拉着人往外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娘娘你适应了这个力量后,休息几天,帮罗喉恢复记忆,到时候仙灵地界要是有什么损失,我一切包赔。”

……

这个性子啊,你真的没有忘记你是个前辈吗?

算了,看来是真的忘记了……

妙筑玄华无奈地看了一眼渡流云搂住自己的动作,看来未来很长时间仙灵地界都要和这位流云公子绑在一起,她决定,还是由她适应吧。

【第二十一章:昔年风姿·一】

仙灵地界秘法回梦溯流之阵再配合此地独有的天才地宝灵涎草炼制的药物,辅以秘术,可以唤醒失忆的人心底最深沉的记忆,而这方法从无失败,而历年来的结果表明,突发状况的发生也并非少见,是以四大神官的作用就是一旦变故发生,便要联手布阵止住因为记忆恢复而导致精神混乱发狂的突发状况。不过如今在妙筑玄华恢复巅峰之力的前提下,大约他们也只需要安静地做吃瓜群众就好,更何况还有师九如在,怎样也轮不到他们四个出手了。

回梦溯流阵的作用就是吸收天地灵气,灌入被施术者的脑识之中,从而修复受损的脑部。对此渡流云实际上要比苦境人更加了解其中危险,毕竟人的大脑是最神秘脆弱的所在,无论哪一个方面出了差错,都容易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而罗喉失忆的原因,一来是精神遭受重创,而来也是脑部神经在无法检测到的地方遭受损伤,集境的医术固然能治好他的内外伤,但缺少苦境这样的仙法秘术,便无法为他解决根本的问题。

妙筑玄华伸手掀开盖着锦帛的玉盘,一株通体冰蓝透明的灵草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将灵草取出,放入一盏玉碗之中,左手倏扬,一撮药引所用药粉已置入玉碗内,她右手再扬,一支玉瓶微微倾斜,倾出两颗散发着冰寒之气的冰珠,

顷刻之间,灵草已化成清碧宛如琥珀的液体,刹时,清香之气似乎充盈在整间阵室之中。

“饮下它,然后,吾等出去后,吾便将阵势引动。”

妙筑玄华将玉碗交给罗睺,随后对渡流云道:“流云公子,吾知晓你心悬罗喉安危,然而此事吾等无法插手,一旦阵势启动,你能做的,就只是静待。”

“哎呀放心,我才没那么脆弱,原本我就做好准备他发狂我就揍到他正常的准备了,不过有娘娘相助,这顿大约可能会受的皮肉之苦能免了也是不错。”

很是彪悍地挥挥手,渡流云毫不掩盖地对罗喉说出要揍人的准备,当然罗喉依然是面无表情,反正他相信她真做得出来。

而渡流云在面对罗喉时,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记住,不管你想起来什么,一定不能忘的,是我还活着,很多人都还活着,事情的发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无可收拾。而这里是仙灵地界,是帮助你恢复记忆的地方,千万不能狂毁了这里,不然我还是要动手揍人,现在的我……揍你好像并不太难。”

这个正经绝对不超过三秒钟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无语,罗喉淡然一笑:“放心,吾自有分寸。”他对自己的自控能力相当自信,这记忆恢复是他一心想为之事,当然不会出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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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事,本就虚幻无比,靖沧浪与海蟾尊虽已身为先天,却亦是有着千千万万无法参透之事,而渡流云这莫名其妙失去意识的状况,更是让人无计可施。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无法得知渡流云的遭遇,也无法替代她来感知她所经历的一切,而他们能做的,唯有,等。

然而他们所能等到的,也不过是从渡流云口中说出的罢了,她绝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说明白,又能如何说的清楚明白。咬死了将一切都归于天命赐予她预知的能力后,靖沧浪和海蟾尊也只能是被她引导着往这个方向去想。

而从她口中所言厉族八厉,天阎魔城,圣魔之战,止战之印这些事,便足够他们头疼,甚至包括她所说的最为可怕的那件事,是龠胜明峦之主,蕴果谛魂大概已经被山之厉魑岳取代身份一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本尊庄严净土封身闭关的蕴果谛魂,又如何能知晓龠胜明峦究竟被算计成什么样子。

用渡流云的话来说,与其去想她身上的毛病究竟是什么,不如先解决他们已经知道的消息,不能让她白白泄露天机。

拗不过她的决定,靖沧浪和海蟾尊也只能放任她离开倾波族,生怕她半路发生什么事,海蟾尊更是亲自将人送至天都,本来他是想把人送回龙宿身边,然而渡流云并不想接受龙宿老父亲一样的关爱,禁足什么的不符合她的气质啊,而天都嘛,反正罗喉是拗不过她,两相对比之下,她当然是选择天都。

正如她所料,罗喉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如果是龙宿,大约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老老实实,但罗喉吗……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他能做的也就只能是任由她随便提什么要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当然,她也没有太过分的要求,无非就是要罗喉不在天都里宅着,而是陪她各种四处走跳罢了。对这种简单的要求,罗喉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如今她这个样子,放任她孤身一人在外乱跑也绝对无法让人放心,和不愿意接触外人宅在天都相比,他还是跟在她身边来的安全一些。

对于罗喉愿意陪着她四处浪荡这事儿,渡流云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总在一个地方闷着人早晚变成老年痴呆,而且是千年痴呆那一种。再说了,行走江湖这回事儿当然是要和自己重视的人在一起才开心嘛。

名川山水,三街六市,就没有渡流云不钻的地方,罗喉实在搞不懂她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精力四处乱逛而且逛不腻,在他眼里,无论山水还是街市,大约都长成一个样子,要么就是清净适合静修,要么就是熙熙攘攘吵杂无章,不适合安静地待着。

对此渡流云是嗤之以鼻且没少吐槽的,比如坐在路边面馆吃饭的现在,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道:“闹市和深山的区别就是,当你饿了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坐下来吃东西,而且想吃什么有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但是在深山老林里呢,你就只能吃各种只撒了盐,或者连盐都没有的无味烤肉,配清凉可口但是喝多了会觉得更没味道的山泉水。”

“吾只想让你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罗喉举着筷子,在犹豫要不要用筷子敲她的头,你出身儒门天下啊,你是儒门龙首养大的啊,这么一边吸溜面条一边说话的样子真的好吗,你就不怕一个没吃稳当再把面喷出来啊?

“哦。”

闻言渡流云很是干净利落地三两口将眼前这碗面吃光,迎着罗喉纠结的目光喊来店小二再上一碗,而后嘿笑道:“你看,就像是吃面一样,方才我吃的是叉烧面,现在我又要了一份海鲜面,也只有热闹的夜市才能随便我怎么点菜就行吧,如果是在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山林里,大约我们现在就只有吃灰的份儿。还是说你过惯了离群索居的日子,在热闹的所在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手足无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隐居固然可以远离乱七八糟的声音,但和这个世界脱节导致失去了常识,那就会变得和笨蛋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啦。”

听你胡说八道是理非理全是理,罗喉又好气又好笑地决定放弃和她胡搅蛮缠,不过她说的却是也是有道理,人总是要活的接地气一些才不至于忘了自己是活在世界上的。眼看着渡流云要对刚上桌的海鲜面下筷子,他忽然童心大起地伸手一捞,将面碗端到自己面前:“吾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这碗面,吾替你代劳了。”

“喂——”渡流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属于她的面如今被罗喉占据,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这个千年老宅男吃错药了?居然会开她的玩笑了?嗯……这是个好现象啊,不枉费她把人拐出来,是说她来这里并不是漫无目的瞎走,她也是有目的哟~~为的是给罗喉看一个大惊喜~~至于是什么惊喜,等他们吃完了东西,找个客栈睡一晚上,明天就能看到了。她是万分期待罗喉看到惊喜时的表情啊~一定很值回票价!

【第二十二章:昔年风姿·二】

江湖人从来对各种各样的节日不放在心里,活的时间太长了,要记住的事情太多,会对自己造成困扰,所以,罗喉一点都没有中秋节的概念,他单纯的认为,渡流云就是习惯了四处游历的感觉,所以才要带着他各地游走。

所以,这个家伙是一点也不知道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吗。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一觉醒来的渡流云,蹲在隔壁罗喉房间的窗台上,丢了块小石头子儿把人叫醒,后者一脸懵逼地对她这个爬窗户喊人起床的方式表示惊悚,你是特地从外面绕进来,就为了用石头敲他吗?你是有多无聊啊?

“起床啦,按照正常人的速度,我们一边逛着一边沿路买些特产礼物什么的,今天晚上就能到达目的地,到时候有你忙的。”

“……”这种按照正常人的速度来行走才是罗喉最想吐槽的地方,如果你想赶路去办事,不能专心地赶路吗,非要溜溜达达闲逛一样,这种逛街一样的方式真的是正常人行走江湖的模式?

游戏人间吗,又不是仅限于每天打打杀杀,看看三街六市的繁华喧闹才能体会到人生的真意啊~

说到歪理,百八十个罗喉捆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一个渡流云的对手,把享受人生这四个字发挥到极限,大约是龙宿一脉最擅长的,而她的更是个中翘楚,这根本就是脑袋里缺根弦吧。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来攘往,渡流云拉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塞给他一锭元宝,将他整棵插着糖葫芦的草垛全都买了过来,在小贩的连声道谢中,把糖葫芦垛丢给罗喉扛着,自己啃着一串儿顺便笑得奸诈。

像是这种串门去的举动,搞得越热闹越有趣,于是她索性跑到农户家里买了一辆板儿车推着,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买来的特产,反正有罗喉做苦力,她只需要愉快地买买买就够了。

天边的夕阳映衬着紫色的云霞恍如一匹染得极为美丽的锦缎,潺潺的小溪滑亮如镜,曲折回转,若隐若现,将这处幽静温馨的小小村落环绕其中,田野间蟋蟀的叫声,和婉转的鸟鸣之声,猫猫狗狗的叫声,衬和碧绿的田地,和间或开在田地间各色野花,将此地渲染成一副美丽的画面。

随着暮色的降临,村落之中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混合着晚饭的香气,让此地显得格外安宁,祥和。

“想想看,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啊,种上几亩地,再种上十几株不同的果树,从米面蔬菜,到时令水果,全部自给自足,就此归隐山林,嘛,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至少我们两个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啊。”不然岂不成了空有一身武功,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时光,不能看尽山水。

“吾认为,这样的生活,你忍受不住三个月。”罗喉还是很了解渡流云的,让她过归隐山林的生活,远离江湖,比让她和人火拼难多了。她可以三五天不出屋,但是超过这个时间就会暴走,她可以在人多的地方呆腻了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上一阵子,却绝对不可能寄情山水,她终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哈,是啊,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可能都够呛,所以我才佩服能真正做到金盆洗手从此不问江湖事的人啊。”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泥土香气和食物的香气,渡流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堆满了大小礼盒的推车上跳了下来,树袋熊一样挂到罗喉背后:“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下一个路口右转,走到头。”

从一开始罗喉就没能从她嘴里问出来他们此行目的地,渡流云的口风紧的狠,他也只能从她买这一堆东西来猜测,大约是她在行走江湖时结识的朋友,而这位朋友家里恰好有小孩,毕竟渡流云这大包小包的礼物大多数以小孩子的玩具和零食为主。

迎接罗喉和渡流云的,是在村尾处一座充满诗情画意的院落,院落中有青石瓦房,也有散发着竹香的竹楼,院落外是爬满绿色蔓藤的篱笆墙,从正门两侧探出的,是红黄相间的五六米高小树,透过篱笆墙,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小孩子追逐的欢笑声,和女子温婉的轻责声,和男子清朗的笑声。好一副合家欢快的好气象。

渡流云从罗喉背后跳下来,站在小院门口,也不敲门,清越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了进去:“斜阳半坠风吟曲,清波微漪,临江把酒闲弈;望烟雨,思烟雨,酌酒金樽问知己。凤卿,今有故人不辞千里来访,还不速速来迎?”

凤卿?君凤卿?

罗喉吃惊地看着渡流云,右手搭在她肩上,她清晰地感受到罗喉的手指一紧,看来,多年不见,君凤卿这个名字,让他吃惊不小啊。

同样的激动在君凤卿身上也有所体现,就在渡流云的声音传入,几乎是同时,门开的声音传来,而后一道劲风袭来,渡流云敢打包票,这大概是她从认识君凤卿以来到如今他所展现出来最快的速度,堪称瞬间移动啊,看来他就算归隐田园,也没把这一身武功落下。

“流云,你怎么来……大哥?”

入眼第一见到的就是满面笑容的渡流云,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标杆一样站在渡流云身后,一身黑色华裳的罗喉,虽说旁边那朴素的,被堆成小山高的推车有些违和,但却是丝毫也不减这二人抢眼的气势。

“怎么,这么多年只有书信相通不曾相见,让你们两人互相忘了对方的长相了吗?还是说,时间冲淡了情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刷啦一甩折扇,渡流云伸手拉过君凤卿,先是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而后拉过罗喉的右手,把他和君凤卿的手叠在一起,略有不满地道:“你们两个真的要站在门口发呆到天亮吗?”

“啊,呃,不,大哥,流云,快请进。”

君凤卿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看到的不是幻觉,下一秒,眼眶瞬间发红,他真的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渡流云会带着罗喉一同出现在他面前。算算时间,怕不是有十来年没有再见过了。

屋内,一名温婉的女子,揽着一男一女两名孩童,有些纳闷地看着脸上滴落泪珠的夫君,她只知道自家夫君会些武功,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方才几乎是一瞬之间便从他们母子三人面前冲了出去,这两名访客……会是什么人,能让夫君如此激动?

身为长不大的孩子王,渡流云用多半车的玩具和零食成功地在极短的时间就让君凤卿的儿女围着她转,更被她用零食哄骗着喊她叫姐姐,喊罗喉叫大伯,一点也不管罗喉的是不是眉梢微跳地忍住想要抽她的冲动。

君凤卿好笑地看着在院子里推着两个小鬼耍秋千的渡流云,替罗喉将面前的酒杯重新斟满:“大哥,你和流云的相处模式,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嗯,他这话并没说错,从当年他就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充满了桃红的气氛,如今看来,没有半点改变,是说你们这样真的好吗?他这一儿一女都能打酱油了啊。

他这话才出口,从窗户外呼啸带风地砸进来了一把折扇,同时响起的还有渡流云的笑骂:“凤卿啊,不要以为你是有家室的人就可以随便脑补,我和萝卜之间可是清清白白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没发生。”

“你是顺风耳吗?这都能听到?”

头也不抬地扬手接住折扇,君凤卿笑斥道:“这些年不见,开你句玩笑就用扇子砸我,实在是让我伤心啊~”

“哎呀,这平凡的日子过久了,也没让你的身手退化,着实令我感动万分。”

渡流云右手一勾一带,那柄扇子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回到她手中,而这简单的动作,立刻换来两个小娃儿欣羡钦佩的目光:“流云姐姐,方才那招可不可以教给我们?”

“哈,要我教你们,不如找你们的爹亲啊,你们的爹亲武功也是很有一套的,之前他不肯教你们,是因为你们年纪太小,但是现在你们长大啦,应该可以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了吧。”

这个君凤卿,就算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江湖路,也该教些功夫防身吧,这上山下地的,万一碰上狗熊野狼怎么办。

思考了一下自己和渡流云的武力值对比,君凤卿决定不和她计较这个拐带他儿女学武的事儿,废话,打不过啊~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练的,这武功简直比当年可怕的不是一星半点啦。

【第二十三章:昔年风姿·三】

君凤卿这归隐田园的生活过得是相当的惬意,而他从来未向自己妻子儿女提及过当年邪天御武的事情,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尘封在记忆之中,彻底过上了山水田园翁的生涯,顺带开了个小小的书院,平日里就给村子里的孩童做启蒙教师,当起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这满符合你的性子,远离江湖喧嚣,寄情山水。我早就说过,你们兄弟四个,你是最不适合血雨腥风的,就当做是替我们把田园生活一并享受了吧。”

胳膊斜撑在桌子上,渡流云很是潇洒地侧身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一根筷子,随后她想起来满重要的一件事,坐直了身子,向君凤卿道:“凤卿,伸手。”

“啊?”

太久时间没见面,君凤卿一时有点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

“哎呀让你伸手就伸手,又不能把你胳膊卸下来当成烤鸡翅。”

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搭上他的腕脉,嗯,虽然武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菜,但脉向跳动起来强有力,完全不像是受到诅咒重病缠身的样子,再看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状态,也知道邪天御武的诅咒终究是个笑话,至少并没有落在君凤卿身上。嗯,这就对了,这个一心只想过着与世无争只羡鸳鸯不羡仙恬淡生活的人,就不应该被卷入到莫名其妙的诅咒里,所以说,她把枫岫主人扯下水,合力让那只硬壳儿大甲鱼原地爆炸扒皮拆骨是对的。

“嗯,很好,一切正常,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能活成寻常人口中的老妖怪,不过你家夫人毫无武功根基,怕是没办法一直陪你走下去,所以,这瓶药丸子你收好,从明天开始,每天让她服一丸,连续一个月,强身健体培根固元,不敢说活成老妖怪,但多陪你个几百年是不成问题。”

大拇指冲着后厨的方向一比,渡流云趁着君凤卿的妻儿正在厨房添菜时,把一瓶慵医出品的药丹拍到君凤卿手里,恰巧两个小孩子围着自家母亲吵吵嚷嚷地要吃炸藕丸子,盖住了渡流云的声音。

和自家兄弟之间讲客气话那才是见外,君凤卿很清楚渡流云的性格,也更清楚她绝对不会把送出的东西收回,收下玉瓶,他嘿然一笑:“正因为如此,我才羡慕你和大哥啊,说起来,你能让大哥离开天都,这才是让我最为吃惊的,大约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做到了吧。”

他了解渡流云的性子,更了解罗喉的性子,所以他一直觉得渡流云会对罗喉青眼有加这件事很神奇,按理说儒门天下出身的小公主不应该对罗喉这种一身霸气但却阴沉沉相当宅的宅男有兴趣,不说喜欢温文儒雅之士,也该和罗喉的气质完全不符才对,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异性相吸,差距越是大,越有吸引力?

“收起你脑袋里脑补出来的无数个片段,想也知道你脑子里跑的是什么虫子。”

渡流云反手一个暴栗子砸到君凤卿头上,‘恶形恶相’地道,君凤卿呼痛地揉了一下脑袋,一手揪住她骚包的马尾,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你这皮猴子十数年不见,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不敬兄长,该揍,不尊老敬贤,该揍,在主人的家里如此嚣张,该揍,说吧,我该敲你几下脑袋才能洗刷你的罪行?”

“夭寿夭寿,菜鸡打人了~”

渡流云被君凤卿揪住马尾动弹不得,笑骂道,随后伸手向罗喉求援:“我说萝卜,您老人家看戏看得愉快,救人啦~”

罗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径自端起桌上酒杯,饮的愉快,对于渡流云的求救只当看不见。

谁承想,渡流云和君凤卿看似纠缠不休,实则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奸诈的笑,身形瞬变:“吃我一招!”

这两人招式同时应声而出,目标正是惬意饮酒欣赏他二人窝里斗的罗喉。

“哼。蚀·阳·掌!”

“嗯?我靠,萝卜你玩真的?”

“大哥,掌下留情啊!”

“拆——房——啦!随人顾性命啦!”

一边开玩笑地叫着,渡流云一边封出一道水幕,拦住罗喉的掌风,将后院和前厅安安稳稳地分开。

而后——

轰,哗啦——

乱七八糟的声音接连响起,可怜君凤卿这间从隐居至此从无半点裂缝的小屋,就这么轰然散架,用君凤卿的话来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早就想把屋子拆了建新的,今天正好借助罗喉和渡流云这两个拆房小能手打成目的,反正旁边还有一间竹楼可以暂住嘛。

“噗,哈哈哈哈哈——”

站在被轰炸过的残骸上,三个人忍不住放声大笑,而君凤卿的妻儿三脸懵逼地瞅着案发现场,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笑个什么劲儿,是说她不过是炒个菜的功夫,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纵声大笑的夫君,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神采飞扬,这让她一时间看得痴了,或许,这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唯有今日,才是自家夫君最开心的时刻。

开心拆房的后果当然是要负起重建的责任,君凤卿对外解释的理由是自家房子老化地基不稳导致房屋倒塌,还好没有造成人员伤害,不过既然有远来的豪客出手,他当然要好好地重新修建一番小院,这个负责重建工程图纸的人物,当然交给渡流云来办了。

对他这毫不客气的做法表示这家伙真是越老越不吃亏,然而自己又确实是罪魁祸首,本着吓到了小孩子感到抱歉的心情,渡流云嘿嘿怪笑着甩出纸笔,大手一挥蹭蹭地画了个够,随后将设计图交给君凤卿,又找人传讯儒门天下,不就是建个小房子吗,这事儿她包了。

这段时间大概是君凤卿一家四口最热闹也是最开心的日子,两个小鬼多了一个能陪他们胡天胡地的玩伴,君凤卿和罗喉则是几乎把这十几年没聊过的天全都聊了过来,他的妻子见识到了自己夫君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这个儒雅温文的男子,也有恣意挥洒性情,放声大笑的时候。而她并没有对罗喉和渡流云的身份过多问询,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夫君绝不是寻常文士书匠,而今两位贵客的到来,不过是证实了她心中猜测罢了。而她也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更长久一下,虽然,这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插曲。

所以,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这三十天过去后,才让人赫然发现,是时候该离开了。毕竟,这个小小的村落,不可能留住罗喉和渡流云的脚步。

答应了未来会再来,被君凤卿一家四口一直送出村口,远远地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罗喉这才问出了先前一直想问但却没来得及问的话。

“流云,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凤卿在此地隐居?”

渡流云闻言,用关爱老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罗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拐弯抹角不打击到他的自尊心,索性还是选择直接吐槽:“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吧,我与凤卿一直有书信来往,所以,知道他在哪里住着并不困难啊,只不过是你自己宅,宅到连信都不愿意看,就这么单纯的相信凤卿一直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面都不愿意见,你说你个老宅男到底是在怕什么,兄弟见面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走出天都就可以做到啊,还非得让我亲自劳动筋骨拐你前来,你说你是图个啥?”

“……”

能不能把她的嘴堵上?

罗喉无语地将人拎起来往背后一挂,既然你那么喜欢当挂件,那就老老实实挂着吧:“然后?你要去什么地方?”

“走啦走啦,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好了,接下来我也没有什么目的,我们就不辨方向地乱走就是~走腻了就回天都。”

挂在罗喉背后,渡流云嘻笑道,反正不用她走路,随便啦。

【第二十四章:昔年风姿·四】

说是没有目的随便四处趴趴走,但渡流云也不是真的毫无头绪的乱走,比如找准了一个方向溜达下去,一来是觉得带着罗喉去开发新地图不怎么现实,这家伙恐怕不会太愿意长时间在外面走动,这个宅了几百年的性子不是这么快就能转变的,二来也是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变故,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刺激的大战可以乱来,平静的生活啊~游山玩水走的腻了,的确还是宅在自家老窝里要舒服些——前提是要觉得在外走动太无聊。

而时间,便在四处游历时,一天天地过去。

阳升得老高,路上两岸的田野,有着辛勤忙碌的农夫,渡流云和罗喉在宽阔的大道上,放缓脚步,踏青一样悠闲地走着。

仍有虎威的秋阳,晒得人暖烘烘,有些慵懒,也有些闷热。

“和平的日子啊,总觉得骨头都要生锈了。除了和你切磋之外,也没有别人能来练手,功力的差距也在缩短着,你说万一要是有一天变成你被我吊打,这该多么的囧啊。”

脑补了一下罗喉被她放翻在地,她比出胜利姿势的场景就觉得很过瘾,渡流云双手背在头后面,很是兴奋地道:“如何,期待不期待?”

“……”他为什么要期待这个场景?罗喉拽了拽她的马尾,反问道:“你认为我会期待吗?”要是有这么一天,他还不如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来的痛快。虽说渡流云天赋高的可怕,但终究还是和他有着几百年的差距,就算儒门天下后天筑基的药物多到数不胜数,她还有一个御用药师上官邛,也不是她能说追上就追上的,不然他这些年不是白白虚度了。

“如果让我说呢,当然是会。”

嘿嘿一笑,渡流云抖出来一个记的密密麻麻的小本,粗略地翻了一下,随后蹿到罗喉身边:“我们好像出来五年多了诶,每个地方待上两个多月,走了30多处名胜古迹也是厉害,虽然苦境是四境最大的,但总觉得如果想把所有地方都走过来,没个百八十年不可能呢。相对而言道境真的是超级小啊,不知道集境和灭境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虽然很想再去道境转转,顺便再上集境灭境溜达一圈,但目前这个位置距离四道有些太远了些,专程去找一趟又觉得亏的慌,毕竟苦境还都没有看过来就去看别的境界,不如省下来时间做别的呢。

“要回天都么?”

罗喉有些微微讶异,他对时间从来没有什么概念,尤其是在和渡流云四处走动这段日子,很容易忘了时间。

“啊,往回走也不错,等我们回到天都,休息三五个月,再换一个方向继续,现在是一路向南,接下来一路向北?顺便还可以去刷刷海潮兄,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养成赏梅听箫的习惯呢,对了你还没和海潮兄见过,到时候你们两个会不会互相瞪眼谁也不说话呢~”

死宅和死宅的交流,大概只需要眼神就好了吧哈哈哈哈。

整天活在自嗨的世界里真的好吗?你真的不把你那个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功体当成一回事儿吗?就算这五年多来散功的次数并不频繁,但并不是彻底解决……啊不,是根本就没解决过吧,没心没肺要有个限度才对啊,你自己不担心,身边人难道能和你一个样子吗?

对她这个完全不接受任何外界信号不受任何影响的自我性格表示万分佩服,罗喉决定这次回天都还是把她关起来算了,一起宅着没什么不好,反正这些年走动的时间也够久了,在外浪荡了五年,怎么也得在天都呆够五年再说嘛。

“嗯?”

这家伙在想什么?

渡流云狐疑地看着罗喉,拜长期相处所赐,她对罗喉的面部表情变化不要太熟悉,这绝对没想好事儿。嗯……想坑她,大概他再学上千八百年差不多。

一路闲扯,走到斜阳西坠,一处行人往来热闹非凡的村落出现在二人眼前,进了村子,一家高挂着一副活灵活现包子旗的小馆子里,四溢的肉香和堆得老高的包子、馒头、馅饼,热饭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快点进去吃的字样。

至少渡流云就是被味道吸引着,拽着罗喉走了进来,反正她暂时不打算动地方了,赶路什么的,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馆子里颇有些热闹,用高朋满座来形容很是贴切,除了二楼最边上靠墙还有一个位置,已是满满当当。反正是吃饭而已,她从来不挑地方,只要东西好吃就行了。

馆子里的伙计,快步上前招呼两人,他习惯性拉下肩头的手巾,抹抹桌面,客气地问:“两位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要不要尝尝小店的招牌蟹黄汤包,红豆甜粥?”

“好啊,来三十个汤包,两碗粥,一份牛杂汤,三斤老酒,再随便来四盘小菜。”

渡流云对目瞪口呆地店小二道,店小二看了看渡流云,又看了看人高马大的罗喉,大约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点这么多包子。

对于背这种锅已经习惯,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弱小可怜无助的家伙其实才是真正能吃的吃货,罗喉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把食物都吃到了什么地方去。

趁着店小二上菜的功夫,渡流云打量着这间小店,这是一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很多行人游客都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或是住店休息,或是打包一些吃喝向着下一处目的地继续前行,这个饭点儿更是热闹非凡。

“流云,看外面。”

罗喉忽然伸手按住渡流云的头,硬是把她的目光转移到窗外。

看外面?啊?好像很有趣。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名脚边放着一个担子,被小孩子围着的小贩,小贩的身上挂着各色造型的面具,手上挂着许多造型别致的竹哨陶笛,担子里似乎还有着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对渡流云的性子很清楚,罗喉觉得,她大约是会有兴趣。

“哈,你等着上菜,我去去就来。”

果然不出罗喉所料,渡流云顺着二楼窗户跳了下去,毫无违和地扎进大呼小叫的孩子堆儿里,短短的时间就和排队的小孩子们混成一片。

单纯的家伙跑了出去,罗喉向上菜的店小二示意饭菜慢点上,不着急,他长身而起,向着饭馆另一边墙角那一桌客人走去。

这三个人……方才聊天的内容很是有趣啊,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需要把渡流云支开。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还在和一群小屁孩子们凑在一起一边笑闹一边老老实实排队的渡流云,罗喉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下一秒,在对上那桌三名食客的时候,眼神却是变得异常凌厉,一闪而逝的微笑也被杀意取代:“你们,方才说的事情,再说一遍。”

“……”

冷汗顺着三人额头滑落,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斥了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能耐对我们这样讲话。”

“天都,罗喉。”

“!!!”

三人惊恐地互相对视,麻麻呀,他们方才说的话,都被当事人听到了?

当渡流云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饭馆时,对惊慌失措匆匆离开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的三个莫名其妙的人毫不在意地一暼,随后对罗喉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后者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指桌上摞成小山高的包子:“吃饭,吃了饭以后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从天都到此地算起用了五年多,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早些回去吧。”

方才那些人说的消息……很有趣啊。

【第二十五章:昔年风姿·五】

渡流云为了罗喉不受到邪天御武的影响做了很多事,而同样的,罗喉为了渡流云不受到无谓的影响,封锁了很多对她不利的消息,当然,也因此抹杀了许多人。而这个抹杀,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抹杀。

尽管最初天都建立时,跟在他们身边的人,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新老部下的交替,人数的增加,逐渐地,天都内部的声音不再是统一的。毕竟不是跟随罗喉斩杀邪天御武的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切身经历过邪天御武之乱,很多事情,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

同样,因为渡流云的干涉,在不需要十万人的死来铸成血云天柱,压制邪天御武的前提下,西武林对罗喉斩杀邪天御武这件事,感触也并没有那么深刻。这场除掉肆虐武林魔头的战斗,终究只是被控制在了小范围的付出,而没有打成尸山血海的战争。

想想看也是讽刺,似乎正是因为没有血腥的洗礼,才让这些人对邪天御武的肆虐并没有过多深刻的恐惧,因而对西武林被拯救这件事的感恩,也不过是持续了一阵子罢了。

当然,总比罗喉被传成暴君要好,至少渡流云是这样想的,和她所了解的天都之战,罗喉的几段生死相比,她宁愿罗喉就这样慢慢地被人遗忘,自己去做想做的事。

同样的,罗喉也并不希望天都一直被人当作是崇拜的存在,他建立天都,也不过是为了应当时的西武林的状况,建立起一个可以寄托精神的所在罢了,天都的光芒越黯淡,他越觉得轻松。如果有一天西武林的人能彻底遗忘天都,也就是他将天都拆毁的时候。

然而——这个前提是,不论流传的故事变成什么样子,不论舆论演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能涉及到渡流云。隐居的君凤卿早已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他本就不是喜好张扬的人,是以他连名字都没有流传在外,这让罗喉很是放心,尤其是在与君凤卿重逢再见,发现他过得确实很好后。

渡流云却不同,她虽然讨厌麻烦,但也从来不介意被人知晓她是谁,做过什么,更不会介意自己被人议论,这是一个完全活在自己世界,极端自信且屏蔽所有负面信号的人,对于这点而言,她的神经粗到能够覆盖整个天都。

这种特质的人世间罕见,大概几千年也出不来一个,这可以说是珍兽一样的存在的人让罗喉不自觉地想要让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特质活下去,如果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他来挡在外面就是了。

轻轻地撩了撩她散落在自己腿上的头发,罗喉看着因为晃晃悠悠仿佛摇篮一样马车起到催眠作用,枕着他的腿睡着的渡流云,西武林现在流传着对她不利的传言,从以前就被他斩断,今后,他依然还是会如此作。

他从来不想成为英雄,渡流云也对他说过,她不希望看到罗喉成为西武林的英雄,捧的越高,摔下来的就会越狠,这是自古以来,无数前人的经历所写下的教训。虽然天都不可能困住罗喉一生,西武林也不会成为罗喉最终的篇章,但她还是在心底有着长久陪伴的希望,至少……在大战来临之前,安静地过着给个神仙都不换的生活很不错啊。

就算是睡着了,渡流云的大脑也不曾停止过高速的运转,她对自己的来历益发疑惑,如果她先前只是自己以为的,单纯的穿越者,那么如今她已经不再想的那么简单。联想到她所知道的,本应该经历三段人生的罗喉,在远离了西武林浩劫之后,应该是与此再无关系,难道,这三段人生的经历狗血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不成。莫名其妙自她记忆中出现的碎片究竟是什么,每一个场景都是破碎残缺却又清晰的。

这其中最不正常的,就是她身上出现的散功状况。自幼被龙宿以灵药泡大,她的体质应该是和一切伤病绝缘的,尤其是她那个逆天的自我恢复,散功是对自我恢复的平衡这个扯淡的说法傻子都不会觉得合理,那么唯一的解释,大约只能是每一次散功失去意识时出现在她脑海中那极为可怕的画面。

这是对她的……限定,一旦超越限制,将会让整个世界崩溃的限定。

无意识地抱着罗喉的胳膊,无尾熊一样蹭了蹭,睡梦中渡流云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罗喉没听清楚,她也没再说第二遍,只是把抱着罗喉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看着马车窗外倒退的景象,罗喉勾唇冷笑,珍惜眼前的和平生活吧,也许……未来将会迎来无法想象的狂风骤雨,连潜入天都企图盗取邪天御武残躯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出现的,尽管邪天御武的残躯现在被收在疏楼西风,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个消息,他反而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传出来的邪天御武一身是宝这件事。私吞邪天御武残躯,想要铸造旷世神兵,通过上古魔神的力量,控制整个武林,很不可思议地,流言蜚语之中背锅侠是渡流云,这让罗喉完全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抄近路回天都,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些传闻的源头找出来,说到底,他一来是不希望渡流云卷入到无聊的纷争之中,二来也是不希望将儒门天下卷进来,渡流云的出身注定了她不能牵扯过多,西武林的乱子,没理由让其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来得不易的和平,他们……过得厌倦了不成?

尽管他们一路各种抄近道加快速度返回天都,依然还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毕竟罗喉也不想让渡流云产生疑惑。

重新踏入西武林地界的第一天,他们的行踪便被三拨人掌握。其一自然是天都,自家老大回来,如果不第一时间安排迎接是不想混了咩。其二是天下封刀现今的主席,刀无后。第三便是隐瞒了自身行踪,紧随这位名义上的师父派出的眼线,在他离开送信后,主动找上了罗喉与渡流云。

“诶?好像你们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吧。”

既然被刀无极找到,渡流云索性拉着他和罗喉随便找了一个风清水秀的小溪边儿坐下聊天,这两个在她记忆中曾经打的山崩地裂不可开交……咳咳大雾,其实是刀小红狠狠摆了罗喉一道,一刀砍了他的头,这种复杂关系的人,竟然现在以这么和平的方式见了面,想想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啊,是啊。”

这个重点好像不太对,刀无极对渡流云的淡定表示无奈,他确信这家伙一定知道自己是有急事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这里来堵人,但她这个淡定倒是让刀无极安心不少。

打量着罗喉,刀无极便知道,这位几乎从不露面,一直隐藏在天都之中的天都之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经历过大战的人,对同伴的维护,对过往真实的要求,是极其严苛的存在。刀无后……你想用阴险的方法来得到掌控西武林的力量,只怕到最后会死的很惨。面前这两人,又岂是一个三流人物能动的了的。

【第二十六章:昔年风姿·六】

喝了两坛酒,废话扯了一大堆,尽是不着边际的说辞,叙旧啊仰慕啊一系列的扯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渡流云终于额头爆起十字路口:“我说,刀兄,这么多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啰哩吧嗦了,有什么事不能捡着重点的说吗?再绕圈子,我要揍你喽。”这位特地跑来西武林边界堵人,绝对不是为了巴拉巴拉一堆好久不见的废话来的。

“你啊……”刀无极苦笑,想想也是,他就不应该对渡流云抱有多年不见会有改变的念头,不过由此看来,她也不会被影响到就是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流云,请认真地回答我,当年邪天御武的残躯,究竟是不是你们收起来了。”

刀无极和渡流云虽然许久不见,但依然有着书信往来,只不过在渡流云的刻意隐瞒下,全西武林也没有人知道天下封刀的少主和天都二把手相交莫逆这件事,对此渡流云对刀无极的解释很简单,她看刀无后不顺眼,不论是从一开始留存在脑海中的印象,还是后来派人调查过刀无后本人,她都觉得这个三流的家伙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罢了,如果天下封刀没有刀无极在背后支撑,单单靠着这个小人,绝对无法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是以刀无后并不知道刀无极和天都,或者说是和渡流云的关系,而出于对刀无极的信任,他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刀无极去办,除了一些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杂事,比如在武林中暗地里搞风搞雨,散布谣言,动摇人心,下手做一些阴私事,将人心搞得惊惶之后,再虚情假意地出面收拾残局,博得名声。

“哈,有什么人开始想要寻找邪天御武的残躯,用以培元固本炼制刀剑神兵,护身宝甲了么。”

她口中的什么人,当然是指刀无后。

刀无极面露无奈:“我早知无法瞒你,当年邪天御武肆虐武林,自从见其本体,我便知晓他一身皮骨血肉皆是上品,也曾经因此将消息告知师尊,无奈当年师尊武功低微,无法与之抗衡,故此只能隐忍,而今时过境迁,师尊认为,无论是他还是我,武功已经有所进境,能够与天都抗衡,天下封刀的势力也有与你和罗喉分庭抗礼的能为,是以他不再掩饰自己野心。流云,我不管你当年所言已将邪天御武残躯焚毁一事是真是假,此事只能是真的。我知晓你对他人如何看待你并不在意,但同样的,他人也不会在意怎样用最恶毒的心思猜测你与罗喉。而我终究是天下封刀少主,能做的,只有提前通知你,小心师尊。”

对刀无后,终究他是要感谢其养育之恩,无法真正下手反叛。至少他当年自上天界落入苦境转生,纵然带有记忆,亦不过是婴儿之躯,若无刀无后将他收养,还不知道他是否有机会在苦境重生至今。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下手。而这样的想法,是他自己也无法想通的,换做前生上天界之时,他也没有这许多人情义理的想法。做事但凭自己喜好便是,哪管天下纷乱,血流成河。

看了一眼渡流云,刀无极很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眼前这名女子,在无形之中,对他的潜移默化影响,非同小可。

若说对人心人性的把握,渡流云从来不落人后,甚至她比更多人都能够切入某个人的心底,无他,透过现象看其本质,刀无极要的,无非是他人的认同,和坦诚相对的公平。从一开始接近刀无极时,她就已经开始用心了解这个人,就算她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将刀无极未来算计罗喉的结果按死在尚未萌芽之中,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刀无极的心态有所掌握,这个上天界的异数,要的很简单,君以诚待吾,吾以诚待君,不过如此。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难处,能让你避开天下封刀耳目来此地堵我和罗喉,恐怕已经是你的极限,要是被刀无后发现你背着他和他想要算计的我们有所关联,恐怕你这个天下封刀少主不好做。人言猛于虎,光是背弃师门这条,就能让你被人喷死。”

渡流云叼着一根草棍,神色很是飞扬地道,要说这生活就是要有点乐趣才好,几年下来毫无刺激,平平淡淡,虽然让人觉得很是舒心,可没有挑战,身手是会生锈的:“所以,就算有一天刀无后要你来天都怼我们,你也不需要留手,正好我们可以互相切磋以求进步,看看这些年究竟是谁超越了谁。”

刀无极被她这话说的一脸愕然:“流云,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在说什么?”

罗喉拦住想要开口的渡流云,向刀无极道:“刀无极,你所言我们已经清楚,如今的天都在西武林中虽然名声不如以往,但也不是刀无后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同样,我们不能让你与天下封刀划清界限,你也不需要如此做,我们立场不同,你能来此通知我们,已是你重情重义,而天下封刀一旦出现与天都之间的冲突,在无法回避的时候,与我们敌对,本是当然。”

“没错,交情是交情,立场是立场,正因为立场不同,我们才不能强求你多做什么。”

渡流云搂住刀无极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他道:“你看,面对挑战我们只会感到刺激开心,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就当做是一场有特点的挑战,比如,脑补一下你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样子,也许会对你未来武功进境突破有所帮助呢。”

“谁会被你按在地上摩擦啊?”

刀无极终究为止气结,他发现,他就没法和渡流云正经聊天,这个人根本就是不正经的典范,大脑神经构造与众不同的领头羊:“不要以为这些年只有你突飞猛进,真动手,谁被谁打败还不一定。”

渡流云嘿嘿笑道:“对嘛,就抱着这样的形态来面对人生挑战就好了,没有人规定立场不同不能为友,不过事先说好,如果刀无后因为来算计我们而不小心死在我剑下或者落后刀下,你只能象征性地来和我决战,最后还得败在我手中,我们表示对此并不追究,然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外表示,我们是朋友。”

你的脑回路真的是太清奇了。罗喉和刀无极对视一眼,同时默默低头捂脸,手痒痒,想敲她的头啊怎么办,忍不住啊怎么办。

“说起来,你真的是特地来跑这里堵我们,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就算他们关系再好,也不用这么急急火火吧。

刀无极瞅着渡流云半晌,无语道:“这也被你发现了?没错,在发现你们的行踪后,我特地绕了个路来提前见你们,接下来我还要向东北方一行,听闻东北方雪山有异草现世,对提升修为有益……对了,流云,你那个散功的毛病可有痊愈?”成了精的天才地宝好像应该会对她有效吧,如果是这样,不如邀她同行?

渡流云眨眨眼:“有一阵子没冒头了吧,无所谓啦,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去雪山无聊,我是可以陪你走一趟,反正回天都也是宅着,罗喉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罗喉淡笑道:“补了,你与刀无极同行便是,吾回天都等你。”她和刀无极一起离开也好,免得他下手收拾天下封刀时有所顾忌,只要这两人不在眼前,就算他将刀无后斩杀刀下,也不需要犹豫。

刀无极侧目地看着罗喉,别的不说,就说罗喉和渡流云的关系,他就这么放心把自己这个成年男子和渡流云放在一起?嗯……思考到渡流云那高的离谱的武功,好像罗喉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这两个人,他是真的不愿意与之为敌啊,如果……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罗喉能宰了刀无后,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第二十七章:昔年风姿·七】

武功练到渡流云和刀无极这个份儿上,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气候能让他们感到不适应,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统统都能过成四季如春的舒适。

想想看擎海潮可是常年住在冰天雪地赏雪赏梅,穿着同样的衣服跑到江南雨地也不觉得热,所以说,武功高的最大好处,是可以把一年四季江湖各地都当作是冬暖夏凉好享受。

刀无极要找的,是一株吸收了天地灵气万余年,已经具备化成人形的雪参,或者是说雪参精,如果说要他把雪参精找到宰了炼药,他是做不出来的,能活了万余年之久的,别说已经成精,就算没成精,他也下不了手。他自己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类了,怎么可能对非人类的种族下毒手。

“抛开人家好不容易修行了万余年能够修成人身不提,就从这个可怕的修为来说,你也不可能打的过人家吧,别说你一个人,我们两个困在一起能对付得了人家?指不定被人家打进地下当顺民呢。”

这么说的渡流云,毫不意外地被刀无极送了个毛栗子,他还想着用求的呢,怎么这家伙脑洞就大开到他要用武力来夺取了?是说这种成精的天才地宝,只要能求到一些化形后的气血啊须发啊之类的就可以,他连缺胳膊少腿儿这个选项都没想过,她是要疯吗,两个人的力量就去对付上万年的精怪?虽然刀无后的想法是要他把雪参精弄死扛回来,最好切成片,但他也没真指望这事儿能成功,放刀无极一行也是存着侥幸心理,而刀无极此行目的对刀无后直言,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传闻已经蔓延到西武林,刀无后显然不可能没有听过传闻。对异宝的渴求大概就是既想要到手,又知道大约没什么希望,但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来赌一下万一老天开眼,幸运之神眷顾他一下呢。

嗯,刀无后也就只能做做白日梦而已,如果真说有幸运之神的话,大概会眷顾一下子这家伙吧。嘿然一笑,刀无极觉得,活的仿佛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渡流云,才是真正最洒脱的那一个。然而就某方面意义而言……其实刀小红基本上真相了啊。

冰凌巅,因为山头终年积雪不化,化做冰凌,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瑰丽夺目的光辉,所以被称为冰凌巅,此地常年风雪连天,气候寒冷,以至杳无人烟,能在此地生存下来的,都是久经考验的生灵。

麻麻批,这地方估计大舅二舅来了不提前运功抵御都得冻个半死先。

一边吐槽着这个地方的寒冷,一边顺手揪下来一颗挂在树上的冰凌,当冰棍吸溜着,渡流云眼力极好地发现前方很远的地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似乎是很多个大大小小水潭连接在一起。说是很多个连在一起,是因为反光的所在,有着纵横交错的冻土。

渡流云把冰块咬的嘎吱嘎吱响,听得刀无极一阵寒颤,你是冷还是不冷……不要一边喊着这里好冷一边吃冰块啊。

越是在苦境生活的时间长久,越是发觉,这特么就是个玄幻世界。

洁白无暇的雪,为这片遮天蔽日的大地披上了一袭白貂皮似的大衣,偶而有几棵又高又魁的青松,也带着白色的帽子,只露出一点点的绿来,一切都是白,白的优雅,白的舒畅。

“这地方有雪参我信,这地方是个有着各种遥远时代留下来的天才地宝的宝库我也信,但是,我说刀兄啊,我们要在这里找上多久?总不能就在冰天雪地里搭个帐篷吧,用不了第二天就变冰棍。”

她是抗冻啦,但如果在睡觉的时候还需要自发运功抵御,那未免太累了,要知道睡觉可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呢。

刀无极呼出一口白气,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副明显是新近才画好的地图:“过了前面那片冰潭,再往前翻越两个小山头,会有一个山洞,那里可以作为临时落脚点,暂时避开风雪。”

斜眼瞥了一下刀无极手里的地图,渡流云抽抽嘴角:“这地图看来你没少花代价啊。”总金这估摸是天下封刀不知道花了怎么样的代价,送了多少条人命进去才填出来的地图吧,而画地图的人,恐怕不是被刀无后干掉了就是被刀无极干掉了,对于这点她是毫不怀疑刀无极绝对有这个能力狠下心来。

“哈,看出来就不要说出来了,给我保留点面子啊。”

刀无极苦笑道,他倒是不需要遮掩什么,反正渡流云也不是那种古板教科书,对于某些利益代价交换看的甚至比他还要透彻。

他花重金买下此地大部分地图,然后再将画图的人杀掉,保证消息不会外泄。一来是他说不准这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境遇,二来更是不想让刀无后真正了解到此地真相。他留给刀无后的,是一份相当模糊的路观图,正本在他手里,刀无后根本连见都没有见到。

和刀无极相比,刀无后的段位明显低了很多,一个一心只想借助他人力量来达成自己野心的三流野心家,离开刀无极的能力根本只能一事无成。

“哈哈哈,安心,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也会这么做。”这里实在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万余年的安宁一旦被人类打破,毁灭不过是一夕之间,她太清楚人类的破坏力,虽说与破坏一起出现的往往是再生,但如果能够避免破坏,又何乐而不为。

对于如何引出雪参,刀无极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他连传说都只是听来的罢了,这种没影儿的寻找只能是可遇不可求,在这种天气里漫无目的四处乱逛显然不能成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落脚点,然后,坐下来研究这片大地。

火光熊熊,温暖的热气四溢,一路狂奔到落脚的山洞之中,渡流云迫不及待地升起了火。早就料到冰天雪地里不是那么好找柴火,但是这难不倒随身携带好几个便携仓库的渡流云。光是柴火她就塞了足够烧好几个月的分量,当刀无极看着她往外倒各种大大小小劈柴的时候,简直仿佛在看神经病,能把江湖游走当做居家过日子来享受,舍她其谁啊。

尤其是乱七八糟的毛毯,桌椅,老酒,干粮卤味,带着一个渡流云仿佛带了一个世界。真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个风一样的肖仔。

“说到这种仿佛成了精的草药……大概可以这么叫,他们大约会被可以用来固本培元的同类……啊呸,是灵草制成的,提纯度极高的丹药来勾引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倒库存,渡流云在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想要有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大约会很吸引‘人’吧,毕竟条件艰苦严苛,无论精怪还是人,在遇到美味佳肴的时候,恐怕都会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

喂——如果你不是武功高的离谱,就你这种随身携带能炸飞苦境东西的德行,早就不知道被人跟踪暗算多少回了吧。

这是来自刀无极内心最真实的吐槽……

【第二十八章:昔年风姿·八】

别人都是山清水秀湖边钓鱼钓虾钓乌龟,渡流云和刀无极这里是冰天雪地里钓雪参,一连三天,光是渡流云往地里扔的灵药大约就已经能买下七八个小镇,至于回首?虽说雪参没钓来,但其他活在冰凌巅的飞禽走兽也把这些药吃了个干干净净。

“啊啊,不行了,再这么干下去,简直就是要赔本生意。”摊在毛毯上,渡流云满脸黑线,这是跑到大雪山里做慈善来了啊。

“哈,这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找寻,如果遇上了,就是缘分,遇不上也不用沮丧。再说,你看着那些在这严苛环境下生存下来的飞禽走兽们把你丢下的药丹吃掉,不也是很高兴的吗,至少他们多了一些活下来的本钱啊,说不定未来还会多几个能化形的精怪。”

渡流云丢出去当诱饵的药丹当然没有一个是凡品,当看到药丹被叼走的时候,升起来的老父亲一样培育自家孩子的心情也是实实在在的。

站在洞口,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渡流云觉得,就算没找到雪参,能多见到一些几百米高的雪猿,展开后好几十米长的雪雕,萌萌哒雪狐啥的也是不错的视觉享受啊。

信手一挥,一架闪烁着异彩流光的筝出现在她面前,声乍起,仿佛来自九幽云霄的天际,气蜒幽柔,轻柔地拂掠过雪地,如慈母低声的吟哦轻唱,绵绵飘散,忽高忽低,悠美得令人,如沉醉于东风之中,流连遐想,舒畅已极。

忽地,琴音一转,渐渐澎湃激昂,霎时间,音如骤雨,劲如狂风,呼啸着卷掠大地,充塞于穹苍和天地之间,娑娑抖荡,摇晃不巳,人心为之震撼,血脉为之扩张,像极沙场上,壮烈拼杀的战士,气势如虹,誓死不回般的哀壮。

终于,急骤激烈的琴音,缓缓自半空飘落,恰如此时轻柔如羽的白雪,缤纷飘落,细弱的尾音,幽幽如空谷回响,渐细渐弱,悄然而收。

刀无极面色微讶地抱肩站在渡流云身后,尽管知道她出身儒门天下,又是疏楼龙宿一手带大,精通琴棋书画本是正常,然而她平常所表现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把这些和她联想到一起,因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正常。同时,他还在回想着方才的乐声。

距离琴音结束已经过去了片刻,刀无极仍沉醉在琴音回绕的境界中,不知不觉,洞口飞入几片雪花,落入他的脖颈之中,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他这才自虚幻的琴声世界醒来,忽然瞥见,雪地之中,有着一抹极为不易察觉的白影,他才要有所动作,这道白影忽然一闪,自冰天雪地中失了踪迹,就算是以他的目力,也只能觉察到,这道白影是向着更加东边的所在逸去。

“流云……”

“我看到了,不要轻举妄动。”

渡流云这么说着,自己却是快速地将山洞里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一指白影消失的方向:“虽然不排除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或者有可能是另外来找什么天才地宝的人,又或者是故意来扰乱我们的方向,总之,既然出现了可能成为我们此行目标的未知生物,那就顺着这个方向有限地找下去,动作不要太快太急,万一打草惊蛇就白来一趟。你的地图不是也没有用了吗,那就自己向前开发吧。”

刀无极所持有的地图就到此为止了,再往前走,开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人愿意接这笔生意,赚钱固然重要,但是赚来钱要有命花,不然便宜了别人岂不是亏大了。

“我越发觉得此番邀你同行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刀无极轻笑,要是他独自前来此地,说不准要无聊成什么样子,果然在严苛的环境下要有位有趣的同伴陪同才能把每天都过成节日一样愉快。人,终究不是离群索居的独居生物。

也就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御天五龙中的异数,一个是被儒门天下之主精心栽培长大成人,武功高到匪夷所思地步的高手,才能够顶着绝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无法忍受的酷寒继续向东北而行,这两人非但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相反还把挑战当成了刺激,用渡流云的话来说,开发野生地图的乐趣,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得到的。

要不是她事先知道这方向不对,她真以为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傲峰。

穿过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冰地平原,入眼所见的,是高耸入云的山脉,这连绵不绝的山脉,仿佛一道天堑,将山峰两边的所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至少现在,渡流云和刀无极无法判断,山峰之后又是一幅怎样的景象。整座山脉如同积年不化的冰雪堆积而成,闪烁着异常夺目的光彩,坚实的冰石,绝非人力所能撼动。

抬头望了望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雪山峰,渡流云比了比拳头,随后嘿然一笑:“算了,为了避免引起雪崩,我还是不要作死地一拳打下去好了。免得我们被埋在这里过个万八千年地再被人挖出来。”

嗯,算你有点良心,不作自己的小命,也不作他的小命,这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刀无极惊悚地瞅着她比划了半天终于放下的拳头,一点也不怀疑她一定能一拳打出个天崩地裂超级豪华雪灾。

“走吧,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渡流云目光一闪,山下一处所在,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不太和谐,她拉着刀无极向那个方向掠去,果然,那是一个成年人需要微微弯腰才能进去的缝隙,就算走进去,也堪堪能让刀无极直起身来罢了,要是他稍稍踮脚,就会被撞到头。这么个细小的山洞通道能被渡流云发现,大概除了走狗运这个解释外,没有别的合理说法。所谓天运什么的,果然存在。

没有光亮不要紧,火折子加明亮的香薰提灯来拯救,永远不要怀疑渡流云身上的藏宝能力,这货简直就是野外生活的福音,她身上带的只有别人想不到的,绝对没有她拿不出来的。

左一个弯,又一个弯,这条蜿蜒崎岖的冰洞小路仿佛没有尽头,要不是能感受到细微的风在洞内流通,他们几乎以为这是一条死胡同,香薰蜡烛足足换了十二个,这期间两人还顺便吃了两顿饭,七扭八歪的小路走到让人哭笑不得,然而已经进来了,再出去就有些对不起前面走过的路,毫不犹豫地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随着脚步的前行,洞内的温度也不再是固有的寒冷,而是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尽管气温对他们没有什么过多的影响,但不用运功抵御寒冷也算是省了不少功力。而当他们毫无察觉地一路走到尽头,险险一步踏出,又惊险万分地抓住山壁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眼珠子险些脱窗,如此壮阔的美景,大约只有仙境二字才能形容了吧。

【第二十九章:昔年风姿·九】

渡流云和刀无极各自侧身贴着窄小的通道,探出头看向外面,他二人眼前所见之处,正在这山峰的正中,然而无论是向下看还是往前看去,都只有广大无垠的云海,绵延不见边际,其稍远处,间或有些冒着尖尖小头的山顶,微微拂过的风,吹得二人发丝轻飘飘飞扬,空气中透着水汽,和山石泥土的香气。

伸出手去捞着飘过的云雾,渡流云感慨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苦境的风景,原以为当初在道境所见已是人间仙境,今日得见,方知山外有山景外有景。”试想也是,道境毕竟地方小,不像苦境,大的离谱,未开发的地方多的是,

搓了搓下巴,她想起当初在道境玩极限跳跃的时候,差点被冷别赋达成被拎衣领勒死第一人这个成就,想到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很好,空无一人,只有幽暗的窄道通向来时的方向,这让她放下心来,于是,她冲着洞外的方向一比大拇指:“如何,刀兄,有没有兴趣玩个垂直下落?”

估测了一下高度,应该会很爽,按照他们走了十二根蜡烛的时间来算,她带的蜡烛,一根能燃一个时辰,他们足足走了十二个时辰,虽说他们因为受到地形限制,没用全力奔跑的方式来玩钻洞游戏,但这个脚程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了的。所以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现在究竟在海拔多高的地方蹦跶。从这里跳下去,绝对要比当初和冷别赋在道境拼轻功那个高度来的爽。可惜了没带个滑翔翼,尽管现在武功很高,高到曾经的自己想都不敢想,那也不如背后装个滑翔翼顺着风儿乱飘来的带感。

被她的提议惊到,下意识地脑补出来了自己当年乘坐着天外之石落入苦境的场景,刀无极忍不住挣扎道:“难道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吗?下面有很多落脚地,一步一步下落也是可以的。”

然而,渡流云并没有接他的话:“嗯,就这么说定了,看看谁先到底,大概会有误差,不过没关系,只要别离的太远就是了,先落地的人招呼一声,另一个人一定能听到。”

自说自话地决定了下来,她这才反应过来刀无极方才说了什么:“啊哈哈哈刀兄你不愿意玩自由落体也无所谓啊,反正我们一人找一个方向,至于什么赌注吗,就赌输的人要听赢的人一件事,当场兑现不能反抗如何。”

“哈,赌了。”

就算反抗也没有用,这家伙绝对有各种办法说服自己,为了省时省事儿,他还不如直接答应。而且不限定用什么方法,那真的指不定谁胜谁败呢,她武功进境的可怕,他也不是这些年荒废虚度过来的。

“哦?难得刀兄你这么痛快,那我们就走吧。”

没有发号施令,没有准备开始,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音刚落,渡流云人已经如同闪电一般蹿了出去,于此同时,刀无极也未曾慢了半分,就这么一跃而出。

哈,奸诈的刀小红。

渡流云挠了挠头,她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也很鸡贼。

作为自由落体的提议者,渡流云是把这四个字贯彻的完美非常,她除了蹿出山洞时用了轻功,顺便给自己和山壁之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保证自己不会撞山外,当真是仿佛跳伞一样任由自己下落,作为一代高手,要是能因为距离估测不对摔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刀小红忘了一件事儿吗,他用轻功蹿的再快,也赶不上地心引力对人体的牵扯吸引啊~

这货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抓着凝结成团的云汽玩,而随着下落,白云也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一般的碧绿,和纵然在如此高度下观看,依然能够看到碧波澄澄的溪流湖泊,再向来的方向看去,那山壁明明在另一面只有耀目的白,这一面却露出了山石本色,其中还点缀着零星的青绿。造物之奇,由不得人不叹为观止。

突如其来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脱力感传来,就在这一瞬间,渡流云本能地一甩手,一道带着黑沉沉铁爪的飞索自她袖内飞出,紧紧地嵌入了山体之中。

还好她身上什么鸡鸣狗盗的玩意都有,抬头看着嵌在山石里的铁爪,又低头看看还有个几千米的地面距离,渡流云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一连串不雅之语,千言万语就只化作了一句麻麻批。

早不散功晚不散功偏偏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这是嫌她摔不死吗?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重点是她要怎么下去,显然她已经没有办法喊刀无极,天知道刀小红已经跳到哪里去,难道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到刀小红落地后发现她许久没出现,再重新跳上来找人?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老老实实在这挂着当被风吹的咸鱼……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纵然渡流云的二货精神能够发挥到极致,也赶不上这千变万化的意外。

‘啪嚓’‘啪嚓’的声音连响,她心底才升起不祥的预感,紧跟着就是身体向下一坠,嵌入山体内的铁爪因为那块石头出现裂痕,导致自主体脱落,进而带动了渡流云的真·自由落体。

然而现在再让渡流云重新打出铁爪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方才她是一瞬间的反应,凝聚残存的真气才能有所作为,这一次嘛……

“刀无极,救人喔——”

她倒是想喊出来,然而话出口的效果,也只是张了张嘴而已,这点声音指望刀无极听到,除非他能接收到渡流云的脑电波。

难道当年那一幕又要重演?她当初就是因为蹦极没系绳才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这次要怎地?再摔回去?她才不要!打死也不要!宁可摔死一了百了也不要摔回去啊!!

脑袋里走马灯一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渡流云忍不住鸵鸟心态地闭上眼睛,然而耳边呼啸的风声却在提醒她,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结局是什么,恐怕很快就会揭晓。

正在她胡思乱想着,忽然——

“指掀涛澜天下惊,抚筝百载,清绝吾命。挑弦一曲与谁听,昂首万里,江山无人。”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由远至近,而后渡流云感到自己不再下落,明显是被什么人接住。瞬间睁开眼睛,她对上了一张清绝孤傲,刚毅疏狂,犹如谪仙的俊逸容颜。

这个人有着一双冰冷孤傲的冰蓝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邃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如霜天银雪的白发,整齐地被发冠束起,鬓角的白发散落在耳边,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息,透露着莫名孤冷的气质。

渡流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种自带诗号的出场她虽然早就习惯了,但因为散功外加自由落体导致大脑当机,令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诗号应该是属于谁,眼下最重要的,是对方救了她,让她免于摔成肉饼这个倒霉的命运……

落地,运功,沛然浑厚的内力自对方掌中传入自己四肢百骸,再到收功而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而直到这个时候,先渡流云落下地面的刀无极,这才发现她这边不对劲的地方,匆匆找寻来时,恰巧赶上这位神秘人物替她运功,大约猜出发生了什么,刀无极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看着,直到运功结束。

此人将渡流云扶起,淡声道:“姑娘此刻感觉如何?”

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渡流云大脑高速运转,最后指针在正常的方向停了下来:“多谢前辈相救,晚辈无恙,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御清绝。”

“………”

麻麻批,琴主!

渡流云终于想起来那个诗号为什么会如此耳熟,下意识地溜了一眼御清绝的左手,果然只余二指,这算啥,苦境真的是随随便便都能遇上个超级大先天吗??

【第三十章:昔年风姿·十】

得知渡流云是因为突然散功差点出事儿,万幸有御清绝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刀无极毫不客气地开启了老父亲关爱模式,狠狠地数落了一通这个作死的皮孩子,瞪着她把缓解散功的药吃下,一点也不管御清绝还在旁边围观。

渡流云自知理亏,外加多少有些后怕,破天荒地老老实实没还口,安静地听这条刀小红对自己说教,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她这才用胳膊肘一拐对方:“好了啊,你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吗,琴主还在那边看着呢,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要我给你留面子,就对你自己的小命在意一点,难道你还能每次都运气好到有人相救不成。”

刀无极冷哼一声,万幸这皮孩子不是自己妹妹或者女儿,不然就冲着如此皮,一天三顿揍外加宵夜恐怕都不够。

御清绝耐性极好地等着他们之间的话题结束,见渡流云神色已经如常,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昨日雪山抚琴之人,是你。”

“啊?是我。”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昨天琴主也在那附近?难道因为这里参天古树或是稀世材料难寻,琴主来这找寻制琴材料?他自己是神琴之主,不需要其他材料制琴,但如果她没记错,他身边好像有四大琴侍来着,难道是来替琴侍找寻材料?那这位琴主可是太体恤下属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圈儿,她还没从和御清绝的偶遇中清醒过来,而御清绝的下一句话又把她问了个一脸懵逼。

“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与你是什么关系?”

昨日她在雪地中弹琴,固然是引去了传闻中的雪参精,同样地也引起了在这附近的御清绝注意,只是他当时并未想过要现身,没想到今日这场巧合让他再次遇上,这熟悉的琴感,与当年一面之缘的疏楼龙宿别无二致,

“啊,晚辈渡流云,儒门龙首正是晚辈义父。”马油,琴主居然认识龙宿,她那位好爹亲当真是交友广泛,就是不知道龙宿和御清绝的关系是什么程度,想到龙宿的琴艺,能让琴主记忆犹新,大概在琴主眼里,义父应该算是琴艺精湛,乐中有灵魂,琴声值得一听的高手?emmmm大约算是高手吧,毕竟眼前这位可是传闻中的神琴之主啊。不过,在她眼里,那必须是自家义父的脑残粉,堂堂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只是不愿意花时间精研琴艺罢了,不然指不定又多了个琴帝的头衔呢。

果然。

“吾与龙宿曾有一面之缘,想不到数百年过去,他的传人也得他几分神髓。”

如果没有琴做媒介,大概御清绝连一句话都嫌多,但鉴于渡流云昨日所奏琴声让他心有好感,觉得这是一个还可以一谈的晚辈。

完全摸不准御清绝的性子,又不想得罪这个仿佛开了挂一样的超级大先天,渡流云仿佛感受到了面对老校长一般的战战兢兢,当她偷眼观看刀无极时,又发现刀无极一脸震惊,刀小红在震惊什么?身为上天界御天五龙中的搞事龙,他难道听说过琴主的盛名?

刀无极的吃惊不是没有道理,作为转生苦境后‘土生土长’的西武林人士,他自然是听说过御清绝的名字,这位琴主早在数百年前,御清绝已经独身覆灭西城魔域,锱衣十三楼。孤仞峰之战,无分正邪,群雄惊惧,于是西武林不败神话之名宣扬于武林,后被人称其为”琴中伏羲,弦上魔圣“。然而,初达道时,御清绝已感罪孽难堪,自裁三指以自省,而后于武林中销声匿迹。错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坐视邪天御武之乱,只怕邪天御武乱世之时,御清绝已不知道走到哪里隐居避世去了。

不得不说,渡流云的发散思维很是强大,她一边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位老校长一样的清高前辈,一边思考着不着边际的问题——御清绝出身西武林,罗喉也出身西武林,难道对于苦境来说,西武林真的是类似西域一样的地方嘛?为什么这两位出身西武林的大佬,白的仿佛抹了好几斤墙皮灰,真的是穿一身白扔在雪堆都不一定能发现是个活人。

一看就知道她脑袋里转着的不是什么正常的想法,刀无极很想伸手敲醒她,但又不愿意在御清绝面前失礼,这种心态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放在前世,他又何曾对人另眼看待过。

“对了,琴主可是在此地隐居,还是恰逢机缘,晚辈才有幸被琴主相救。”

渡流云对御清绝恭敬中带有几分疏楼龙宿招牌式的傲气,对于这样的前辈高人,她充其量不过是震惊一下子罢了,过了那个劲头,自然而言也就恢复正常。

“吾与你不过巧遇,随手之举,不必挂怀,倒是你,年纪轻轻,琴音之声已是如此境界,当年龙宿与你不过伯仲之间,而你却比龙宿年轻太多,令吾叹奇。”

御清绝与人相处时自带高冷,古板,但又让人并不感觉到难以接近,而他的样子看在渡流云的眼中,更是很贴切地化做了三个字……技术宅。

没错,大概只能用这三个字来形容御清绝,这是一个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琴中真谛的旷世高手盖世老宅男。

不过能被琴主夸赞琴艺……这大概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要知道她跟在龙宿身边虽然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但最专精的还是武之一道,其他的技能点不过是随便点点而已,大概这和她前世喜欢抱着吉他坐在公园里自弹自唱没事儿瞎改曲谱自嗨有关?跟在龙宿身边之后,她倒是有机会学到了前世没有机会碰但一直喜欢听的筝,或许这也是理由之一,对于自己以前没有机会接触,但是有兴趣的事物,会在下意识用心去学。

眨眨眼,渡流云正色道:“前辈莫不是要与我二人在此相对罚站?”

“?”

御清绝头上升起一个问号,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渡流云给了他答案。

意一动,手一甩,一张标准的八仙桌落于三人之间,随后又是清脆之声连响,三张铺着米白色皮毛的太师椅,与桌上的玉壶玉盏同时出现,一时间,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此地景象瑰丽,堪称仙境,既然我二人有缘与前辈得见,当以此酒敬前辈,来纪念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

渡流云手执玉壶,将御清绝面前玉盏斟得九分满,神采飞扬:“前辈,请。”

御清绝眉梢微扬,他生平唯好琴之一道,对其他皆无兴趣,若说除了琴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微有意动,大约也就是酒了。观此玉盏之中,酒液清澄,微风轻轻拂过,水面泛起波光涟漪,带有丝丝不同寻常酒液的清透冰蓝之色,酒香顺着微风送入鼻中,鼻中所嗅,亦是前所未有的清香,一时间竟让他不知此酒为何等材质所酿,着实令人好奇。

【第三十一章:昔年风姿·十一】

作为酒道之中的半个高手,御清绝认为自己已经很谦虚了,毕竟除了琴之一道,他最爱的也就是这杯中之物,不过他对酒的喜好,不单单只是喜好而已,寻常酒类想要引起他的兴趣,并不容易,除非是如同醉香挽雪一般,或者是能够超越醉香挽雪的酒,不过到方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

会说自方才为止,是因为渡流云拿出来的酒,实在是他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纯净透明,被白玉盏衬出间或一闪而过的清透冰蓝的酒液,散发着醇馥幽郁的味道,在不着痕迹之间,丝丝缕缕钻入鼻中。

刀无极端起玉盏,面带惊讶:“流云,这又是你自己酿的酒?”他早就知道渡流云堪称酿酒大家,就是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个技能开发到了这种程度,这么看来,儒门天下真的是出英才的地方啊,算一算她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嘛,其实也不算是纯粹的酿酒,我还是调过的,应该算是调酒吧,此酒名为玉流泉,刀兄你是知道的,酒这个东西不怕放,而且是越放越纯,所以空间戒指是一个存放酒的好地方,这批酒是当年我和罗喉离开天都四处云游时收入的那一批,主材料是疏楼西风自己种的青果,其他的有用我从道境带回来的,以道境特产天璇冰晶浸泡过三个月的冰水,弦首的珍藏花茶玉凝雪华,难的部分无非就是各种勾兑,大概失败了几十次吧,当时味道配出来是闻一下就想发飙揍人的诡异,不过还好最终成功了。你知道,在天都的生活虽然平静,但是也很无聊嘛,又不能成天拉着罗喉打架,只能致力于开发各种奇怪的技能了。”

渡流云嘻笑着对刀无极道,随后她向御清绝举起玉盏:“晚辈不才,在前辈面前献丑了,还望前辈赏脸一品,若是哪里不妥,望前辈不吝赐教。”

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徒弟/传人啊。

御清绝面部表情毫无波动,内心却是对龙宿教出来的义女表示感慨,他对儒门天下当然有所了解,难道此地有什么特殊吸引么,一手创立儒门天下的疏楼龙宿自是人中之龙,而他叫出来的义女,更是无论从哪个资质来看,都是上上之选。如果她肯专精琴艺……罢了,人各有志,他观渡流云面相,也不像是愿意以毕生之力浸淫琴道的人,如果她有心,倒是可以指点一二。不过这眼前么,还是一品手中美酒为先。

酒名玉流泉,这一饮入喉,御清绝立刻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清冽甘甜。闭上眼,更是能够在脑海中莫名勾勒出一副绝美的画卷。这画卷犹如仙境美景,在脑中清晰展开。

清甜的酒液甫入喉时,眼前是一副空山鸟语,幽谷鸣泉之声,引得树梢上的彩雀亦吱啾争鸣相合。泉水彩雀和鸣犹如珠走玉盘,露滴牡丹,予人喜税祥和之感。

随后,当酒液入腹,一股瞬间爆发的辛辣灼热之感,由丹田向上引爆,耳边犹如平地炸响一声焦雷,其感铿锵似铁,眼前景象恍如瞬息变幻,如同急风骤雨,雷电交加,千军酣战,万马奔腾,充满壮烈凛然,刀光血影的杀伐之气。

直到片刻之后,御清绝才睁开眼睛,再看向渡流云时,又是一番异样目光:“饮罢此酒,只怕天下间再难有酒能入吾眼,便是醉香挽雪,与之也不过伯仲之间,而醉香挽雪与小友所酿玉流泉,特质各有不同,玉流泉与醉香挽雪相比,多了几分刚烈豪爽,少了几许温雅清润,却令人回味悠长,意犹未尽。”很难想象这酒出自女子之手,更难想象是出自儒门天下传人之手,他这才注意到渡流云与儒门天下不同之处,眼前这名年轻人,较之其余儒门中人,减了几分儒雅内敛,多了些许张扬洒脱,确实令人刮目相看。看来他隐居山林的久了,倒是错过不少精彩。

这就升级为小友了啊……

渡流云并没有忽略掉御清绝对她的称呼,想不到这一杯酒,就从晚辈直接升级成了小友,原来传闻中的琴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冷,还是很接地气儿的嘛。

“既得小友所酿美酒,吾不能白白负了小友一番美意。此曲,便算是吾之谢礼。”

言罢,御清绝手轻扬,神琴出现在他面前,指尖轻动,便是一阵流水也似的清脆声音,浅浅细细的流溢而出。

这清脆的声音,彷佛贴近耳畔,细细绵绵间渗入人心一般,充盈在倾听者的耳中,熨贴着久经江湖已感疲累的胸怀。

这阵细碎的声音,虽是轻悄的若有若无,几近不可听闻,却又恁般清晰绵延,源源不绝地传出。无形的音韵,此时彷佛已化为有形的小溪,由潺潺细流,越聚越广,终于汇成滔滔江河,悠长豪迈的向前奔流不息。于是滚滚的琴音带众人的思绪奔向浩荡大海,纵情翻腾于无边无际的宽润海洋。忽而奔腾的琴声变成袭卷海面的和风,那股祥和又无所不在的拂动一切,那股轻灵又飘逸的掠向大地。

蓦地——琴音一沉,那阵掠向大地的风,顿时来到沙漠,变得恁地低哑呜咽,宛如细述着沙漠里沉冷的寂夜。琴音在飘,悠悠荡荡宛似座座移来换去的不定沙丘,诉说着大漠幻海的永恒。琴声渐扬,沉寂的冷夜已逝,代之而起,是酷日当空的白昼,那种逼人的闷热,似乎随

看琴声袭向众人,使得众人宛若置身瀚海,额际不自觉的沁出汗渍!

骤昂的琴声,像煞沙漠之中突现的沙暴,令人措手不及的呼啸而至,压得人心沉沉,几欲窒息。

琴声仍然激烈澎湃,但是窒人的压力逐渐消失,变成广袤、沉寂融合着虚空的无垠,殷殷召唤着人心中最深处的渴望。同时,了无痕迹地涤净倾听者心灵曾经受过的创痛和哀伤!

渡流云还好,她的神经大概是铁打的,对琴音为她带来的幻象,对精神上的冲击还能有所把控,毕竟她自身来历匪夷所思,更甚者,眼下还有着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莫名能力,是以御清绝的琴音,对她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御清绝的琴音,听在每一个人耳中,为其带来的冲击都是不同的,渡流云看到的是浩瀚无边的山川江海,戈壁大漠,冰峰雪景,那是因为她心中所想的,尽是苦境波澜壮阔的河山,而刀无极却是不同,他所看到的,是前生在上天界所经历的,最深沉的创痛,恍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眼前又放映了一遍,而当他几乎要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与愤恨之中时,乐声忽转悠扬,从而将他的情绪调动,眼前景象再变,已是苦境生涯,出现在他眼前最多的,回想在他耳畔最多的,竟然是渡流云对他说过的话,和一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潜移默化了的想法,仿佛前生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云烟,如果真说内心的执着,大概只剩下了那些用异样眼光看待自己的人,对自己的不认同。可这些有什么意义呢,生一场死一场,到最后终究不过是梦幻泡影,归于虚无,无非是一个方圆数尺的土馒头,和每年都会燃起的轻香烛火,而再细细想来,那些自己原先认为对待自己同样抱有异样眼光的兄弟,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先带了有色的眼光来看待他们,才有着越发深刻的误解?现在想来,自己这两辈子,岂非可叹,可笑,可悲。唯一庆幸的便是,他在苦境,遇上了对任何事都用不同心态来看待的,正确的朋友。也许,渡流云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内心隐藏的不安,嫉恨,彷徨,就算她不知道他这些情绪因何而来,现在想想,若非她有所察觉,又怎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刻意将他引导到另一个方向去思考人生。

在御清绝神妙的琴音中,刀无极迷失了自己不知多久的时间,直到一切寂静无声,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响指,他这才愕然发觉,渡流云笑嘻嘻地冲着他比了比手指:“刀兄,你可是对琴主的琴音深陷不可自拔了?”

御清绝看看渡流云,又看看刀无极,从两人的表情上来看,他很轻易地便分辨出来二人的不同。他的琴声对渡流云并非没有影响,只是她将自己的情绪掌控的冷静到让人害怕,没错,就是害怕,御清绝只能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虽说他并不害怕,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渡流云的冷静,是最致命的武器。

刀无极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有顷,方始接道:“是吾定力不足,在琴主面前失礼了。”

对面是享誉江湖赫赫有名的前辈,被对方琴音所陷,并不丢人。

“无妨,吾明白。”

御清绝清冷淡笑,能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这名年轻人也非同寻常了。

“刀兄,前辈,你们看……”

渡流云忽然目光一闪,轻声道,同时双手各自按在一人肩上,示意他们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到不远处那名白衣,白发,白眉,连同肤色都白的几乎透明的看客。玛德,这也就是大白天,晚上见到,岂不是仿佛见到了七月半的好兄弟?不要白的这么吓人好不好!

【第三十二章:昔年风姿·十二】

在场三人眼力都是极为强悍的,一眼便看穿这名白衣看客非但一身装束雪白到通透,就连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脉络血液,几乎都可说是白到透明。

见三人看向他,白衣人不避反迎,向着三人走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写着的不是冷漠,而是对人情世故不通的茫然。

他先是指指着御清绝,又指指他手中的琴,声音古板单调中带有几分生涩:“我,还要,听这个。”

“好啊,不过听之前,要先喝了这个,这样听琴主前辈的琴声,会更添几分意境。”

渡流云的反应奇快无比,她甩出一只新的玉盏,斟好玉流泉,递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平板的脸色微微一动,鼻尖抽动了两下,似乎对酒味有些好奇,方才他只听见了御清绝的琴音,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了渡流云和她手中的玉盏:“那天,是你。”

接过玉盏,他想也不想,一口饮尽,随后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了,似乎能够看到面皮下的血液流动的更加迅速——如果透明的血液也可以这么形容。

什么那天是她,他是说,那天在冰凌巅弹琴的是她吗?看他这个样子,百分之百就是传闻中的雪参精了,可是没人告诉她,这个雪参精竟然这么萌啊!这是天生的天然呆萌啊!要不是时间不对劲,她真想看看他和宵宝宝谁萌的过谁啊!

“这是什么?”

白衣人微微侧头,看着桌上装着玉流泉的玉壶,方才那一杯下去,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觉得气息有些急促,心跳的也有些快,但是很舒服。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结果就是,他端起玉壶,无师自通地将剩下地半壶玉流泉,对着壶嘴一饮而尽。看得在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正确的表情。

刀兄,这就是你要找的雪参精?你那个傻瓜师父还想把人家切片儿?人家不把我们切片儿就是好的,别说我们两个人,今天把琴主搭在这儿,恐怕也不是对手。这种修行上万年成得人形的精怪,就算武力值比不过我们,但在这种占据天时地利的所在,搞死我们应该不难。

我怎么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什么切片儿不切片儿的,太难听了吧!再说了,师尊当初所说的,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只是想求些药罢了。

依我看,琴主这关我们就过不去,看琴主对他的样子好像比我们还好奇,要是和琴主动手,你自己上,我看戏。

谁要和琴主动手啊!我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对这种成活万年有可能修成人形的精怪动手啊,啊不,他已经修成人形了!

天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眉来眼去地互相交流,御清绝却是对此人……不,此精怪大有兴趣,人见的多了,精怪还是第一次见,又见其说话动作宛如稚子,却对琴音别有所感,自是难得。应其要求,再抚琴一首。

就在御清绝抚琴之时,渡流云和刀无极也达成了一致,什么提升不提升功体,什么治不治莫名其妙的顽疾,先把这颗雪参精忽悠了再说,就算不能忽悠到自己阵营来,也要忽悠到琴主那里去,看在琴主对她印象还不错的份上,以后有什么事大概也可以来求个助之类的。她现在为了未来对付弃天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能收集到所有她知道的强力高手,到时候来个一窝蜂一起上,看谁把谁打回老家,有这么多高手,总不至于再让一些明显后天晚辈来送死了吧。

待到御清绝这一曲弹罢,白衣人还想说再来一首之前,渡流云已经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这位白帅帅的老兄,虽然琴主的琴艺冠绝天下世间难求,你有幸能在短时间内听到两首,还有机会再听到第三首,但好歹请琴主前辈休息一下,方才你不是有喝酒吗,有句话说的好,以酒论交,既然你喝了我的酒,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先互通一下姓名,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总不能喂来啊去的,这太失礼了。”

她说话很是清晰,但语速略有些快,固然和她平日的习惯有关,也是她故意想要绕这颗并不通人情世故的雪参精,寻常人想要跟上她的语速和思维已是不易,何况这个天然呆萌与世无争的世外精怪。

御清绝颇有兴趣地看着渡流云用拐骗小孩的方式来忽悠这个单纯的精怪,静静地收好神琴,也不插话。他看得出来渡流云对白衣人没有恶意,一来他也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二来这白衣人对他琴声敏感,或许……借由渡流云的协助,可能会有所收获。

被她说的明显有些脑袋发晕,白衣人只听懂了要问他名字这个意思,他茫然地看着渡流云,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组织语言,渡流云并不催他,笑嘻嘻地等着他回答。

“我,叫雪翎,是他们这样叫的。”他一指周围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和生得漫山遍野的各种植物。对他来说,和这些生物沟通,恐怕比和人类沟通更加简单。

嗯,没听过的名字,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名字。只靠她的记忆果然不行,纵然已经习惯了苦境的生活,她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将前世的一些她所知道的代入进来,看来自我洗脑还是不够,还是要继续告诉自己,这是活生生有血肉的世界,并不是挂了可以在头顶飘过一行大字,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虚拟空间。

“我叫渡流云,这位黑乎乎很酷很婆妈的是刀无极,至于让你领略到何为天籁之音的这名英俊漂撇一身正气傲骨凛然的前辈,是神琴之主御清绝。”

话未说完她后脑勺就挨了刀无极一巴掌,他笑骂道:“谁婆妈了,流云你要对你说的要负责啊。”很酷这个形容他接受了,婆妈这个词请她拿走谢谢不客气。

“渡流云,刀无极,御清绝。”雪翎僵硬地重复着这三个名字,随后看向渡流云:“你,那天的声音,可以再来一次么?”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琴,而他所掌握的语言,大约也是有限的,这从他生涩僵硬的话就能听出来,渡流云一摊手,嘿笑道:“不是不可以,不过在琴主面前,我是不敢献丑啦,我觉得呢,如果你想听琴,可以请琴主教你,拜师琴主,这样以后你就可以自己给自己演奏了啊。我想琴主应该也会高兴能收下你这个极具灵性的徒弟,没有琴不要紧,我的送你。”

百宝库兼散财童子再次上线,渡流云的戒指里永远能甩出来让人惊讶的东西。没办法,谁让她有收集的习惯。在她和罗喉游历期间也没少搜罗各种江湖中流传的宝物,无论是自己上山入海去找,还是上黑市去竞拍。只有她不想收集的,没有她收集不到的。至于会不会缺钱?儒门天下的人,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一架通体泛着深紫色幽光,以千年沉檀木为基,冰丝丝为弦,看上去就有着极为悠长年代的琴出现在四人面前,和渡流云先前所用尽显溢彩流华的风格完全不同,天知道她身上究竟还带着多少种类的乐器,不,是她的戒指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刀无极眼神怪异地盯着她手上戴着的六枚戒指,如果不是当初罗喉送给她的那个镯子替换了原先的空间镯,她是不是能把足以填满一座城镇的东西全都搬运走?

拜师?收徒?这是什么意思?

雪翎茫茫然地看着渡流云,他已经有些听不懂渡流云在说什么了,尽管他的目光被眼前的琴所吸引,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她的话意。

对此渡流云表示,她实在不适合教小孩,嗯,哪怕知道眼前这个自称雪翎的雪参精已经活了不知道是一开头的万年还是不知道几开头的万年,她示意他不要着急,而是将话头引向了御清绝:“晚辈方才所言虽然有些谮越,但前辈可有兴趣,收这位一看就知道未经历过人情世故,比白纸还要白的异人做弟子?依晚辈所见,雪翎的天资绝对在晚辈之上啊~”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心无旁骛的人,最是容易教导,就如同在一张白纸上进行首次书写一样。

最重要的是,收了这个家伙做徒弟,恐怕琴主应该没什么机会遇到蓝王了吧?就看雪翎愿不愿意离开这里了,想想看他的身份特质,离开这冰火两重天的宝地,恐怕会对他本身并不好。

御清绝确实动了念头,起初他是有心指点渡流云一二的,但雪翎的出现,让他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点拨和收徒不同,点拨是闲暇之余,或者是意念所动,闲暇之余有空指点,但收徒是却全心全意栽培这一个,这一位非人类,着实令他心动。他穷尽一生,只希望伏羲神天响……能有所传承。

快答应吧,答应了大概就可以通过这次好好地刷一波琴主好感度,未来有所求时也好开口嘛。

渡流云在一旁看似看戏一样云淡风轻地等着御清绝做决定,心底却是在叮咣地敲锣打鼓等着尘埃落地,是说如果把琴主的好感度刷出来,那就相当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啊,就算他御清绝再与世隔绝想要让伏羲神天响不成为绝响,那也得是在世界未曾毁灭的前提下,这样一旦老弃下来灭世,她就有十二万分的理由把人拉出来和老弃对刚,所以,琴主,快决定啊~

【第三十三章:昔年风姿·十三】

事情的发展走向整如同渡流云所预想的,御清绝对雪翎的态度格外和颜悦色,与其和收一个心思复杂的人类相比,他确实愿意收心思单纯的成精精怪,没人规定琴艺一定必须只有人类才能修习,而所有的精怪最终目的都是要修成人身,这是因为人类的身体构造,是最适合与学习接受各种各样事物的完美体。

而出于对其精怪出身的思量,御清绝决定,暂时留在此地,直到他确认外界环境对雪翎无所损害后再带他入人世历练。

对此渡流云内心暗自表示,干得漂亮,他最好在这里一路隐居到老弃降世才好呢。这样就不会出现千年老宅男懵懂动春心的烂糟事儿。

因为对泄露天机的顾忌,渡流云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距离老弃到来大约还有个猴年马月可以等,只要能够得御清绝一诺就够了,要论武力值,估计琴主一个打三个渡流云,但论脑子,十个御清绝恐怕也搞不过一个渡流云,对付技术宅,一个是投其所好,一个就是挖坑让对方自己往下跳。尤其是,她连坑都是把铲子放好了要对方动手挖完了再跳进去,这个拐人入伙的本质,和龙宿简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龙宿至少还有佛剑分说还能治一下,这位是根本没人能治的了。

或许三先天能治她,然而天高皇帝远,海阔任鱼游,那三大位又不能突然出现到这里来,所以,在这保留着上古时期奇瑰景象的所在,渡流云敢称搞事挖坑第二人,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嘛,虽然没能抓到雪参精,但是把雪参精忽悠给琴主做徒弟,也算是有所收获。

本着阿q精神,渡流云决定,做一个有话直说的好孩子。她拖着雪翎跑到距离刀无极和御清绝很远很远的地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就见渡流云顺手把一个戒指套在了对方手指头上,作为交换,她把一个密封的绝佳的玉瓶和包裹的很严实的小包塞进了另一个戒指里,然后扯着人走了回来。

他们两个干了什么?

刀无极和御清绝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虽说看不太明白,但从这两个人各自一脸欢快笑容的样子来看,大约是很愉快的交易。嗯,希望这只单纯的雪参精能够让人安心地相信,为守护好琴主的贞槽而奋斗吧!

离开这冰火两重天的奇景,远离里大雪封山的冰天雪地,随意找了一处林间小溪边坐下,刀无极终于忍不住问道:“流云,你临走前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在算计琴主。”并不是本质意义上的那种算计,而是……一旦知晓了原因就会觉得能把人囧死的算计呢?

“安心安心,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这笔人情就算在刀兄你身上了,所以,不要太感谢我。”说着,她取出了玉瓶和小包裹,交给刀无极:“我这个性格你了解,雁过拔毛嘛,所以我已经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一份给自己,剩下全是你的,不过不要被我知道你给刀无后,否则我一定会动手洗劫天下封刀。”

嘿嘿阴笑着比了比拳头,渡流云一点儿也不在意对面这位从名义上还是刀无后的义子兼徒弟,是说如果刀小红真的能把刀无后当成师尊来敬重那才是见了鬼,互相利用的关系不要太明显。若非如此,阴沉了前半辈子的刀小红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和她打成一片,说到底,还是他和天下封刀的关系并没有外人眼中看到的那么深。他和刀无后,当真是最后谁把谁吃掉,一目了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

刀无极吃惊地看着她,他当然分辨的出玉瓶和包裹里装着的是什么,那是雪翎放的精血,和原先化为头发,如今被切下来的参须,有了这些,刀无极完全可以打破由坐着天外之石前来苦境时所导致被迫出现的功体屏障。想想渡流云塞给雪翎的戒指,他就有些心惊肉跳,她到底花了什么代价和人家换来的?

“哎呀,商业机密啦,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做的每件事都有道理就行了。未来是很快就会到来滴,所以提前做下准备,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还需要刀兄你流血流汗指不定还会缺胳膊少腿儿呢。”

对付老弃,自然是跑不了这几条刀龙,而她也并不想让刀龙们用在苦境自杀龙魂自动重返上天界这么无聊的方式回去,谁没事儿干了愿意死着玩啊?完完整整地回去不好吗,万一再来个后遗症什么的搞个集体大失忆,失忆天城这四个字就算是坐实了。

人生吗,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不同的意外,谁知道那个扯淡的法子管用不管用啊,真当突发状况不会来临嘛,要是出个更离谱的意想不到的意外,到时候这个坑谁来填啊。

“你……”

“好了好了,不用多说,再说就没有意思,接下来的路我们分道扬镳,我从另一个方向回天都,你自己回天下封刀,离开这么长时间,天知道有没有出什么状况,我可不想被刀无后的眼线发现,身为天都第二瓢把子的我和你这个天下封刀少主混成一堆儿,这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一点儿也不好解决。就这样,告辞。”

话都不给刀无极说的机会,渡流云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当真是来去匆匆一阵风,没办法,谁让她从一开始就存了要干掉刀无后的心,早知道现在会出这么多事儿,她应该一早就把刀无后按死在摇篮里,天下封刀这个组织从来只需要一个主席,只能是刀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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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好浓啊。

从一踏入天都范围,渡流云鼻翼抽动,清晰地闻到了空气中隐藏着的血腥味,初步判断,大约已经飘散了不少时日,但对这缭绕不去的味道,她还是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罗喉大开杀戒了?

天都门口并没有人迎接她,甚至连守卫也没见半个,虽说天都重地寻常人不敢接近很是正常,但不设防,是罗喉疯了,还是现在的人手不足,全被派出去了?这简直罕见啊。皱皱眉,她快步前行,迎面正遇上急急而奔的巫读经。

这位显然一脑门官司完全没有注意到渡流云就在他侧面,愣是直眉瞪眼地从渡流云身边冲了过去,还是渡流云一个闪身,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这才让他止住了脚步,不过他还是没注意到究竟是谁拉住了他,面色和语气都很不善地道:“闪开,不要挡路!”

“站住。”

渡流云丢开他的衣袖,反手拎住他衣领,如此行色匆匆,天都绝对发生大事,她从来不记得她有把这些人教的遇事慌张。

“是天都出事了,还是罗喉出事了?”

“啊?流云,是你!”

巫读经这才看清楚眼前人,在惊讶的同时,瞬间感到了一颗心放回了体内,不再像仿佛飘在外面一样:“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来天都找事儿的人太多,武君杀人立威,但……你看到了,广场已经快成了斩首场,再这么下去,西武林迟早要乱。”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好好说清楚……算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问罗喉。”

松开他衣领,将人丢开一边,这个语无伦次的家伙明显已经废掉了,等他正常表达完了,她能急死,不如去问那个巫读经口中大开杀戒杀人立威的本尊来的快些。

所以说,这是要天下大乱?

【第三十四章:天都乱·一】

麻油,这个罗喉虽然和她久远之前印象中的罗喉很是相近,但却少了很多平日里习惯的模样,较之有血肉的‘人’来说,她现下所见的罗喉,更加适合被称为‘武君’。

这股让人无法接近的气场,难怪会让整个天都蒙上一层无法言喻的沉重肃杀。

不过这对渡流云来说没什么用,她就算能感受到罗喉的杀意,也是直接无视,和神经粗大的人讨论杀气这个词,毫无意义。

“好了,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从分开后到现在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渡流云分毫没有给罗喉留半点客气的余地,这不是她觉得她有权利知道,而是她一定要知道,不过是措辞上看似有商量罢了。

硬生生把罗喉扯了出来,暂时远离黑乎乎的天都大殿,渡流云把他按在后花园的石椅上,自己坐在他对面。不等罗喉再有什么笨拙的说辞,她先提前堵住了他有可能会说出口的理由:“不要跟我说什么我不需要被这些事儿困扰,很多事情,或许我比你知道的更多,只不过我不愿意去追究罢了。但如果这件事上升到影响了天都,影响到了你,你觉得,身为天都二把手的我,有可能会置身事外吗?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们都是捆在一起的。”

她不愿意追究,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活得快意自我的人,但这个前提是,不能影响到她重要的人。比如,罗喉。

某些角度而言,她和罗喉性子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对扣在自己身上的锅无所谓,却不能让身边的人背上一口黑漆漆的恶意黑锅。但不同的是,渡流云比罗喉沉得住气。或许可以说是罗喉较之她更加重情重义,容易被情义束缚住自己,从而走到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步。

就像现在他的做法。为什么一定要杀人立威呢,越是杀得多了,越是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不是不能杀,要做也要做的干净利落不着痕迹让人找不到把柄啊~~暗杀了解一下?

算了,罗喉怕是凭实力来给他自己树敌的,而且还是那种直接硬刚的死敌。这个钢管老直男啊……一定要自己一脚踩进去刀无后的陷阱才肯甘心。

然而,若非是这样的罗喉,这天下之大,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留在天都。一见罗喉误终身,大概说的就是她。

“他们不该牵扯上厉焚绝炎,不该扯上凤卿,不该扯上你。”罗喉语声平淡,但三个不该,却是落地有声,格外沉重。

渡流云挑眉:“喂喂,把我算进去之前,先用你那已经快要狂暴的大脑冷静地思考下我的性子,你这样用保护凤卿的方式对待我,是会引起反弹的,虽然我不怎么期待你能冷静下来。事关我们几个,你能忍住没杀个痛快已经是奇迹,我实在不该幻想太多。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让我们一起吧,至少我觉得,很多你做不了的事,我可以做。”例如玩阴的。罗喉只喜欢光明正大的大杀四方,要论算计人,他压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罗喉打从心底不想把渡流云牵涉进来,否则他也不会想方设法按住消息不让她知晓。尽管清楚渡流云绝对不会一点风声也得不到,但他很了解她的性子,这么麻烦的事情她很有可能不接收这个信号,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在渡流云心里的地位,换成别人,渡流云大概真的就无视了。

所以,这是两个互为对方死穴的人,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还能淡定不动,面不改色,但换了对方,便是惊天动地搞风搞雨的结果。

“你要怎么做?”

对于渡流云的手段,罗喉还是了解些许的,或许依照她所说的,换一种方式,会有更好的结果,只要能解决掉天都的大麻烦,他……就任由她出手吧。毕竟她比自己应对这种事情来的更加得心应手,深得疏楼龙宿真传的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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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封刀的占地面积越发的广了,随着刀无后的布局,这个新兴的势力,已经逐渐一步步地在西武林蚕食着,这从并进来许多用刀的小门小户就能看出来。

若论做表面功夫,大概目前还没有人能比得上刀无后,施恩惠,以大佬的身份替小门派解决内部问题,本着能用钱开路解决问题就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就放出刀无极以武力值折服对方,一路砸下去,便有了天下封刀如今的规模。

对刀无极这个义子兼徒弟,刀无后不要太满意。像当初,他自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将刀无极从一处破败的山神庙捡回来时,就知道这个小孩绝非池中之物,他当时已经行走江湖不少岁月,却从来没见过一个能在那种恶劣环境下还能保持冷静的小孩子,天知道这个看上去连一岁都不到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全身光溜溜地出现在毫无人烟的破庙里。

而当他失心疯一样问这个尚在婴儿期的小孩子要不要跟他走时,甚至没有想过这小孩子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然而下一秒,这个小孩以绝对冷静的语气回答了他一个字,‘要’的时候,他就彻底放弃了思考。上天赐给他了一个捡到天才的机会,傻子才会不知道珍惜。他自己的资质是什么样他很清楚,而后来刀无极的表现,又让他十分放心。他以为,他捡回来的,是一个天资过人,但对他知恩图报忠心耿耿的义子兼弟子,但他完全想不到,刀无极从一开始就没有当他太重要的人,充其量是替他省下了一些时间的普通恩人。如果涉及到一定的利益,刀无极会毫不犹豫地捅刀子。

如今天下封刀发展到这个地步,刀无极的心血绝对占据了最大的那部分,同样的,刀无后的蜜汁自信让人很是不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在刀无极的声望已经超过他很多时候,依然认为刀无极一定会对他死心塌地,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刀无极才留下他的性命,控制一个蜜汁自信的傀儡很容易,必要的时候,这是一个可以丢出来背黑锅的人。

此刻,刀无后正在书房之中静坐沉思,这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人,属于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他的存在,而最危险的,往往是这种人。

在他对面站着的,是一名一脸阴仄的男子,虽然眉眼间能看出些许清秀之色,但正因为他的眼神过于阴森,便彻底出卖了他的真实性情。而此人,正是如今天下封刀的副主席,沧海平。

“主席,天都已经杀了我们五十多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论正大光明,刀无后和沧海平一个不如一个,但论玩阴的玩狠的,这两个人却是半斤八两,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沧海平已经脑补出了七八条对付天都的阴损招。

“吾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刀无极回来了么?”

刀无后把玩着一柄烟杆,低哑的声音,为他增添了几分阴狠。与他在外面与人和善敦厚的样子完全相反。

“尚未,不过已有消息传来,再有半日就会返回。”

沧海平道,他对刀无极和刀无后对刀无极不同,他始终是防备着刀无极的,但对于这点,他也并未让刀无后看出来,可以说这两个人之间,也是各自心怀鬼胎。

沧海平从来没有信任过刀无极,但他虽然不信任刀无极,却没有办法让人跟踪刀无极,每一次他派出去的探子,毫无例外都是死于非命。然而就算他知道是刀无极下的手,也没有办法找他的麻烦,这种倒打一耙的事,一旦干的不好,就是自掘坟墓。

可同样的,他和刀无后一样,都需要指望刀无极的武功,不得不说,单单从武功而言,他和刀无后两个人加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好在除了武功,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用。譬如,无所不能的……下毒。

所以,天下封刀隐藏的毒王,不是白叫的。

【第三十五章:天都乱·二】

认不清楚现实的人永远无法知晓自己的对手究竟隐藏了怎样的实力,尤其是在对方刻意隐瞒的几乎犹如一团云雾一般。

就如同刀无后从来没有想过渡流云以天都二当家的身份会亲自前来,干夜行者的活计。而渡流云在外向来表现的任意洒脱,让任何不熟悉她的人,都只会将她看做是空有一身武功和好出身的傻白甜的纨绔。离开疏楼龙宿的羽翼和罗喉的庇护,就只是任人算计的傻瓜而已。

同样的,刀无后也从来没有想过刀无极对自己存有二心,他所得来的大部分关于渡流云的情报,都是刀无极特地‘关照’过送来的机密,他自己的探子除了武林上大面上所流传的信息之外,什么情报都得不到。这就使得刀无极的情报格外重要,也让刀无后认为,刀无极不会在这方面作假。然而八分真两份假的谎言最是容易引人入鷇,他又如何能料到,刀无极根本就是在糊弄他。和他比起来,渡流云的重要性,大概要甩他八条街。

想发觉她只身潜入,恐怕天下封刀也只有刀无极一人能够做到,然而别说刀无极没有发现,就算他发现了,也会当做没看见。正如同如果刀无极潜入天下封刀,渡流云和罗喉也不会真正和他正面起冲突是一样的。

所以说,刀无后根本不知道,天下封刀最大的内鬼,竟然会是他这个视为己出的好徒弟。

无声无息地潜进天下封刀,看着天下封刀这已经不输给天都的占地面积,渡流云很是感慨地赞叹了一声刀无后真能作,随后想了想,反正他现在作也是为了刀无极的未来铺路,就觉得,他作的越大越好,只要刀小红在苦境风生水起顺风顺水,再有自己从旁插科打诨,完全可以将刀小红的性子扭过来,而这个结果现在已经初见成效,绝对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努力。

一路驾轻就熟地避开天下封刀守卫,这些个三脚猫弱鸡怎么可能发现的了她的行踪,她凭着多年来夜盗千户(划掉)的本事,她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刀无后的书房,根据常识,天下封刀的密室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刀无后的卧房,要么在后花园假山地下。既然如此,首选当然是书房。

她从来不相信会有人在密谋不轨的时候不会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而是全靠口口相授来完成,至少以刀无后的智商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如果是刀无极倒是有可能。

然而刀无极绝对不会算计她,更不会提醒刀无后不要留下痕迹。是以她很是放心大胆地在书房里如入无人之境地四处查探,不放过任何可能是机关的所在。

说起来刀无后的蜜汁自信一直是渡流云所搞不懂的,这个人不带脑子的吗,别的不说,就说刀无极算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件事,他难道根本分辨不出来刀无极和他完全不是一路人的么,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刀无极是怎样的人,她绝对没有办法能够成功地混到刀无极身边肆无忌惮地刷好感度,上天界堂堂御天五龙,刀龙一族中天赋异禀绝非寻常的六爪异端,岂是那么容易相信人的,就算刀无后把他养大的又怎样,他连亲兄弟都能下手坑,何况只是个刀无后。

他能到现在都没对刀无后动手,已经是很有良心了有木有。这段时间和刀无极相处,她完全能够听出来他对刀无后的不满,一直没有取而代之,这已经是他对刀无后的言语之恩有所感怀。

他能分辨出来渡流云对他没有利用之意,对于凭借着本心与他结交的人,他并不介意用对等的方式来对待,而从一开始就想要将他算计与股掌之间的人,一旦这份养育之恩消耗干净了,也就是他出手的时候。

大约差个什么契机。一个能让刀无极下定决心和刀无后划清界限大义灭亲的契机,比如,爆出刀无后面善心恶表面上造福武林实则用以掩盖自己心黑的本质这种重磅实锤。

可惜暂时还没有实锤,毕竟刀无后现在针对的只是天都,而天都在罗喉的管理下,也确实不怎么像正道组织了……她自己都觉得罗喉像黑道大哥,就更不用说不明所以容易被舆论左右的吃瓜群众。

一边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搜索着书房内的机关,耳朵也没有闲着,听着外面的动静,随时注意是否会有人突然闯入,渡流云觉得,她应该可以换个地方了。就在渡流云将书房被她动过的东西恢复原状,想要离开时,她目光忽然一闪,足尖轻轻点地,跃上房梁。

几乎是同时,一条黑色的人影从书房外飘忽而过,这行动的轨迹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难道……今天这么巧,遇上同行了?

悄无声息地掩了上去,对这个人的目的颇为好奇,渡流云决定一探究竟,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看一看这个和她有相同目的的人想要干什么也是好的,所谓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何况从这个人的体型来判断,她绝对没有见过,也就是说……这个人不是来天下封刀探秘的,就是刀无后,要么就是沧海平。跑不出去这三个人。

剧透党预知帝什么的不要太可怕。正如同渡流云所猜测的,这个人正是沧海平。只是他蒙着面,又一言不发一声不吭,除非是透视眼,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她也只是记得这个人这个名字罢了,要让她认人,抱歉,太困难……

沧海平在天下封刀之外的据点,是连刀无后都不知道的所在,刻意避开他所忌惮的刀无极,他自己有着一处极为隐秘的地下试验室。无他,试毒。

他想过和天都合作,反过来算计刀无后,因为他看出来刀无后的心思不正,所以他想要把刀无后干掉,自己坐掌天下封刀,毕竟这是他和刀无后共同创建出来的,除了刀无后,也只有他适合这个位置。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他想要掌控天下封刀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刀无后如今拥有的东西,应该是属于他的,不论是台面上的风光,还是台面下不可告人的财富。所谓名利双收,便是刀无后现在所有的。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好徒弟——尽管在沧海平眼中,刀无极也不可信。在这个世上能让沧海平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然而他派出去隐藏了身份,前往天都与罗喉密探的人,被蛮不讲理的罗喉一刀杀了,这让他空有满腔的热血毫无发泄的地方,难道说现在的世道,身为霸主的人都不需要智囊了吗?还是说,这位天都之主是因为儒门少君渡流云的关系,所以不想要,也不需要智囊。既然如此,那他就干掉渡流云好了。不过,在干掉渡流云之前,他和刀无后还是有合作的必要,所谓双面逢源便是如此。

论头脑,沧海平觉得,他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

哈,不愧是有名的毒王沧海平。渡流云饶有兴致地窥视着沧海平在这幽暗阴森的密室里各种配毒试毒,这位是要当玩毒大家吗?有趣,她要不要现在就一剑戳死这位了账以绝后患呢?这个想法好像可以有……手痒地摸上了背后的配剑,渡流云准备有所行动。

然而,正如同她先前所疑惑的,每当她想要有所作为时,都会出现突发状况,比如此刻,她剑尚未出鞘,密室顶上已传来重爆之声,而后,又是一名黑衣蒙面人,在砸穿了山洞后,威风凛凛带着一身尘土烟硝出现在沧海平面前,显然……找茬而来。

【第三十六章:天都乱·三】

这威风凛凛气势迫人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为渡流云隐藏身形提供了很好的烟雾弹,不过这人到底是谁,也让藏在暗处的渡流云一脸懵逼。这种方式,你是不把沧海平弄死不罢休的吗?出现的如此呛声,如果没能把沧海平搞死在这里,你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啊。

长夜慢慢无心睡眠,饮酒看戏来一发挺好。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渡流云决定暂做壁上之观。

沧海平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人选择这样的方法来出手杀他,这种出场方式也只能是要来杀人吧,他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认为对方是来和他谈生意。

蒙面黑衣人更不答话,手腕一翻,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他手中刀极其普通,路边铁匠铺三两银子一把,五两银子两把这种大路货,刀路也极其简洁大众,毫无花哨,大开大阖,刚劲生猛。简单来说,上山用柴刀劈柴是什么样子,他的刀路就是什么样子,这能分辨出来是谁才是真正见了鬼。

这是怕无法将沧海平置之死地而泄露身份吗?看来此人对沧海平有所了解,知道这是一个麻烦的人物,不然也不用这么费劲的隐藏自身武功,也就是说,这是沧海平的熟人?

渡流云躲在大石之后,一边看戏一边猜测此人身份,从这个人的体型来看,基本可以排除天都中人,而从行事作风来猜测,罗喉的手下也没有这样的人,他们要是能想得到跑天下封刀对付沧海平,那她只能认为这些人脑袋被驴踢聪明了。

看来沧海平的武功还不如刀无后,他在黑衣人的攻势下明显占据下风,但黑衣人迟迟无法取他性命,却是因为沧海平全身上下尽藏机关,能够从各种刁钻的地方飞出乌漆墨黑带着腥气的暗器,又或者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抖出各种颜色的烟雾,如非黑衣人早有准备,事先服下避毒灵丹,难免不会着了他的道儿。

莫怪沧海平有本事做刀无后的副手,这两个人的阴险卑鄙程度真是半斤八两,而且各有所长,谁也治不了谁。

这人刀路简洁,雷霆万钧的力量让他几乎无法招架,沧海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结下这等仇人,错非他保命手段多的令人发指,只怕早已毙命当场。

奇了怪了,有点眼熟啊。

那边打的火热,渡流云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尽管黑衣人的打法极其大众化,但他出手的规律,出招间隐含的习惯,却是让人感到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一场打斗激烈,使得整座石室被毁的七七八八,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沧海平才真正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他是要在毁掉整座密室,然后再置自己于死地。

这种智商是怎么成为天下封刀的副主席的?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智障专门找智障?因为他智商是负的,所以和刀无后才能平分秋色班级你把两?这黑衣人的行为很显而易见好不好。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活该被揍啊。

有句话说的很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这黑衣人也不一定就是她或者天都的敌人,那么她要不要下场帮忙呢?

清点了一下戒指里的库存,渡流云忽然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开一个面具店,这些年来各地游历没少买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能把整张脸都遮住的面具她是买了千儿八百个可能还得多。想要隐藏身份不要太简单,随便拎出来一个扣脸上完全没有问题。

正这样想着,她眼尖地发现沧海平手上的小动作,先前始终没有动用过的剑柄不着痕迹地转动了一下,他的左手也趁着擦掉嘴边血迹的间隙,塞入了一颗药丸,黑衣人可能不好观察到这种细微的部分,但作为旁观者,渡流云看的不要太清楚。

无色无味的毒雾顺着剑柄流散而出,黑衣人并没有注意到,而与此同时,将这件事看了个满眼的渡流云,顺手随便找了个面具遮住脸,终于出手。

“我说老兄啊,你来找他的麻烦,难道不应该先多考虑一下他的手段吗?这样大刀阔斧的来砍人,我是该夸赞一下你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自信到能够防住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吗?请你吃糖。”

根本不敢确定这人有没有吸入沧海平的毒雾,渡流云扬手丢给他一颗万能避毒丹,就算是不一定能完美解毒,但也足可以在中毒的前提下保证毒气暂不攻心。这可不是她乌鸦嘴,天下事情千变万化,天知道谁什么时候被谁坑。

又来一个。

沧海平心中一沉,今晚他是走了什么背字,让他接二连三地被人找麻烦。如果他不想想办法,恐怕要栽在这里。这个一身白,面罩面具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于之辈啊。

这一身是毒的家伙根本没法碰,真正动起手来,渡流云有些明白为什么黑衣人无法近身,明明是功力压制的局面,偏偏没有将他一击毙命的可能。

沧海平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光芒,脚下一动,猝然射出无数漫天雪雨一般的细毛银芒,这些充塞天地的细小银芒,仿佛骤现的暴雨一般,从刁钻的角度,向着渡流云与黑衣人铺面而来。

麻麻批。

渡流云暗自骂了一句,反应奇快无比地扯住黑衣人衣领,一声清吒,手腕一抖,焱阙剑绕体而旋,飞旋的利剑闪动着炽红耀目的光。而这光甫出,便凝聚成形,将二人密密绵绵地封在水晶似的光球之中。

“叮叮当当……”细碎的响声,延绵不绝地响着。

于是,剧毒无比的银雨飞芒,彷佛被银光耀眼的水晶光球所吸引,倏然隐入其中,消失于无形。

就在所有银芒消敛之后,光球猝炸,无数道剑芒,反过来向着沧海平袭去。

然而沧海平眼见一击不中,已是趁机逃逸而去。

“……”

一声闷哼自黑衣人口中传出,他本能地捂住右臂,一支细如牛毛的银针,正颤巍巍地插在他肩上。

一掌击上他右肩,用掌力将银针震出,顺势扯下他右臂衣袖,渡流云忍不住一阵皱眉,他这条肩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黑气,扬手封住他胸前重穴,防止毒气蔓延到心脉,她将人架了起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先跟着我走吧。”

黑衣人却是脚上仿佛长了钉子一样,渡流云这一下硬是没将人架动,才想要问什么,黑衣人已是伸手摘下蒙面黑布,一脸苦笑:“我真是没想到,在这也能遇上你,流云,你真是无处不在。”

他这一摘面罩,渡流云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刀无极!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这种半夜三更寻仇的事儿,不像是你干得出来的啊!”

【第三十七章:天都乱·四】

叙旧的话怎么也得等到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再说。渡流云和刀无极相视一眼,后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感觉到毒气有些压制不住,眼前阵阵发黑,站立不稳。

“先和我回天都。”

让刀无极心丧若死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内心奔跑过一万头羊驼,万分想要时光倒流,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打死也不要在今天跑来干掉沧海平,不然也不会落到被渡流云公主抱的地步。他堂堂九尺好男儿,就这么被一名女子打横抱起,他面子不要了吗?想到当年眼看着渡流云霸道总裁一般横抱忌霞殇,他算是彻底了解到忌霞殇当年的心情到底是啥样。

“流云,你……”先放我下来啊啊啊啊!

“闭嘴吧你,背着你我嫌累。再废话直接把你丢地上自生自灭。”嫌东嫌西的是要怎样,信不信她一掌打晕了他当麻袋扛。

大概刀无极是欠被怼,对渡流云这样的态度反而格外感慨,大约是他前后这两世人也只有在渡流云这里会被如此对待,那个倒霉催的上辈子就不用提了,提了也只有伤心,他到苦境后,从小跟在刀无后身边长大,然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刀无后对他有所图,收养他不过是用收养的恩义,来顺理成章地借助他的天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让他对刀无后自然而然用完全虚假的情义来对待。而刀无后对他也却是不像是收了个义子或徒弟,话里话外的栽培和笼络,绝对称得上是客客气气,这也让他无法感受到常人家的天伦。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觉得疏楼龙宿和渡流云这对义父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半路收养,反而像是亲生的一样亲近。看渡流云肆无忌惮地在龙宿面前欢脱蹦跳,恐怕这才是真正的亲人相处关系。同样的,她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不像是他平日里所了解的,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仿佛在渡流云眼中心底没有算计这个词语,这绝不是她无法看穿别人的用意,而是她不屑于如此,能接触的,就当做朋友,不能接触的,直接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任性妄为的态度,反而让她的人生毫无阻碍。

怕是只有一人一剑江湖,纵情恣意恩仇才能形容她。

也许这么多年来,真正对刀无极影响最深的,还是渡流云的三观。无论是当年上天界诗意天城,还是后来苦境天下封刀,都及不上这短短十数年的影响。

这小脸颜色变的挺正啊。渡流云低头扫了一眼刀无极变颜变色的脸,一会红一会绿一会白的,你是五彩辣椒吗?怎么,直男们被公主抱都是这德行?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她专门喜欢治直男。

小命和面子哪个重要都分不清楚吗,人都中了莫名其妙的毒了还在意是不是被公主抱着,还打算自己挣扎着乱走乱跳,这不是显示自己多有男子气概,而是真·作大死。

这毒势来的猛烈,连她身上携带的万用解毒丹也只能护住一时三刻,想要真正解毒,估计需要把上官邛请来,在那之前,天都之中的库存大概能接二连三地压制下他体内毒气。

见到渡流云抱着刀无极回来,罗喉多少是有些讶异地,以他对刀无极武功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一个能轻易受伤的人。就算是用毒暗算,也并不容易,尤其是在他和渡流云联手的前提。

看来,天下封刀并非他们所想的这么简单。光是靠着一手阴险的毒药暗器就能将两名高手拦截在外,恐怕天下封刀隐藏着的秘密会更多。

然而眼下重要的,还是替刀无极解毒。

天都后院厢房之内,刀无极一点儿也不像是担心自己会毒发身亡的人,一来是对天都的各种灵药有信心,二来他好歹是上天界御天五龙之一,没点儿压制毒气的功法不是白活了那一场。

渡流云舒服地盘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扶手,一副审犯人地样子问道:“我说刀兄,我跑去杀沧海平还情有可原,你身为天下封刀的少主,哪怕我们知道是名义上的,但别人不知道啊,你以天下封刀少主的身份去杀天下封刀的副主席,还是那么大刀阔斧地出现,虽然他应该察觉不出来是你干的,但你总也有个理由吧,这一出就算聪明如我,我也是完全没搞懂。”

就沧海平那一身邪气的毒功,她万一没出现,他是不是要暴露身份然后成为天下封刀的追杀对象?

刀无极一脸苦笑:“要不是我对他的功夫估算错误,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那一身麻烦的毒功隐藏的太好,在天下封刀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手。”

对付刀无后,大概刀无极还会有那么百分之一的犹豫,但宰沧海平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次选择蒙面和不暴露自己的武功,也是他对沧海平的武功估测有所保留,怕万一出什么意外导致失败,也好隐藏身份,就是没想到他用毒用到出神入化,这一身如同刺猬一样无从下口。

不过他真正要杀沧海平的理由嘛……看了看渡流云,刀无极老脸一红,实在是不想把理由说出口。

然而他不想说出口,奈何旁边有个没有眼力劲的真钢管直男罗喉,刀无极和渡流云的关系罗喉再清楚不过,如果说要找一个刀无极杀沧海平的合理理由,大概就是因为沧海平要对渡流云或天都下黑手了,而这件事被刀无极知道,打算先下手为强。依他看来,八成是沧海平把目标对准了渡流云。

“沧海平要对流云下手了么?”

“……”罗喉啊……

刀无极真的很想给罗喉点击一万个六六六,你这么直说真的好吗?话说,渡流云不是你的那个谁吗?你这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和渡流云走的这么近的心态是有多好啊,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和渡流云在一起久了,也开始不怎么正常地神经大条?

罗喉这样一说,渡流云也想明白了这件事:“刀兄,你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对沧海平下手了吧?”

我了个去,你就不要问了行不行?我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啊。

刀无极微微侧头,脸上升起可疑地红色:“我说二位,我现在好歹算是个病人,你们这样有点不厚道啊,能不能还给我这个病人一个安静地休息空间?有什么事,等毒拔除了再问。”

嗯,等到毒拔除了,他有一万个理由从天都落跑。

“呿,死傲娇。”

渡流云对天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拉着罗喉向外走:“走啦走啦,天大地大病号最大,不过刀兄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好好休息吧,最好休息好了养精蓄锐来面对疾风,到时候我要好好和你算一下劳动筋骨救你这笔账。”

“……”

后脑勺挂着一滴冷汗,刀无极目送着渡流云和罗喉的背影离开,心里开始盘算现在从天都落跑的可能性有多高,然而试想过后发觉这只能适得其反,索性还是算了,安安稳稳地等着上官邛来医治他吧……

【第三十八章:天都乱·五】

沧海平的毒虽然罕见,但并非无解,上官邛多少费了点事儿,终究还是替他解了,后果是他半个月之内不能乱动真气,好在只要不和人动手,也看不出来。至少不用担心会引起刀无后的怀疑。

他会跑去杀沧海平,一来是如同渡流云和罗喉所猜测的那样,二来也是因为沧海平确实碍到了他的事,然而出于对沧海平的忌惮,他选择了蒙面,毕竟他是一个习惯于小心的人,不想万一失败了,把自己暴露在沧海平面前。虽说刀无后也想除了沧海平,但这两人至少表面上还是看似和谐。

“好了,一天三次,按时服药,半个月之内保证还你一个活跳跳的好身体。先把这颗吃了,然后自己运功。”

一巴掌拍上刀无极的肩,上官邛将插了他一身的银针悉数取出收好,地上的银盆里尽是放出的毒血,用药半个月,是为了彻底将体内毒素清除。

“多谢先生。”刀无极对上官邛的医术信任有加,接过丹药服下,一股热流随即传来,他不再言语,自动盘膝打坐,运功催化丹药。

将装着毒血的银盆端出去,泼到地上,又一把火烧尽不留痕迹,上官邛对在花园里等着的渡流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发现自从认识你以后,净做白工。你真当我是救火队的吗,哪里有事儿救哪里。下次麻烦你把人送到我那好不好。”

虽然这样抱怨着,但上官邛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从最开始的利益互换,逐渐地变成了相知的死党,他觉得,多一个渡流云这样的朋友没什么不好。

黑科技啊。莫怪刀无极想要干掉沧海平,就冲他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也不能留他活口。居然在研究药人,也就是活死人,难怪他一身毒功,自古医毒不分家啊,不过名医未必精通制毒,制毒师也未必精通医术就是了,只是互相了解方便研究。

听刀无极这么形容,渡流云的脑子便漂到了诡龄长生殿,那可是个专门研究黑科技的组织,就是现在没有诡龄长生殿的消息,算算时间八成九章伏藏还没出生或者是还没练出个五四三,创立长生殿。难道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关系?

她的思维很发散,竟然能把沧海平和九章伏藏联系到一起。当然这俩确实没什么关系就是了。这要是搭上线,八成要天下大乱。

看来是沧海平对刀无后留了一手,他是打算在刀无后横扫西武林后,再用药人出手干掉刀无后,自己独掌天下封刀。

“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打打杀杀的想法,尽管我是个神医,伤患毒患越多对我的生意越有好处,但,如果这些事儿和你们挂上联系,还是免谈,多来几次亏本活儿我可受不了。”

毫不客气地享受着渡流云的泡茶服务,上官邛狠狠地吐着槽,这几位能不能少整点儿事,他也能省省心,安心地过一阵子祥和平静的养老生活。

“能者多劳吗,谁让现在这天底下能称得上是名医的人凤毛麟角少的很,而我又只认识你。再说了,名医吗,勾搭上一个就够了,上官兄,我看好你~”

一脸欢快笑得没心没肺的渡流云才不管上官邛有多抱怨,谁让她在这个时代正好认识且只认识这么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呢。想想看她记忆里所知道的那些纵横苦境无敌手,被一代新人换旧人的超级神医们,恐怕要么没出生,要么还没艺成。何况她说的也没错,认识一个大神医足够。这终究是个实实在在的世界,逮着一个算一个嘛。

我听你在胡扯。

上官邛无奈地摇摇头,对上渡流云,不吃瘪的人大概还没出生。

用他的话来说,他这阵子住在天都好了,谁知道这一阵子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为了避免过不了多久又被这个小麻烦精请来,他自觉点儿,留在天都混饭当食客也不错。

刀无极不能留在天都,他吸化完这一次丹药后,便离开返回天下封刀。横竖沧海平也没发现他的身份,回去还能继续探听些消息。渡流云发自内心地期待着刀无极统一天下封刀的时候来临,现在的刀爸,对天都可是一点儿也不心黑,他掌控了天下封刀,只会出现双强并存的大好局面啊~

是夜。

天气还算稳定,没有下雨的迹象。

风不大。微风徐徐,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空中一弯新月,漫天星辰。

四下一片安宁,万籁俱静。

卧房内,渡流云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点儿也睡不着。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是让她又想把人踹下去又想在脸上乱画的罗喉。这个家伙是吃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啊?还是把上官邛的药丸子当成零食吃掉了啊?一句话不说就把她从自己的房间一路拎到他的寝室,然后丢下一句睡觉就完事了啊?这是要干什么啊?难道他怕有人半夜潜到天都来下毒吗?天都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他以为天都的防御是吃素的吗?

睡的像死掉了一样。一脸“==”表情的渡流云很想把罗喉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开,但又不想把罗喉弄醒,想了想,她用另一只手从戒指里抖出来一颗迷香丸,捏碎了用掌力化成烟雾,洒在罗喉面前,确定他已经睡着,这才把人扒拉到一旁,自己蹿进了后花园。

真是,本来能睡着的,被罗喉圈着反而失眠了。觉得干瞪眼有点无聊,她背着手溜达到了厨房敲醒了睡着的厨子,蹲在条案上虎视眈眈地瞪着人家做出来一大堆食物,渡流云端着餐盘回到花园坐在凉亭里一边赏着星星月亮一边品茶吃夜宵。

“大半夜喝茶,你是嫌自己睡得太好了?”

一记扇子敲上了渡流云的头,她敢对天发誓,上官邛绝对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过来的。这个庸医另一个爱好就是吃吃喝喝,天都的厨子做菜又是一等一的好,这顺着风乱飘的香气把他引来实在太正常。

“没办法,睡不着啊,天知道罗喉那个老家伙为什么非要把我扯进他的房间。”

一口干了杯子里的茶,她这是拿茶当酒灌。

而上官邛在听到她这句吐槽后,却是一口茶水喷了一地,堂堂的名医硬是把自己呛成了肺痨晚期:“我看是你的脑子坏了才是真的吧?听你这意思,你们俩这么多年就没一起睡过?”

老司机上官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个成天开车口无遮拦什么都敢往外突突的家伙,骨子里竟然是个纯情好少年?这特么说出去骗鬼啊?

老子一拳打死你信不信!

渡流云一头黑线地勒住上官邛的脖子,阴森森地道:“收起你脑袋里的脑补,不要以为全天下人都像你一样龌~龌~龊~龊~”

上官邛额头挂满冷汗,看来他猜的是真的了,这两个家伙从认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难道真的一点儿出格的事儿都没做过?他俩是外星人吗?

看来他有必要给这两个大神做一下全面体检了啊……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是说,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吧!开颅手术走一发,让他看看他俩脑袋啥构造的如何?

【第三十九章:天都乱·六】

江湖传闻,有人联合了好多门派,要来天都询问当年邪天御武残躯一事。而这传闻,却是事实,如今西武林已经不仅仅是暗潮汹涌,很多的乱,浮现到了台面之上。

大姐头啊,目前已经有八个门派的人联合到一起,据说这个数量还在以滚雪球的方式增长,他们要来天都兴师问罪。

哦,那就让他们来,我们安坐在天都等着他们就是,能搞事情搞成这样,应该就不怕和天都正面刚上,我还正想看看,那些人究竟有没有本事抛头露面站到台面之前。

大姐头啊,你是真淡定啊,他们可能是要联合起来攻打天都啊。

哈,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些个门派联合起来能赶上当年邪天御武五分之一吗?当初邪天御武乱世的时候不见他们出来,时隔十几年出来问责,我看他们也是活的不耐烦,还敢给已经死去的人泼脏水,来了正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的麻烦。

啊啊,武君啊,这样做真的好吗?真的要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吗?

随她安排,吾就在天都等着他们。

罗喉和渡流云终于统一了想法,他能瞒着渡流云一时,瞒不了她一世,真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还是要一起面对,倒不如现在就坐在天都等着他们,以不变应万变,她倒想看看,这天下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邪天御武皮肉血骨皆是宝这件事被传出去的源头只能是天下封刀,而知道这个功能的,也只有刀无极,然而这可以理解。立场不同所求不同,这大概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布下的局,只是因为自己的横空出世,才让刀无极改变了初衷,刀无极一直没提,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刀无极不会想到,从一开始渡流云就知晓这一切,这应该说是扯平了吧。他对渡流云隐瞒了曾经的煽风点火,渡流云也对他隐瞒了她是刻意接触刀无极这事儿。

人类的贪欲,是世上最强悍的武器,而当野心和贪婪纠缠在一起,深沉地控制住人心时,这个人就可以化身成为恶魔。如果只有一个恶魔,那么也许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够消灭,打哪如果是成千上万个恶魔,要消灭他们的代价,将是极其沉重,甚至无法负担的。

正如同书写历史的往往都是胜利者,因为只有胜利者才会打着正义的旗号,以打倒暴君的名义,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从建立天都开始,罗喉就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正道栋梁。他除掉邪天御武,只是出于本心而已,他的兄弟愿意陪着他,他的朋友愿意跟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甚至不惜牺牲性命,这都是他们愿意做的,无论是不想看到战火延绵燃烧,无辜的百姓遭受生灵涂炭,还是身为武者,对极致力量的追寻。每个人追求的道,都是不同的,并不需要扣上一顶道义的大帽子。

所以从天都建立的那天,罗喉被人成为武君的那天,他就没有说过,他代表的是正义。而天都成立后,也从来没有做过所谓不义的事。毕竟能够站在罗喉和渡流云手下的人,是不敢

维持天都生存的开销,是他的手下在运作,无论是押镖保镖,还是衣食住行上的酒馆客栈,甚至包括渡流云一手创下溜的飞起的酒业连锁,事实上天都真正做的事儿,就是有罗喉在这镇着,以斩杀邪天御武,比邪天御武更加凶狠的名声,镇住内心有所图的肖小不敢妄动。

换个角度想想看,他也这算是被坑了。佛剑分说也好,醉饮黄龙也好,枫岫主人也好,君凤卿也罢,都是不愿意出风头的人,在当年那一战过后,全都选择了销声匿迹,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这么把烂摊子丢给了罗喉,虽然剩下渡流云陪在罗喉身边,但她也是个撒手掌柜,除了陪着罗喉,确实也没做什么正经事儿,当然,罗喉原本也不想把她拖下水。可现在想来,渡流云并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比君凤卿他们要好,这和他们把罗喉一个人丢在天都死抗压力的做法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就导致了原本就固执倔强的杠精在醒悟了之后,说什么都泡在天都不走了。

不就是大家一起来战么,谁怕谁。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是两个人一起面对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何况,天下封刀的不安定因素未必比天都少,单单刀无后和沧海平不是一条心就够他们两个人内部乱一阵子,何况还有个超级反骨仔刀无极,必要的时候,刀小红绝对不会介意再背后捅天下封刀的刀子,无这从他至今为止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就能看出来,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怎么改变,刀小红依然还是保留着炽焰赤麟的本性。

然而真正的变故,从天都终于被人入侵成功,下毒毒杀了几名守卫开始了。

事情是在上官邛离开时候发生的。不得不说,想要对付天都的人确实是耐心奇佳能够等待,而且眼线安插成功。刀无极被上官邛所救这件事固然没有被人察觉,但上官邛在天都并非整日闭门不出,人力的守卫力量总是有限,在他们得知天都有上官邛坐镇时,绝对不会出头冒险使用各种没有把握的手段,没有人想挑战名医的权威。

这就造成了为时三个月的空窗期。这三个月间,一切风平浪静,尽管明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依然还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戒心。哪怕上官邛再不介意,身为事件的漩涡中心人物,罗喉和渡流云也不想再耽误他的时间。于是罗喉出面,亲自将他劝离了天都,耽误时间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不想让他卷入进来。

就在上官邛离开天都后,以刀无后为首的一群人,硬生生又按兵不动了一个月,这才慢慢地在暗地里开始继续活动。论耐性,刀无后自认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想想看,十几年他都能等了,哪里还在乎多等几个月,想要蚕食掉西武林,就一定要先干掉天都。先前确实是他冒进,但现在计划已成,该出手的要出手,该舍弃的棋子,也该慢慢舍弃掉了,哪一个成功者不是踏着无尽的尸山血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被舍弃掉的棋子应该感激他给了他们被舍弃的机会才是啊。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尽管罗喉和渡流云并没有得罪过刀无后,但既然已经被刀无后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就已经注定,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第四十章:天都乱·七】

看着陈列在面前的全身发黑的守卫尸体,渡流云没控制住内心的怒火,一挥手击碎了旁边的石柱。

天都被人突破事小,有人给她或者罗喉下毒也无所谓,有关系的,是为什么会有无辜的人受害。毒杀这些守卫是要干什么,示威吗?把毫无关联的人命夺走,是要显示自己有多厉害,能够执掌生杀?真是够了。

“给你们半天的时间,解散天都所有一应守卫,仆役,之后你们也离开天都。”冷着脸,渡流云叫过巫读经,给了他指示。

“解散守卫和仆役属下遵令,但要让我们离开,却是免谈。我们在天都十几年,尽受武君和大姐头你照顾,事到临头怎么可能离开。”

巫读经正色道,没有道理事关重大正缺人手的时候,他们弃天都于不顾。就算这是命令也是一样,多少年来没有抗过命,今天,要破例了。

“就算我用剑指着你们,大概也是没用了。”渡流云唇角微扬,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冷笑:“算了,任由你们吧,无论是想走还是想留,随你们意。”

寻常仆役离开天都或许无事,他们这些被认为是天都心腹大将的人离开,恐怕也会成为对方的筹码,一旦落入手中,她一点也不确定罗喉或她会坐视不理,这样下来,难免又会落了对方圈套,不如就此留下,也好互相照应。倒是天下封刀……不给点教训恐怕是不知道痛了。

不过是下毒而已,谁又怕过谁呢。要知道,上官邛在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不少他亲手配制的毒药,虽然不一定是天下无双,但也并非凡品。毒个千儿八百号人,一点也不成问题。

正如同天都没有实锤证据证明是天下封刀牵头,天下封刀也没有证据接二连三发生的或是被杀或是被毒杀的事儿是渡流云做的,虽说双方都已经认定了,但尚未爆发在台面之上,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先出头的。这个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全盘皆输。

“如果不想再这样下去,直接与天下封刀宣战便是了,至少省下许多麻烦。”

原本就极其空旷的天都大殿,在因为遣散了所有的仆役后,显得更加空旷。

站在渡流云身后,罗喉淡声道。

“现在已经不是直接宰了刀无后,或者拿出邪天御武残缺破烂就能解决的事了,很显然,现在是西武林大部分人觉得,天都站在西武林的顶端太久了,想要把天都拉下来,而且,绝对不会容许天都自己主动退出,一定要败在他们手下。换句话说,我们成为要被别人立威的目标了呢。啊啊,真是麻烦。”

抓狂地挠了挠头,把原本很是随意披散着的长发挠的炸了毛,渡流云一脸愤慨地走出大殿,远远地丢下一句话:“我去睡个午觉,晚上去找他们好好聊聊人生理想,你好好在天都镇守,记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拜这些神经病所赐,她完全过上了晨昏颠倒的日子,白天补觉,晚上去收集情报,顺便宰人。

坐在空荡荡的天都大殿,罗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渡流云说的没错,就算从一开始,那些人打着的旗号是想要让他们交出邪天御武的残躯,来进行所谓的资源共享,那么到现在,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争斗。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与天都共存。

十几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太多,人心和人性,永远是充满着无可估测的变故。当年他们出售斩杀邪天御武,也并非想要成为西武林之主,只是被失去主心骨的人们,绑架到了这个位置上。

说到底还是不懂拒绝啊。这些人又出了什么力呢?有什么资格,想要夺取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把无耻发挥到淋漓尽致,大约就是这些人最大的能为了吧。

那么从一开始就发动战争不好吗?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又想要名利,又不想背负骂名,这天底下的好事,没有理由全被你们占了。

难怪渡流云会和他们杠上,换成是谁,恐怕都不会愿意就这么和对方简单解决,除非直到一方彻底尽绝。换句话说,这是一场不死不休之争。

既然如此……那就打一场惊天动地好了。

沧海平不敢在自家阵营里下毒,如果只是一两个误伤,还能推到天都头上,但若是造成大范围误伤,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何况身为天下封刀的副主席,他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很多死状诡异的毒,是从他手中流传出去。他是最终要取代刀无后,独占天下封刀的人,怎么能被人发觉他在暗地里做的这些事。因此,下毒的,都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药人。这样一来,纵然被人发现,也无法追踪到他这里。药人的毫无意识,可以远程操控令其自爆,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安全性。

同理,刀无后也不愿意被人知晓这些事,必要的时候,他会想办法将沧海平推去送死,一个对自己有二心的人,当其利用价值失去后,便没有再存活的意义。目前为止,沧海平对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替他暗地里做了不少阴私事儿,仿佛对此乐此不疲一样,沧海平并不介意这样做,这让刀无后也有些不舍得下手处理他。而和沧海平相比,他对刀无极更为看重,毕竟这是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资质奇佳又极其听话老实的徒弟,在沧海平和刀无极之间二选一,毫无疑问,他肯定会选择刀无极。一个听话的傀儡,总是要比一个随时可能会反咬主人一口的狗强上太多。

刀无极的立场现在很是艰难。作为天下封刀明面上的少主,他能做的,绝不是在这个时候和刀无后划清界限,相反,他更需要以一个不知情的身份,来替刀无后做一些他虽然不想做,但就算做了也无所谓的事。比如,下手清除一些站在天都一方的声音,派人打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门小户,压制下民间舆论的声音。只要他不亲自出手对付渡流云或罗喉,他并不会感到有压力。

说到底,渡流云对他的影响再大,也还没有到那种可以为了所谓的友情,来抛掉自身想要达到的目的。他终究还是上天界的炽焰赤麟,不是顶着刀无极这个名头的苦境中人。能够做到不对渡流云或者罗喉出手,已经是他的极限。

暗潮汹涌乱成这样居然还没内讧也是奇葩。难道真的是天都气数已尽?坐在烛火之下,刀无极暗自思考,苦境的局面,比起上天界来说,更为复杂混乱啊。

【第四十一章:天都乱·八】

天下封刀几个机密的所在尽数被沧海平下了毒,而相关人物的身上自然是带了解药的,这是他为了抓住潜入天下封刀的人。中了他所下的毒,若是没有解药,几乎可说是当场毙命。

对此刀无极确实有所担忧,然而近来刀无后对他看得有些紧,似乎开始怀疑他的一些行为,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看了一眼藏在书架角落的解药瓶,和书桌上一本夹着字条的纸,他只能祈祷,会跑到天下封刀收集信息的渡流云能够看到这个。他能做的大约只有这样。

不过他似乎是忘了,渡流云特殊的体质使得大部分的毒药都对她无效,至少沧海平这一波毒药对她没有任何效果。她在天下封刀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这种拉锯战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所谓的平衡被打破,便是从冷吹血的变故开始。罗喉武功高,轻易中不了招,渡流云是百毒不侵,但其他人不行,目前留在天都的冷吹血巫读经等人,并没有罗喉和渡流云这样的能为,百密终有一疏,再严防死守,也无法保证时时刻刻都能将手下的人看护的很好,所以,冷吹血中了对方的道。

从中毒到发狂,再到杀掉武功本就不如他的巫读经,前后时间不过片刻,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同时他在疯狂的状态下不辨敌我,公然对上罗喉,不忍将冷吹血斩于刀下,罗喉将人擒住,关押地牢,命人看守,渡流云以上官邛留下的各种解毒丹药一一试验无果,也只能用药吊住冷吹血性命。

然而不过三天时间,是日有人避开耳目,趁着守卫换班,渡流云和罗喉均不在地牢的盲点,将冷吹血打晕放走,不到一天,便传来平民村落,屠杀村民的消息。

这一下,纵然是罗喉亲至,也无法阻止舆论的蔓延,终究……冷吹血是天都之人,就算他是因中毒而发狂,也无法掩盖他确实杀了无辜百姓的事实。

渡流云在得知消息后,几乎是当机立断,在事发地点不远处,截住冷吹血,将人毙于剑下。已经失去神志,且无药可解的人,与其让明知有问题的人杀了他,还不如自己亲手解决。

变故再生,就在渡流云斩杀冷吹血后,突发散功,冷吹血体内所爆血雾毒性终究对她造成影响,适逢罗喉对前来追杀冷吹血的渡流云放心不下,大惊之下将人救走。

与此同时,又有消息传来,邪天御武当年爆冲天际消失无踪的元气精血所化不像果树,已经被人发现,树上已现出不像果实,引得各个有心人尽数关注,随时准备抢夺不像果实。不论有用与否,这种宝物,总是先占据了为好。

然而这不像果实现出踪影一事,正中刀无后下怀,冷吹血中毒发狂一事在他刻意引导渲染之下,被人传为是他服下未成熟的不像果,导致功力激增,神智无法自控,这才出现了屠村之举,至于中毒一说,是天都为了掩盖不像果之事才放出话来。

当初罗喉将渡流云带走,并未处理冷吹血的尸体,反倒是被刀无后派人毁去,如此一来死无对证。罗喉并非善于辩驳之人,加之渡流云散功中毒使得他毫无心绪关心其他,便坐实了刀无后所传谣言。

罗喉将渡流云带至上官邛处,本以为上官邛能解其身上所中之毒,然而上官邛却并无办法查出所中何毒,他能做的,就是暂时压制毒素蔓延,毕竟渡流云是在散功时中毒,当时功体与寻常人无异,能未毙命当场,还是靠着自身体质特殊,以及罗喉及时赶到。

而二人行踪被人查出,一群武林正道追至上官邛处,渡流云不愿将上官邛牵扯进来,与罗喉离开,却在半途之中毒发,激发凶性,当场毙命数十人,甚至在无意之中打伤罗喉,罗喉见她状态不对,将人制住带走。而此时正落得众人口实,于是刀无后一呼百应,号令天下人追杀罗喉与渡流云。

沧海平在暗中趁乱以飞针对罗喉下毒,罗喉中毒,在两人同时中毒的情况下,罗喉只能带着渡流云逃走。

刀无极奉命除害,却在与罗喉对招时故做不敌,反被罗喉抓走,成为罗喉人质。然而他随身携带的沧海平所配解药,也并非罗喉与渡流云身中剧毒,沧海平所配毒药解法皆是以毒攻毒,刀无极也不敢随意用药来试。

万无可解之下,罗喉趁渡流云不备,将她点晕,交给刀无极,拜托刀无极将人送回疏楼西风,以龙宿能为人脉,想来能有办法替渡流云解毒。刀无极应下,将人带走,而罗喉自行返回天都,却在回归后发现,天都已被人破坏,甚至连迁移到天都后山的两位兄弟墓穴也被人挖开,为的是找到邪天御武残躯相关,罗喉大怒之下,径自找上正道联盟,大开杀戒,却因身中剧毒,不敌刀无后与沧海平联手,败北而走。

另一方面,渡流云被刀无极送回龙宿身边,却因为心悬罗喉而从疏楼西风溜走,沿途一路打探,终于在天绝岭找到罗喉,然而刀无后与沧海平带人紧追不舍,以完整功体加之层数不穷的毒功对付二人,以至二人命在旦夕,就在刀无后意图将罗喉一刀毙命之时,渡流云以身挡刀,被刀无后一刀穿胸,穿胸而过的长刀同时贯入罗喉体内,罗喉在坠崖之前,将生死不明的渡流云推回,自己坠入深渊,这一幕,恰好被找寻而来的龙宿看了满眼。

龙宿当场暴走,不问缘由,不多言半字,极招尽出,当即格杀在场所有人,而后下令,命自身所培养的暗阁人马,将天下封刀尽数歼灭,自己出手将刀无后沧海平斩杀剑下,而刀无极在目睹罗喉与渡流云变故后,终究站出来指认一切皆是刀无后沧海平野心所致,天下封刀就此绝迹江湖百年,直到此事逐渐被人淡忘之后才由再出的刀无极重建。

而罗喉在坠崖的时候,误入空间乱流,掉落集境,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记忆,又误打误撞,在求生本能支持下,服了不少不知名的药草,压制住了体内毒素,直到被烨世兵权太君治发现,找寻集境名医,发觉罗喉身上所带剧毒正是集境特有的毒草所制,这才阴错阳差地解了毒。然而记忆缺失却无法医治,只能等他自行恢复。这样一来,就造成了罗喉在集境数百年的生涯。

【第一章:游山】

山之美,美在那奇松挺秀苍郁刚劲多皆怪石奇巧如仙如兽;更美在那奇峰之间缥缈腾绕的云彩烟霞,波漾起伏宛若仙乡。岛之秀,秀在清泉飞瀑四溅如细碎晶钻,鸟啼蝉鸣于巨木参天之间。

这一处简单朴实无华的花圃之后,是一处很是悠然的石屋。

时值午后,简单的小花圃里,正是五彩斑斓,灿然盛放的光景。阳光透过林间,洒落园中仿佛跳跃在这片彩色之上;徐徐的和风,拂过生机盎然的园田,更令这宁静的小园增添了几分活泼。一阵悉悉索索的洒水声,显示出正有人在这片可爱的小花圃里工作。

象征性地敲了敲篱笆,表示通知过主人,渡流云也不走门,跳过篱笆墙,走向正在给花圃浇水的师九如:“我说灵之子,你真是好雅兴啊。”

距离罗喉恢复记忆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间,她和罗喉一直留在仙灵地界,为了让罗喉稳定因为记忆恢复而导致稍显控制不住的功体。而如今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她跑到师九如的居所,实际上是辞行来的。

嗯,浇花的灵之子,看上去真是相当的接地气。

“许久未回仙灵地界,倒是让吾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些旧事,流云姑娘,你可是要与罗喉离开仙灵地界了?”

师九如尔雅一笑,对渡流云道。依渡流云的性子,能留在索然无味的仙灵地界这么长时间,大约除了罗喉需要调养外,也和她与殷良皇甫定涛相处愉快有关。

“啊,是啊,再留下去,很多要做的事情又要被推迟了。”

很是随意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渡流云对师九如道:“另外我把你们这儿的定涛兄借走一用,大约借个十年八年,归期不定,所以,九如兄你有没有兴趣与我们一同往集境或四魌界一行?”

借……借走皇甫定涛?这是什么神发展?她来这之前,先跑去找妙筑玄华借人了吗?啊不对,是妙筑玄华居然会答应让皇甫定涛离开仙灵地界?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的?

师九如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渡流云,不过也没忽略了她的邀请:“多谢相邀,不过吾在苦境还有事,虽然对境外一游颇有兴趣,但抽不开身,若是有缘,再约下一次罢了。”

渡流云嘿然一笑:“灵之子啊,不要忘了这些天来我们谈论的内容,有些时候,你的想法和做法,总要有所变通,不然事倍功半适得其反反而不好。仙灵地界这一遭被我破坏的够呛,虽然我留下了不少当初在道境所得先天灵草种子,但在灵气恢复之前,少不得要你帮忙照应,这笔账算我欠下,和平时期暂无所谓,他日仙灵地界有难,渡流云一肩扛起。”

说罢她交给师九如一个锦囊:“这里装的是我搜刮来的各种奇珍矿材,你大概在修补残剑时用的上,如果有需求,可以上寂山静庐去寻金子陵和不二刀,我觉得你们大概能互相交流一下铸剑制刀的经验。”

想想看再算上皇甫定涛,她要不要干脆开个铸造神手大聚会,把这几个家伙收集到一起,建的刀剑铺子算了,专门造神器,吓也把一般人吓死……

隔天清晨天光乍现一丝微明时,渡流云便带着罗喉和皇甫定涛,辞别了妙筑玄华,重返江湖。这两人还好,皇甫定涛却是时隔多年再度踏上苦境土地,一时间竟也有些恍如隔世的之感。

不过直到离开仙灵地界,他也没搞懂为什么渡流云会和妙筑玄华相商,借调他出仙灵地界。

对于他的赎罪之刑,渡流云是嗤之以鼻的,如果说他因为所铸兵器带有浓重杀戮就需要地狱岛缉捕,那她只能理解为是圣阎罗想要借此把人留在地狱岛看能不能被洗脑后为他所用,如果不是仙灵地界介入,恐怕这事儿真的早就发生。至于地狱岛会不会因此找上麻烦……她表示,正愁找不着机会到地狱岛搞事情,等到地狱岛开,她就不信圣阎罗敢来,那个见风使舵暗地里算计的卑鄙小人,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有所动作,再说了,地狱岛这次再开圣阎罗反正是个沉船的命,她一点面子都不想要给圣阎罗留。

不过她对皇甫定涛倒是没把实话说出来,就只说是与妙筑玄华商议后的结果,妙筑玄华同意皇甫定涛重入江湖,多行善举以赎前行之罪,至于如何赎罪,那就是凭借他自己的本心而为了。

作为重入江湖的第一件事,她要做的就是被渡流云拐走上集境乱来……这也是渡流云把皇甫定涛从仙灵地界弄出来的真正原因之一。跑到集境搞事情,当然要带上一个武功高得可怕的超级打手,集境的军督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就算罗喉对平定集境一事出了很大的力,这也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因救了罗喉而挟恩求报,她并不介意以最大的可能性来猜测虓眼军督的功利心。一个无利不早起的军国主义头子,正常情况下,他要是能有寻常人的情感那才是滑天下之大滑稽。

自从恢复记忆,罗喉似乎变得和过往有些不同,毕竟龙宿将当年一切的事情用极其高强度的手段压下,如今的武林大约也只记得在千余年前曾经存在过一个名为天都的所在。他所希望见到的人如今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兄弟的后人大约也有可能被找到,复仇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去做,其他的一切都很圆满,这样也就够了。

两个暴力型宅男凑在一起的乐趣大概就是互相殴打以求进步,不过回到希望宫城围观了一圈儿炎熇兵燹,顺便解放了一脸愤怒的上官邛,连带着休息整顿三天而已,这两个人就互殴了起码六场,渡流云觉得,她还是赶紧带人去集境,要打架,上集境打去,别在这把希望宫城打塌了。

而在围观了皇甫定涛和罗喉的对殴后,这种动辄炸天炸地炸乾坤的武功,对炎熇兵燹的冲击大约也是不小,而恢复正常的渡流云更是单手虐了他几顿教他做人,这让他觉得他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不是分不清楚谁的武功高,他也不是畏惧这几个人的武功,而是单纯的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三个人是撑的没事儿干了吗找他的麻烦,赶紧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不行么,非在希望宫城晃悠,然而思考到当他的武功在进步的时候这三个人也会随着时间而进步,他就觉得,想要超越这三个人,他大概还需要拿出更狠的魄力来对待自己……早晚有一天,他起码要把渡流云按在地上打!

在临去集境之前渡流云把衣烛影和啸日猋发射到了龙烟苑,伴随着这两人的到来还有一封充满她真心诚意感天动地的书信,身为义父大人的贴心好女儿,她有必要为义父大人的养老生涯找点儿事干,这些年来她一直没能承欢爹亲大人膝下感到万分抱歉,所以特地发射……啊不,诚心诚意地送来正太萝莉各一枚,以期他们二人代替自己尽孝云云……看到这封狗屁不通的书信,龙宿很有一种把手里的烟袋锅子用意念传送扣到她头顶的冲动,她是皮痒又欠揍了吗?

【第二章:虓眼军督·上】

穿境这种事儿她曾经通过黑暗道走过道境,但利用高科技瞬间穿越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完全没法形容,大概就是眼一闭一睁,就发现身边的景色完全换了。

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大概目前只有集境能拿得出来,苦境吗,似乎技术宅人才暂时只有屈世途一个,可集境却是一抓一大把啊,而且罗喉这个穿境器虽然有次数限制,三次过后需要冷却一段时间且在集境填充能量才能使用,但一次可以最多带五个人就不要太方便了。这大概是继当年秦假仙用过的挪体超空仪之后,集境又开发出来的新科技。

这个集境啊……好好地研究科学发明不好吗,学什么军国主义想要一统天下,就这些东西随便拿出来几件在苦境大约都能被炒到无法想象的高价,有了钱,想要什么资源没有啊,而且那么多无主的资源放着不用也是浪费,有些东西用抢的,其实更加丢人啊喂。

打量着显然比不上苦境肥沃的土地,渡流云大约明白了为什么都说集境是一应资源最贫瘠的境界,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集境需要一人在上的统治机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止适用于更惨的火宅佛狱,也适用于集境。要不是用高强压的手段来压制集境的百姓,恐怕就连现有的资源也会无法得到均匀的配给,说到底,一个境界有一个境界的特色,如果强行以苦境的方式来衡量集境,或者以集境的方式来想要染指苦境,都是行不通的。正如同灭境横生的邪灵是灭境独有的产物,道境天然灵气充沛适合道家修真一样,每一个境界都有其特点。嗯,大概苦境的特点就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奇葩四现……

“你们是什么人……啊,先生,你回来了。”

他们落地的所在正是天机院外围,这种空间异动不可能不惊动守卫,而天机院的守卫又认识当初失忆的罗喉,如今再见,哪里不知道这是他从苦境回来了。不过他身边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深不可测,而罗喉本人更是较之过往有所不同,这让守卫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将人带入天机院会客大厅,自己入内去向院主通报。

片刻之后,太君治已出现在大厅之内。

第一眼,他便看出了罗喉的不同之处,较之当年,他眉眼之间的阴霾散去不少,目光也由原先的沉冷转为带有些许温度,随后,他的注意力被渡流云吸引。这是……

饶是淡定如太君治,也忍不住微微惊异,渡流云与当年罗喉挂在屋中画像的女子一模一样,再看罗喉的神态,他哪里还猜不出,罗喉应该已经恢复记忆。

“吾该如何称呼你?”

先前的假名大约是不能用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恢复记忆的人。

“罗喉。”

他恢复了记忆,也并未忘记在集境中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集境的这些人救了他,让他免于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境界,尽管后来他替三仪三司十二殿打下集境半壁江山,也不过是还了恩情而已,最重要的是,在他失忆时,太君治确确实实将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与烨世兵权弑道侯不同,这个人……堪称君子。

真是受不了。

渡流云默默扶额,这是个什么鬼的久别重逢,她拍了拍罗喉,半步前迈,向太君治伸出右手:“渡流云,感谢你救了罗喉,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太君治愕然看着渡流云,这名女子举手投足带着三分洒脱三分豪爽四分霸气,面上洋溢的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愣了数秒,他握住渡流云的手:“太君治,久见姑娘画像,今日得见真人,果然龙凤之姿,难怪异……罗喉纵然失忆也念念不忘。这位壮士是?”

不愿怠慢了客人,但也一时间抽不出手,太君治向皇甫定涛点头示意。

皇甫定涛淡然一笑:“皇甫定涛,请了。”

万幸他们从苦境空降到集境第一时间是出现在天机院附近,这要是落到天府院或者破军府附近,还真的是会让她有些为难,想要应对烨世兵权,总得先通过太君治了解一下才好。先会君子,再会枭雄,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落于不败之地。并非所有事都适合用武力解决,这终究不是苦境的地盘,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凡事留一手,更有好处。

天机院的人对太君治皆是忠心耿耿,现在也没有发生各自为政的不合时期,是以天机院周遭并没有其他院派来的眼线,明白渡流云暂时不想惊动破军府的想法,太君治也就善解人意地让人先不通知破军府,将人请进后院,设下酒宴好生款待。

对待谦谦君子,罗喉和皇甫定涛并非强项,于是这几乎变成了渡流云的个人专场,她将酒桌文化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和太君治仿佛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样,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几番回合下来,太君治已是不敢再和她对饮,再喝下去恐怕身为东道主的他就该先行败退。

“流云姑娘,待你与破军府见过之后,吾带你前往罗喉这些年居住的所在,自从罗喉离开集境,吾命人每日清扫……”

“太君治,够了。”罗喉出声打断,这种事情不要当面说出来。

太君治微微发愣,还没想明白罗喉为什么会阻止他继续说,渡流云已经听出来了罗喉的话意,这老宅男傲娇害羞了呗:“哈,院主,有些话你我心知肚明即可,这说出来可是会让某人脸红啊。”

我能不能把你的嘴堵上?罗喉气结地瞪着她,按照她这说法岂不是越描越黑。

“算了算了,放过你。院主啊,我们换个话题,谈正事儿,这次我们来集境,一是想要向你们道谢当年救助罗喉一事,二来也是想以某些筹码与集境商谈结盟,虽然我们代表不了苦境,但却可以提供给集境相应的利益交换。而集境眼下虽然是三仪三司十二殿共治,实际上有话语权的,天机院占两分,天府院占两分,紫微宫站一分,剩下五分,破军府尽展吧。”太阴司就是个祭祀所在,其位置虽然神圣不可侵犯,但论话语权,约莫是没有的。

听她如此说,太君治第一时间以为是罗喉将集境的布局告知的她,但他却在罗喉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疑惑,似乎对渡流云如此清楚集境情况有些讶异,这让太君治三分微醺的醉意瞬间清醒,他虽然是个仁厚的君子,但首先,他是集境天机院的院主。一个从苦境来的人,能够对如今集境的权势分布如此清楚,事过反常必为妖,这名女子,不简单。

“院主放心,我对集境没有兴趣,会了解这些,也确实不是罗喉告知的,至于为什么会清楚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一个不可说的地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毫不在意地一指头顶,渡流云相信,以太君治的智商,肯定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第三章:虓眼军督·下】

太君治相信渡流云没有蒙骗他的理由,但她这个似是而非的说法,实在是让人有些搞不清楚,她这个向上一指,指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她是境外之人?还是来自四境之中最为神秘的道境?

不过这些不是他头疼的问题,看得出来渡流云的性子与罗喉南辕北辙,或许破军府能够用一些理由来使得罗喉替集境做一些事,但渡流云绝非易于,如果不是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应对烨世兵权的野心,她绝不会说出想要与集境结盟的话来。

当年武皇一事,固然有很多人对苦境抱有敌意,但归根究底错是在武皇,为一己私欲而在苦境掀起风浪,不引来追杀才是有趣。就算集境武皇一脉死忠再不甘愿,也是坐成事实,无可辩驳。同样,若没有武皇在苦境败亡,如今三仪三司十二殿又哪有机会成功入主掌控集境,若说人情,反倒是集境欠了苦境很大一笔。

渡流云对烨世兵权戒备,并非戒备于对方的武功,而是对方的谋算,等待,能够静观许久,甚至将圣帝拱手让至集境主位,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收割一个完整的集境,而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所谓渔翁之利便是如此。

好在现在还没有黑大饼千叶宝宝,集境缺少真正的军师,就算烨世兵权一个人能够兼顾,但光是缺人才这点儿就够他头疼,弑道侯只能当做忠心耿耿的棋子来用,太君治更是不愿意将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集境再度陷入战乱之中。对现在的集境来说,恐怕真正的变数就是他们这一行人到来。这穿境器虽然看上去还剩下一次的使用次数,只够他们回到苦境,但太君治并不介意现在就为其充能,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对苦境人,他并非偏执的认为不可接触。何况又不是大批量的入侵,不论是从私人交情的角度,还是对集境的帮助而言,他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三个人前来。

至于利益最大化这样的事,渡流云自己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她才稍稍更改了一下计划,原先她是想过先走一遭四魌界,再上集境来,然而她思考了一下灵之卷这个武功,她就决定,先来集境好了,雅狄王的武功,自然要由四魌界的人来翻译,

这种活计,再没有比枫岫更适合的人选,就算灵之卷被独日老人修改过,改成了只有他看得懂的文字,但依照枫岫那个四处浪荡的性子,想要从中推断出蛛丝马迹进而还原灵之卷,想来并非难事。没道理连集境的人都能把修改过的独日武典翻译个七七八八,枫岫这个土生土长的四魌界土著不能还原。

用完整的灵之卷来当做筹码和老军头谈一笔生意,应该是可以达成。请注意,她只是要和老军头做生意,而不是和集境。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将圣帝一系列入考虑范围之内。毕竟从一开始就被当做弃子的背锅侠,是不需要顾及的。

为了拿出看上去足有十二分的诚意,渡流云特地换上了儒门拉风的行头,留下罗喉与皇甫定涛任由太君治招待,自己则在天机院武曲殿主万军敌的陪同下,前往破军府一行。

不着痕迹地打探出了求影十锋现在已经被太君治收入天机院中,此番没有见到,是与擎羊殿主刑无错一同外出公干,得知这个信息后,渡流云也就适可而止地转了话锋,免得被对方听出什么。

对于这个谍中谍小求影,渡流云满有兴趣,如果被他得知,由于自己横插一脚可能会导致残宗提前覆灭,会不会连求影十锋带鸦魂一同崩溃?事实上圣帝和雄王的霸主之争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雄才大略,文离开天机院,武离开破军府,所谓圣帝什么都不是。他现在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无非就是他的武功暂时在这些人之上罢了,一旦烨世兵权能够力压集境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圣帝也就是个笑话。嗯,没错,那个一人之下……当然是她已经放入围观兼拐带计划中的芜园楼主香独秀。

在接近破军府范围时,渡流云便感受到了一股别于天机院宁静祥和的压迫沉重感,整座破军府给她带来的感觉,就是肃穆,冷沉,空气中凝聚着难以形容的威凌之气。从万军敌略略变色的面容上看,就知道破军府带给他的压力并不小。

“哈,想不到,传闻中的破军府,倒是别有一番古意盎然。”

一声轻笑,渡流云扬手拍了拍万军敌肩,她这一动作,立刻解了万军敌的压迫感:“看来这位虓眼军督,也是个趣味的人。”

所谓古意盎然,倒不是在恭维破军府的建筑,反而是她在调侃这活生生的金字塔造型,天知道烨世兵权是个什么审美,为了保住灵之卷正本的秘密,住在这么个防腐的建筑里,难怪他生了一副虎躯花容媳妇脸,就这点而言,他大概可以和罗喉交流一下养生秘诀之类的。

万军敌惊愕地看着渡流云,对她轻描淡写就化解了破军府浑然天成的压力感到吃惊,恐怕……这名从苦境来的客人,实力要在天机院主之上,甚至有可能……

他暗自咽了一口口水,把那个可怕的想法放在脑后:“流云姑娘,请稍待。”

他前行了几步,叩响了破军府的石门。他相信,从他们一踏进破军府范围,就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而破军府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没有人出来拦阻,应该是出于对天机院表面上的尊重。毕竟现在三仪三司十二殿共治集境,破军府与天机院也不是死敌,太君治与烨世兵权如今还没有上升到政敌的地步,要说关系,依然还保有一些当年并肩作战的同伴之情。

不过须臾功夫,破军府石门自内部打开,一名俊秀的青年满面笑容出现在两人面前:“万殿主,这位姑娘,请。”

将百师引着万军敌和渡流云走入破军府,趁着这个功夫,万军敌小声地向渡流云介绍了将百师。

整座破军府的色彩基调,完全是厚重的黑色,和当年的天都毫无两样,难道死宅的审美都是这样吗?

内心狠狠地吐槽着破军府的造型摆设,渡流云面上倒是一直带着翩然有礼的笑意,不管将百师怎么套她的话,她也只说她是因罗喉被集境所救一事特地前来与破军府军督道谢,至于其他的,将百师是一句也没法从她嘴里套出来。

到了大厅,入幕第一眼,渡流云便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听到将百师等人的脚步声,烨世兵权利落地转过身来,仿佛经过精密地计算一样,没有半点多余动作,一板一眼的仿佛一台机器。

“将百师,带万军敌离开。”烨世兵权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在他看到渡流云的一瞬间,他便判断出了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也判断出来,她会给破军府带来非同小可的利益。恐怕……这个先前一直存在于画像中的女子,其价值,远超他先前曾经预算评估过的所有。

“久闻虓眼军督烨世兵权之名,今日得见,实为吾幸事。感念天机院破军府天府院当年救下罗喉之情,吾此番前来,正是道谢。儒门少君渡流云,在此谢过军督。”

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羽扇于胸前,渡流云身体微微前倾,尔雅道,无论气态,风度,皆无可挑剔。她感谢集境救了罗喉,但却不会因此而将自己姿态放低。

烨世兵权深深地看了面带如沐春风微笑的渡流云一眼,淡声道:“少君无需客套,请坐。”

对待一个看不穿其功体的人,烨世兵权不介意保留最大的戒备,正如同他从来看不穿那个集境第一莫名其妙神经病香独秀一样,眼前这个自称儒门少君的女子,几乎可以与香独秀划上等号,既是如此,他客气一些,并无关系。

【第四章:惊骇】

道境有异度魔界,灭境有特产邪灵,苦境有各种神奇的种族,想想看集境大概是最普通的一个,难怪有时间大搞黑科技,不过作为平衡,集境地方小生存条件不如苦境人口不如苦境也是正常,毕竟不可能所有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一个地方占据,那会不合造物平衡这个规矩。

想要境界互通改善自己境界生存条件这很正常,而通过各方了解,对苦境有所图也很正常。只不过凡是要量力而为,以武皇当年想要在苦境搞风搞雨得苦境天下这种脑残的行为来看,明显就是不智之举,都不用脑子想想,苦境地方大到穷其一生也未必看的完,天知道哪里埋着一个核弹头级的高手分分钟出来教做人,就这种智商,也就在集境这种小地方耀武扬威而已,这还是三仪三司十二殿一直蛰伏静观评估很长时间之后才出来捡漏的结果,若非如此,集境的大地恐怕早就改了姓。

恐怕集境目前拿得出手的高武力值人物除了眼下当权这些人和固守在血鸦山以鸦魂为首的残宗外,剩下的完全翻不出个浪花来。如果真能做出点儿啥,三仪三司十二殿又怎么可能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真正称得上集境力压集境第一人的,也只有香独秀,然而香独秀那个随意惬意的性子,只要不是真正危机到集境,他绝不会出手。用渡流云的理解,大概香独秀算是集境守护者这样的存在吧,也许香独秀自己并不这么看自己,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在除掉任性而为随心所欲之外,更隐藏的心态便是这样。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喜恶判断来觉得太君治好相处,愿意对天机院伸出援手,也愿意与太君治相谈,对破军府和天府院却仅仅是表面上的同僚关系,以及上下属的关系。当然,这个时候的香独秀并非隶属天府院,要真说归属实力,大概还是耐性尚未消耗殆尽的圣地直属。不过根据他的所作所为,圣帝大概也快受不了这个澡仙一个月有二十八天在洗澡还有两天在休假的‘工作态度’而要思考把他下放到哪个院供起来了吧。

掌握不对等的信息就是占据有利地位。渡流云并不否认如果谈判失败她会考虑以实力压人,眼前烨世兵权并非她对手这点毫无置疑,只要小心不被对方昊苍灵诀缠上,就不会出现麻烦。也不是说昊苍灵诀无解不好对付啦,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脑袋里开着各种小剧场,渡流云极其淡定地和烨世兵权互相试探。自从她在仙灵地界吸收过灵气后,已经完全不需要思考散功这回事儿。尤其是在她回忆起自己真实的身份后,就算她再将自己当成普通人,在无意之中也依然会带有几分寻常人所不具备的威压。

对烨世兵权来说,看穿渡流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并不困难,当武功修行到一定境界后,很自然就能够辨别出自己与他人之间存在的差距究竟有多少,这是武者的本能。他能够在圣帝的武功高于目前所有人的境况下隐忍不发,按部就班地做着应做的事,能够在对香独秀有求的前提下容忍他的一切脑子有坑的行为,就能够在确认渡流云武功能够无视自己昊苍灵诀的当下,将这位苦境来的强者当做贵客来对待。没有办法,集境什么都缺,缺资源,缺高手,缺智囊,缺人才,他一点也不怀疑,在集境毫无准备的时候贸贸然入侵其他境界,以集境眼下所有的高手全部投入的情况下,恐怕也翻不出个浪花来。第一个看不懂这点的人是灯蝶,第二个傻瓜是武皇,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死的连渣都没剩下。

“我们已经聊了半个多时辰,也算是对彼此有了些了解,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再做什么虚伪的客套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应该会更好些,想来军督对这种你来我往的打太极,也不会有太多好感。”

现在不是因为妖世浮屠把集境捅漏了而给了集境有问责苦境的时候,她渡流云也不是能够代表苦境中原的素还真和一页书,反而罗喉对集境平定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此不论从什么角度看,烨世兵权都没有理由与她交恶。

烨世兵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对渡流云从咬文嚼字的儒门少君忽然画风一转变得神采跳脱没有半点吃惊:“吾并不意外。当罗喉从集境离开后,吾便相信,他会有回来的时候。这是他的承诺,也是吾之期待。”

抛开立场不提,烨世兵权对罗喉是极为欣赏的,他自己便是行事杀伐果断的人,自然对太君治那种过于仁厚的君子感到不耐,而罗喉,极对他脾性。所以,他说期待罗喉重返集境一事,并非客套。

渡流云悠然一笑:“罗喉对我的重要性,军督是明眼人,所以我也不多言其他,一句话,以我渡流云个人的名义,我可以为集境做三件事,但这三件事,只能是军督或者天机院主所提,以及,这三件事不包括军督想要除掉天机院。对了,同样的话,我已经让罗喉与天机院主提出,所以,这三件事,你们要好好地斟酌才好。期限是不限的,我想,集境也有办法在我回到苦境后能够找到我,能够做出任意穿越境界的道具,现在也只有集境才有这个本事。”

她会这样说,完全是不想看到破军府和天机院互殴,随后她看似恶作剧似的提醒道:“不要说我没有提前劝告军督,越境一事,军督最好只与苦境做,起码苦境还不是那么危险。”嗯,大概是不那么危险。反正比一头撞上道境的异度魔界残党或者灭境邪灵要好得多。

这三件事是与破军府和天机院互通的,而渡流云丢出的这个礼包,也让人很是矛盾,首先如果破军府想要除掉圣帝,绝对不成问题。或者除掉血鸦山一方,堪称易如反掌。但反过来想,他现在除掉紫微宫,是给自己找麻烦,血鸦山同理,他放着血鸦山不围剿,实际上就是用来牵制圣帝。至于其他的?先不说一时半会他未必想得出来,就说他某一天想到了,这还得上苦境去找人,这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然后,我要对军督说的是,以我个人的名义,与破军府做一笔交易。军督不用担心我个人有无办法担得起与破军府交易,反倒是要想一想如何能够接的下我带来的利益交换。”

不等烨世兵权开口,渡流云一声朗笑,丢出了一句让烨世兵权险险迸出杀意的话来:“破军府某处天花板的独日武典剩余部分,我帮你翻译出来,你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令我动心。”

她是如何知晓破军府藏有独日武典残卷的??烨世兵权确信这件事罗喉绝不可能知道,全集境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么,眼前这名女子,是因何而出此言?

【第五章:条件】

兵甲武经来源于四魌界,而四魌界又是一个不属于四境的域外世界,其距离苦境不可估测,但却可由特殊通道进行往来,然而掌握通道入口的人,只能是四魌界各界的统治者。

这部武经的创作者是一名连赢十一届四魌武冠的传奇——雅狄王,传闻他在许多年前不知是何原因下落不明。随后这十一部雅狄王的武功秘籍《兵甲武经》便莫名的流传在各境界之中,而兵甲武经的名称,则是源自于老子《道德经》的第三十九章,全文摘录如下:“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一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取其中十一字后,即成为兵甲武经的名称。

《独日武典》,全名《灭神逆天独日武典》。最早取得这本武经的人,是一名叫做独日老人的人,而整本独日武典的武功都是来自《兵甲武经》十一卷中的【灵字卷】。独日老人为了独占灵字卷,将独日武典上面的武功用一特殊的文字记载。在他死后,这套武功因故散失。直到多年前,传闻如今的圣帝无意中取得残卷,解读了上面部分文字,独日武典才重新面世,成为三仪共通武学。然而因为只是残卷,所以最高不过只能练到第七层,这样已是极为难得,更让圣帝成为眼下集境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

当年独日老人无法领悟【灵字卷】真正的奥秘,却由上至下,依循其理创出独日武典的其他部分。其实独日武典最精华的部分是第九层那三招,最原始记载在灵字卷上面的武功。

也就是说,独日武典不过是一部山寨的灵字卷,这已经成功地奠定了其在集境中至高武功的地位。

“这么看来,集境自有的武功,难道不过如此而已?”毫不客气一点儿面子不留地吐槽着,渡流云压根不管烨世兵权是否会变了脸色,毕竟以他现在的武功想要胜过自己那是做梦,就算是整个破军府倾巢而出,也未必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不可否认,当她收回了一部分属于她自己的挂后,也更加坚定了她不想在苦境搞事情的心理,很多事情不能够推动的太大,那会给未来会造成一些未知的影响,但在其他境界瞎搞,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阁下所言,却是有些过了。莫非吾集境武功,尽不入阁下眼中。”

尽管对渡流云将独日武典的来历讲述的如此清晰感到内心掀起惊天动地的波澜,但烨世兵权面上依然是不动生色,多少年的隐忍让他早就历练出了一副山崩地裂而不改形色的能耐,怕是纵然集境毁于他面前,都没有办法让他面部有所变化。而渡流云最后那一句,也确实有些刺耳,他只是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代表没有属于自己的脾气,尤其是对方已经完全不将集境放在眼里,无意之中便睥睨了全集境的态度。

渡流云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但也没有为自己的态度辩解什么:“也许吧,如果因此而让军督感到不快,我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军督当真愿意屈居圣帝之下,就算只是想坐收渔利,但以军督人中之龙姿态,却要面对圣帝的咄咄逼人,未免有些屈才了。”

见多了苦境的先天隐世高手,集境的武功真的不够看,就更不用说她曾经跟在战神身边,经历过各种堪称灭世级别的大战。这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境,绝对不是刻意而为。

“阁下话意,字字诛心,可是在挑动破军府与紫微宫之间的嫌隙。”见她如此干脆便言抱歉,烨世兵权有些微楞,但也只是一瞬之间,旋即便转了话锋:“依阁下所言,灵字卷,并不能足以成为阁下与破军府交易筹码。”

尽管他在心底已经对这个条件为之意动,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掌权者,他决不能就此答应,若不能将利益最大化,他宁可不做这笔交易。她找上破军府而不是找天机院,这证明在她的判断中,破军府要有着比天机院更为优渥的合作条件。

“的确,以军督的角度,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军督一句,如果将灵字卷残卷交给我,在我翻译完成后,我会给你一整部完整的灵字卷,而且,是只会给你。正如军督心中所想,我寻上破军府,而非天机院做这笔交易,是因为军督对武学一道,天赋在三仪三司十二殿之上,得到完整的灵字卷,军督应该很清楚,未来的破军府将会成为集境最坚不可摧的铁板。到那时,才是集境真正的安定。”

无论政要,军事,还是个人的武功,当有烨世兵权坐镇的破军府成为集境最强大的力量时,才能保证集境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乱。以集境的环境来说,君主集权制才是最适合的生存模式。

“吾更想知道,阁下开出这等条件,吾破军府,或是集境,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渡流云开出的条件,如果不能和她所索取的成正比,想来她也不会做赔本生意。

轻笑一声,渡流云一挥手中扇子:“我要的很简单,就是在必要的时候,需要军督提供集境的最强战力,只有一个香独秀是远远不够的,我不要集境的兵力,这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希望,真到有需要之时,军督能够亲临苦境。”至于什么时候,当然是异度魔界之乱啦,让这个老军头提前感受一下灭世的绝望,省得到妖世浮屠捅破了集境天空时,做他的春秋大梦。

恐怕异度魔界之乱开始时,都用不到她亲爱的堕天战神好师尊弃总下界,光是朝露之城那一批就够烨世兵权喝一壶。对于野心家,就要用绝望最大化来打击他的信心,从而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猫在集境,如果自信心没有被打击掉,那就继续散播光辉散播热,苦集结盟也没什么不好,至于这件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儿,想必到时候素还真一定会干的很好。真·忽悠洗脑之神嘛。他的威力大概无人能及啊~

直觉渡流云这话没安好心,但烨世兵权偏偏从她的脸上读不出什么信息,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未来会有弃天帝这么一个超级核弹头埋在苦境,但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渡流云需要集境的最高武力,一个香独秀不够,还要再加上他,她要对付什么人?想也知道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个人一定是让她极为棘手的存在,一个不好,恐怕会把自己卖到苦境。但灵字卷,也让他心动。

苦境第一大败家子,慷他人之慨第一人,这个头衔约莫除了渡流云也没人能够称得上,终究她掌握了很多不对等的信息:“若是军督觉得这个筹码不够,我还可以再多加一本武经,兵甲武经神字卷。下一次当我再来集境给军督带来灵字卷全本时,神字卷一并送上。”

不就是上南风不竞那抢本书么,用解救湘灵这个条件来交换,别说神字卷,只怕让南风不竞去抢已知在苦境的其他武经都干得过。

学会两部武经,在苦境可能算不上什么,但在集境,真的会成为武力第一人了。嗯,大概吧。她没打算放过香独秀,毕竟她实在无法想象在没有香独秀压制的前提下,破军府会膨胀到什么样的地步。不过香独秀的武功大概不需要外力来提升,用别的来诱导他就好了,比如……温泉浴池……这个似乎可以有。

“吾明日给你答复。”她敢这样做,就一定有把握在他得两部武经后,依然能让自己处在下风,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如果因此而交恶,绝非集境善事,但他到底要不要答应,还是需要思考,这毕竟关系切身利益,若是他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估计渡流云也不会相信。

“既是如此,我就不多打扰军督,告辞。”

起身向烨世兵权微施一礼,在将百师的陪同下离开破军府,渡流云一点也不担心烨世兵权会拒绝。如果他想坐掌集境,最快速的结果,就是答应她的交易。

【第六章:芜园楼主·上】

这个人看上去好像身心愉悦的不像话,在破军府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吗?

太君治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渡流云,依照破军府历来的处事风格,难道终于吃了亏?

“哈,有些时候,武力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武力却是万万不能的。不可否认破军府的军督确实能够隐忍,但如果我开出的条件足够让他动摇,那么就算他的定力再深,也是会露出破绽。”

算算时间还够,打定主意不论是用拐还是用强的也要把香独秀弄到天机院来蹭饭,渡流云一挑眉,看了看太君治和罗喉:“我想,两位大约应该不愿意陪我走一趟芜园吧。”

这两个人毕竟都是和香独秀接触过的,对于那位的难缠程度,若非有所求,恐怕避都避之不及,还主动送上门去找气受,那才叫没事儿找虐。

太君治的眉毛不可见地跳了一下,温和而不失礼貌地道:“姑娘既知香楼主性子,吾也不多做掩饰,吾对香楼主确实有些……”嗯,怵头。一想到那位随时随地都泡在浴池里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整天泡澡也不会脑袋进水吗?啊不,就是因为泡多了,所以才像脑子进了水一样吧。

罗喉嘴角一动:“免,你自行前往就好。”他怕见到香独秀忍不住和他干仗,这个时时刻刻都能丢出一句话让人气到爆肝的奇葩,还是留给同样脑筋不正常的人对付就好。

好吧,这两位见识过香独秀的人物都不愿意走这一趟,她转头看向皇甫定涛:“定涛老兄,难得来一趟集境,我带你去见个堪称集境特产的超级剑者如何?”她其实是挺想看到脾气耿直的皇甫定涛会不会被香独秀气到跳脚啊~嗯,她好像有点太恶劣了,不过,很期待嘛。

清点了一下戒指里的库存,渡流云认为她用来贿赂这位集境第一大剑葩是足够的,归根究底香独秀算是一位极度风雅的人士,他愿意和太君治相处,恐怕除了觉得太君治脾气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太君治博学多才能够与他谈古论今,至于他那个鸡同鸭讲一样的性子,也只有太君治能受得了是真的。

“哦?吾倒是很有兴趣。”能让罗喉闻之色变的人物,应该不会是从武功上去找寻蛛丝马迹,大概是其他方面,然而作为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形色的罗喉,又为何会对此人感到头痛。不止是他,连这个气度气质俱佳的天机院主都是一幅敬谢不敏的样子,这着实令人好奇。在天机院闷着也是无聊,不如随她一行见识一番。

“那就这样好了,劳烦院主遣人着手准备晚宴,我准备慷院主之慨,借天机院的地盘来请这位闻名不如见面的芜园楼主来此一叙。”

留下一句让罗喉和太君治面面相觑的话,渡流云拉着皇甫定涛离开了天机院。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她要把香独秀请来吃晚饭?孩子,你怕是要等到明年的今天花儿开的正灿烂喔。

听闻渡流云和皇甫定涛要去拜会芜园楼主,天机院的部署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一听说是要去芜园,连个带路的都找不出来,好在芜园并未离得太远,想想也是,要是他离的太远,万一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岂不是要除了等他洗澡的时间外再追加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集境人少,地方小,资源缺少,这点从如今集境的兵力就能判断出来,先前在破军府时,她已经不着痕迹地放出灵识查探过,和苦境完全不同的格局让她仿佛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军事帝国,打仗靠兵力什么的,仿佛开启了和苦境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大门。像是这样高手有数,互相制衡,权力交替争夺完全靠小兵仔们的人海战术,谁比谁兵多谁就能称王,最终统治一方确定后,完全靠着军管,这要放在苦境,分分钟被层出不穷的各种神奇物种教做人啊。

“吾先前与天机院主相谈,对集境由于武皇所为与苦境先前交恶一事略有所知,但似乎他们对此并不看重,对吾等为苦境中人没有过多敌意,相反倒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

皇甫定涛对集境的风气稍有所感,民风彪悍这四个字足以形容他眼前所见,甚至包括看似温雅的太君治,骨子里也绝不是迂腐之辈,否则也不会位居天机院主之位。

“若非武皇在苦境挂点,恐怕三仪三司十二殿也不会这么轻易得到一扫集境的机会,严格来说,是苦境间接帮他们取得了集境的主导位,本来他们就应该感谢苦境,而不是因为一个跨境自寻死路的前任统治者来对苦境人抱有敌意。”

渡流云俊秀的脸上写满了促狭的笑意:“再说,我也不认为现在的集境承受的住我们三个人搞风搞雨,太君治的根底定涛老兄你应该已经看穿了,天府院主和他伯仲之间,破军府军督在他二人之上,圣帝大约勉强现在可以算是在破军府之上,如果军督不用他那个吸星大法,至于其他如天梁院太阴司等所在,不过尔尔,等下我们去拜会的芜园楼主,估计凭他一个就能干掉除了破军府以外的所有人,对付烨世兵权他大概要费点力气,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打败他。”

那个昊苍灵诀确实要花点儿时间,不过香独秀以快著称,认真起来找到破绽瞬间切他一剑约摸是不成问题。

“吾倒是觉得,你对集境如此清楚,简直可怕。”

八成罗喉都没有她了解的透彻,接触的时间虽然短,但皇甫定涛对罗喉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因为经历过天都之事而对世事看得很淡,恐怕眼下除了渡流云的安危之外,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意动。这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如果破军府天机院天府院内斗,估计罗喉会选择袖手旁观,最多救下太君治走人,但如果是干掉血鸦山,他则是毫无波动,随时可以出手。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当真是相映成趣。皇甫定涛搓了搓下巴,从年代来说,他应该是喊罗喉和渡流云一声前辈,但以他个人的性子而言,这句前辈是万万喊不出口,而渡流云又讲的明白,她睡过去的那些年绝对不能算在内,索性从善如流,乐得轻松无压力。只是他大概真的是在仙灵地界待得久了,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从此而算,他的确应该对渡流云道谢才是。

“哎呀,情报来源这种事三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所以定涛老兄干脆你就不问,也乐得轻松吗,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为的超级能人就好了。”

如果说某一天渡流云能正经起来,那一定是她和弃天帝正面刚上的时候,至于平常,抽风才是常态,比如现在这种小人得志得意地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德行。

一路胡扯着,一处占地面积比较大,造型别致清幽的院落出现在二人眼前,芜园……到了。

【第七章:芜园楼主·下】

抬头看了看微微西沉的日头,渡流云觉得,他们百分之百能把香独秀堵在浴室里,而只要把香独秀堵在浴室里,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将人拉到天机院赴宴。对付澡精,她的经验不要太丰富,毕竟虽然她对泡澡这种事儿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也比寻常人要讲究许多,所谓同好之间有共同语言这件事不要更简单。

远远地看着渡流云和皇甫定涛向着芜园而来,门口的两名侍卫俱是一脸懵逼,已经很久没有生面孔来芜园拜访,一来是会来找香独秀的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位,二来香独秀名声在外,寻常人也不愿意找他来给自己气受。

难道他们是破军府新招揽的人,奉破军府军督之命而来?

不怪这两名侍卫这么想,实在是破军府或明或暗招揽了很多集境的能人异士,而这些能人异士也大多数都逃不开破军府抛来的橄榄枝。

“两位小哥,这封拜帖烦请送入,就说苦境来人,慕芜园楼主之名,前来拜访。”

渡流云将拜帖递上,皇甫定涛看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渡流云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拜帖。她倒真是有备而来啊,这让他越发对香独秀感到兴趣。他很想了解这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高手如渡流云都如此推崇。

竟然是苦境来客,侍卫愣了一下,在渡流云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其中一人接下拜帖转身就向内而去,另一人则是将二人请进芜园:“主人正在沐浴,两位贵客请入内暂歇片刻。”

嗯,片刻,这一个片刻就不知道要多久了,对自家主人的泡澡能为他们这些做部下的再清楚不过,尤其是香独秀身边两位侍女,那耐性已经被磨的平滑无比,三五个时辰在外面守着随时听传,要么送酒要么送茶要么送花要么送宵夜……反正就没他想不出来的花样。

正内心吐槽着自家主人的德行,一股雄浑的压力自芜园之外传来,与之同来的,是一个低沉中自带傲然的声音:“让香独秀出来见吾。”

“啊,是,是天府院主,院主,主人正在沐浴,还请院主在外稍后。”

侍卫吃了一惊,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连天府院主也亲自来芜园,楼主今天客人有点多啊。

“不必了。”

天府院主弑道侯挥退了侍卫,让他退在一旁,自己则向渡流云微微点头:“吾受军督所请,特来助流云姑娘相请香独秀。”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要从太君治那倒腾,渡流云拜托太君治设宴,于是太君治觉得不请破军府天府院天梁院不合适,天梁院主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事,婉拒了在他意料之中,而烨世兵权虽然因为事务繁忙而拒绝了,但他让弑道侯代为出席,顺便想到香独秀这个令人头疼的性子,索性让弑道侯前来芜园帮忙。想要让香独秀快速地沐浴完毕,不使用点非常手段是不行的。

渡流云嘿然轻笑:“想不到军督如此善解人意,有劳天府院主走这一趟,渡流云感激不尽。”

就是弑道侯也未必能对付的了香独秀的泡功啊。不过有弑道侯陪同,她跟着一并进去也不是问题,至少弑道侯算是本地的地头蛇,也算香独秀半个上司。硬往里闯也不是那么突兀。

水汽蒸腾的温汤池中,香独秀斜斜而卧,一只手执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渡流云的拜帖。

她这封拜帖,纸浸泡过玉凝冰露,墨混合了千年檀木磨成粉后制成的香粉,香气悠悠然沁香入鼻字体是俊秀挺拔尽显风流,遣词用句更是引经据典字里行间透露着风雅之感,无一不是戳动香独秀心弦。

风雅之士啊,这位简直就是集古今大家于一身的风雅之士,所谓雅士风流大概就是如此,尤其是对方拜帖中所提到的以道境特有蕴含天地灵气,取自湖心正中极澈无比的湖水,佐以苦境千年方成一苞,千年方开一蕊,只得其中花蜜,再配上独有手法炼制而成的醇香花皂,让人心驰神往,这听上去就是沐浴佳品啊,这可是比美食美酒更能令他怦然心动的绝佳好物。嗯,拜帖里有提到她是那位黑沉沉冷森森曾经助三仪三司十二殿一统集境,失忆时名为默异人,如今恢复正身罗喉的故人,这点也很有趣味,倒是值得他与之一见。

他正看着,听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由眉头微蹙,有些无奈地道:“院主,你这样唐突,实在有失风度啊。”

凭借脚步声,他听出了弑道侯,但渡流云的脚步却是他不曾听过的,他只觉得来人脚步轻盈,轻飘飘恍若鸿毛,听不出其武功根基,“吾不过是稍作休息,何苦如此催促。”

每次弑道侯听到香独秀的声音,就有抽眉角想打人的冲动,如果不是烨世兵权让他来,他是能避免和香独秀接触就和香独秀接触。

渡流云对弑道侯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头,示意弑道侯不要开口,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弑道侯也乐得轻松,省得待会被香独秀气死。

“芜园楼主,在下儒门少君渡流云,自苦境慕楼主名而来,这远道而来的辛苦,莫非还比不上楼主这一时三刻沐浴的享受么。”

“噗,咳咳。”

渡流云这一开口,香独秀立刻呛出了一口酒,然后眼珠子瞪到拜帖落款。儒门少君渡流云,竟然是个女的?不,重点是,她为什么会跟弑道侯一起到屏风这来?男女授受不亲啊,这男女之防,这位儒门少君不要太奔放。

“夕阳西沉,寒气渐重,楼主不要因小失大,只顾图一时之快,而感染风寒啊。”

这风啊凉啊的话意,凉凉地飘进香独秀耳中,换来他微微无语:“姑娘,虽然此地有屏风相隔,但这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不觉此情此景有些尴尬么。”

他虽然凡是洒脱(?),不拘小节(?)惯了,但就这么和一名女子隔着屏风泡在浴池里还是头一次,未免有些无措,归根究底,他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啊。

“楼主言重了,有此屏风将你我相隔,正如同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事实上,我正在想,因为这屏风而阻隔了楼主翩翩风采,让我无缘一观,不免令人感叹,不如就此将这屏风撤了去吧,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坦诚相见,楼主意下如何?”

说着,她微微扬手,一阵暗力已送向屏风。

“==?”喵喵喵?

弑道侯有点儿看不懂渡流云的做派了,先前听烨世兵权简单提及她巧言如簧,气势更是不落破军府之下,再加上又是罗喉心念不忘的女子,想来应该是一名无论从什么角度来判断都该是巾帼不让须眉,堪称一方豪雄的人物,怎么听她和香独秀的谈话,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怎么觉得,这位的脑筋也不怎么……正常?你是疯了吗?要拆香独秀的屏风?真想看美男出浴图吗……

至于皇甫定涛,他从渡流云跟着弑道侯踏入香独秀沐浴的所在,就已经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无限崩塌,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进来了??

这不是在闹着玩的!

香独秀直觉背后汗毛竖起,他从渡流云的动作判断出,对方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她是真的要拆屏风。

须臾之间,水声响起,屏风后一阵人影闪动,就在渡流云手按上屏风之时,香独秀已着衣完毕,他长发披散,来不及梳理,手腕一翻,同时按在屏风之上。

“喀拉”一声脆响,这可怜的屏风登时四分五裂,散落成块。而后渡流云清越一笑:“楼主何必心急,害在下收势不及,毁了贵处宝屏啊。”

话音乍现,两条人影已缭乱交错,令人看不清动作,就这短短时间,渡流云与香独秀已交换了数十招。

“哎呀,姑娘,分明是你不讲道理,为何会怪到吾头上。”

香独秀身影连闪,与渡流云缠斗在一处,只觉得对方速度奇快无比,竟然不落自己下风。

“楼主没听过一句话吗,不要与女子讲道理,因为不讲道理是女子的专利。”

勾,抓,挑,带,夺,渡流云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指向香独秀背后不群之芳。

她想逼他出剑?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应该只是友谊切磋而已,哪里能谈得上拔剑相向。

香独秀眸光一闪,手腕倏然一沉,加重了几分力道,其速度却是又见迅捷,抽得空隙,抓住渡流云手腕:“吾倒是听过不讲道理是美女的权利,如今听得姑娘所言,再见姑娘所为,终于证实,古人诚不欺吾也。”

他本来打定主意,若是渡流云生得对不起集境大众,他就要追究打破屏风一事,但在两人动作停止后,见到渡流云真容,他忽然发现,渡流云本人比他当初在罗喉居住的小院里见到的画像好像还要美上几分,出于对一切美好事物喜爱的心理,他决定,放弃追究。

“楼主功夫果然令人赞叹,是在下技不如人,让楼主见笑了。”

渡流云见好就收,她不能真跑这来跟香独秀玩个生死大乱斗,那她不是来想办法结交这个集境第一大奇葩,那是来结仇。

“哈,姑娘客气。姑娘功夫为香独秀平生仅见,着实令吾大开眼界。”

他从不恭维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是他自负,而是集境之中能与他近身缠斗如此久的人,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而看她背后背着的赤红长剑,看来,这也是一位剑道高手啊。

这两人是用什么方式沟通交流的?皇甫定涛和弑道侯对视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莫名其妙满脑袋黑线。果然这世上奇葩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神经病和神经病也是会扎堆的吗?真正古人诚不欺我也的那句话应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第八章:拐带香独秀】

当太君治看到香独秀准时出现在天机院时,虽然还没到赶不上天开了地裂了一样的震撼,但已经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惊吓。这个香独秀,是吃错了什么药吗?

弑道侯悄声对太君治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太君治听得一脸佩服,看来硬往里闯的方式还是可以,至少弑道侯这么做了,成功率比较高,而渡流云这么做,成功率更高,要不是香独秀一直对天府院和破军府不太感冒,恐怕早就被拉拢过去。从这角度而言,香独秀对天机院还是比较友善。

香独秀从一进门目光就落在罗喉身上,他有些惊奇。当年他也算是与罗喉相处愉快(毕竟罗喉不会觉得他难相处),对于他觉得好相处的人,自然会记忆深刻,印象里的罗喉,好像和现在有什么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吾等与罗喉一别多时,如今也算是故友再聚,当浮一大白以表心意。”

太君治将手中酒杯举起,向众人道,他话音刚落,渡流云已是几个酒坛子甩了出来:“院主此言客气,今日本就是我借花献佛,借此地向诸位表示谢意,若说以酒言谢,当是我敬诸位才是,请。”

她这次甩出来的酒坛子,可不是先前一斤装的,而是三斤的。她有意与集境中人结交,又怎会落了下风。这一坛酒下去,除了对她酒量熟知的罗喉毫不变色,包括与她接触过一阵时间的皇甫定涛也看的有些发懵。她这是要道谢还是想要把集境这几个大佬整到桌子底下去?

鼻尖微微一动,香独秀闻到了前所未闻的酒香,其香气浓烈,但却并不刺鼻,烈性中带有数分温和清香,令人意动。不过这种端着坛子干的做法他是万万做不出来:“流云姑娘豪爽令吾佩服,吾这一杯,敬姑娘。”

他动作优雅地将酒斟入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对渡流云亮了亮杯底。渡流云适才灌下三斤,面上却是一点也不变色,对香独秀笑道:“先前在芜园,为一睹楼主风采,心急之下,对楼主多有得罪,这一坛,算是赔罪。”

“……”

香独秀眼睁睁看着渡流云又是一坛酒下去,再怎么矜持,也不怎么好意思一杯一杯地喝,硬着头皮抱着坛子喝吧,又觉得有辱自身斯文形象,难道苦境的女子都如同渡流云这般豪迈吗?不,她是千杯不醉吗?六斤酒下去,不变色也就算了,这么多酒,这是往哪儿装?所以说,能喝的人,不光是要保证喝不醉,还要保证喝不撑啊,这是一门绝对称得上是高深的学问。

然而渡流云这次喝确实是耍了滑的,以她如今功力,将喝下去的酒顺着指尖逼出瞬间蒸腾无形一点也不难,所以她都是单手端着酒坛,另一只手看似扶着桌子,实则在玩花样。在座虽然都是高手,但谁也想不出来她会在这上面耍花枪,毕竟她第一坛酒是真材实料地全都灌了进去,而且一滴不剩半点儿没漏出去那种。

作为自诩翩翩风度贵公子的香独秀,他既不想在渡流云的面前落了面子,又不想毁了形象端着酒坛猛灌,是说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也完全不用这么纠结。

两厢为难之下,他将目光落在太君治身上,太君治微微淡笑,但出口的话却是婉拒:“吾自叹酒量不如少君,楼主请见谅。”

“……”

他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不能勉强别人,所以,他又将目光落在弑道侯身上,这次,他不等弑道侯开口,先行道:“院主,吾应你一副字画,明日即派人送至你府上,这一阵,望院主相助了。”

“吾记得,这字画你已经欠吾许久了吧。罢了,字画免了,就当你欠吾一个人情。”弑道侯不阴不阳地道,难得见香独秀为难,他有一种三伏天喝下两桶冰水一样的快感,果然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拿捏住他的七寸要害啊。这位气人归气人,但一来自诩风度天下无双,一切都是浮云,二来还是渡流云占了性别的便宜,换了男的,香独秀会认这个亏才怪。

话是如此说,不过弑道侯也不愿意眼看着集境人在渡流云这个苦境来客面前失了面子,太君治是出了名的不能喝,香独秀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酒到坛干,能趁着这个时候让对方欠自己个人情也不错。

“可以。”只要能把今天这关过去,不落了他芜园楼主香独秀的面子就行。

论喝酒,弑道侯在集境里还没怕过谁,以武功排名,他是十成十排不进去前三名,但论酒量,他应该是能喝进去前三,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儿。

罗喉在一旁冷眼旁观,渡流云这明摆着要挖坑给集境跳的举动,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无论是畅快淋漓的痛饮,还是话里话外的互相试探,他全都不插话,不光他自己不插话,还拉着皇甫定涛一起,虽然他不喜欢机关算计,但这也要分人,被人算计自然是不喜的,但如果算计人的是渡流云,而且她这种算计无伤大雅,只是要给苦境拉一些帮手,他一点也不在意。

在他恢复记忆后,来集境之前,他与渡流云谈过很久,她告诉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包括现在苦境的形式,和她透露出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他不知道渡流云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也不知道她说的未来究竟会不会发生,但他能确定的是,她不会用这种事来危言耸听。很多事他知道渡流云并未吐实,然而没有关系,他会等到她想说的时候,从最初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有所明了,渡流云绝非寻常人,她这一生所为,没有一件是为了她自己,可又看不出她活得累,反而活得开心,活得洒脱,这就让人万分佩服。

大约在外人看来,这一晚上的晚宴只是一场宴席,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却是互相传达了很多消息。比如,集境并不像现在所看到的这样风平浪静,除却血鸦山的残宗余党,心心念念想要救出被囚禁在破军府地牢的雄王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隐藏的势力,并不服从三仪三司十二殿的统治,而烨世兵权之所以把圣帝捧上主位,为的就是让他前面顶锅扛雷,现在的集境,需要不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破军府的做法,很多时候天机院都是看不惯的,但在渡流云看来,就是缺乏沟通,可能最初本意都是相同的,不过是到后面,坐到这个位置,发现彼此的理念有了偏差。归根究底,其实都是为了集境能够长久的发展下去。

真想让你们这几位集境大佬上苦境看看,不用多,一年,就一年,保证从此回到集境安安稳稳做老大,绝对没有半点别的念头。渡流云开玩笑似的说出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就集境这种安居乐业全民军管已无战争的和平景象,绝对是苦境想都不敢想的。谁也不能确定苦境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天外来客,又或者是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头出来祸乱,就如同当年莫名其妙从四魌界空降到苦境的邪天御武,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事的发生,这点罗喉是最深切刻骨的受害人。而且若非这,他也不会阴错阳差地落入集境。

这大概是她来到苦境后,改变的最为彻底的一件事吧,当然这话她绝不可能说出口。然而包括海蟾尊被扒皮,大师兄被鬼爪插胸口,一直到后来她醒后,天策真龙之乱,魔魇大军之乱,哪一样拿到集境来,恐怕都是天翻地覆天塌地陷的变故。

“所以说,武皇死在苦境,算他命好。不然把苦境的祸水引到集境来,别说你们想像现在这样一统集境,怕是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成问题。”

做下一个最中肯的结论,渡流云一耸肩:“如果对此想要有深刻的了解,香楼主不如随我回苦境一观?虽然苦境乱了点,但山川美景也是集境所不具备的,恐怕花上百年时间,也未必能踏遍苦境大地。何况与苦境相连的,更有许多未知境界,几位院主诸事繁忙,离开集境往苦境一行并不现实,但楼主纵情山水的性子,应当不愿意终老集境吧,大好年华,总要多走一走这天下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啊。尤其是苦境如此大,各种温汤清泉,怕是就够楼主好生游历一番。若楼主意动,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楼主在苦境中的一切衣食住行,我包了。”

她本来想说儒门天下包了,但是想想看,就香独秀这个蝗虫性子,她可能会被龙宿弄死,不如说她包了,这样不管是儒门天下还是天下封刀还是她自己,三方分担嘛。

哦哟,这个提议……有些心动啊。

香独秀轻轻搓着下巴,仔细地思考着苦境一行。说到底他在集境确实待的有些腻了,而集境的规矩对他而言又形同摆设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也没什么人能限制的了他,不如……与她一行?

【第九章:成交】

结束了一晚上的宴席,渡流云躺在太君治为他们安排的客房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她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瞅着集境的天空,如果到时候成功地把老弃从苦境送回去,要不要安安稳稳地来集境养老呢?这可是一个最适合养老的地方。啊啊,还是算了,毕竟苦境中有太多想做的事,太多想救的人,如果就这么退隐江湖,依照自己这不知道能活多少年的无算寿命来说,未免可惜。当然,这也得是有命活过了前世威风凛凛下界赫赫神威战神老弃才行。万一弃总一个愤怒,觉得她这个不肖徒竟然为了和他为敌,一巴掌再拍死她,就从此陷入万劫不复无限轮回她要去找谁哭。

人生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不能及时行乐,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当然,她的心愿里最大的那一条,是保证苦境在不要死太多无辜的人前提下,送老弃回六天之界,在这之后才是和罗喉长相厮守。所以她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往苦境码人,尽可能地结交更多的先天后天高手,因为她赌不起,万一出现什么差错,老弃的圣魔元胎能力一旦增强个三五分,那苦境不用玩了,大家一起安静地等待毁灭就好,重蹈道境覆辙,打破一切平静重新来过。

万幸空间法则限定了神族不能以本体下界,不然只要弃天帝踏入苦境,神州大地会立刻因无法承受神威而崩塌,还想解决,等着挂就是了,指不定她还能再跑到个什么神奇的地方去。

罢了罢了,老弃的事情还很遥远,现在她要想的,就是把香独秀拐到苦境,最好再拐带到四魌界溜达一圈,火宅佛狱那一窝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高手多一个是一个,对付这种穷山恶水的刁民,只要打服了就行。至于苦境里埋藏的核弹头吗,拂樱斋主和白尘子在她离开前挑明一发?提前把火宅佛狱的阴谋掐死在摇篮里?算了,那样会失去很多乐趣,倒不如见招拆招就当不知道,对枫岫示警下倒是可以,反正她打定了注意要保下枫岫,让枫岫注意身边结交的人很正常,横竖她在枫岫眼里也和神棍两个字挂上,多神秘一些也没差。

嗯,还有一件事需要提早提上日程。

她想了想,翻身而起,点燃了烛火,取出纸笔,写下一封书信,才想用秘法发出去,忽然想到这是集境,忍不住失笑,就算飞信传书这个术法她已经完全掌握,也不代表她有办法跨境发信,还得等到回苦境再说。

想想看,她自从落入苦境之后,自幼被龙宿养到十六岁,天都之乱后,又一怒杀尽天下封刀,再到悉心照料了自己将近千年,这些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言谢,是因为没有必要,很多事情记在心里就好了。她是真正拿龙宿当父亲对待,所以,她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事,有一些龙宿知道,有一些龙宿并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龙宿。如果后来被龙宿知道,亦无所谓。她和龙宿之间并不需要客套。

纵然龙宿对待江湖抱有着的是任性而为天下皆与他无关的态度,她也不希望会发生一些让天下人误解龙宿的事。纵然龙宿并不在意,她也不想看到那一幕。她这个看透天下事的义父啊,最不在意的就是被天下人认同,所以很多事情任性地做起来,会让人感到困惑,比如佛剑分说,比如剑子仙迹。

也许应该拉着龙宿一起出去逛逛?老宅在自家产业里,会宅出毛病来啊。

搓搓下巴,渡流云的脑袋里转过一个很搞笑的想法,她其实是在组建宅男军团吧,忽悠着一群宅男,上苦境之外的地方搞事情去。

哎,睡觉睡觉,再不睡就要天亮了,尽管睡觉这回事儿对于功体根基到渡流云这个地步的人来说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但她作为一个爱享受生活的人,绝对不会放过难得的安静睡觉的机会,能睡一会是一会嘛,睡不着这种事儿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也许一时间有些事情想不过来,但想着想着……就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想不明白的事儿不想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大清早起来,吃了一顿具有极境特色的早餐,围观罗喉和皇甫定涛打了一架,在太君治一脸淡定中带有惊叹的表情中扯着罗喉参观他当年在集境所住,后来交给太君治照看的院落,感慨了一番罗喉在集境的生活,渡过了一个悠然的上午,烨世兵权派过了心腹卸羽凤凰来请渡流云至破军府一叙。

说好了今日给答复,他就一定会给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答复。

身为集境的实权人物,烨世兵权要考虑的有很多。这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念头就能定下来的。如果渡流云所说的一些事不是胡说八道,那集境和苦境之间死不搭界其实是最好的,然而思考到集境的环境,又确确实实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很多资源确实无主,可以随便取用,但也得有命拿。像罗喉和他这样的高手,在苦境一抓一大把,这个说法夸张吗?也许……并没有夸张。苦境是四境之中最地大物博的所在,从武皇那一代流传下来的,对苦境的描述,也是让许多集境人心动的理由,但武皇并没有提过苦境中的高手。不论是当年他有没有深入了解过,还是后来他野心暴露后死在一页书的天龙吼之下。集境一代武皇,就这么死在苦境,不可说不是一记警钟。

集境的军督,从不是一个爱说多余的话,做多余之事的人。

在渡流云被请至破军府的书房后,烨世兵权将一本书册推到了渡流云面前:“这即是藏在破军府中灵字卷原版的拓本,吾希望你能给吾一个满意的结果。”

渡流云微微挑眉,玩味地拿起书册,信手翻了翻,很是随意地丢进一个戒指中。出于对灵字卷武功的叹服,烨世兵权对她的动作有些不理解,她似乎……根本就看不上灵字卷?尽管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这样的表情,但在他心底,对渡流云的评价又多了几个问号。

“军督痛快,这样好了,这些算作我与军督之间交易的彩头。足够军督给自己打造一套神兵宝甲,顺便将破军府上下武装一遍。”

她摘下一枚戒指,这本就是她准备好在烨世兵权答应她会应她邀请出手的物资,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会更让对方觉得自己痛快。

她越是大方,烨世兵权越是认定她绝不会用寻常事来请自己跨境出手,只怕到时候将会是无法想象的困境,然而事有轻重缓急,他身为集境人,自然有义务早日平定集境。

随身携带这么多物资……是苦境人都是这样,还是他恰好认识了一个挥金如土的散财童子?她自承出身儒门天下,这个组织……恐怕集境对付起来都是相当难的吧,如此看来,不如安安稳稳坐拥集境,平定自家后院为好。

【第十章:双龙会·上】

从破军府黑了几个穿境器当做那一戒指珍奇矿材的交换,毕竟如果不这么做,会让破军府觉得占了怪异的便宜。

然而渡流云还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她说,想看一下破军府军督对灵字卷究竟领悟到什么程度,换句话说就是,她想要看一下烨世兵权的武功练到什么地步。

那天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破军府内校武场被告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一些一知半解的部下,也统统闭口不言,任凭谁问,都绝不透露半字,事实上他们也并不清楚真相,只知道那天这位来自苦境的贵客走后,自家军督沉默了很久,纵然脸上看不出表情,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军督身上的压力。

他早就知道罗喉武功可怕,也预感到了渡流云并非易与之辈,却并未料到,自己在对方手中竟走不过三十回合。

依照渡流云所言,她未来将要面对的强敌,恐怕她及不上其万分之一。这种形容,烨世兵权并不觉得是她在夸张。一方面,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因此上了一艘贼船,另一方面,他又确实隐隐约约地想要与这样的对手一试高下。归根究底,他也算得上是一名追求力量的武者。在集境,他是坐镇一方的破军府军督,但到了苦境,卸下这个身份,也许会有另一番际遇。

皇甫定涛在仙灵地界待了将近百年,此番集境一行,算是让他多年的自我赎罪生涯有所补偿,只是他多少有些不解,不论是罗喉还是渡流云,这两个人的武功,足够让他们不需要再与任何人同行,为何还要抓着他一同走上一遭集境。

对此渡流云的解释是,两个人的武功总比不上三个人,而且她有些时候不方便出手,自然要拜托皇甫定涛代劳,她从仙灵地界向妙筑玄华讨保,可不就是为了有事请他代其劳。

再说了,集境的事只是一个插曲,她真正要做的事在后面。从集境把香独秀拐走,为的正是去对付那个在六出飘霙不知道宅了多久的南风不竞,如果她没记错,这个鸡同鸭讲的神人,对南风不竞可是有奇效。

禳命女是他们前往四魌界,对戢武王一个避不可免的筹码。不过这个筹码,决不能是将禳命女直接带入火宅佛狱,想要禳命女,就请戢武王自己前来一趟苦境吧。

回到苦境后,渡流云向疏楼西风和天下封刀分别发了一封书信,给龙宿的,是一封图文并茂情深义重足足十几页堪称小短文的,里面记录了许多她想要对龙宿说出口,但却一直没有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话,给刀无极的,则是一封邀请函。邀请的地点,是距离天下封刀并不算太远,但地形极其复杂难寻的临山古照。

当这封信送出时,就注定了有些事一定要用不可避免的方式来解决。

相比即将爆发的乱子,把香独秀这个蝗虫一并发送到临山古照想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她对可能会发狂的刀小红会做出什么事来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但这个锅又不能放到别的地方,终究刀龙之间的事,还是要刀龙之间来解决。

临山古照。

对香独秀而言,他来苦境,为的就是访遍名山圣水,临山古照的美景足够让他暂时停住脚步留下一观,重点是,这里的温泉让他感到还是不错的,作为一个会享受的人,笑剑钝除了正常泡温泉,还爱泡牛奶浴,这让香独秀仿佛找到了知音,不过在他拉着笑剑钝泡了整整一个白天加一个晚饭后,笑剑钝表示放弃甘拜下风,让他自己泡着玩去算了。

醉饮黄龙像是屁股底下按了弹簧,站不住坐不下,从屋里溜到屋外,又从屋外溜回屋里,这种转的仿佛一个陀螺的样子,让渡流云和尚风悦忍不住想打他一顿。不过看在他是因为即将见到炽焰赤麟才导致整个人都像是蒙了圈一样,暂时原谅他。

“哎,刀兄如果没有生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临山古照了,从我发信到天下封刀,再到现在,过了三天,恐怕刀兄一旦出现在这,第一个找上的出气筒,就是我。”

貌似为难地叹息着,渡流云放下手中茶碗,无奈地道。

尚风悦轻笑道:“不说你与罗喉自身武功,单言你自仙灵地界请出皇甫定涛,又自集境请来香独秀,就算炽焰赤麟挟怒火前来,也无需担忧吧。”

“哎呀,御圣主啊,你这是在调侃我啊。”渡流云潇洒地一转手中折扇,摇头失笑:“要不这样,承担刀兄怒火一事,交由你来如何?来自上天界的麻烦,身为两大神族之一首领的人,总得担起点儿责任吧。”

“哈,就怕我出手会适得其反,反而让炽鳞怒火更甚。”极道先生嘿然笑道,他是一点儿也不担忧。看得出来,渡流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从她在信中坦言她结交刀无极正是因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想要为了修补他们兄弟之间裂痕,才会刻意接近刀无极一事起,就注定了刀无极和她之间肯定要有一战。要知道,只要能打起来,就绝对不是问题,打不起来才是真正要坏事。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说人人到,说鬼鬼来……啊不,说龙龙至。

这一股庞大的威压,以毫不掩饰的方式,自临山古照之外铺天盖地而来,其中蕴含的怒火,更是为这股威压增添几分惊人的气势。

分散在临山古照各个所在的人,各成一番景象。

极道先生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优雅地抽出一条洁白的丝巾,擦干净了手,笑眯眯地看向渡流云,后者站起身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向着后院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亲爱的极道先生,我觉得,在我和刀兄打一架之前,还得劳烦你协助雅少,看好那尾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哈哈哈哈的金灿灿黄龙老兄。估计和我打过一场后,刀兄也没什么精力再和他来一场兄弟之间的决斗,一家人吗,坐下来好好谈心才是正解,就让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好友,成为顶锅扛雷的最佳人选吧。”

“哈,放心吧,在你们解决心结之前,我保证不会让天尊出现。”

挥了挥手,极道先生倏然消失在渡流云面前,他再不做动作,恐怕醉饮黄龙真的抢先冲了出去。

屋门口,罗喉眉梢一动:“流云,不用吾出手么。”

“不了不了,说起来,这算是我欠刀兄的,这顿雷只能我扛。要是没什么事儿,你们不如下个注赌一场,看看我和刀兄谁输谁赢。”

伸手在罗喉胸口拍了拍,然后抹了把脸,渡流云一声晒笑:“开工了。”

她是真的把刀无极当成了朋友,而朋友吗,不仅仅是两肋插刀而已。终究是她先心存了算计,才有的后面一系列事,该负的责任,总是要担当起来。

【第十一章:双龙会·中】

刀无极站在临山古照之前,脚下不动半步,面色冷沉似水,手握荒豹雷刀一言不发,周遭空气沉重凝结,似是随时有可能被点燃怒火。

渡流云将他的怒意看在眼里,却是面色如常,一副慵懒模样:“没什么好说的,打一架吧,不论谁把谁打趴下,都能够好好地坐下来聊一聊。”

她……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却又说不上来,从她的表现上来看,还是他所熟悉的渡流云,可细细看来,确实有所变化。

刀无极目光微微闪动,他从渡流云表情中读不出任何想要的线索,甚至无法捕捉到半点情绪变化,她在书信中,将她所做的一切写的清楚,包括刻意接近自己,只因为早就知道他是上天界炽焰赤麟,为了想让他们兄弟之间抹清隔阂而出力,这种做法,她是看了他这许多年笑话吗?明知不该往这个方向去想,但刀无极依然控制不住被欺骗的愤怒情感,就如同渡流云所说的一样,不真刀真剑的打上一架,恐怕他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她说明这一切。

伸了个懒腰,渡流云嘿然道:“此地终究是雅少的住所,不好打坏了,十里之外空地等你。”

于是——

她身似电闪流光,一曳而出,率先奔向她所言空地。刀无极略略一顿,旋即跟上,虽说是想要问责于她,但终究是多少年的好友,正因为他知道渡流云选择要与他先打一架是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才更加无解于她的做法,如果她真的只是刻意接近自己,那后来所做的一切,并非只是利用这么简单。

随后,又是几道身影掠空而过,这两人之间的拼斗,怎么可能让人不去关注。

几乎是同时到达目的,刀无极借着略慢半步的优势,扬手,起势,倏然间满天流光飞闪,恍如平地乍然升起一轮明月。

渡流云面色平静,焱阙剑带起一串儿炽红残影,刀剑相交之时,带起万点电光火石四溅飞射。当她手中剑起一瞬间,原先那慵懒的模样已然全无,犹如不喜不怒、无忧无乐,超越所有情绪,灵台一片空明,有着绝对的冷寂和清明。

她这个样子,让原本怒火中烧的刀无极心头凛然,控制住了内心翻涌而上的怒火,脚下倏闪游移,在刀剑相撞的一瞬之后,避开渡流云再至的攻势,同时诡异的移影换位,宝刀离手,换向渡流云左边,再接回脱手的刀,反臂斜挥,一道寒光咻然暴涨,劈头盖脸地向着与他不过尺余距离的渡流云斩来。

如果说方才刀无极身形怪谲诡异奇快无比,那渡流云此刻的动作,更是出乎刀无极预料。他对渡流云的武功印象,依然停留在她自仙灵地界回归之前,甚至是有随时散功可能的样子,压根没有想过,她能在短短时间内提升至如斯境界。

不止是他,在不远处围观的一众人等,全部都没有看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消失在刀无极面前,又出现在半空之中的。

一刹那之间,半空中犹如升腾起第二个太阳,在光影骤然放大时,再次四散迸落,恍如万千流星火雨,裹挟着呼啸之声,斗然自天际蓬然坠落。

刀无极面色一变,来自头顶撕裂空间般的压力,让他完全不敢忽视其威力,就在流星火雨骤现的同时,他人拔地而起,手中飞鸿狂瀑般的半弧光彩,业已带着呼啸回涌气流,迎面撞上骤然忽视的,带着炽热火芒的无数剑风利芒。

一阵噼啪有声的细碎爆震,缀连着叮当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响!空气由内向外突溢排挤,被撕扯着,被割裂着。

呼啸滚荡的劲流,追得人口鼻俱窒,无形的压力似要炸人心肺般骤然收缩。

满地的碎石残屑随着这阵互击反震的强劲气流飓旋滚扬,狂飞乱舞迷蒙了在场之人的眼睛,令他们不得不各自出招护住身前寸地,免于被波及的无妄之灾。

两条人影,自漫天飞扬的蒙蒙尘影之中,分做两个方向,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下落。

宛似泼墨的血水,却在他们下落之际,于空中飞洒成一圈圈的红弧,和着翻扬的尘土,散往地面,混着泥土,构成一幅透着血腥的画卷。

锵啷一声,荒豹雷刀从天而降,插入地面。

渡流云白衣如雪,胸前一道夺目猩红,却并非来自她本身,除却这一处染血,她再无半点损伤,收剑还鞘负于背后,人似翩然谪仙,纤尘不染。

就在刀无极随着反震的力道,身影向外弹飞的瞬间,另一条身影已是按捺不住掠了出去,醉饮黄龙将刀无极接住,人在空中,硬是被暗含的余力带着连连后退,落地后硬是退出了丈寻开外的距离,方始稳住。

来不及管扶住自己的人是谁,也来不及处理左臂的伤口,刀无极一脸惊骇地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渡流云,她的武功,什么时候进境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了?

她是不管刀无极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而是冲他一笑:“如何,现在可以平心静气地安安稳稳坐下来听我讲话了吗?”

尼玛,你这是把人打到心平静气吧?

从一开始就围观着的醉饮黄龙一脑门子冷汗:“流云,出手未免太重了。”他一是惊讶于渡流云的武功,二是心疼刀无极的伤,被打的是他亲兄弟,他能坐的住才怪。

“如果不这么打,怎么能逼刀兄用出全力,现在就算刀兄想发怒,估计也没办法了吧。所以说,有些时候,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是问题啊。”

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渡流云摸出来一支玉瓶,倒出一把药丸子,趁着刀无极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全都塞进他嘴里,噎得刀无极只能瞪眼瞅着她,仿佛想要用眼神剐了她一样,这是没把他切死不爽,想要噎死他吗!

“撕拉”一声撕掉刀无极左半拉衣衫,渡流云一边往他伤口上倒着止血生肌的药粉,一边抽着嘴角道:“会瞪人,就证明你清醒啦,气消啦,想明白啦,刀兄啊,我是货真价实地拿你当兄弟,才会拐这么大一个弯路,千儿多年的交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看什么看,要是我真存心坑你,用的着费这么大劲绕这么大圈子吗,直接打晕了你交给醉饮黄龙不好吗,何至于劳心劳力地扭转你的人生观,就算二货的脑智是可以互相传染的,但想把你的智商拉低成智障,你觉得很容易吗?是说不把你拉成智障,你能想清楚当年纠结的东西其实是很无聊的吗?一天到晚钻牛角尖,忘记去看身边的人,身边的景象,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不光你自己很累,真正挂心你的人会更累。真是蠢,蠢,蠢,蠢,蠢,五个蠢字连在一起都无法形容你。”

“……”

刀无极瞪着她,被她气得无话可说,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他是被渡流云捏着脖子一边晃一边接受她的淳淳教诲,但也正因为她这个样子,他也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是他所熟悉的渡流云。

是啊,如果不是将自己当做朋友,她何必要告诉他当年接近自己的真相,埋在心底不好么,何须要拿到台面上来坦言告知。

而醉饮黄龙……天尊皇胤……

说到底,也是她先认识的天尊皇胤,会帮助天尊皇胤来找自己,噎在情理之中。

不,不对。

“你是如何知晓,我就是炽焰赤麟的?”

这个问题才最重要,刀无极敢保证,就算是自己突然出现在醉饮黄龙面前,醉饮黄龙都不一定认的出来他。她又是怎么确认自己身份的?

“我是来自天上的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行吗?”

对天翻了个白眼,渡流云不打算给他好好地解释这个事儿,反正她这个说法也不能算不对,至于信不信,随便他。

神?我看你不是神,是神经病。

刀无极发觉,和她认真起来,比被她打败还让人来的火大,追究这个毫无意义,这个成天到晚正经不起来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浪荡啊……

【第十二章:双龙会·下】

这人也揍了,气也平了,虽说是渡流云单方面完虐刀无极,但不得不说,她先把刀无极的火气打没了这事儿确实做的漂亮。当然,刀无极被打击到这个结果,就不在她考虑之内了。起码她能保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刀无极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醉饮黄龙还有笑剑钝好好聊聊。至于附带的赠品,被她一并召唤过来的啸日猋,渡流云觉得,这个还是小屁孩子的三狗子,没什么发言的权利,安安稳稳地蹲一边儿听着就好。

黄昏时刻。

不管屋内的人在谈什么,渡流云罗喉皇甫定涛三个人则是很悠闲地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享受着临山古照三位大小美少女的泡茶服务。

罗喉是对除了渡流云之外的人很少假以颜色,皇甫定涛是冷淡惯了,不过好在有渡流云在,三位美少女并未觉得气氛诡异,毕竟论活跃气氛,渡流云认第二,这里没人敢认第一。

放下手中茶杯,罗喉淡淡地看了一眼厅堂的方向道:“勿说刀无极,就算是吾,也觉得你下这一盘棋,太久了。”

他是指渡流云接近刀无极一事。他嘴上不说,实则对渡流云越发的看不透了,依照她的做法,她这一盘棋,下了近千年啊。尤其是她能毫无顾忌地将刀无极打伤,她是如何确信,刀无极竟然吃这一套的。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两人动手,不也应该是渡流云刻意处在下风,让刀无极打成重伤,然后两个人互相倾诉一番心意,才算是正常的谢罪方式?

“你老年痴呆又提前了吗?不要把我躺下的时间算进去啊,要不是出了意外,这本应该早就解决了,何至于拖这么久,我只不过是按照以前就想要实施的方法做了而已。”

渡流云胳膊肘一滑,原先支着下巴的手向前一顺,差点让下巴和坚硬的石桌来个亲密接触,然而没逃过茶水洗脸的命运,这个老宅男,能不能不要再计算她躺下的那些年,划掉划掉啦。

“那个,流云姐姐,你把天下封刀的主席打成那个样子,真的不要紧吗?天下封刀……不会找你的麻烦吗?”

霜儿小萝莉贴心地递过一方手帕,让渡流云擦干净脸上的茶水,她并不清楚渡流云和刀无极的关系,她只知道先前刀无极一身怒火来临山古照寻仇,被渡流云叫走,两个人火拼了一场,以刀无极被打败而告终,虽然看上去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嫌隙,可真的没有关系吗?她有点搞不懂这种解决问题的模式,尤其是刀无极看上去伤的很重。

顺手捞过霜儿,拿人家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小脸当包子揉,渡流云嘿嘿促狭地笑道:“放心吧,我就算是今天把他打成猪头,他最后也只能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和黄龙老兄敞开心扉畅谈过往心结。刀兄要的不是把我揍一顿才能消除心中火气,他想要知道的,不过是我的态度而已。如果我因为心存愧疚而刻意留手,反而会让他更为愤怒,我能够好不留手地打伤他,就证明我对他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

“有趣。”和霜儿听得一脸茫然不同,皇甫定涛很清楚刀无极的想法:“小姑娘,你放心,刀无极绝不会找她的麻烦,反而会因此解开心结。”

罗喉把玩着茶杯,目光仿佛透过渡流云的身体,看到了多年前的旧事:“从当年认识你那天起,吾便心存疑问,为何你能对人看的如此准,无论是吾,还是其他人。”

她似乎总能找准他人内心所想,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渗透人心,让人逐渐习惯她的存在。

“说的我好像是个病毒一样。”

松开小萝莉放她自由,渡流云站起身来,白了罗喉一眼,随后毫不避讳地搂住了罗喉的胳膊,大言不惭地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奇,我一直就是我啊,只不过我是以诚待人而已。我不存害人之心,只有结交之意,从最初开始,我就不需要利用什么人去达成什么目的,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人类啊,就是因为有些时候会想的太多,才会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不过这也是人类的特点,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人性。”

罗喉一皱眉,她这话怎么听上去有些怪异,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对人类轻描淡写地做出评论一样。

觉察出罗喉的变化,渡流云忍不住内心吐了个大槽,她是在想什么,把这种话都说溜了嘴,然而话已出口又收不回去,好在她脸皮厚,怎么都能把话圆回来:“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难免有些感慨,不过我这个人确实是有神闪避的好运气,除了当年阴沟里翻了个大船,再没有遇上过坑爹的事,你看我们现在多么的愉快,吃饭睡觉欺负刀兄,这样的生活不要太惬意啊~”

“依吾看,你早晚要被你这个性子再坑一次。”

罗喉隐约地感到有些头疼,她这个性子啊,越发的……嗯,不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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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后花园轻松愉快和谐的气氛,正厅之内的气氛就是沉重严肃压抑的过分了些。

刀无极对渡流云的怒火消了,不代表他这么快的时间就能接受醉饮黄龙。上天界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揭过去的。

被这个气氛压抑地有些害怕,勉强还算是个半大少年的啸日猋本能地戳在极道先生身旁,这个永远保持着温和微笑的人,能够完全无视房间内压抑地空气。啸日猋尚未恢复记忆,他不太明白刀无极和醉饮黄龙之间的剑弩拔张究竟是因为什么,也不明白刀无极为什么会对他和一反翩然常态的笑剑钝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他只知道,如果再没有人开口说话,这里就要被沉闷压死了。

“赤麟,你的伤不要紧了么。”

终究是五龙之首,醉饮黄龙不能让气氛再尴尬下去,憋在心里千千万万的话到出口,也只是蹦出来这么一句纯属没话找话的问题。

披了一件笑剑钝给他找来的外衫,刀无极面色冰冷,眉间皱起的川字益发深刻,自从他从上天界叛逃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能有和醉饮黄龙面对面坐下的一天,曾几何时,将醉饮黄龙斩杀在他刀下,是他最迫切的愿望。

然而这个愿望,随着他来苦境的时间,越发地淡薄了。导致这变化的其中一个最不可忽视的力量,就是渡流云对他在潜移默化中的影响。

看事情换个角度,换个方式,用设身处地的代换模式,来思考如果自己是其他人,会怎么做,如果自己是醉饮黄龙,会不会做的比当年的他要好,还是,会更加过分。

归根究底,醉饮黄龙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伤害,相反,还以笨拙的方式,维护着自己。

当年,御天龙族与悦神圣族角逐新一任上天界领导位,但悦神圣族的代表尚风悦并不喜欢这种争斗的方式,索性遁入苦境,而这之后,本应由天尊皇胤继承上天界权位,但天尊皇胤却正式向那一群食古不化脑筋固化的长老提议,由命格特殊具有六爪的自己继承王位,那一群长老,明为观察他心性,暗则是刻意将他赶离权利中心,命他看守火宅佛狱罪犯邪天御武,并让旁系三名皇弟碧眼银戎、紫芒星痕、邪影白帝陪同。这种明为考察实则贬斥的行为,当然会让自幼就遭遇不平等待遇的他心生不满。

从而导致他当年与邪天御武交易,将其私放,并与他达成一致,当他做好准备,前往苦境后,邪天御武要给他足以铲除醉饮黄龙的力量,至于趁乱与邪天御武一同逃走的另一名重犯楔子,则是在他意料之外了。不过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后面的事,正如同他所料,以天尊皇胤为首的御天五龙为追捕邪天御武,匆忙之中乘坐天外之石前往苦境,然而他们的准备及不上他万全,导致遭了他的暗算,包括他自己在内,五颗天外之石分散坠落,他转为人身,但却不曾失去记忆,再后来他就不清楚其他人的下落了,但想来也都到了苦境。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天尊皇胤的道路,从被刀无后收养的那一天起,他就打定了注意要在苦境之中与天尊皇胤死磕到底。

如果不是天尊皇胤提议要他担任上天界之主,也不会导致自己被流放成狱卒,如果不是天尊皇胤想看他的笑话,也不会做出那个提议,在上天界,人人都因他是六爪异龙而疏离他,歧视他,却又需要他的力量,简直可笑。他本以为天尊皇胤身为他的亲皇兄,会站在他这一边,却没想到不过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那三个还在其次,天尊皇胤必须死。

他在苦境之中重新成长,一边修习着苦境的武功,一边暗地里偷偷修炼着上天界的秘法,这一辈子,他绝对不会活在天尊皇胤之下。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念头会一直伴随着他,没想到,凭空出现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渡流云。这个家伙从结识他的那天起,就是一副游戏人生的样子,仿佛普天之下没有能值得她愤怒的事,而且往往语出惊人,在不经意间点醒他人,换一个角度看世界,换一个思考模式来对待人生。也是因为如此,他渐渐地发生了转变,偶尔会想起,自身难道真的误解了天尊皇胤,想想过往经历的一切,似乎,天尊皇胤真的没有故意为难他的举动,反而处处回护他,尤其是在自己被贬为狱卒时,他竟然放弃上天界未来之主的身份,选择陪同自己一起看守罪犯。原先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可后来仔细去想,以天尊皇胤的实力,身份,和那个不太灵光的脑子,他真的会心计到这样做吗?其实,当真只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但他越是这么想,越是陷入到一个怪圈里,想不通,想不明白,钻不出来。加之他迟迟没有找到天尊皇胤的下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怀疑过其他四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直到……渡流云给他发了那封信。

他这才知道,渡流云早就知道天尊皇胤因为是御天五龙之首,功体最为深厚,所以并未转生为人,只是失去记忆,化名为醉饮黄龙,一直在苦境之中行走江湖,而渡流云一直在从中运作,刻意结交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以常人的心态,接受这个曾经放任上天界所有人都用异样眼光看待的……兄长。

是的,他最终无法释怀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天尊皇胤真的想要以兄长的身份保护他,那他为什么不与长老团对抗,为什么不接受上天界之主的位置,他坐上那个位置,长老团又能怎样。如果天尊皇胤真的想要以兄长的身份让他得到上天界的正视,他为什么不能在推举自己为上天界之主时,再据理力争一些,让长老团知道,天尊皇胤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空气中一片死寂。

当刀无极的呼吸平稳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拳紧握,拳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辨,额头青筋跳动不已,那些在他心中所想的话,竟然全都在不知不觉中说了出来。是他这些年压抑的太久了么,所以在看到天尊皇胤之时,再无法保持平常的冷静。

实际上……在场中就没有人料到,这是渡流云又摆了他一道。她给刀无极吃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纯粹的疗伤药丸子,那里面混了点恰到好处的,带有刺激神经的兴奋药剂,能够在确保他不疯狂的前提下,不知不觉地受情绪所控制,把内心的话说出口。

嗯,下这个药的事儿如果被刀无极知道了,恐怕渡流云真能被恼羞成怒的刀无极撕成碎片……不过,只要她自己不说溜了嘴,就不会有这个危险啦。今天的天气不错嘛~~~

【第十三章:兄弟】

空气中一片死寂。静得彼此能够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而这股寂静到诡异的气氛,逐渐向外蔓延,一直蔓延到后花园,不要说这几个有功夫的高手,就连三名不会武功的美少女,都觉察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互相看了一眼,匆匆告了个罪,忙不迭地避开风头,躲回自己房间。

留下的三位,无一不是神经大条毫不在意此地气氛的人。渡流云半挂在罗喉背后,兴致盎然地道:“看来屋子里谈话大约是出了结果,要不要去看看?”

这话问的,你给我们其他选择了吗?

罗喉和皇甫定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然而他们也确实担心屋里是不是要打起来的前奏,索性起身向正厅方向走去。

赫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笑声响彻天地,而这笑声来源,来自于两个人,一者狂放豪气,一者笑声中带有着几分无奈,几分疯狂。

这屋子要完蛋!

这个念头刚从渡流云脑海中升起,两道强劲的刀气冲破屋顶,旋即两条身影几乎是瞬息之间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可怜的大厅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塌。

笑剑钝抓着啸日猋,极道先生袍袖掩面,三个人灰头土脸地冲出坍塌的大厅,后者狠狠地瞪着醉饮黄龙和刀无极离开的方向,虽是恼火,但也没奈何得追上去。

“喂喂,等等我!”

渡流云罗喉背后一跃而起,追向极道先生,徒留下笑剑钝拎着啸日猋看着罗喉和皇甫定涛一脸懵逼:“那个,罗喉,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你们留下,吾跟过去看看。”

罗喉不担心渡流云会因为刀无极和醉饮黄龙动手而出什么问题,他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搞出什么问题来,就算有极道先生在场,他也不敢保证这两个人混在一起能出什么幺蛾子。要知道,极道先生治起醉饮黄龙来,那可也是一套一套的。

哎,他的临山古照啊……

笑剑钝生平第一次无奈地捂住了脸,只能去请天老爷来修理了,他虽说恢复了记忆,可他对刀无极并没有太多的责难和恨意,只是从上天界来到苦境而已,回不回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前后两世的时间几乎可以扯平,对他而言,这两个地方的情感是一样的。反正他不过是个旁系皇子而已,皇权争位与他无关,当年陪着炽焰赤麟一起当狱卒也没什么不好,远离那些烦人的长老团,安安静静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苦境后更是放飞了自我无人约束,要说让他回上天界,他还得考虑一下能不能重新再下来呢,不能的话,那可是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行。

啸日猋还没有恢复作为邪影白帝时期的记忆,他的年纪太小,身体根基不够,不足以承担恢复记忆后所带来的冲击,醉饮黄龙原本就打算等他再长大一些才着手恢复他的记忆,所以,现在的啸日猋,只知道自己莫名很奇妙地多了三个兄长,未来可能还会多出来一个,对此啸日猋表示,反正他是那个最小的,随便啦。不都说最小的最受宠么,过了个孤苦伶仃的童年,现在多了这么多做兄长没什么不好。

挠挠头,啸日猋决定暂时不去招惹看着临山古照满脸无奈的笑剑钝。

皇甫定涛目光一闪,一把抓住啸日猋的手:“小子,不要动。”这种骨骼,这种功体,着实让他见猎心喜,想要重操旧业,好好寻一番旷世奇材,打造出来一副符合他的兵刃啊。

“嗯?大叔?我有哪里不对吗?”

啸日猋眨眨眼,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大叔要做什么。

大,大叔?

皇甫定涛按捺住额头即将爆起十字路口的冲动,勉强抽抽嘴角,扯出一个貌似很友善实际很吓人的微笑:“小子,想不想要独属你的武器。”

“当然想!我想要一把比流云背着的焱阙,比黄龙大哥的神刀龙鳞,比罗喉叔叔手里计都更厉害的刀!”

啸日猋两眼放光地道。

玛德你小子是要难为死我。

皇甫定涛握了握拳头,强行忍住揍他的冲动,他说的这三柄兵刃,没一个不是宝刀神兵,不过,如果他真能打造出来,那就证明他这些年来的功夫绝对没有荒废。嗯,值得挑战一下。

于是,当笑剑钝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啸日猋一脸崇拜地看着皇甫定涛,而皇甫定涛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笔墨纸砚写写画画,看上去好像是在设计刀身,他失神的这段时间,发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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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御圣主啊,这场对决你压谁?

怎么说我也和天尊同时身为上天界两大神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凭着多年的交情,我压天尊,你呢?

嗯,照你这么说,那我总归是和刀兄相识许久渊源深厚兄弟相称一场,我压刀兄好了。罗喉你压谁?

你们两个这样,不怕他们调转刀头来打你们?

罗喉对渡流云和极道先生的行为简直没眼看,刀无极和醉饮黄龙打的昏天黑地飞沙走石难分桎梏,这两个居然跑这开盘下注,就算你们看出来这两人不是生死之搏,只是一个以此宣泄心头之怒,一个舍命配兄弟,也不能这么悠闲吧。

“嘛,放心啦,这里有我们在呢,万一他俩打出真火来,我们上去把他们分开就好了。”

渡流云凑到罗喉面前,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翻捡着他的衣袖,腰带,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快下注啦,你要赌谁赢?”

“呵,吾……赌你会赢。”

罗喉忽然身形爆闪连退,退出十余丈远,就在此时,极道先生也眨眼间远离渡流云,出现在罗喉身旁。

渡流云一愣,急忙回过头去,眼见明晃晃亮闪闪两把刀带着威风霸气冲她兜头而下,与之同来的,还有刀无极的冷喝:“方才吾与你的账还没算清,现在你还想拿吾来赌输赢?”

“流云啊,你真想时时刻刻都看戏吗?不下场活动活动,未免对不起你突飞猛进的身手啊!”

这是来自醉饮黄龙的挑战,一方面他是因为与兄弟和解有望,去了心头牵挂,另一方面也是被渡流云的武功勾起了兴趣,毕竟她方才把刀无极揍的挺惨,各种因素汇聚在一起,才有了他与刀无极联手攻向渡流云这举动。

“我靠!你们两个没义气的,难道不应该并肩子一起上的吗?”

渡流云一声怪叫,人在困境总会迸发出惊人的潜能,这蛇皮走位看的罗喉和极道先生一阵叹为观止,但两人谁也没有出手替她解围的想法,都想看看她到底能打到什么程度。

“还有你们两个,过河拆桥不要做的太利索,啊好啊,今天我不把你们两个从两条龙打成两条泥鳅,我就围着临山古照跑十圈,一边跑一边学狗叫!”

渡流云气笑不是地拔出焱阙剑,右手引剑诀,左手则捏出法印,反身冲入战团,一时间,天地无光,地动山腰,犹如地龙翻身,好不热闹。

【第十四章:三分春色·上】

关于那一天的战局,这些当事人全都选择三缄其口,不过没亲眼看到的人,从渡流云小人得志笑的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德行,和刀无极醉饮黄龙一个带着乌青的眼眶,一个捂着腰眼呲牙咧嘴略显狼狈的样子来推断也能知道,这场乱斗终究还是她占了上风。

有这么一个从中穿针引线插科打诨的人缓和关系,刀无极算是彻底和这几个兄弟打不起来,这只能说是渡流云出现的早,在刀无极对醉饮黄龙的恨意还没有经历千年的沉淀前,就已经种下了缓和的种子,而在收获的过程中,虽然出现了那么一丝啦的意外,导致时间依然拉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没能在原先预定的提早许久完成,但结果依然是好的。

现在就只差一个漠刀绝尘。

刀无极没有去过荒漠,现在成为天下封刀副主席候选人的玉刀爵倒是去过,他曾经提过自己在荒漠曾经结识当年的刀皇,自己的儿子御不凡也与当年的刀皇之子成为朋友,只是他们回到中原后,想要再去拜访老友,却发现刀皇一族尽数被灭,刀皇父子下落成谜,就此断了联系。

对于刀皇一脉,渡流云曾经派人寻过,得到的结果也与玉刀爵相仿,苦境地脉如此庞大,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漠刀绝尘,并不容易。有些时候,想要找人……当真凭借的是运气。然而这次运气却没有像啸日猋和笑剑钝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双手大礼包一样送到众人面前。

原来四境之外还有这么多神奇的所在啊。

在听过四魌界的科普之后,香独秀觉得他这次从集境出来,是出对了。果然终年待在故乡,只会固步自封失去很多想象空间,他对四魌界的争斗没有兴趣,但是他对从来没有见过的四魌界美景感兴趣啊。而渡流云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她很坦然地说出了希望香独秀能够在他们向四魌界一行时,能够出手相助。

香独秀这个人吧,只要他看着一个人顺眼,那怎么都好说,尤其是这些人对他来说是完全的好相处,虽然这种好相处更像是纵容。都是任性而为的人,相对各种藏着掖着暗地里的算计来说,他还是喜欢这样坦诚相见地将要求摊牌。从他应渡流云的邀请来苦境,就知道避免不了要出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排斥这么做就是了,不然谁也别想把他绑上阵营。

临山古照待腻了没关系,渡流云把有名的山川美景路观图给他塞了七八十份,他们从集境出来的时候,她还从破军府黑了两块对接了信号的通讯石,为的就是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找到香独秀。毕竟她没想过把香独秀一直留在他们这一群人身边。这尊大神可不是能困在一个地方的,得让他玩的开心,玩的痛快才好啊~~

友情提供了日月行和阴阳使作为跟班,这两个最早被醉饮黄龙收伏,经了极道先生一道手,最终又被转给香独秀当小弟的倒霉孩子,终于开启了被摧残的苦逼之旅。

虽说带着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手下不如带上两个妹子做侍女,然而渡流云显然没地方给他准备妹子,主要是得找有功夫能在苦境勉强自保,大脑运转速度跟得上香独秀的跳跃思维,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不被他气疯了的侍女不容易,毕竟他从集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他的御用侍女花儿蝶儿,这苦境里缺个得心应手的使唤人,有两个看上去不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是满听话的手下也算是勉强可以了。

总在临山古照待着不叫事儿,但渡流云暂时对中原的事情没什么想法,她并不想插手其中,不过也好,正巧龙宿派人送来传信,要她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到三分春色见他,敢一路游山玩水耽误时间就准备洗干净了脖子等着。

皇甫定涛想要四处走走,找寻些材料给啸日猋打造称手的刀,刀无极也想和他讨论一下有没有可能给荒豹雷刀升升级,这样一来又是各自分道扬镳的暂时作别的情景。反正大伙都是江湖好儿女,没有那么多感伤情怀,又不是从此天各一方两不相见,依照渡流云的计划,她最多打算再用半年的时间去找到漠刀绝尘,要是找不到,就用枫岫主人所设想的办法,三个成年刀龙的力量加上极道先生,再有他的辅助加成,足够他们突破境界前往火宅佛狱。

哎,前一天还是很热闹的群居活动,这转眼就又剩下了她和罗喉两个人,未免感觉有些凄凉……才怪哈哈哈哈。

本着可以当挂件绝对不自己走路的原则,渡流云猫在罗喉背上,搓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则满脑袋跑火车在想如何面对一派从容悠然自得在三分春色等着她的疏楼龙宿。她先前发过去的那封信估计给龙宿带来不少的冲击,一想到自家好义父面上带笑眼角含煞不怒自威的样子就忍不住浑身打哆嗦,三教大流氓的恐怖之处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哟~尤其是在她处在下风自觉亏欠龙宿许多的前提下,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尊师重道讲究二十四孝的好孩子呀~~~呀个呸的,鬼才信。

罗喉当做大礼包送上去会不会让义父大人怒火稍稍平息一下?啊对了,想来她还有很多来自别处的大礼呢,比如说……结识了琴主算不算?当年义父大人和琴主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想来龙宿应该会很满意她四处走跳结识大佬的神奇技能吧。还有,她这次回三分春色,如果义父大人不换地方休假,她准备待满半年,好好承欢义父膝下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算不算?

神叨叨地挂在罗喉背上发着妖疯,她这个样子看在罗喉眼里倒是很欣慰,这天底下总有那么几个能治的住她的存在,他是没戏了,但看到她吃瘪老实当乖宝宝的样子也值了回票价,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这还没见到龙宿,就已经嘀咕成这个样子,不知不觉间的惹了什么幺蛾子?

“哎呀呀,算了,不想了,早点回三分春色也好,有些事情我想也该和你们说说了,这也就是你和义父,最多算上剑子叔叔和佛剑叔叔,你们的保密能力还是很强的,总不能区别待遇,让仙灵地界的妙筑玄华知道了部分真相,却把你们排除在外,这会让我感到愧疚啊~”

好久没有享受真正的休息生活了,找回一段童年体验也不错吗。

【第十五章:三分春色·中】

轻松惬意的气氛笼罩在三分春色,漫山遍野的绿意,在微风下,一层层,叠叠复重重,仿佛永无止境,在这一片绿意之中,间或投射下艳阳斑驳的光彩。

只要是在江湖中行走的人,谁不知道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在苦境之中有着数不清的庄园产业,除了儒门天下总部,尚有已知的疏楼西风,宫灯帏,三分春色,龙烟苑,和未知的大约十数处私人所在,那些地方有最舒适的庄园,有最奢华的享受,也有最彪悍的三教顶峰大流氓之一,儒门顶峰疏楼龙宿。

提到疏楼龙宿,闪亮亮,移动珠宝库,壕气冲天,诸如此类的形容大概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凡是在江湖中上混过的人,都知道,这位闪闪发光的华丽珍珠客,有着世间罕见的难缠性子,和令人无解的护短脾气。能走近他身边的人,两只手,十根手指头来数,都要富裕出来一只手。一个是同为三教大流氓之一的,已经在他这快要签卖身契卖身还债卖到死的道教顶峰剑子仙迹,一个是三教流氓食物链顶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佛剑分说,甭管龙宿和剑子再怎么想蹦跶,在这位杀气腾腾钢管直大师面前,也都安静地像个顺民。还有一个是自幼带在身边,名为主仆实则比女儿还要贴心的穆仙凤。

不过自从他收了渡流云这个小时候虽然调皮但是挺萌,长大后简直皮翻上天的义女之后,这个名单上就又多了一个人,也正好凑齐了一只手上的五根手指。

但是龙宿敢用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的资历来打包票,他就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家伙,这个自己给自己按上渡流云这个名字的小姑娘,从来不需要人操心,但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人感到省心,可她自己却仿佛没有愁事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顶着雷往上冲,毫不犹豫毫无怯意,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孩子养出来了这么个性子。

扇了扇并不怎么凉快的华丽厚重羽毛扇,疏楼龙宿放下另一只手中的水烟杆,头疼地看着已经沸腾的不像话的后花园,一挥手,将那封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书信再度小心收好,长身而起。这封信上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不论是剑子还是佛剑,他都没有告诉,甚至在他当初刚刚拆开时,简单的扫了几行,便将穆仙凤也屏退了出去,这并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不想引起恐慌。

今天的三分春色很热闹,一向忠心耿耿,随侍疏楼龙宿左右的默言歆,原本冷硬中带有几分苍白的脸色,此刻微微发红,眼神也有点……强撑清醒中带着那么几分的懵逼,他端着一个酒杯,脑子里只能牢牢记住一件事儿,这杯酒一定不能洒,一定要稳稳当当地喝下去,自己一定不能倒下,不然会丢了面子。

穆仙凤坐在剑子仙迹旁边,面色淡定地替剑毛老道一杯又一杯地续着茶水,那种狂放豪迈的喝酒方式明显不是剑子能接受的,所以他只能是别人喝酒他喝茶。同理,穆仙凤也不会让自己被某个脑筋秀逗的皮孩子灌趴下。

于是,这张桌子上,除了喝多了还在死撑着的默言歆,就是满脸从容酒到杯干一点儿也不在意喝下的是足以让寻常人醉个三五天的烈酒,这根本就是被渡流云练了出来。

“吾真是佩服你们,仙凤,带言歆下去休息吧,已经喝成这样,还在撑着做什么,不知道流云这孩子就是逮着他一个人坑吗。”

龙宿的出现算是解了默言歆的围,穆仙凤掩唇轻笑,一声告退,毫不费力地将听到这句话后直接一头栽倒桌子上睡熟的默言歆背了起来,难得渡流云回来一趟,这是一如既往地活跃到没让人失望啊。

“嗷~亲爱的爹亲啊~你终于结束冥想啦~”

顺手把手里的小酒壶一扔,压根不管扔到哪儿去,渡流云身影一闪,径直奔着龙宿而来,稳稳地往龙宿身上一挂,嬉皮笑脸地道:“你看,今天的我格外乖巧啊~剑子叔叔誓死不喝酒,作为晚辈的我又不好灌他,免得被爹亲怪罪以下犯上~”

她一副我好厉害快来夸我吧的样子,看的龙宿眉毛一阵上挑,额头蹦出一个十字路口,拎猫一样拎着渡流云的衣领把她拎在手里:“安分点儿吧,吾真不明白罗喉是如何能忍得了你。”真是辛苦了,作为渡流云的义父,龙宿真的觉得罗喉这个便宜女婿很有胆量。

无奈地扫了一眼这一桌酒杯饭盏的狼藉,龙宿打消了原本想在后花园与他们好好聊聊未来的念头,决定还是换个地方,尤其是……

他抽了抽鼻子,狠狠地敲了渡流云脑壳一记:“一身酒气,还不快去沐浴更衣,要吾亲自把你丢进浴室,让仙凤替你清洗一番吗?”

“好嘛好嘛,爹亲发话,小的这就遵命,不过,爹亲啊,你真的想好了吗?”

渡流云神情一正,收起方才的嘻笑之色,看向龙宿。

“啊,吾想好了,吾虽然对武林之事没有兴趣,但事关生死存亡,吾并不想袖手旁观。”放下渡流云,疏楼龙宿面容上是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想不到面前这个当年从天而降的小女娃来头如此可怕,更想不到她带来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自问活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看的透彻,想的明白,活的自我,也知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任何一种可能都会发生,出现,却没有办法想到,六天之界的神,将会以毁灭的方式,出现在这片大地。更没有想到,渡流云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言明。虽说这是因为她信任自己,可她也是丢了自己一个无法想象的重任包裹。

“那就这样吧,反正这次我会在爹亲身边留很久,我们可以好好谋划一下究竟该怎么做,不过在那之前,让我先去洗个澡~”

比如,不能提前解封异度魔界,却可以提前解放赭杉军和墨尘音的战力,再比如,找出六极天桥和断极悬桥,六弦不好凑,但是四奇吗,也许他们四个之间的恩怨能够化解,现在还没有发生太不可挽回的事,而且这个脱离了她原知走向的世界,天知道在她睡着的千来年中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总之,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无需太过着急。

桥到船头自然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而人类,是掌握无数可能的存在,不敢与天争的,都是废物。而她身边,全是敢于天争,惊才绝艳的豪客,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第十六章:三分春色·下】

作为修成先天级,而且是先天级老油条的高人,剑子仙迹觉得他这些年都白活了。

刷新世界观啊,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的想象力能够想出来的结果。如果不是渡流云主动说出口,打死他也无法想得出来,当初从天而降砸穿龙宿屋顶的小丫头会是这么个来头。

但是他又想不出来渡流云会用这种借口来唬烂他,尤其是在亲眼见到她的变化之后,她那个原先破破烂烂极为不稳定的功体,如今成长的异常可怕。原先听她说她能一个人独战刀无极和醉饮黄龙而不落下风,还以为她是在胡扯,现在看看,分明就是事实。

依照她的解释,是仙灵地界的先天灵气对她的功体起到了稳定作用,一旦这份灵气消耗殆尽,她要么恢复原先不稳定的状态,要么再找一处灵气充沛的所在重新吸收,要么……上仙山卖豆干去。

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无论是罗喉还是疏楼龙宿都不会眼看着发生,所以他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不过渡流云却是抱着几分不怎么切实际的念头,这年头如果被龙宿知道,恐怕要揍她一顿,如果被罗喉知道,大概会被吊起来打,所以,先偷偷地藏在心里就好,等到时候能达成再说。

这些都不是问题,放在未来总能解决,重点是……

剑子仙迹围着正抱着个苹果啃得欢快愉悦的渡流云转了好几圈,走来走去地打量着她,怎么都觉得她是从六天之界下来的这件事十二万分的虚幻。

就这个样子……难道六天之界上的神就是这个德行的?那他们修仙飞升为的是个啥啊?

“剑子叔叔,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内心的想法,我读懂了哟,你在鄙视我吗~?”

神准无比地将苹果核丢进了门外的小框内,渡流云冲着剑子握握拳,大有把一手的苹果汁擦他一身的想法。

白毛老道苦笑:“就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高人的意思,算了,我还是只将你当成从小看到大的渡流云就好。”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剑子叔叔,疑惑啊,胆怯啊这些个奇怪的词,和剑子叔叔你死不搭界啦。”

在屋子里的水盆洗干净手,渡流云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无法接受的事:“从我喊你剑子叔叔的那天起,我们就只是这个关系,不论我以前来自哪里,现在的我,只是苦境中人。”

就算在要面对弃天帝的时候,需要她暂时恢复曾经的流云身份,也不过是称呼上的转变罢了。她已经选择了成为人类就不会后悔。也许未来会有机会打破界限重回六天之界,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久到她根本懒得去想,再者了,万一她未来挂掉了呢,天知道又回被轮回到哪里去。人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用随意的态度来面对人生啊~~~

“吾不认为你对未来的事所言夸张,但吾也认同你的想法,能够创造和改变世界的,只有人。”

神入人界有空间法则在限制,这是很自然的,不然光是踏入人界就能因为大地无法承受神力而把人界踩塌。

这件事绝对不能散发到武林之中,否则将会引起不可估测的恐慌——前提是这话有人信。所以不如控制在小范围之内。作救世主这种事,完全不是他龙宿的风格,要真说理由,大概就是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面临神州崩塌,以及,对突破自身极限的一种挑战乐趣。他活这一世,什么都经历过了,能让他出手的事,也只剩下了兴趣二字。

找人的活计儒门天下人手足够,撒出去人把苦境犁地一样犁一遍都行,不过也仅限于人力所能达到的范围,那些隐世避世不愿意被人找到的老妖怪们,绝不是儒门天下的小弟们能找到的。

反正这种事儿不是人越多越好,人太多,反而不好配合。而且……根据龙宿的观察,这小丫头绝对还有未吐实的话。他不想逼她说出来,也不想让她为难,人都有顾忌,他是一个很(极)讲(其)道(护)理(短)的人,既然是他龙宿的义女,那他当然有理由宠着惯着,不想说就不想说,唯一觉得不怎么爽的,就是她这藏着掖着一直到不久之前才坦白身份这事儿,为了这个,渡流云差点被龙宿收拾掉一层皮,别以为吸收了灵气补好了功体就能得瑟,她是他教出来的,怎么对付她,他有的是办法。

在三分春色的生活是愉快的,轻松的,不需要带脑子的,找人嘛,急不得,别说找到了怎么怎么样,现在还没找到呢,所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影响到正常生活。卷进来的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爱杞人忧天的蠢货,事情还没发生,时间还很充裕,要是现在就把自己整疯了,那灾祸到了脑门顶上不是要自杀以谢天下?

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功体,一个受限制的,只能用附身肉体凡胎的方式,将自己不知掉削弱了多少倍的力量投放下来的神,总是有其破绽,有其弱点,路要一步一步走,凡是急不得啊~

这段期间渡流云扒了龙宿的库房,把遗忘了很久的号雨鲸鳌残骸和邪天御武残骸翻出来,请来了当下这几位能凑到一起的名匠铸手们,和龙宿一起蹲在密室里研究如何把这些零件最大的功效开发出来。

尽管渡流云没对他们说这些事,可面对这么多令人眼珠子发红的上好材料,这几位超级大匠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身为铸造界的大佬,谁不想铸出来点儿超越自我能力的好物件。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不二刀,金子陵,皇甫定涛三个人把零件们平均分成三份,在寂山静庐杳无人烟的后山又开辟出来两处铸造场,三个人拼一拼看谁最后更厉害些。

麻麻批技术宅的世界真心让人搞不懂,眼瞅着三个人眼珠子发光咬牙切齿满面红光地一路杀去寂山静庐,渡流云挂了宽面条似的一头黑线,喂——你们的画风跑偏了啊!哪里都不对了好不好!请正常一点儿啊!

好吧,他们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毕竟……早就跑的远了啊~

【第十七章:久见的故人·上】

最近的武林打的快要四处迸脑浆子,但渡流云并不想参与进来。修仙吗,没到自己出手的时候,就要做一个愉快的看戏修仙党。

好像老看戏也不太人道,渡流云以友情赞助的名义,给素还真发送过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疗伤秘药,武功秘籍,不管有用没用,就当做是对素贤人的援助了。

她彻底奉行了游离在外不干涉事态发展这个原则,很是愉悦地宅在三分春色待了一段日子,美其名为要为了面对未来可怕的对决而努力提升自己,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吃吃喝喝各种乱晃,一点儿也没有她所说的紧张的气氛。对于一个脑筋缺了名为紧张这个弦儿的人来说,她会感到未来可怕才有鬼。

大约是宅的时间有点儿长,她决定外出走走,不过依然还是谁也不带,自己去溜。当然,实则她是终于想起来了被自己拖延了很久的找人行动。反正她现在功体基本上就是个bug,对她一人出行丝毫不担心,龙宿和罗喉也很清楚她的习惯,长时间的集体生活会让她想要单独轻松一阵子吗,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游荡腻了再回家就是了。

万幸她还记得应该去哪儿找,只要有地名,找个包打听去打听打听路线就好了。

啊啊,这种一个人行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和当初寻找罗喉的时候不同,那时候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被迫只能自己行走江湖,现在则是自己开心地趴趴走。

想想看她还是有不少事儿要做的,比如提前解决义父大人和某人之间的仇怨……这事儿少不得还得去拜托佛剑分说,能让义父大人不吵不闹安静如今当个顺民的也只有佛剑分说这个三教先天食物链顶端,是说他老人家又在闭黑关,关于弃天帝的事儿还没有办法透露给他,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在他闭关的地方顺着石头缝塞封信了,希望他闭关结束后不要用那种惊天动地的炸门动作来庆祝功力提升,她可不敢保证信会不会炸飞。就算他出关后会去找龙宿吧,也还是提前知道省点儿事,免得义父大人还要费心费力费时间再解释一遍,时间就是生命嘛~~

搓着下巴哼着小调儿走在阳关大道上,渡流云觉得,现在的江湖纷争扯不上自己真好。金老妖有那个穷鬼神医老妖怪盯着,作死的事没机会干,寂山静庐现在还戳着一个超级大神,皇甫定涛的实力那可是杠杠的,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金子陵,恐怕得先问问这位断后帝的意见,断后帝背后戳着一整个儿的仙灵地界,别人不好说,那个恐怕现在已经四处乱跑的师九如就是一尊妥妥的大神,魔刀之乱如果惹上师九如,那就当真趣味了,这种场景光是用脑补都能脑补出来一出大戏。

算了算了,她还是仁慈一点儿好,这种不厚道的幸灾乐祸,偶尔幻想下娱乐娱乐自己就行了。

离开三分春色之后,她还顺便联络了一下香独秀,发现对方游山玩水挺乐呵,神闪避了一切台面上的动乱,他根本就没在中原转悠,而是跑到了南边儿赏花饮酒观美人儿。寻思不能让他太悠闲,渡流云故意给他提供了一个有花有酒有美人,山清水秀很美丽,还有一位旷世异人的所在——这货一竿子把人捅去了六出飘霙,对付南风不竞,非这位神人莫属啊~要武功有武功要口才有口才,南风不竞能打得过他才是活见了鬼。她问过香独秀,两人分别前她给香独秀准备的一戒指美酒还有好多好多,算算数量放满了一个温泉池子让他连着泡澡三个月还有的剩。这就够他和南风不竞喝的了,鸡同鸭讲的同时配上美酒助兴,这样的小日子不要更美好。只要找对了人,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此种做法对老弃同样适用。但除非必要,她还不想让朱武走上自杀一途。

嗯,想想看,等到朝露之城解放,她摆着小摊手,出现在朱武面前,一句人间的大师弟你好,我是你师姐说出,会不会让朱武买块豆腐撞死自己先?

苦境的第一包打听是秦假仙,但做包打听这一行的不光只有秦假仙,只要出的起价,肯花钱,就没有找不到的地方。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渡流云就拿到了通往青梗冷峰的地图,尽管不是巨细无遗那种,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够了,如果包打听们能拿到具体地址,那她反而要怀疑这帮人是不是有问题。墨尘音布下的法阵可不是寻常人能突破的。

哎,前后加一块儿千儿八百年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墨尘音和赭杉军还认不认识自己,会不会怀疑自己是谁假扮的呢……少不得要想想看当年留没留下什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冒牌货的线索。

道境被封印,就证明那些事情还是发生了,恐怕自己当年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单单是身体承受不住灵气这么简单,她曾经设想过,会不会是被弃天帝发现了自己的举动,而选择干涉,但这个想法被她自己推翻了,弃天帝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个睥睨天下的战神,绝不会选择这么无聊的方式,就算她真的被弃天帝发现,最终的结果肯定也只有一个,在弃天帝降临苦境的时候,连自己一起怼死完事儿。

啊啊,天帝老大啊,你就不能留点儿能牵制她这位强大师尊的东西吗,她说她了无牵挂地下人界,就真的对她这么放心吗~

渡流云一边研究着路观图,一边吐槽着前任上司,早晚她要上磐隐神宫溜一圈儿,那是天帝留给人间防止毁灭的一个屏障,曾经是这样的,不知道如今那里会不会还有。神州崩毁,受到最大伤害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啊,就算人类有着各种各样万恶的存在,有着各种各样应该被清洗的理由,但也有无辜的人啊。

就是弃天帝的这种态度,才让她感到火大。如果您老人家觉得人类应该被清洗,就不要自己创立什么新种族,来与天帝打赌啊,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总会有脱离掌控的那一天,你这么做,从本质意义上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忍住把手里的路观图团成一团儿吃掉解气的冲动,渡流云身影微微一晃,倏然自原地消失。她是不打算雇马车慢慢悠悠地向青梗冷峰晃悠,时间紧迫,早点儿见到赭杉军,也好早些想办法解放这位的战力啊~伏婴师的咒术她未必破得了,但帮赭杉军压制魔气她还是能做到。少不得又要装一番神棍,说出识界的事儿,只要赭杉军能找回紫霞之涛,一切好说,嗯,要不要把蔺兔子和练云人提前扯下水呢……赶路的时候她要仔细思考一下了。

【第十八章:久见的故人·中】

雪,密密绵绵地下着,伴随着清凉透骨的寒风,雪花一片儿一片儿地顺着风向脖领子里灌,当渡流云出现在青梗冷峰不远处时,已是天色将暗,大雪纷飞。而这个不远的距离,大概是指还有个五百里左右。对他们这些走路用蹿的,没事儿还能化光的高人来说,五百里实在算不上什么问题。

当然,对于蹿了好长时间的渡流云来说,她确实是不想顶风喝雪再为难自己,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好养精蓄锐元气满满地寻找赭杉军和墨尘音啊~

苦境大的简直不像话,上一个地方还是温暖如春,换了所在就是寒风刺骨,如果不是对气候完全不受影响的人,恐怕也没办法适应这种突然变化的天气。

眼前是一处依山傍雪的小村落,这个地方虽然偏远冷寂了点儿,但由于远离纷争喧嚣,倒也有了那么几分脱俗的雅逸,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遗世独立,安宁平静。

优势是如此啦,不过连带的,也就导致了这个地方并没有酒馆客栈之类的所在,如果有南来北往的旅客,随意敲开一户人家的门,都会热情地接待,家家户户都有预留出一两间客房,淳朴好客的民风在这里被演绎了淋漓尽致,而从外而来选择到这里安家落户的人,在居住一阵子后,也会被此地感染,融入其中。

从她走进村子,就成为村子里不少小孩子注意的目标,小孩子嘛,好奇心总是有些重的,对这些目光报以友善的微笑,换来这些小孩子羞羞的笑。

“少年家,天寒地冻的,要不要进屋喝口热茶?”

一名老妇人透过窗棂招呼道,渡流云笑嘻嘻地道:“那我就不客气地打扰老人家啦。”

从她的穿着来判断,老妇人已经猜出来她是个江湖人,而且武功很高。毕竟敢在冰天雪地里穿成如此飘逸的,不是个绝世高手就是个神经病。

然而这没什么关系,她的子女离家许久,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看她这个老太婆,一个人已经生活了许久,虽说平日里隔三差五地会有左邻右舍的人来陪她坐坐,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热闹,这个外来的陌生少年人可以与她说说外界的信息,这会让她感到她还能接收到这个世上的消息,没有被时间所遗忘。

渡流云也有她的想法,这名老妇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应该比那些年轻些的人要了解青梗冷峰的事,包打听们能打听到青梗冷峰的所在,但想要问出些关于墨尘音的信息,恐怕还是要这里的土著才了解,毕竟几百年下来,也会有些什么蛛丝马迹流传而出。

青梗冷峰上一直流传着有仙人的传闻,那位仙人至少在青梗冷峰上居住了几百年,仙人从来不轻易走出青梗冷峰,只是会在出现天灾的时候,出手拯救一下居住在周围的人们,而距离此时最近的一个传闻,也有二百年之久了,据说二百年前一场雪崩,仙人用自己的能力拯救了三个村落的人们,而在那之后就再没有听过新的消息,也不知道仙人是离开了青梗冷峰,还是因为没有发生灾难所以才不出来。

那名仙人出现的时候,都是穿着深色的衣衫,背后背着一个应该是放着琴的布袋,他出手救人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空灵悦耳的琴音,安抚受灾百姓的心灵。

没的可说了,这就是墨尘音。

听老妇人说完,渡流云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只要这里没有变化就好,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小墨道长。

“少年人,你要去找那位传闻中的仙人?”

老妇人将渡流云面前的茶杯再次斟满,有些惊讶地道。这么年轻的少年人,是因为听说仙人的传闻,所以想要去寻找吗?

“哈,听闻故人无恙,自然是想要去探望一番了。”对墨尘音和赭杉军而言,这一别之后漫长的岁月可是太久了,对她来说,不过是数年而已,说是彼此变化甚大认不出来那纯属扯淡,然而对方要是看到完~全没有变化的自己,会不会更加确认当年的自己就是个神到突破天际的超级神棍呢~哎呀呀,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真是令人感慨啊。

故,故人?

老妇人一脸懵地看着渡流云,这少年人说她和青梗冷峰的仙人是故人……她老眼昏花看走了眼,真的是把这孩子当成了年少初成才的少年高手了啊。

“哈哈哈哈,老人家不用在意,一切凭本心就好了。”渡流云笑道,不过是多活了些年,掌握了一些平常人没有掌握的力量罢了,什么仙人不仙人的,只怕小墨道长自己听了都会先自嘲地笑笑,毕竟在他们自己而言,被异度魔界暗算导致从道境逃亡到苦境这事儿,一点儿也没有仙人的眉角啊~再说了,他们也不喜欢被人当作仙人来崇拜,这听上去太怪异了。

果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领域的人。老妇人先是尴尬地笑笑,不过她也想的很开,人嘛,活的时间长了,自然会对很多事看开嘛。

夜晚的雪下的有些大,外面的呼啸风声倒是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间小小的青石瓦房,炉灶里的火被生的很旺,这一老一少(?)的笑声也透过这间屋室,融入到风雪之中,连带的这天气也仿佛温暖了许多。

喀喇,喀喇,喀——喇——

风雪声中混入了几许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在这距离雪山不远的所在,传来这样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但渡流云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翻身而起,她侧耳听着风声中几乎不可辨的碎裂坍塌之声,大脑飞快的搜索着可能性,下一秒,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乎是用踹的,她一脚踢开隔壁间老妇人的屋门,来不及管对方因为被惊醒而一脸的惊恐,说出了令人立刻清醒的话:“老人家,快穿好衣服,通知大家,雪崩要来……来不及了。”

她从床上抓起毛毯裹在老妇人身上,人影一闪已经离开房间,随后一声爆喝,响彻整座村落:“都起来逃命!雪崩马上就要来了!”

被她这一声喝从睡梦中惊起,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冲出屋门的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远处隆隆而来。气势汹涌的雪瀑,手脚发麻,双腿发软。

“尽可能的跑远些,不要被伤到了。”

想想晚上和老妇人的聊天,渡流云忍不住想要吐槽,有些事儿是不能念叨的,念啥来啥,还说很久没有发生过天灾,这就来了个雪崩,来点儿好事儿不行吗,非乌鸦嘴才灵。

话音落地,村民们只见眼前残影一闪,渡流云已经失去踪迹,同时留下的,还有一道高逾数丈,似是无形,隐隐约约有着琉璃光华的屏障,不过这屏障只能抵挡一部分范围之内,要她把雪崩全都拦截住,那还不如让她去把雪崩打散了来的快点。设立这个屏障,不过是不想让村子受到打击性毁灭罢了。

没用焱阙剑,她自戒指里抖出来一把山寨版的计都刀,这刀除了造型和罗喉那把一模一样,不论是大小还是材料上都降了两个档,毕竟真正的计都只有一把,这把还是她捏着金子陵和不二刀的脖子硬生生让他俩吐出来的,只要她不拿来干特别丧病的事儿,比如全力和罗喉对砍,还是能承受得住她的功力。别说只是剑啊,刀啊,其他的兵刃她也照样玩的溜熟。更何况罗喉的刀法和掌法早就学会,用四百米刀气打雪崩什么的,不要更有乐趣。

对付冰雪,只要把它们用极度的高温熔化蒸发就行了吧,不用把雪山滚下来的雪全都蒸发,那她的累死,只需要保证村子不受影响就好了吧。所以……

“陨天·斩星诀!”

尽管当年在玄宗宗主的帮助下,解决了她无法正常使用术法的问题,但她依然还是本能地选择用物理攻击来解决,这和她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啊~~把术法融合在刀法之中就好了,这没什么难的~

于是,森寒的刀气嘶啸声中,巨大的光影如山轰起,她手中的计都刀恍如放大了无数倍。

而在如此巨大的刀锋之中,忽有无数圆弧猝然飞现,正当这些弧光展现之际,半空中登时有千百道利芒同时映空溜泻!

震耳欲聋的爆震缀合着金铁互击的震鸣,随风飞舞的百花,忽如炸开的白雪,随着猛朝四同排挤的潜劲,呼轰滚荡,激涌飞射。回旋冲撞的劲流,带起上沙飞扬,烟雾弥漫上巨木颓折的喀啦声直响。

与此同时,天地间赫然燃烧起熊熊烈焰,悍然与翻滚而下的雪瀑轰然撞击在一起,霎时间白雾弥漫,热气蒸腾,直冲天际。

就在她嫌火势不够,打算再加一把的时候,一道情悦的声音自半空之中响起。

“天地玄黄·阴阳妙法·真极烈焰!”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法诀,熟悉的身影……墨尘音。

【第十九章:久见的故人·下】

“小墨师兄!”

这雪崩竟然真把隐居在青梗冷峰中的墨尘音引了出来,果然他所谓的天命之论,只是针对武林中人,对百姓,他不要太保护啊~

“你是……渡流云?”

那一式陨天斩星诀墨尘音并没有认出来,毕竟当初在玄宗,渡流云从未使用过罗喉的武功,但在解决雪崩后,那一声熟悉且独有的小墨师兄,让墨尘音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她是谁。

不想被村民围着道谢,墨尘音向渡流云微微点头,渡流云会意一笑,随手在雪地中留下一个足够村子重建的锦囊,随着墨尘音一同离开。

算算时间,已有近千年不见,墨尘音在苦境中隐藏身形也有数百年,原本他便与苦境中人不甚熟悉,又怕引起异度魔界安放在苦境中的眼线注意,始终将活动范围控制在青梗冷峰附近,这些年过去了,他在此地并未发现异度魔界中人活跃的迹象,但也未曾再见到第三个道境中人。那一场毁灭性的灾难,终究还是以封印道境告终。

一杯清茶,道尽离别旧事,话说江湖,一步踏进,终无尽期。

“哎呀哎呀,这种感慨,可不像是我印象中的小墨师兄你啊。”

渡流云轻松地道:“你看,这世间白云悠悠,时光匆匆,不管过了多久,终究会有把问题解决的那一天。人嘛,发愁事件无法解决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忘掉愁事相信自己总能解决,也是一天一天的过,所以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呢,就算我们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先天高手,也要注意随时保持好心情啊~”

如果不能保持好心情,那她三世为人早该炸了,这是人脑,不是电脑,承载太多正面负面的记忆,想想都觉得可怕。所以她才会有选择地记住一些,忘记一些。

“当年就觉得你过得比别人轻松,想不到久别再逢,你依然还是如此惬意。”墨尘音感慨地道:“只是时间流逝,转眼物是人非,让吾无法感叹世事难料。”

“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说来我记得明明当年我在玄宗留下了一封密函,难道最终依然没有什么作用吗?”

犹记得当年她抬起床脚把信塞到青砖底下,莫非苍最终也没有找到?

听到她提到这个,墨尘音用怪异地目光看着她:“当年弦首确实在你住过的房间找到了那封密函,然而我们参悟了许久,也没参悟透其中玄机,直到动乱发生,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唯一庆幸的,就是吾将赭杉军救了出来,也许,玄宗尚有转机。只要能让吾将赭杉军的紫霞之涛寻回。”

对渡流云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当年留下的密函,虽然没能挽救玄宗,但却避免了一场六弦四奇之间的内斗,有些话,师兄弟之间彼此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不能接触的误会。只是可惜了除了自己和赭杉军,所有人都和玄宗一起封印。

等等,按照他这个说法,金鎏影和紫荆衣也被一起封在里面了,这两个家伙并没有背叛玄宗?那为什么赭杉军还是中了伏婴师的咒印,伏婴师有那么强吗?这个走向真的脱离了她所知道的范畴,也就是说,她需要彻底忘记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了。

“啊啊,早知道当初我应该写白话,而不是故作神秘。也许那样就可以避免道境的危机了。”

现在想想看,那可是她那位好师尊老弃搞出来的事啊,说到底她也有义务站在老弃对面,可是当初她并没有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墨尘音轻笑道:“你帮助玄宗的已经够多了,吾等本不该将你牵扯到这桩事来,若非你漏泄天机,也不会有这些年的变故,是玄宗连累了你。”

“嗯咳,等等,不要说的好像是玄宗对不起我一样,就算没有玄宗的事,我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事也做了不少了,所以,完全和你们没有关系啊。”

渡流云认真地道:“你看,我们都觉得怼彼此感到抱歉,那不如就当做扯平了,眼下重要的,是想办法帮助赭杉师兄恢复最起码的行动能力吧,不介意的话,带我去见见故人如何。”

墨尘音站起身来,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哈,你与玄宗之间的关系,说出介意的话来,就太见外了。这许多年来赭杉军都未曾见到吾与非恩非妙之外的人,如今故人来访,想来他也会感到开心。请。”

哈,当年各种刷脸熟的好处,就是被玄宗当做了自己人啊,想想看,未来不久之后就将会是六弦四奇的主场,这种场景,光是用想的都觉得令人兴奋。嗯,嗜血者之乱的时候要不要把小墨道长请出山呢,对了还有专治吸血鬼的圣十字架央森,这可称得上是中西药结合疗效好啊~

“嗯——”感慨感慨。

“喔——”惊讶惊讶。

“嘶——”这是吸口水的声音。

“流云……你……”正经一点儿……

憋了半天,墨尘音还是忍住了把后半句憋了回去,是说,你不要一副小花痴的样子围着赭杉军一边转圈一边啧啧称奇啊,那个吸口水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的审美……啊不,你的脑子和性格这么多年了都没能进化一下吗,你是怎么做到的维持了这么多年的不正经啊,天生的改不了吗?

渡流云一点儿也不觉得赭杉军脸上飞起的红晕是在害羞,她围着赭杉军转了几圈,甚至颇有兴致地戳了戳对方的脸,虽说赭杉军中了伏婴师的术法被夺了道印,陷入半魔化状态,但依照他的功力,想要躲过那只写满了囧的爪子,应该并不难,然而他却完全没有看清楚渡流云的动作,就这么任由她举着那只爪子调戏了自己一番——大概可以说是调戏吧,然而,她的功力是怎么回事?

仔细地打量着几乎毫无变化的渡流云,赭杉军心底升起和墨尘音一样的疑问,她的修为,从她当年离开玄宗时开始推断,她这进境……有些可怕。

不,重点好像错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要比未中术法前要顺眼啊,你不要这么很随意地说出口好不好?什么叫盖世总攻?能不能给他解释一下这四个字先?为什么他把这四个字单独拆开明白是啥,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这简直就是叔控的福利吗,想想看你原先那个一脸正气很呆萌的样子,再看看你现在这副大佬样子,明明就是现在更有四奇之冠的威严,一副正太脸你是要谁服你啊,不是我夸张,就现在这样,你站到大路上,绝对有一堆人心甘情愿投奔找你拜入门下当小弟,大佬求笼罩啊。”

往外冒着赭杉军和墨尘音完全听不懂的疯话,渡流云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从黑发魔化赭杉军的美貌中拔出来,怎么也得等她感慨够了再说。

你,你是认真的吗?

这一刻,墨尘音和赭杉军终于拜服,渡流云的大脑构造,当真与众不同,令人……嗯,那个很费解。

【第二十章:关于识界】

非恩飞妙两个异族小萝莉一脸莫名很奇妙地围观着渡流云,在这位觉得黑化赭杉军帅炸天际终于过了这个癔症劲儿后,乖巧地将花茶端了上来,虽然混沌岩池没有桌椅,但石头台子可是随处可见,端了茶,这两个小萝莉怯怯地躲在了墨尘音身后,只露出个脑袋,从来没有见过青梗冷峰的访客能够被带到混沌岩池,这个看起来就很好相处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完全不在意形象地蹲在混沌岩池边上,双手托腮瞅着黑发飘逸的赭杉军,渡流云在发完癔症后的第一句话,差点让赭杉军保持不住道貌岸然的表情,很想把她一脑袋按进池子里涮一涮,清洗一下可能进了什么不干净东西的脑子:“这么多年来赭杉师兄你就这么坐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过,哪里都没有动过吗?”

“你……想问什么?”

一瞬间赭杉军突然读懂了她后半句没问出口的话,她是怎么在儒门龙首面前活下来没被掐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个啥?

“哎呀没什么,就是想看一下你究竟被魔化到什么地步,以及……不要动。”

她迎着墨尘音和赭杉军惊异的目光,伸出手,无视了墨尘音布下的封印法阵,将赭杉军拉起身来,取出了那半本万血邪录。

邪录甫入手,不待墨尘音和赭杉军阻止,她手中已现出刺目银芒,硬生生将万血邪录自带魔氛压制在手掌之间:“守了这么久的半本万血邪录,从今天开始,交给我就好了,对赭杉师兄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找回遗失的紫霞之涛。”

“流云,你……”

赭杉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她做了什么?不光是在瞬间破了墨尘音的法阵,还能够将万血邪录所流露出的魔氛压制,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

墨尘音也是一脸的惊骇,他与渡流云先前交谈中并没有提及她的过往,渡流云也不可能见人就说她和弃天帝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失去主心骨的玄宗门人面前。

顺手将万血邪录丢进了戒指,渡流云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贼兮兮地笑道:“没什么好吃惊的,这么多年了,就不许我进步一下吗?我当年就能留下那么多信息,现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拿走万血邪录,还能连带地替你们引开目前不知道在哪儿,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异度魔界暗桩,毕竟谁也吃不准当年异度魔界到底有没有提前埋下安装在苦境中吗。”

她往赭杉军的大拇指上套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扳指,扳指上手,赭杉军赫然感到一股与混沌岩池相似的灵气笼罩在自己身上,与混沌岩池的灵气相互呼应,将体内魔气再度压制了几分:“这是……?”

“仙灵地界这任的女娲娘娘妙筑玄华和灵之子联手倾情出品,融入神血打造的抑魔扳指一枚,专治各种不服,虽然比不上你得回紫霞之涛的作用,但至少可以保证在你得回紫霞之涛之前,能代替一段时间。”

妙筑玄华和师九如的血仿佛制魔万金油,她当初在仙灵地界提过关于抑制被人下了魔印术法的办法,于是就有了这扳指的诞生。

到识界找寻紫霞之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那种所谓的意识世界最是虚幻缥缈,一旦被侵入占据了身体,又是一场麻烦。

如果确信在四境之中皆无紫霞之涛的下落,那就只能在识界了,这点儿大概和她所知道的没什么变化,既然伏婴师都能和识界的人搭上线,那么以墨尘音和赭杉军的能为,找到去往识界的方法应该不难,识界也不只是有玄貘那种没有脑子的傻缺,要是能和释云生搭上线,找寻紫霞之涛一事就不难。

识界的组织构成目测可能覆盖了整个四境,包括四境所有人的意识之地,这样一来,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并不能保证赭杉军和墨尘音一定能够遇上识界的正道中人,这样看来,危险性更大。

“呵,没道理你给了我们寻找的方向,我们还会失败。”

墨尘音看出了渡流云的顾虑,淡笑道:“不用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我们没道理追着你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有你今日之助,赭杉军已经可以暂离混沌岩池行动,想来再见之时,已是我等找回紫霞之涛之日。”道境的动乱都经历过了,算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可怕的事吗。

挠挠头,渡流云为难地道:“我对识界的了解,也仅限于自己的理解啦,总觉得这个地方的人连实体都没有,如果你们进入识界,会有被夺舍的可能。如果识界的存在是构架在四境之中,那未免大的太可怕了,就算你们有护身道法,在觉察不到对方实体的情况下,也不好防范吧。”意识体和灵魂体好像可以等同理解,反正都是没有身体的存在。墨尘音还好,赭杉军道印被夺终究是个麻烦。要不……找个外援?这种时候,应该把亲爱的正道栋梁剑子叔叔拉出来卖一波了,要知道剑子仙迹当年也是参加过道门大会的狠角色,和玄宗的渊源一点儿也不浅,当初忘了提前和剑子仙迹说这事儿是因为她确实忘了,然而现在既然想了起来,必须要人尽其用啊,对于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儿,剑子叔叔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嘛。

你这么卖自家长辈真的好吗?要不要这么愉悦啊……墨尘音和赭杉军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为剑子仙迹掬一把同情泪,好像这位道门先天注定要卖身给儒门龙首一家子,龙宿本人卖剑子卖的飞起,他的义女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那是相当没有心理负担啊。

所谓好友和长辈是用来干啥的?当然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时刻啊,她没有办法分身出手,龙宿也因为有要事待办,没有办法抽身前来,这种关乎到道门同修安危的大事儿,怎么能少了剑子仙迹呢。

渡流云笑得极其开心:“小墨师兄你不用担心啦,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等我走一趟豁然之境去请剑子叔叔前来,然后你们一起商量如何去识界愉快地观光旅游。”

观光旅游是什么鬼啊!你真的没把任何事儿当做困难来看待啊!额对了,好像剑子仙迹也是一个没事儿爱吐槽,但也仅限于吐槽的人,对于危险这两个字,同样没什么概念。

说到欠人情,恐怕渡流云也好,剑子仙迹也好,都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罢了,横竖这场战争注定要蔓延到苦境,就用赌上玄宗的一切,来替苦境挡下异度魔界之乱吧,就算注定要在苦境之中埋骨,也无所谓。

这两个家伙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渡流云莫名地瞅着他们,她只是不能现在说出她和弃天帝的关系罢了,有她在,难道还能让各种各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眼前不成?那她三世为人图的是个啥?看一场镜花水月再回去吗?她才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绝不会。

【第二十一章:四魌界观光旅游团集结·上】

在将信息传达给豁然之境的剑子仙迹后,渡流云顺便揣着已经翻译好的灵字卷和一堆奇奇怪怪的补给品各色物资绕了一趟集境,有了可以来去集境的穿境器,她完全把到集境去当做了短途旅游。

拜她把香独秀一竿子支到苦境所赐,烨世兵权倒是清净不少,同时也少了一个圣帝对他的掣肘,这让原本就忌惮破军府的圣帝更加安分,对香独秀去向的解释,烨世兵权并没有向圣帝说明的想法,只是以香独秀来去自由不受限制这一条就把圣帝的疑问怼了回去。

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烨世兵权书房中,渡流云用手背托着下巴,将灵字卷和一个空间手镯推到烨世兵权面前:“这是答应你的译本,接下来如何参悟,或者是放弃参悟就是你的事,处在你的位置上,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创造属于自己的武功,而是选择借助外力这很正常,但以武者的身份而言,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太依赖他人的功夫,这些练的再高,终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就集境的状况来看,这些足够了,但思考到军督与我的交易,恐怕还是有所欠缺。”

要以最小代价来对付老弃,她至少要组出来三个五人小队啊~坦克近战远程法师奶,要全都兼备才能行得通。没理由在她存下这个想法时,还会让很多无意义的牺牲出现。

“吾与你的交易,不会让你失望。”言外之意,不论他想怎么做,与她无关。

有这个自信是很好啦,但是……思考一下自身的不足也没什么不妥的吗。你这样傲娇真的好吗。渡流云无所谓地一耸肩:“既然军督有此自信,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希望我从四魌界回来时,能看到军督灵字卷大成,到时候再与军督切磋一番,以求进步。”

能让她打的人肉沙包不多,烨世兵权算一个。做人嘛,要厚道,总不能整天逮着自己人切磋玩,烨世兵权对她来说算不上自己人,下起手来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啊~打坏了没关系,放上官邛出来治人就好了,超级奶爹不要更好用。

施施然地从破军府出来,跑到天机院蹭了一顿晚饭,和太君治机锋相对地辨了一番集境现在的状况和未来走向,严肃地提议让他不要太把圣帝当回事儿,毕竟紫微宫的统治只是建立在目前圣帝武功压过他们的前提下,实际上他对三仪三司十二殿共治这点并不赞同,会如此选择不过是将集境人熟悉的当年武皇的统治模式延续下来,以及对天机院破军府天府院的忌惮,独裁,永远是统治者想要的。

以及……

“温和的院主兄,你的武功……真的该多练练了,抽出点时间来强化下自己没什么坏处啊。”

渡流云感慨地拍着太君治的肩膀,认真地道,虽说太君治本就不是以武功见长的战斗性子,更不是武痴,可多些自保的武功总是好的。何况被独日老人篡改成独日武典的灵字卷简直就像是病毒一样,让研习过独日武典的人,武功中都带上了固有的套路和特色。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虽然独日武典挺厉害,但千篇一律大伙共修的武功,想破起来也很容易。

“吾会记得。”

太君治温和地笑笑,作为天机院主,他并没有太多时间专注在武学一道,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集境的治理上,对于渡流云的告诫,他也只能是放在心上,有时间会多加修习。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当年因为有罗喉的参与,所以太君治的处事方式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好人,总之不会因为内战而赔上命就好,四境现在就集境算得上是和平稳定,她还指望未来在这养老呢,可不能发展成像苦境那样乱七八糟的,真那样她养老个屁。

渡流云在苦境和集境之间四处乱窜,三分春色里却又是一番景象。不知道是因为渡流云的忽悠,还是本身他就想要看到四魌界乱一下,枫岫主人这些日子在三分春色和龙宿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想方设法地鼓捣龙宿上四魌界转一圈,他的理由也好嗯冠冕堂皇,最重要的一点嘛,当然是渡流云的安危。身为渡流云的义父大人,在经历过这个小不着调的小屁孩儿一睡千年的境遇后,应该不想看到她再因为什么问题而重蹈覆辙吧,要是再睡个一千年要怎么办,作为家中长辈,总要出面管教一下这个成天玩自己小命的家伙。嗯,第二点也比较有说服力,四魌界是四境之外的境域,有很多四境没有的新鲜事物,和形形色色的人,也许火宅佛狱龙宿并不会喜欢,但是杀戮碎岛和慈光之塔还是有很多值得一见的人,比如杀戮碎岛现任的王,和慈光之塔真正的掌权者,无衣师尹。

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给龙宿介绍四魌界的风土人情,末了枫岫主人很是真诚地补了一句,他会如此厚着脸皮跑到三分春色来和龙宿磨嘴皮子,实际上是受了渡流云之托,这个家伙不好意思说想要和龙宿一起到四魌界旅游观光一番,只好找他这个从四魌界出来的土生土长的土著来仔细说明一下四魌界的可游览之处,作为龙宿的贴心好义女,她觉得自家义父总宅在苦境会很无聊,总要去四处走走看看新世界嘛,更简单点儿说就是她想孝敬龙宿过一番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生活。只是她自己脸皮薄难为情难开口罢了。

枫岫主人这边卖渡流云卖的飞起,疏楼龙宿却是的确对这个提议动了心,按照枫岫主人的说法,无衣师尹是一个很有趣味的人啊,去了解一番不属于四境之内的景象也不错。反正渡流云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她回来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他会好好地思考一下这个情真意切的建议,至于那个天伦之乐,龙宿权当渡流云是在瞎扯淡。她干出来的任何一件事儿,都完全不像是在体贴老父亲。

“阿欠!”“阿欠!”

从集境回来的渡流云才踏上苦境的大地,就连这打了两个透天大喷嚏,这是……有谁在偷骂她嘛?

算了,不管那么多,联络下香独秀,看看他和南风不竞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才是正解啊~

【第二十二章:四魌界观光旅游团集结·中】

没有想象中的恶战,也有可能是香独秀嫌麻烦,懒得解说一系列的过程,毕竟他就只在通讯器中和渡流云说,南风不竞他已经搞定,随后通信器中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这货是在温泉里泡美了吧?难道他是拉着南风不竞一起在泡温泉嘛?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啊,这两个人究竟怎么交流的?不管了,她还是赶紧往六出飘霙飞奔,想要刷戢武王的好感度,少不得要和南风不竞打招呼,将镶命女石像搬回杀戮碎岛。如果南风不竞舍不得,那就一起打包带走,让他和戢武王交流一下,看戢武王能不能把他揍到会做人。

不出渡流云所料,当她往来到香独秀给她提供的地址后,毫无意外地发现这是一处温泉,问过老板,她得知香独秀和南风不竞两个人把这包圆儿清场了诺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俩,然后这两位极其愉悦地泡了三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没从池子里出去过,要不是老板确定这俩人身负武功怎么泡都没事儿,简直要以为他俩是要跑到这里来体验泡温泉自杀这个结束自己生命的新奇方法。

“……”

真是泡到天荒地老无法无天,一个香独秀就算了,怎么连南风不竞都被影响了?莫非是因为打不过说不过被迫同流合污了爱好?

满脸黑线地搓着下巴,渡流云理也不理会温泉掌柜受惊吓的表情,那一句:“姑娘我们这的浴池不是男女混浴的你不能随便进……”尾音还飘在空气之中,她人已经消失不见。

算了,这些江湖人的事他还是不掺和的好,看样子他们是朋友,不会打起来就行,只要他这间温泉不被拆,什么都不是问题……啊不,他似乎应该祈祷一下被拆,要知道这些江湖人出手都是极其阔绰的啊,尤其是方才飘不见了的姑娘,那一身华丽到闪耀夺目的装扮,全身上下简直就如同写满了有钱两个大字啊,所以,你们快打起来啊~~

“哟,听说两位足足泡了三天没出池子,这令区区鄙人在下我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来一观两位洗凝脂一般顺滑洁白的皮肤,不知道两位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呢?”

居高临下地蹲在温泉池子旁的石头上,渡流云的出现的不只是突兀那么简单而已,连带引起的反应就是惊吓。

香独秀还好,端着酒杯的手连动都没动一下,眼皮子都不带撩的,他已经有过被渡流云堵在芜园外面的经历,对于同样的套路,他才不会感到吃惊。这姑娘对待世事的态度和他一般无二没两样,浮云,一切都是浮云而已啦,再说这池水尽是奶白色,除了半露在水面外的胸膛,什么都看不到,她一个姑娘家都不在意了,他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在乎个啥啊。

南风不竞则和他相反,被渡流云这一声惊的险险从池子里站起来,还好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硬生生蹲了下去,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你狂,让你自称狂人,你狂有本事你出来啊。还不是被堵在温泉里不敢动。

冲着香独秀挑了个大拇指,渡流云赞叹地道:“想不到楼主从集境来到苦境,对温泉的执着简直令我这个土生土长的苦境人都佩服,这水看起来不错嘛,干脆我也下来好了。”

“噗通。”香独秀手一抖,原先端的四平八稳的酒杯滚到了温泉里。

“噗,咳咳咳!”南风不竞脚下一滑,身子一矮,呛了一口温泉水。而后他感觉自己脑袋上里的某根弦儿似乎被爆断:“咳,咳咳,姑娘,若是你有事寻他,大可让人前来通报,为何要如此?”

哦哟,想不到南风不竞还挺讲理的吗,竟然没恼羞成怒先丢一个大招过来,莫非是因为泡在温泉里不好意思出来?堂堂狂人也有害羞的时候,不容易啊。

“我说南风兄,既然你与楼主已经相识,难道还没摸清楚他的性子吗?如果我等他泡够了温泉再说事,怕不是要等到天地崩山河倾海枯石烂也没个指望,而且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坦诚相见——你们光着就行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下水和你们一起泡,想太多。”

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连衣角都不曾沾上一滴水渍,渡流云用笑得欠揍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两个绝对坦诚的倒霉鬼。

南风不竞被她噎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打人吧,她在这守着,他完全没功夫上岸穿衣服,不打人吧,这未免太气人了。

香独秀却是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半是不在意半是无奈地道:“流云啊,吾早就对你说过,凡是要讲耐性,你看你这个样子,如此唐突,可是让吾为难啊。”

“哎呀没关系啦,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图个逍遥自在而已,如果什么都有那么多讲究和束缚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你有你的习惯,我有我的做法,大伙互相了解互相适应就好了,朋友嘛,没有什么是不能讲通的,楼主你说对吧。”

要说歪理,渡流云一点儿也不比香独秀差到哪儿去,而她离经叛道肆无忌惮毫无忌讳的行径又比香独秀更为技高一筹,偏偏香独秀还吃这一套——人生苦短,不如随时尽欢,享受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成为被生活掌控的人。

“嗯,不错,流云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就这点而言,吾先前做的不如你,不过没有关系,经由此番交流,让吾颇有所得,从此以后,吾便不会受眼前境况所困,受教了。”

喂——她说的哪里有道理了!你脑子终于泡水发过头了嘛!

南风不竞额头爆满十字路口,咬牙切齿地道:“让开,吾要出去。”再不出去,他觉得他要被气到爆炸。

“啧啧啧,我说南风兄,你这就太心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平心静气静下心来听我说来啊。我今天来,找楼主是其次,主要是找你。”

渡流云的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而此刻南风不竞也终于反应过来某件事:“你认识吾?你是什么人?”

渡流云无奈地一摊手:“我还以为南风兄你认出来我是谁了才没对我的身份产生疑问,看来楼主并没有向你提过我啊。好吧好吧,就当做是初次见面自我介绍,在下儒门少君渡流云,南风兄,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认识你,而是为了你六出飘霙之中的那尊石像,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她复原,你是不是可以给儒门天下签个不限时间的卖身契?”

“你说什么?”

‘刷啦’一声,南风不竞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震惊,自温泉中长身而起。

不过就在他刚有所动作时,渡流云已经转过身去,扬声道:“穿好衣服,我在花园等你详谈,亲爱的楼主兄,看南风兄如此凶神恶煞,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做个保镖啊?”

哈,有趣,真是有趣。

香独秀呵呵一笑,随后惋惜地一叹,罢了罢了,他就从温泉里出来好了,反正也泡了这么久,就当是休息休息,换个心情。平心而论,他对渡流云方才那一手功夫,还是蛮有兴趣的。如果他的感觉没出问题,以他的武功,都没有看清楚渡流云的动作,甚至没有觉察出她的气息。她在集境没有露这一手,是因为集境没有她值得这样做的对手吧,也就是说,在她眼里,南风不竞绝不是自己所见到的那样,对她而言,南风不竞很危险?

苦境的趣味,果然远远大于集境啊,若是集境无大事,真是应该在这多留一阵子,人生,就是要四处走动,多听多见多泡温泉,才有益身心愉悦啊!

【第二十三章:四魌界观光旅游团集结·下】

南风不竞很郁闷,南风不竞很纠结,南风不竞很憋屈。

他和香独秀相谈愉快实际上是个美妙的误会,毕竟香独秀鸡同鸭讲的能耐很是强大,对于南风不竞说的东西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但却误打误撞地对他脾气,当然,在香独秀不情不愿的状态下,这两人还交手了一波,虽然以香独秀胜利告终,但后果就是南风不竞被迫答应带他来寻找着附近比较有名的温泉,并被他拉着洗好几天的温泉浴。

不得不说,香独秀的人生享受确实容易把人带进沟里,尤其是在多年沉陷一件事的时候,这让南风不竞觉得,偶尔抽出些时间来放松一下也是不错。横竖六出飘霙有他布下的阵法,寻常人是不用想擅自侵入的,那名化身石像的女子,不会有危险。

然而适才渡流云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却是在瞬间莫名地勾动了他的杀机,待到他穿好衣衫,这才想到,她所言的,并非是对石像不利,而是……有办法让她复原。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会知道石像中女子的身份?她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然而没等他发问,也没等到他先行暴怒,就被渡流云当头一剑先发制人,随后和他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并没有,他和渡流云的战局被控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甚至可以说是被渡流云稳稳地压制在下方,他所引以为傲的武功,似乎在渡流云手上并没有什么作用,充其量是换来对方一句似乎武功还不错的感叹。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打击不要让人觉得太无力。尤其是渡流云无意中流露出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压迫感,实在是无解。

老子要是连你们都制不住,白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功体,白当老弃的亲传徒弟那么多年,没点儿功底,还想在苦境这种乱世里活到老弃下界,那还不如拿把刀抹脖子来的快些。

“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听我说话了吗?”

愉悦地品着当地名茶,颇有兴致地举起茶杯和香独秀碰了个杯,迎着后者惬意地微笑,渡流云敲敲桌子,对南风不竞换上了一张貌似凶恶的脸。

“……”

虽然自诩狂人,但南风不竞并非毫无理智的狂人,现在的他也没有经历被镶命女连番拒绝的打击,不知道镶命女心心念念只有四魌界第一吟游诗人没事儿写八卦的神奇写手楔子枫岫主人,尤其是在知晓渡流云大约是有办法让石像恢复如常的人,这让南风不竞对渡流云多少保有几分理智——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有那么一丝恐惧心理,在渡流云与他切磋时,他所感到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尽管后来他知道那是渡流云特地摆出来吓唬他的,也无法否认,他当时是从心底本能地产生退意。

废话,老弃的徒弟,天界当年的小战神,爆发起来是那么好玩的吗。

“流云,那石像吾曾看过,虽然已成石封状态,但其中生机并未断绝,若是你真有办法将她复原,也算是一桩美事,如此美人被封石中,总是遗憾。”

香独秀放下茶杯,闲闲地道。他见过镶命女的石像,尽管已经成了石像,但依然能推断出在未被封印之前,是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听南风不竞所说,这名女子是为了救他,才导致术法反噬,封印自身,从此南风不竞便将石像放在六出飘霙,设下阵势保护,倾尽所能想要将她恢复,如此有情义的女子若是只能一直被石封,未免太可怜了。

“怜香惜玉果然是楼主风格,只是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事要向楼主坦言,此番楼主结识南风不竞,确实是有我在其后推动,刻意而为,望楼主见谅啊~”

说着抱歉的话,但渡流云的脸上可是一点儿抱歉的意思都没有,香独秀呵呵轻笑:“哎呀,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何必言明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渡流云是想让他先与南风不竞接触,而后再有契机出现,毕竟依照渡流云的性子,这两人若是先行见面,恐怕不止是打一架那么简单,还会有很多的麻烦。

“哎呀呀,话虽然如此,可还是觉得向楼主坦白了,才不会觉得过意不去。”

这两人聊的愉快,却是完完全全把南风不竞晾在一边儿,然而南风不竞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从这两人的交谈之中听出了些什么。

“你知晓她的来历?”

终于等这两人聊完,南风不竞按耐住内心的不耐,生硬地对渡流云道。

早就知道南风不竞的性子,渡流云并不觉得他态度有什么不对,事实上她反而觉得这家伙被自己打了一顿仿佛乖巧的像个顺民,和她印象中的南风不竞有点儿不相符啊~

“啊,她叫镶命女,不属于四境中任何一境,而是来自四魌界中第三界杀戮碎岛,真实身份是杀戮碎岛之主戢武王的妹妹,来苦境的理由未知,戢武王派人寻她已经寻了数百年,没想到竟然落入了苦境之中。过些日子我要和四魌界第一界,上天界的人前往四魌界,既然在六出飘霙发现了镶命女的下落,我要亲眼一观,再决定是将她带回杀戮碎岛,还是将消息带入杀戮碎岛,等待杀戮碎岛派人来救她。总要知道将她带走会不会对她现在有危险才是。”

顺嘴胡说八道着,反正她说的话八分真两分假,不这样说的话难不成要现在就告诉南风不竞,镶命女是追着枫岫主人来的枯井,救他不过是顺手而已,被石封也是受了几百年的无妄之灾了,这不是太打击人了嘛。

“四魌界?杀戮碎岛?诗意天城?”每一个名词都是他不曾听过的,但南风不竞不认为渡流云有忽悠他的理由,他和渡流云在此之前可谓是从未谋面,一个武功高到这个地步的人,是不屑于算计人的,所以,她说的九成是实言,然而将镶命女从六出飘霙带走?他确实不敢保证,镶命女的石像离开六出飘霙后会出什么乱子。

这个时候枫岫主人不能露面,一旦露面将会不可收拾,不如……请极道先生来走一趟,如果是哈哈龙,大约没法理解她的行为,但若是极道先生前来,绝对能明白她为什么要利用镶命女被封印在苦境这件事。不想要挟杀戮碎岛什么,但若是以此免于杀戮碎岛中可能会产生的麻烦,也是好的。

“啊,是啊,等我在此休息一番,稍后向友人发一封飞书,让他先来看一下,若是连上天界的人都无法解除石封,那就只有杀戮碎岛的人才有办法。一境和一境的秘法,总有不一样的所在。”

以杀戮碎岛王树的神奇之处,恐怕救镶命女出石封并不难。同样的,她确实不能大摇大摆地将镶命女带入杀戮碎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杀戮碎岛的人并不知道王女失踪,以碎岛女性无地位的风俗来判断,恐怕就算是王女,这件事被曝光出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戢武王实际上是个威风凛凛的女王这件事儿……嗯,在她未以玉辞心的身份出现之前,就当她不知道好了。

目前为止要一同前往四魌界的人,醉饮黄龙刀无极笑剑钝极道先生是肯定跑不了的,啸日猋年纪太小尚未恢复记忆,漠刀绝尘下落不明还没找到,这两人暂时留在苦境没什么不好,她和罗喉是一定要去的,连带的忽悠动了龙宿,这个组合恐怕能把目前的四魌界打穿,只要火宅佛狱和杀戮碎岛别乱来,慈光之塔绝对不会刻意为难上天界,那个狡猾的老狐狸无衣师尹恐怕会和龙宿有一番机锋相对的好争斗。眼前的香独秀在苦境还没玩够,火宅佛狱的气候恐怕也不是他愿意现在就去感受的,至于南风不竞就算了,她怕戢武王抽死他。

脑袋里飞快的转动着,渡流云对南风不竞道:“你放心,四魌四界想来渊源深厚,绝对不会任由杀戮碎岛王女被封印在苦境,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想法,都要等到镶命女破封而出。”

就怕到时候你会失望哟~~突然冒出个情敌什么的,哦活活活活。

【第二十四章:火宅佛狱的空气质量不怎么好】

极道先生前来六出飘霙后,得出来的结论果然不出渡流云所料,上天界的秘法无法解除禳命女石封之术,这种反噬的术法,大约除了杀戮碎岛的人能知晓她用过什么样术法,或者找到那位神出鬼没的四魌界神棍第一人楔子外,就没有别的办法。显然楔子就是枫岫主人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南风不竞知道,更不能让虽然被石封,但意识依然存在的禳命女知道枫岫主人就在苦境,这个楔子痴女绝对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麻烦,不如丢还给戢武王。杀戮碎岛的风气简直有问题啊,从上一代雅狄王开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跑到慈光之塔勾引无衣师尹的妹妹,难怪师尹要做掉雅狄王,雅狄王的武力威胁还是其次,重点还是勾引亲妹罪不可赦吧,雅狄王根本就是活该自己作死,剑之初因为曾经看到过戢武王洗澡,对戢武王念念不忘,这倒是遗传了雅狄王的脑子有坑,禳命女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楔子宛如一个花痴智障,唯一正常的戢武王还因为栽在了剑之初手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呵呵呵呵呵,就算戢武王最后还是会和剑之初在一起,在她所知晓的那条线上发生的悲剧惨案,她也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

从六出飘霙离开后,渡流云四处游荡了小半年,成功地避开一系列坑爹的纷争,她是根本不想插手,放牛吃草回到她所知晓的未来最好,这样她能够以最安全的方式作出正确的判断,然后在四处趴趴走的时候收获了一堆老友的问候,以及各种各样神奇的物资,替一些人搭上了线,留下了似是而非的拜托或嘱托,不管对方是一脸了悟还是一脸懵逼还是别的什么反应,渡流云都是一幅高深莫测的德行,本着说多错多,说少神秘的宗旨,不打算将事情说的太细致,否则还要用更加麻烦的方法来让他们了解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她别的不求,只求能在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前,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罢了。

要知道,她根本拿不准什么时候能从四魌界回来,就算这次走的是正常的通道,也难以保证四魌界的时间与苦境的时间流逝相同,不可控的变数太多了啊~

清点人数~

去往四魌界的人数集结,当然其中的主力还是要看已经恢复了实力的醉饮黄龙刀无极笑剑钝和尚风悦,其他人的作用就是以自身的功力来补足御天五龙不齐漏洞。数量弥补质量这一点,某些情况下还是很完美的。

毕竟随行的任何一个人拿出来也足够替代御天五龙中任何一条龙的功力,他们所欠缺的不过是功体不同,效果会打些折扣罢了。一个人不够,那就两个人,三个人嘛。

龙宿和罗喉几乎堪称浩瀚庞然的功力不要说替代邪影白帝和紫芒星痕,称之外有过之无不及都是足够,再加上决定轻易不出手的渡流云,完全可以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关于回到上天界之后要做的事,醉饮黄龙也想的很清楚,无论是诗意天城还是整个上天界,这个掌控的权利他一定要拿到手,渡流云说的没错,除非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否则赤麟的一切作为,都只会重蹈覆辙,他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对诗意天城的统治系统进行改革。长老团的权利……必须废除。

至于如何拿到上天界的权柄,以他和极道先生的关系,打一场真中带假,假中带真的比试难道会很难吗。如果只是因为自己,他才不想要什么上天界的统治者身份。后来他与炽焰赤麟心平气和地沟通交流过,现在的刀无极,对于上天界的态度已经与原先不同,若说原先因为对不公平待遇而感到愤怒,才试图要夺取上天界的权柄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是错误,那么现在刀无极返回上天界,就只是想要见证长老团自己打自己脸而已。毕竟他在苦境中重建了天下封刀,又已经娶妻生子,和上天界相比,生活了千余年的苦境,让他更加有归属感。同样的想法也适用于笑剑钝,他选择一同返回上天界,是出于对自己是碧眼银戎这个身份的责任,一旦醉饮黄龙掌控了上天界,废弃了长老团的话柄权,他再重回苦境一点儿也不难。

“啊啊,这么严肃做什么,又不是回去上演宫斗剧,不过是暴力碾压罢了,黄龙兄啊,你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为难,我是不介意出手啦,几个腐朽的老头子,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流云,你正经一点。这样做吾只会觉得你给醉饮黄龙惹来麻烦。”淡定观光就好了,或者私底下出些主意,总之不要太过光明正大的卷入到别人家的权柄纷争之中,尽管对于四魌界,疏楼龙宿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一个小小的境界罢了,恐怕全都加一起,也比不上苦境几分之一大,但终究是人家家里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蹦跶的那么愉悦是要干什么,就算想搞事情,也要有理智的,悄无声息的搞事情嘛。

敲了渡流云的头一记,龙宿很不赞同渡流云的做法。

他这话一出口,渡流云立刻明白了她这位好义父的想法,率性而为这四个字龙宿可是比她玩的还要溜熟,安静吃瓜绝不是龙宿的作风,静静地等待好时机一次出手利益最大化才是龙宿最爱做的事,当然这其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因为兴致突起而产生的变故,这就不是可控的了,人嘛~都是具有各种不确定变化的生物啊~

葬龙壁之外,醉饮黄龙在打开通往四魌界的通道后,身上的气息也为之一变,这个时候的他,更接近于诗意天城的太子天尊皇胤,而非苦境刀客醉饮黄龙。

“诸位,请不要与我们走散了,此处气流混乱,一旦出现偏差,我们并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状况。”极道先生封出结界,将在场的人圈在其中。

有趣地伸手敲了敲实体化成一团光球的结界,听到光球发出‘咣咣’的声音,渡流云忍不住开口道:“黄龙老兄,这次不需要乘坐天外之石回去,有没有感到很遗憾,说起来我还很好奇,如果坐天外之石回四魌界,要如何发射呢。”

醉饮黄龙满脸的紧张顿时化成哭笑不得的苦笑:“流云啊,吾发现,你这个能把任何紧张气氛都化成无形的能力,才是诸界最可怕的能力吧。”真的没有什么事是你在意,害怕的吗?

害怕这个词离她太远啦,在她还没有恢复自己曾是老弃弟子的时候,字典里就已经没有这两个字了,而现在吗,哈哈哈哈,这俩字怎么写?谁来教教她?

很好,和她讨论这问题实属浪费时间。

这一路无言,有着几位大佬的加持,穿境秘法并没有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时间方面由于进入到空间气流之中,也不知道流逝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复而视线一暗,眼前所出现的景象,除却一望无际妖异的闇红,便是潮湿阴暗的空气。

“咳咳咳咳,我说,这里的空气质量未免太差了吧,火宅佛狱的人就生活在这么差劲的环境里嘛?难怪会出现邪天御武那种长相奇葩的怪兽啊。”

不用问,能吐这种槽的,除了渡流云,再无第二人。

【第二十五章:造孽的小兵】

大概嫌弃各种不怎么样的环境是龙宿这一脉的通病,这对不能更像的义父女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同时做出羽扇扶额的动作,连叹息之语都是如出一辙:“火宅佛狱这样子……真是让人失望啊。”

暴汗。

听到这别无二致的吐槽,在场所有人都选择当做没听到。

渡流云挽着龙宿的胳膊,感慨地道:“现在我有些后悔了,不应该忽悠爹亲你走着一趟的,这种地方根本配不上爹亲华丽无双的气场啊,一想到需要脚踩这里的土地通过,就觉得对不起爹亲踩脏了的鞋底。”

“哈,不用感到歉意,吾就当做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好了,这昏暗的火宅佛狱既然是通往上天界的必经之路,那快些通过便是。”

黯淡不见天日的场景是苦境之中不曾见过的,从未去过四境之外所在的龙宿觉得,这种难得一见的异域风情也算是开了一番眼界,看在这个份上,他不会计较此地环境太过恶劣。

“你们要是嫌弃够了……是不是可以关注一下周围?”

笑剑钝貌似为难地看向隐藏在周遭暗处的黑影,还是老样子啊,与火宅佛狱相关的词语,永远都是紧张,战斗这类。

当他们突破空间踏入火宅佛狱的土地上那一刻,就已经被火宅佛狱的人发现。嗯,搞出这么大动静,金光四射瑞气千条什么的,如果火宅佛狱的人发现不了才是傻了吧。

四魌界这四界之间向来貌合心不合,尤其是火宅佛狱对上天界和慈光之塔积怨已久,只是由于邪天御武被上天界关押,失去了这位强力的前任王者,这才貌似安安分分地不再多发一言,甚至连协手流放雅狄王一事,也做的干脆利落。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将雅狄王从四魌界除名,对火宅佛狱来说都是有益无害。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身材瘦削的蒙面人警戒地盯着这一行看上去就很危险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几个气息很熟,这个熟悉并不是指在哪里见到过,而是一种本能地压迫感和畏惧感。就像是……看到自家的王或公侯一样。

这种场景就不要抢醉饮黄龙的戏份了,渡流云挂在龙宿肩膀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醉饮黄龙,她很想知道,面对火宅佛狱的人时,这尾金灿灿的哈哈龙会是怎样的态度。

“传信于贵处王,咒世主,言上天界诗意天城刀龙太子,天尊皇胤,借道火宅佛狱。”

醉饮黄龙的做法并未让她失望,出身四魌界顶端上天界,又是刀龙太子,让醉饮黄龙在对待火宅佛狱的时,自然而然带上几分纯天然傲气。这不仅仅是对待火宅佛狱的小兵,就算是面对咒世主,他也是这番样子。当年邪天御武还不是被在场其中几个一起联手弄死了,再往前算,邪天御武被关押在上天界时,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

刀龙太子!

蒙面男子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感受到醉饮黄龙身上传来可怕的压力,这是不可抗拒的恐惧心,火宅佛狱的统治者不会对上天界的人有畏惧感,但小兵没有恐惧感才怪。

等等,如果这位是天尊皇胤,那么他身旁的……

这人才侧头打量刀无极,就被后者眼底的森寒吓得将头转了回去,不过虽然有些畏惧,但出身火宅佛狱,还是让他带有几分刁民般的桀骜:“即便是刀龙太子,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火宅佛狱,总要给火宅佛狱一个交代。”

“哈,有趣,什么时候,火宅佛狱的小兵,也有资格过问上天界的事了?”

极道先生合上折扇,向前踏上半步,淡声道:“还是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过问刀龙太子与吾悦神圣族御圣主的事。”

如果说天尊皇胤给这人带来的是震撼,那极道先生这句话,无疑把他打入了惊吓过度的行列,一个刀龙太子就够可怕,又来一个御圣主,上天界的两大神族继承人是什么时候去往外境的?这次回来,难道真的只是借道而已?

然而怎样也好,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够插手的事,不管从什么角度来想,也必须由咒世主出面了。

嗯,那几位是谁?难道都是上天界的人?他们这种小兵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御天五龙同时离开上天界的事儿,更不可能知道邪天御武已经被这几个人宰了,哦对,终于用邪天御武的壳子打造成功的长刀和甲胄现在就安静地躺在渡流云的空间戒指里,她这次特地带在身上,就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在上天界发生的一系列斗争而给醉饮黄龙准备的护身王八壳子。

顺带一提,因为她觉得原本记忆中的绿色太难看,所以很是愉快地把长刀和甲胄全都染成了冰裂蓝色,毕竟战甲只是想暂时借给醉饮黄龙啊~他用完了她还要收回呢,这可是以后扛老弃要用的,不能白白浪费了防御力如此高的装备,这玩意当t装穿,那可是妥妥的撞城车。

渡流云有趣地来回打量着醉饮黄龙和极道先生,想不到这两位平常看上去一个豪气干云一个文质彬彬,在面对火宅佛狱时倒是统一地充满傲气,果然回到四魌界本土后就会不自觉地带上原有的本质了么。

罢了罢了入乡随俗,这里既然是四魌界的主场,他们这些自动送上门来的观光游客超级打手还是安安稳稳在一旁看他们的表演就好了,三条刀龙加一个御圣主,就不信咒世主在贪邪扶木没吸收够苦境的养分成为大杀器之前敢贸然向上天界挑衅。以咒世主的隐忍能力,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对了,等回到苦境以后,她有大把的时间把贪邪扶木找出来烧掉,这火宅佛狱的咒世主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敢打苦境的主意,你说你去打个别的境界什么的,或许还能成功地把对方的地盘抢过来,跑去苦境,这不是作死吗,纵观苦境历史,哪个想一统苦境侵略苦境的傻子有好下场?八成他们不知道邪天御武已经死在苦境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了吧。算了,为了避免麻烦,这事儿也不需要告诉他们,在来四魌界以前,她特地和金子陵皇甫定涛研究了一下,打造出来了一个隐神扳指给罗喉戴上,没办法,毕竟罗喉当初吸收过邪天御武的力量,还被渡流云骗着喝了一滴邪天御武心血,天知道火宅佛狱的人有没有办法觉察出前任王的气息,还是先隐藏一下的好。

迫于对刀龙太子和御圣主的畏惧,蒙面男子对同伙一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而他自己只能倒霉地担当起将人引入火宅佛狱深处的任务,如果能选择,他宁可选择今天没当值啊!真是倒霉催的才会遇上这些平常见都见不到的大佬。这可是真·食物链顶端的人啊!他是造了什么孽。

【第二十六章:咒世主】

诗意天城刀龙太子刀龙皇子与悦神圣族御圣主同时出现,哪怕是从面子上做功夫,咒世主也不愿意落得个怠慢的名声,先不管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离开四魌界又返回,单单是出身上天界这个身份,就让火宅佛狱不得不拿出待客的诚意来迎接,何况,上天界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如何针对过火宅佛狱,一切的资源分配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要说玩阴的下绊子,恐怕慈光之塔对火宅佛狱的威胁更大一些。

当然,由于各种资源都是由上天界主要掌控,上天界的综合实力也是最强的这一点并不能忽视,就算杀戮碎岛出过雅狄王,火宅佛狱出过邪天御武,那又怎样,还不都是被关进了上天界的大牢,结果一个黯然而去,一个逃入苦境再无音信。

诗意天城和悦神圣族这两大神族同时派人离开上天界一事,直到今日他们出现在火宅佛狱之前都算得上是半机密的消息,毕竟很早之前这就只是一个传闻,传闻在没有得到证实时,都不能当作事实。

而如今他们返回,火宅佛狱也不敢猜测是不是邪天御武确实死在他们手中,千余年了,就算后来他们得到消息邪天御武已亡,却也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能指向上天界。何况渡流云也不可能在火宅佛狱的地盘大肆宣扬她和罗喉就是当初宰了邪天御武的元凶之二,另外还有天尊皇胤和楔子,这话要说出来,恐怕咒世主当场就能不顾上天界的震慑,先找一波麻烦。

他们是来帮醉饮黄龙夺上天界的权的,又不是来打群架的,万一不小心把幺蛾子召出来咋办,在上到杀戮碎岛之前,他们几个安安稳稳地当游客就好了,主控在醉饮黄龙和极道先生手里嘛。一个刀龙太子一个御圣主足够,没见刀无极和笑剑钝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两人身边充当保镖的职责么。

很显然,龙宿罗喉渡流云这三位的气质与四魌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相符,这自成一派的气势睥睨天下,让负责来接他们入火宅佛狱王座一行的守护者迦陵暗自戒备。

毕竟是上天界的皇子前来,派别人来迎接不合适,对贵客会显得失礼,凯旋侯早就外出公干,太息公又不适合做这个活计,咒世主敢打包票,他把太息公派出来,不出半个时辰,肯定要打起来。自家手下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如果只是诗意天城或是悦神圣族这两者之一的人前来,或许他还不会有顾忌,然而两方一同出现,他就要好好估算一下后果,谋定而行。

强行忍住了一句鸡蛋头没喊出口,在见到咒世主的第一时间,渡流云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把头侧过去,打量着火宅佛狱这红森森的建筑风格,同时对太息公投来的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报以无视的态度,成功地让对方炸毛,对她报以毫不掩饰地

她也没干什么,从龙宿的眼光来看,她做的事实际上很是低调了,不过是嫌弃了一下火宅佛狱的宅基地很差,待客用的坐具很差,于是换掉了人家的器具,甩出了自家出品的锦绣卧榻两个,一个孝敬给了好义父,一个自己毫不客气地斜躺了上去,原本她想给在场所有自己人甩出来一份的,但在接收到其他人无语的小眼神后,她觉得这些土老帽完全不能理解自家享受至上的心理,既然他们喜欢席地盘腿儿坐不怕腿麻了,她乐得看戏。

面对两个如此招摇的家伙,醉饮黄龙决定无视,他完全不能理解龙宿和渡流云这清奇的脑回路,只能感慨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感叹一声咒世主的定力真是好,难怪能成为继邪天御武之后的王,震慑住这充斥着野蛮和战斗的火宅佛狱。

事实上,凡是能够不被渡流云目中无人我行我素行径影响的,都是定力深厚的人物,咒世主就是其中一个。

除了几个上天界的老熟人,出现在火宅佛狱的这三张生面孔,咒世主不认为他们是普通人,否则也不会让天尊皇胤与御圣主自苦境中请到上天界做客。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

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刀无极,咒世主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情报网出了差错,作为诗意天城的异端祸龙,现在来看,炽焰赤麟一点儿也没有和其他刀龙相处不愉快的感觉,尤其是能从天尊皇胤身上看出,这位刀龙太子,对自家兄弟的态度极为友善。

难道当初邪天御武的挑拨失败了?不光如此,邪天御武死在苦境一事他们已经知晓,但身躯却是不见,尸骨无存也不是这么个彻底法,谁也不知道邪天御武到底在苦境遭遇了什么。

大脑飞速的运转着,然而咒世主的脸上依然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天尊,御圣主,久见了。”

他与上天界的人真的是许久不见了,也因为这几次的资源分配都是由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出面,他才做出过或许上天界已经式微的假设,然而今天见到天尊皇胤,他便知道,先前的设想不过是空谈。上天界,依然是四魌界之首,尤其是在刀龙太子与御圣主关系犹如铁板一块的时候。如此看来,火宅佛狱想要谋求更多的资源,当真只能把目标转向资源丰富的苦境。

“一别多年,确实久见。咒世主风采依旧,令吾等感慨。”

面对咒世主,醉饮黄龙并没有半点不自然,斩杀邪天御武有他一份又怎样,上天界的人,斩杀火宅佛狱的叛逆,并不需要谁认同。只不过出于对渡流云和罗喉的保护,他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罢了,咒世主作为邪天御武之后继任的王,也只能算作是和他同辈罢了,若非当初他与极道先生离开上天界,眼下上天界之主,也不过是从他二人之中择一罢了。

“呵,天尊客气,不知天尊与御圣主莅临,属下人失了礼数,望二位勿怪。”

咒世主干枯的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想要从天尊皇胤一行人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是好相与的,还都是扑克脸,唯二两个面带笑容的,一个极道先生,一个渡流云,前者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后者是阳光灿烂,想从这两人脸上看出信息,比扑克脸还要难。

听着醉饮黄龙和咒世主之间你来我往的交谈,渡流云此刻对这尾哈哈龙的评价上升了几分,原来哈哈龙的处事风格也是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的啊,想想也是,他不能到哪儿都先哈哈哈一通狂笑,尤其是在面对四魌界最混乱的刁民头子时,不拿出点儿上天界刀龙太子的威风,岂不是要让这颗鸡蛋头看轻。

对了,这时的咒世主,裂字卷是不是已经融会贯通了?近距离观察咒世主的样子,渡流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练个裂字卷把人练成这个样子,要她如何想象这位火宅佛狱的现任王在没练裂字卷时是什么样子,如果原本的基因不好,就算那位从未出现过的王后再美再水,大概也没办法生出魔王子和寒烟翠那么风姿秀逸的儿女吧。

脑袋里一开始跑火车,她就管不住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对醉饮黄龙和咒世主究竟谈了什么也就完全失去了兴趣,总之,什么时候要离开,或者是要打起来的时候她再有所动作就好啦。

【第二十七章:儒门小公举叫板的气势】

很多时候,人都会为表面所见而蒙蔽,误导,就像是对醉饮黄龙和极道先生的印象。

看似安静地坐在那一言不发,渡流云却是暗自对这两人的样子表示意料之中略带有些惊奇,本来么,身为上天界的继承人选之一,诗意天城的刀龙太子,原本也没有什么必要对待火宅佛狱的王多客气。表面上的功夫固然要做,但实则上骨子中带有的高傲,不会有所减少。就算这两位逃家千多年,也没有对此产生任何影响。不用说醉饮黄龙和极道先生,就连刀无极和笑剑钝都不买咒世主的账,这已经和她曾经所知道的,笑剑钝背着漠刀绝尘强行突破火宅佛狱不同,那个结果,是在醉饮黄龙和刀无极都死了的前提下发生的,现在这两位兄长没事,极道先生也以御圣主的身份回转上天界,纵然咒世主胆子再大,也不敢顶着同时得罪上天界两大神族的风险,对他们刻意为难。

然而平日里见惯了醉饮黄龙的恣意豪爽,和极道先生的温和谦冲,再见到这两位对火宅佛狱之主毫不假以颜色的态度,未免有些反差感。只是在苦境之中不需要端着上天界的架子,能够轻松自如地与人相交吧,和这样高高在上相比,这二位大概更喜欢田园山林江河湖海的生活。然而一个为了自家兄弟,一个为了不让好友难做,选择返回,也是情义至极了。

与渡流云等人的轻松围观看戏不同,咒世主那张完全看不出端倪的脸上,隐藏着极深的震撼。微不可察的气劲波动在咒世主指尖流转,薄到几不可见的烟雾向外蔓延着,一丝丝,一寸寸地逼近着醉饮黄龙一行人。

然而这份隐秘的暗劲,却在距离醉饮黄龙的桌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上天秘法又岂是拿来当摆设的,如果连咒世主的试探都无法化解,那他也不用做什么刀龙太子,直接回苦境养老算了。

今日的醉饮黄龙,既非昔日的天尊皇胤,也非当初参与斩杀邪天御武时,刚刚取回记忆的半吊子刀龙太子。苦境千余年的静修,多方天才地宝的固本培元,让他非但重拾了当年诗意天城第一强者的功体,更已经突破当年的瓶颈,如今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现在他在四魌界的战力该如何评估。而且这些年来不止他在进步,他身边的人也在进步,苦境这些朋友,是无法做参照的。毕竟谁也不会在切磋的时候玩命,所以他无论是在和渡流云切磋,还是在和罗喉切磋的时候,都没有真正感自己给对方或者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压力。

醉饮黄龙面色如常,眉间一点淡黄色微光闪动,眼底浮现出些微金黄色的光芒,这称不上是刀龙开眼,在面对如此的情形,他也用不上刀龙开眼,又不是和咒世主撕破脸搏命,不过是对方想要试探他是否还有刀龙太子的实力而已,对于这点,他并不介意。

暗潮汹涌啊。有趣地笑笑,渡流云终究还是没忍住呛了一句咒世主:“吾等自苦境远道而来,想不到火宅佛狱便是用此诚意来招待远方的客人。而这令吾略感熟悉的气息,不由让吾想到了苦境之中,似乎也有贪邪扶木。”然而当她自动切换成儒音之时,熟悉她的人就已经知道,她根本就是又开启了戏精附身的模式。醉饮黄龙想起来了她当初坑邪天御武,刀无极则是想起了当初自己被渡流云坑。

不提邪天御武,只提贪邪扶木,毕竟前者已死,提起又会对此行略有不利,贪邪扶木却是不同,那可是火宅佛狱费劲心思功夫才找到适合其生存之地,特地将其培养,以期他日入侵苦境之时长成,能有大用。

好好地在四魌界谋求生机不好吗,非跑苦境找死去,不把自己这条老命玩死在苦境之旅不算完,最后还要放出那个幺蛾子乱一乱,放出幺蛾子也没什么好下场,结果就是幺蛾子也交代在苦境,还火宅佛狱的异数,不如改成火宅佛狱的悲催比较好一点儿。

咒世主目光一凛,他确信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过一句关于贪邪扶木的事,那么,这个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这件事,天尊皇胤也有所察觉?这些人是他从苦境请回来的,那么,消息互通是很有可能的。何况天尊皇胤在苦境的时间,远远要比他安插凯旋侯在苦境中的时间长,再加上为了其隐秘性和具有无限可能的机动性,基本上算是和凯旋侯断了联系,除非凯旋侯有极其重要的消息向他汇报,否则他是半点儿知晓信息的可能也没有。

“姑娘所言,倒是让吾感到歉意,火宅佛狱不比苦境,环境恶劣,资源稀缺,姑娘自苦境中来,对此地不适,也在情理之中。”

一声低沉的叹息,咒世主淡声道。

可惜渡流云并不需要买他的账,四魌界也好,四境也好,在她眼中,不过同为生存之地,不要说火宅佛狱,就是上天界,也只是看在御天五龙和极道先生的面子上,多看一眼罢了。

“尊驾不必转移话题,吾并无问责之意。良禽择木而栖,尊驾希望贪邪扶木在苦境中找到生存之地,也不过是出于对火宅佛狱的考量,何况苦境本非吾等所有,不过是一些地脉地气,若对贪邪扶木有益,得去便是。只是贵处三公之一凯旋侯本体副体皆与吾挚友攀交,若只是寻常友人,吾自乐得袖手,然若此二人对吾挚友别有所图,吾话说前面,到那时,无论吾做出什么,望尊驾勿怪。”

闲闲地一挥手,渡流云面对咒世主的态度,比醉饮黄龙还要狂上三分。她所指的,自然是凯旋侯副体白尘子接近擎海潮,本体化身拂樱斋主接近枫岫主人一事。咒世主恐怕早就得知枫岫主人就是楔子,而凯旋侯接近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将来能对火宅佛狱有利。至于白尘子对擎海潮,这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以此点明咒世主。

她这说的是谁?

醉饮黄龙有些疑惑,凯旋侯在苦境?怎么他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接收到醉饮黄龙的疑问,渡流云冲他微微挑眉,此地可不是言明的好时机,有什么话,至少也得等离开火宅佛狱再说。

从渡流云的话意中,咒世主听出了不少讯息。这个看不透实力的女子,对火宅佛狱图谋苦境一事知晓甚多,但她并不想插手,只要不对她的朋友有威胁,她愿意选择袖手旁观,然而凯旋侯要做什么,他根本就无法插手,同样的,他也清楚,渡流云八成了解这点,会当面说明,不过是简单的通知他一声罢了,一旦她真想动手宰人,火宅佛狱不是那么好到达苦境的。

至于把这群人留在火宅佛狱?咒世主自问自己还没疯,他不想同时面对上天界两大神族的问责,毕竟他不敢保证在此地动手,战斗的气息会不会传到杀戮碎岛,而杀戮碎岛的人会不会就此插手,从而导致四界混战,再加上这三个从苦境来的人,似乎一个比一个难缠,为火宅佛狱引来祸端,毫无意义。

然而他若是能这么硬生生地吃下渡流云的威胁,那他也就不是火宅佛狱的王者:“姑娘此言,可是在威胁吾,威胁火宅佛狱?”

“对啊,吾就是在威胁火宅佛狱,威胁你咒世主,如何,尊驾要在此地,与吾掂量一番吗?”

渡流云冲着咒世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白牙,毫不掩饰地坦诚道,而这份坦诚,反而换来咒世主的错愕,这种发展的节奏,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啊,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态度啊?这让人怎么接话!!?

【第二十八章:睥睨】

对渡流云的直白挑衅,咒世主不禁感到有些为难,有心追究吧,碍于上天界的面子,不好开口,不追究吧,火宅佛狱的面子和里子也就要不得了。这个从苦境来的强者,性子竟是如此古怪,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火宅佛狱僵在了两难的位置。

然而对方的坦诚,却偏偏符合火宅佛狱彪悍的民风——此地山穷水恶刁民辈出,奉行力量至上,渡流云这样说也没毛病,她看火宅佛狱的行径不顺眼,那就打一架,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

“尊驾何须为难,便依照贵处规矩行事,尊驾亲自出手也好,太息公出手也好,与吾交换一掌,吾败,自当为先前所言致歉,若吾胜,吾别无所求,只需尊驾传信凯旋侯,让安插在北冽鲸涛身旁的副体,绝了利用他的心思,吾可以看在他与北冽鲸涛多年相交的份上,不动他性命,否则,不要怪吾下毒手。至于凯旋侯与楔子之间,只要不涉及到楔子性命,吾不干涉。”

渡流云抱着肩膀,面上是悠闲和煦的笑意,面对咒世主,她丝毫也感受不到任何压力,相反,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此言一出,咒世主目光微微闪动,敢与他提出交换一掌,这人不是就是大言不惭就是极端自信,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前者,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天尊皇胤面上的变化。在渡流云说到要与他交换一招时,天尊皇胤的表情给出的信息,明显是认为火宅佛狱必然落败。

能让上天界的刀龙太子有这样的认可,再加上她对自己安插在苦境的眼线如此清楚,渡流云的来历和实力,让咒世主完全摸不清楚她的根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凯旋侯从来不曾传进来过,若非此番她与天尊皇胤同行,他甚至不知道苦境中有如此可怕之人。

“哼,阁下如此狂妄,却是让吾好奇,不如就由吾代王一行。”

太息公的定力终究不如咒世主,她在面对渡流云的挑衅时,完全无法做到心平静气地分析自己与对方的战力差距和局势,不知道该说是自告奋勇,还是该说经不起渡流云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向咒世主请战道。

太息公啊……

渡流云貌似惋惜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咒世主身上,虽说三公并治理火宅佛狱,但咒世主作为真正一言九鼎的统治者,太息公若是想有所动作,当然要待咒世主允许。

一方面是想要对渡流云的实力有所了解,一方面也是觉得渡流云的实力或许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强,两厢思考之下,他决定同意太息公出战。

该不该为太息公烧上三炷香拜一拜?

刀龙三兄弟动作细微地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不由得为太息公感到叹息,龙宿以扇半掩面,遮住了微扬的唇角,上天界的武功他已经见识过多次,火宅佛狱的还是第一次。当年邪天御武一役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现在想想确实略有些惋惜。不过没关系,能在眼下见到火宅佛狱的武学也是不错。先前他曾听渡流云提及,火宅佛狱有一株妖树名为贪邪扶木,正是由太息公所操控。由太息公主动请战的举动来看,她大概是会用到贪邪扶木。

“既是如此,客随主便。”

未见动作,渡流云已出现在空场之处,双手负于身后,一副空门大开的样子:“太息公,请。”

未免太过嚣张了些。

太息公眼眸一寒杀机立现:“九阴·扶邪!”

数条黝黑的蔓藤自虚无之中出现,带着浓烈的邪气,向渡流云卷射而来。

渡流云身躯不动,迎着贪邪扶木邪力所化实体蔓藤,伸出双臂,任由蔓藤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缠上,在蔓藤之力意图收紧,将渡流云内力吸化己用之时,作为操控着的太息公却是心底暗道一声不妙,大惊之下面色骤变。

“一念·灭。”

声音空灵悠扬,宛若起自宙间,落入耳中。

这一式无剑而出,较之当初焱阙出鞘惊天动地之式,来的有些平和。

然而,一切所谓平和不过是假象而已。就在她声音尚未消散在空气中时,渡流云抓住藤蔓的双手,赫然闪耀出刺目的银色光芒,如同无数道剑雨飞芒,毫不客气地撕裂切割着贪邪扶木所化的藤蔓。就在太息公一愣神之刻,渡流云并指如剑,贴近太息公颈项之间,一声轻笑:“承让。”

这一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太息公便已败的令人愕然,不论是咒世主,还是天尊皇胤,都没有看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

哎呀呀,这上来就开大的作风多少年不变,甚至愈演愈烈,不过,这确实很让人身心愉快啊。

疏楼龙宿眼看着渡流云起手便是一念七杀,眉目中忍不住带起笑意,这玩的溜熟的做派,当真不需要让人担心了。

这还能说什么,愿赌服输,这本就是此番比拼的规则。再加上渡流云有言在先,她对火宅佛狱如何谋图苦境并不在意,她只在意故友安危。不过是舍弃两个棋子的作用,却能换来一个强敌的袖手旁观,这对火宅佛狱来说,反而是好事。

然而咒世主还是掉进了渡流云的坑里,他怎么也想不到渡流云的身份,更想不到她对未来的掌控。她是对火宅佛狱图谋苦境之举袖手不管,可却没说不让别人管。到时候找点儿麻烦给火宅佛狱可不要太容易,不容许苦境被他处邪恶势力染指的正义之士可是苦境从来都不缺的,当咒世主能入苦境时,发现自己各种踢上铁板,这样的乐趣岂不是更多。

太息公额头滑落一滴冷汗,渡流云手中虽然无剑,可无形的气剑更为致命,从未近距离感受过生死一瞬,哪怕是与咒世主切磋参详裂字卷,也不曾有过的压迫感,她此番在渡流云身上体会到。

下意识地一抬头,她便见到了渡流云看似温和,却毫无情感的眼神,这种眼神看向自己,看向咒世主,令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快,以及……恐惧。对,没错,是恐惧。是来自本能的恐惧,她自己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就仿佛在对方眼中,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这自称渡流云的女子,把她自己当做了神吗?

并不知道太息公脑袋里转动的是什么念头,要是被渡流云知道了,恐怕还要大笑三声顺便拍着对方的肩膀回答一句你猜对了。她对龙宿敬重,对罗喉依赖,对其他友人以心换交,却不表示她的好态度会包括对待她所不齿的人。出身自天界的神裔,原本就不需要对人类多么友善,她虽然是个例外,也可不能掩盖她自带的天然傲骨。不干涉过多的发展,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其他的……全凭她一时兴致喜好啊~

呵,人类。

【第二十九章:杀戮碎岛的王者·上】

几乎是举着双手恭送的将这一群人送到火宅佛狱和杀戮碎岛的交界处,咒世主甚至没心情留宿他们,至于上天界会不会因此觉得他们不给面子,去他的面子,给了他们面子,谁给火宅佛狱留面子,这种麻烦趁早送到杀戮碎岛为好,免得一个按耐不住真变成双方交火那就有意思了。眼下火宅佛狱实力还未大成,少惹点儿麻烦是一点儿。

送瘟神称不上,但他绝对暂时不想看到这一行人,尤其是那个叫渡流云的。咒世主的判断告诉他,这个人在未来一定会成为他向外扩张的阻碍,甚至是心腹大敌。

很清楚咒世主的心思,醉饮黄龙在面对渡流云时其实也存过一定畏惧的心思,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但他确实庆幸过,万幸渡流云是自己的好友,万幸渡流云对待任何事物都是极度的心不在焉,她的字典里大概只有朋友和敌人这两种划分,而且一旦认定就不会改变,否则上天界恐怕也无法应对她。这绝不是夸张,她先前一个人打平了他和刀无极联手,也能感到她并未用全力,天知道她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可怕。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咒世主让迦陵将这一行人带到杀戮碎岛边界之前,已经派人通知了戢武王,还特别说明是刀龙太子亲临,是以当他们到达婆罗錾时,摄论太宫棘岛玄觉已经在此等候。

对棘岛玄觉,渡流云已然没有什么印象,大概也只是模糊的有那么一点点好像是个温和保守的长者这样一个概念。

不管她的看法如何,棘岛玄觉在很早很早以前是见过天尊皇胤的,当年四魌界武评会上,他作为雅狄王的随从,曾经领略过诗意天城刀龙太子的威风,不论结果,敢于和雅狄王一较身手的人,并不多。

“一别经年,太子殿下风采依旧,不由令吾感慨,诸位贵客,请随吾来,吾王已命人备下酒宴,只待几位贵客赴会。”

棘岛玄觉气态温和,对众人道。他虽目不能视,但听觉与感觉却是极其灵敏,从这一行人的气息中,他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包括天尊皇胤在内,其中四人气息熟悉,三者刀龙,一者御圣主,剩下三人极为陌生,然从天尊皇胤对待这三人的态度来判断,当是天尊皇胤自境外请来的贵客,更甚者,他此番带着炽焰赤麟回转上天界,又有御圣主陪同,恐怕……上天界权柄将有极大的变动。

这一变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四魌界整体。罢了,诗意天城的政事,说到底也是刀龙们的家务事,他只需要思考在这其中会给杀戮碎岛争取到怎样的好处就是了,上天界动,慈光之塔必然不会袖手,这上两界向来交好啊。

他一扬手,命人将迎接的马车赶上前来,既是贵客迎门,自然没有道理让人家用走的前往王庭。这一趟路线也不近了,比起火宅佛狱,杀戮碎岛总是要大一些。

“啊,一想到等下就能见到杀戮碎岛的王,我就忍不住期待的心情啊。”

霸气绝伦的女王不要太让人赞叹,尤其是能够女扮男装千余年不被人发觉,甚至击退意图向上扩张的咒世主,被称为杀戮碎岛的救赎,就算她是雅狄王的女儿,可一想到雅狄王另一个女儿禳命女,再看看戢武王,渡流云实在不得不叹服一句,龙生九子各自不同。大概是禳命女出生前,雅狄王向王树祈祷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吧,不过有戢武王,雅狄王也应该死得瞑目了。女儿怎么了,这个女儿可比别人家的儿子强多了,看看魔王子,在看看这几条不着调的刀龙和御圣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然这一代里就戢武王是个靠谱合格的王者啊。

车轮声隆隆地响着,窗外蓝色基调的景象在不断后退,靠在罗喉身上,翘着二郎腿,渡流云一点形象都不在意地感慨道。她这感慨换来了醉饮黄龙的疑问:“听你所言,你对戢武王甚是了解?”

他虽然知道渡流云对四魌界有所了解,但却从来没想过能了解到如此细致的程度,现在想想,要不是她当年栽在旧天下封刀之主刀无后手上,他几乎要认为她就是个先知,直到后来重逢,轻易地便找到刀无极啸日猋笑剑钝,知晓他们就是御天五龙转世,及至知晓紫芒星痕大概的下落,再到后来,随随便便就找到了禳命女的下落,他虽然性子直率神经大条粗到可以擀面条,也总能感到不对劲。之所以一直没有问,那是因为她一直当他们几个是朋友,他当然也会对渡流云交心交命,这样会影响到友情的话题,他能不问就不问。

然而此刻在四魌界的地盘上,先是火宅佛狱,又是杀戮碎岛,毕竟不是上天界的地盘,他并不希望渡流云会因此而遇到危险,万一她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戢武王比咒世主可是年轻气盛。

“谈不上了解,终归听某个神棍谈起来过。那个大神棍成为四魌界公敌不是没道理的,如果换成是我被他乱写辛秘,就算没指名道姓只是含沙射影,恐怕也得满世界追杀他,我看哪天有时间给他介绍个脑补文写手交流大会好了,少写别人家的秘密,多写点儿乱七八糟的小文来看才是正解,不光能娱乐大众,还能收获一票粉丝,何乐而不为呢。”

凉凉地扇着风,渡流云没心没肺地吐槽着枫岫主人,活该他被四魌界通缉关押全民喊打,你说你写点儿啥不行,非写人家最隐秘的,不关你关谁。

又是楔子。

醉饮黄龙额头一滴冷汗,说起来他假装没有逮到楔子归案,也算是被苦境的民风带坏了,堂堂正直的诗意天城刀龙太子如今学会了说假话蒙人,真不知道该赞叹苦境教的好,还是每个人本身都隐藏着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热爱搞事情的性子。

“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止知道楔子告诉你的,我的直接告诉我,你还有更多的秘密值得我们发掘啊。”

坐在渡流云对面,极道先生闲闲地飘过一句话,醉饮黄龙没脑子是人人都知道的,但他不是。很多事情他不多问,是出于对渡流云的信任,如今她表现出来的对四魌界的了解,不单单是清楚而已,甚至有些可怕,这就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了。哪怕知道她对上天界没有恶意,那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也绝不好受。

“放心吧。”

带着一阵沁人的香风,渡流云刷地一下出现在极道先生身旁,哥俩好似的搭上极道先生的肩膀:“我对四魌界的了解也仅限于到慈光之塔而已,你们上天界至今为止我得到的资料,就只有你们这两拨大佬,至于诗意天城和悦神圣族内部消息,我是一点儿都不清楚,神棍没告诉我,我也没有来源啊。”

嗯,他能相信她的所有消息来源都出自楔子吗?信还是不信,这是个问题,信吧,她好像比楔子知道的多,不信吧,她从哪儿来的这么多消息?

不过下一秒,极道先生就对渡流云身上用的香粉产生了兴趣,作为一个喜好一切美好事物的人,他并不认为大老爷们对香粉有兴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于是前一刻还在讨论戢武王的两个人,下一刻就变成了兴致勃勃地研究香粉制作材料研讨会,这画风……看懵了一车人。

直到棘岛玄觉请他们下车的温和声音传来,这两位还没有从技术交流中回过神来……于是就导致棘岛玄觉感觉到空气中充斥着:啊~他们好想揍着两个人啊~的气氛。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章:杀戮碎岛的王者·下】

这个接待规格够高的啊,戢武王亲临,摄论太宫伐命太丞同时作陪,王树殿的长老出于对上天界两大神族继承人的尊重,出来见了一波礼,同时对渡流云一行人表示了一下惊讶,想不到刀龙天子与御圣主竟然从苦境请来了如此可怕的高手,随后回转王树殿。

虽然很想揍伐命太丞,但思考到此地毕竟是天尊皇胤的主场,渡流云很安静地在一旁明目张胆地打量完全看不出真实性别,举手投足尽是恢弘霸道之气的戢武王,看看戢武王,再看看自己,她破天荒地得出来一个结论,在戢武王面前,她再女扮男装,也特么只能落得个受气十足的下场,要是别人对她这么说,她还能承认一下,可她自己都这样……就未免有些太打击人了。还是自己打击自己没商量这种。

对,为了避免麻烦,不想因为被伐命太丞那个傻子甩脸色,进而在杀戮碎岛上演一出接风洗尘宴武斗大会,渡流云将自己的造型打扮的更加贴近龙宿,这两人现在坐在一起,说不是父子都没人信。

可惜了罗喉不愿意招摇,不论她怎么死磨硬泡撒娇打滚,都不肯换上金灿灿的萝卜皮,依旧是一身玄衣,和笑剑钝坐在一起,淡定地看这几个家伙眉来眼去明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波涛汹涌。

戢武王有一万个理由对其他三界的人没有好感,这三界联手阴了雅狄王的仇,绝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不论雅狄王做过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她的父亲,至少雅狄王在知道自己没有可能由王树诞下太子后,确实是尽全力抚养栽培戢武王的,哪怕拿她当儿子养,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同样的,戢武王有着和咒世主相似的顾虑,上天界两大神族继承人同时前来,除非她是疯了,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上天界交恶,不用说天尊皇胤和御圣主,就算御圣主不在,三名刀龙皇子同时来到杀戮碎岛,也不是轻易就能问责的。除非她有把握面对上天的怒火,以及其他两界的落井下石。

四魌界这四方势力,各自牵制,互有把柄,动其一而另两方必然会选择有利的一处,浑水摸鱼意图渔翁得利。对于此点,戢武王再清楚不过。当初她打退了来犯边境的火宅佛狱,这一战刚刚结束,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与上天界两大神族的长老团立刻跳出来做和事佬活稀泥,虽然她赢得了杀戮碎岛的救赎这个称号,却也真正看清楚了其他势力的面孔。

如果当年眼前这位天尊皇胤掌控上天界,或许现在四魌界又是另外一番走向。当年四魌武评大会她还年少时便见过天尊皇胤,那时候的天尊皇胤武功已有所大成,却是对权位一事毫无兴趣,悦神圣族的御圣主更是视权柄于洪水猛兽,唯恐成为上天界掌权者,后来听说上天界出了变故,这两位继承人音信全无,虽然四魌界内部一直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然今日这二人同时回转,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而比起天尊皇胤和御圣主,戢武王觉得更加值得警惕的,是炽焰赤麟。这尾来自诗意天城的异端黑龙,其心计城府,恐怕天尊皇胤和御圣主两个人一起也未必算计得过他。

此刻见天尊皇胤与炽焰赤麟之间相处并无传闻中那样不睦,戢武王便暗自留上了心,若这两个人不是貌合神离,再加上与御圣主之间情谊深厚,那恐怕此番天尊皇胤回转上天界,上天界的权柄之争毫无悬念一定会落入他手中。说不得,天尊皇胤想要上天界的权柄必然是为了给炽焰赤麟正名。若当真如此,从此上天界将会铁板一块,不论是对其他三界那一界,都有所不利啊。

戢武王一边暗自沉思着,一边不失礼数的与醉饮黄龙交谈,对于苦境来的三位,她纵然好奇,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多加发问什么,身为上天界的贵客,杀戮碎岛还没有过问的理由。

向着疏楼龙宿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与渡流云不加掩饰打量她的目光对上,戢武王不由为止一愣,虽然这一愣极为短暂,但还是被渡流云清晰地捕捉到。

不想被人看出端倪,戢武王借着举起酒杯遥敬的由头,将这份不尴不尬的气氛遮掩了过去。

她从渡流云略带玩味的目光中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而就在她疑惑刚刚升起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杀戮碎岛的王者,吾有关于令妹下落的消息告知,但事不传他人耳中,吾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今晚,吾会在客房之中等你。”

戢武王眉头微微一皱,她能分辨出来这声音是渡流云针对她所传,其他人完全没有听到,但,禳命女的下落?

她再次看向渡流云的方向,不知这苦境来客所言是真是假。然对方既然敢邀她单独一叙,想来是有所依据的,加之她提及不愿让他人知晓,莫非……是禳命女与她说过什么?

她没有看出渡流云是女子之身,又自持武功高强,以她杀戮碎岛之主的身份,并不担心对方会对她不利,终究是上天界的客人,若是在此做出些什么诸如刺杀之事,未免会让上天界成为众矢之的。

对戢武王,渡流云是真心想要让她避免那个悲催的命运,不管她和剑之初之间如何,也不管那个所谓的圣魔双子会如何,她所想的,只是希望这个难得让她看的顺眼的女王,不要受到杀戮碎岛不平等待遇,纵然是从创界开始便有的传承,但她相信,那棵神叨叨的王树,一定有问题。不如……让她吃掉吧。依照王树能够诞生新生命,以树造人这个特性来看,必然是极具天地灵气,而这灵气又透露着一股子不怎么和谐的做法,想要成为杀戮碎岛的依仗,有意识成精也好,无意识的本能自保也罢,抽取了天地阴阳调和之气,导致杀戮碎岛的女性在此地的地位低下,单单是这样的做法,就足够成为渡流云把它灭了的理由。她能吸收仙灵地界的灵气,自然也能把王树吸化,再转成为自己所用的力量。

这颗王树的来历诡异,四魌界整个这颗大树的来历更诡异,一部分化成了王树,一部分化成了贪邪扶木,这玩意究竟是从哪儿发芽长出来的?如果当年她多看看天界的书就好了,也许还能看出点儿什么与这个相关的信息,哎,一心练武害人不浅啊~~悲哀。

【第三十一章:妖异的王树·上】

酒席结束,在摄论太宫的亲自引领下分别到各自备安排的客房中休息,直到侍女将茶水送上退下,渡流云这才嘿然一笑,随后安静地坐在那,顺手取过书架上的一本《四魌通史》,趁着戢武王还没有来,她读读睡前读物也不错。

之所以称这本书为睡前读物,是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无论什么地方,只要和史书记录有关,那一定是成王败寇胜利者的编撰,想要了解真相,只有野史和埋藏在路边的故纸堆中才能找到未经删节修改的版本。

当然,这种东西大面上不会篡改的太离谱就是了,尤其是这里的版本是四魌界版的——值得一提,所谓的《四魌通史》在四魌界中,每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版本,对其他境界那可是毫不犹豫地揭老底啊,如果能有机会把四个版本全读齐了,那也就能八成了解四魌界最真实的过往,剩下两成端看自己如何挖掘。

嗯,不用怀疑,看完了四本通史的人,就是那个四处开嘲讽拉仇恨趴趴走的四魌界第一大佬写手曾名楔子现名枫岫主人的脸t,关于四本通史的存在,都是这个家伙告诉她的。

说起来,枫岫主人知晓很多奇怪的东西,但最弄不清楚的,就是杀戮碎岛的特性。这个地方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岛民树生这个设定,难道真的不是创世神给错了剧本吗?离开了杀戮碎岛就会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在杀戮碎岛就只能由那棵王树诞生新生命,如果想要孩子,上王树下面祈求就好了,请问,这是什么原理?

至于柚子曾经很委婉地表示他睡过很多地方的妹子这件事,渡流云权当她没听见。

翘着二郎腿搓着下巴挑灯夜读,渡流云本想放出灵识去探查一下王树,但鉴于今天她单方面地约了戢武王,且确信戢武王一定会来此找她,还是等过了今夜再说。反正王树不可能长腿儿跑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和上天界两大继承人一谈相关事务的戢武王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如果能争取到上天界向杀戮碎岛投放更多资源,那她将有更多的把握应对火宅佛狱未来可能会再来的攻势。毕竟一旦火宅佛狱意欲再度扩张,首当其冲的依然还是杀戮碎岛。

正看的愉快,她眼前一暗,毫无声息地,戢武王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不愧是碎岛王者,身手不凡,令人佩服。”

说着佩服的话,但渡流云这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的淡定从容,让戢武王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一眼:“阁下知晓吾妹禳命女下落,请告知。”

用了一个请字,是因为她对禳命女真的在意,她很清楚,一旦禳命女追着楔子而去,擅自离开杀戮碎岛一事被发觉,那绝对会掀起风浪。也只有此时她才会万幸杀戮碎岛对女性歧视,纵然是王女,重臣和长老们也不会太注意她的下落,甚至连她贴身护卫假装禳命女还在碎岛一举也未被人发现,然而也正因为此地对女性的歧视,禳命女一旦事发,将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问责那么简单而已。

“苦境,六出飘霙,因术法反噬而化作石像。”

渡流云放下手中书卷,伸了个懒腰,对戢武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如此自如地表现让戢武王险些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不等戢武王发问,渡流云自顾自地道:“你若是想了解我为何会知道她是你的妹妹禳命女,那这话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结果,我没有将石化的禳命女带回来,用意就是留给你自己解决,碎岛风气想必王比我这个外人更加清楚,如果你不想禳命女遭受长老团的刁难,就派心腹去苦境解了她的术法,将她带回便是。不过六出飘霙的主人,却是需要好好道谢一番,毕竟是他照顾了禳命女的石像如此之久。”

她的语气轻快但并不轻佻,对戢武王的态度,大概是那种很简单的出于对主家的尊重,至于从戢武王身上出来的,越发冰冷霸道的气息,对她丝毫没有产生影响,言谈举止之间,更是流露出对杀戮碎岛,乃至对四魌界都不放在眼中的任性妄为。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戢武王想从渡流云的脸上找出名为破绽的词语,可惜渡流云那一片坦然的样子,让她丝毫没有办法看出端倪,若说她骗自己,她想不通杀戮碎岛有什么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图的,但她说的若是实话,她又想不出她告知自己这件事的理由。

“哈,你就当我是没事儿干四处管闲事好了,把你的心好好地放下,不用说杀戮碎岛,就是四魌界,我也没什么兴趣,这次和上天界两拨大佬一起来四魌界,纯属就是观光看热闹,一切放轻松,不用紧张~”

将戢武王面前的茶杯斟满,渡流云的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对旅游观光的向往,这个解释也着实让戢武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是把四魌界当做观光胜地了吗。

“若阁下之言属实,吾欠阁下一个人情。”

她是以个人的身份,向渡流云承诺欠下人情,而不是杀戮碎岛:“无论阁下有何要求,只要在吾能力范围之内,吾必会完成。”

哦哦,说的好严肃啊。

渡流云嘿然一笑,很是光棍儿的一摊手:“好啊,其实我正有一事想请王答应。”

她并不是杀戮碎岛的人,所以她要戢武王的人情没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转化成比较实际的东西。

“请讲。”

不知道为什么,戢武王在渡流云说出这句话时,心底升起了某种名为不好的预感,随后,渡流云的话证明了她的预感没有错。

“碎岛王树的叶子或者枝条,揪给我一片儿或者一根儿如何,我对王树能生崽儿这事好奇很久了,请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渡流云眨眨眼,毫不掩饰眼底真诚的渴求。

“……”

第一次,戢武王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物种,虽然作为王,她不应该有背信弃义的想法,但,她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这位思维怪异的奇葩,是苦境特产吗?

【第三十二章:妖异的王树·下】

不管是谁,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会对一棵树能生崽儿的事感到神奇,进而产生怀疑。虽说天地之大无奇不用,树能下崽儿实属造物神奇,可若是这是在取代了此地阴阳调和之气的效果上出现的,就绝对不正常。

想想看,前有雅狄王在离开杀戮碎岛,去到慈光之塔,就能拐走即鹿,并且让即鹿生下剑之初,后有戢武王以玉辞心身份离开杀戮碎岛到达苦境,和剑之初一夜暴击出了圣魔双子,无论是男是女,全部都是离开杀戮碎岛立获生机。这点就够神奇了,至于王树是如何诞生出与常人无异五脏俱全功能俱备的生命,那就是更加让人懵逼的不可解释现象了。

要说那棵王树没问题,打死她也不信。

而杀戮碎岛的风气更是让人不齿,既然是男是女在岛上都没有生育能力,看不起女性一事所谓何来,如果说没用的废物,同样是废物。再说了,满岛的人也打不过一个他们所看不起的女性,成功地成为杀戮碎岛当世第一人的戢武王,没事儿乱得瑟什么啊。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有本事上苦境去,多少隐藏的女王陛下分分钟教导他们做人的真谛,女后九祸了解一下?

她要王树树叶和纸条,为的就是拿来研究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构造,不论王树是个什么,现在它还是杀戮碎岛的象征,出于对主家的尊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还是不要太嚣张地跑到树下观察,万一她一个忍不住把树砍了怎么办——这种做法完全可以等醉饮黄龙执掌上天界后他们回转苦境的时候再干,再不济等醉饮黄龙离开杀戮碎岛做也行。就是不知道……如果王树被屠了,会不会对其他三界造成影响?看起来好像是不会,整个四魌界就是一棵树,大约可以把王树和贪邪扶木当作是四魌树的分裂变异产物,而杀戮碎岛其他岛上的树,又是从王树身上分裂出去的分支,毕竟杀戮碎岛算是四魌树上树下的分界线——火宅佛狱就是被埋在土里嘛,所以在不见天日。从客观角度来看,反倒是有着正常黑夜白昼的杀戮碎岛生活环境正常一些,永昼的慈光之塔估计想睡觉休息都得把屋子搞得门窗紧闭窗帘拉黑,不然岂不是人人黑眼圈的命运。上天界吗……处在星空之下,漫天都是流光溢彩?反正醉饮黄龙给她的解释介绍是这样的,她到时候就等着围观好了。

谈妥了交换的条件,用王树枝叶来换得禳命女的信息,戢武王认为还是比较值得的。毕竟渡流云对四魌界的态度完全就是好奇,充其量和上天界的关系近一些罢了,这让她对渡流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就在方才,她也与这位苦境来客暗地试探了一番,发觉对方的武功让她猜不透,态度让她看不透,就仿佛是一个……武功高强但对世事毫无兴趣抱着游戏人生态度的世外高人一样,然而有这样心态的人,大部分都是垂垂老矣的暮年,这个人看上去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心态……去老还少也要有个限度啊。

送走了戢武王,渡流云将《四魌通史》放回架子上,算算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睡觉这种事儿对到她这种修为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必要,所谓的睡觉,实际上就是给偷懒找点儿借口而已啦,干脆……去霍霍罗喉好了。如果顺利,她要证实一下某个猜测。

想到就去做,渡流云嗨皮地蹦跶到隔壁罗喉的房间,一点儿也不觉得大半夜上别人房间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罗喉和她算是别人吗?那必须不能啊!

罗喉的寝室里——

大概是习惯了渡流云的气息,罗喉的警觉性对她基本不起效果,但凡换一个人,他必然分分钟警醒,下意识一刀或者一掌劈出去。也因为如此,渡流云进他的房间,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从来不敲门——像是他们这种程度的修为,如果需要走门,那不是白费了一身的功夫,穿墙神马的不要更容易。

所以,当她驾轻就熟地出现在罗喉屋里时,罗喉动都没动一下,直到渡流云接近他床边。

“起~床~啦~姿势不对,起床重新睡啦~”

这声音又轻又微,仿佛鬼吹风一样在罗喉耳边响起。

罗喉无奈地睁开眼睛,很有想要用手抹脸的冲动:“流云,你就不能注意下时间吗?”

“哈,说的好像你没发现我进来一样。”渡流云很是光棍的一摊手,调笑道:“怎么,来你屋子有危险吗?难不成你还能吃了我?”

“……”

罗喉无奈地半起身,一伸手将她拉过来坐下,语气中有些微的警告:“这是杀戮碎岛,不是苦境,吾可不想在这做出什么让你抱憾终生的事来。”

“嗤。”渡流云抽抽嘴角,就这么面对面看着罗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近到说话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说的好像我没和你同床共枕过一样,要真发生点儿什么,早就发生了好么,还用等到现在。我很相信你的人品,钢管直一样的正人君子。”

顺便用纤长的手指在罗喉下巴上挑了一下,她对罗喉的人品再清楚不过,扣掉两人分开这千八百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绝对没少于二十年,真要发生什么,早特么发生完了。

看来是治不了她了。

不待这家伙有机会再调戏他,罗喉干脆反臂用力揽过她,将人拖上床,用自己身子定住这妮子四肢:“你再动一下,吾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渡流云被锁在罗喉怀中,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处境有什么危险的,反而饶有兴致地眨眨眼,用略带期待的语气道:“来来来,快告诉我会发生什么,我真是满期待的。”

罗喉稍稍加强力道,用略带警告的语气道:“不要再试图挑衅吾。虽然吾现在确实打不过你,但不代表吾没有办法制住你。”

“你这话不觉得矛盾吗?打都打不过我,你还想怎么制住我?”

论破坏气氛,渡流云大概是四境第一人。这已经不是神经大条所能达到的程度,恐怕她脑子里就没到过眼前的形势很暧昧这点儿。

好想……敲她的脑袋啊!

罗喉心底升出沉痛的无力感,他用这种方式威胁渡流云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以为自己就够不解风情了,然而摊上这个更加不解风情的……他该说什么?他明明记得很久以前她还是会脸红害羞无语逃开的啊,在他不知道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这个更加不着调的德行?

“嘘——等等。”

渡流云突然捂住了罗喉的嘴,这就导致眼下的气氛更加诡异,然而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么点儿桃色气氛,再次被破坏的相当完美。

就在整间屋子归于平静,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到时,渡流云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似乎……抓住了。

她手指微动,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起,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割裂声传来,地面上滴落几滴微微泛着银光的液体,或许,应该说是血液?

“呵,杀戮碎岛的王树,还真是成了精了。”

搓搓下巴,渡流云从床上跳下来,蹲下去伸手捻了一把银色的血液,她笑的玩味。随后她抽出一张纸巾,将银色的血液擦掉,转身看上眼底写有疑惑,等待她解释的罗喉:“我觉得,杀戮碎岛的王树能下崽儿这事儿,我大概想出了个头绪了,而且,这个四魌界究竟是个什么构造,大概也有些眉目。树精啊,这特么就是一整棵树精繁衍出来的分支成了不安分的想要干掉主体的小树精啊,包括火宅佛狱那棵变异的贪邪扶木,真不知道四魌界是怎么想的。”

自说自话地说着罗喉完全没听明白的内容,渡流云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随后极其主动地将罗喉推回床上:“好了,目测今晚不会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现在,睡觉!”

……

这个睡觉,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万幸会吐槽渡流云的损友们都不在这,不然这两人怕是要被吐槽到体无完肤啊,你们是认真的吗?

【第三十三章:暗示】

在罗喉的屋子里猫了一宿,第二天得到来自戢武王的官方邀请,说是想要了解一下苦境的风土人情,特地请几位多留一天,实际上为的就是将王树枝叶以交换两境特产的名义交到渡流云手中——戢武王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枝叶装入礼盒里送给渡流云,王树本身庞大的生命气息绝对不是普通的盒子能够遮挡的住的,当然要藏的很深才行。

气氛有些怪异。

疏楼龙宿的脸上有些凝重,他看着这个自从知晓真实身份后就越发看不懂的义女,沉吟了半天,这才开口发问:“你说,你要除掉杀戮碎岛的王树?”

就算他本人也是狂放不羁任性妄为的代表人物,可……你跑到人家的地盘上,说要干掉人家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这未免有些……哪怕你是天神下凡也不太好吧。

龙宿好像记得,她有和他提过,各界都有规定,天界的人不能干涉人界,所以这才会有弃天帝以圣魔元胎的方式落入人间,这才有的她选择放弃神位神格,投生为人。于是她现在要搞掉一个境界的王树?这难道不算是干涉人间界吗?

“哎呀,没事儿啦,我现在也是人类吗,大伙儿都一样,谁也没差。”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渡流云索性挂到龙宿背后,对着这位华丽无双的‘老父亲’扳着手指算好处:“你看,这棵王树既然能下崽儿,那铁定是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灵力,而这种灵力是哪里来的呢,根据昨天晚上我的经历,这特么就是从杀戮碎岛的民众身上抽取的。”

说着,她手腕一翻,将昨晚自地上收集,封在一支细长的,晶莹剔透的冰玉瓶中的银色血液交到龙宿手中:“无形,无相,无色,趁着夜黑风高人人沉睡的时候,不光吸收日月精华,还吸收人体精气神,这就算它有灵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砍了,也许还能废物利用一下,比如躯干拿来给爹亲你炼把琴,这可是活的木头诶,成了精的木头诶,一定比那些没有神智的死物强,汁液可以拿来炼药,保不准有奇效呢。又能治病救人,又能造福此地民众,何乐不为。”

她说的一本正经,龙宿听的一头冷汗:“吾真是忘了何时把你养成这个土匪性子的。”一定是自从她开始闯荡江湖,他放牛吃草了以后,要知道她人生从十六岁之后,就完全不在他管教范围之内了啊,从她当年把学海无涯折腾的鸡飞狗跳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性子他要说一句,深得他心。不愧是他龙宿养大的孩子,什么都知道往自己家划拉。

“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不止杀戮碎岛会与你为敌,难道你要一个人对抗整个四魌界吗?”

深得他心这种话是这么说啦,但总得考虑一下实际可行的操作方法,按照她的做法,除了举着剑劈过去,没有别的。但她会玩硬碰硬的吗?龙宿表示,他才不信。

“呵呵呵呵呵,我相信,如果王树并不是杀戮碎岛的生命来源,反而是夺取了杀戮碎岛的生命之源才能成为如今的王树这件事被戢武王知道,戢武王会第一个想办法干掉它。”

从龙宿背后绕过来,渡流云用悠闲地语气丢出了一句让龙宿眉角一跳的话:“这位杀戮碎岛的救赎,前任四魌界武力第一人雅狄王的接班人,可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瞒天过海上千年的女王啊。”

女王?

龙宿的唇角勾了起来,戢武王是男是女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却与杀戮碎岛很有关系,要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地方,额比人知道他们尊敬了这么多年的王,实际上是一个他们最看不起的女性,恐怕要天翻地覆啊,而杀戮碎岛之所以女性没有地位,正因为其没有生育能力。

“倒是有趣,不过流云,你要用什么办法来达成目的?”

敲了敲手上的白玉烟袋锅子,龙宿有趣地道。他答应来四魌界,完全就是本着看看其他地界风土人情的心情,当然是好戏越多越趣味。

“哎呀,四魌界这四界虽然各自牵制,却也算得上是同气连枝,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等我们这一趟一层一层往上走,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到底是什么联系嘛,等到了下一界慈光之塔爹亲你就知道啦。”

嘿嘿嘿,这四界除了上天界,其他三界简直就是乱七八糟啊。各种各样神奇的关系,错综复杂到宛如一个蜘蛛网。

“火宅佛狱和杀戮碎岛都挺无聊的,但是慈光之塔不一样,那里可有着一位不输给素老奸的人物啊,爹亲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哎呀。”

话说了一半儿,渡流云挨了龙宿一记烟袋锅子砸头:“虽然你早就对吾坦诚将吾忽悠来四魌界为的就是与那位慈光之塔的师尹应对,但吾还是忍不住想要敲你。”

如此算计慈爱的老父亲,这样对嘛!真是没大没小。

抱着头,看似眼泪汪汪的,渡流云哼唧道:“做人就是要坦诚吗,这可是剑子叔叔教给我的,作为勤奋好学的晚辈,怎么可以无视老前辈的谆谆教诲,那可是对前辈不尊重啊~”

“听你胡扯。剑子老道能教的了你好才是怪了。”

毫不客气地吐槽着挚友,龙宿对剑子仙迹的人品一点儿都不看好。

这父女两个聊的愉快,另一方面,戢武王在自己的书房中,却是心情复杂。

作为土生土长的杀戮碎岛中人,已经习惯于王树的存在,所以,此地的人对王树并没有任何警惕心,而实际上也只有渡流云这个知情者才会对王树抱有质疑和戒备的心理。

除了她自己所摘下的王树枝叶,她在王树身上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剑意,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她能判断出来,必然是渡流云所为。上天界的人不会对王树出手,罗喉并非剑者,而疏楼龙宿摆明了对杀戮碎岛没有兴趣,那么,能够伤到王树的人,只余渡流云。而她所表现出来对王树的兴趣,也完全成为理由。

重点是,能有这么大胆的人,也只有这个完全不把四魌界放在眼里的人了。

这个人……为何处处针对王树?

这是戢武王所不解的,身为苦境中人,对四魌界的了解就算停留在好奇的印象上,也不至于说得出要王树的枝叶来研究这种话,更不会隔空伤到王树。

思及渡流云在提到王树时那种玩味的语气,若有若无的提示,以及……过去发生的种种事件,作为杀戮碎岛的统治者,就算戢武王对王树的信任再盲目,也会有所动摇了。

渡流云……在暗示自己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在杀戮碎岛中也是有只忠于自己的心腹之人,对她的忠诚,高于对杀戮碎岛的忠诚。

看来……是时候将她们派出去,清查一些事了。

【第三十四章:寂井浮廊的文青·上】

想要将事情查得透彻,也并非一两天能成的,临别前,在与慈光之塔的边境线上,戢武王在将封有王树枝叶的锦盒交给渡流云时,以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话,这话换来渡流云纵声大笑,随后她顶着杀戮碎岛一干重臣惊恐的目光,大力拥抱了一下戢武王,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挥了挥手,算是离开杀戮碎岛。

至于戢武王对她说了什么,那就是只有她和戢武王之间的秘密了,至少在戢武王查清楚王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之前,是秘密。

“黄龙兄,不是我小瞧四魌界,如果是彻底逛完四魌界,两个月够不够?嗯,再退一步,三个月,够了吧?”一边跟着慈光之塔派出来迎接他们的一羽赐命向无衣师尹待客的竹林走去,一边搓着下巴问出拉仇恨的话,没办法,天界长大,经历过两次不同人间界人生的娃儿,有的是理由看不起四魌界这种乡下小地方,这里能有苦境随便一个地方大吗?好像不能啊。别说苦境,就连四境之中最小的道境,都要比四魌界大出去不知道多少,别跟她扯什么空间叠加,她这是已经把空间叠加算进去之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就算他们从火宅佛狱到杀戮碎岛一路上走的都是由当地土著带着走最捷径的路线,那这四界恐怕也没有东西南北中单一拿出来一个武林大。

“小门小户真是委屈你了。”

醉饮黄龙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和渡流云在一起,就要忍受她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的惊人之举,这话和他说是没有什么问题啦,你踩在慈光之塔的地界上在这如此嫌弃,是怕无衣师尹不给你小鞋穿吗?这位可是阴死雅狄王的罪魁祸首之一啊,虽说上面还有个界主顶着,但醉饮黄龙不认为无衣师尹有那么好的气量,能够一直容忍界主在他头顶。只是还需要一个背锅的罢了,再加上各种大义的名分,让师尹不是那么容易就有办法不着痕迹地弄死界主。要说智谋算计,无衣师尹敢称四魌界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哎呀,委屈不至于,毕竟是来四魌界观光的,虽然有点嫌弃地方太小,但与苦境不同的风土人情确实让人大开眼界,所以,看在这点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们了。”

摇了摇扇子,扇起了点儿不怎么凉快的风,渡流云嬉皮笑脸地道,她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的手痒痒。比如极道先生就没忍住扬手敲了她的头一记:“就你皮,你这恶客,既不能给四魌界创收,又不能给四魌界宣传,我们不光要负责你的衣食住行,还要负责给你嫌弃。”

“这年头,老实人说实话果然是要被欺负的啊。”

抱着头,渡流云戏谑地道:“人人都爱听好话,大实话没市场喽。”

极道先生闻言气笑不是:“你这实话,真是把仇恨拉了个结实。”

在外人面前,一羽赐命性子极好,作为无衣师尹的心腹,他和撒手慈悲的傲慢不同,谦冲有礼这四个字拿来形容他还是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这一行人是以上天界两大神族继承人为首。就算是慈光之塔,在面对上天界这个四魌界顶端时,也会不自觉地带上些谦恭。这是从创界的那一天起,就留存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无论是这些人怎样笑闹,一羽赐命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直到将人引至无衣师尹身旁,他便安静地退至师尹身后随侍。

恐怕单单是这一路的谈话,今天引路的人换成撒手慈悲,都避免不了要打一架,就算有上天界的刀龙太子和御圣主在,估计也是这个下场。

这么想着,他静静地打量着这一行人,自从杀戮碎岛的人将消息送到慈光之塔,并且交代说,天尊皇胤让他们将消息暂时封锁,不要通知上天界时,他就知道,这两位上天界的继承人同时出现绝不是那么简单。关于上天界的传闻,作为慈光之塔的人,他们知道的绝不是其他两界那么少。

不管是和咒世主,还是和无衣师尹的会面,都已经隔了太久的时间,试想,生生地将戢武王从杀戮碎岛的继承人,熬成了杀戮碎岛的王,自从他们分别将邪天御武和雅狄王扔进上天界的大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说到底这些事儿还是上天界和慈光之塔干的不地道。然而这事儿刀无极却从来没这么想过,他甚至琢磨过把慈光之塔的界主也扔进大牢里常驻,这样可以省掉很多的隐患,要知道,蹦跶最欢的,从来不是以武力见长的人,越是看似文质彬彬的人,算计起来,越是心狠手辣。

只是他当初一来不受诗意天城待见,二来也是不想替慈光之塔除掉隐患,放着界主和无衣师尹内斗,可以省下上天界许多事。

时光荏苒,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再想这些也没用了。

这竹林虽然平时看上去很大,但忽然一下子塞进来这么多人,空间瞬间变得极其拥挤,然而出于礼貌,无衣师尹也只能先在这里接待他们,倒是渡流云先替他解了围,反正有话要谈的是天尊皇胤和御圣主,要来此结交新朋友的人是她好义父疏楼龙宿,其他人干脆该干啥干啥,请师尹叫侍从替他们安排住处就好了,顺便再来个导游地陪什么的,譬如一羽赐命就不错。

对她的干脆利落表示佩服,无衣师尹当然从善如流地照做,他看得出来,天尊皇胤与御圣主重返上天界必然是达成了协议,为上天界权柄而归,其他人是他二人找来的助力,恐怕这两人是要联手对上天界的旧规发起冲击。

御天五龙同时离开这件事他是很清楚的,在上天界安插的耳目,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点无衣师尹极有保证,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带路党。慈光之塔的人与上天界的人种族不同会被发现这点他早就想过,所以,他安插的棋子,就是上天界本身的。控制几个处在看似不重要位置的人,一点儿也不难。

哎,这种费脑力的事交给刀无极极道和龙宿头疼就好了,渡流云很清楚,醉饮黄龙并非没脑子,而是他并不想用,能用武力解决的,永远不会选择动脑子。所以在他和刀无极化干戈为玉帛之后,刀无极曾经为自己钻牛角尖一事儿崩溃了很久,他是有多想不开,会觉得这么一个白长了脑仁的兄长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能处处针对他坑陷他,他根本就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好吧!

笑剑钝虽然曾经来过慈光之塔,但也是久远之前,甚至可以说是前世的事,渡流云和罗喉则是完完全全的新人,在看过了火宅佛狱的阴森,和杀戮碎岛的奇石山岭地貌后,必然是觉得慈光之塔比较顺眼,就算这里是永昼无夜也是一样。

“一羽小哥啊,根据我们的预想,天尊大概会在慈光之塔停留一阵子,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不如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慈光之塔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或者有什么高手可以挑战一下,雅少喜欢风景秀丽的所在,我和罗喉却是喜欢和不同的高手过招啊。”

譬如,住在那个叫什么寂井浮廊地方的文艺青年殢无伤?

不过这个名字在慈光之塔算是个禁语,和慈光之塔的惊叹一样,能不提就别提,不然惹来无衣师尹关注的小眼神就不怎么舒服了。

如果想找人,没事儿自己瞎溜达就行了,作为礼貌,还是要把官面上的话说在前头的。

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一羽赐命绝了想要自告奋勇的念头,但是……给其他同僚找点儿麻烦的事儿,他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待客之道吗,就是要满足远道而来的贵客的心愿,尤其是关于给撒手慈悲找麻烦这种事儿,正如同对方没事儿就想找他掐架,他绝对不是愿意默默忍受的人。

看出来他想说什么,渡流云嘿然一笑:“如果是和你差不多的人就算了,我怕打击的你们从此弃武从文,不论是功体,还是对敌的态度,都决定了你们不是对手。”可能她比罗喉要强点儿,起码知道手下留情,但罗喉一旦动手,基本就是不见血不罢休。她除了见他和自己切磋的时候留手,对别人那是从来都没见过,彼此打痛快了算完事儿。

照她这个说法,慈光之塔岂不是没有人能当他们的对手了么,难不成要师尹亲自出手?其他人也找不出来了,慈光之塔本就不是以武力为尊的地界,如果是习惯了和天尊皇胤那样的高手比试,恐怕整个地界也找不出来能满足她要求的人。

一羽赐命刻意地略过寂井浮廊的殢无伤,除非他是活腻了想让师尹宰了他,否则是绝不会向渡流云介绍这个人。

哎,要是一羽赐命能这么轻易上钩说出来殢无伤才怪了,如果换成撒手慈悲,她倒是可以用用激将法,但一羽赐命……温和正经的小哥儿她还是下不去手坑,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喂,我要见殢无伤,和他讨论一下剑之初的事儿。

八成她这话一出口,就要被慈光之塔如临大敌般对待。算了算了,先四处溜溜踩踩点好了,就从参观秀士林贫士林开始。

听到这个要求,一羽赐命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两处虽说是慈光之塔的学业重地,但也没到不能对外开放的地步,在外围走走看看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上去一脸温和一身洒脱的渡流云,似乎没打什么好主意啊~

【第三十五章:寂井浮廊的文青·中】

对于苦境,一羽赐命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对其印象无非是停留在无衣师尹曾经对他讲述过的,自外界流传进来的传闻。

鉴于火宅佛狱和杀戮碎岛都能够自由离开自己的境界前往苦境,渡流云很有理由相信慈光之塔也有安插在苦境的耳目,就算没有耳目,想想大约现在已经在薄情馆待了不知道多久的剑之初,也知道慈光之塔的人能够随便离开。

那么……诗意天城这五条失忆龙,就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当时都不在,就这么倒霉催的只能匆匆坐着天外之蛋离开上天界,综上所述,诗意天城简直就是杯具中的战斗机啊。看看人家从容离开的御圣主,在看看他们,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一边替这五条倒霉龙感到惋惜,一边和一羽赐命闲扯着有的没的,这位确实是个合格的导游啊,只要不涉及到慈光之塔的辛秘,什么都可以介绍。然而渡流云也不会直白地去问关于慈光之塔那些不能说的东西,又不是想挑起战争。被老狐狸无衣师尹盯上,她还没那么大兴趣。虽说武力高于智谋,但要是什么都用武力来解决,那这个世界早特么乱了,还玩个屁的游戏人生。

选择当人类,就用人类的方式游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打破规则,那就失去了当初下界的意义,也失去了想要用此打脸老弃的目的。这种亏本的买卖……她才不要做。

嗯,表面上不流露出来,暗地里套话就好了。一羽赐命虽然不是笨蛋,但也不是脑筋转的飞快的玲珑心肝,所以,不着痕迹地,从他所说的风土人情中,渡流云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至于关于慈光之塔的惊叹,关于即鹿,关于慈光之塔内部的事情,也不是一羽赐命这个级别能知道的消息。无衣师尹对他身边的人再信任,也不会告知他们这些辛秘。

“你好像对四魌界的构造极为感兴趣。”

在参与过了无衣师尹为他们设下的洗尘宴,给他们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后,三人小团伙坐在疏楼龙宿的房间中,喝着慈光之塔特产的茶水,罗喉对渡流云问道。

“与其说兴趣,倒不如说,她想找出四魌界的起源。”

摇着扇子,龙宿用复杂的目光瞅着渡流云,他和无衣师尹之间的交流确实愉快,对方饱读诗书才识过人气度雍容,一切都是完美的,但这个人给龙宿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一个老于谋算的人,对他即使构不上什么威胁,也终究是想要保持距离,难怪这小妮子不想亲自面对无衣师尹,就她那个性格,恐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掀桌打人。他太清楚不过,渡流云在面对自己有兴趣的事时,多长的时间都愿意耗,但对待不喜欢的人事物,半点时间和耐性都欠奉,看她选择的朋友圈子就很清楚了,与智力过人的人相比,她宁愿选择武人和简单的人。无他,智商高的人脑子转的太快,而她偏偏是一个行动比脑子快的典型。

用她自己的话来解释就是,她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与其把时间花费在和聪明人较劲上,不如坐看云卷云舒,任由这世界随意发展,她听着小曲儿喝着茶,悠然自得地围观。

综其所述归纳成一个懒字是最恰当不过了。对她不感兴趣的人事物,全然懒得提起兴致。

“是啊,我对四魌界的由来实在是太好奇了,究竟为什么,一棵树能成精化成一个境界,这棵树是靠吸收什么维持的?我们现在只知道四魌界每到一定时间,就会从上天界开始分配资源,这资源是从哪里来的,所谓的资源是什么,一概不清楚,就连黄龙老兄他们,也只知道是四魌界各界土地赖以生存的东西,但是听黄龙兄对资源的形容,我怎么听到像是所谓的混沌灵气。所以我很好奇啊,一棵树是怎么脱离了泥土和水自成境界,同时还分化出了四个性质完全不同的境界。火宅佛狱的贪邪扶木和杀戮碎岛的王树都成了精,慈光之塔和上天界却没有任何树形的变异生物,这些难道不值得觉得好奇吗,苦境的精怪八成是算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了,到别的境界娱乐娱乐也是不错的。”

这话越说,四魌界怪异的地方就越多。

“如你所说,你就算弄清楚了四魌界的来源,是想做什么?”

“你们是脑袋僵掉了吗,人生啊,就是要不断的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学习才更完整啊,作为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思考能力的人,总要让自己的人生更加充实……又想打我的头,我会每次都给你们机会吗?”

渡流云眼疾手快地左右开弓,同时挡掉了龙宿和罗喉想要敲她头的扇子和手。一次两次就算了,还能次次都被他们得逞?

“听你在鬼扯,你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吾不管,吾也管不了,但吾只警告你一句,不要玩的太过火,或许火宅佛狱和杀戮碎岛你可以随意搅动风云,但慈光之塔,最好不要妄为,吾恶可不想看到你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真不是龙宿小看他这个义女,他是实在不认为渡流云能从智商上碾压慈光之塔。除非她打破原则,直接以力压人。但论对原则的坚守……龙宿觉得,就算宰了渡流云,她大概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用不怎么靠谱的语气打着包票,尽管这包票让在座的两人都不相信,但既然她说了……那他们勉为其难地听听就好了。

“放心吧,就算无衣师尹再老狐狸,他说的一切事务我不接受信号就行了,再说不是已经有亲爱的爹亲你的打前哨嘛,来来来,趁着月黑……啊不,阳光明媚休息时,来好好给我们科普一下你对他的见解如何。毕竟我是想要用某两个人,来和慈光之塔的这位智者,好好地谈一谈生意啊。”

差点忘了慈光之塔永昼的特性,还月黑风高,这里能有黑夜才是见了鬼。

你还想和无衣师尹谈生意,谈到最后对方把你卖了怎么办?

哎呀不会啦,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上天界哈哈龙……啊不,刀龙太子的至交好友,看在上天界的压力份上,无衣师尹八成不会太算计啦。

吾怎么觉得……你这个说辞,越发的不靠谱了呢?

免担忧啦,这世上能卖掉她的人,一个还没出生,一个已经挂了~~安心安心~

这说法……能安心才有了鬼啊……

【第三十六章:寂井浮廊的文青·下】

渡流云直觉地认为无衣师尹知道枫岫主人的下落,更清楚剑之初现在究竟在哪里。对剑之初这个外甥,处在无衣师尹的位置上来想,应该说他已经做的仁至义尽。然而雅狄王的死,和即鹿的死,确实又是这舅甥两人之间绕不去的隔阂。

不过人家家的家务事她没什么兴趣,她有兴趣的,是从根底下斩断杀戮碎岛藏着的隐患,无衣师尹想要的是慈光之塔的稳定,不求慈光之塔从实力上能干掉上天界,只求在上天界的压制下,能够安安稳稳地发展就够了。而以四魌界特殊的环境构造,注定了下面三界想往上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向上天界展示自己的能力,争取到更多的资源罢了。

如果上天界没点儿特殊的本事,又岂能安安稳稳地成为四魌界之首?单凭这棵树的构造,未免太天真了些。

既然敢提出来和无衣师尹做交易,她当然有一定的把握让对方答应与她合作,之所以会有些嘀咕,是不想在交易的过程中被无衣师尹算计了去,听醉饮黄龙等人对无衣师尹的评论,不如她的好义父靠谱,在龙宿打过头阵之后,她对这个人多了几分了解。

这是一个一心为了慈光之塔的大义,能够舍弃很多的人,所以他能狠心看着即鹿死,就算他没有亲自下手,眼看着即鹿日益消瘦死在自己面前,他也算得上是狠心杀死亲妹了。

可惜他一心为了慈光之塔,最后还是没逃过半死不活的那位界主的算计,客死苦境。如果从未来开始算,执掌慈光之塔的人换成无衣师尹,而不是那个整天疑神疑鬼半死不活又想让无衣师尹为慈光之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怕他做大取代自己恨不得搞死他的界主,那日后的慈光之塔变成啥样,甚至四魌界变成个什么走向,就真的没人能预测出来了。

说不上来想保下师尹是个什么心态,师尹这个类型的人绝对是她接触起来敬谢不敏的,但又不愿意看到师尹最后落得个断臂客死的下场,实在找不出来理由,她只能把这归于没道理就想这么做。

这年头,想做什么事儿,一定规定要找到理由嘛?

不过,在和无衣师尹做交易之前,她还是想上寂井浮廊溜达一圈儿。就慈光之塔这几块料,想要发现她的行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横竖都是永昼无夜,想要趁着月黑风高无人时踩点儿的做法自动被过滤掉,不过此地作息时间倒是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区别就是怎么休息都是大白天睡觉。

不就是当个忽悠之神吗,在来四魌界前,她逮着枫岫主人聊了足足七天,基本上把这个四魌界黑名单第一人掌握的消息全都掏了个空。上黑榜的作死小能手信息量掌握的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这也成为了渡流云鄙视他的筹码,这货没少上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卧房里亲密接触,活该他被人千里追杀关大牢。

在掌握了绝对不对等的信息情况下,如果她还忽悠不了殢无伤,那她干脆把名字倒过来写算了,虽然倒过来念好像也挺好听的。

嘛,说不过的话就用打的,反正她想抓文青,也单纯是兴致所致而已,至于文青愿不愿意上苦境溜一圈儿,会不会导致一系列的蝴蝶翅膀瞎忽闪,把妖应封光提前忽闪出来,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反正就是乱来吗,在她伟大的前战神好师尊下界之前,当然是有多作妖就多作妖了,不然放着这大好的时间干啥,来啊~~放纵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正经一点儿吧求你了……这样子真的是没法看。

罗喉盯着一脸荡漾的渡流云,实在是想找个面具给她把脸扣上,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想去搞事情。

“我要是正经起来估计你会以为我吃错了药,还是这样不正经下去吧,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一脸嚣张地笑着拍拍罗喉的肩,她冲外一比大拇指:“带你去围观个慈光之塔首屈一指的高手,去不去?”

“不去。”

干脆利落地拒绝她的提议,罗喉知道她是有目的前往,如果两个人一起去,恐怕会有麻烦,毕竟他们算是慈光之塔的客人,她一个人行动,目标较小,容易隐藏身形,若是他也跟着一同前往,光是藏匿身形就很麻烦了。这光天化日的,他又不是善于隐匿的人。

哎呀呀,不去就算了。

想了想,罗喉的顾虑似乎没有错,虽说寂井浮廊平常不会有人前往,但不代表无衣师尹的几位心腹不会被派过去,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就算正好撞上撒手慈悲那一票人,也好过两个人一起被遇到,免得给醉饮黄龙他们找麻烦,终究他们现在还是挂着个上天界贵客的身份。

无衣师尹是打死也没想过慈光之塔的地图早就被渡流云收入囊中,有枫岫主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间谍在,慈光之塔也没什么秘密了。

那颗大柚子自己也说过,如果不是被抓回去,他是不太想回四魌界,不太想还是委婉的说法了,要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苦境这么大的地方,他穷其一生恐怕也游历不过来,干什么还要回四魌界当他的囚犯,他是脑子坏了吗?

避开暗哨和守卫,对渡流云来说一点也不难,想要发现她的行踪,整个慈光之塔大约也只有无衣师尹和殢无伤能做到,前者不可能闲到没事儿关注上天界的客人会做什么,更不可能会想的到这位上天界的客人对四魌界了解的如此透彻且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后者是常年不走出寂井浮廊一步,外界信息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除非无衣师尹找他,否则他不会有半点兴致。

这简直给渡流云开了极其便利的大门,慈光之塔的小兵仔们在她眼力比个摆设还不如,随随便便就能绕开。

对待文艺青年和对待神棍差不了多少,只要想办法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步调走就行了,适当地再丢出点感同身受的感慨,或者共鸣。

啊啊,这话说的简单,做起来就不一定跑偏成个什么诡异的画风。

全力飙车……啊不,全力飙速且有地图的状态下,从她住的地方到寂井浮廊的时间几乎可以短到忽略不计,而当她踏入寂井浮廊范围时,便感受到了与这飘雪的天地相比,更为孤寂冰冷的气息,自这片古朴幽静的宅邸中,幽然蔓延,似要遮盖住一切。

一道寂冷的剑意锁住了渡流云,渡流云扬起唇角,看似随意地一挥手,硬生生将这道剑意锁在身前三尺之地:“永岁飘零·殢无伤,吾自苦境而来,久闻阁下之名,特来……领教。”

话音落地,她扬手封出结界,将寂井浮廊与外界隔离开来,为的是避免他人觉察出此地变化,也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他人来此。

空气中依然是一片寂静无声,殢无伤并不答话,只是将剑意逼近,看似无言的较量之中,在试探着对方的根基。

这个人,并非慈光之塔中人,自承来自苦境,又言慕名而来,苦境……知晓他名字的人,只有两个,却不知,她是从哪一个人口中,听得他?

【第三十七章:莫名】

任性的人遇上任性的人,基本上就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看谁的任性能耗过谁。

殢无伤本就性情淡漠,面对渡流云的试剑之语,只是微做回应,但若要他出手,却是要看他心情所致,而他的心情吗……基本上都不会让他随意就与人动剑。

他不急,渡流云更是不急,她本就不是来和殢无伤结仇的,能不真打起来最好,她将剑意外放,不过是想让对方知晓,她既非来自四魌界,只是通过他人传闻,对他有所好奇,而她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物,想也知道,能够避开慈光之塔耳目,隔开此地与外界的气息,单单是这两条,她已非是常人。

“目的。”

殢无伤眉间一动,在渡流云刻意收敛下,他依然还是感受到了非同小可的压力,但……这个自称苦境来客渡流云的人,一身的诡异邪气,这个邪气并非指她并非善类,而是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如同她压制着自身的武功,将她的能为调节到与他相近的这个做法,就完全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她……是什么来历?

他虽然对世事毫无兴趣,却对如此一个高手,出现在四魌界,出现在寂井浮廊的目的,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这算高手的待遇吗?

渡流云暗自好笑,在这种实力为尊的世界,就算是再心如止水的人,在面对一个寻常人,和一个足以与自己抗衡的高手时,终究会在态度上带有细微的偏差,这种事谁也无法免俗。正如同强者走到哪里,都有与人对话的资格。

“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从朋友口中听说过你的传闻,恰逢上天界两位不靠谱继承人从苦境回去思考由谁继承这个问题,顺便来四魌界观光而已。”

她说的如此轻巧,仿佛从苦境到四魌界不过是随随便便溜溜达达就能到了一样,这毫不在意的语气实在是有拿四魌界当她家后花园之嫌。

“俗话说,远来即是客,虽然我可能是个恶客,可难道阁下要堵在自家大门口与我聊天吗?请我进去应该不难吧。”

收起剑意,换上了惯有的吊儿郎当样,她这如此神速的转变切换让殢无伤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方才那怪异的感觉也因此而消失。

默不答话地让开身子,算是默许了渡流云要进入寂井浮廊的要求,渡流云扯扯嘴角,内心暗笑,殢无伤的性子大部分已经被枫岫主人告知,剩下的,参考一下他对待他人的态度,几乎也可以摸个八九不离十。

只要不涉及到殢无伤的禁区雷点,这个人,就构不上危险——当然,对她来说,恐怕把四魌界掀个底朝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就是可能会让那两位自称她监护人的大佬因为过于头疼而变成秃头。

对于时间问题,渡流云早就不想纠缠,天知道四魌界的时间流逝计算和苦境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何况这太多太多的变化,早就脱离了她原本掌握的支离破碎的未来。什么百年千年的,去他的,再纠结这个她就是盖世傻瓜,想那么多,也赶不上她眼前所看。至于她想把殢无伤弄到苦境,完全是本着好东西往苦境捞,好人才也不能放过这个想法,更何况她确实是想促成殢无伤和妖应封光来着。

很想问问殢无伤那块藏了百年的沸雪石是不是真的,也想知道无衣师尹在即鹿墓前那一滴泪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冲击,才让他把这块石头藏着了这么久。该是当年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就像是人生中的一点东西,留下了痕迹就再也抹不去,有些画面,虽然只有一瞬时间,却烙印在眼底心中成为永远,自此成为生命中无法摆脱的坚持。

不过算了,要是真把想问的都问出来,恐怕这个看似冷漠的文青得把她当成异端,就算一剑捅不死她,也得往死里捅。这种几乎把人家的心思扒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举动还是不要乱做。

可和一个文艺青年拐弯抹角,这也不怎么像话,这种云里雾里的聊天方式显然只能把话题聊死,倒不如……切入到某个不太会激怒他的点。

譬如,杀戮碎岛的一些事。

关于雅狄王,关于兵甲武经,关于……戢武王和剑之初。

听闻殢无伤曾参与抓捕雅狄王,虽然并未亲自出手,但却有威慑之举,也算是知晓雅狄王的真实武功,她实在是想知道,雅狄王究竟武功高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写出兵甲武经,从流传入苦境的那些散卷来看,得到任意一本,便能够成就一方之雄。然而单单从武经上来推测,完全无法推测出当初雅狄王到底给四魌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来,四魌界是一代不如一代。

作为和雅狄王暧昧不清的慈光之塔,其实有很多事情,是连杀戮碎岛都不曾清楚的,而如果不是即鹿与雅狄王的关系,雅狄王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搞下去。

不管怎么说,不管雅狄王是如何不可原谅的人,也都无法掩盖他曾经给四魌界带来的压力这个事实。

殢无伤不爱多言,也只说了四个字,绝世高手。

就事论事,这话听在渡流云耳中虽然有点刺耳,但如果说这绝世高手是指在四魌界,那她无可反驳,毕竟四魌界小啊,小到全展平了也未必能覆盖的了一个中原那么大。思考到这点,高手就高手吧,不争论这些。

“听闻雅狄王将废字卷传给如今杀戮碎岛的统治者戢武王,废字卷能够克制其余武经,然而除了废字卷意外的兵甲武经,已流入其他境界。火宅佛狱现任王咒世主手中有裂字卷这很正常,毕竟同属四魌界,流入不难,但其他境中却是拥有大半,我的手中有灵字卷全本,灵字卷来自集境,一位朋友手中有清字卷全本,一位不算朋友的人手中有神字卷全本,至于天,地,生,灭,歇,宁这几卷,我也知晓其下落,却不知若是凑齐这全部的兵甲武经,是否能重现当年雅狄王的武功啊。”

貌似感慨地这么说着,但这话听在殢无伤耳中也是有些怪异,就如同她毫不在意雅狄王的武功一般,这兵甲武经在她眼中不过尔尔?

看出了他的疑惑,渡流云晒然一笑,意味深长地伸手一指殢无伤:“我对雅狄王的兴趣只在于他的武功,但慈光之塔中,值得注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无衣师尹,一个便是你。”

这两个人,息息相关,却又心有隔阂,心存遗憾,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名字,即鹿。

这大概是毛病,管不住手想乱搞事情的毛病。这两人之间的心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除非其中一个人死。但若是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依然会纠结在心底。与其这样,不如一个离开慈光之塔,一个执掌慈光之塔,两个人都好好地活着,知道彼此活在对方心底就够了。

话说的很简单,做起来嘛,大概是要难死。总不能让她把剑之初弄回慈光之塔,三个人一起面对面坐下好好喝茶,这三人之间发生的种种事件要真想捋清楚了,不如她把四魌界砸了来的快点儿。

好奇心害死猫啊。

丢给莫名其妙的殢无伤一坛子酒,比殢无伤还神叨叨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完全让人听不懂的话,打着比剑的旗号看上去仿佛来找麻烦,实际上自说自话地啰嗦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在寂井浮廊制造了一堆酒坛碎片嗨皮地离开,直到她走,殢无伤也没搞明白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说听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约莫只听明白了其中一件事,她想把界主或是拉下来,或是弄死……然后把无衣师尹推上去。

这让殢无伤有些不解,一个苦境人,跑到四魌界观光就算了,现在还想把慈光之塔的政权乱来一通……这是认真的?

算了,原本这事儿就与他无关,这个奇怪的人想怎么做,也不需要他来头疼,就是希望到时候无衣师尹不要因此而来找他做什么事就好。

【第三十八章:几星霜】

人生啊,大概不在精彩中度过就是不完整的。

醉饮黄龙说和无衣师尹商谈的事大概还要过几天,这点正中渡流云下怀,于是在她从寂井浮廊回来后,很是安静地托着腮帮子看了一整天窗外的景,就算是无衣师尹派人来进行礼节上的宴请,她也婉言谢绝了。不论是龙宿,还是罗喉,全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不过这也无所谓,她这三五不时抽抽风的样子,他们不要太习惯,联想到她要和无衣师尹做交易,大概是想要好好思考一下如何面对笑容满面但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衣师尹吧。

然而就在她坐在窗户边发够了呆后,并没有去找无衣师尹,而是拖着罗喉,找来一羽赐命,问他找了个风景秀美漫山遍野开满不知名小花的好所在,谢过之后,铺上一方桌布,摆下一壶酒,与罗喉趁着其他人休息的时候,美其名为过二人世界欣赏美景,偷得浮生半日之闲。

“说吧,你这一天到底是怎么了。”

确定周围再无他人,罗喉将手中酒杯放下,好好地做什么赏花品酒之行,他会信她心里无事才怪。

“哎呀,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人生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伸了个懒腰,躺在青翠的草地上,渡流云看着天,嘴里叼着一片草叶,含糊不清地道。

她想了很多,想了她这三世人生,想了她所经历过的种种,不论是当年在天界,还是莫名经历过的人界,和这一世。

庄周梦蝶,是耶非耶。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还是说,所有的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或许是被寂井浮廊的气氛影响,就算知道不能往文艺青年那个方向发展,但笼罩在寂井浮廊之内的沉寂,让人不自觉地受其左右,莫名思考人生。

“吾有疑问,始终未曾问出口,不如借着今日的时间,与你问个清楚好了。”

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身边躺下,罗喉对着天空扬起手,似乎想要从自己的手中看出什么端倪:“当日吾坠入苦集两境之间的缝隙,那一瞬间,吾确实是感觉出自己已死,但后来自集境中复苏,然而当吾神志清醒后,虽然失去记忆,依然能够感觉出,吾似乎经历过彻底的重生。吾直觉告诉吾,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何。”

他在仙灵地界恢复记忆之后,关于这点,越发引起他的注意,然而渡流云从未提过,他也一直忘在脑后。直到前往四魌界,在火宅佛狱之时,他发觉,渡流云一直在遮掩着什么。仿佛是怕被火宅佛狱的人发现。他知道邪天御武来自火宅佛狱,也知道她是不想被咒世主等人觉察到邪天御武死在他们手中,但应该不仅仅是如此简单而已。

“你说这个啊,你没问,我也就没提,当初干掉了邪天御武之后,我与枫岫刺取提炼了五滴心血,根据枫岫所言,邪天御武心血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所以当初我将心血混入丹药,给你吃了一颗,给醉饮黄龙吃了一颗,剩下三滴心血,一滴交给了枫岫,剩下两滴以寒玉封存至今,暂时还没派上用场,我也不希望派上用场。”

这样问来,罗喉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嗯,和她比起来,还差一次。不过这个记录还是别破的好,鬼的三段人生,他这第二次重生就够了,别再来糟心的第三次,嗯,看这意思也不会再有第三次,安安稳稳地和她一起在苦境中浪荡就好了~

“毕竟是用邪天御武心血复活的,天知道火宅佛狱的人有没有办法察觉出来什么,所以我喜才不想你和黄龙老兄太过招摇。一旦被知道你们吃了人家前任王的心血,指不定捅出点儿什么幺蛾子,就算想在四魌界乱来,也得到了黄龙兄的地盘再说。想作妖,找好靠山才重要。”

渡流云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罗喉听的满头冷汗,你不要把占便宜这种事儿说的如此自然好不好。

翻身坐起来,无奈地搓了搓下巴,渡流云看上去颇有那么一股子高处不胜寒的苍凉感,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罗喉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你看,一身是宝老兄就算是死,也物尽其用了一下,心血炼药,骨头鳞片铸刀炼甲,邪气化做不像果,如今安安稳稳地生长在苦境,之前我派人去找过,也用过方法想砍掉那棵不像果树,结果无效,神特么知道为什么它长得如此坚挺,果然四魌界这个妖树境出现的生物都不怎么正常,现在我怀疑,那个一身是宝的邪天御武很有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贪邪扶木化成的精怪啊~”

一个精怪都能留下这么多造福后人的东西,就不知道她要是挂了,能留给后人点什么东西。

对于上仙山卖豆干这种事儿,她是压根都没好好想过的。第一世在天界,守着那位好师尊,堪称身靠大树好乘凉,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超人一等,完全不需要考虑会有谁能灭了她,没她强的都被她干掉了,比她强大的也被她师尊干掉了,后来战神堕天,她执着地选择入世,体验人生,以期能用真实的经验,来证明人类生存在各个境界是有意义的,人类这种生物是有意义存在的,所以她经历了乱七八糟堪称平凡中又透着几分精彩抽风的第二段人生,会回到苦境,大概是和天帝之间的赌约生效,将她以重生的方式召到这里,因为,堕天的战神将要开启他又一次的灭世之举。这次,天帝给了她准备的时间。

她从来没想过失败,从决定阻止神州崩毁,想要让老弃认识到人类是可塑的,并不是他创造出异度魔界就能抹杀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容许自己有失败的选择。身为老弃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她的字典里,就不曾出现过这两个字。

当然,她大概是抱有着一定的侥幸心理,希望老弃能够顾念往日的情分,能够安安静静,别炸毛地听一听自己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干的这些事儿,老弃有没有在哪个角落里看到。

嫌弃地摘掉渡流云那一头扎手的发冠,罗喉将手按在她头上,像很久以前那样,呼噜着她那一头顺滑的毛发:“怕这个字,并不丢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认为自己强大到什么程度,只要是人,就会有害怕的人,事,物。只有尚未出现的,没有不存在的。”

“谁在怕啊!你的脑回路比我还清奇吧!”被这个字撩的炸了毛,也是因为被罗喉戳穿了心思而炸毛,渡流云一把抓住罗喉的手,放在嘴边研究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忍心下口:“我只是试着想了一下,如果当初你真的挂掉了,我会变成什么样,然后我发现,好像这个场景没法想象。最多就是在向某个顽固的老家伙证明他是错的我是对的之后,撩拨他一掌把我拍死了去找你完事儿。要让我像寂井浮廊那个文青似的,揣着块石头一屁股坐好几百年,还不如一巴掌了账。”

大概她的极限也就是到那个时候。不过现在嘛,这些充其量不过是设想而已。毕竟罗喉没有死,如今活生生地戳在她的面前,不论想不想让他再染武林,他现在的选择,也是离不开武林的。不能隐居山林,就一起搞风搞雨吧。

“你……就想这些想了一天?”

罗喉愕然地盯着她,完全搞不明白她是抽了什么风,中了什么咒,才会一坐一整天脑袋里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尽管习惯了她经常天马行空地乱想,但……这未免想的有点太没必要了吧。

“我怎么就不能想这些想一天啊,让我发呆什么都不想脑袋空空的空一天也不是不可能啊!何况我还想东西了呢!”

炸毛地抗议着,对于罗喉的疑问,渡流云很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构造,难道在他眼里,她就不能有点儿正常人的行为吗。

呵。

罗喉淡然轻笑,一点也不管渡流云是不是被他这一声笑惊悚的毛骨悚然汗毛倒竖:“吾只是以为,总有一天你能将放在心底的事对吾说出来,有些事,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扛下的。”不论她强到什么样子,总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她这种什么事都想要自己扛着,又想替别人解决一切事的性子,才真正地是见外的做法啊。

好吧,这么看来,这棵萝卜是在挑理了。而且……他又不是傻子,能看穿自己当初对他和龙宿坦言的那些事,依然有所保留,这很正常。不过……区别对待的话,她似乎是可以对罗喉说的更加深入一些吧……毕竟谁让她就认准了这棵萝卜不换了呢。

所以,当转天所有人醒来时,就看到渡流云挂在罗喉肩膀,两个人的脸上尽是些让人看不清猜不透的笑,就让人忍不住浑身上下一阵恶寒,直觉她是在挖坑想要埋点儿谁了……

【第三十九章:合理的交易,不公平的对话·上】

正了八经地递了拜帖,又把新做的,一直没有穿过的儒门天下少主服饰穿了个整套,从头到脚,除了正规华丽这四个字外,就再也找不出来别的形容词。

龙宿和罗喉是对她做任何事儿都觉得习惯,但其他人却是要么没见过她这么穿,要么已经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忘了她还有如此正经的时候,毕竟她的时间断层太久,别人却是没有。

没有陪同,没有第二个人,渡流云正襟危坐地坐在无衣师尹面前,与当初甫入慈光之塔时给无衣师尹留下的印象相反,这一次,无衣师尹显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尽管不解她真正的来意,但这并不影响无衣师尹的态度,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或是陌生人强。从这三名苦境来客的人给他的感觉来判断,无衣师尹认为,这三个人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能成为敌人。

而从先前与天尊皇胤的交谈当中他已经得到一定的信息,譬如,真正与上天界有交情的,正是眼前这个看不透深浅的人。她不止被天尊皇胤和御圣主引以为友,更与诗意天城的异端祸龙炽焰赤麟交情莫逆,不论是听说,还是眼见,无衣师尹都能够确认,御天五龙如今这铁板一块的关系,全是渡流云一手运作所为,天尊皇胤话里话外尽是对渡流云的维护,以及……对慈光之塔的警告,这警告来自于不能让渡流云在与慈光之塔的对话中受到半点威胁,除非慈光之塔想要遭受来自上天界两大神族的问责。

这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无衣师尹很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天尊皇胤与御圣主两人同时做出这样的决定。

单独面对无衣师尹,是因为渡流云所谈的事,是不能被上天界的人知晓的。尽管这样做有些对不起醉饮黄龙和刀无极,看上去像是将他们排斥在外,但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为好。

何况,谋夺杀戮碎岛的王树,这不管是对无衣师尹来说,还是对慈光之塔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与私,无衣师尹对雅狄王有仇,连带的对杀戮碎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只是处在他的位置上,大义永远要高于私情。与公,杀戮碎岛越是势弱,对慈光之塔越有好处,既然无法向上扩张,向下吞并也是好的。上天界对下三界的态度一直是袖手旁观,就算杀戮碎岛被慈光之塔吞并,只要不再出现第二个雅狄王那样的人,一切都无所谓。至于火宅佛狱,中间隔着两界,上天界更是抱着旁观的态度。若是中间两界联合,反而会对火宅佛狱起到震慑作用,他们更是不会加以干涉。

“在我们开始正题之前,还请尊驾回答我一问,与无衣对话,和与无衣师尹对话的区别底线在哪里。”

虽然是客人,但是渡流云以儒门天下的茶道敬待无衣师尹,这让无衣师尹颇有兴趣,再到她这一言疑问,他放下手中茶杯,执起案前香斗,轻笑道:“在无衣之前,吾首先是慈光之塔的首辅,无衣师尹。不知这样的回答,可否让尊驾满意。”

“既然如此,那就先谈一下慈光之塔的未来吧。”

忍住想要把无衣师尹手中香斗抢过来自己玩的冲动,渡流云挑眉道:“当年四魌界两大强者先后陨落,后有火宅佛狱魔王子,杀戮碎岛戢武王,慈光之塔剑之初,诗意天城炽焰赤麟,如今魔王子被咒世主亲自封印,剑之初流落苦境,炽焰赤麟今日返回天界,戢武王坐镇杀戮碎岛,与其他三界相比,慈光之塔似乎力量有些薄弱啊。”从剑之初离开慈光之塔起,就注定了此地的武力处在四魌界弱势地位。殢无伤虽然作为隐藏的武力,但若是对上其他三界,显然也不能占有多大优势。如今的慈光之塔,大概也只剩下地利上的先决条件。

“哦?想不到阁下对四魌界倒是了解的透彻。”听到剑之初的名字,再听到他在苦境这个消息,无衣师尹心神一动,尽管极其细微,却也被渡流云捕捉到眼底一瞬即逝的变化。他当然知道剑之初离开慈光之塔去了苦境,但却是不知道他去了苦境哪里,时过境迁,转眼已是寒暑不知期,如今被人提起,确实触动。

“哈,我对四魌界的了解,恐怕比你想象中的更深。”

渡流云很是玩味地冲无衣师尹微微一笑:“第一件事,我知道慈光之塔一直在寻找某位天舞神司的下落,也知道这位天舞神司在四魌界中是怎样的名声,但我曾经承其人情,借他力量,与天尊皇胤一同斩杀了为恶苦境的邪天御武,因此天舞神司对苦境有恩,所以,我只是通知慈光之塔一声,天舞神司自斩杀邪天御武那一刻起,已是苦境中人。师尹也不希望斩杀邪天御武一事被火宅佛狱知晓,从而导致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并不是威胁,而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这是理所当然的条件交换罢了,慈光之塔如果不想背上一个莫名其妙从天而降杀掉火宅佛狱前任王的黑锅,那就认了将天舞神司这个人自慈光之塔除名的结果。何况渡流云这样说,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否则她大有理由将这件事完全隐瞒,横竖慈光之塔也不会知晓天舞神司在苦境中的样子。

“可以,只是天舞神司在苦境中无论做什么,还是遇到什么,也与慈光之塔再无干系。”

只要天舞神司不回四魌界,慈光之塔才不会在意他究竟做了什么,说到底,天舞神司楔子的这个身份,给慈光之塔带来的麻烦并不亚于即鹿与雅狄王之间那段乱子。

何况无衣师尹相信,渡流云与他相谈的,并非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见无衣师尹答应的痛快,渡流云脸上的笑意更深:“这第一件事既然是让慈光之塔吃了点小窥,第二件事却是对慈光之塔和无衣师尹你,大有益处。”

她执起茶杯,以茶代酒,向无衣师尹敬了一杯,随后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让无衣师尹心中杀机一闪而逝的话:“慈光之塔的弭界主老迈昏聩,把持政事已久,已经成为横在慈光之塔未来的一个障碍,不如……由我亲自出手宰了他,反正无衣师尹你现在做的事情,除了欠缺一个名头,完全与界主无疑啊。”

在天界待过,复而成为苦境中人,她还真是看不上四魌界这个小地方,一个界主罢了,杀就杀了,并不需要有什么犹豫的。

“尊驾勿以此寻吾开心,还请慎言啊。”

无衣师尹唇角微扬,虽然面容含笑,却是隐隐透露杀机,这人此言……究竟何意?莫不是想以此探听什么?

拈起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渡流云貌似无奈地叹息:“这就是我不怎么喜欢与有着玲珑心肝的人谈话的理由。”

而后,她看向无衣师尹,略显愁眉苦脸地道:“我这个人做事,从不讲理由,想做就做,任性而为,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管得住我的人,我看弭界主不顺眼,想杀掉他,那杀就杀了,我看你顺眼,觉得慈光之塔在你手中会比在弭界主手中飞的更远,捧就捧了,又能怎样。何况,我杀了他,你就有机会解决很多以你现在这个身份无法解决的事,我也可能因此在砍了杀戮碎岛那棵王树的过程中,省去不少麻烦。归根究底,你不觉得,那棵王树……和弭界主一样,相当的碍眼么?”

她站了起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宰掉弭界主,砍掉杀戮碎岛的王树不过是喝白开水一样简单,这种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在无衣师尹眼中,却是心底掀起波澜,他对此人的目的无法看透,对她的想法无法看透,如果说仅仅是因为兴趣所致,那她的兴趣……未免太可怕了。

无衣师尹的眼底浮起寒光:“若阁下无事,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再谈下去,难免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师尹可知,杀戮碎岛的戢武王,是一名女子,同时,这名一肩担起杀戮碎岛安危,被称为杀戮碎岛的救赎的王者,是剑之初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倾世佳人?”

“你说什么?”

无衣师尹闻言一愣,后半句是什么他完全没听入耳中,只听到了前半句,确切说,前半句如同震雷一般直直轰入他的脑海之中,戢武王……当真是女子之身?

眼见无衣师尹这惊愕中又带有意料之内的表情,渡流云便知道,枫岫主人那篇关于朱颜王的小说,无衣师尹是看过的,无衣师尹对这个消息的态度应该一直是抱有质疑的,如今由她口中说出,便是起到了证实的效果。

如此一来,接下来要谈的……将会更有趣啊。

【第四十章:合理的交易,不公平的对话·下】

将自己所掌握的一系列信息都串联在一起,无衣师尹对渡流云的话,已是信了八分。但他也清楚,渡流云敢将这个消息在这里对他说出,敢把这个提议在这里讲出来,就有着绝对的把握,让自己不会向外泄露。这可怕的自信所带来的压迫感虽然让他略感不悦,可在思考到这是对慈光之塔有利的前提,无衣师尹也就将这份不悦压在的心底。说到地,他依然首先是慈光之塔的首辅。不管界主再怎样猜忌于他,他也无法忽略自己的这个身份。

至于杀界主取其代之?

这样的念头确实在无衣师尹脑中升起过,构想过,但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付诸行动,一来,是界主并非那么简单能够刺杀的,二来,他并不想让慈光之塔出现大乱,慈光乱则万事乱,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下,他并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举动。第三,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犹豫了,很多时候,他所做出的决定,都是自我矛盾的,他并不是圣人,也有自己的情感,如果不是他做了太久的慈光之塔首辅,经常会忘记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许他做出的决定,在自己眼中会更加的荒谬绝伦。

是的,偶尔在他心底升起的,对自己平生种种的行为,会有荒谬这个词。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单纯的希望,成为守护着慈光之塔的人吧,直到现在,这个念头也没有变过,只是做法与当年的选择有所不同。

渡流云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无衣师尹,如果不是占了个先知的身份,她是绝对不会坐在这里和无衣师尹面对面谈论这样的事。正是因为她知道,也相信无衣师尹心底还有着一个名为柔软的词,才有了此时此刻的场景。

尽管她所知道的,是在无衣师尹成为慈光之塔的弃子之后。但若不是从心底保有着最深沉的一份本心,她也不会认为无衣师尹是一个值得保下的人。

也许,在原本的那条时间线上,与素还真在一起的无衣师尹,是他所度过的最轻松的时间吧。

可若他不是慈光之塔的首辅,而是成为界主,又或者是,彻底地将界主作为傀儡呢?

在慈光之塔,他能信任的人太少,能用的人太少,与他地位相似的人,视他为敌,将他当作不可替代之人的人,又无法成为他得力的左膀右臂,有心无力,终究是遗憾。唯一能够值得托付的,只有殢无伤一人罢了。可对殢无伤,无衣师尹的态度亦是极其矛盾的。让殢无伤出手杀掉弭界主,这样的事,他从未想过。也许,只有这件事他可以百分之百担保吧。

“我不是殢无伤,亦非剑之初,更不是一羽赐命,杀手慈悲等人,我不属于慈光之塔,不属于任何势力,如果我想,可以易容成任何一个人,不论是无声无息,还是嫁祸火宅佛狱,都是可以。这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单纯我看你顺眼的游戏,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也没有人会想到,会是发生在上天界来人的事。我不会选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动手,毕竟……今日弭界主不是正在与天尊皇胤商谈着一些事务么。将上天界扯进来,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我不过是看你顺眼,但我与炽焰赤麟和天尊皇胤却是生死之交。没理由会因为你的事,而将上天界的中立打破。至于会不会给苦境招祸引灾,并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苦境就是个坑,什么都能往里扔。先不说会不会被脑洞极大的人认为苦境对四魌界有图谋吧,就算真被这么认为了,凭四魌界这丢到苦境都未必能溅起来个水花的大小,又能怎样呢?苦境那么多隐藏埋伏的大佬,很愿意教外来者做人啊。不服,可以来挑衅一下试试嘛。

面对渡流云这样的人,无衣师尹头一次发觉,他所擅长的工于心计完全没有用,这与她掌握的信息,和拥有的力量无关,而是她这对待事物的态度,就好像她完全不在乎一样,不在乎四魌界的生死他能理解,但她好像连对待苦境的态度,也是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不光是她,与她同来,被上天界的两大继承人作为贵客来对待的疏楼龙宿与罗喉也是同样,他们在意什么,便只是在意那一件单一的事,一个单一的人,所谓大义的名分,与他们毫无关系。

同样,从利益的角度去判断,他也不明白渡流云为什么会与他做这样的交易。怎么想,都不想是会对她有什么切实的利益。隔着一层境界,又是不对等的资源,他怎么大开脑洞,也想不出来她想要出手杀掉弭界主的理由。甚至她根本不在意将这样的想法与自己放在表面上来相谈,她就不怕自己走不出四魌界吗?是什么样的自信,支持着她能够轻易说出杀掉弭界主,砍掉杀戮碎岛王树这样的话来?

“有一种人,叫做任性的人,有一种做法,叫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别人无关,有一种想法,叫做我高兴就好,想来师尹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才有此疑虑吧。无利可图,无好处可拿,哪有怎样?有一句话叫做……千金难买我高兴啊。”

就像老弃一怒堕天,她愤而离开天界一样,高兴这么做啊,需要理由嘛?完全不需要啊~

然而这样的活法,却是无衣师尹从来不曾想过的,正因为不曾想过,才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你慢慢考虑,反正我们大概要在上天界留很久,这段时间,足够让你思考清楚了。不过我希望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仅此而已。不论你同意与否,都不要再有第三个活人知道,不然……我想不止我们会做出点什么不可预测的事,天尊他们会做出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这不是威胁,只是事实。上天界的人,从来不需要平等地对待下三界,一旦天尊皇胤执掌上天界,四魌界会变成怎样的发展模式亦未可知,比起无衣师尹身为一个合格的首辅,任何事优先考虑一界利益这点,天尊皇胤更偏向于他所认定的人事物。能做出不管不顾以天外之石冲入苦境的事来,就注定他绝对不是一个冷静到冷酷的统治者。

长身而起,渡流云勾唇一笑,以根本无法辨清的速度,赫然出现在无衣师尹身旁,在他耳边轻飘飘地道:“如果你成为慈光之塔的界主,先以戢武王女儿身的身份,私下交易逼迫她离开杀戮碎岛,撕开碎岛王树的真面目,将杀戮碎岛自创界以来的坚持打碎,再将反对戢武王的人杀光,迎她回碎岛做女王,你说,她是会继续记恨你杀了雅狄王的仇恨,还是该感谢你,将杀戮碎岛不公平的规则彻底斩杀呢?如果你再想办法告知剑之初,戢武王便是他心中所念所想的女子,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但戢武王只是通过王树诞生,与他并无血缘,你说,剑之初对你的恨意,是会加重,还是减轻呢?反正……戢武王终究是要到苦境去找禳命女的,如何把控,就看你自己了。对了,想找剑之初,他大约是应该在一个名为薄情馆的地方吧。”

说罢,她向无衣师尹眨眨眼,拍了拍他的肩,纵声长笑:“希望我在前往上天界之前,能够得到师尹让我满意的回答啊。”

她不是素还真,自然不需要和无衣师尹在有相互利益的条件下论交,还是那句话,她想做什么,不过凭兴趣而已。就只因为她看无衣师尹顺眼,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她,高,兴。这是个万能的理由,不是么。

【第一章:朦胧的上天界】

无衣师尹到底也没在渡流云离开前给她答复,然而她也不急要他的答复,在看着醉饮黄龙成为上天界老大之前她肯定不会离开四魌界,而她离开四魌界的时候肯定在慈光之塔和杀戮碎岛溜达一圈儿。毕竟拿了王树的枝叶她还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研究一番。这个研究的所在,想当然地被她选在了诗意天城。至于为什么不是悦神圣族,很简单,极道他们一家子太安稳,不像诗意天城,找麻烦的诗意天城长老团她还是想好好地怼一番的,把自家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越俎代庖啊。

上天界的景象的确像是她想象的那样,一片朦胧的星河,虽然无白昼黑夜之分但并不像慈光之塔那样永昼夺目,是一种很是美丽的颜色,要真说用来形容,大概就是……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

毕竟这是最接近天空的所在。

当然,一切所谓的常识她已经不想去较真,比如为什么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宇宙虚空的地方还能够呼吸到正常的空气,再比如……许多看似不合理的自然现象。大概第二世赋予她的除了一些先知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一概可以忽略掉了。

从个人喜好来选择,比起诗意天城,龙宿当然更喜欢悦神圣族,所以他跟着极道先生去了悦神圣族做客,渡流云本着搞事情的心思,自然是拽着罗喉一头扎进了诗意天城。反正极道先生是打定主意不要上天界的权柄,等到开两方比试的时候,象征性意思意思打几下假装输掉就可以了,或许……他根本不用假装,单纯地拼武力,他并不是醉饮黄龙的对手,终究他不是擅长近身搏斗的人。

作为刀龙太子的贵客,再加上这是漫长时间之后的重返上天界,渡流云亲眼见到了诗意天城长老团排出来的最高迎接规格,也见识到了长老团如何在见到刀无极时那无法用深沉的城府来掩盖的色变。

可惜,现在的刀无极既不是许久以前的炽焰赤麟,也不是另一条平行线上的隐藏boss,在他和天尊皇胤前嫌尽释之后,再次重见长老团,只有一种想要好好嘲笑一番当年的自己的想法,若不是苦境走这一遭,只怕他根本就成为了长老团想要把持权柄的牺牲品。这种无聊的制度,早该废掉,而他也早该将矛头对准这些人,而不是傻呵呵的亲大哥。好好的兄弟就被这些人用无稽之谈分化了这么久,若非有心人渡流云从中周旋,只怕早就酿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单单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也没有理由放过这些脑筋僵硬食古不化一心只想要权位的老顽固。

在外人面前,长老团还是会给刀无极留些面子,同样的,也是因为许久不见天尊皇胤,这位消失了太久的太子殿下,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有了很明显的,让他们看不懂的变化,连带的那条上天界的异端祸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上去容易被他们挑拨离间。

是的,没错,从最早开始,关于异端祸龙的种种传闻,就是从极为远古的时期,流传下来的,其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掩盖他们怕真正的强者上位,夺取属于长老团的辉煌而已,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长老团这个名称,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称谓。

冷眼看着那些变颜变色的长老们,刀无极发觉自己竟然内心毫无波动,不论是觉得当年的自己竟然如此年轻气盛,会中了他们的算计,还是想要将他们宰掉祭天……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头,刀无极看了看渡流云和罗喉,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用只有他们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放心,我不会冲动到坏了兄长的事。”

“我管你会不会坏了黄龙老兄的事儿,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但是如果你想做掉这群老泥鳅,我不介意客串一下接单买凶的杀手。”

罗喉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中,刀无极看出来了这位竟然对渡流云的提议是万分的赞同,哪里不知道当年他在天都经历过的被自己人捅刀子一事儿已经成为深恶痛绝的行为,这让罗喉能对长老团的人有好感那才是见了活鬼了。

自然,客串杀手什么的,刀无极权当渡流云在胡说八道,她要是真这么干了,那才会引起上天界的大乱,想搞掉长老团其实不难,谁还没点儿黑历史了,依照他现在的武功,加上渡流云神出鬼没的身手,想要弄点儿内部新闻一点儿也不难,这段时间天尊皇胤只需要好好地在长老团眼里当好一个完美霸气绝对自信能够掌握上天界的好太子就行了,剩下的事,全都不叫问题。

久别再归,天尊皇胤自然是被长老团请走,美其名为想要了解太子殿下在苦境的生平,以及两名重犯的下落,实际上是想要拐弯抹角套话。

不过鉴于有贵客前来,上天界的面子还是要做足,自然设宴接风洗尘一事儿就交给了炽焰赤麟和碧眼银戎。尽管后两位也是才返回,但作为上天界的刀龙皇子,实在是找不出来比他们更大牌的人来,为了不失礼数,也只能让他们既当主人也当客人来用。

谁设宴款待倒是无所谓,渡流云和罗喉本就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但长老团的目的太明显了,她和罗喉比起亲近醉饮黄龙来,显然更亲近刀无极,这看在那六尾老泥鳅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信号,听闻悦神圣族的御圣主也返回了领地,并且也带了一名苦境贵客,猜不透这几位名义上大佬的做法,长老团的心底那是七上八下打鼓打的极为热闹啊。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管本体是什么,有多少的力量,都是会沉溺在权利的诱惑中无法自拔,在失去刀龙太子和刀龙皇子这些年,上天界的一系列事务理所当然地由长老团代劳,如今天尊皇胤携雷霆万钧之势返回,较之过往更添几分威仪,对长老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想要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不好好弄清楚他们身上的变化,那怎么可能。交出权柄,更是想也不要想。刀龙一脉的性子和悦神圣族可是大不相同啊。

能让你们如愿那才是见了鬼。

内心大开脑洞如何把长老团搞得鸡飞狗跳,渡流云和刀无极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眼神,看得旁观的罗喉和笑剑钝一阵恶寒,这两个人……是打算挖坑埋死这群老泥鳅啊。这眉飞色舞的样子,真是让人……不想给老泥鳅们掬一把同情泪。没错,就是不想。

【第二章:惹是生非小能手·上】

身为上天界继承候选人之一,也为了确保他能够成为在长老团统治下的传统意义上的诗意天城之主,天尊皇胤很是倒霉地被长老团以关心皇太子这些年遭遇的理由留下来,好好地给他们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然而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如今的天尊皇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正直热血的太子,虽然做事风格一如既往的直男,可在经历过一系列的变故,和各种各样有意无意地灌输之下,还能那么简单就入了长老团的圈套才是奇了。

对于三位被他和尚风悦请来上天界的贵客,天尊皇胤是这样介绍的,渡流云和罗喉是他的生死之交,疏楼龙宿是渡流云的义父,也是苦境极为强大的一方之雄,来四魌界的目的就是观光,现在尚风悦招待着对于悦神圣族起了兴趣的龙宿,他则负责招待与他有过命交情的渡流云和罗喉,如果怠慢了,只怕上天界的面子和里子都要丢光。

至于是怎么样的过命交情,他则是毫不在意地提及到了邪天御武和天舞神司,这两个人已经死了,死在苦境,邪天御武在苦境为祸作乱,就是被以罗喉和渡流云为首的一批人斩杀的,至于天舞神司,也死于和邪天御武同谋勾结,被他们以戮害苦境的理由毙于掌下,至此上天界大牢中关押的几个重犯,算是交代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虽然天舞神司并没有,然而人家已经改名枫岫主人,连楔子这个名字都不打算再用了,所谓改头换面真心悔过便是重生,反正这是渡流云教给他拿来忽悠长老团,他对这点并不排斥,毕竟他与枫岫主人莫说没有大仇大怨,单单是斩杀邪天御武这点,就已经足够他悄无声息地将人保下来。

不得不说经历过一遭苦境生涯且与自家兄弟尽释前嫌的天尊皇胤与以前相比大不相同,除非长老团有人愿意前往苦境探查并且认出来如今的枫岫主人就是天舞神司,否则基本可说是无法对证,自然,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长老团也不可能愿意到苦境遭罪。

悠闲地趴在诗意天城的温泉池子里自得地泡着澡,渡流云伸手敲了敲隔壁的板子,只是为了提醒对面注意从天而降的暗器,随后就是嗖地一个酒坛子飞了过去,另一面的罗喉信手一挥接住酒坛,沉声道:“流云,你到底要怎么做?”

她的这个做法根本就是想把四魌界击沉了吧,这么个乱来法,八成除了御天五龙和尚风悦外所有四魌界的人都会视她为敌。

“哈,安心安心,除非我失败,才会有全四魌界的人都追杀我们的这个倒霉选项,只要天尊皇胤能落座上天界之首这个位置,就不会有人能说什么,他们不会有知道的机会。今天晚上我先溜到黄龙老兄那去密谋一番,他好不容易才从那群老泥鳅的围观中脱身,我觉得,再不赶紧着手进行,他早晚得原地爆炸。”

这个温泉池子实际上是刀龙太子的御用温泉,然而被天尊皇胤大手一挥就移交了使用权给他这两位挚友,并且很不给自家人面子地撤掉了所有守卫随从侍女一系列人员,让着两人随意自理,根本不理会快要瞪凸了眼睛的长老团,这是他自己的私有地盘,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长老团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的私有空间里来。

而他这次回来后明显的大不同,着实让长老团的人极为忌惮,不知为什么,他们对天尊皇胤有了一种仿佛面对油盐不进的炽焰赤麟一样的错觉。

“既然如此,今晚吾去笑剑钝那里。”

这个时候的笑剑钝,给长老团的感觉也不怎么美妙,然而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依然不敢对碧眼银戎怎样,明知有所不同,依然还是要用面对刀龙皇子的态度来对待。再怎么旁系皇子,再怎么是天尊皇胤的堂兄弟,也是能够开眼的刀龙,实力为尊,他们不想落人话柄。

同样对长老团没什么好感,笑剑钝对诗意天城的归属感尽管有一些,然而苦境中的生活让他只将诗意天城当做是一个曾经的故居,两世为人,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也该活在当下。会回到上天界,完全是为了帮助天尊皇胤和炽焰赤麟。他对前世那些不需要记挂在心底的不愉快一点儿也不在意,不管是谁处在炽鳞那个尴尬的位置上,都会升出不怎么美妙的情绪,不过是让他们仓促之间落入苦境罢了,若不是这样,他也没机会体会一番诗意天城里没有感受过的生涯,苦境的世界,更具备人情味道。

所以笑剑钝对自己碧眼银戎的身份既不排斥,也不积极接受,一切随缘随心,任性而为之。

罗喉愿意相助,他自然不会推辞这份好意,就当做是御天五龙欠下的人情,他日不论对方有何要求,他们照做便是,何况深究起来,他们欠对方的人情难道还少吗?失散的兄弟一一被渡流云找会,这样的情义早就不是能还清的了,就这么欠下去也没什么不妥的。一时半会还不清,就用一世人来还。

罗喉要去找笑剑钝,也正是因为明白他的心思,交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说明了就没有意思,不如直接让对方带自己探查一番诗意天城的地图,这里的地形不比慈光之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掩藏行踪最是简单。

以前的笑剑钝从没有想过要去翻阅诗意天城的卷宗,他的身份也没有办法让他了解太多隐私,但既然如今是有目的而来,什么规定之类的在他眼里也就不复存在,带着罗喉偷偷潜到藏书阁这样的地方,毫无心理压力。

苦境是个坑,什么都能往里扔,苦境是个锅,什么都能往上背,苦境是个大染缸,多好的娃儿只要跳进来就能变得比以前精明,这简直……苦境特么是万能的?

挠了挠头,渡流云把脑袋埋进温泉水中,好好地吐了一番泡泡才出来:“在苦境待多了,真是觉得其他地方的人简直不要活的更像天真可爱小白兔啊。”

忽然有种不忍心下死手坑的想法了呢。

挠了挠头,渡流云觉得自己这良心发现的没有必要,还是坏掉算了,她的节操每年都要在大年除夕重置清零,大年初一就掉成负数啊~~负罪感这回事儿是要用在自己人身上的,那些不是自己人的家伙们被坑了是什么心情,需要照顾?抱歉不好意思你是谁,老子不认识啊不认识!

【第三章:惹是生非小能手·下】

天尊皇胤发誓,如果他再不从长老团谆谆爱护下回到自己的王殿,他绝对会忍不住提刀砍死这几条和他沾亲带故有那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血缘的老龙。虽说从职位上要喊他们一声长老关系上要喊他们一句叔叔,可天知道这特么都是从哪儿论的,上一任的诗意天城之主,也就是他和炽焰赤麟的父王,外加母后,早在他们入苦境前几百年就挂掉了,这也是为什么上天界维持了很久很久的双城共治,毕竟王太子年纪太小,实力不足以支撑上天界之主的竞选,不过没想到的是悦神圣族的御圣主也对权力没兴趣就是了。

挥退了全部的侍从侍女,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这些新面孔会因为他是诗意天城正统继承人而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要说现在的说话分量,恐怕他还不如任意一个长老团的长老,血脉传承固然是权位的象征,可多年的离开让这种传承的威严还有多少约束力就不知道了。

当然,把人全都轰走的权利还是有的,而且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还以为你会叫上几个小女仆,好好地放松一下身心,没想到你这比在苦境过的还更像条单身狗啊。”

从房梁上传来的声音让天尊皇胤在长老团和下属面前绷着的脸瞬间垮掉,他无奈地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梁,对如今渡流云藏匿身形的本事万分佩服:“流云啊,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事炽鳞做比较正常,好了,出来吧,隔墙有耳这种事不会出现在此地,而且我也相信,就算有人出现,你也能让人无法察觉。”还有,这是他的卧房啊,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埋伏在房梁上,是真没把他当男的看吗?

这个槽吐的,你这么编排你弟弟真的好吗。

收了结界,渡流云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看着他这个貌似华丽实则冷清的屋子,无语地甩出一壶酒两只杯三碟儿下酒小菜,看的天尊皇胤当场直了眼,这货是找他来聊事儿的还是来吃夜宵的。

“哎呀,有酒有菜有气氛,不然光在这聊天多无趣。你又不是妙语横生的极道先生,不准备点酒菜,我怕一会儿会被你突然蹦出来的奇思妙想怼炸了。”

永远不要去猜直男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分分钟能把人气到七窍生烟,尤其是眼前这个钢管直。

又想搞掉长老团,又想用最仁慈的方法减少杀戮,说到底天尊皇胤对长老团依然抱着一份同胞情义在。然而这样的想法在渡流云看来完全就是搞笑,对方已经不拿他当刀龙太子看待了,他又何必费心替他们着想,干掉他们,对任何人都好。

想想看,他和长老团既没有血浓于水那么亲密的关系,又没有可以托付生死的交情,哪儿那么多人生感慨好放在他们身上的。

“罗喉和雅少两个去夜探藏书阁了,刀兄被长老团的人盯的紧,处处缚手缚脚不好做事,大约现在的作用就只是给你当大脑。我打算今天晚上和你好好了解一下上天界的地形,比如除了明面的那个公然关押四魌界所有重犯的大牢外,还有没有更加隐秘的所在,就像是其他三界的禁地那种,以及几个长老的底子,从明天开始,我要一个一个上他们的住所里去收集情报黑历史,顺便再上百姓中打听一下不为人知的野史,如果你有想到什么,随时记下来,我会每隔两天来找你一趟。”

只要被她掌握了长老团的黑历史,她有绝对的把握把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家伙们拉下宝座,到时候不用他们动手,光是舆论就足以把这些耀武扬威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家伙们击溃,如果他们够狠,自杀谢罪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做不到这点,也必然没有脸再把持诗意天城的政权。

所谓的长老制是最可笑的统治方法,这屁大点儿的地方一家独大足以,不过是两大神族互相轮流当王而已,大伙坐下来笑嘻嘻地签个合约,一人做一代不就好了,什么双方竞争,全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的举动。

“若不是为了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会把你们牵扯下水,到头来还是要麻烦你们。”

天尊皇胤苦笑道,就算他知道渡流云根本不怕麻烦,最大的爱好就是各种找麻烦来娱乐,他也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她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忽视对方的相助。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渡流云瞪着他,没好气地道:“要真说麻烦,从你当年被我捡回去就已经开始麻烦了,邪天御武是从上天界跑的吧,刀兄是你弟弟吧,给你们兄弟解开仇恨没错吧,三狗子年纪太小无法承受刀龙力量,星痕下落不明也是我在找人去找他对吧,你们这五条龙想和我算清楚这笔账太难了,所以说,算个屁啊,本来随时可以把背后交托给彼此的关系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分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想做朋友了?”

没理都是她渡流云有理了,何况她还有理,这尾金灿灿的傻瓜龙和她算的这么清楚想干啥?难道想要以后见面互相喊:啊,刀龙太子你好,啊流云公子久见了?分那么清楚打算划清界限啊。

“停停停,我说不过你,这场算是我的错,我赔罪。”

举手投降,天尊皇胤赶紧道歉,他是疯了才会反驳渡流云的话,这绝对能招来更加狂风骤雨一样的责备啊,不过她的话听在他耳中心底却是暖的,连带的被长老团影响坏了的心情也消失不见,用四位数的时间来计算的朋友,他方才的那些话,确实是见外的不能再见外。

确定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也绝对不会有人敢监视他,天尊皇胤带着渡流云来到书房,让她先稍坐片刻,他从书架上取出一副地图,在书桌前摊开:“这是上天界最新的地图,虽说已经千余年不曾回来,但这方面,长老团的人并不敢对我有所隐瞒。”

他指着地图上一条明显的分界线道:“诗意天城与悦神圣族的实力相差无几,是以上天界的掌权者一直都是由比试来决定,东北两处属于诗意天城,西南两处属于悦神圣族,诗意天城位处正东,悦神圣族地处正南,两方交界处并无你所说的禁地,但西北两方交接有一处传说中的禁地,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但却经常能够听闻有人自那失踪,似乎是时间裂缝一样的所在,我不认为那里有你需要的消息,也最好不要去。”

把话说在前头,好过这事儿被渡流云自己查出来,到时候她好奇心起一头扎进去,他要那什么赔给罗喉和龙宿。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你要是真想去,喊上罗喉,我可以陪你们一起,但请你千万不要自己去。”

丢也好遇险也好,大家一起,绝对不能让这个极具冒险精神的家伙自行前往。这点天尊皇胤还是有保证的,他保证渡流云作起妖来无人能及啊!

有这么夸张的吗,她的信誉已经差到这个地步啦?

嬉皮笑脸地挠着头,渡流云很没有说服力地道:“安啦安啦,我要是想冒险,一定叫上你们。”

这条黄龙是要化身老妈子吗,战战兢兢地,提到那个禁地,有必要害怕成这个样子吗~说好的胆大妄为刀龙太子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偷偷前往,然后吓唬他一下。嗯,这个念头一定不能被他发现,否则引来更啰嗦的老妈子,她就死定了~

【第四章:阴谋?不,这是阳谋】

清晨,刀龙二皇子府,练武场。

虽说是被人忌惮的存在,但该有的排场还是不会落了下风,而和炽焰赤麟这个身份相比,现在他更喜欢自己是刀无极。毕竟上天界除了一位兄长三个弟弟,再没有其他值得他记挂的,而苦境里却有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外甥,和自己一手创下的新天下封刀,以及一群忠于自己毫无二心的部下。和这个处处受到掣肘的诗意天城相比,他当然会选择苦境。

这次回转诗意天城,也是为了将心底那份不甘心彻底斩断罢了,一旦目的达到,他依然回回去苦境。终究他选择了在苦境安家。刀龙皇子这个身份……爱谁谁,他也没打算让儿子们知道自己来历,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将刀无形和刀无我带回来的原因。

这练武场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壁整齐地摆放着格式兵器,散发着森寒的光芒,虽然千余年没有主人,但看得出来,此地还是被维护保养的很好,曾经留存在地面上的斑驳刀痕,也早就被填平,重新铺好。

一座两人多高的岩石前,刀无极一身常服,手持长刀,凝视着眼前的巨石,若隐若现的红芒在他身上不断吞吐,就在他沉默了许久后,身形忽然闪动,霎时间只能见到残影缭绕,在身影的晃动中,无数的碎石屑随着‘嗤嗤’的声音迸射出来。

红芒一敛,当他收势而立时,方才还无规则的岩石,随着最后一丝碎屑落下,化做一条张牙舞爪几欲腾飞入空的巨龙。

“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还有雕刻师的潜质。”

随着渡流云的笑声而来的,是一颗呼啸带风的苹果。

扬手接住这颗险些成为暗器的苹果,刀无极佩服地道:“你是把诗意天城都当成了你家后院啊。”

长老团那些人没少在他宅邸周遭安排眼线,就他皇子府里现在的那些侍从侍女,也都像是耳报神一样,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向长老团汇报,她作为来自苦境的游客,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往他府邸里晃悠。

“把整个世界都当成我家后院都行,怕什么。”看了看他雕出来的龙,渡流云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个雕像的底座,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啃苹果啃的咔擦带响:“这苹果还是从你大厅的水果盘里顺来的,他们能通报什么?你勾结苦境来人,意图对上天界权柄发起冲击,和天尊皇胤面合心不合想要干掉他,自己独掌大权?这些个莫须有的脏水往你身上泼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这种把戏应该早就看腻了,几条过气儿老泥鳅罢了,整个四魌界我都不放在眼里,还在乎这群鳞片都要掉光了的老家伙,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算有本事把四魌界都送给我,我也看不上这又小又破又穷事儿还多的地方。”

随手一震,渡流云将苹果核震成了粉末,她这话换来刀无极的横眉立目:“又小又破又穷事儿还多真是对不起你啊,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这好歹是我的故乡,给我留点面子。”

在苦境待过,就难免会升起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想想看,上天界真的放不开这个小神经病,不,别说上天界,四魌界都着不开她啊。

大概清楚她是怎么对待他府邸里的那些人,刀无极只觉得那些人倒霉,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行事嚣张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副我从大城市来你们这种乡下小地方就是看得起你们的横行霸道德行,根本不是对手啊,尤其是她完全不给长老团任何面子,我是强者我有理这句话被她演绎了个淋漓尽致,你诗意天城不是崇尚强者为尊吗,那她一个人打一群的武功,足以啸傲群龙了,打不过,就老实受着。

“大比暂时定在三个月之后,按照长老团的意思,他们要先去悦神圣族,与御圣主商议具体时间,顺便向下三界发出请柬,请他们来观礼,毫无疑问,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杀戮碎岛的戢武王或是其麾下摄论太宫,火宅佛狱咒世主亲临或是太息公,也只能是请来这几位。这是要昭告世人啊。”

刀无极在底座另一边坐下,身子靠在龙身上,语气里是淡淡地嘲讽。

“停,别用世人这么恢宏的词来形容,在我看来就是一棵树上衍生的几个奇怪的种族而已,谈不上世界那么大,把整个四魌界扔进苦境,能溅起来个水花不?”

对天翻了个白眼,就差竖个中指表示鄙视,渡流云嘿笑道:“想请人来观礼好啊,来的大佬越大越好,只要你那位宅心仁厚的哈哈龙好大哥别临时反悔觉得事情不能做绝打算放过长老团,我保证,上天界从此一定会出现两家轮流做老大的和谐场面,他们想在大比上将你一军,可是没想过,我也想在大比上,兜出长老团阴暗黑暗的老底啊。”

她向刀无极的位置挪了挪,故作神秘地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虽然她选择在这个空无一人的练功场和刀无极谈事情就是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但有些事儿还是窃窃私语更有氛围。

一个人哪怕好奇心再重,也不会闲的无聊去扒自己家的黑历史,这是一种下意识地遮丑行为,纵然知晓家大业大一定会有很多黑暗的东西隐藏在历史之中,谁也不想刻意地将它掀开,摆放在台面之上。除非想要做一次釜底抽薪颠覆信仰的大清洗。

长老团不会容忍有人这样做,当然会严防死守,尽可能地消灭存留在世人面前的蛛丝马迹。御天五龙是当年的诗意天城新一代,其他四条龙年少气盛热血冲动,刀无极是应对长老团的找麻烦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深扒秘闻。

渡流云却是不同,她又不是诗意天城的人,当然不会被所谓的固有思维框住,黑历史不黑历史的,就算全被她扒出来,又和她有个屁的关系,长老团嘛,本来就想要干掉啊。如果御天五龙有什么黑历史,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抹掉,自己人嘛,不护短要怎样。不过她也是服了御天五龙,这五个家伙真的是半点儿黑历史都没有,没办法,谁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长老团支配着行动呢。那样还能搞出点事端来,估计就算是当年的刀无极也做不到。

这个心态太可怕了,不行,要端正。除却巫山不是云啊,不是自家的娃随便对待,不是自己人,可以随便宰,然而只要有人敢动自己人,那就只有两个字,干掉!

被自己的心狠手辣感慨到,很是假惺惺地打了个寒颤,顶着刀无极鄙视的眼神,渡流云撇撇嘴角,如果不是她的介入,恐怕刀无极会报复的更狠,原本平行线上的刀爸了解一下?

“你说什么?”

在听过渡流云神秘兮兮讲给他的内容后,刀无极没忍住一声惊呼,面上更是勃然变色:“流云,这不是说着玩的,你确定来源可靠?”

“就是因为只有七成把握,所以我才来找你,既然那几条老泥鳅本来就对你有怀疑,你做什么都是错的,也不用安安稳稳待在这里了,放飞自我算了。反正你和黄龙老兄是亲生兄弟,他们就算再过分,也不能限制你的自由,腿长在你身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嗯,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尽量各地浪,替我和罗喉转移目标,我和他一起去查个分明,等查清楚了,就是我们得理不饶人的时候。”

大力地拍了拍刀无极的胸口,差点把他按进石雕龙里,换来他苦笑连连:“吸引目光是可以,但你不要现在就收利息啊,拍死我,看你们回苦境怎么和无形无我无心交代他们少了个爹。”

这就是他和天尊皇胤不同的地方,天尊皇胤会因为渡流云出手相助而道谢,刀无极不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命都可以随意交托了,还在意一个谢么。

“说不定用不了三个月,如果能把事情解决在大比之前,还能给诗意天城留点儿面子。总之事情既然选择做了,就不用想那么多,雅少这两天我也借走,游山玩水这种事儿怎么能少了碧眼银戎,毕竟从当年起他就是诗意天城人见人爱的花花大少优雅贵公子,向导这事儿不交给他容易引人起疑啊~”

最喜欢看故事听故事,尤其是自己亲身参与进去,这是人生享受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这一脸兴奋的样子看的刀无极一阵恶寒,不由得为长老团掬起一把同情泪……好吧,其实他是想笑来着。

【第五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一】

街道上挤满熙来攘往的人群,这里的气氛是与其他三界不同的安居乐业,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导致了此地的百姓并不担心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机,同样的,两大神族轮流的统御,让上天界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再加上不愁生计,所有的资源都是由上天界来分配,此地展现出来的,自然而然是其他三界所无法相比的安宁和谐。当然,不管诗意天城和悦神圣族内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王权更迭也影响不到这些小老百姓。

入苦境之前,御天五龙就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街市之中,就算碧眼银戎和邪影白帝会偷溜出来,也是改变了装束简单地易容,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再加上如今已是时隔千余年,经历了一场转世重生,哪怕形貌与前生几乎别无二致,再想在街市之中找到能认出来自己的人,简直太难。

所以,当笑剑钝随意地换上一身常服,与渡流云和罗喉一同走在街市上时,完全不会被人察觉,御天五龙之一的碧眼银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群之中。

算算时间,已是正午,正是人最多,纷纷找地方吃饭的时候,这三位就算再怎么没人认识,各自一身极其醒目的装束,也足够让人刮目相看——毕竟就算是上天界,也是有王公贵族与寻常百姓之分。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家。

这一界怎么说也是有着上千万的人口,实在想不出来他们是谁家的子侄,但本着贵气逼人不可得罪的原则,这间酒楼的老板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到了雅间,好茶好酒地送上来,生怕有所怠慢,不知不觉得罪了谁家贵公子。

“哈,离开了你们那个牢笼一样的宅子,这才终于有了游山玩水观光的感觉。”

长老团的几条老泥鳅,也许曾经希望过御天五龙早日回来,但在独掌了千余年的权柄之后,正统的继承人回归,要他们安安分分地将权势交回,却是如同剜掉他们一块肉啊。这他们能对这几位回归的皇子不如临大敌吗。权势永远能够看清一个人的内心啊。

“这先放下不提,流云,我能相信你对大哥二哥的保证,不是想要我们三个人去一探禁地吧?”

对于渡流云的吐槽,笑剑钝只能笑笑,终归这里是自己的故乡,好歹要留点面子,就算她说的是事实,听听就算了,附和吗……心里附和就好了。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渡流云说过的话算不算数,那传闻中的时间裂缝禁地,他当年便被警告过不得擅自靠近,而这也是长老团罕见地,没有任何水分的警告。因为就在几代之前,当真有皇族的人由于好奇,导致被吸入裂缝,下落不明。从此不论是谁,都不允许靠近当地半步,周围更是有重兵把守,若有人擅闯,轻则受鞭挞之刑,重则关入大牢。而那些不怕死,能闯过守卫的,活该人间蒸发。

“放心啦,我没打算这么做,真想要去探禁地,少不了捎带上你家大哥二哥,何况,禁地这回事儿是不是有隐情还尚未可知。说来想想看你们这落入苦境的遭遇,我就不想冒险,万一一个运气不好,又虚耗了千多年,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渡流云挑挑眉,对从一开始就被她拉下水的笑剑钝做着没什么可信度的保证,不过她也没说错,她现在并不想去传闻中的时间裂隙,而是另一个地方。

“这两天你们在挖藏书阁,我却是和刀兄打听了一下风雷谷,要说混迹在三街六市的市井之中,你们的消息来源确实不如刀兄。尽管时间过了这么久,但当年留下的一些事,绝对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

敲着桌子,渡流云向笑剑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风雷谷是上天界继时间裂隙之后第二大禁地,除了模糊的记载之外,此地亦是没有半点说明,在渡流云手中的那份地图,也是仅仅记载了风雷谷的边缘地带,那些见不得光,又构不上资格的罪犯,毫无例外都是被流放到了风雷谷之中,从他们被流放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没有再出的机会。所以,那里也是掩埋了许多秘密的所在。

“我们有三个月的时间,第一个月,我准备将风雷谷的秘密挖出来,第二个月,我会有目的地选几个长老,让他们互相内斗,我就不信,在面对切身的利益和名声之前,还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第三个月就是天尊皇胤重新建立刀龙太子权柄的是偶,我与爹亲自有联系的方式,他已经告知了我悦神圣族的状况,极道先生对悦神圣族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御天五龙对诗意天城的重要性,他完全可以控制的住悦神圣族的舆论,所以,我们不需要考虑来自那方面的威胁。”

任何事都架不住推敲和脑补,灯下黑说的就是身在诗意天城却从来不去追查过往的自家人,渡流云本来就有着三世的经历,更多的时间里她选择用武力解决,是为了省心省事省力,不代表她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

一个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连其发源都无从考证的世界,期间发生了什么,大约只有流逝的时间才能够回答。而除了去问时间,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找出答案。

艺高人胆大,在座的三个人从来没有谁怕过事。刀山火海都闯过了,还怕什么风雷谷?大不了被雷劈呗,顶个避雷针,一切都搞定。

所以,今天中午这顿饭,大概是目前为止他们吃的最后一顿正常午饭,接下来的日子,该是要在各种荒山野岭深山老林里度过,就算他们不需要怎么吃东西,可也想要在入山之前好好地犒劳自己一顿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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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谷、绝崖,怒江、莽林、瘴气缭绕、人兽绝迹,这就是渡流云罗喉笑剑钝连日来所见,一成不变的景象。

他们仿佛是深山隐士一样,游荡在远离文明的山林地带。可惜,连日以来,三人唯一的收获,就是渡流云的戒指里,多了些苦境中从未见过的药材,除此之外,风雷谷真正的入口,仍然躲在那个云深不知处的所在。

在这样的地方不随手乱扔果核果皮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她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设置垃圾桶吧。

然而,就在她顺手将橘子皮远远地一扔后,罗喉已经挡在她身前,同时笑剑钝的手也按在了腰间配刃之上。

罗喉的面容冷淡:“不管你们是谁,想活,走,想死,留下。”

于是,怪石堆垒,人兽难至的这片丛林,宛若来自幽冥地狱般,飘出来无数条人影。

这些人,一式的白色长衫,持相同的漆黑色皮剑鞘长刀,还有一脸同样的冷漠无情,从他们出现时的身法,看得出,他们俱是一身高绝武功,而面上的冷漠无情,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面无表情,而是他们没有表情——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削疤痕,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这一刻,三人的脑中同时出现两个大字:死士

真是有趣,这里会有死士出现,如果和有心人没有关系,那才是奇了!

【第六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二】

站在罗喉身侧,渡流云好整以暇地清点着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个人。平均分配一人十个刚刚够,如果她想下场亲自动手的话。

“雅少啊,你们上天界的死士都是这个样子吗?把脸划烂了倒是省得易容,不怕被人看出来原先的身份来历,够狠,无毒不丈夫这句话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挂在罗喉胳膊上,故作佩服兼吃惊地道。

笑剑钝抱着肩膀,神色轻松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在上天界可是不比你熟悉到哪里去。”这千余年的变化,他往哪儿去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白衣人是谁。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些人是冲着自己一行人来的,而且是不希望他们找到风雷谷中隐藏的秘密。

“那就算了,反正最后也不过是一群要长眠在此的人。”

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罗喉,渡流云一脸的悠闲:“我在想,这三十个人是我们一人十个呢,还是你们两个一人十五个打发掉?”

“第二条,没的选。”

罗喉呼撸了一把她的头,决定道。虽然毫无疑问她的武功是目前这些人里最高的,但她是个不定时炸弹也是事实。天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出现散功,尽管仙灵地界的灵气让她目前功体稳定下来,然而眼前这些人的武功深浅不知,用想的也知道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这样未知的敌人,由他和笑剑钝对付就可以了。她那个用一次就会削几分的功体,还是留着对付突然状况的好,尽管罗喉连这个可能都不想发生。

“不错,有我们在,怎么能轮得到你动手。”

笑剑钝闲闲地道。敢在此地动手,那就证明对方知晓自己这三人的身份,知道己方三人身份还要下杀手,那不用问,只能是他们的行动触及到了某些人的痛处,让他们不得不以死士杀人灭口,一旦成功,只需要随便捏造些借口就可以了,譬如私闯禁地招致祸端这种不要过脑子的由头。而他和罗喉两个大老爷们在此,不管出于哪个角度考虑,都没道理让渡流云动手,除非他们两个人坚持不下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打着,我看戏。”

渡流云倏然退离罗喉身旁,找了一棵枝干甚是粗壮可以当做椅子来坐的大树,坐在树杈子上静观这欲来的山雨之变。

“你们再不动手,我就准备在这里午睡啦。”

斜靠在树杈上,翘着二郎腿,渡流云毫无紧张感地道。这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死士们,就当做是上天界游历的调剂好了,她相信罗喉和笑剑钝能够应付得了。

仿佛得到了指令一样,两个人同时身影一动,残影晃动间猝然飞射出去,直扑围住他们的白衣死士团。

自始至终,白衣死士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们既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因为除了他们的脸被划花,连舌头也是被割了去,死士,不需要属于自己的语言,也不需要属于自己的情感。只需要按照主上的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够了。

“刷!”

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如同对手般敏捷的身形,三十名白衣杀手,动作一致地举刀而攻,恰好分成十五人一组,分别围攻罗喉和笑剑钝。

首先扑入白衣死士包围圈的是罗喉,计都刀出,以刀气划下地面,揽下这十五名对手。笑剑钝稍慢一步,圈住了剩下十五名死士。

二人才和白衣杀手接触,便感到压力临身,不好易与,这群白衣死士,显然是有备而来,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他们单挑,这上手的架势,清晰可辨内含某种阵法。

尤其是他们在攻守进退之间,搭配的简直是天衣无缝,不论罗喉和笑剑钝如何奔腾闪掠,他们都能恰到好处地举刀拦截,让对手冲不破他们穿梭交织而成的锋芒利网。

而且,这群死士,明显经受过严格精密的训练,他们的出招,讲究的是结果和效率,丝毫没有花招。

一刀劈出,目的在於致敌以死,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所以,他们的刀法,全都是快速凌厉的组合,不让人有喘息的余地。

他们或许不是用刀的宗师,因为他们不讲究气势和风度。

但是,无可置疑的,他们是都是懂得用刀的人,深知刀出几分,可以杀人,凡是无法杀人的招式,他们根本懒的用,不屑於用。

面对这种为杀人而动手的敌人,作为他们的对手,也就不需要多考虑有的没的,只需要做到四个字就好。全力,反杀。

这些白衣死士,当真是不死不休,这样也好,下手留情,从来不是罗喉的风格。

白衣死士的刀阵凌厉,迅猛,罗喉的气势更加雄浑,临敌之间,往往在敌人刀势尚未出时,他手中计都刀已然封住对手的刀路。

若是一对一,白衣死士早就死过几百回;如果以一对五,白衣死士仍然抵不住罗喉浩然澎湃的刀威。

但是,以一对十五,来自其他整个刀阵的牵制,使得罗喉往往正要得手伤敌之时,不得不回身自救,因而造成一种胶着的战况。

笑剑钝那边,又是一种状况,他虽然不如罗喉身经无数血战,死地重生,但也算得上是江湖老手,临敌经验自是丰富无比,在交织绵密的刀网之中,身形轻灵,腾挪闪躲之中显得游刃有余。

双方俱是死斗,虽然白衣死士已有伤亡,但这些人仿佛只是一具冰冷的机器一样,丝毫没有畏惧,依然变幻着阵型,缩减着战圈,死咬住对手不放。

高踞在树上,渡流云看的分明,两百招之内,他二人可以处在上风,三百招之后,便会持平,若是不能在五百招之内结束战斗,只怕要吃亏。

对于吃亏这两个字,渡流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从来只有让敌人吃亏,没理由让自己人吃亏。

事已至此,眼见罗喉和笑剑钝暂时无法快速解决掉敌人,渡流云在心中暗暗盘算,这三十个死士想要分身出来对付她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和死士讲究所谓的公平打斗,除非脑子坏了。这年头,有什么能比保住小命重要吗?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在天界,她从来没有走进过师尊的内心,从来不知道师尊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眼看着师尊选择了堕天之路后,她能做的,仅仅是选择下界,在有朝一日之际,当面问清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然而也仅有如此,再无其他,从此,没有重要的人,没有能让她在意的人。而后,她下界入世,经历了一段光怪陆离似真似幻的人生,依然是孑然一身,来去一人。

直到这一次。

她甚至不知道,她自苦境重生这一命运,究竟是当初就划定好了的,还是天帝终于忍不住出手,才有了她如今这伪先知的遭遇。不过今生这数十载,让她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爱恨情仇,基本上都经历了过来,让她知道,人类不仅仅是具有可塑性的,更是最有能力突破一切的存在。

想的好像有点多。

抽抽嘴角,她暗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当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一堆的死士干掉,让他们成为真正的‘死士’才对嘛。

意念转动,她背后红芒一闪,刹时间,空气中绽放着炽热,更有隐隐雷动之声,锐利的锋芒带起酷热的呼号,向着四面迸射溅逸,纵然有犀利的长刀分出,阻挡在她的面前,这些长刀依然被切割的零零碎碎。

“一念·玄”

无尽的剑影凝形之后,飞溅于天地之间,无数道剑光冷芒,和刀影同时翻飞交错,于是刀影碎了又起,灭了再生,炽热的剑芒和冷凄的刀光交错间,刀光被无情的吞噬。

她这一下场,罗喉与笑剑钝压力骤减,渡流云这一上手便是极招,硬生生自二人中间切出一条血路,血花飞溅,残肢断臂飞入空中,复而落入地面,白衣染血,坠入无常,白衣胜雪,不染红泥。

罗喉星目一寒,腾掠的身形,猝然而止,只见他人腾起半空,煞气入心,入眼,单手斜斜举起计都刀,衣袍随风烈烈作响。

“陨天·斩星诀!”

巨大的刀锋起自虚无之间,隆隆的雷吼,随著几近百米的刀影,轰然斩向地面,仿佛贯穿了宇宙苍穹之间。。

没有凄历的惨号,只有一蓬飞溅的血雨,带着被肢解的尸块,自天空洒落,在刹那之间,一个个的活人,变成一堆堆破碎的烂肉。

这一蓬蓬的碎肉飞溅,溅到了围攻笑剑钝的死士身上,纵然是死士,也会本能地对来自无间的召唤感到恐惧,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荡。

笑剑钝却是毫无所动,毕竟,杀敌的是自己的朋友,被杀的是想要杀掉自己的敌人,他还没有那么好心,对会死士产生同情。

他缓缓地举起手中天刀,左手手指轻轻抚着刀身,随着刀尖一分分,一寸寸地往上移,动作轻盈优雅,衣袂飘逸,举手投足间尽显清绝洒脱的风姿,然而围着他的那几名不知感情为何的死士们,居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渐促,冷汗涔涔,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在刀尖盯住他们的胸口时,升上他们的心头。

两抹恍如来自无间的碧芒,自他双目升腾而起。

“苍天之决!”

此时,笑剑钝神态依然轻松潇洒,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慑人的肃杀之气,就在刀龙开眼的一瞬之间,他的心跳和呼吸,应和着刀身上闪动的流光。

“嗤——”

破布袋落地一般的声音从半空传来,是渡流云一剑刺穿了一名腾入半空想要对她出手的死士后,白衣死士身躯重重砸落地面的响动。

这声响,就像是一个暗号。笑剑钝和白衣死士们,同时挥刀而出,快!快得令人的眼眸,来不及反应眼前的景象,寒光交闪,人影坠跌,待笑剑钝和白衣死士们错身而过,互换位置之后,金属交集的叮当之声,才破空响起。

原先围攻笑剑钝的死士们,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动作,足足有数个呼吸的时间,这才浑身迸溅出喷泉一样的鲜血,纷纷栽落地面。。

场中除了他们三个,已经再无活人,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刺鼻的血腥气味,风声中沙沙作响的树叶,却是在演奏着胜利者的乐章。

“你们一定要等到我爆大了,才肯跟着放大招吗?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种互相试探的打法究竟是什么原因留下来的,不过既然是你们的习惯,我也只能啰嗦两句这习惯不怎么样,需要改进了。”

摊手耸肩吐槽这举动一气呵成,渡流云将焱阙剑收回背后剑鞘,一人一拳捣在肩头,随后细细检视这二人,眼见除了内息紊乱些微气喘外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走吧,既然他们选择了当死士,自然要有天葬地收的觉悟。”

随后她目光一闪,右手一抓一带,不嫌脏污,将混着血水的泥土中一枚小小的金牌隔空抓入手中。

选择对他们出手,就得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这年头,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啊。碾压,永远是最让人身心愉悦的。

【第七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三】

白雾迷茫,笼罩天地。饶是修为到这三人的境界,也是忍不住感到酷热蒸腾,这不是运功抵御的问题,而是深入骨髓,一点点钻入骨头缝里,让人从精神上一点一点崩溃。

如果不是渡流云捡到那块金牌,如果不是笑剑钝从金牌上发现端倪,他们也无法找到隐藏的极为严密地入口,这块金牌是空心的,里面藏着风雷谷周边的地形图。至于如何进入这隐藏着天然大阵的所在……渡流云表示,这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在失败了两次,引来了天雷山火差点把三人劈成烤鸡后,她终于暴怒,以暴制暴,硬生生地将这处天然大阵轰碎,这才有了成功进入风雷谷的这一幕。

罗喉和笑剑钝已经把上衣扒了一半儿,精赤着上身,长发紧紧贴在身上,汗水顺着头发竖成一束往下淌。这两个人可以如此豪迈,渡流云却是只能无奈地硬抗,没办法,她总不能效仿这两位啊。好在她开发出了术法的新用法,拿水系术法冻冰再做成冰雾罩在身前……虽然麻烦了点,但起码能解解热气。

“难怪这里会被称为禁地,就这种地方,根基不够的,直接扔进来,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死。”

这一路上他们脚下踩过不知多少人骨,兽骨,能在这恶劣的气候中活下来的猛兽,绝对是危险到极点的,否则是无法适应此地的残酷。

这是一处上天界闻谷色变的鬼域,人人不愿谈,不敢谈的禁地,这是一处终年云雾封闭,风雷滚滚,迷离扑朔的太虚幻境,一个只闻人兽得进,难以生出的神秘地区。正因为其地势之奇,才成为了一处天然绝佳的流放场所,若非是胆大包天的人,绝不会有敢于闯入此地的疯子。

早在无可追查的上古时代,有四魌界之时,上天界便有了这一处风雷谷,这处名副其实的鬼域,其实是一处地处无数山谷之中的天然庞大沼泽。只不过如今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干涸了泰半,然而,在其最中心的位置,依然是无可退却的恐惧。

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正巧位居数座相错的山峰之间,因此,终年潮湿多雾,若是只此一端,风雷潭便不至于或成为令人怯步的不归谷。

怪只怪老天无聊,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顺手拈来一些巨石、怪木、水泽,闲散有致地随便一搁,造成一座天然奇阵。

这座奇阵,不但暗合阴阳,衍生五行,更是和天干、地支,两相呼应。

随着子、丑、演、卯、辰、已、午、末、申、酉、亥,各个时辰的不同,阵式自动轮转,呼风唤雨,生云造雾,无所不能。

老天造物,往往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不霸道,不残酷。

但是,这么诡异的天然奇阵,在经过几千万年岁月无情的侵蚀,石颓潭干,树枯草长,沧海已成桑田,景物已非。

因此,奇阵有了缺损,不再运转自如,反而久之,它变成一座死阵,一座有死无生,有去无回,要人老命的死亡之阵。

阵已毁,可是阵仍在,依旧伫立于天地之间,对着人们发出索魂的呼唤。

后来,此地被有心人刻意开发,在外围进行了再造利用,利用未死尽的天然奇阵,衍生出了能够将一些有修为的人拦在其外的阵法。

这古往今来,暴力破拆的,有,且只有渡流云一人,尽管她的方法相当好用,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拆的了的。其依仗,依然是深不可测的功力。不然,真靠着暴力就能破掉的阵法,根本不可能拦下了这么多年。

“我依然是觉得,你方才破阵的风姿,简直旷古绝今再无第二人。”

一想到她威风凛凛浑然霸道地引天雷将拦在外面的大阵所在地势全部轰碎,笑剑钝就觉得她是御天五龙的好友真是太幸运了,难怪她当年就敢和邪天御武叫板,可惜了因为那该死的时间差,导致当年他没能赶上那一场恶战,能欣赏一下也是好的啊。

就算是蹭到了渡流云身旁的冰雾,罗喉和笑剑钝依然是感到炎热,然而这两人对阵法一无所知,从无涉猎,想要走出去这座死中生,生中死的天然奇阵,也只能指望渡流云这个半吊子。

“流云,依你判断,这样的地势还会持续多久?”

随手挥去额头汗水,罗喉问道,再这么走下去,吸了太多的水汽入体,恐怕会有麻烦。

透过浓密的树丛看着头顶斑驳的光影,再看看周遭的地形,在罗喉和笑剑钝完全搞不明白她是如何来判断方位的目光下,渡流云呵呵轻笑道:“大概再有个片刻的功夫就会出现干爽地带,等下我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好歹给你们搞点水出来,清洗一下。”比如开个人工池子什么的。能把术法开发出各种神奇的用处,她大概也是罕见的奇人。

白雾茫茫,茫茫白雾,他们说话的声音,便隐隐穿透过浓浓的白雾,一点点飘散,就在这幽暗不知处的所在,一双闪烁着诡异深闇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就在他们身后,这条黝黑的身影,迷迷蒙蒙,似真似幻,若隐若现,又毫无声息,毫无气息地跟着,恍如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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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宁静和谐。

满天有若碎钻的繁星,忙碌地眨着眼睛,想看清这处沉睡中的黑暗大地。

一弯如眉新月,斜斜地,高高地,慵懒娇柔地挂在众星之间,显得格外恬静,还有些醉人的迷蒙。

一株参天大树之下,映着月光,有着些微的闪亮,亮光跳动着温暖的金黄,像是半夜的过客,在树下燃起休息的篝火。

这座七八个人也合抱不开的大树后,是一个人工克难式温泉池。坑是罗喉用刀气挖出来的,铺在坑里的石头墙壁,是渡流云用土系的术法凝聚而成的,坑里的水是渡流云将空气中的水汽引来,凝化而成的,微微冒着热气的原因,是她往里砸了一个大火球,当不成温泉,当个泡澡的热水池子也行。她先下去泡了一翻,洗了个痛快,然后换了一波水,新砸了一颗大火球,现在在里面泡着的,是罗喉和笑剑钝。而她则将两人脱下来的衣服,在另一个简易水坑里好生清洗了一遍,挂在火边烤着。

她自己则躺在自带的软塌上,吹着微微的凉风,无聊地用一根手指转着一个手镯,很是惬意悠然。就在半天之前,他们还热个半死,现在就已经泡上了温暖的澡,吹上了清凉的风,又有谁能想到,这风雷谷走到这个地方,竟然有如此舒适的所在。

蓦地——

一声似是动物骨骼被踩断的碎裂声,混着枯枝残叶的咔擦沙沙声传来,燃烧的篝火,也因为不明的原因,明明灭灭,跳动不已。

森寒刺骨的凉意,取代了篝火带来的温度,渡流云遗憾的皱了皱眉,苦恼地叹了口气:“阁下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在方才出来替我们避暑降温清肺降火,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是这么做的啊。”

回答她的,是自地面席卷而来的呼啸阴风。没错,的确可以称之为阴风,这阵风,起自无形,冰冷透骨。

见这人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想法,渡流云又忍不住手扶额头:“我说,阁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好歹说一声啊,后面还有两个泡澡的糙汉子,如果你是女的,我喊一声让他们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免得失礼。”要她起身回头,那是万万不能的,她是个懒人啊~还没有好心到会对一个藏头露尾的敌友不分的人讲什么礼数。在她说话的同时,她的手也按在的焱阙之上,只要从对方的气息中觉察到半点恶意,她就准备……起手丢大招了。

【第八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四】

幽暗低哑的声音,恍如起自无间,飘飘渺渺,带着沙沙的声响,被一团黑雾笼罩着全身,看不清形貌,看不清实体,分不清是男是女,唯有未曾离地的双足,能够分辨出来,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而非什么七月半的好兄弟。

“你,不是四魌界的人。”

黑雾中每每响起的声音,都会伴随着瞳孔中散发出的明灭红光,换个胆小点儿的,早就直接吓死过去。

随手丢开已经空掉的小坛子,用酒坛子装水是渡流云开发的新爱好,谁会没事儿拿酒当水喝,但是用皮囊装水,她总能喝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皮子味儿来,索性放弃。

她颇有兴致地甩出一把太师椅,做了个请的动作:“看出来我不是上天界的人很正常,但是能看出我不是四魌界的人,这位朋友,你很神哟。”

笑声有些阴仄,黑雾的动作飘飘渺渺,当他坐在椅子上时,整张椅子也笼罩上了蒙蒙的黑雾:“上天界,没有人敢擅自闯入风雷谷,此地,比起时间裂隙,更加凶险。其他三界的人,不知道风雷谷的位置,绝不可能来此。”虽然矛盾,但这人早已判定渡流云必然是由诗意天城的人带进来的,否则,别说具体方位,就连大概的方位,都没有人能够知晓。

好吧,最后这一句是正解。然而敢说出这种话来,这人……得活了多久啊?就算苦境中活个几千上万年的人多到一抓一大把,但真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渡流云还是有些新鲜:“听阁下话意,若我是上天界的人,是想把我干掉喽。”

想想看,水池子里还泡着一条刀龙,笑剑钝的小命不会堪忧吧啊哈哈哈。当然,她是一点儿担忧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出于护短心理,她还是警告道:“虽然我不是上天界的人,但后面有一位刀龙皇子,要是阁下想对他不利,还得先问问我背后的剑答应不答应。”

如果这位想要动手,那最好能给她带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在风雷谷外围被白衣死士围杀那种程度的拼斗,根本没打过瘾。好像她的功体逐渐趋于稳定,大约仙灵地界吸收的天地灵气足够支持她的正常消耗,重点是,在她动手之后,消耗掉的力量,似乎能够逐渐自我修补,既然找不到什么原因,她权当是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去抽点儿别的灵力补进来,就可以告别这种偶尔会担心能不能坚持到老弃下界的状况。思考到有可能是四魌界提供的特殊加成,她的目标当任不让地锁定了王树。

“这一代的御天五龙,还构不成被我杀掉的理由。不过是一些可怜人罢了。”

黑雾中的红光盯向装扮停当的罗喉和笑剑钝方向,尽管看不出他的神情,渡流云依然能够猜得出,他面上的表情,大约是带有着几分玩味,几分嘲讽,几分同情:“黑衣的那个,与你相同,来自四魌界外,另一个……刀龙,御天五龙,呵,你叫什么。”

在笑剑钝斩杀白衣死士时的刀龙开眼,他看了个满眼,自然知道笑剑钝是御天五龙之一,而这一代的御天五龙,却是没有一个知道他是谁的。

时间过的太久了啊……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在这世上活了多久,又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多久,遗忘了多久。

“碧眼银戎,也可以叫我笑剑钝。”比起碧眼银戎,他更喜欢转生在苦境时的名字。

暂时在这人身上没有读出危险的信号,罗喉和笑剑钝一左一右在渡流云身侧落座,不约而同地将椅子摆放在呈三角状的位置。这个人能够突兀地出现在这里,那就保不准还有另外的人会出现。

黑雾中的人被他们的举动惹得一阵低笑,他的笑声嘶哑,如同黑夜中的乌鸦:“放心吧,这里除了我,没有活人,没有精怪,能活在这里的,除了一些适应了此地的山野猛兽,毒虫怪禽,就只有我。其他的,不是变成了泥土中的养料,就是成为了猛兽的食物,你们,还是第一批能够活着走到这里的人。你们的武功,不差。”

“这个夸奖我们就不客气的接受了。说吧,跟着我们是为了什么。”

客套的话说的够多了,也该切入重点,再这么啰嗦下去,到天亮都未必能有个结果。在座的都不是喜欢拖沓的人,不如开门见山。

“呵呵……有酒么?”

这个要求很是突兀,但渡流云却是面上扬起笑容:“今夜月朗星稀,我有酒,你有故事,倒是有趣。”

这一地足有二十余个酒缸,不管他想讲什么样的故事,一晚上也是够了。

她这次甩出来的酒缸,没有一个是小号的,全是十斤一缸,看得出来,这人困在此地已久,想要听他的故事,没点儿准备怎么可以。当然,换成别人,也不可能像她一样,随随便便几十口酒缸带在身上,但凡脑袋正常点儿的都不会这么做啊~

被黑雾笼罩的手扬了起来,随意这么一招一带,一个酒缸便如同鹅毛一般,飘飘悠悠地飞了过来,被他托在手中,仿佛长鲸吸水,须臾间便已涓滴不剩。

“痛快。”

这一声痛快,酒缸被他抛入半空,倏然炸裂,碎片四散飞溅,或是嵌入树木枝干之中,或是狠狠镶入泥土之中。

“两万年了,这两万多年来,你们,是第一次如此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笑剑钝,回答我,这一代,有没有六爪异数!”

他这一问,固然出乎笑剑钝的意料,却在渡流云意料之中。这副黑雾缠身的样子,黑雾中无法收敛的红芒,从一开始,她便做出了那个最为大胆的推测。想想也是,自四魌界创界以来,若说只有刀无极一个六爪异龙,她是万万不相信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这一问,笑剑钝腾身而起,盯着他的目光中,是无法掩盖的惊愕。渡流云伸手拉住他的袍袖,将人拉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道:“雅少,回到上天界后,你可是和苦境中大不相同啊,你的冷静去了哪里啊。”

随后,她站起身来,迎着对方的错愕,丝毫不在意这一团黑雾,这向前贴近的动作,使得他下意识地起身向后退着漂移了数寸,换来渡流云的笑声:“尊驾是想要自己撤去这遮盖身份的黑雾,还是想要我亲自动手。”

随着她话尾在空气中颤动,她的右手已按在了焱阙剑柄之上,她一点也不介意,用打一架的方式来拼拼看,究竟是谁能占得上风。万多年的老妖怪啊,和这样的高手打,想想都觉得……让人激动。

这人的脑回路有问题吗?还是说,他脱离了世界太久,已经无法推测现在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然而思考到这三个人在明知此地危险,还要往里闯的行径,也知道绝非常人。

黑雾之中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随后,升腾的黑雾,逐渐湮灭在天地之间,呈现在三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幅绝代风华的画卷。

这人墨衣黑发,身形瘦削高挑,虽然眉间眼底戾气骇人,却依然是生平仅见的俊美,去除了伪装,他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听上去略有些低沉,期间更有着嘲尽世人的寒意,再开口时,眼底的红芒更盛几分:“我是什么人,呵,我,是被流放的,第一代……六爪异数,墨·胤·寒·鳞。”

最后四字,一字一顿,他看着笑剑钝,冷笑道:“恐怕,诗意天城连我的名字,都已经抹杀了吧。”

然而,笑剑钝却是那个听过他名字的人,也正因他听过这个名字,脸上的惊意更甚,这个人,不是传闻因为杀了当年那任统领上天界的诗意天城之主,被诗意天城与悦神圣族联手斩杀了吗?这人……竟然还活着?

【第九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五】

原来……六爪异龙不是刀无极的专利啊。

搓着下巴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看渡流云这意思,似乎是恨不得把他扒光了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同,又或者是遗憾自己没长了一双x光透视眼。

怎么说才好呢,渡流云围观这位前任异端的样子,实在是颠覆了他活了上万年的认知,罗喉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奇,好像对面不过就是已给平平常常一个鼻子两只眼,一个嘴巴两个耳朵的普通人,笑剑钝听过他的名字也让他很意外,他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传闻竟然没有被诗意天城抹杀,总的来说,面前这三位,似乎脑筋都不怎么正常。

“别的先放一边儿,我对你活了这么长时间很有兴趣,看意思你应该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不过就算这样,作为目前已知活了这么久的人,又是因为六爪异龙这个原因才被流放,应该是掌握不少诗意天城黑材料,别的不问,你就告诉我四魌界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就行了,如果有添头,就把你知道的长老团干过的事情告诉我,据我所知,长老团是世袭制,那他们干的破烂隐私事儿应该也是一脉相承的,有我们在,刀兄虽然不会落得和你一个下场,但如果不想打破上天界的平衡,单纯地搞掉他们就是了,不需要砸了四魌界。”

大力地拍了拍这条被囚禁了许久的前任异端黑龙,渡流云不由得有些无语,六爪从医学角度上来讲不过就是个六指,就算天赋高了一些,也特么能成为罪过?她应该替刀无极庆幸啊,他当年还没太成气候,再加上有邪天御武这么一出,以及天尊皇胤实力护弟,不然指不定他也被扔进了这个倒霉催的禁地。

她这接二连三地能够接近自己身侧的行为,足以引起墨胤寒鳞的惊觉,不仅仅是她,连她身边的罗喉,一身武功亦是高深莫测,更不用提笑剑钝并非他所知晓的刀龙,似乎其中还混杂了一些别的什么力量,在他听到自己是六爪异龙时,除了表现出对自己还活着的惊讶,似乎并不觉得六爪有什么不妥,这一代的异龙……有一群好兄弟啊,不像当年,他被自己的弟弟们亲手囚禁,就因为他不是皇族嫡系,却有了足以威胁嫡系的力量。那一伙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也从来不认为他的做法,能够让上天界走的更远。

“伤春悲秋的事儿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啦,回报是把你带出这个狗屁的风雷谷如何。”

这个顺溜的屁话引来墨胤寒鳞的侧目,罗喉握了握拳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个毛栗子敲在了她头顶:“正经点。”敲头会上瘾,敲她的头更会上瘾,尤其是在她抽风的时候,让人完全无法控制发痒的手啊。

带出谷?

听她这样说,墨胤寒鳞忍不住一阵大笑,笑声中尽是嘶哑,神情更是说不尽的嘲讽:“你以为,风雷谷是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你们踏入这片风雷谷时,它的阵法就已经触发了变动,这是一处天然的残阵,一个依然能够触发的残阵,你们能够破前面的阵,却未必能破接下来的,你以为,现在你们原路返回,还能够找到最初的路吗?”

“哪儿那么多废话,老子把风雷谷炸平了不就行了。”

苦恼地挠挠头,渡流云对这位被关了上万年囚犯的智商感到担忧:“谷是死的人是活的,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是因为没有人找到破解的方法,大概也是因为四魌界地方小,没有人敢用暴力的方式来对待四魌界的土地。但……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后院,炸就炸了,大不了带着黄龙老兄他们移居苦境,还乐得清闲。”

这话越说越不对头,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抱着破坏的心态来的吗?罗喉一手捏着她的脸,一手捂住她的嘴,对墨胤寒鳞淡声道:“无论怎样,总有办法,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会强求。”

挂在罗喉手臂上,渡流云手舞足蹈地想从他魔掌下挣脱,然而罗喉才不会给她继续胡说八道的机会,她是想听故事把人拐上自己的贼船达成目的啊,还是想把风雷谷破坏掉引来上天界的注意再把自己这一行人轰出四魌界?想搞事情也得衡量下眼前的形势啊。

苦境的人都这么……神经的吗?已经知道眼前这两人来自苦境,但墨胤寒鳞从未离开过四魌界,更不曾接触过外境来人,再加上被关在风雷谷如此之久,他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这几位的思维。

渡流云给他的感觉就显示唯恐天下不乱的肖仔,什么问题都是一个字解决,那就是……干。罗喉看上去沉稳冷静,但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和平,听他的意思,这两人是谁也没把风雷谷放在眼里,苦境到底是什么地方,能养出来这么狂的人?

笑剑钝已经从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看懂了这位诗意天城先辈的疑惑,也大概明白为何他能忍得了这么久两人看似无礼狂妄的言语。

从头到尾,渡流云就没有掩盖自己功力的想法,她的功体,如果扣掉乱七八糟那些因素,毫无疑问是高的离谱。依照墨胤寒鳞的能力,看出她的实力并不难。这位前辈,终究还是存了想要离开此地的念头,然而……只怕是有什么无法离开的难言之隐。

一个被关了上万年的囚犯,就算他再无辜,经历过上万年的变迁,其心态也会变得极其可怕,能够隐忍至此,已是够了,要是渡流云再这么随意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若是前辈不愿意相信御天五龙,流云和罗喉却是可以信任的,只是恕晚辈不能说的太过清楚。只要前辈相信,他们的确有能帮助前辈离开风雷谷的能力就可以了。”

笑剑钝不甚清楚渡流云的真实身份,醉饮黄龙和刀无极也不过是一知半解,毕竟她不可能逮着谁都和谁说一遍她是什么来历,但她自从恢复了一部分实力后做出来的种种事项,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分辨出来她到底是个什么力量。尤其是她那各种神秘莫测的预言,十有九中的准确率,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去猜测她真实的身份。

除了看上去没溜儿了点……嗯,这句很中肯的评价,笑剑钝忍住了没说出口,他还不想换来渡流云的暴走……打不过是真的。

“随我来。”

墨胤寒鳞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向正东方向行去。

互相对视了一眼,三人谁也不在乎会遇上什么危险,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这个叫墨胤寒鳞的前任上天界异龙想要对他们不利,也早就该动手,不会等到现在。不得不说,诗意天城的实力不过如此,这么个风雷谷也能困住一代高手这么久,这要是没点儿什么特殊的地方,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被罗喉拎着走,渡流云的脑袋里跑着火车,这种和苦境比起来只能算是乡下小地方的所在,能有什么困住墨胤寒鳞无法脱出的?

这是一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平原四周,被耸立参天的石林,团团环绕。平原上,长满翠绿油亮的青草,宛若一张绿毯,覆盖着平原,每当轻风微拂,更有股淡雅的清香,隐约飘浮于风中,平原的正中间,是一潭碧蓝清彻,深不可见底的湖水。这湖水大约方圆十数丈,未及湖心处的所在,怪石嶙峋,清晰可辨,越到里面,越是无法看清,及至湖水中心,更是幽暗深邃,看不清端倪,仿佛能够直通另一个方向,同时,一股无法言语的深沉压力,自湖中心向外蔓延。

“四代异龙,除了这一代,你们口中的炽焰赤麟,其他三人的躯体,都在你们眼前所见的湖底,连同我在内。”肉身腐烂,只剩骨骼残骸。只不过他天赋异禀,在被禁制了武功后,被入风雷谷,依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活了下来。比他晚的那两代,在拼着最后的一口气,找到这个所在时,已是回天乏术。他也借由那两代异龙的身躯,夺舍重生,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只是随着身躯的更换,他原本的力量十不存一,离开风雷谷这处天然灵湖所成的阵眼独有的灵气,恐怕连一天也撑不下去。

“你们想要知道诗意天城的龌龊,我可以告诉你们,就当做是这许多年来,唯一进来听我说话的人的感谢。”

墨胤寒鳞冷笑,他连身体都是换过了两代的,想离开此地,恐怕他们还做不到。

干脆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渡流云支着胳膊,一脸期待地等着,听八卦诶,这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八卦诶,当然要摆出好学生的样子来听了!

【第十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六】

既想听四魌界的来历,又想要听诗意天城的八卦,渡流云表示,反正时间多的是,随便他先讲哪一个。

这四魌界,还真是一颗树成了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个没有水土的空间,莫名生长,莫名开辟成了一个境界,有人说,这是从天界落下的一颗种子,但这个有人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然而这却是从上天界流传出来的,也就是说,四魌界最接近天界的,便是上天界。其他界固然有关于四魌界的传闻,也都是从上天界流传而出。

对此,墨胤寒鳞有着更为精准的说法。毕竟他这两万年来,困在此地,能发掘的不能发掘的,也都发掘的差不多了。

上天界的两大禁地,时间裂隙,和风雷谷,便藏着四魌界最初的起源。时间裂隙,是这颗种子最初出现的所在,风雷谷,他们所在的这一处阵眼,是这颗种子最初生根的地方,而后,逐渐向下蔓延,慢慢扩展,扎根至杀戮碎岛后,在火宅佛狱,产生了异变,及至形成了四魌界这个怪异的构造。

可以说,杀戮碎岛的土地是四魌界最广阔的,但上天界却是可以叠加空间最多的地方,毕竟这是最接近‘天’的所在。

相较而言,慈光之塔的位置应该算是最安宁的,上接上天界,下承杀戮碎岛,由于其特殊的位置,使得后两界就算想要谋算,也要考虑一下后果。至于算计上天界……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上天界能在分配资源的时候,多考虑一下后两界就可以了,然而这却是取决于上天界的掌权人究竟是鸽派还是鹰派。

会发现此地是四魌树成长起源,是因为他在寒潭中发现了一个玉匣,匣上有着并不难破解的封印,没人发现,只不过是因为被放置的所在过于危险罢了,打开玉匣,里面有一个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古朴记事本,整个本子上只有第一页有字,且不过寥寥几句,书写的极为龙飞凤舞:今随性而为,撕裂空间,以果实入灵,望其成长为界,自开天地。

这特么大概是哪个无聊的神族突发奇想的结果。看过笔记,渡流云实在认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字迹,但能随随便便撕开空间,扔进来一个可以慢慢破壳成长为界的树,看来天界除了她,还有不少闲的难受的神经病。

不过也是因为渡流云接触到了这个笔记本,她身上的气息,竟然与笔记本上的灵气产生了共鸣,正是由于这个共鸣,才让墨胤寒鳞正视了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女子,并非那么简单。能与创界灵气产生共鸣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稍微用脑子想想也能想出个一二三。

杀戮碎岛的王树,以及火宅佛狱的贪邪扶木,正如渡流云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是四魌树的分支产生了变异,只不过一个往着貌似不错的方向变异,一个往明显不怎么正常的方向变异。

杀戮碎岛的王树,取代原本的阴阳调和之理,能够诞生新的生命,这固然是使得女子告别生产的痛苦,却也成为导致了其地位低下的根本原因,不仅仅是如此,连带的,岛内女子从各方面,包括天生的体魄,与男性相比差了很多,能够突破这一界限的,几乎可说是没有。

嗯,当墨胤寒鳞讲到这的时候,渡流云默默地在心底接了一句,那是他不知道戢武王,戢武王那就不是简单的突破界限,根本就是颠覆了整个杀戮碎岛的认知,只能说,这和她先天独占的灵气和雅狄王后天的刻意栽培密不可分。

可以说,王树产生的变异,是为了让自己在杀戮碎岛的地位稳固,能够稳稳当当地吸收岛上子民的信仰之力,严格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对,王树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只是它选择的生存方式,让渡流云在听了这理由后,有些恍然大悟,但也更加坚定了想要砍了它的决心。

和王树相比,贪邪扶木的变异,显然更能让渡流云接受,贪邪扶木毕竟是向着力量的方向发展,成为火宅佛狱足以依赖的武力,这比起吸收人的能量更为让人容易接受。至少不是牺牲了别人存在的意义,相对而言,似乎贪邪扶木更加上道一些。

上天界的所谓的开放资源,更是让人想不到,因为,所谓的资源,便是庞大的先天混沌灵力,这灵力,正是从时间裂隙流出,这裂隙,地处无人之所,其隐秘所在只有两界长老团和当任掌权者知晓,并且是口口相授,不落文字。

很好,这一代的诗意天城皇太子天尊皇胤不清楚,是因为他的父皇死的早,他当年年纪甚幼,上一任上天界掌权人,是现任御圣主尚风悦的父亲,也就是说,身为这两位王的后人,竟是在谁也不知晓隐秘的时候,先后离开了上天界。真是两个不靠谱的继承人——来自默默吐槽的渡流云。

墨胤寒鳞知晓如此多,是因为他先后夺舍两任六爪异龙身上,读取过他们的信息,那两任的异端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挖掘了不少隐秘,也因为挖掘了过多的隐秘,导致他们的罪名更甚于他,这才有了他们的力量被封印的彻底,被流放至风雷谷,只有死亡一途。

对于夺舍后人的躯体,墨胤寒鳞毫无心理负担,他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式活下去,也就代表了他心甘情愿承接了这两代后人的怒火。

六爪……其实只是血脉发生的变异,只是先天的力量要高于正常的刀龙,更容易进入刀龙开眼的模式,不过是思考问题的方式,要多于常人,天生眼界开阔一些,思维跳跃一些,更适合带领诗意天城走的更远,发展的更好罢了,但却不容易受控制,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六爪异龙,是天生的变革者。

也是守成派和权力者所不能接受的存在。一个好控制的主君所能带来的利益,永远大于不可控的先驱。

想也知道,自家老大是个盖章机器应声虫,当然更能让他们有发挥的余地,作为统治者,只需要唯唯诺诺,别来阻碍他们揽权揽势就行了。

真是哪里都躲不开自以为高尚的伪人啊。渡流云很是感慨地和罗喉对视了一眼,后者很明白她想起了什么,报以淡然一笑,对于当年那段过往,他已经不需要再去追究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理由看似可笑,却是人心本质。无论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恶,都无法确定,只能在其成长过程之中,逐渐显露头角。显然,许多人都无法经受得住权势的诱惑,任由自己在行走的过程中偏离了轨道,渐行渐远。

也是因为如此,上天界先后坑害了三条六爪异龙,就因为他们成为了横在某些人掌权路上的障碍。

“本想砍了王树留着自己用,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砍了王树,留给你,我看挺好。”渡流云笑的玩味,她打量着眼前这口寒潭,再将目光放在墨胤寒鳞身上,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把这口寒潭的灵气都抽到你身上,你能离开风雷谷么?”如果能离开此地,带着他去抽王树的生源,好过她把王树砍断了再背回来,这一来一回,能省事儿不少啊。至于这破谷毁不毁,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了,这本就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天然奇阵,把寒潭灵气抽光,无非就是让这个死地死的更结实一点罢了。

“……”

面对她这个不知该说她狂妄,还是该相信的话,墨胤寒鳞的脸上完全不知道该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罗喉很清楚墨胤寒鳞的想法,拜了几万年的神,虽然是精简缩水版的,但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换成是谁都特么要懵逼。终究是要比现任的御天五龙多了万年的眼界,对于神这个字眼的接受和联想,墨胤寒鳞终究是要高于笑剑钝的,笑剑钝至今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也不怪他想不到,确实是这太过骇人,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免得他以后没办法正常和渡流云相处。毕竟神经大条的人……不是那么多啊。

【第十一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七】

诗意天城的长老们干的龌龊事儿太多了,多到墨胤寒鳞说不完。不论是他经历过的,还是他夺舍来的记忆,都昭显着一件很明显的事情,那就是长老团当真只不过是表面光明而已,打着大义的旗号,暗地里做着令人发指的阴私事,若非有墨胤寒鳞活下来,并且夺舍了先后两代六爪异龙,只怕这代代相传的阴狠毒辣,会一直不见天日地流传下去,直到四魌界有灭亡的那天才算结束。

其实也没什么太具体的东西,零零碎碎所做的无非就是一些诸如a陷害b,b指责c,c拉d下水,d又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把e也拉了进来,然后转了一圈儿发现,幕后黑手就是最开始的a这样的罗圈儿事儿。

然而长老团的忠厚公正印象留在众人眼中太深,毕竟最初的长老团出发点确实是好的来着,不过世界在变化,人心更是在变化,当长老团的初衷本质变了之后,诗意天城便笼罩在了看似民主实则独断专行的阴影之下,民众的要求是安居乐业就行了,不管头顶是谁当大佬,影响不到他们的衣食住行,万事无所谓。这点长老团做的很好,只要拉拢住了底层的百姓,不让当权者接触到平民的圈子,或者有选择地接触到一些他们制定的圈子就好,这也是为什么历届的御天五龙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接触到寻常的百姓,毕竟每一任的刀龙太子都要担任御天五龙之首,每一任的御天五龙又都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分派到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美其名为历练,或是看守天牢,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杜绝一切接触到百姓的可能,不能让皇权平易近人,而是要高高在上,不然就失去了皇权应有的威严。这是给诗意天城每一任王所打下的烙印。

其实这样也没错,王者本就应当在其位谋其事,不同圈子,不同世界的人,本就没有交集。但这只适合守成,而非开拓。长老团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欺上瞒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满足自己的野心。

并非只有三代异龙想要有所作为,而是……每一任想要有所作为的王,都被他们暗地里处理了,就是字面意义的处理,诗意天城的王,只要是嫡系就可以,但并非嫡系只有一人,种种诸如练功走火入魔,先天不足未曾察觉,成年后病体爆发导致死亡这样的理由和借口,他们用的不要太熟,甚至和当时的王达成协议,除掉一切威胁到王位的因素,只要能够保证长老团的权柄只涨不消,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六爪异龙天赋异禀有威胁的传闻,这一切,都是长老团放出去的。墨胤寒鳞是第一任受害者,他之后的两代,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直到出了炽焰赤麟,用了与邪天御武交换条件这一选择,转生苦境,保住了性命。

“如果我能离开这处绝谷,我是非常想见一见炽焰赤麟,他很幸运,有一个历代诗意天城皇族血脉都不曾出现过的,愿意维护他的兄弟团。如果当年我们也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不会是如今的下场。”

墨胤寒鳞淡淡地道。他想要离开风雷谷,想要除掉长老团这个蒙蔽了数万年之久的卑鄙组织,原本,他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能脱困,屠光了整个诗意天城的刀龙血脉。但……看看眼前的笑剑钝,再想到渡流云他们所说的天尊皇胤,以及这一代的炽焰赤麟,也许,前几代的磨砺,为的是如今的变革。

一个被关了两万年的人,心态不管怎么变化都在情理之中,喜怒无常更是正常不过。

“哈,不是如果,是一定。我很庆幸,你在无聊的时候,没有把笔记本吃了,是一件很正确的举动。”

渡流云将笔记本在手上抛了两下,仿佛在扔一个玩具:“原本我还在思考要怎么带你走,但在听你讲古的时候,我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个笔记本,这可不单单是笔记那么简单。”

说罢,她冲罗喉一眨眼:“敢不敢功力借我,你当三天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有雅少和这位寒鳞老哥在,这里没什么东西能把你叼走啦。”

尽说胡话。

罗喉伸手搓乱的她的头发,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既然肯向自己借功力,就证明她这次没打算玩命,没打算玩命就是她要干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危险:“吾这一身功力,你随时拿去。”

这突如其来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啊。

笑剑钝忍不住咳了一声,这里有一条几万岁的和一条几百岁的单身狗……啊不,单身龙,不要一言不合就让空气中散发着酸腐的气息,小心有人暴走。

“感冒了就要好好地治病,免得转成不治之症,雅少啊,不是我说你,你那么多红颜知己,就不能三千溺水只取一瓢饮吗,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和你的右手相亲相爱你怪谁?”

“咳咳咳咳咳!!”

笑剑钝的假咳变成了真咳,而且是差点成了肺痨晚期那一种,他无奈地看着罗喉:“你不能管管她吗?”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儒门天下小公主的样子,更别说她还顶着一个伪前辈高人的名头。

儒门龙首都管不了她,还指望他能管得了她?这世上能管得了她的人要么挂了要么没出生,指望她正常点儿,想太多。

回给笑剑钝一个无奈的眼神,罗喉决定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恐怕不止要借你的,寒鳞老兄的功力我也需要借一半儿,风险这种事儿,担的越小越好,毕竟你们不能陪我下去,寒鳞老兄也不行。这不只是潜入寒潭那么简单,更深的地方,我怕连你也承受不住。”

渡流云认真地道,她不怕,是因为她有依仗,同样是人类身躯,但她终究是经受过改造,如果她降临苦境这次没有经过特殊改造,她情愿把眼前这一片冒着寒气的湖水都喝光。功体能承受的住和功力不够这是两码事,她自身功力有问题是不争的事实,但若是加上罗喉和墨胤寒鳞一半的功力,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达成目的。嗯,对,九成九,剩下一成她怕自己骄傲。

她的药可以让罗喉在三天后恢复,墨胤寒鳞的功力自有他法,只要她能把人从这带走,别说功力,就算是身体,她都有办法再给他造一个,苦境不行的话,集境的黑科技了解一下好伐?

“呵,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会被过多的真气撑爆了身体,就算是要我全部的功力,也可以。”

墨胤寒鳞并不了解渡流云的功体究竟是个什么属性,他只是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她的身份,但实际上渡流云的功体已经接近于无,无,不是没有,而是可兼容一切,别说是他,恐怕这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功体是她所不能吸收,然而老天是公平的,她的功体虽然特殊,但身体却不能承受太多的变化,不然……天下无敌了,岂不是打破了平衡?

“所以,一个一个来吧。”

渡流云甩掉拖沓繁琐的外套,盘膝坐在罗喉面前,她是行动派,早点完工才好回去搞事啊!

【第十二章:光明下的黑暗,表象中的真相·八】

不过是潜到湖底最深处而已,不用说渡流云自己的水性本就很好,就凭当初从靖沧浪那混来的辟水珠,也足以让她安安稳稳一路前行。不能有其他人陪同是因为阵眼深处气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如果不是墨胤寒鳞当初在快要崩溃之前找到了那本笔记,靠着笔记上的力量,他早就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爆体身亡,就不用说还有后来的夺舍再生可能。

对于墨胤寒鳞的运气,渡流云还是很佩服的,一般人在遭遇过他这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打击,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他居然能因祸得福,找到四魌界的起源之地。

不过她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这到底是当年的谁无聊扔下来的灵果果核成精为界。嗯,这很正常,他那位好师尊既然能够自创异度魔界,自创种族,果核在无水无土的地方自然长成且成精,完全不需要置疑。这本来就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生命本就是奇迹的存在,尤其是人类。不论是哪一界,只要有人类,就是这么的有趣,不光有趣,可塑性还如此的强。

万幸天界与人界有一道屏障,否则一旦神干涉人,岂不是失去了这个观察和融入其中的乐趣。

一路向下潜着,渡流云忍不住想起了曾经的一些经历,奇怪的是,那些经历虽然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却离自己很远,这几段是梦非梦既是虚幻又是真实的人生,竟然连她都已经迷陷其中,大概……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属于人间界,而非天界吧。

师尊只看到了一部分的人,然后就认定了自己眼中的印象,再也不愿意相信人类值得夸赞的一面,可是至今为止,她也没有搞明白人和神之间,除了掌握的力量不同以外的差别。

就如同师尊不认同人类的存在一样,实际他自己亦是逃不开七情六欲,他不认同人类,便是心中存在的憎恶,既然如此,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同样都会被所谓的感情束缚,尽管被束缚的方式不一样,终究还是逃不开既定的命运。划定命运,又是指什么?人类的命运可以由神来划定,那么神呢?又是谁掌握着神的命运?不用说什么大道天运,这太虚无缥缈。

身处辟水珠的防护罩之内,渡流云双目微闭,双臂张开,那本笔记在胸前漂浮着,散发着滢滢幽光,仿佛在指引着什么,就在幽光充盈在辟水珠所在的防护罩内后,无数相似的光点,自深邃的湖底亮起,以渡流云为中心,向着她汇聚而来,目标正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笔记本。

地面上,罗喉笑剑钝墨胤寒鳞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笑剑钝戏称这两人现在捆一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渡流云说的当三天废人果然不是开玩笑,罗喉却是完全不在意自己暂时失去功力这件事儿,有没有武功他从来不在意,再说,又不是因为什么危险的原因,身旁有笑剑钝,诗意天城想要算计御天五龙的人绝不会跑到风雷谷,横竖不过三天罢了,他受过伤,失过忆,就是没武功尽失过,就当做是全新的生活体验。

不得不说,和渡流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罗喉一部分性格被她影响着产生了质变,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变得与原先不同,对此渡流云很是自豪了一阵子——不那么宅的罗喉,总好过原先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恨不得把自己关在天都最深处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

就在他们正随意聊的时候,一阵由地心深处传来的震荡,逐渐变大,不论是倏然翻滚的湖水,还是摇动不安的地面,甚至连周遭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树木,都开始抖落根部的泥土,四下倾斜。

毫无疑问,必然是湖底的渡流云开始了动作。笑剑钝和墨胤寒鳞的面上或是惊惧或是错愕,罗喉却是任由面前天翻地动,面上毫无任何表情。

基本上渡流云已经没有什么隐瞒他的了,除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的东西,从根本上来说,她能说的,全部都告知了罗喉,当然,三先天也是知情人,大概这世上也只有这四个人知道,与信任无关,只在亲疏之分。对待三先天,渡流云是带着雏鸟心态的,毕竟在她初入苦境时,砸穿了屋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疏楼龙宿,如果不是这位儒门龙首,她早死八百回了,再加上对三先天的盲目好感,造就了她在找回了自己的过往后,左思右想终于想清楚了,不打算瞒这三人。对罗喉就不用说了,有些话,是她只会对罗喉说的,连龙宿都不会告知,这明显就能够看出在她心底对待各人的不同态度。

“她在抽取阵眼的灵气?”

墨胤寒鳞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想到当年曾经出现过的变动,作为自湖底深处绝路逢生的受益人,他在惊愕了片刻后,立刻明白了渡流云在做什么。

这处灵湖湖底蕴含的灵气,百分之百是当年四魌界初生之时,所遗留下来的先天混沌之气,他靠着那本笔记躲过了撕裂身体的危机,这个神秘莫测的小姑娘,竟然能够将灵气吸收?

联想到她先前说的话,他约莫猜出了渡流云要干什么。她是想要把整个湖底的灵气抽取压缩到笔记本上,再交给自己,让自己能够随时依靠灵气,保证躯体不坏,精气神不散?

“罗喉,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事已经至此,由不得他发出疑问。

“能带你离开风雷谷的人。”

与笑剑钝称呼墨胤寒鳞为前辈不同,不管他活了多少年,罗喉依然没觉得对面这人是个前辈,自然也不会带有对前辈的尊敬,他向来是与人平辈论交的,所以,他自然是对旁人什么态度,便是对墨胤寒鳞什么态度。

这是个什么回答。

墨胤寒鳞一时为之语塞,他看看罗喉,再看看笑剑钝,发现后者脸上的惊愕不比自己少多少,甚至更多,他便知道,这绝不是笑剑钝能回答的问题。

然而渡流云给他带来的种种震撼太多,他总不能认为,随随便便一个苦境来人都有翻天覆地搅动风云的能力。就在他传功渡流云时,他觉察到渡流云的功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承接了罗喉的功力,又承接了自己的一半功力,竟然一点不适都没有,当他的功力进入到渡流云身体时,就像是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能够感受到真气流动,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功力完全被渡流云吸化。

“前辈,你就不要猜测流云的来历了,不管你怎么问,也不会有人告诉你,不如像我们一样,放弃这个问题。就像罗喉说的一样,她有方法带前辈你离开风雷谷,这就够了。而且她已经把这笔账算在大哥头上了,就当作是御天五龙欠她的。”笑剑钝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墨胤寒鳞是御天五龙的前辈,又有刀无极这件事儿矗在前面,醉饮黄龙绝对不会当渡流云白白付出,反正御天五龙欠她的早就算不清换不完了,多欠一笔也没什么。而且渡流云也只会从御天五龙这边找回来,她压根就没把捞墨胤寒鳞出风雷谷这件事算在本尊头上。毕竟她捞人,也是为了替御天五龙解决长老团。

笑剑钝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当墨胤寒鳞出现在长老团面前时,那些人的嘴脸会变的如何精彩,恐怕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只活在秘闻记载中的第一代异龙,竟然能够活着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万年的时间啊,长老团内部相传的一些东西,肯定要比流传到外面的更为真实。

一想到这个画面,笑剑钝就有这那么一丝……嗯,不是一丝,是十二万分的期待。

毕竟,只有解决了上天界的事,他才能够无牵无挂安然无忧地回到苦境,和上天界比起来,他们更适应了苦境的生活,再加上还有一个紫芒星痕没有找到,邪影白帝又小,不能随随便便带回来,就是不知道留大哥一个在上天界当老大,会不会气得砍他们几个兄弟啊~

【第十三章:炸成平原的风雷谷·上】

这一连串的地动山摇持续了数个时辰之久,也正因为这前所未有的动荡,使得栖息在整个风雷谷中的灵禽异兽奔突不已,这是动物对恐惧的本能,他们不知知道这样的动荡是暂时的,还是持续的,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是一场永久的毁灭。也因为如此,罗喉他们算是将风雷谷的各色异兽看了个通透。

确实大部分都是苦境中没见过的,同样也是笑剑钝前生在上天界寻常的林子中没见过的,天知道这些异兽活了多久,今天被渡流云这么一番轰炸给炸出了身形。这也难怪,要不是他们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指不定也加入到了仓皇逃窜的行列之中,她这简直就是奔着把风雷谷炸平了这个结局来的啊。

毫不意外地,这处震动,也传到了诗意天城和悦神圣族之中。

两处势力的反应,倒是大相径庭。悦神圣族心里没鬼,自然无所谓什么山摇地动,诗意天城的内乱,他们唯一参与过的,就是两万年前那一场,归根究底也是诗意天城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后来悦神圣族一直低调为王,期间执掌过上天界,也是平平和和不与任何一方结仇结缘,论武力,他们是低于诗意天城,但论人望,却又稍稍高一些,在和平的年代,安安稳稳没有战事的统治风格才最容易得到平民百姓的拥戴,只不过上天界的特殊地位,让武力成为护界的根本,这两大神族互相制约互相牵制,也算是上天界的一大特点。

极道先生安逸地摇着扇子,和疏楼龙宿两人面对面地喝着茶,此刻极道先生对龙宿随时随地能够穿着如同移动珍珠库一样的行头淡定自如的性子佩服万分,他自从回归御圣主这个位置,家里的老大人们恨不得弥补这么多年来没有尽到的责任和忠心,每天给他打扮的犹如一只发了情的公孔雀,就差恨不得在背后用亮闪闪的宝石给他镶嵌上三个大字:御圣主。然后再把他推出去供百姓瞻仰,让众人知道,他们并没有被自家的王族抛弃。

嗯,要不是他义正言辞地以他们敢这么做,他就彻底消失远离四魌界再也不回来为威胁,恐怕现在他真的已经在外面坐在宝座上供人朝拜了。

“龙首,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这地脉深处传来的动荡,一定与你那位好义女脱不了干系。”

折扇半掩着面,极道先生笑容很是趣味。

龙宿放下茶碗,眼皮子都没撩一下,轻哼一声道:“这根本不用打赌,吾先前接到她的传讯,她此刻正在上天界禁地风雷谷中,此番引动天地变故,必然是她找到了一些对天尊皇胤有利的信息。流云的性子吾最了解,除了栽在罗喉手里之外,她从不做任何无把握之事,纵然有些时候看似冲动,可事后回想,却是从未有失败的时候。”

想想看也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家伙身份如此可怕,怎么会有失算的可能,会栽在罗喉手里,完全是被七情六欲支配的缘故,若非重情,她也不会选择入世之行。

“哈,龙首与流云父女情深,确实令人感叹,只是不知道如今诗意天城要如何面对这场禁地之变。据我所知,诗意天城对待风雷谷的态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身为悦神圣族的御圣主,极道先生当然有自己的情报网,很多事情纵然他无法全然知晓,但了解个五六分还是可以的,再加上聪明如他,自行联系上下文,脑补出来另外两三分,再留个一两分的想象空间,便能猜到的八九不离十。

诗意天城在之所以看重风雷谷,恐怕传闻中那里是他们流放重犯的所在为实,只是一直没有暴露出来罢了。他更知晓,在诗意天城长老团手中掌握着一股神秘的力量,那力量足以让他们和王族抗衡,也是为何王族一直忌惮长老团的原因。长老团只会从王族中选择,但王族却并非全是长老团的人,这关系看似复杂,但实际上很简单。

就如同极道先生所猜测的一样,诗意天城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已是暗潮汹涌。然而长老团的人却,却又无法表现的太过明显。如今诗意天城名义上的王,是已经回归的天尊皇胤,尽管如今还只是皇太子,可在两大神族竞争这一任上天界主位之前,他是必须要担任王的称号。何况……御天五龙虽然缺其二,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更不用说那几个从苦境来的奇奇怪怪的客人。

风雷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呀,大长老可是对我从苦境带来的茶觉得不适应?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许多美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坐在大长老对面,正举着一个小酒坛子劝长老团大长老饮酒的,赫然是本应在风雷谷阵眼湖底抽取灵气的渡流云,不仅如此,就连罗喉与笑剑钝,亦是陪坐在侧,醉饮黄龙……啊不,换上了一身皇太子袍服的天尊皇胤,一边向大长老科普着渡流云拿出来的酒在苦境是多么的罕见,一口酒相当于一斤黄金,一边在心底盘算风雷谷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知道渡流云整出来的这个替身偶能支持多长时间,根据渡流云的说法,只要他保证每天给这几尊替身人偶灌注一定的功力,再配合天地精气,绝对能撑到他们回来。只是这个家伙的话,他总觉得要打着折扣的听。要说这几个替身人偶为什么能够看上去天衣无缝……说到底也是灌了本尊的一点心头血啊。换句话说,这三个人只要不和人动武过招,那和本尊就是毫无区别,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一人双化,最妙的是,当本尊回收人偶中的心血后,能够连同人偶的记忆经历一并吸收。这黑科技可是太妙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天尊皇胤丝毫没有放弃从大长老的脸上捕捉任何信息。他这一次回来,原本曾经属于过他的心腹,或是被长老团吸收成为对方的棋子,又或者是久不得志消失在时间之中,总之他竟然是半点儿自己人也找不出来,如果不是渡流云给他和刀无极也做了一个替身人偶并且易了个丢到人群也找不到的容来预备着,恐怕他们兄弟二人与孤身奋战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刀无极的本尊在府邸里貌似安静地宅着,替身则是在四下活动着玩着拉拢分化的手段,天尊皇胤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每天扯着长老团其中一人,俨然一副勤奋好学好太子,未来诗意天城好王者的态度,让长老团的人毫无理由拒绝。

所以说,在经历过一系列变故后的天尊皇胤,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可以任由长老团随便忽悠随便拿捏的懵懂热血好少年,不为别的,就只为他这些兄弟们,他也不能还是过往的那个样子,就让他看看……长老团还能保持平静到什么时候。骑驴看唱本,大伙走着瞧。

【第十四章:炸成平原的风雷谷·下】

话是可以说的这么简单啦,但是渡流云现在正在做的事,已经不是长老团的人能够派人来探查的,别说长老团不会派人来风雷谷送死,就算是能派人来,也得派的出敢来此地的人。除却一些知情人,上天界的大部分百姓甚至希望这个禁地早点毁灭才好,虽然上天界是四魌界最大的一界,占据的资源也是最多的,但对于可以生存的空间,自然是越大越好,风雷谷几乎相当于整个上天界的可生存空间,一旦这座天然大阵毁掉,将会立刻扩张出来一倍,这样岂非在四魌界中地位更稳。

被天尊皇胤以与苦境来客交流为未来诗意天城发展有益处可以多多学习苦境发展之道这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理由扣下来,不管怎么都没有办法抽身离开,大长老压根吃不准自家皇太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但又不敢公然对天尊皇胤表示不满,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与苦境的势力达成盟约,永远要比多一个敌人强。更何况……不管是从皇太子的口中来判断,还是从异端祸龙炽焰赤麟那旁敲侧击,长老团都得知了儒门天下代表的是什么,儒门天下之主如今在悦神圣族做客,他的义女现在在诗意天城,除非他们疯了,才会选择得罪这两尊大佬。

这对父女选择分开做客,恐怕也没存什么好心,一个从各方面都表现出来对御天五龙偏帮回护无条件支持态度的人,身在诗意天城且并不将御天五龙之外的人放在眼中——纵然她的态度是无可挑剔的彬彬有礼,也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若不是狂妄自大过了头,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将长老团无视的彻底。

显然,长老团的人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若非对自身能为极端的信任,仅仅凭着三个人,是决计不敢踏入陌生的境界,真不知道他们此番前来上天界,对诗意天城是福还是祸,确切说,是对长老团是福还是祸。就初步来判断,八成是祸。最要命的是,明知是祸……依然还得硬着头皮往上迎。

仿佛要印证长老团的猜测,就在他们心底七上八下不知道风雷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这被人担心的所在,已然发生了轰天裂地般的大爆炸。

是的,这个大爆炸出现的很是怪异,对待生物没有伤亡,但却以风雷谷正中的灵湖为原点起爆,乱石翻滚,飞砂漫天,在其周遭生长了不知多少年,已经无从考证的灵草古树,俱被炸的向外纷飞,或是灰飞烟灭,或是与飞沙走石混在一起,埋入尘埃。

这变故自震荡产生,至渡流云自原本的灵湖之中飞身而后,已是过去了两天一夜。

爆炸骤升时,墨胤寒鳞已封出刀气,将自己与罗喉和笑剑钝罩在防护之中,他只是暂失半数真气,想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当然是没有问题。

随后他眸光一闪,撤去光罩,身形一动,接住了唇角绽红,但却神采飞扬的渡流云。这一接触之下,他立刻判断出她受伤不轻,然而他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渡流云竟然会如此……开心?

“哈,有趣。”

她擦去嘴角血迹,将那本蕴含着令人心惊灵气的笔记拍到墨胤寒鳞怀中,豁然长笑:“带着它,你去哪儿都没有问题,就算你想跟我们去苦境看看新世界,都足够了。等到时候或是在苦境,或是去集境,帮你做一副永久的身体,想干什么干什么,当了几万年的囚犯,总该看看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才能对得起虚耗的光阴啊。”

这是发现了什么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了吗?

笑剑钝和罗喉交换了一下眼神,罗喉对她遇到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渡流云这番冒险,究竟遇到什么危险,以她现有的实力,和借来的功力还能被震成内伤,看结果是好的,过程却是值得商榷。

“等回到诗意天城再告诉你,现在重要的是,估计我们那些分身差不多快失效了。长老团那些老家伙也不是傻子,在他们发现不对劲之前返回,至于这里被破坏成这样嘛……”

渡流云貌似惋惜地看了一眼这处禁地,对墨胤寒鳞一笑:“就当做是你被关了这么多年的报复好了,尽管假借了我的手,但这也没办法,功体压制导致产生质变是必然结果,你没有办法做到的,在我手里完成,也算是变相圆满。”

她这个精神劲儿倒是看不出来像受过伤,然而罗睺太清楚她的脾性,别说她没事儿,就算她有事儿,能抗住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把人抓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罗喉惊愕地发现,她真的只是被震飞的时候吐了点血而已,再有就是向他和墨胤寒鳞借来的真气消耗殆尽,但仅止于此,再无其他伤害。

被抓住检查,渡流云也不老实,一边不安分地扭动着一边道:“别戳啦,我是真的没事,看你们三个都没什么问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离开,免得再被那些不知名的死士们拦住。上次我们没留活口,再加上我有提前准备好的分身,没有走漏风声,不代表这次还会这么好运,人嘛,总是要谨慎些来的好。”

事关天尊皇胤能不能拿到上天界之主,纰漏出的越少越好,不出岔子不可能,人无完人,事无圆满,再谨小慎微,依然会有可以寻找到的蛛丝马迹,她能做的,就是尽一切方法提前堵住漏洞。

在罗喉检查她的时候,她也反过来检查了一番罗喉,发觉罗喉的功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墨胤寒鳞更不用说,起码一个打十个没问题。笑剑钝掐算了下时间,距离他们离开诗意天城已是有了一段时间,想必刀无极当有所斩获,趁着风雷谷大乱之时悄无声息地回去最是完美不过。不过……

他看着墨胤寒鳞,脸上浮现一丝为难:“流云,你要如何安排前辈?”大摇大摆随他们一起进诗意天城绝不可能,又不是现在就想撕破脸,可把人送到悦神圣族也不现实,极道先生估计会发飙来揍他和天尊皇胤。

“我相信刀兄会和乐意和寒鳞老兄交流一下叛逆心得,一个初代,一个现役,怎么都能有说不完的话,至于如何偷摸进他宅子不被人发现还不简单吗?难道寒鳞老兄会被那群三脚喵发现不成。”

渡流云说的一本正经,在场三人听得满脑门子黑线。但好好想想也没别的办法,眼下的确她这办法是最快捷便利的。

想到就做,确认这两个借了她真气的人已无大碍,而风雷谷的残破天然奇阵也被破坏的乱七八糟,恐怕现在连普通人都困不住,好在此地依然地处隐秘,寻常人不会来这儿作死找虐,他们有的是时间等着天尊皇胤接掌上天界后开展对此地的开发。

这霍霍别人的境界就是比霍霍苦境来的有乐趣。临行前最后瞅了一眼这像是被犁过一遍的好好的禁地,渡流云极其夸张地掬起一把同情泪,默默思考了一下这要过多久才能重新生长到如此地步……罢了,这个问题很严肃,丢给天尊皇胤去烦恼就好。

她在吸收灵气的时候思考过一些关于长老团的设想,这也要回去好好地和那尾憨厚的黄龙交流一番,真是的,明明是别人家的正经事儿,怎么她就这么爱一头撞进来呢,自己都觉得好麻烦啊~~~

【第十五章:两只异龙脾气怪】

藏匿身形这种事一点也难不倒这些人,再加上当天尊皇胤好不容易大发善心放大长老离开先天说地的魔掌之中后,长老团根本没精力去注意其他,快速派人前往风雷谷一观才是,这让他们很是轻松地便收回了分身,同时,笑剑钝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带着墨胤寒鳞翻墙头进了刀无极的府邸,轻车熟路地绕开所有守卫,将这个大杀器安置在了客房之中。

看着风声鹤唳的诗意天城忙忙碌碌进出的人,搞出了如此大动静的罪魁祸首渡流云兴致颇高地看戏看的愉快,在他们离开之前,趁着尚无人抵达风雷谷,渡流云在风雷谷原本已经被破坏的基础上,又赞了一掌,从貌似天灾导致,直接变成了天灾混人祸,她倒要看看诗意天城要如何面对这种变故。

至于长老团的人会不会监视他们几个出没在刀无极的宅邸,渡流云表示她一点也不关心,反正他们选择谈话的地点从来都是在后花园假山凉亭上吃吃喝喝,有没有人盯着一目了然,再说了,能在他们面前偷偷盯梢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再加上如今的刀无极,各种奇怪的招数层出不穷,根本不是诗意天城故步自封的这帮长老团能应付的了的,在这的生活和在苦境差不了多少。当然,若非顾忌到天尊皇胤的面子,他早就拔刀开干,早点儿解决了问题,回去教儿子们练刀不好么。

“有没有觉得,回到上天界不过短短时间,却仿佛过了千年之久,劳心又劳力,老的异常快啊。”

书房之中,渡流云舒服地把自己往自带地锦塌上一扔,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地她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刀无极。尤其在看到对方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忍不住想要给他推销某种染发剂,白头发嘛,最好上色了,染成七彩的如何?

很想把她抓过来揍一顿,但衡量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差距,以及旁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大概已经笑到变形抽风的罗喉,刀无极决定放弃,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好男不和女斗。

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渡流云嘿然笑道:“这几天过的不顺心,不爽快,想打人吧,看着我们四处浪荡游山玩水深入各个看上去优美万分内地里隐含着无数危机的深山老林羡慕吧,没关系,给你引见个你要喊一声超级老前辈的大神,见到他,你就会觉得,你的过去简直就是个屁,在人家面前连个浪花都炸不起来啊~”

刀无极额头三条黑线滑下,这货是年纪愈大二货属性越高吗?好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出不来正经的气氛,过去是个屁是什么鬼,她对他的过去有什么看法吗?虽然他自己很有看法,那也不能这么……让人崩溃地说出来吧。

“我对你的人际圈子一直表示好奇,总是能结识到奇奇怪怪的人,不管你带来谁,我都不会觉得吃惊。”而且就算她是自行把人藏到他府邸里来,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这个所谓的超级老前辈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而且,他从一进屋便没有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若真是如此,她带来的这个人,别的不说,功夫高到匪夷所思是真的。

“希望你在见到他以后,还能保持你的冷静。”

从卧榻上跳下来,她跑到连着书房的偏厅,将墨胤寒鳞拉了出来。就在这两代异龙对上眼神的瞬间,渡流云和罗喉竟然从两人的视线中看出来了火花的碰撞。

同样的黑发赤眸,墨胤寒鳞和炽焰赤麟,这两条同为诗意天城的异端祸龙,就在这么平淡无奇的方式下见了面。

前者知道刀无极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刀无极却是对墨胤寒鳞的出现升起了一丝警惕,他在这人出现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非同小可的压迫感,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这两种绝对相反的感觉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只能说明……此人来历大有问题。

“这就是这一代的六爪异龙?看上去有些呆傻,想不到竟然干得出来私放重犯,逃入苦境的事。”

墨胤寒鳞对刀无极的评价差点让渡流云笑岔了气,这位天下封刀的大主席,竟然在他眼中出现了呆傻这个形容词,如果刀无极呆傻,普天之下恐怕就没有什么聪明人。不过谁让刀无极确实生了一张忠厚刚毅沉稳的脸,足以让人生出错觉。

眼见刀无极脸上挂满疑问,墨胤寒鳞清冷一笑:“墨胤寒鳞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墨胤寒鳞?

这名字刀无极听着很是耳熟,依稀仿佛在哪里听过。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四个字,渡流云也不提醒他,就这么等着他自行想起来。

于是,久见刀无极面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疑惑,到略有所悟,再到震惊,完成了一个从回忆到想起来的变化:“你,你是……诗意天城第一代……不,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他有能力活到至今,他是如何在诗意天城隐忍到现在,都没有杀回来复仇的?又是如何与渡流云他们认识的?刀无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他对渡流云的结识面,越发看不懂了。

“哈,看见我还活着,让你吃惊了吗?”

墨胤寒鳞冷笑,怎么,身为诗意天城的异龙,接受能力这么差?

他话音刚落,渡流云在一旁接过话头,嘿笑道:“换谁谁不吃惊?你以为人人都能活个几万年啊?要不是你有特殊的方法,能不能活到现在还说不准呢,得瑟个啥。”

“……”

这个家伙倒是护短。墨胤寒鳞被噎的没话说,虽然他脾气古怪,但面对把自己捞出来的渡流云,一来是感念对方的出手之情,二来也是忌惮对方那一身莫名其妙的功夫,索性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现在见到了活着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什么都不用多说,把你现在掌握的诗意天城所有事情都讲出来。”

他已经听渡流云说过,刀无极这些日子以来就是负责收集上天界的各种情报,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凭着这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把诗意天城掀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很正常。

刀无极还没从墨胤寒鳞给他带来震撼中醒过神来,渡流云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晃了两下:“刀兄!醒醒!天亮了!”他要吃惊到什么时候?堂堂的诗意天城二皇子,这一代的六爪异龙,苦境西武林天下封刀大主席,这么容易受到惊吓真的好么?有点正常大佬的做派啊!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神经大条兼四处走动遇大神?

罗喉很能体会刀无极的心情,忍不住出手把渡流云拉走:“流云,刀无极要被你晃晕了。”你当人是沙锤晃的吗?

好嘛,她是真的忘了小老百姓受到惊吓和她这种天才的反应不同嘛。嬉皮笑脸地一耸肩,她将刀无极和墨胤寒鳞分别按到椅子上,排排坐吃果果吗?还给他们留下一壶酒两个杯子两盘水果是几个意思啊!

这到底是谁的宅子啊喂——

刀无极目送渡流云挂在罗喉肩上离开书房,很想悲愤地这么一嗓子吼出来,然而他这样子看在墨胤寒鳞眼中却又是一番景象。

也许……当年若是自己身边有这样一群人,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罢了罢了,无所谓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想这些,也是没有意义。不如思考以后的走向会如何。

罗喉和渡流云在出门之后也没去别的地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蹿到了屋顶上,靠着屋脊惬意地坐下。

“你不打算听听他们说什么了吗?”

罗喉指的是书房内留下可能会相看两尴尬的人。

“哎呀,这老前辈和后辈之间的商讨我们就不需要掺和了,总之一个有武力一个有脑力,有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恐怕上天界平静不了多时喽。作为苦境来客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安逸地伸出一只爪子,稳稳当当地推动一下发展,顺便拦截一下可能会出现的危机,等黄龙老兄顺顺当当地掌握上天界就好了,虽然暗杀这样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简单,搞掉长老团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可没道理让那些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地伪君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挂掉,总要釜底抽薪让整个诗意天城都知道他们的龌龊,从此取消这个无聊的团伙才好啊~”

伸了个懒腰,枕在罗喉腿上,渡流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甩出一张薄毯盖在身上,伸出大拇指向屋顶下面一比:“等那两条老龙商量出个五四三来之后叫醒我,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你个鬼啊。

罗喉无语地盯着她,然而这货说睡就睡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小呼噜打的极其安逸。算了,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横竖……他就是个打手的命。

【第十六章:暴风骤雨前的安逸·上】

在和墨胤寒鳞谈过之后,刀无极终于知道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幸运才既没有被流放到风雷谷又没有沦落到被夺舍的命运——说到底,他一来是生的时间比较好,二来父母死的早,三来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大哥,否则他现在别说到苦境,就连或者没活着都亦未可知。

对于墨胤寒鳞的韧性,他是万分佩服的,一个能够在风雷谷中隐忍了这么久,都没有放弃活下来复仇这一希望的人,在脱困后,竟然还能忍住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立刻出来与长老团请算总账,这份沉稳,着实令人敬服。

而长老团在整的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除了得出一个风雷谷已毁,禁地不复存在的结论外,其他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反倒是天尊皇胤一反常态,派出重兵把守风雷谷,顺便通知悦神圣族前来商议风雷谷划分问题——这终究是处在两地之间,一家一半平分很是正常,反正经过这异常的变动,风雷谷的灵草奇树已是毁了不少,剩下不了多少天材地宝,能够用的上的,就只有这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土地。

虽说天尊皇胤久离天城方回不久,但作为正统的刀龙太子,又是诗意天城的大统领,他说的话,在某些程度上要高于长老团的威信,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并不是所有当年的人都死掉了,也有一部分当初便忠于他,且相信这位太子殿下一定会回转上天界的死忠如今爬到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毕竟御天五龙离开诗意天城的官方原因是追捕逃犯,如今邪天御武和楔子已死,他们算是功成而返,甚至没有人会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毕竟御圣主与他们是一起回来的,没理由连御圣主也会在这件事的造假,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御天五龙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的名声。

当然,谁也想不到他们确实是弄虚作假来着,这邪天御武固然是挂了,可楔子如今更名成枫岫主人,在苦境混的可是风生水起,甚至和凯旋侯的化身拂樱斋主称兄道弟好不惬意。

堂堂的上天界两大神族之一,又是上天界最大的武力依仗,在迎接皇太子的贵客上若是做的不好,总会落人口实。纵然当初已经设宴款待过,这也并不影响长老团再以各种神奇的理由大设宴席——比如终于可以借着这次谈论风雷谷如何划分的时机,等到了御圣主有闲暇的功夫,可以连同在悦神圣族做客的苦境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一并请来做客。

泱泱皇族讲究的是气度。所以。这刀龙太子作为未来的诗意天城之主,以及很有可能成为未来上天界这一届的王者,这个不怎么听话貌似脱离了掌控的天尊皇胤,纵然在长老团眼中可能被视为眼中钉,也因为扣住了一顶大义的帽子,让想要控制他的人,反而处处受到掣肘。这面子上的工程最是讲究,如果不想落人话柄,已经习惯了凡事充大头的长老团就只能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否则一旦露出马脚,定然会遭到狂风骤雨一样的打击——他们终于是知道,这一代的御天五龙绝不是过往几代那样好控制,尤其是曾经很容易受到撩拨的炽焰赤麟,这次从苦境返回,似乎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在他心甘情愿成为天尊皇胤副手,要辅佐他走上诗意天城王者的位置前提下,没有人敢忽视这位当任的六爪异龙。

说来有趣的是,在两方王者的相比之下,诗意天城竟是要落了悦神圣族一头——如今尚风悦是货真价实的悦神圣族之主,天尊皇胤却只是个皇太子,这让尚风悦在私底下一脸谑笑地好好嘲讽了一番这位死党好友,他这次来,除了代表悦神圣族来和诗意天城商议风雷谷的划分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来围观天尊皇胤的诗意天城之主加冕仪式。他和天尊皇胤的私交不仅仅是在苦境中建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已,在两人先后离开上天界之前,就已经是无话不谈把酒言欢的好友,这也是当初他并不想角逐上天界之主的原因之一。他了解天尊皇胤的性子,上天界在他手中,绝对比在自己手中能走的远。天尊皇胤有着刀龙一族特有的壮怀天下之志和极高的武力,但同时他也身兼了悦神圣族爱好和平的特点,从刀龙的角度来说他似乎变异了,但从上天界的发展来说,这个特性足以让他成为合格的上天界之主。

这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殿堂中,此刻正是一片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的宴席氛围。

趁着叙旧的功夫,疏楼龙宿将他从悦神圣族查到的一些资料交给了渡流云——他是来上天界渡假的,不是来这掺和人家内斗的,要不是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义女兴致冲冲地一猛子往里扎,他才懒得管这档子事儿,反正她要的东西他已经查到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折腾吧,他在悦神圣族做客做的愉悦,一点儿也不想参与到诗意天城即将发生的动荡之中,又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图,还不如多感受一下悦神圣族的赋雅风流。

“小心些别玩过火了,事情无法收拾,这终究不是苦境,你我不过是客人,一旦牵扯到了不可脱身的地步,吾看你要怎么办。”

小声地警告渡流云,疏楼龙宿觉得他这话八成她是听不进去,这家伙要是能听话才是见了鬼,他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见过能如此惹事的惹祸精。

没大没小地勾着疏楼龙宿的肩膀,渡流云笑嘻嘻地对自家义父大人谄媚地道:“哪有这么严重啦,要知道我可是爱好和平的人,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才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呢,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吾真是信了这鬼话。”疏楼龙宿忍不住竖过扇子,用扇骨敲了渡流云的头一记:“每次都不是你找麻烦,是麻烦自己来找你对吧。吾话说在前面,真出了什么事,不要指望吾被你拖下水。”

“哎呀爹亲你就只是嘴硬而已,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你会袖手旁观才怪呢,这话我三岁就鉴定完毕啦,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做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嬉皮笑脸地道,毫无疑问地换来疏楼龙宿老脸微红恼羞成怒又是狠狠一记扇骨暴击:“吾是不知道,你是何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吾看回到苦境之后,是时候关你几年闭门抄书了,用你的话说,正好可以增进一下你与吾之间的父女之情。”

好歹是一手把她养大的,她最怕什么,疏楼龙宿是最清楚不过。让她抄书,比让她拿剑抹脖子还要命。

然而这位儒门天下之主显然低估了某人的厚脸皮,就见渡流云毫不在意地道:“哎呀抄书什么的,如果爹亲真的想回忆当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回到爹亲的地盘,就是爹亲说了算,这不光要增进一下我们之间的父女情,你还可以和罗喉之间增进一下翁婿情吗。”

这家伙没救了。

疏楼龙宿觉得一阵头疼,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了,这些年苦境的生活,硬生生地把这皮猴子磨成了脸皮城墙厚啊。

他们在这窃窃私语着,作为主人,天尊皇胤亦是和尚风悦在上首位置上你来我往地交谈着,这交谈的内容听在别人耳中极其正常,不过是两大神族的王者互相客套,但实际上其中的暗语却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懂。

拜多年的苦境交情所赐,尚风悦在无聊的时候硬是开发出来一套类似密码暗语的东西,当初是抱着好玩的心态逼着天尊皇胤学会,现在竟然拍上了用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当他得知当年诗意天城第一任异龙还活着,并且被渡流云从风雷谷捞出来时,这位斯文儒雅的御圣主在保持着面部的微笑同时,内心对渡流云挑了个大拇指,这小神经病走到哪儿天运都是无敌啊,有了这个大杀器,天尊皇胤的未来之路,明显好走了许多。他……忍不住要为长老团掬起一波同情泪。

在座的除了几名陪同的真正的文官,其余都堪称一代高手,就在气氛极其融洽的时候,本能地,他们感到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感觉升起之的同时,一道冷风带着微妙的腥甜之气,向着正举杯与尚风悦对饮的天尊皇胤面门而来。

险像——骤升。

【第十七章:暴风骤雨前的安逸·下】

在座这些人不可谓动作不快,反应不利落,而敢于在此时此地选择刺杀这一行为,只能说明三件事,这刺客要么脑子坏了,要么自持武功高强,能够在此举之后安然退却,要么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完全自杀式行刺。

就在那道冷风尚未接近天尊皇胤之时,刀无极和笑剑钝已经同时动作,笑剑钝踢飞了眼前的桌子,封刀出招,将那道冷箭拦在刀气之外,而刀无极则一刀劈出,就在冷箭射来的位置上,狠狠地劈出一道刀痕,这一刀,贯穿地面,留下了一条重重的痕迹。

随着‘当啷’一声冷箭掉落之声传来后,便是一声‘嗤嗤’作响,这冷箭被笑剑钝刀气震开后,迸射到一个酒杯之中,落入后瞬间冒出青烟,毫无疑问,这冷箭之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再起,这一箭不过是引人注意,就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毒箭上时,数道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形的人影,自诡谲的方位,向着天尊皇胤出刀。

如果天尊皇胤是引颈就戮的主儿那才是奇了,先前第一波攻击让两位兄弟抢先出了手,他已是暗自有火,这一下他当然不会再做壁上之观。

他看似不动如山,但蓦地右手扬起,刹时扬起刀光,层层叠叠,这一溜溜,一片片的道光,带着无比的劲风,夹着排山倒海之势,没有特定的方位,铺天盖地般由上至下压来,空气中骤然充斥着恐怖的压迫感,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之声。

凌厉刚阳的刀风,不但冲散了攻向他的劲气,更将他面前所挡桌案劈成了数段,与此同时,尚风悦抽身后撤,天尊皇胤已经出手,他并不想把悦神圣族牵扯到诗意天城的变故中来,他和天尊皇胤的私交虽然深厚,可也是要分清场合,如今是以两大神族的名义宴请,自然他不会做喧宾夺主的事。

怪事。

天尊皇胤这一招封出,却恍如石沉大海,并没有击中对方的感觉,然而身后,另一波攻击也到了。

“太子老兄,你这么打,是根本不可能打到人的。”

要说逮着麻烦往上凑的人,必须只有渡流云,她这一句话轻飘飘地传来,随后做出了令在场诗意天城众人吃惊的举动。

随着她扬手,将身边空气如同布帛一般撕裂,三条纯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特么……老相好啊!

差点一句话溜出嘴边,渡流云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个感叹,毕竟他们当初在风雷谷外面被人追杀这事儿,不能随便拿出来说。

没错,这三名白衣人,与在风雷谷外追杀他们的组织如出一辙,然而却又要比那些人高尚俺么一筹,至少,这是用到了空间隐匿的方式来刺杀,如果没有自己出手,恐怕天尊皇胤要打个昏天黑地也打不出个屁来。这位术法固然是掌握不少,但脑子明显没那么好使。

“亲爱的大萝卜,干活了。”

她肩头微晃,焱阙出鞘,拦下一名白衣人,很有同胞爱地让过两人,对罗喉道。

吃个饭也不安生,不过被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磨成了习惯,如果什么都不发生反而觉得奇怪,罗喉淡笑:“也好,就当是活动筋骨。”

然而,计都上手,同样是只拦下一人,剩下的那一个,自然是留给天尊皇胤自己对付。没道理身为主人不劳其筋骨等着客人出手解决麻烦。说到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罗喉和渡流云凑在一起,还是学坏了。

这三名白衣人与先前的多少有些不同,这三人的服色说是白色,实际上更近似与银色,蒙面的布巾亦是银线编织,这并不仅仅是服饰上的不同,在他们所着衣衫上,更能感受到隐隐约约有着某种不知名术法的波动,大概他们能够隐藏在空间之中,就是因为这衣服的缘故。

眼看着他们在场内斗的刀光剑影纷飞,刀无极和笑剑钝同时对视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对准面带讶异之色的长老团上,想要从这几张惊慌的老脸上看出破绽。

疏楼龙宿和尚风悦双双退至貌似安全的地带,却是不着痕迹地堵住了长老团的退路,要说对他们的怀疑,这两位并不比渡流云等人少。面上的吃惊是可以装出来的,万一人家是职业影帝呢,想想看整个上天界能对天尊皇胤有敌意的,也只有这么一伙子人了。

至于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行刺,万一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不可能在如此光明正大的情况下对自家太子不利,完美地将自己摘出来呢。有墨胤寒鳞的指认,他们早就知道这波死士属于长老团,只是暂时还没有撕破脸,不想揭开这个秘密罢了,惊涛骇浪一样的真实,要到最为光天化日的时候揭发,暴露在太阳之下的隐私事,才是对始作俑者最好的惩罚。

在久攻不下的状况下,攻向天尊皇胤的白衣人,忽然反手一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冷喝一声道:“破!”

如同得到了指使一般,另外两名白衣人也是如法炮制,于是,这间大殿中倏然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道,血雾弥漫,刺人鼻息。

大殿之中一阵混乱,刀无极护着几名不会武功的老臣自殿中退出,笑剑钝则跟在长老团身边,貌似紧张实则毫无波动地将他们请出大殿,理由是他们功力不够,留在里面也只会让动手的三人分心。

被这三名诡异的高手各自隔开,分围三处,无法互相支援,渡流云嘿笑道:“兄弟们,这血雾虽然古怪,但是并没有毒,应该只是激发凶性的作用,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赌一赌,来看谁先拔得头筹,把对手擒住或者杀掉?”

天尊皇胤气笑不是地道:“怎么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下注,罗喉,你不管管她么?”

罗喉却是颇有兴致地道:“你要赌什么?”

喂——你们两个是故意的吧!不要无视他的感慨啊!!天尊皇胤一脑门子黑线,很想趁乱把这两个脑筋坏掉的家伙从大殿里踹出去,然而衡量了眼前的形势,他决定暂时作罢,等解决了这三个怪异的死士在和他们算账。

“输的人,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选一个好了,至于内容由赢的人指定。”

“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是……赌了。”

罗喉一晒,就当是陪她胡闹好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输,最多三个人打平就是了,有诗意天城的龙气加成,天尊皇胤能够发挥出比平常还好恐怖的实力这很正常,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落在下风。而那个需要处处压制功体才能和人动手的渡流云么,很显然被自动上了debuff,那个离谱的功体无法完全发挥出来,能让她保证必胜吗?根本不可能嘛。

完全拿着两个人没办法,这分明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天尊皇胤万般无奈之下,自然也不愿意垫了底成为输家,这提议是渡流云出的,一定是没什么好点子,鬼知道她那个真心话和大冒险是什么,挖坑给人跳埋死不心酸啊。

“那就……三,二,一,开始!”

嘻笑声中,渡流云赫然迸出一声清吒:“一念·破!”

“陨天·斩星诀!”

你们两个!这是拆别人家房子不心疼吗!无差别攻击不是这么做的啊!

天尊皇胤大惊之下,完全没时间去思考该用什么方法才能阻止大殿不被这两位轰塌,毫不犹豫地紧随其上。

“怒龙·断江!”

很好,拆房小能手又多了一个。

于是,就在一片血雾混合着硝烟弥漫之中,密爆之声延绵不绝与耳,随之而来的,就是噼里啪啦的石柱倒塌之声,已经退到的外围的众人,就这么目瞪口呆惊骇莫名地瞅着这个屹立不倒了数千年之久的大殿,应声而倒……他们是在杀刺客还是在自杀式攻击??

【第十八章:兄友弟恭的好氛围】

当灰头土脸的三个人从已经倒塌的地方拨开碎石乱屑重见天日后,这围观的人群早已忍不住围了上来,对于天尊皇胤的武功,诗意天城的人多少有些了解,然而渡流云与罗喉在诗意天城却是一直没有显露过功夫,这一遭让人见识到了真相,很多人认为自己大概了解了这二人的实力,至少和天尊皇胤在伯仲之间吧,鉴于这两人与天尊皇胤之间的关系,已经足以列入强敌。而当初派出死士想要抢先杀人的那一批,因为没有活口回去,也就导致了他们的理解仅止于此。这倒是好结果,能够让敌对的人错误地判断自己的实力,对未来的行动有着很大的好处。

当然,这一场之后也立刻看出来的亲疏之分,刀无极和笑剑钝的速度明显快长老团不知道多少倍,虽说有关注有没有活口留下来的理由在,但想要知道天尊皇胤有没有受伤才是最重要的。而罗喉和渡流云不约而同地闪到了尚风悦身边,并不想受这些热情的目光洗礼。

“你说,要是黄龙老兄这次受了伤会怎么样呢,那些人会不会借此延伸出什么神奇的发展来。”

搓着下巴,渡流云煞有其事地脑补着:“可惜了,我真应该趁这个机会抽冷子戳黄龙老兄一下,给这场好戏添点料加点油呢。”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罗喉无奈地呼撸着她的脑袋:“如果你真这么做,现在就已经乱了。”

她下手能轻才怪了,她这一出手,还不得把天尊皇胤捅个窟窿,捅不死是真的,捅个卧床十天半月不起也是真的,搞事情这回事儿,她干起来一向得心应手,最多不过是给他送上超级治伤的药而已。难道天尊皇胤还真能因为这个和她翻脸不成吗啊哈哈哈哈。

“哎呀,我就这么一想,这不是没付诸行动嘛。”熟门熟路地挂在罗喉的肩膀上,她向来懒得管别人怎么看,也懒得管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这种挂件的活计她做的不要更熟。

“流云啊,你们是真的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尚风悦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可能。”

渡流云一本正经地道:“虽然黄龙老兄和罗喉因为打过了头,没能收住势,把人劈成了好几截,但我还是有理智的,只是挑了对方的手筋脚筋,顺便废了他的武功,虽说这些人本身容貌被毁,但又不是不能说话,死士,我还真没见过真正的死士,我有无数种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人一旦失去了第一时间自尽的勇气和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却是让尚风悦听的打了个寒颤,扬手敲了她的头一记:“少作怪,玩什么深沉阴险。”她这真是让人没法和她平时的作风联系到一起,只能说,对她了解的还不够,有些意外啊~

“我说的是实话啊,如果黄龙老兄想快刀斩乱麻,来找我出主意是最正确的做法,就看他脑子转不转的过来了。”光棍儿的一摊手,渡流云才不管有没有吓到尚风悦,反正她能做到就是了,大老爷们的虚什么啊。

“殿下,有没有受伤?”

大长老一脸沉重,在看向混迹在碎石残屑之中的斑驳血痕和残躯断臂时眼底有着无法形容的感觉,而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天尊皇胤手中提着的,渡流云在离开残破的大殿前塞给他的唯一活口。

“这些凶徒竟然敢在众人面前对殿下行刺,不如将此人交给老臣,让老臣好好审问一番。”

他假意要来扶天尊皇胤,但却在还未接触到天尊皇胤前便被他阻止:“大长老严重了,吾无碍。”

他何止是无碍,根本就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要说他该担忧的,应该是输了这一场比赛才对,他和罗喉半斤八两难兄难弟,没办法,谁让他们两个没记得留活口,直接生撕活劈了对手,只有渡流云想起来要留下认证,虽说他们赌的不是这个,但天尊皇胤能拿脑袋担保,就她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德行,有理没理她都能把白天说成黑的,还怕他不输了这一场?他还不如赶紧思考下该如何混过去这倒霉的赌局呢。

“此人尚有一息存在,审讯之事,交由炽鳞即可,虽然我们离开四魌界时间已久,但密谍尚在炽鳞名下,此事本该由他处理。”

他封住此人穴道止血,将人交到刀无极手中,看似无意地道。在这个时候提到刀无极曾经的职务,如果不是他说出来,恐怕长老团会很乐意装作忘记,但在如此众多的人面前提出来,天尊皇胤要的就是让大长老说不出口拒绝的理由。

像是审讯刺客间谍的事,本来就应该是密谍组的职责,长老团横插一手是要干什么?想要光明正大的抢权么?如果是,那正好落了口实,到时候,谁夺谁的职权,还亦未可知。

说到底,在表面上这终究是王权的世界,长老团的吃相若是太难看,丢了他们自己的面前,可是无法善后。

没想到天尊皇胤会这么不给面子地将这件事直接交给炽焰赤麟,大长老的面色有些难看,然而又没法指责对方,一来根据规定,很快天尊皇胤就要成为诗意天城正式的王者,二来他的确是不想被人跳出来指责,毕竟在诗意天城中,矢志不渝地保皇派还是在的,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趁着御天五龙不在上天界的这个好时机把天尊皇胤留在天城的印象洗的差不多,他此番以如此强悍的方式回来,当他重新出现在保皇派面前时,大长老便发现,他们做的努力几乎可以称为是白费。刀龙一族是很固执的种族,就如同他们坚信只有长老团才有资格掌管诗意天城一样,保皇派认为,只有天尊皇胤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我说,太子殿下,友情提醒一下,虽然你们已经替他止了血,但是我下的手有多重你应该知道,不想让这个活口挂掉,赶紧带走治疗包扎,你们再唠叨下去,恐怕回天乏术了哟。”

渡流云凉凉地飘过一句话,让天尊皇胤原本扳着的一张脸差点破功,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没忍住动了动,没办法,他听到这欠欠的声音,真的是忍不住想敲人啊。

“既然如此,刺客重要,臣弟先行告退。”

炽焰赤麟这话接的利索,也不去看大长老的表情,直接提着人离开,偏偏在场人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先保住刺客的命,才能问出想要问的东西,离开了近千年之久,关于炽焰赤麟的传闻实际上较之以前已经淡了不少,尤其是在这次回归后,他的很多做法,与过往不同,很是迎合了不少人的心意,不得不说,多年来担任天下封刀大主席,让他的脾气内敛了不少。

看大长老一副想要吃人又无法吃人的表情实在值了回票价,天尊皇胤淡淡地道:“今日既然出了如此变故,这宴席就此作罢,改日吾重设酒宴,以做赔罪。银戎,收拾善后之事交给你了,吾去炽鳞一同审讯刺客。”

话里话外已是将长老团排斥在外,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家伙,老老实实等着罪行被揭发,上天牢去养老就是了,何必作死作活地往前凑呢,多活几天不好吗。

老好人的样子果然只是做给好友看的,面对心怀叵测的人,天尊皇胤看上去看是有那么一丝靠谱……好吧,是十分靠谱的刀龙太子,天知道他如果还是在苦境那个老好人的样子,要被长老团卖成什么样,不过这和刀小红决定专心好好保大哥脱不了关系,没有刀小红在背后出主意,十个哈哈龙也被玩到被埋还得自己挖坑出苦力。

如此兄有弟攻……啊呸,兄友弟恭的场景,真是让人感到热泪盈眶感动万分啊~~

满眼放光一样闪烁着星星,渡流云这表情看的罗喉和疏楼龙宿一阵恶寒,她是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一定是吧!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地一个拎着她后衣领,一个用扇子敲了她的头,拖着人跟着笑剑钝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个时候不养精蓄锐,还戳着干啥?

【第十九章:观礼·上】

当刀无极传来被擒的刺客因为在招供时受到禁术反噬导致身体爆炸任何残骸都没有留下时,实际上并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当然,这话里有多少水分,只有自己人才能了解。

最重要的是,他这个说法堪称无懈可击,就算有人向质疑,也要看信和不信的人究竟占了多少比数——敢于当众行刺天尊皇胤的死士,当然有被咒术反噬自爆的理由。万一熬刑不过说出口怎么对得起幕后的主使者。

“这样的经历真是有趣啊,不光有趣,还很新鲜。”

跑到刀无极的府邸来进行密谈,这位大爷晃了晃手里的茶壶,发现里面已经没了茶水,渡流云不动如山地瞅着刀无极,后者无奈地起身重新冲泡了一壶,用很是无奈地语气道:“你看戏看的很有乐趣啊。”

“当然,要知道,这种充满刺激但却毫无难度的权势之争,是足够当成八卦好戏来看的。”

渡流云说的理所当然,她和罗喉当年经历过的那些,归根究底还是败在了她过于自信自己的先知,以及年少天真存在的不忍之心,在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只要她有足够的能力压制对方,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只不过上天界的事情还是由上天界自己解决,过度插手,反而会连朋友的都没的做。

尤其是依照墨胤寒鳞的说法,若是不能从根底下颠覆诗意天城所有人对长老团的认知,那么就算他们能够把这一代的长老团全灭,也会在多少年后产生第二个。天下共治是不现实的,一言独裁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如今有这隐藏在暗处的大佬加入,刀无极的行动显然省心了不少,这两个人的信息互通一下,再加上最近挖来的蛛丝马迹,被关了万年之久的墨胤寒鳞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兴致冲冲的挖地三尺之举,当他们在参加宴席的时候,墨胤寒鳞已经将目标放在的三长老家的密室之中。

作为影子一样存在的人物,没有人会想得到,诗意天城里藏着如此重的一枚炸药,单单论武功,不考虑他那个支离破碎需要灵气维持的身体,不要说诗意天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恐怕在四魌界也难寻敌手。

这也是为什么渡流云很有兴趣打算把墨胤寒鳞拐到苦境,想方设法也给他搞来一具合适身体的原因,想要压制住火宅佛狱杀戮碎岛慈光之塔,没个大杀器怎么行,这杀器自然得是完完整整的存在,不能像自己这样,随时可能会出现问题,说起来她会这么认真地帮墨胤寒鳞,也是存在着物伤其类的感觉……嗯,用物伤其类有些伤感,不如说是同病相怜来的好点,前者未免显的太悲凉啊~

“可惜了你们几个刀龙皇族子弟都是单身龙,虽说刀兄你不能算是正了八经的单身龙,但勉勉强强算个老鳏夫还是可以的……”

话没说完,渡流云的脑袋上就挨了面色不善的刀无极一记苹果攻击,那苹果撞在她脑袋上,竟然还反弹了回去,随后落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圈儿,这才安安稳稳地停下。

“听到了没有?你的头壳是空的。”

刀无极挑挑眉,冲她握了一下拳,顺便手指关节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这个老鳏夫是几个意思,她最近很跳啊,跳的让人想要揍她。

仿佛想到了什么,刀无极不怀好意地笑道:“说起来忘了告诉你,诗意天城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和故纸堆里的礼仪相比,刀龙一族更加推崇强者,先前你与罗喉和兄长战刺客那一场,刷新了许多原本对你们抱有敌意的人好感,为了表示感谢,许多元老大臣特别提议,请你和罗喉之一担任观礼正宾,以表达出手援助太子殿下恩情谢意。鉴于和你友情深厚,我推荐了你,兄长和银戎也同意,所以,恭喜你获得诗意天城千百代来第一位以外界人身份担任正宾的成就。”

渡流云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蹿到桌子上,一把薅住他衣领子:“我真是谢谢刀龙兄弟你们的厚爱啊,当我不知道诗意天城的即位大典流程吗,极道先生早就给我科普过了,这任务最适合的人是他才对吧!作为悦神圣族的御圣主,从哪里都比我更适合这个身份啊!”

这特么是嫌她太无聊了,拿她耍开心呢?

“晚了。”

悠闲自得地拎起渡流云的手,刀无极用十分轻松地语气道:“兄长力排众议,将所有反对的意见通通驳回,现在已经命人重新打造正宾要穿戴的袍铠,提供你衣服尺寸的人,就是你的好义父大人,儒门龙首。”

好嘛,看来她已经天怒人怨到这个份上了,连义父大人都卖她卖的飞起,既然如此,她就当做是娱乐大众,当一回贴心的好女儿好了,反正不过是即位大殿,这点儿事情还难不倒她啦。

事实上,担任太子即位大典正宾这事儿是一件很荣耀的,但荣耀归荣耀,明明以前这任务都是属于长老团的,尤其是大长老,如今被天尊皇胤强硬地塞给了一位来自苦境的客人,这信号……再想想看自从天尊皇胤回归后,对待长老团不咸不淡的态度,任何人都能瞧得出来,这是天尊皇胤这位上天界未来的新王,在和长老团互别苗头。传统归传统,可拥有一位强硬的王,却是在诗意天城的热血派中很受欢迎的一件事儿。尤其是年代更替,新老交替,一代新人换一代旧人,不愿意接受长老团腐旧思想的,并不在少数,只是可惜当年御天五龙纷纷前往苦境,使得这一批人失了主心骨,此番天尊皇胤强势归来,让原先已经被时间洗磨了锐气的旧部,重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这样的变化,让长老团感受到了天翻地覆一样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会让原本属于他们的荣耀和威严就此不复存在。

一想到这些,坐在一起商讨的五名长老,就陷入了沉默。尤其是这次炽焰赤麟的变化,和原本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向来喜欢流连美景美女花丛之中的碧眼银戎,也转变的对天尊皇胤格外敬重听命,尽管紫芒星痕和邪影白帝尚未归来,但他们实在拿不准把握,到底是像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二人在苦境之中尚有未曾办完的事,还是被他们提前安排在了什么地方,等待着天尊皇胤的命令。一旦御天五龙凝结成一股力量,恐怕长老团真的要吃亏。

当年的长老团,可以为了保证自己的权柄不堕,放出了最后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六爪为异端的谣言,放逐了一代又一代的变异刀龙,怕的就是每一代的御天五龙力量不可掌控,唯有让他们内部分裂,才能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为了维持这个谣传,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多少年的心血,绝不能毁在他们这一代手中。

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第二十章:观礼·下】

当年尚风悦继任御圣主时的大典,显然要比刀龙太子即位要繁琐的多,毕竟刀龙一族以武力为尊,所谓的大典不过是走一走形势罢了,尽管这个走形式比起一般的形式依然要大上许多。

穿着厚重的王道战袍站在那,顶着一脑门子油汗,天尊皇胤的内心实际上是崩溃的,尽管用了一个大帽子扣住渡流云,硬是把人安排成正宾,确实是存了报一下老鼠冤的心思,然而这种场合对渡流云来说显然构不成什么威胁。她站在那根本就是无可挑剔,而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儒门天下出身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无法应对这样的景象,他真的是找了一个最无聊的理由来坑对方。

小样,敢坑我,等这事儿完了返回来坑不死你。

全部的流程渡流云看了一遍就记了下来,根本不需要小抄提醒,过目不忘这事发生在她身上最正常不过,如果不是她想凑热闹,天尊皇胤也请不来她,何况……她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完全是为了应对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啊~给黄龙老兄当后盾什么的,这活儿干的不要太痛快。

所以,当天尊皇胤快要被这套繁琐的流程烦死的时候,渡流云却是轻松自如地应对着。甚至还有心情倒数着墨胤寒鳞即将出现的时间。这位不打算等到上天界两大神族的争夺战出来,即位大典出来乱一乱就够了,她很理解墨胤寒鳞的心情,等了这么多年,一旦动了念头,便会止不住地心心念念想着去做动作,明明可以多忍耐几天,但却是再也无法按捺,于是渡流云修改了一下计划,既然不需要让长老团在两大神族面前丢丑,那么这件事就变成了诗意天城的家事,就算身为御圣主的尚风悦出现在这,也和悦神圣族扯不上关系,充其量不过是需要考虑如何请这位悦神圣族的大佬选择保持沉默罢了,而对此尚风悦非常愿意配合。

满脑子跑火车地乱想着,渡流云站在正为天尊皇胤加冕的大长老身侧,说出请长老为太子加冕后,在只有天尊皇胤才能看到的角度冲他打了个眼色,并且勾勾唇角,示意他,时间差不多了。

回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天尊皇胤不着痕迹地冲刀无极和笑剑钝轻微地打了个手势,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天尊皇胤动作的两人,同时向不怎么明显的微妙角度退去,形成了互为倚仗的角度,同时罗喉补上了应该属于紫芒星痕的位置,至于渡流云,随时可以闪到邪影白帝的位置。

在那两位还没有回归的时刻,他们商量过如何对付倾全力而出的墨胤寒鳞。而且是要在不被人置疑实力的前提下,被墨胤寒鳞全部压制。做戏就要做足了全套,她可不像落人口实,被人说天尊皇胤就是为了谋夺独裁的身份,才顺势挖出了长老团的黑历史,并利用墨胤寒鳞来让长老团万劫不复。这一切,必须要完美地像一个巧合,把御天五龙完美的摘出去。

墨胤寒鳞并不介意背这个黑锅,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能够干掉长老团,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这口黑锅历任六爪背了不下两万余年,他还会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更不用说渡流云跟他谈的条件,让他很是满意,一来是满意于渡流云对待他们的态度,二来是因为渡流云向他保证,如果他前往苦境,一定能有活出属于自己人生的机会,被困了这么多年,他不应该只是为了仇恨而活,在报仇之后,总要让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上一场才好。

如果他能晚点出生,或者渡流云能够早点出生,并且出现在他面前,恐怕他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些糟心事儿,想到这,他就觉得,天尊皇胤这一代刀龙,真的是太幸运了,幸运到有一批愿意力挺他们的挚友,甚至不惜跨境而来。就算是为了晚辈身边有这些令人感动的挚友,他抗下这口黑锅又能怎样呢。

这样想着,隐藏在空间中的墨胤寒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在大长老替天尊皇胤带上象征诗意天城之主的王冠时,一声贯穿天地的龙吟之声破空而起,随后,是一道肉眼可见的惊雷,带着滔天怒焰,狠狠地劈向了地面,劈在了天尊皇胤和大长老之间。

从雷火降临,到刀无极和笑剑钝将天尊皇胤扑开,渡流云焱阙和罗喉计都刀同时出手,挡下雷火之势,顺便一脚踹飞了大长老,算是免了他被劈成烤龙的危机,而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随后,一阵充满暴戾,狂放的笑声响起,一只手,自空间内部突兀伸出,而后,浑身充斥着如墨黑雾的墨胤寒鳞,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根本不需要演戏,不需要思考,完全就是本色出演,他压抑了多年的仇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众人之前,这是他曾经只能在想象中出现的场景,尤其是在重返诗意天城后,他又隐忍了这许久的时间,今日点爆,自然是来自灵魂深处最深沉的怒火。

“吾,来自被放逐的地狱,今日来向汝等清算这延绵万年的仇恨。”

这一身的黑雾缭绕,墨胤寒鳞双目炽红,恍如一块笼罩在浓雾之中的墨玉,散发着嗜血残忍的气息:“吾之名,墨胤寒鳞,诗意天城第一代六爪异龙,长老团,为了赎清属于你们的罪孽,都死在这里吧!”

一声咆哮,竟是撞击灵魂的龙吟嘶鸣,墨胤寒鳞身形转瞬化龙,再度腾空,一道黑红相间,闪烁着雷光电芒的光柱,自张大的龙口之中,轰然喷出。

这家伙是特么失控了吗?玩这么大,这剧本难度可是升级了啊。

心底暗自感叹了一声,渡流云吐槽归吐槽,但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吃惊,相反觉得更有乐趣。

“一念·灭!”

“邪凰·破虚空!”

两大极招出手,罗喉和渡流云在赞叹同时,准备力扛墨胤寒鳞这含恨一式,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亡命徒,玩命徒还差不多。天尊皇胤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和刀无极笑剑钝交换了眼神,齐齐出刀,这一招若是让他二人接下,他们是真不敢保证,到底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啊,这要是重伤了两人,诗意天城的罪过就大了。

【第二十一章:尘埃·上】

墨胤寒鳞这一击,可是带了加成的,除了当初离开风雷谷之前,渡流云给他抽取过的灵气,在这次计划之前,她更是找极道先生要了悦神圣族特制的,可以激发自身潜能的灵药,副作用是药效结束后形同废人三到五天,这对墨胤寒鳞来说称不上是什么后遗症,别说形同废人,就算让他在报仇之后死在当场都无所谓,不过这点渡流云是绝对不会让他发生,人已经捞出来了,如果这么简单就挂掉,那她费这么大力,图的是个屁啊。

几乎是同时,接下墨胤寒鳞这一招的五人,同时唇绽朱红,气息翻涌,万幸这是五个人均摊了这份伤害,若是砸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还是第一次硬抗两万多年的老家伙叠加了buff的一击,果然过瘾。

擦掉唇角血迹,渡流云和罗喉对视了一眼,站在罗喉身边,她压低声音道:“这位老兄的实力,不及我那位堕天师尊的千万分之一啊。”

就算墨胤寒鳞功体有所加成那又怎样,把他当做未来迎接老弃降世时的预演战,显然低于自己的估算,就算他这一身强大的修为算上加成,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摸到了近神的门槛,依然无法窥得老弃十之一二。

对于这种让人感到震惊的解释,罗喉并不认为渡流云是在危言耸听,先前她便说了这个可能,一旦墨胤寒鳞潜能被激发,很有可能成为无法应对的存在,毕竟他们不是做戏,是在真打。然而这一交锋之下,作为最了解弃天帝的人,渡流云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绝不是吓人。

“你那位师尊,当真如此恐怖?”

罗喉面色微变,方才墨胤寒鳞这一击,他自问若是一人独立接下这一招,绝对讨不了好去。

渡流云颇有些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滋味,慨然叹息道:“你要知道,那可是天界第一战神啊,用武力打出天界第一名头的彪悍强者,哪有这么好推测的,这次用头顶那位老兄好好地试验了一把,结果让我感到很是遗憾,看来是我高估了加成的力量,虽说他有着几万年的功力,又硬是被提升到了巅峰时期,可还是没有办法和师尊大人相提并论。”

她和罗喉在这窃窃私语,一点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毕竟她用的是传音入密,是只有罗喉才能听到的内容,这事儿要是被御天五龙听到,以天尊皇胤那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不引发大乱才怪了。

“你们没事吧?”

虽然没听到渡流云和罗喉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天尊皇胤内心的震撼,他只知道墨胤寒鳞的身份,并知道对方的武功堪称恐怖,但却不知道渡流云塞给了他悦神圣族的秘药,直到接下那一招,他才明白过来,惊讶于渡流云胆大妄为的同时,他更不想因为这让众人陷入危机之中。

“没事,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什么地步也不错,难得有这么抗打禁揍的对手,也算是一种体验。”

虽说墨胤寒鳞和弃天帝没法比,但终究是高于她先前所遇上的所有对手,如果是这位现在的状况,大概能让她打个尽兴,比如七杀尽出。

正想着,墨胤寒鳞的第二波攻势已到,他重新化身为人,一柄因凝气化形汇聚其上的黝黑长刀,带着撕裂天地的刺耳呼啸之声,自空中猝然坠落。

来不及多说什么,渡流云直直窜入空中,刹那之间,成片的剑影宛如漫天炸开的飞芒,飘曳四方。

这个老家伙是打出真火来了吗?这不光和剧本不符的问题啊,他这是根本不想按照约定好的来了嘛。

“一念·渡!”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膜,随之而来的威力,是酷厉而尖锐的。这一座刃锋锐利的参差剑山,阻挡着墨胤寒鳞暴烈倾泻的刀影。空气中尽情地宣泄着剑意的凛烈、霸气和酷厉,无可掩盖的滔天杀意,至此淋漓尽致的彻底发挥。

于是——劲力触实!

刀剑相撞之刻,这重击产生的劲气,化成十六道光柱,如轮放射,刺人双目。

惊叱急喝中,血光暴现。紧跟着,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铿锵爆响,一道红芒,自空中倏然坠地。

随后,是渡流云难以压制地暴怒:“毁吾焱阙,汝将为此付出代价!”

焱阙剑虽非寻常凡品,但毕竟不是上古奇珍,又是当年金子陵初窥铸剑门径时所造,自然无法与墨胤寒鳞手中以他自身龙骨所铸墨骨龙刃相比,她人虽然经受住了墨胤寒鳞这一击,焱阙却是一断为二。

同时卸去墨胤寒鳞这一刀攻势的四人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的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就在心念转动之间,天空中已是再度传来变化,整个空间所承受的重压,竟已是肉眼可见。这一下,指不定是谁打出了真怒。

真是一语成谶。方才她还想着能借此机会试验一念七杀,转眼间墨胤寒鳞便让她的想法落到了实处,然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试招那么简单,当焱阙断为两截的那一瞬间,她确确实实是怒火一点而爆。这把剑不单单陪了她这么长时间,也是当年她与金子陵父子相识一场的见证,如今逝者早已成为时间长河中的过往,金子陵虽然达到了更进一层的境地,但焱阙剑,终究只是这一柄,就算事后能够找他修复,但修复了,也不是再是以前的。

她是一个念旧到近乎偏执的人,所以,不管先前是如何做想的,她此刻,是确确实实的动了怒。

一念七杀并非只是剑法,这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剑还是刀,对真正的武者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而兵刃所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将其威力发挥到最大。

人形飞闪,光亮耀目的刃芒幻成漫天银雨,天空中同时出现了三个渡流云,不止人三化,手中刀更是如同分身一般,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含怒出手的招式。

“一念·化!”

“一念·狂!”

“一念·生!”

这三招三式,齐齐而出,自四面八方围向漆黑雾气笼罩的身影。“叮——”“叮——”“叮——”三声诡异的清脆铃响声中,带着淡淡绿色的流虹倏闪,刀光如流,自三个方向汇合而至,凛冽地向中间攻来。

刀身上传来的,是让已经看傻了的诗意天城中有心人士莫名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很是微妙,但却又不知道从何处感知过,唯一能够知晓的便是,渡流云此番擎出的宝刀,绝非凡品。

是啊,能是凡品才怪了,邪天御武的脊骨,混入了号雨鲸鳌的鳞片,再加上龙宿历年来搜集的各种异兽血,这早就不是仅仅用邪天御武脊骨所制影神刀能比拟的强度,最过分的,是师九如在见到这把刀时,觉得刀身邪气太重,硬是用自己的血洗了一遍,这就导致这把刀变异成了不知道什么玩意……总之是向着好的方向变异,要说什么东西能砍断了它……大概还没被造出来吧。

天尊皇胤等人已经看傻了,这焱阙被毁,渡流云如同暴走一般的攻势,让人完全摸不着走向,有心同时出手,却又怕惹来她不满,不出手,又担心她一个人刚不过墨胤寒鳞,这……这叫什么事儿,你就不能从一开始就拿出影神刀吗……这是这几个脑袋僵掉的人齐齐飘过的想法……

【第二十二章:尘埃·中】

不仅仅是天尊皇胤等人被渡流云惊吓住,就连无法控制住心中怒意的墨胤寒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而因此使得自己找回了部分理智,就算是他,在面对渡流云三式齐出的压力时,也感到一股难以置信的压力。

然而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硬碰硬是唯一的途径。

就在影神刀与墨骨龙刃刀势相撞的瞬间,一溜儿耀目的火光,犹如火山爆发似的猛然迸溅蓬射。

几乎是同时,四道如泉狂喷的刺目鲜血,自不同的方向,如同血月一般,抡洒而出。

“记住,你欠我一把焱阙。”在两人身形交错之时,渡流云在墨胤寒鳞耳畔冷声道,这笔账,她总要从他身上讨回来。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如果不能把焱阙修复的和断掉以前一样,他就做好要被扒皮的准备。

“……”墨胤寒鳞一时无言,他断焱阙,并非本意而为,但见到渡流云眼底森寒,却是莫名自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惧,这种恐惧,似乎是自心底升起的……求生的本能。

“流云!”

几乎是瞬息之间,罗喉出现在渡流云身后,将摇摇欲坠的人扶住,不管怎样,他在看向墨胤寒鳞时的目光都是冷厉的,不论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还是出现了突发状况,在他面前打伤渡流云,除非他是泥塑木胎的雕像,否则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我没事,不要忘了我这特殊的体质。倒是很久没感受过受伤的感觉,很是怀念啊。如果说严重,恐怕寒鳞老兄更严重点。”

顺势靠在罗喉身上,渡流云扯扯嘴角,示意罗喉仔细打量墨胤寒鳞的伤势。

这一看之下,罗喉不由心惊,这可是吃了加成的对手,竟然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渡流云打到挂彩吐血,甚至隐约有着气息不稳的迹象。不用说什么他功体不行,渡流云和他相比那就是半斤八两,这俩人谁也别说谁逆天。

她用的那是什么招式?

在渡流云三招同出时,下面观战的人谁也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只知道她出手之间,并没有半点多余动作,在众人尚未明白过来之前,已是将对方致伤,而在观其后势,似乎并无大碍,毕竟和墨胤寒鳞身上所中三刀相比,她只中一刀,对手实力又是如此可怕,她却能与之战平,不可谓不恐怖。

“阁下今日要为在下面只敢做缩头乌龟的长老团出面作保么?以阁下能为,竟与这些道貌岸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耻之徒同流合污,令人遗憾。”

墨胤寒鳞吃惊归吃惊,还是想起来了眼下的目的,照他和渡流云这么打下去,这剧本不止是不对而已,怕不是要向着没完没了的地方发展下去。

还以为这老家伙失去了理智。

看了一眼正在收口的刀痕,渡流云‘义正言辞’地道:“停,等会,你说你是来找他们麻烦的,而不是天尊皇胤?”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长老团的人听到,根本不理会长老团的人是否因此变了脸色,反正这和她并无关系。

这算是回到了正轨。墨胤寒鳞擦去嘴角血迹,一声冷笑:“阁下既然不是为这些老家伙出头,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吾不愿意平白多了阁下这个强敌,不如就此罢手。”

“当然,这些老龙又不是我的手下,虽然打这一场让人痛快,但没道理为不相干的人挡灾,请了。”

渡流云眼看着罗喉眼角抽动,很有揍她一顿的冲动,急忙挂在罗喉胳膊上,先占住他的手,免得自己要被敲头:“走了走了,人家的寻仇私事,我们就不要做这个出头鸟了。”

“你……此番事了,吾一定要好好与你谈谈。”

这家伙的性子越来越让人控制不住想要暴走,罗喉决定,等上天界的事情解决了,必须要和她正了八经地沟通一下,她老是这么玩命,容易让人变得苍老啊!

眼瞅着渡流云和罗喉自半空中落下,长老团的人欲言又止,却又没脸开口请两个外境人保护自己应对这个自称从地狱而来复仇的可怕敌人,而大长老才将目光投注在天尊皇胤身上,这位却是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罗喉与渡流云之后,拔身而起,带着沛然滔天的龙气:“阁下自称寻仇而来,又称自己为第一代诗意天城的异端,却不知这份自陈,是危言耸听,还是言出其实。”

这话就有问题了,这样问,就证明了如今的诗意天城之主,对墨胤寒鳞的身份相信大于怀疑,对比当代六爪异龙炽焰赤麟在天尊皇胤面前的待遇,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应该能够猜出来,他对所谓的异端,并不像是任何一个会对此产生怀疑,甚至恐惧的人的表现。

这个尴尬的时间和地点,让墨胤寒鳞占据了很大的优势,选择天尊皇胤即位的时间,让诗意天城有头有脸的臣子一个没落下,选择自空中出现,做出如此大的声势,这激烈的战斗,连同他的咆哮,更是让整个天城的百姓听的清清楚楚,依他的修为,让全天城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并不难,报仇这件事,就是要做的如此痛快才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的淋漓尽致。

果然,那个仿佛打不死的小姑娘所说的,要比他曾经想过的更为适合,如果只是单单杀上诗意天城,而不能将长老团所作所为披露在太阳之下,那便失去了复仇乐趣,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些许的意外,但依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大长老的表情很是微妙,在看向其他人时,更是相对无言,硬生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有心冲到天尊皇胤身旁,阻止他询问,但他身形才微微向动,却被炽焰赤麟拦在当场,其语气更是极其不善:“在这等尴尬时节,还请大长老勿要轻举妄动,以免让吾难做。”

他这份森冷的语气,更加让大长老惊怒交加,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但却又说不上来,然而他自炽焰赤麟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漠,酷厉,这使得他不由置疑,先前他所见到的,当真是他以为所了解的炽焰赤麟?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炽焰赤麟会为长老团所用,然而当年那段迷案过去的时间太久,早已无法深究,又有天尊皇胤一力作保,纵然他不想相信整场变故是为了不留痕迹地斩杀邪天御武和楔子而设的一个局,在天尊皇胤扣下一顶无可反驳的大帽子之后,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有些吃力地仰着头看向半空中的天尊皇胤,大长老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任诗意天城的刀龙太子,啊不,如今应该改成王了。

“这一代的天城之主?比起那些人,倒是有趣,就是不知以你之能为,能否接住吾这一刀。”

若是不能,他便无资格与他对话。

真是要被渡流云坑到死。天尊皇胤忍不住瞄了一眼貌似乖巧站在罗喉身边等着伤势自己痊愈的这尊大神,说什么如果他能当众自己接下墨胤寒鳞一招,必然能够在诗意天城乃至上天界树立起绝对的武力威严,再等到这一战传遍四魌界,恐怕能够把他推上一个顶峰,就方才联手接墨胤寒鳞那一招,他已经对这位老前辈的武功有了很清醒的认知。

动了动带着一枚扳指的左手拇指,他对渡流云塞给他的号称兴奋剂的悦神圣族灵药其实是敬谢不敏的,但好像不吃又没法收拾场面,是说这家伙对兴奋剂有什么误解吗?你是拿这玩意当糖豆四处散?重点是,尚风悦竟然也陪着她一起疯,这两位当真是看别人家的儿子死不完啊……

满脑袋毛汗的天尊皇胤,内心深处升起了无力的,决定事后好好找这两人算账的冲动……

【第二十三章:尘埃·下】

对于光天化日之下吃禁药这种事儿天尊皇胤倒是不排斥,毕竟他待的这个地方挺高,别说一般人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就算是有心人,也因为死角的关系,根本注意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对于吃掉兴奋剂会产生的后遗症,他实在是不想去多想,如果可以,他真想时光倒流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墨胤寒鳞声音还挺大,要与天尊皇胤一战的声音传遍诗意天城,他今天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然他诗意天城之主的面子就彻底跌落地面,捡都不用捡起来的那种。

这才叫骑虎难下呢。偏偏这个时候渡流云风风凉凉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听得他现在就想回刀劈她一记:“黄龙老兄你就安心打,过了今天大概也不用上你什么,都知道堂堂王者成功收复强力大佬前辈,没人会觉得你能毫发无伤啦,受伤卧床三五天很正常,你又不是没瘫过,不光瘫过,你还失忆过呢,受个伤而已,不要婆婆妈妈,赶紧上去干啦。”

这特么是人话吗!天尊皇胤眼角直抽抽,他很想知道罗喉到底是怎么能够容忍渡流云至今的……这个老家伙的脑回路果然也不正常,不然怕不是早就被渡流云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想归想,他还是不能落了面子:“既然如此,请。”

话音落地,他手腕微微一抖,灵药入口,随后与墨胤寒鳞几乎是同时,刀龙开眼,出刀。

“擎宇·皇龙斩!”

“墨血·断苍穹!”

两声龙吟冲霄而起,金色与黑色交织在一起,刺目的光芒使得观战众人无法睁眼,而这由半空中传来的一阵阵强烈气劲,压迫的大地一片闹腾翻涌,功力差的,甚至承受不住这余威,纷纷跌落地面。

刀无极和笑剑钝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不怎么情愿替这些不值得挡刀的人出招,依然还是选择出手,封出结界,挡住一部分余威。如果承受不住,死掉的都是诗意天城的子民,想要维持一个国家,各种各样的人总是要留下来,而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对方的生死,这样和那些卑鄙龌龊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了,现在可以说出你要的是什么了。”

这阵激烈的震荡之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抬起手,天尊皇胤擦去唇角,压住翻腾的内腑,对墨胤寒鳞道,随后,他森冷的声音自半空传来,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无论他要做什么,任何人,不得拦阻。”

“吾要讨,长老团毁吾亲眷,废吾功体,夺吾荣誉之仇,吾要讨,因长老团贪图权势,利欲熏心,杀吾一脉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之恨,吾更要替那两名已经含恨而死,埋骨在禁地之中的六爪异端后辈,冲霄怨气之愤。你们在这个位置上享受了太多年了,你们那些肮脏的先人留给你们沾满血腥的所谓荣耀,该由你们吐出来了。”

墨胤寒鳞倏然出现在大长老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老脸,逐渐与当年那一张重合。淡漠地报出一个名字,大长老的心底一颤,那是他已经作古很久的祖父,长老团这一脉,若是不出意外,均是世袭,所以,墨胤寒鳞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是存在的。不仅仅是他,连后来的两任异端,他都知晓名字,甚至第三任被流放时,他已经成年,也知道长老团代代相传的坚持。像是颠覆诗意天城的统治权的存在,毫无活下来的意义。凡是有威胁的人,都得死。

他们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坚信的。毕竟事情做的习惯了,就会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久而久之,不是传统,也变成了传统。时间,是最好的洗脑药剂。

而当墨胤寒鳞抓住大长老的衣服,对他提出质问时,大长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指封了哑穴。

“当年,你们污吾一脉清名,做下骇人丑事,而今时过境迁,本以为再不会有人提起,却不料吾自地狱回来向尔等复仇,这几万年的宝座,坐的可安稳?”

“今日,吾便让尔等一尝,自云端落入尘埃的感受!”

他手一挥,漫天倏然炸开无数卷宗,恍如烟花,又似流星雪片,飘飘渺渺落下,竟是散落在众人面前,随手可取。

什么是最能杀人的?不是武力,不是权谋,而是……人心所向。

如果说,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势力,需要花费十年,数十年,上百年,甚至上千年上万年才能堆积起来一个达到某个定点的声望,想要毁掉它,却是不难。而从云端跌落尘埃,更是不需要太复杂的方法。

他不过是将当年长老团玩过的把戏,放大了无数倍,还到长老团的身上罢了。

不要跟他说这一代的长老团与他无冤无仇,父债子偿,祖先欠下的债,身为后人的他们承担这个后果,很是公平。他们躺在先祖所谓的功劳簿上,依附在用极为不光明的手段得来的地位上,耀武扬威了这许久,不单单是够本了,也该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天知道这些日子来他们到底收集了多少神奇的玩意,作为煽风点火玩的很愉快的渡流云,她都想象不到这上面竟然有如此多的劲爆内容,随手捡起来一张,她看的满头黑线。原来……每一个成为王国的所在,都有着无数不可告人的阴私事。甚至可以说是多如牛毛。这还只是想搞掉长老团,如果想要搞掉整个诗意天城……恐怕除了早早掉到苦境的这五条倒霉悲催龙之外,这帮有点权势的,屁股下面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就算是御天五龙,她都不敢想象,若非是一番苦境遭遇,指不定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出来。想想看走在另一条轨迹上的刀小红,再想想看这条线上的正直好刀爹,渡流云就觉得,自己在下界简直是任重而道远啊。

眼看她眼神发飘,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神奇的东西,忍不住一巴掌糊在她头上,罗喉低声道:“如今你要如何收场?”

“这关我什么事儿,收场的活计当然是脑袋顶上的那条大黄龙来做,我们等下要做的,大概是四处凝神静气清心醒脑平定激动心神的药丸子。”

光棍儿的一摊手,渡流云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头顶,这可是诗意天城的大乱子,管她屁事儿~

罗喉抹了把脸,内心飘过五个大字:很好,你赢了。

【第二十五章:看戏】

如果长老团只是面对御天五龙,恐怕他们还不至于被拉下来的这么狠,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最大的变数,终究还是印证在了他们的身上,如果不是渡流云出现在四魌界,恐怕也不会引发一连串的后续,乃至将禁地中本该早已化做烟尘的墨胤寒鳞放了出来,使得整个诗意天城的权柄彻底颠覆。

就算他们想过要抢得先机,也失去了机会,当墨胤寒鳞选择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势出来时,就注定了他们再没有转圜的机会。被丢出去的卷宗太多,多到想要捡回来都不可能,而内容又太过劲爆,劲爆到让人想怀疑,却又没法办法怀疑,墨胤寒鳞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不论自己的,还是仇人的。他走这一步,就没想过能给谁留下后招。

墨胤寒鳞给天尊皇胤提出的解决方法只有两个,第一,他自身以一敌五,一战长老团。成王败寇,死生无怨尤。第二,诗意天城倾力而出,若能将他拦下,他束手就擒,若做不到,便屠尽诗意天城上至天尊皇胤,下至寻常百姓,以他的实力,纵然这第二条路最终将是个两败俱伤双方皆亡的结局,他也心甘情愿。

傻子也知道怎么选。更不用说天尊皇胤身负诗意天城上下安危,到底是舍诗意天城而保长老团,还是舍长老团而保天城,这么明显的结果,还用问吗。

何况,如同御天五龙有自己刀阵一样,长老团也有属于自己的保命秘技。在这种骑虎难下的时候,为了保护诗意天城的子民,就算是硬着头皮知难而上,也该是这些整日里喊着要善待子民的上位者所为,若是连着都做不到,岂不是自承了为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之徒。

狠就狠在,墨胤寒鳞选的这个时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论长老团怎样做,都会被人尽收眼底,既然被指名了要他们出手,他便不会再选天尊皇胤。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点名要长老团送死,但如果长老团不去送死,死的就是诗意天城全体上下,也许天尊皇胤等人能活下来,但他们活下来的代价如果是诗意天城全灭,那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为了全天城的人能活,就只能请长老团去死了。

何况——在看过这些漫天飘飞而下的卷宗之后,许多人觉得,长老团的人死掉才是真正的对诗意天城有好处。

人都是自私的,当墨胤寒鳞森冷的声音传遍诗意天城时,就已经注定了长老团的下场,就算是他们,也无力对抗全体天城人民的请愿——说到底,长老团的存在再重要,也及不上这数十万臣民的命,他们可以无视一两个人的意愿,却无法违背这数十万人。这是俗世的悲凉,却也是人心最真实的走向。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渡流云搓着下巴,感慨地道,她看着无可推卸明知送死却依然只能腾空而起决一死战的长老团,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慨:“如果他们能放任老脸不要,舍掉这些百姓而保自己,寒鳞老兄恐怕才是骑虎难下的那一个,然而他们先是因为寒鳞老兄的出现乱了阵脚,又被这雪片儿一样的真相卷宗打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能用自己的老命来保证自己最后的荣耀,也算是遭了报应。”

她前一句,说的是当年众叛亲离的天都,后一句,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嘲讽到最后也要为了虚无缥缈存在的东西而看不清现实的人,万物有因必有果,若非他们的先人做下不可原谅的事,而作为后人的他们又将这份不应该延续了下来,种下的因,也不会导致今日的果。

所以这些人非但不值得同情,更不能称得上是死得其所,充其量不过是为了赎罪而死罢了。

“你是想说,终于报应其身了吗?”

明白渡流云想起了什么,罗喉抱着肩膀,淡淡地道,对他来说那段过往已经成为过往,但对渡流云来说,她中间所失去的那些时间,并不能计算到她的过往当中,所以,对她来说还很近,可以说她在那之后,一觉醒来便是现在,尽管时过境迁,但让这个爱记仇的家伙就这么忘掉,是绝对不可能的。

“算是吧,反正这几个老家伙不值得同情,接下来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如开始想办法,如何让黄龙老兄快速地让诗意天城人心一统,安稳地一直待到几位兄弟重逢的时候再安安全全地到苦境团聚。这事儿离不开执掌天下封刀好几百年的刀小红兄出谋划策,与其在这里看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不如扯着他回去集思广益,再说,下个月就是两大神族的比拼,黄龙老兄掌控上天界是毫无疑问的事,四魌界今后必然会牵扯进苦境纷争也是毫无疑问的走向,未来的事儿还有很多好做的啊~~我们在离开四魌界时,起码要保证刀兄和雅少能一并安然离开,他俩还有一大堆苦境的烂摊子没解决呢,想彻底重返上天界,大概要再等好久了。”

想想看,她劳心劳力东忽悠一个西忽悠一个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进最大可能避免她的好师尊在下界的时候一个好心小摊手带走一堆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人,论抗击打能力,这里的铁头撞城车不要更多,哪里轮得到那些小脆皮到前面去送死,虽说她很了解要如何最快地干掉圣魔元胎让老弃直接回去,但有些时候,不经历一些事情,苦境是没有办法浴火重生的,她并不想把事情做的太干净利落,那就失去了游戏人生的意义……终究这天下不是她的,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也得有个度才是啊~~累到白头划不来嘛~~那种体验一次就够了,再多一次,她还愉快个屁。

很好,从她这个说法,罗喉就可以预见,天尊皇胤……啊不,是整个御天五龙大概算是集体签了卖身契,顺便附赠头顶万年老龙一条,资深打手了解一下?免费不要钱的啊~

是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各种忽悠了一群愿意陪她出生入死的好亲友来着,天公疼傻仔吗,想想也是,这么憨(二)的傻仔,用世间罕见来形容都是好的……开玩笑,这种珍稀物种当然要像国宝一样供起来,万一跑丢了,没地方去逮第二只啦。

【第二十四章:安宁】

成王败寇嘛,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长老团能够把持诗意天城这么久的时间,这在渡流云眼中已经属于奇迹一样存在的团伙了。对此她只能理解为,历代的刀龙皇族都很傻很天真,正直到钢管直那一种,这点从天尊皇胤身上就能看出来了,基因真的是很可怕,无论是世袭制度的长老团一脉,还是代代相传的刀龙皇族血脉,读遍了诗意天城的历史,好像都能找到相似的轨迹,这大概也是因为四魌界这特殊的生存环境,才导致了这些奇怪的刀龙能安然地生存下来,而不是被兼并。

当然,如今经过苦境洗礼的天尊皇胤绝对不会像他的先人那样了,至少有刀无极在,也不会看着他再被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长老团这种制度夺了权柄。作为歼灭这些死仇的骨干力量之一,这位最新一代的六爪异龙出的力,一点儿也不比亲自动手的墨胤寒鳞差。所以,当长老团毫无意外地死在墨胤寒鳞手中之后,他立刻出手连根拔起了所有和长老团有关的势力,包括他们的亲族,连同刚刚降生不久的孩童都没有放过,该杀的杀,可以留的留下来,在他的字典里,没有流放这个词。这种在相关人士的寿算不知多久的情况下,流放是最不靠谱的行为,他也不想让任何人重蹈墨胤寒鳞的覆辙,在流放多少年后,卷土重来,不如直接干掉省得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天尊皇胤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哥,他又何必重新回上天界这一趟,好好地在苦境待着不好么。

对此笑剑钝深有感触,放着好好的苦境花花公子生活不过,跑回上天界劳心劳力图的是个什么,还不如赶紧解决了回去他的临山古照,继续他的歌舞升平小日子,上天界政务什么的,还不够他烦,这种事儿留给天尊皇胤就好了!谁让他是老大呢,谁让他已经继承了诗意天城之主,现在众人要喊他一声王了呢!而且再过一个月,就不止是诗意天城的王那么简单了,上天界之主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也不知道天尊皇胤和尚风悦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尚风悦成功地说服了悦神圣族的人到时候无视他们做戏走流程,反正这一任的上天界之主只能是天尊皇胤。

身为诗意天城的客人,这段时间渡流云和罗喉根本就没插手人家的内务事,而龙宿和掀起一阵风浪迅速沉寂下去的墨胤寒鳞在尚风悦的帮助下,用悦神圣族的秘法先行离开四魌界回去苦境,用龙宿的话来说,四魌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完全没有兴趣,观光也观光够了,不如带着这个超级核弹头上苦境交流一番,他对墨胤寒鳞夺舍的功法很有兴趣。

想到未来龙宿的嗜血不灭体,渡流云很清楚自家义父一直对这方面很有兴趣,既然他对四魌界失去了继续游览的兴致,回苦境也好,天知道没有疏楼龙宿坐镇,她那个剑子叔叔又作了些什么妖,以及……苦境现在究竟进行到了哪一个地步她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嗜血者们出来没有,至于那破烂的名剑魔刀之争,真当她在离开苦境之前什么后手都没留下来吗?冥界天岳的人想算计她那一票归拢在小本本上的亲朋好友们,那是想的美。

天尊皇胤在诗意天城里忙活的几乎整日见不到人,就差把一个人劈成好几份用,连带的刀无极和笑剑钝也被使唤的见影不见形,这就导致了渡流云和罗喉现在成为了没人管可以随便撒欢的存在——谁都知道这两位是王的贵客,再加上连日来这两人所展露出的功力,以武力为尊的诗意天城,当然也不会对这两人干涉,至于那些曾经追杀过他们的死士,早就被揪出来是长老团暗地里培养的心腹,那种残忍的训练手段,和机械似的杀人模式,足以引起任何人的不适,于是在诗意天城这几个最高战力倾巢而出之下的结果,就是这个死士团被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这也给了天尊皇胤最直接废除长老团的理由,毕竟身为掌权者,谁也不希望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组织。

叼着一根草叶闲闲地躺在屋顶上,渡流云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道:“真是想不到长老团干的龌龊事儿竟然这么多,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竟然能够搞出如此龌龊的行为,天知道他们的脑洞是怎么开的,这种乱伦的行为他们在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遭雷劈吗?难怪寒鳞老兄在过了这么多代以后,还是会不依不饶地弄死已经是后人的他们。”

当然,最后的结果并不是遭雷劈,而是更为直接的方式,被墨胤寒鳞劈了——这特么还不如被雷劈呢,雷劈了好歹能留点儿残骸,墨胤寒鳞出手之下,结果就是生撕活剥最后招来天火化做飞灰了账。

秽乱后宫都是小事儿,更龌龊的那是一堆一堆,天尊皇胤之前那几代的王,也不知道被戴了多少顶颜色鲜艳的小帽子,如果不是皇族自有的,在历代皇子出生时必然会进行验证的方式,恐怕连王族血脉他们都敢于混淆。当渡流云听说这些事儿时,第一时间她是吃惊的,已经习惯了苦境的生涯,在乍一接触到这些属于皇室乱七八糟的玩意时她有一种回到了某个莫名其妙时代的感觉。

“话是如此,但正因为人心和人性充满了各种的不确定性,才有了无法估测的未来,不是么。”

罗喉淡淡地道。正如同如果她不插手上天界的事,长老团也不会因此被人揭发了隐藏了多少年的黑暗,让整个诗意天城陷入了奇怪的思维之中,这一次的冲击,不仅仅是拔除了一个组织那么简单,还有对自身信仰的颠覆,坚持的正义,和所看到的真实,这大约是诗意天城的臣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想通的事了。

“就当做是切割下去一个毒瘤好了,如果这次不点爆,早晚有一天诗意天城会毁在长老团手里,与其让天城毁灭,不如让长老团去死——这个结果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也是必然会产生的。上天界掌控在黄龙老兄手里,总好过掌控在一帮莫名其妙的老家伙手里啊。”

她这就是赤果果地偏心护短,自家的亲朋好友永远是对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对也是对的,错也是对的,就这么简单。

而且,上天界在天尊皇胤手中,对未来才会有更多的好处,比如,注定和苦境纠缠不休的四魌界,是大部分的超级高手都站在希望和苦境和平相处的一方好呢,还是站在对立面上好呢?除非她是疯了,才会想着给苦境拉一波强敌过来。天尊皇胤注定是自己人,无衣师尹她也有办法拉过来,戢武王早晚也是卖身苦境的结果,这样就只剩下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火宅佛狱——凯旋侯交给枫岫主人搞定,那个幺蛾子只要出来,她不介意忽悠苦境的一票先天去搞他,这一切很完美啊,完美到她只想仰天大笑,这一切全是靠刷脸熟刷亲密度换来的啊~所以说,她来这一遭世界,经历一场人生,并,不,枉,此,行。

罗喉侧目地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颜色,很是佩服她这个走马灯一样变色的本事,对于她为什么会对四魌界,会对苦境的事情这么上心,他不想多问,有些事情问的多了反而会让原本亲密的关系产生距离,尽管他知道渡流云并不会介意告诉他,但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谁都有保持神秘感的权利——当然,罗喉更清楚,渡流云绝对不是为了保持什么神秘感,她就是懒,一个现在连路都懒得走,整天挂在他背后的人,这个懒的境界……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啊。

学着她在屋顶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罗喉看着上天界的天空,忽然觉得这难得的平静挺好,就当做是休息了。一时间,恍如……岁月静好。

【第一章:重返】

站在苦境的大地上,呼吸着清晨略到青草香气的空气,身处在鸟啼虫鸣的一片林子之中,渡流云有些感慨,按照先前所设想的,在见证了天尊皇胤和尚风悦两人极其和谐的比拼,并顺利成为上天界之主后,她和罗喉也走了悦神圣族到苦境的通道,顺便还捎走了刀无极和笑剑钝。有尚风悦做担保,又有那么多成功的例子,渡流云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充其量差上三五个月罢了,绝不会像诗意天城那种不靠谱的方式连人都能打回娘胎重铸。说到这的时候,天尊皇胤的脸上是写满了愤慨的……全特么走了就留他一个在诗意天城当光杆儿司令吗!尽管有尚风悦良心发现地作为副手帮他暂时分担上天界的事务,然而这两个不靠谱的已经开始背着两大神族开始拟定第二波跑路计划……

嗯哼,想的有点儿多,那两个家伙怎么谋划逃家她是管不着的,她在四魌界待的时间显然不短,再加上一定的时间差,是说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时候了?鉴于苦境地盘儿太大,这多灾多难东炸一下西来一个boss什么的悲催宝地,此时此刻被搞成个啥德行了?老素同学……有没有再次挂掉进入等待复活的时期?

很想抓个什么人过来问问,但这个地方似乎很偏僻的样子,貌似不怎么好随随便便抓个大活人或者找个包打听什么的。想到包打听,就想到包打听第一人秦假仙,也不知道这位神奇的大佬现在在哪里浪荡着,如果能找到秦假仙,那她的消息来源就不要太完整了,嗯……出了这篇森林,要不要随便找个人去找秦假仙呢?红鼻头的武林第一福星一定很好找啊~

搓着鼻梁天马行空地想着,她身边的罗喉却是疑惑地皱起眉头,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丝与青草香格格不入的血腥味道,渡流云神经大条,不代表罗喉感觉不灵敏,对于血腥气息近乎本能有所觉察,罗喉也不多话,拉着渡流云向前掠去,越是接近,血腥味越是浓重。

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身锦衣红血染尘埃生的还蛮不错的英俊小哥天知道血流了多久,以至于久到伤口的血已经凝结,顺便还把衣服和伤口粘在了一起,摸了一把额头,也烫的厉害,嗯,至少从他这微弱的脉向能分辨出来这位的武功根本就是来搞笑的——以渡流云现如今的修为,还真的可以认为这位倒霉鬼的武功不够她一巴掌乎的。

罢了罢了,要是再不赶紧处理包扎一下,估计光是失血过多也能成为这个倒霉娃儿送掉小命的原因。

当然,这种伤势在她眼中根本就不能算是重伤,渡流云蹲下身子戳了戳这昏迷不醒的金衣青年,见怎样也没反应,很是随便地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支玉瓶,看也不看倒出两枚丹药,干脆利落地塞进对方嘴里,顺便灌了半瓶子水。接着就是各种外伤药洒在绷带上一通手法纯熟的包扎,别的不说,她这包扎外伤的手法,足够开个医馆挂号当蒙古大夫了。

罗喉在一旁看的眼角直抽,她这是在救人还是想把人噎死兼呛死捆死吗……真是让人没眼看……

把人扶起来在一棵树上靠着坐好,他扫了一眼这青年的装扮,看上去应该是出身某个名门大派,但此刻如此狼狈,这是中原武林出了什么危机吗?当然,他是绝对不可能认出来这人出身的,事实上中原武林大部分的门派势力他都叫不上名来,渡流云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人扣掉这一身高到离谱的武功,实际上就是一问三不知——毕竟他们就没在中原老老实实待过,不是这跑就是那跑的,好不容易在中原蹲过一阵子,结果又一头扎进四魌界,活的仿佛不像苦境人一样嘛。

“走……快走!”

朦胧中,尘道少只记得,要逃,一定要逃,唯有逃出,留下一命,才能报仇。忘了身上的疼痛,意识混乱之中,他只知道要抓住身边的人,带着幸存者,逃离死地。蓦地,他腾身而起,抓住罗喉,踉踉跄跄地便要奔逃。然而罗喉怎么可能是他拽的动的。

“走哪里去?”

渡流云挡在他面前,拍拍对方的脸,见此人眼中依然盈满了心痛,恐惧,愤恨。想都没想,一瓶水照脸泼了上去:“清醒点儿,现在你很安全,这没人追杀你,也没人杀的了你。”

看他一身衣衫破破烂烂血刺马糊的,惊醒后哭着喊着要带人逃走,这是遭遇了灭门惨祸吗?难道是那一群鸡蛋头外星人肆虐中原的时候了吗?

欺负伤病号虽然不成话,但这一瓶子凉水兜头泼了上去,确确实实是让人最快的清醒方式。

尘道少蓦然惊醒,盯着面前看上去飘逸风流但怎么看都有几分邪气的渡流云,再回头看看被自己抓住,一身威风凛然压迫感十足的罗喉,硬生生呆滞了半晌未能说出话来。这两个人诡异的气质让他有些戒备,可混乱的大脑被水一泼,有了那么几分清明,仔细想想,对方要想干掉他,也不会等他醒过来。而身上……伤口传来清爽的感觉,和先前的沉重截然不同:“你,你们救了我?”

“说救太严重了,只是顺手把你捡回来了而已,看在你长得很顺眼的份上,我们算是有缘,说说你遇到了什么,这种踢山门架梁子寻仇的事儿,我们最喜欢干,反正现在很闲,不如活动活动筋骨找几个沙包打一打。”

渡流云这话听的尘道少一阵侧目,然而他却找不出想要反驳的话来,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如同大山一样压下,这两人的武功……也许连自己的父亲都无法与他们相比。

“我……”

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却忽然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面前这两个陌生人的脸上,现在给他的感觉不仅仅是陌生,还有更多的是安心和友善,这让他这许久以来所遭受到的种种变故,有些一股脑冲了上来,明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在看到这两个貌似轻佻邪气的人后,有些控制不住。

“嗯,什么都不用说,我懂,想哭的话,这只萝卜借你,我不会介意,但是不要抱着我哭,虽然我不介意,但是萝卜会打你。”瞅着对方脑筋没转过来的惊悚目光,渡流云哪里不知道这货脑袋里想歪了,她拍了拍尘道少的肩膀,有些惋惜这孩子年纪轻轻眼神居然不好,还以为她和罗喉是诡异的背背山关系:“虽然我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但当着萝卜的面你要是抱上我,他肯定会把你一刀从中原劈到西武林。”

这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调节下气氛,这小子眼瞅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心酸,尤其是配合上他那一身血腥的破衣烂衫,莫名其妙地脑袋里就自动浮现出了菜里没有一滴油手里捧着窝窝头的场景,明知这场景不怎么对劲,可这脑洞就是无可抑制地停不下来……

原来这个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家伙是个妹子……好吧她从哪儿也和这两字不搭啊,往好了说她是个威风八面的大姐头,往怪异的方向来看……这货明明比他更像是翩翩风流贵公子,还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秒杀无数佳人不偿命那一种。

不得不说渡流云确实有着让人安心的能力,尤其是她这个什么事儿都不在心上,天塌下来大不了一拳打回去的性子,更让人莫名觉得,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心情平复了下来,尘道少重新席地而坐,向渡流云和罗喉解说了他的遭遇,而随着他的讲解,渡流云的眼睛越发的亮了起来——还特么真的是外星人入侵啦?九幽诶,九幽真的乱世来啦,带着她那一票长着疤瘌鸡蛋头,捅一刀噗噗冒蓝血的外星人小弟从天外南海跑到苦境来乱啦,真是时间刚刚好,有的可以玩了!

“好吧,放心,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把你捡了回来,就是一场缘分,这事儿我们包了,不过在帮你寻仇之前,帮人帮到底,先给你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疗你身体上和心灵上受到的创伤。久未回苦境,不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老巢啊~”

根本不管尘道少愿意不愿意,她一把将人拎了起来,挂在罗喉背后,伤病号就要有伤病号的好待遇,而尘道少本想反抗,但忽然想到自己方才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渡流云轻松拎起来……思考到这可怕的武力差距,他安稳地当顺民就好……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这一次,似乎真的是可以苦尽甘来了。

【第二章: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一壶泡得恰到好处的茶,一缕燃的清透沁人的熏香,几盘散发着香气的水果点心,渡流云翘着二郎腿,窝在太师椅中,举着茶杯,以茶代酒,和同座的上官邛金子陵互相碰了个杯:“哈,我从四魌界回来,得到的最好接风,就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出事。”

金子陵终于还是逃过了那狗屁的名剑魔刀之争,当初她离开苦境前往四魌界时,就安排好了保金子陵的后手。当时已经成为天下封刀副主席的玉刀爵,被刀无极安排到寂山静庐做客,同时与玉刀爵相识已久,如今身为天下封刀西造部门的名刀神坊之主公孙夺锋也被一并打包送到寂山静庐当客人,用渡流云的话来讲,狗屁的名剑对魔刀宿命,她已经把沾血冰蛾撅断了,残骸都没给金子陵送回去,兵燹都被留在希望宫城当好孩子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因为她这个大扑了蛾子导致改了命运的人更是一抓一把,想要让自己保护的人不受到伤害,必要的举措是一定要做的,如果明知能避免而不去作为,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眼前看到的是活蹦乱跳的亲朋好友,而不是毫无气息冰冷的牌牌,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事。

“好话是你说的,麻烦也是你给我找回来的,子陵兄倒是省心又省力,收四魌界的矿材收到手软,你看看你给我的是什么?破衣烂衫破破烂烂被人打到凄惨狼狈的可怜娃一个,我说流云啊,你这差别待遇这么大真的好吗?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隐世避祸的神医啊。”

磕了磕烟袋锅子,上官邛表示他很头痛,这家伙哪次回来,不是带一个需要疗伤的伤病号回来,就是把她自己搞到一身莫名其妙的重伤需要救治,这种熟悉的配方,能不能换一下?有点新创意不行吗?

“哎呀,这证明我没有把你这个大神医当外人嘛~你看我们这个小团伙,有强力输出——朕,有虽然比较脆皮但还是能上前面扛一扛的防御性选手——罗喉,还有你这个生死人药白骨的大神医,我们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闯啊~~只要保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能把人救回来,但是我们不能没事儿就把自己玩到重伤濒死让你来显示你的绝世医术,就只能随随便便找个小病号来让你练手喽,给你试验的机会还要被你嫌,真是浪费我一番心意。”

一脸嫌弃地挥挥手,渡流云一副不识好人心的样子斜眼看着上官邛,这表情只想让神医先生爆起揍人,然而思考到双方的武力值差距,只能忍了。

当然,被议论的,也是被上官邛随随便便就治好了的尘道少是个什么心情就没人管了,这可怜的娃子哀怨地抱着一个茶杯左右看看,实在不想被打击,满脑子飘荡着这几位前辈的大实话不要更刺耳,你们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这样的话,但他是一点儿也不敢说出口,卧虎藏龙这四个字此时此刻在尘道少心里闪耀不停,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找到结识这些前辈的机会,而是把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游戏人生之上,当初的飞扬跳脱浑不羁,现在想想竟然是那么可笑,若非自己把光阴都浪费在了享乐之上,又怎么会走到如今家破人亡满门尽灭的地步,他不求能成为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但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绝境而无法作为。

耳朵里听着渡流云等人的聊天,尘道少的脑海中翻涌不已,这么想着,他握着茶杯的手便有些用力,关节处微微泛着白色。

然而这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过短短时间,脑袋上便挨了一记透天大暴栗,登时眼前金条乱飞想抓却是半条也没:“前辈你干什么!”这打的太狠了!眼泪都要被揍出来了!这是他的脑袋,不是什么沙包之类的!

冲他危险地挥挥拳头,渡流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前辈前辈,死在前面的那一辈,再喊一声前辈,第二下送给你。好好的大老爷们作什么多愁善感状,就算你遭遇了满门皆灭的惨祸,但你不是活下来了吗。就当做你活着的任务为他们报仇,报仇之后还要负责把你家的信念延续下去,重新振兴起来,你有个屁的时间伤春悲秋,这活儿不是不能干,而是要等一切都解决了,多少年后,你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尘道少老爷子,面朝大海坐在摇椅上,喝着老人茶,回忆当年才能做,现在,拿出你的精神来,别蔫的像个发了瘟的鸡崽子!”

最讨厌看到好好的男子汉多愁善感的像个老娘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扬起拳头揍过去才是正解。

你的这个论调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兼想打你一顿……

罗喉叹了口气,对尘道少的遭遇只能表示同情,任何人撞在渡流云手里,基本上都是这么个下场,想和她有理没理辩点理出来,最后只能成为她歪理的牺牲品。然而这个小少年的精气神也确实需要渡流云这样的歪理来进行打击恢复,只是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罢了,但以她现在混成武林前辈的身份来说,面对尘道少,她还真不需要保持什么客气,就是有点儿可怜……

“既然吾救了你回来,就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你是想要靠着吾等之力复仇,还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复仇……”

“你歇着吧,靠他自己的力量复仇,你是要他等多少年?就算他等得起,叶口月人难道能撑到那个时候吗?照他们作死的劲儿,他们早晚要作到我家那三位大佬出来护小弟,所以他凭自己的力量报仇这件事并不成立,归根究底,只要叶口月人全灭,就算是完满了,所谓的报仇,不过就是斩草除根看着自己的仇家在这个世上死绝而已,不需要考虑过程,只要一个结果就行,如果他想要亲手斩了九幽的头,我不介意把九幽打废了送到他面前。死去的人终究是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提升自己,让自家的辉煌在自己手中重现吗?”

渡流云呛起罗喉来毫不手软,自家人吗,说话拐弯抹角算怎么回事,而且罗喉这个性子,和他绕着弯说话那才是脑袋坏了。

瞅了一眼罗喉微微抽动的眼角,又看了看他那无可奈何的脸色,金子陵不由得用扇子捂住半张脸,轻笑道:“吾倒是觉得,流云你这是是非非的正理歪理越来越让人甘拜下风,依吾看来,恐怕这满天下能受得了你的人也只有罗喉。”

“怎么,你这个千年黄金单身狗羡慕嫉妒恨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在武林中搞一搞事情,宣传一下,名剑铸手金子陵准备抛绣球选媳妇儿,我相信一定有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儿蜂拥而至任君挑选。”

斜眼暼着金子陵,渡流云才不会在意他的调笑,来这套,她早就鉴定合格了。

得,他出声说话就是个错误,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缠,不如换个话题:“少跟吾胡扯,吾倒是觉得,这少年人天赋资质都异于常人,如何,少年人愿不愿意留在寂山静庐,随吾学习一二?”

这特么是什么鬼?金老妖居然动念想收徒?收的还是个一身商贾气息的落魄纨绔子弟,这老家伙要干啥,打造寂山静庐铸剑产业链准备以后开连锁店吗?他那两位好徒弟认吾师和绝鸣子不要啦?

看也知道她脑袋里转的是个什么鬼,金子陵顺手一扇子敲了她的头,看的尘道少内心一阵暗暗叫好——一物降一物。

“收起你脑袋里的脑补,难得吾老人家遇到这么一个第一眼看着顺眼的少年,想要指点一二,又不是收徒传铸术,你的脑子坏了吗?”

这几个人笑闹间就决定了尘道少未来的命运,对此尘道少却一点没有感到不愉快,当夜深人静时,他静下心来想想看,渡流云说的并没有错,与其每天活在怀缅故去的亲人,哀伤他们的遭遇,不如打起精神来,唯有自己活得更好,才能告慰地下的先人,而在与金子陵交谈过后,彻底知道渡流云和罗喉是什么人后,他便对渡流云的论调一点儿也不意外了——经历过这么多事儿还能保持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性子的人,称一声江湖奇人并不为过,他完全可以期待一下叶口月人对上这二位根本不在意搞事情的高手究竟会是怎么个下场——总之,下场绝对好不了。

【第三章:超级伪先天英雄救美】

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无疑是最完美的,思考到这个完美的时间,渡流云果断拉着罗喉直奔龙宿那猫着坐等三教大流氓出手震慑武林的日子到来,在这之前,她要好好地犒劳一下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休息过的自己,譬如,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里和龙宿一起给剑子讲四魌界的见闻,把个白毛老道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么好的境外之游不叫上他就算了,居然还硬压着他在这里听他们炫耀,这简直了……还把他当朋友嘛?不行,他要找佛剑分说来治一治这一大一小两个专门气死他的魔头。

然而她也就维持了两天这样的生活,到了第三天,斗大的太阳挂在半空,躺在熟悉的床上,摊煎饼一下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渡流云又开始思考上哪儿去搞点事情……她这个性子能闲得住才是怪了,对此龙宿和罗喉以及来串门的剑子一点儿都不意外,她能闲得住,猪都能上树。

不再躺着摊煎饼,她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到花园凉亭里蹲在长椅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做沉思状,走过路过的人看到这位神叨叨的样子,全都是一副见怪不怪该干啥接着干啥的反应,最多就是有顺手的,过来给她沏上一壶茶,摆上两盘小点心,然后赶紧走远,这万一被她抓来不知道去干点什么要人命的事儿,他们的龙首大人可是一点儿都不想伸出援手来——这货挖坑埋人的本事和龙首如出一辙,顺带还带上了剑子仙迹的脸厚心黑,当自家娃儿相处当然没问题,一旦这位闲到头顶长毛儿就不好说了。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又开动自己残存不多的记忆,顺便掏出当年写下的小本本抽了一眼,就在觉得她在这抽风抽的时间有点长,准备来叫人过去吃午饭的穆仙凤一脚还没踏进凉亭的时候,渡流云已经把小本本又塞了回去,捎带的一蹦三尺高,抱住穆仙凤原地转了三个圈儿:“仙凤姐姐,告诉爹亲和大萝卜一声,我要落跑几天,等我啥时候浪够了就回来,这阵子让大萝卜老老实实在这呆着,万一我有什么需要,比如缺打手了,喊人送信找他比较容易啊~~或者如果爹亲这阵子被人邀请出江湖什么的,就让大萝卜一起跟着,我一定会闻着味就找上去的!”

她根本不给穆仙风回答的机会,抱着人转了三圈,把人一放,竟然什么也不准备,就这么急惊风一样蹿了出去,对,就是蹿出去的,门都没走,天知道她跑这么快是要干什么。当然,她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对于一个整天把一应乱七八糟东西都塞戒指里的主儿来说,她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她的老巢。

穆仙凤一脸懵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呆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事儿要向龙宿和罗喉说一声,至于渡流云的安危,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看她在武林中各种吃的开的样子,当年就能在各个大佬面前都能蹦跶的极其欢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混成了传说中的大佬,就更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突然出现的怪兽能咬她一口——那真是咬到她还得嫌她的肉能把牙崩掉呢。

正和剑子仙迹天南地北侃着的龙宿,在闻听渡流云落跑之后,晃了晃手中花团锦簇华丽无双的扇子,放下镶金嵌玉的紫金烟袋锅子,和剑子仙迹相视一眼报以一声轻笑,这个皮孩子是绝对闲不下来的,她选择一个人落跑也能想到为什么。

同样的,在罗喉得知这件事儿后,也不过是摇头无语,她会选择独自跑掉,还不是因为又想享受一个人浪荡江湖的生活去了,和他们相比,她的精力确实是旺盛的过分,盘算了下她的现如今的武力和她这一大群可怕的后援,这几位那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能遇上什么可怕的对手,至于她那个忽高忽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毛病的功体,在上官邛这个名医的检查下,他表示,只要不是那种高到离谱的隐世老家伙出手,她根本不会存在破功的危机,嗯,那就够了,看在她如此迫切地想要重温一下独自一人浪荡江湖的日子,不让跟就不跟吧,毕竟她性子跳脱,不喜欢受限制~大概是前些日子的集体生活让她有点儿烦了,少年吗~就是要浪荡一下才有朝气——是说把她放出现如今的武林,指不定又搞出什么风风雨雨了,这个凡事只凭喜好,不管不顾的任性先天前辈,放哪儿都是个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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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随便找了个小镇客栈,给了店小二辛苦费,让他随便找个靠谱的人画个地图,一定要详尽清晰那种,像她这种路痴,最好需要一个向导,但她爱去的地方往往是充满腥风血雨漫天刀剑乱飞的险地,为了不随随便便害了别人,她勉为其难要个地图就好了。

江湖大义是什么,这四个在从来不在她字典里,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完全凭自己喜好,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定性了的,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在某些人打生打死的时候,这边已经兴致勃勃地摩拳擦掌一路愉快地按图索骥准备救人了。

江风冷,孤剑寒,凌厉的掌风,交织着凄冷的剑芒,扬起风沙不断,湍急的江流映不出挺拔秀逸的人影,但这也好,免得这略显狼狈的样子被江水记录下来。

佾云唇染朱红,衣衫带血,同时身上已被冷汗浸透,细碎的冷汗顺着额角向下滑落,握剑的手指关节已然泛着青森的颜色,体内真气的流失,和止不住的血,都是带走他生命力的缘由之一。

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虽然较之他人,已有着许多精彩,但对于这个世界,终究是有着太多的看不够,舍不下。然而眼前强敌,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不可战胜的绝望。

“降可生,抗则死!”

九幽不动声色,眼前之人,已是穷途末路,再做挣扎,也只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哈,佾云一生,从不曾言降之一字!”

惨白的面色,掩盖不住一丝傲然,佾云长声冷笑:“拂长剑,寄白云,一生一爱一瓢饮;舞秋月,佾江风,也是疏狂也任真。”

“无知,你想死,吾,成全你!”

一声冷喝,九幽扬手,周遭空气顿时如同被人挤压一般,惊涛骇浪般的掌风,压身而至!

这一刻,过往的种种,恍若走马观花一般,短短瞬间,尽现脑海之中。然而最后升起的,也只有战死的念头,他为这一世人,绝无归降可能。

“哎呀呀,这话我当年救老素时对天策真龙说过,今天再在这里救佾云时说一次也不错。你,动佾云,问过我流云公子没有?”

千钧一发,就在九幽单手抵住佾云这绝命一式,扬起另一掌,要击向佾云心口时,渡流云突兀地打斜刺里硬生生切入,左手揽住佾云肩膀,右手扣住九幽手腕,一勾一带,九幽惊骇地发觉自己的掌力被这突然闯入的人轻松化去。

而后渡流云松开右手,轻佻地勾起九幽的下巴,貌似纨绔地调笑道:“好好的傲刀城小公主,变成了肆虐中原的女魔头,你遭遇的那些,真的值得你心性大变成这样吗?然而邪帝的功夫不过如此,可惜啊可惜。算了算了,再和你啰嗦下去,佾云性命不保,小公主,后会有期。”

唇角上扬,单单是靠着气势,渡流云已经让九幽不敢动弹,不论是被她勾起下巴,还是被她叫穿了自己的身份,九幽硬生生一动也不敢动一下,直到渡流云带着佾云离开时,微微晃动肩头,激射而出的剑气,将她带来的数名手下轰然斩成两截,这才让她回过神来,这名可怕的高手,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情报之中没有这个人!

当然,渡流云就算听到她的疑问,也绝对不会回答她,何况,她是一点也没听到啊~

【第四章:前辈的压力】

自从当年渡流云自天策真龙手中救出素还真之后,流云公子这个称呼就开始在武林中流传出去,而后随着时间,慢慢地她出身儒门天下这件事也为人知晓,尤其是在一些有心人的探听下,当年西武林的那些事也逐渐浮出水面,其他的都按下不提,单单以资历而言,足以让人称呼她一声前辈——甚至连她讨厌被人这么称呼也传了出来,这些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传了个遍,传闻这种东西,永远跑的让人不敢相信的快。

所以,当渡流云救下佾云并自报家门时,原本已经意识散乱的佾云,在听到流云公子四个字时,精神上有着无可避免的一震,他当然听过渡流云的名头,尤其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渡流云不过是武林后起之秀时,却突然爆出其可怕身份,这让江湖中掀起了好大一阵的风波,而掀起风波的那个人,却突然急流勇退,莫名其妙地又归隐不见,如今再次出现,便是将自己救下,那么……随着这一位的重出江湖,是不是可以让眼下凌乱不堪的世道稍稍平静一些,要知道,她的背后站着的,是一群只能用仰视来形容的先天大佬。

全然不知自己被佾云当成了传说中的救世主,更想不到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佾云思维已经发散到了她背后那些大佬上,就算她知道,大概也会当成是人快要挂了之前闪现的一系列走马灯又或者是在快要挂了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救命的人,导致欣喜若狂产生幻觉。

渡流云背着佾云,顺便探了探他的脉搏,反手塞了一颗药丸子在他口中,沁凉的药丸子入口,佾云散乱的意识便清醒了些,茫茫然间,他只觉得被人背负在身上,两侧的景色在不断地后退,趴负在这人背后,是死里逃生的安全感。

“有我在,你死不了,等到了嵩棘居,我再好好替你诊视一番,这苦境里,恐怕还没有我拿不出来的药,保证你功体恢复如常就是了。”

人不能再往上官邛那送,送多了庸医会发飙打人,佾云的伤势没到需要上官邛亲自出手起死回生那种程度,她就能救治,既然人没死,当然要交给傲笑红尘和潇潇照看,再说了,金小侠那么萌的小正太,她早就想见见,这么好的机会,她哪里能错过。一想到萌萌哒小正太以后会长成悟剑声那个德行,她就觉得,他这三个干爹简直不要太神奇,如此巨大差异的性格,硬是没给孩子整成人格分裂。

“多谢前辈相救,佾云无以为报……”

“停,别喊前辈,还有,我救人从来不需要理由,看你顺眼就救了,没想着要回报,你要是过意不去,等有机会路过你家门口,随时请我进去喝杯茶。”

给佾云调了个位置,让他被背着尽量舒服点儿,渡流云嘿嘿笑道,游戏江湖到她这份上,除了头疼未来即将面对的异度魔界之祸,其他的,全都不叫个事儿。

救佾云,真的就只是出于顺眼两个字,他若是死了,金小侠失去一个干爹会伤心,傲笑红尘和潇潇也会伤心。救一个人免三个人伤心,何乐而不为呢。

九幽给佾云造成的伤势,终究还是在渡流云的介入下,轻松地便脱离了生命危险。考虑到现在武林这个乱七八糟的德行,她把人送回嵩棘居是对的,在不想给上官邛找麻烦的前提下,送回嵩棘居,有傲笑红尘这尊大神震着,也不怎么会有不长眼的敢来挑衅。

九幽完全就是捡着好捏的人来打,继承个邪帝的武功还真觉得自己尾巴翘上天了,那一掌下去渡流云就轻松地摸透了她的武功,要不是不想抢了未来三教流氓力压玄空岛的风头,她压根就不想再给九幽蹦跶的机会,叶口月人这个流着蓝色血的人造人种族,灭了拉倒。至于卧江子,鉴于她很喜欢银狐,很有兴趣摸摸银狐的耳朵和尾巴,她决定在把佾云的事儿处理好了之后,把卧江子打包发送给银狐就好了,狗屁的天命,通通玩去吧,和小狐狸归隐田园没事儿钓钓鱼,要么听萧二讲讲故事摆摆龙门阵多好,哦对,还有那个爱讲故事的萧二哥,哪天没事儿干了上傲峰溜一圈儿,把冷霜城一剑捅死拉倒……提到剑,特么的,她还得继续压榨那条不知道颠儿到哪儿去的老黑龙满世界去找天材地宝去,搞坏了她的焱阙剑,这茬儿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的,虽说金子陵并不把这当回事儿,但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墨胤寒鳞,这老家伙跑到苦境来养老,就注定他绕不过给自己当苦力。再说了,她好好一个剑客,放着剑不用,老用影神刀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兵刃和武功的问题,而是她确确实实喜欢剑这个兵刃。

曾经间接地和渡流云打过交道,傲笑红尘对这个完全无法用正常脑回路理解的儒门少君流云公子抱持着的看法就是敬而远之,无论是其飞扬跳脱的性子,还是各种层出不穷的任性妄为做法,以及武林中那些凌凌乱乱的过往传闻,都注定了像傲笑红尘这样方正的人,在面对渡流云时,会浑身上下不自在。对于她出身儒门天下这个庞大组织,且是那位儒门龙首义女这回事儿也是抱着能躲就躲的态度,天知道疏楼龙宿那个性子是怎么炼成的,这对义父女大约是一脉相承的难以捉摸,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但在对方救了佾云的这个大恩面前,傲笑红尘就算是想躲也没法躲。尤其是这位一点儿前辈样子都没有的前辈高人,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就把金小侠哄的连蹦带跳喊她流云姐姐——这差点把傲笑红尘的鼻子气歪了,这特么辈分是怎么论的?不能正常点吗?

“等佾云伤势痊愈,和失去化星力量的潇潇退隐吧,天命这个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想要鄙薄,但有些时候又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至少你和小侠还没有到归隐的时候,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未知学识,抱有一些敬畏之心总是好的,有时候明知天命所归,依然还是需要一头撞上去,毕竟如果自己不去,可能会引起更加惨烈的结果发生。”

和神棍待多了的下场就是装起神棍来易如反掌,和枫岫主人学了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她在傲笑红尘面前装神棍,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相反,听多了关于她的种种事迹,乍一下感受到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傲笑红尘明显有些发懵。这传闻……也有不尽其实的时候啊。

所谓的天命,其实也不过是她想要在不太明显地改变众多人命运时,将轨道推回原来的行驶方向,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减少一些性命的损伤是最好的。越是在这个世上生活的时间长了,就越发地认同性命是可贵的这个说法,能够在如此混乱的世界中活下来,便是极大的福分,而掌舵手这个伪身份,又让她沉浸在操控命运的享受之中,让她不太想要颠覆原有的发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是脱离她所掌握的变化,这让她很是欣慰。

傲笑红尘张了张嘴,想要问她金小侠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幼龄儿童也要留在这个充满纷争的武林之中不能离开,但他又怕这个问题涉及到过多的辛秘,渡流云给他的感觉,始终带有几分无法猜测的神秘压迫感。

“他是叶小钗的曾孙,单单是这个身份,就已经让他注定逃不开江湖这个漩涡,其他的,多说也无意义,不如静待。过了这一番变故,便又是一场晴天。”

金小侠总是要成长成悟剑声,而傲笑红尘也需要经历一番武功尽失,方得浴火重生。这一点她不想出手改变,对此感到有些抱歉,她也就只好保证他身边的人少死几个。尽管知道这个抱歉来的莫名其妙,但心底过意不去也是真的。

“既是如此,吾不多问,只望前辈勿要诓吾。”傲笑红尘古板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想多问,只是觉得,在被渡流云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看着的时候,是自心底升起的莫名寒意,纵观她历年来所做的事,他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应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渡流云给他的压力,非同小可。

对于傲笑红尘没有为难自己这茬儿,渡流云也是感觉万分奇怪,还以为这个古板的教导主任怎么也要和自己辩论一番,难道他还真拿自己当成了前辈?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她也就当自己是撞了大运……

【第五章:北隅的风向】

如果说论在江湖之中浪荡的本事,渡流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位满世界蹿的能力早早就毕了业,那可是经过无数人认证的超级技能,就比如说她顺手捞走了佾云之后,想也不想二话不说直奔了目前还算风平浪静的安宁乐土。

尽管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一年四季对他们来说都是同样温暖,但气候依然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深秋十分。

黄昏时刻。

山里已明显地有了料峭的森寒。

天空被层层浓墨似的彤云压得又低又沉;冰碴般的刺骨冷风,打着尖哨狂然卷过小坳口,带着哗啦啦澎湃的树涛声,回荡在群峰之间。

这阵冷瑟的金风才刚掠过,毫无征兆地,天竟沙沙有声的落下绵密急雨。

忽然,“得啦!得啦!”

由远而近,一阵骤加密雷的突兀马蹄声,似要摆脱雨丝纠缠般的,自山坳口彼方如飓卷至。

随着蹄声移近,一团黑影以快捷无比的速度,出现在蒙蒙雨幕之中。

原来,那是一匹长奔中的栗色大马,马背上挺坐着一名气宇俊朗貌似年不过三四旬的玄衣骑士。

这骑士身上并无长物,只在背后斜斜携着一口样式古朴,柄饰紫穗的黑鞘长剑。

此时,非仅风雨骤急,马匹驰掠的速度更是呼呼生风,而玄衣骑士的身子,亦随着马儿的奔势起伏有致。但是,剑柄上那撮金穗在此情况下,居然如置静处,分毫不动。

如此迹象,明白的显示出这名玄衣骑士,该是一位功力非凡的练家子。

玄衣骑士对这扑面而来的寒雨,似是无奈的承受撇嘴苦笑。但他在笑意刚刚浮上嘴角时,神色倏地一凝,眉头微皱的竖耳倾听着什么。

栗色大马四蹄翻飞,速度不减的转过山道弯口。

就在马蹄刚刚踏入弯口的瞬间,喀喇一声巨响,玄衣骑士下意识地抬头,这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山峰峭壁,终于在这一刻,承受不住岁月将泥土带走的压力,轰然崩塌。

玄衣骑士面色一变,面对大自然所产生的异变,人力终究有限,他虽然身负武学,却自问并非巅峰,这一场山崩地裂,足以将他折损当场。

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这轰天裂地般的灾劫,已是当头而至。

绝望,不甘,愤怒,种种的负面情感在这一瞬之间冲霄而起,他纵横疆场戎马半生,难道就要葬身在山壁之中?这传出去足以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莫名死法,未免太对不起他在这世上所走一遭!

一条雪白的轻纱匹练也似的将他与坐下马匹一同卷住,未等他明白过来,一人一马已是腾空而起,轻飘飘恍如鸿毛般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在回过神时,他连人带马已是稳稳地落在平地之处,远远地崩塌之声延绵不绝与耳传来,危险却是离自己太远。这须臾之间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变化,着实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饶是他身经百战,在此刻脚踏实地之后,依然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能接受马革裹尸,能接受战死沙场,能接受死于名枪抑或暗算,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天灾,那太憋屈。

然而他领受到的动作比较粗暴,才刚刚在马背上觉得自己坐得稳当了,随后就被这位救了他的前辈高人拎着衣领子单手从马背上提溜了下来,同时一把巨大无比小亭子一样的伞撑到他头顶,顺势将伞柄塞到他手里:“你的脑袋被马蹄子踢了?听到山崩的声音不赶紧跑还抬头看,挺大个人哪儿这么多好奇心,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天公专门爱憨仔吗?”

渡流云对这人的脑回路表示搞不懂,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点儿的人都不会在听见奇怪动静或者是遇到奇怪事情的时候不躲往上撞吧,尤其是在这种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的地段和气候里,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小是怎么干出来如此令人懵逼的事儿的,要不是她碰巧路过,百分百这里多一个冤死的亡魂。

被她的话说的面色有些发滞,但思考到适才此人救自己时,和轻轻松松将自己提起来的身手,自己的武功在此人手下竟然半分作用都没有,再看到她这一身华丽到过分又称闪瞎氪金狗眼的装扮和貌似年不及弱冠却高深莫测的形貌,以及虽然是女子之身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微风凛然气息,北辰胤立刻判断出来自己是遇到了传闻中的前辈高人,如果是这样,不要说他被人提着衣领拎起来,就算是用踹的下马,他也无所谓,只要能把人请到北隅皇朝,他怎样都可以。

“在下北辰胤,多谢尊驾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尊驾不嫌弃,可愿随吾至府中一叙,让吾聊表谢意。”

这样的异人多半不喜欢被称为前辈,用上尊称表示敬意即可,面对渡流云,北辰胤并没有带出北隅皇朝三王爷的架势,一来他觉得这种前辈异人不会听过自己的名字,二来,在这样寿算不知几何武功不知多高的异人面前摆谱,他活腻了算是好的,万一惹恼了对方,给北隅皇朝带点儿麻烦出来就不怎么美妙了。就如同北隅皇朝治下有着一群横冲直撞的巨寇,但北隅皇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一样,谁都不想给自己的王朝招灾引祸,再说了,不想办法请到皇朝,要自己眼睁睁放对方走人?那他才是脑子真坏了。

内心飘过一串儿不怎么文明的话,早就习惯了随便抓一个人来就是知名大佬,但渡流云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举着自己硬塞过去的小亭子一样巨伞,尽管看上去方方正正一表人才但却毫无记忆中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高冷傲气北辰三王爷联想到一块,不过想想看自己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个皮毛而已,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也就能理解超出自己想象的变化,要是还用残破不全的记忆来判断这个世界的人,那苦境早就乱七八糟了,哎呀呀这么长时间过去,多少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往固有的方向去想,这可不好,需要改进啊。

脑袋里瞎跑着火车,渡流云在面对北辰胤时的表现也是瞎特么鬼扯:“到你府中一叙就算了,看你穿着气度不凡,想来不是什么寻常百姓,高门大户深宅大院的地方我不喜欢,要是你想谢,找个酒肆倒是不错。”

神一样的高门大户深宅大院她不喜欢,说着这样的话是真不怕遭雷劈,看看儒门天下,看看龙宿的各个据点,看看她自己搞出来的别秋小筑,哪里不是完爆北隅皇朝,不过瞎扯本来就是她的强项,这种胡说八道不带打草稿还摆出一副让人完全相信气势的能耐,大概是与生俱来的……

深谙异人脾气不好琢磨这点,北辰胤对此并无意见,反正再往前三百里便是北隅皇朝地界,看这位前辈漫无目的四处游览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固有的目的地,不如先请到地头再说。殊不知,闲的长毛儿无聊到家的渡流云正是因为不想过度掺和中原的乱子故意往北隅皇朝一头扎进来,没想到刚进来就救了不知道为什么会乱跑的北辰胤,对她来说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接下来的衣食住行全都有人包了,这享受不要太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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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住院,这阵子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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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画风迥异的地界】

踏入北隅皇朝疆土,渡流云便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氛围。如果说王朝制度在苦境是个扯淡的笑话,那么北隅皇朝显然把这个笑话变成了传奇。

安居乐业对于苦境的百姓而言简直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这在北隅皇朝却是极其正常,如果不发生后来她所了解的那些乱七八糟事,那么北隅皇朝若是继续偏安一隅,也许真的能打造出来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正经皇朝——别参与到苦境的各种纷争里来就可以。当然,冲着瀚海原始林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也让她相信,北隅皇朝不容易逃过这一劫,更不用说圣踪的阴谋早就蔓延到了整个北隅皇朝。

嗯,想到这个,她就不由得想到即将面世的嗜血者,西蒙那一票家伙说强不强,说不强又给中原带来不少麻烦,她还得把提摩逮来让龙宿吸收掉获得嗜血不灭体,至于和傲笑红尘之间那点另一个平行线上的恩恩怨怨,这里绝对不会发生就是了,不过是吸收个嗜血者而已,就当吃了大补丹,也不用宣扬的浩浩荡荡天下尽知,关于这件事儿,她一早就关照过上官邛,只要嗜血一族在江湖道上面世,就动用手底下的力量直接把提摩抓来。不用说那条满世界乱窜的老龙,就说在别秋小筑休息的罗喉和在寂山静庐后山闭关的皇甫定涛,也不是提摩能对付的了的,要不是怕搞的太过了把苦境搞成自己无法掌控的样子,她自己出手直接屠了嗜血者就好,何必到北隅皇朝来趴趴走。

颇有兴趣地从一个小摊子上买了些不起眼的小玩意,甚至包括一些做工并不精致,只胜在趣味的廉价铜饰,渡流云挑眉赞叹到:“我走遍名川大山,城镇乡村,像北隅这样充满闲趣生机的皇朝,确实罕见。”

若非亲眼所见,她是真无法想象,能有一个几乎可以称作是毫无战斗力的皇朝,就这么立于这个风雨飘摇的苦境之中,现在想想,渡流云都觉得,这已经不是天公爱憨仔,而是老天没长眼放过这么一票大肥羊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蹦跶到现在。

不过上天是公平的,正因为北隅皇朝的人相较其他深受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特色爱护的苦境百姓活的格外平静,也就导致了此地百姓与其他地方相比寿命短暂,更加近似于寻常普通人,武功方面也是厉害的少,以北辰胤大概能被渡流云一招怼死的修为,竟然在北隅皇朝能排上数一数二的位置,这就不得不说造物主的平衡。单从渡流云这一路上所见,便没有见过能让她觉得差不多可以造就的人才。

恐怕北隅皇朝这片天地的钟灵毓秀全都被北辰这一大家子占完了,而这个顶峰,在北辰元凰身上得到了最佳的体现。自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隐世高手们不在此列,比如圣踪那哥儿几个,再比如……阴川大钱蝶。

不想惹人注意,渡流云很不客气地披了尚风悦的马甲,反正除了他们几个以外没有知道极道先生本体皮叫什么,极道先生也不可能蹦出来指责渡流云顶了她的马甲,只要她不给极道先生惹祸就行了——如果真作祸,渡流云也会在第一时间自爆真身,她还没有用别人的名号惹事儿的习惯,麻烦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从她听到北辰胤自报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现在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如今武林中蹦跳到欢脱的流云公子儒门少君渡流云,想都没想尚风悦三个字就从她嘴边溜达了出去,所以当她耳听北辰胤彬彬有礼地喊称呼自己一声尚风悦姑娘时,就忍不住内心疯狂爆笑,也不知道正牌儿的极道先生背地里打了几十个喷嚏。她可不止披了极道先生的皮,连性别都硬生生地给人家改了啊哈哈哈哈。

北辰胤唇角微微抽动,他从与渡流云这一路上的交流,知道了不少关于中原武林的事项,心底万幸当年没有动念头入到中原一争高下,否则只怕现在北隅皇朝已是灰飞烟灭。皇朝的治国之法可说是有些封闭的,几乎隔绝了百姓与外界交流的可能,想要走出去的唯一方式大概就是经商,但习惯了北隅皇朝的气氛,商人们的经商范围也并不大,唯一做大的一家便是楚王孙。这样对北隅皇朝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统治起来比较简单,坏处就是发展的极其缓慢,然而有得便有失,这些尚在皇朝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约莫能猜出来北辰胤古井不波的面容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渡流云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人能在得知中原现在和过去是怎样的状态后还能保持真正的冷静,能够让自己看上去很平淡已经不容易了,尤其是北辰胤还是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寻常人,嗯,是这样的,在渡流云眼中,北辰胤的武功的确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要是不服……来打一架?

“此地已是北隅边城,天色渐暗,既然姑娘不愿至吾府中,不如由吾做东,找一家酒楼,算是替姑娘接风洗尘。”

北辰胤认真地道。不请到府中也好,他结交的江湖奇人异士向来会引起有心人注意,只不过碍于他的身份,这才少有人找他麻烦。他虽然不怕麻烦,却也不想平白让人抓了话柄。就现在他将人带进北隅皇朝,这一路同行,还是在他确认不会被人跟踪的情况下,不然指不定在皇城中传成了什么样,那些想要将他拉下来的人,不要想的更多。

“到了此地,你就是地头蛇,我不过是客人,悉听尊便即可。”

渡流云一摊手,她向来随性,去哪儿都可以。别说是找个酒楼,就算让她上北隅皇宫溜达都没问题,当然,这是不能有向导的,她可以自己半夜三更光明正大的去嘛~~

一点儿也不清楚渡流云把脑筋动到了夜访皇宫上,刚正过头的北辰胤哪里想的到眼前这个被他当做是前辈高人的家伙,其实是个浑然不着调的小疯砸,所以说,外表唬人神马的不要太厉害啊~虽说扮猪吃老虎不是这么用的,但用在此处的渡流云身上嘛……嗯,还是蛮不错。

依照她‘勉为其难’的要求,找了一间不大不小,坐落在地处略偏,但不失繁华地段的酒楼,眼见店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并对北辰胤尊敬非常但并没叫出他身份,渡流云也就知晓了这八成是三王府的私下产业,也好,放眼整个北辰皇朝大概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能入的了她的眼,在北辰胤的地界里待着,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她可是希望能在尽可能避免顾人怨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好好地一览北隅风光啊~人生,不要太优先~

【第七章:清酒邀故人】

如果苦境能到处都像是目前的北隅皇朝一样安居乐业,那就算是遍地小国也没什么不好,然而这里注定成为垫脚石的命运,也是苦境不会有正经国度的特色。没打算和北辰胤家的酒楼掌柜套什么机密情报,就用对北隅风土人情感兴趣这个理由,让掌柜的捡着能说的给她介绍了一遍,再加上北辰胤在离开之前,特别交代掌柜,不可怠慢贵客,这让掌柜对她十分客气,既然对方只想了解北隅风光,他就算是说上一天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在见到渡流云无意中露出的功夫时,他便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爷想要留下这个看上去像个王孙贵胄的高人。一句话,北隅缺高手啊,缺能拉拢的高手啊。

帮忙稳住北隅皇朝是可以啦,西红柿炒鸡蛋版的小凤凰也不需要面世,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北隅之主就挺好,找到小凤先,兄弟俩见一面,在小凤凰没黑化的前提下,他应该做不出来那么残忍的事,而且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走到那么脑残的地步,就是一些知情人和搞事情的人需要提前弄死——要知道,弄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对渡流云来说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曾经她认为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是一堆数据,在她知晓自己身份之后,又难免带上几分神观世人的态度,大象会过多的考虑蝼蚁如何生存吗?不会,同理,神也不会考虑人死掉几个人会对人间界有什么影响,只要保证神州不崩,死掉几个人换来几万几十万人活下去,一点也没有关系。

如果北隅皇朝不灭,就可以形成一股天然的屏障,将异度魔界的一部分危机拦在北隅之外,至少不会从瀚海原始林很快地蔓延到中原,她是想借这个机会提前逼出九祸,从而将银锽朱武复苏的时间向前提,她是很期待对银锽朱武面对面的那个时刻。

相比异度魔祸,现在的嗜血者之乱只是一碟小菜,还是开胃前餐的那一种,几个变异的燕巴虎子瞎扑棱,信不信她扔几百万头大蒜榨汁攻击啊。

转着一柄折扇玩的很嗨皮,渡流云斜靠在床榻上,盘算着以后的事情,道境的封印不能乱破,她还想在尽可能不把玄宗毁掉情况下将人解放出来,到最后就剩下一个光杆司令苍的门派不要太心酸,那种孤独想想都觉得可怕,既然现在墨小四和赭木头能动弹,在玄宗秘法的帮助之下,应该是可以用的上,如果他们能找到好方法,将向内引爆的危机转到向外,那她有的是人能拉出来抗一波大爆炸冲击,这里抗揍的人不要太多。

而她来到北隅,并不仅仅是为了瀚海原始林,也为了提前一睹人邪与剑雪真容,最好能让人邪早点恢复吞佛童子的身份,早些解除异度魔界的封印,萌萌的剑雪明明是可以不用死的。其他的发展轨迹会不会乱什么的……关她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她要做的事还挺多的嘛,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能把问题早点解决,就不要拖到最后。

翻身坐了起来,渡流云提笔写下几封书信,之后她指尖轻点封好的信笺,这些书信便瞬息之间消失不见,去了各自应该去的所在,她搓着下巴笑得很是惬意,她闲不下来,他们也别想整日清闲的要命,挪挪窝起来干干活增加锻炼有益身心健康啊~

伸了个懒腰,渡流云推开窗户,看了看这自天边逐渐升起的清晨阳光,心底不由浮现出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句老的不能再老的老话,人嘛,就是要有想做的事才有生活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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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和酒楼掌柜说她要去逛逛周边的山水,如果北辰胤想要礼贤下士,那就等她回来,她把这种话说的极其直白一时间让掌柜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她也没指望这位能回答她,只是安抚地拍拍对方的肩,轻笑着离开。

一艘带篷的小舟,用麻绳紧紧系于码头的木桩上,随着滚滚江浪起伏有效的轻晃着。

一个看上去快五十的中年汉子,身着青布粗衣,正蹲在码头边上,就着江水漱洗。

直到渡流云来到他背后丈寻以内的范围,这位船老大仍未察觉有人接近,显然他并不懂武功,只是个寻常人。

故意弄出声响来提醒他有人接近,在船老大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这个不像是会租用这种小乌篷船的贵客时,渡流云已经自顾自地上了船:“烦请船家带我去九江渡口。”听闻最近有很神秘的人物在九江渡口出没,有人说是久闻江湖的人邪和剑邪,不管是真是假,先找找再说。对于北隅百姓的八卦,渡流云觉得听听看也没什么,对高手的理解不同,不代表传闻就可能会失真嘛。

眨了眨眼,确认这个气度不凡的贵客就是要搭自家的船,船老大慌忙擦干净手和脸,准备停当,缓缓将船启程。

辽阔的江面上不乏渔舟往返,摇撸的船家若是遇见熟识的朋友,总是难免隔江招呼吆喝,此起彼落的呼喝声和着涛涛江水鸣响,将蓝天白云之下的江面气氛点缀得十分热闹。大概是自己骨子里还是有对这种自由自在毫无纷争的生活有所向往,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这么无聊的方式赶路,自己化光不是更快。

立在船头,看着这热闹的众生色相,渡流云益发觉得不能让神州崩塌的危机到来,这些人啊,若是都死在山倾海覆的神祸之中,岂非太可惜了。

这艘小船在船老大灵巧的掌控下,打个转折滑入一片开阔延展的湖面。湖的四周,群山环绕,只有在遥远处,山头才开始分开。

等等,她眼花了?

原本坐在船舱边上,很是悠闲地扇着风的渡流云,收起展开的折扇,揉了揉眼睛,她看到,从另一个折道缓缓驶入这处湖面的一艘相似的乌篷船上,站着两个貌似眼熟的人。

确定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她自船舱中起身走了出来,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了出去:“有缘千里又相逢,两位道兄,久见了。”

嗯?这声音……

墨尘音和赭杉军闻言一愣,同时回头,便于笑得阳光很灿烂的渡流云打了个对脸。

“流云?你怎么在这里?”

迎着自家船上和渡流云船上两位船老大惊骇的目光,墨尘音和赭杉军未见作势,人已上了渡流云这艘小船,船身更是晃也未曾晃动一下。

“这天下这么大,四处走走看看才是人生追求,来,久别重逢,一起喝一坛。”

扬手飞过去两坛子酒,渡流云一拍身边船舷:“想不到在北隅这块地方,都能得见故人,实在是缘分啊。”

这两位来干啥?不会也是来找人邪剑邪的吧。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墨尘音和赭杉军挖掘情报的能力,只要确认赭杉军没有入魔的危险,那这两位在北隅基本就是无敌状态。就算有危险,也是墨尘音有危险,不会延及他人,当然,现在她出现在这两人面前,赭杉军可能会出现的危机也不会出现了。

“确实,当日一别,不曾想流云你更精进非凡啊。”墨尘音指的是渡流云这越发看不懂的功体,她到底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蹭蹭地飞速成长?好奇一下可以不……

【第八章:无题】

瞪眼看着依然黑发披散长发飘飘带着一身邪气偏偏满面正气凛然的赭杉军,渡流云实在搞不懂哪里出了差错,莫非大概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触发特定的条件才能出现,比如赭杉军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紫霞之涛,虽说有渡流云送的抑魔扳指压制,这扳指也挺好用,可终究不是什么解决方法,紫霞之涛已经相当于赭杉军的本命兵刃,其中蕴含的玄宗法门,自然可以与他功体相呼应。不过对此赭杉军的说法就是,他能够从混沌岩池离开,已是托了渡流云的情,这找回紫霞之涛之事固然重要,可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解封玄宗。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听到的,再综合渡流云当年留下的信息,硬是得出了人邪剑邪与吞佛童子有关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又托人打听到了人邪剑邪出现在九江渡口一带,自然便前来一寻。不论这两个北隅中传闻中的人物究竟哪一个是吞佛童子,都也要先见了面再分辨。

这二位倒是真悠闲,对着即将出现的嗜血者之乱一点儿也没接收到信号,想想也是,苦境这么大,嗜血者能蔓延到全苦境才怪了,至于那个所谓的三十年后恐怖地狱一样的未来,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里,碾成碎屑拼都拼不回来。在这么多大佬都能随时因为各种连带的关系出来跳一跳的新世界里,谁特么会管几只盐巴虎。

不过她想知道,赭杉军和墨尘音要找剑邪人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想到谍中谍中谍的吞佛童子,她得保证不会发生意外才好,不然这么精彩的剧本被和谐了,她是要到哪里去哭哟。

既然他们三个人碰了面,船也不用坐了,结了船资上了岸,找人这回事儿吗,就是要细细地找,要说用化光之类的方法满地乱窜那是太不显示,谁知道他们会隐居或是出现在九江渡的什么地方,这附近有三处小镇两处市集若干村落,以及不大不小的山间竹林,要想找人,没点耐性不太可能。

掌握了大量的信息,渡流云深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至少在再见苍之前,她肯定不会再透露出更多的东西,免得引来麻烦。

既然剑邪人邪的身份不能提,她不如转转话题,聊一聊其他的,譬如紫霞之涛找不到,换一个武器怎么样,比如当年被蔺无双赢走的明玥剑。识界不好找,白云山浩然居可不难啊。这个地方可是在她当年记忆深刻的时候就提前写到了自己小本本上的,不过她也只知道个地名而已,这个白云山在哪儿,神特么知道。

“你是说,与弦首所佩白虹齐名的明玥剑?当年被蔺无双赢走的那一把?”

渡流云的话,勾起了两人的回忆,对她这个提议表示有那么一丝意思,他们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如果能借来明玥剑,那其效果大约和紫霞之涛真的可以拼一拼。毕竟同属道门一脉,明玥剑本身亦是出自玄宗,事半功倍亦未可知。

“是啊,蔺无双虽然归隐武林甚久,想要寻到他,只要有线索便不难。距我所知,最后一次听到他出现的传闻,是他自白云山封剑归隐。苦境太大,白云山在哪儿我确实不知道,可知道这个地名应该就能通过消息灵通的人士买到这个地点。”

光棍儿的一摊手,渡流云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蔺无双归隐的所在,她说的可是正了八经的实话,蔺无双就是在那,但白云山在哪儿,只能让这两位去寻找了。

想要蔺无双复出并不容易,但若只是借剑,八成会答应。毕竟他和玄宗也算是有渊源,如今玄宗遭遇大难,早先他消息闭塞并不清楚,未曾出手相助本是正常,一旦墨尘音和赭杉军找寻上去,总不会一点儿旧情都没有的将人拒之门外,这些个修行高人不会真眼睁睁看着故人有难而袖手旁观,借剑一用并不打破自己的誓言。

“我真是越来越感受到流云你的神秘之处。”仿佛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一些让人豁然开朗的话,或者是让他们发觉还有另外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是原本他们应该能够想到,却忽略的所在。

“哎呀,所谓的神秘总有一天会被揭穿真相,我只希望到那天来临之时我们还能是朋友就好了。”

渡流云浑不在意地笑道,虽说弃天帝前世是她的师尊,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那是前世,就算她选择的是一条和弃天帝背道而驰,甚至可说是刀兵相向的路,也不能抹杀掉她是弃天帝徒弟这件事。何况,若非因为弃天帝堕天,她也不会选择随之下界。对于这些人来说,情理上能够接受她身份是一回事儿,会不会把她和弃天帝算作同党又是一回事儿。她自然是不介意被人如何看待,但确实不想失去这些朋友……

也许她依然徘徊在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做苦境人的心情之中,但不得不承认,她的选择天平已经让她逐渐地偏移,所谓的徘徊,不过是不定时出现的茫然。

“呵,你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赭杉军轻易不开口,开口便是不容置疑:“你所做的,若只是假象,我们也只能承认你的演技过于精湛,然而,你并不是一个精于演技的人。”

她若是能假装正道蒙骗了他们如此之久,那他们就算被骗死了也是活该。这点看人的眼光要是都没有,他们也枉费在这世上活过这么多年。

“哈,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我保证,未来不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想做的,和我想要保的,都不会有任何危险。”没有功体极端受损,加上她所掌握的信息,墨尘音和赭杉军想死,恐怕也不容易。很多事情,只要有了解决的方法,就不会发生悲剧。生死不过一瞬之间,这话怎样断句都可以,就看如何应对。

【第九章:乐声起】

匆匆一面又是别离,成功地赭杉军墨尘音的注意力引到了蔺无双那边,至于怎么去找,那就不是她问的事儿了,找人嘛,尤其是道门之中互相的联系,肯定要比她这个儒门出身的人清楚啦。说到道门和儒门,她就忍不住想到同气连枝的佛门。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一身正气的即导师怎么样了,还有给自己的恶体半身埋了好大一个坑的桃子大师,算算时间,好像距离能见到他们也不远了,那就继续期待着好了,至于赭杉军和墨尘音能不能找到一步莲华……她表示,除非他俩能下死手干掉天座且火化了人家——咳咳,也许他们直接去找天座说明来意天座能给他俩也说不定呢,一切都是天知道啦。

比起寻找传说中的剑邪人邪,还是先解决赭杉军自己一身邪气急切一些,关于找人这回事儿,交给她这个天字第一号大闲人就好了,这是她的原话,本来她就是跑到北隅搞风搞雨刷脸熟来的,说不定还能捎带脚刷一波小兰花呢。那么萌的五弟,就算一棍子敲晕了下药毒傻了毒失忆了也好啊~

为自己的想法表示喝彩,渡流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反正他也是被一个头戴竹筐的人一刀断了头,敲晕了毒失忆了也比这个强吧,还能借此机会和圣踪划分关系,花儿一样的大正太,被人削断了头总是让人觉得可惜。

斜阳西坠,天空中的云霞染上一片淡淡的鎏金红色,听着林间的虫鸣鸟叫,渡流云觉得,就算没找到镇子,露宿在林子里也无所谓,反正她习惯了随身携带一应生活用品,别说给她一个四面带墙有个顶子的破庙,哪怕啥都没有,她身上还有帐篷呢,了不起花点儿功夫搭一下呗。

一边瞎想着,一边顺着逐渐开阔的林间小路前行,越向前走,路越开阔,看着逐渐在眼前放大的小镇,渡流云忍不住抽抽嘴角,笑得很是悠闲,看来今晚不用露宿了,能住在有人烟的地方,总比住在山林里强啊~~重点是,有现出锅的热食可以吃,当然比啃自带的食物强,哪怕空间戒指的存储功能里还有一条叫做可以真空保鲜。

这镇子不算太大,大约有那么百多户人家,镇子当中有且只有一座半大不小的酒楼兼客栈,想要吃饭住宿,也只能选择这里。

镇子小,就会对外来的人格外注意,加上渡流云这一身不凡的气度,自然就成了焦点。小不过她倒是习惯了被这样注视,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别扭,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扇着根本扇不出来风的羽扇踏进酒楼,酒楼的跑堂迎面而来,见客人笑得愉快,他咧着大嘴的笑容也更见开心,直嚷着里面请,楼上雅座侍候。

所谓雅座,就是带着简单隔断,看上去相对雅致一些罢了。跑堂的送上一壶热茶,带着渡流云点的酒菜单子离开,呷着茶水,在其他人偷偷打量渡流云的同时,她早就毫不客气地将整个酒楼打量了一个遍。

苦境这个所在,之所以让无数人想要据为己有,就是因为它的土地极其辽阔,穷其一生也无法看到尽头,只要随随便便占据一处,就能获得无法想象的资源。人心的贪婪正是在这个前提下被催生出来的。然而苦境这块糕点却是好吃难咽,想一统苦境,怕不是脑子里进了二斤面粉二斤水,别说苦境,就中原都不知道藏着多少颗炸弹。做苦境的英雄侠士枭雄恶人难,做特么苦境的百姓更难啊。这些无害的小老百姓招谁惹谁了,三年一小炸五年一大炸的,能顽强地繁衍至今,她只能说两个字,佩服,还特么是大写的。

正胡思乱想着,先前的跑堂小二又一溜儿小跑地跑了过来,身后还不疾不徐地跟着一名身材高挑的蓝衣公子:“这位公子,小店地小客满,能不能劳烦两位拼个桌。”

“相逢即是缘分,请。”坚信一切的机缘都是从拼桌开始,渡流云这些年没少得拼桌的益处,所以她才不会拒绝一切拼桌的机会,何况这位蓝衣公子看上去风度翩翩十分养眼,放在对面看着也行啊。

会找到渡流云拼桌,也是因为跑堂小二认为这两人气质相近,换成别桌客人五大三粗粗俗不堪的样子,他也没法开口求人。

跑堂小二看不出渡流云的身份,蓝衣公子却是看了出来,行走江湖多了,女扮男装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何况他还有个没事儿就爱穿男装的四姐,和整日里小媳妇状的未满四姐夫。没错,渡流云没认出来这是兰漪章袤君,但人家确实是~

然而这两位坐在一起,分别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是一致的高冷。也许寻常人会觉得他们面带笑容是亲和,这两人互相看着,却是都能看出对方笑容下的冷淡疏离,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不需要客气,也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陌生人嘛,不是仇人就只是路人了。

心里对章袤君的身份表示好奇,脸上是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照她混到现在的资历,就算以前辈自居也没什么不妥,只要不遇上那些隐藏大佬就行。

换到前些年,她绝对毫不犹豫上去就勾搭,现在么,等时机成熟再说吧,就算对这个人有兴趣,也不过是想知道他是现在苦境中的谁而已。思考到北隅这个地段,无非就那么几个名字,再扣掉一些不可能的选项,扣除留存在脑海中的印象,这人是谁也就呼之欲出。

饭菜上来,渡流云照例是不喝酒楼的酒的,她自戒指中抖落出来一整套酒具,当透明中带有一丝冰蓝的清冽酒液倒入杯中时,渡流云清晰地看到章袤君的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尽管极其细微,依然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痕迹,当做没看到,她又翻过一只酒杯斟上,放到章袤君面前:“今日与阁下一场缘分,这一杯柳泉吟,敬这份缘。”

她说的自然,听不出其他话意,就只是单纯地敬一份缘,有些讶然她的洒脱,也确实是被这一杯柳泉吟勾起了兴趣,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却是悦耳非常:“姑娘豪气,在下却之不恭,请。”

他在北隅中行走多年,并不代表不曾去过中原,可他从未见过渡流云,再加上渡流云并未自报家门,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面前坐着的就是如今江湖中颇有凶名的流云公子,事实上目前见过渡流云的人并不多,对她的名字和人对不上号也是正常。

就在章袤君将酒杯放下的那一刻,一丝若有若无的乐声,悠悠扬扬,飘入耳中,直入脑髓。

章袤君眼前景象一晃,手腕一抖,眼见杯子放置不稳,渡流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羽扇一扬,搭在章袤君手背之上:“想不到,这一杯柳泉吟让阁下如此沉醉啊。”

羽扇搭上,章袤君顿时觉手上一沉,一股沛然劲气传入体内,使得神色一清,这乐声……颇为耳熟啊。

【第十章:琴箫斗·上】

冷眼看了一番周遭,渡流云视力何其锐利,在一个极为隐秘的街角发现一个浑身隐藏在黑色的连帽斗篷下的神秘人物,当乐声响起,自己二人并没有反应时,很显然看到此人微微一动,似乎有些无法相信,这勾魂的乐声会失败。

再看看其他人丝毫不受影响,渡流云哪里不知道,这乐声便是针对自己与章袤君而来,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两个都成为目标,要是后者……骨箫要干啥?

能分辨出来是骨箫那是当然,真当她一点儿功课也不做就仗着一身高的需要压制的武功往北隅蹿?北隅这几大位,她在动身之前早就收集了许许多多切实的情报,要只靠着自己记忆的那点东西,被坑死是不至于,但被坑是一定会的,尤其是她无法分辨圣踪到底有多少个暗桩,邓九五在北隅插了多少眼线,抑或有多少隐藏了身份的人活跃在各个角落。

渡流云轻笑一声,羽扇摇的颇为风流:“北隅这块地方,倒是卧虎藏龙啊。”天下都是苦境的,但天下不都是中原的,她活跃的主场一直在中原和西武林,这北隅还是首次踏足,一来先救了北辰胤,又撞上骨箫大礼包,真是个有趣的体验。

章袤君瞳孔一缩,这人只是随意便化解了骨箫的入脑乐声,又不经意地言道北隅如何,果然,此人并非北隅中人。然而当他刚想开口询问时,细腻悠扬的靡靡之音,再次飘飘荡荡传入脑髓,于是,章袤君眼前幻觉再升,气息略见喘促,面上红色隐现,仿佛正置身于某种梦幻的美梦之中。

默默地一捂脸,渡流云似乎从中这里发现了点儿什么,要她忍住不吐槽,实在是有些困难。

她屈指一弹,一颗冰蓝清透的丹丸被弹入章袤君口中,这次章袤君彻底告别了被箫声洗脑控制陷入幻境的危机,现在他脸上的微红,是对自己定力不足的讷然。他是完全没想到渡流云竟然对此一点影响都不受,着实让人看了笑话。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吃个饭还难免会掉落几粒米,这都没什么,谁能想到臭名昭彰的骨箫会针对你我二人呢,只不过她今天怕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渡流云顺手甩出一道剑气,耳边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点儿也不管天亮的时候会有人看到一具尸体会不会被吓到,她站起身来,拍了拍章袤君的肩:“有没有兴趣替我做一回护法,看我如何搞一番骨箫?”

她对骨箫一直没好感,半点儿好感都没有,所以能有这么个搞事情的机会,她自己也是很开心。这种老娘们,早点弄残弄死早安心啊~

章袤君脸上有些发烧,但他也不是矫情的人,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正常:“既是尊驾有请,在下自然却之不恭。”他们兄弟几人向来与骨箫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骨箫公然挑衅,可是想试一试他手中簪剑?

“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是因为骨箫所用之法过于阴毒,这种将乐曲之声融入幻术直接送入脑中的手法,若非我接受过伟大的爹亲和高人的指点,恐怕也就此着道。”琴棋书画出自龙宿亲手教导,琴主亦是点拨一番,术法在被玄宗宗主带上正途之后,有上天界那几位打底,这天下恐怕还没什么人能用这种方法来阴了她。重点是,她有完美的缘由不受影响啊~半点经验都没,她能幻想出来个屁啊。

很自然地勾住章袤君的肩膀,渡流云扯扯嘴角,对骨箫的行为表示不屑,她的动作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两个公子哥的勾肩搭背而已,章袤君却是有些动作僵硬,这世上竟然有比四姐还要豪迈的女子,而且和四姐相比,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自然,她不能注意一下男女之防吗?何况对她来说,他应该算是一个陌生人吧?她是真没把她自己当女的还是没把他当男的?这哪种好像都不太对吧!

可惜对渡流云来说,章袤君就是个萌萌的正太而已,不论是从前世来看苦境的人,还是从这辈子来看,身为一个前辈,她有着充分的理由当章袤君是个晚辈。

何况,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免去骨箫的乐声对章袤君再造成更多的影响,

很清楚骨箫的手下都是一些尸体傀儡,她这次直接出手切断了这阴邪的术法,将那具傀儡斩成两截,这做法肯定已经让骨箫得知,下一波的攻势想来很快就要到,赶紧趁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心静气和她斗上一番也是不错。多年未曾抚琴,她都怕琴艺会荒废了。

镇外一处林子中,有着空旷的平地,渡流云将华丽到夸张的帐篷架了起来,铺上毛毯,甩出一张卧榻,示意章袤君随便坐,而后她摆上桌案,燃起熏香,沏上香茶,再把琴桌架好,施施然摆好琴,这才发现,章袤君已经看懵逼了。

这位奇怪的人,简直比蝴蝶君还会享受啊,蝴蝶君只是爱钱,死爱钱,非常爱钱,很不得走一步踩一张银票,但论奢华,他那个破阴川,和这位随手搭出一整套闪瞎狗眼帐篷来比,真的只能是破·阴川,这是打哪儿来的奇葩?

渡流云将章袤君的愕然尽收眼底,忍不住内心默默感慨,苦境都是一些见识少的呆萌鬼,她这做派怎么来一个懵逼一个,你们都是武林大豪好不好,难道都没想过出入自备吗,总得有几套符合自己身份的装备才对啊——大概全武林也只有儒门的人会这么想。

“这帐篷里我设了阵,骨箫的乐声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要是不开眼的小虾米来捣乱,就劳烦阁下出手了。虽然我对他们有闯过外面屏障的能为表示担忧,但万一有那么几只瞎耗子溜了进来呢。”凡事都有个例外,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才是最好啊~

而后,她悠然抬手,勾指轻拨琴弦,一连串轻细如喘的琴音若有若无的飘入夜色之中。

一间不知在何处所在的华贵大屋,屋梁下,两盏粉红薄纱制成的八角宫灯,垂挂而下,摇曳的灯火透过薄纱,在殿中投下施施的红彩霞光,衬得这座大殿别有一番妖艳浮漾。

红灯光照映处,一张垂幔层层,流苏掩遮的偌大绸纱圆床,宛如某种异教仪式中的献祭神坛,床边,燃烧着散发出馥郁甜腻香气熏香。

一名美艳异常的红衣女子,斜斜卧在床榻之上,目如垂帘,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令人忍不住目眩神迷,她此刻神色专注地把玩着一缕自己的长发,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什么。

就在此时,那扣人心弦的琴音,仿佛耳畔响着勾人的浅笑低吟,传入她的耳中。

此曲……何人所为?

【第十一章:琴箫斗·下】

有渡流云设下的屏障在先,又有清心静气的药丹在后,章袤君自然不会受到实质上的影响,再加上她也不是针对章袤君而来,然而她的琴音中所带来的幻象,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剩地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真是有趣。

骨箫在听得琴音响起时,面上浮现出笑意,这曲声充满勾挑之情,曲调的意义以她能为,自然听的分明清楚。在她眼前,仿佛有一名眉目俊美,面带情挑的男子,正向她缓缓走来,音律之中,无一不是诱她宽衣解带,倒是个色中饿鬼。

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在这幻象丛生之中,迷失了自我。

她手中箫就唇而奏,丝丝缕缕箫音响起,较之先前更为诱人。

“真不愧是三玄音之一,更不负好男色而薄悻轻挑这个评价啊。”

渡流云心底暗笑,但却是毫不在意地出声开口:“兰漪兄,东南方向三里,有人埋伏。”

她这一手一边拨弦一边分心说话的本事,看在章袤君眼中更是增添几分惊愕,在互相通过名姓之后,他越发对这位流云公子的功底感到好奇,不过在听到她所说的埋伏,章袤君淡笑:“无妨,交我便是,纵然是情天之主,我也不用给她面子。”是骨箫先来挑衅,就算他杀上门去兴师问罪,她也没资格说什么。

一阵兰香盈入周遭,几许飘忽冰蓝,就这样轻轻飘了出去。章袤君不去管埋伏的人是什么下场,渡流云更是懒得去关注。而是继续奏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琴音。这琴音虽然挑逗,却无丝毫内力蕴含其中,也就是说,她的琴声没有分毫敌意,只想与对方以琴会有,共赴**。

这使得骨箫兴致大起之际,更相信此人乃是自己的同好,而不是前来要命的仇家。既已认定渡流云并非敌人,更是自己所想要引来的目标之一,她心中自然是有些欢喜,这仅仅凭借手中弦琴,便能如此轻易交换意念,相互挑情的行家里手,当然能够引她好奇。

她箫音再转,生疏不悦之情全消,绵长悠扬的箫声之中,尽是暖昧情挑。

敢让老子给你脱衣服,真想看到等下你知道你撞上了谁,那骇然色变的脸色啊。渡流云抽抽嘴角,忍住笑意,继续交换着音律。

如果让龙宿知道渡流云把她学的琴技用在这个地方,恐怕绝对会忍不住把她吊起来反复抽打,如果让罗喉知道渡流云在玩这种把戏,估计会捂脸长叹一声,然后把她打包随便丢在什么地方关起来先,如果琴主知道当年他看好的这个晚辈,连靡靡之音都能玩的这么溜熟,那恐怕会想当场废了她……好好的孩子这是学成了什么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渡流云所奏的琴音越来越见低细,骨箫的乐声却是渐渐增强,长趋直入地抓住了渡流云琴音中低颤的尾韵,就好像是两个追逐了许久的人,终于放弃了游戏,准备共入红绡罗帐,共赴一番**。

章袤君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认为,渡流云不会轻易就这么让骨箫得手,下意识地反而提高了警惕。

正如同他所料想的一样。

忽然——

‘铛’地铿锵一响,震得人耳膜生痛。

几乎同时,骨箫手中箫已脱手,唇绽朱红。

渡流云等了这许久,就是为了等骨箫完全放松的时刻,虽说纯粹地用武功去揍人更快一些,但这就失去了乐趣,她要是不让对方以为自己武功不如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效果。她和骨箫倒是也没有什么怨仇,就是单纯地看不顺眼罢了,再加上这次骨箫如此大胆,敢先来挑衅于她,她当然要好好地整治一番此人。

就这样,便在骨箫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精神全然松懈的刹那,渡流云蓄力以发,将内力贯注子琴弦之上,弹出杀气浓烈宛如利刃的弦音,震伤了骨箫的内腑。

自然,骨箫也非易于之辈,不可能就这么落败认输,一阵劲力四溢的失声音符,仿佛无数有形暴雨般,俱向渡流云所在的帐篷,激射而至。

渡流云轻笑一声,拨弦如雨打芭蕉般回敬了对方一轮更为狂劲的琴音。

两方无形音波于半空之中相遇互击。

明明是无形的声音,却在相击的瞬间进出一阵风雪隐喻的激荡劲流,震得大地闹腾不安。

这一波琴音过后,渡流云也是玩的腻了,收了琴,她长身而起,声音清朗,恍如贯天彻地,一字一顿地送入骨箫耳中:“骨箫范凄凉,情天十二重之主,吾流云公子,儒门少君渡流云,在此见过了。今日多谢阁下为吾开眼,见识到北隅三玄音之一的骨箫,不过如此。着实令吾失望。若是阁下尚有兴致,吾倒可前往情天十二重,与阁下一见,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她很清楚自己那一下给骨箫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也知道对方决计不敢与自己一争高下,这次的暗亏,只能老老实实吃下。

果然,在她自报门户之后,骨箫一点声音未出,对她并无任何回应,等了片刻,见着实毫无动静,渡流云晒然一笑:“兰漪兄,既然情天之主没有兴致与我们一会,不如今日我们在此把酒言欢,以偿方才雅兴被毁之憾好了。”

总之,话里话外,她是一点儿也没拿北隅三玄音当回事儿。是说别说是骨箫一个人来,就算是三玄音齐出又能怎样,再说了,贺长龄那个倒霉鬼早就化身猪头人皮鼓师躲在瀚海原始林了,想要得到瀚海原始林,就得先把这个倒霉鬼撵出去啊~真是,好忙啊好忙~

【第十二章:忽悠·上】

章袤君不需要考虑和骨箫撕破脸这回事儿,对方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他也没必要给对方留所谓的面子,今日与渡流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代表他就此揭过和骨箫的这一篇儿,等他闲下来,自然会打伤情天十二重问罪。至于会不会让大哥二哥难做,章袤君表示,这并不成问题。何况,骨箫的行为,也可以算的上是对他们的挑衅,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骨箫不知道他是谁。只能说……欲念上脑的骨箫简直不知死活。

渡流云就更不需要介意会不会惹上情天十二重,单单是儒门天下这个名头,就足够让骨箫避而远之,哪怕骨箫对儒门龙首疏楼龙宿垂涎已久,也是不敢有分寸的非分之想,除非她不想活了。而骨箫这样的人,最是惜命。惹怒了疏楼龙宿,她的下场不会有第二个。儒门天下之主,从来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一旦被激怒,恐怕穷北隅之力,也保不住她骨箫一条命。何况骨箫有自知之明,北隅不会有人愿意为她出头。而在渡流云报出名头之后,骨箫也是知道了她惹上的是什么人。疏楼龙宿不会看得起情天十二重,不大会找情天十二重的麻烦,但渡流云不同,这就是个从不按理出牌的人,惹上了,除非她自己不追究,否则……她怕是从此睡不安稳了。功底不如人家,家底不如人家,江湖名望更是天差地别,她现在只后悔,怎么就一脚踢上了这块铁板,而这块铁板偏偏又和章袤君扯上了关系。看那架势,分明就是渡流云横插一脚,硬是替章袤君缆下了这一场,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相识的?她的情报上,并没有兰漪章袤君与流云公子渡流云相识的情报啊。

不理会骨箫是怎样的想法,渡流云和章袤君却是聊的好生愉快,尤其是章袤君发现,渡流云虽然身处中原,然对北隅竟是了解的极为清楚,看来是做足了调查才前来游览——既然对方说是游山玩水,他勉强相信了就是,依她这样的实力,要真说想图谋北隅点什么,他还真想不出来北隅有啥能是儒门天下小公主能看的上的。

“兰漪兄可听说过瀚海原始林的传闻,以及……传说中的凶煞魔星,吞佛童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渡流云终于有了闲情逸致往沟里带章袤君。放眼北隅,她现在能勾搭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她对北隅的事情再清楚,也不如忽悠个北隅土著。蝴蝶君因为这孩子太悲催,苦守阴川十八载,她决定暂时不挖坑卖他,公孙月同理,而叫得上名的几大高手,圣踪(地理司)她根本不想招惹,见到只想宰了,邓九五看情况而定,东方鼎立她是连面都不想看见,就只想直接发射意念过去弄死,北辰那一大家子就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之所以到现在没人动,她还真要佩服圣踪的耐性,能够一直等着,等到龙气鼎盛的时候再上去抽取,这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就为谋求一事的耐性,非常人所能为啊。

“瀚海原始林的传闻?吞佛童子?”

章袤君一挑眉,这瀚海原始林他知道,所谓瀚海原始林是北隅禁地他也清楚,但渡流云口中的传闻,绝对不是他所了解的那么简单——现在占据瀚海原始林的皮鼓师都特么快成传闻中的大魔头了,渡流云说的肯定不是皮鼓师,就从她一击震退骨箫来判断也知道,皮鼓师在她眼中恐怕也只能算个长相奇丑的猪头人。吞佛童子就更不清楚了,他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果然儒门天下出身的人,所掌握的信息都不是一般人知晓的吗。

胡扯这个词的精髓已经被渡流云完美的掌握,她不可能告诉章袤君太多真实的内情,如果是她自行瞎几把编的版本就没问题了。

“是啊,我在爹亲的藏书阁里发现的记载,记录着瀚海原始林的传闻。据说瀚海原始林连接着一个未知的空间,而这空间处在苦境与道境之间,空间之中,封印着一个极为恐怖的种族,他们凶狠好战,嗜杀成性,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更没有人知道他们因何存在四境之中。”她顿了一下,貌似认真地道:“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因为藏书的记载,而是因为道境玄宗。是道经玄宗拼死将那个空间封印的关系,才让灾劫止于道境。当年我与玄宗几位道者相交,如今苦境之中亦有残存的玄宗道者,可惜当年玄宗发生变故时,我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赶上相助,前些天与两位玄宗故人重逢,这才知晓,瀚海原始林中,果真藏着空间破封的秘密。道境的通道被破坏,亦是因为这个原因。黑暗道已经崩溃许久,其中空间很不稳定,已非当年轻易便可通过的景象。而这个实力恐怖的组织,很有可能即将突破瀚海原始林,到达苦境。”至于什么圆教村,鸠槃神子之类的话题就不用和章袤君提了,别说他会听的满眼冒星星,就让她自己编,都未必能编的圆。话说到这个份上足够,以她和章袤君的关系,也不需要说太多。总之让对方产生兴趣,哪怕是用花钱雇佣的方式帮她去查,她都能省心不少——总比让北辰皇朝那群三脚猫送死还查不出个屁来强的多。

这件事对苦境来说,只存在于记录之中,对道经来说,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这就是渡流云传递给章袤君的消息。比起北隅龙气啊,统一北隅啊什么的,小伙砸,勇于面对未知的危机,和更强大的敌人,才是热血好男儿该干的事儿嘛。

能打崩溃了一个境界的组织,要在苦境登陆了?还是从瀚海原始林登陆?这是个什么神展开?看渡流云一脸郑重的样子,似乎连儒门天下的人都觉得棘手?

“不知玄宗实力如何?”章袤君觉得,他有必要知晓一下玄宗中人的实力。

实力啊……

搓了搓下巴,渡流云一本正经地道:“当年与玄宗相识时,六弦之首与四奇之冠这二人随便一个,都能打我这样的十几个。如今玄宗封印多年,弦首失去联系,但以他能为,绝对不会战死当年,而赭杉道兄身中魔咒,打我三五个也不成问题。”她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如果不算她开的挂,那她的确不是这几位的对手啊~后天之体对先天之躯,那不是白送吗。

换句话说,能把玄宗打到采取封印的方式,他们的对手想也知道绝非易于,一旦冲破空间,首当其冲的就是北隅,这不是给大哥找麻烦吗!

章袤君是个好孩子,他很有想把这件事告知地理司的冲动,但他的企图被渡流云看穿,不过她也未提多余,只是淡淡地道:“兰漪兄,若非我有求于你,希望你能带路瀚海原始林一行,或者能助我一寻剑邪人邪,这件事也本不该告知你,这种恐怖的事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恐慌啊。道境都被打废了,苦境难道还能幸免?这种恐慌要是蔓延在人心,大乱将起,对谁都没有好处。中原现在被几头灯泡人几只盐巴虎搞风搞雨人心惶惶,北隅平静如斯实属不易,若是能将此事消弭无形之中,是最好不过,望兰漪兄能体谅我的想法。”

这种大义的话从渡流云嘴里说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做作,反而让人觉得,她这样想很正常。毕竟到现在为止,流云公子也好儒门少君也好,这几个字所代表的,也都是闪亮亮的正义——就算她的行事作风过于标新立异,也不能否认她从未做过一件有违天道的事儿嘛。人啊,就是要有好人品才能保证,走到哪儿都吃的开啊~

【第十三章:忽悠·下】

章袤君对渡流云所说的剑邪人邪确实一无所知,除了知道有这么两个人,以及,和蝴蝶君齐名。其他的完全不知道,至于如何找,怎么找,他自己都是一脸懵。可能通过蝴蝶君能够找到双邪,但思考到蝴蝶君不一定会告诉章袤君确切的消息,渡流云决定,还是请章袤君带路瀚海原始林一行好了,至于剑邪人邪,指不定走到半截儿就能偶遇呢,天知道北隅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地方,为什么剑雪能找一剑封禅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如果能把占据瀚海原始林的皮鼓师轰出来,或者说把他从猪头人的身份中拯救出来,让他去和骨箫死磕应该也不错,北隅皇朝不需要一个心理扭曲的猪头人做国师,而如果在有她插手的前提下,圣踪想要吸收北隅的龙气恐怕没那么容易,至于最后圣踪如何挂点……她表示,有一万种办法,打信息战这种事儿,她不要玩的太溜儿。

三玄音对于章袤君而言,不存在威胁,毕竟按照渡流云的说法,贺长龄是皮鼓师,而且是被骨箫算计,扒掉人皮,被迫穿上野猪皮变成猪头人这件事,北隅之中几乎无人知晓,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渡流云表示不想骗他,那这个意思就是自有渠道不想告知而已,他并非不识趣的人,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多问。带路而已,又是起了好奇心,并无不可。

和章袤君相谈愉快,渡流云也确定,想要让章袤君像公孙月一样退隐江湖或者是不问这兄弟几人之间的事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可以确定,就算是明知一定会陪着那几位兄长去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上去。

说到底……指望章袤君能有正常人的三观,那是不可能的。身为杀手,他能凭着本心存在的良心放过盲女月无波,面对蝴蝶君和公孙月能抱有正常人的情感,已经极为不易,想要用实力压着他和圣踪等人决裂,怕是做梦比较快一点。

不过嘛……可以打时间差嘛,比如,她干掉地理司的时候,章袤君可以不在身边,又可以是让什么人去蒙面搞掉地理司,至于那个勺子脸能不能复活,就不要太简单了,北隅的龙气……呵呵哒,她还没那么轻易放过它。想不认小凤凰?先问问苦境的龙们答应不答应。至尊皇位,有能为者得之,所谓天命,不过一场胡说八道,难道就因为北辰凤先天命在此,就要让北辰元凰放弃多年来的太子教育,放弃多年来被灌输的思想,放弃从小就被教导着要继承的北隅皇朝?这未免也太对不起北辰胤谋算一场,至于北隅太后……这个悲剧的女人好像完全是自己作死的,如果北辰元凰顺顺利利掌握北隅皇朝,她安稳地呆在后宫做她的太后,没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至于会落得身死的下场,至于搞风搞雨的那些小喽啰……弄死了账。

说到底,她想保章袤君活下来,完全就是个人兴趣,一个三观不太正,但绝对讲义气的人,如果能拉拢到自己阵营来,就算起不到打手的作用,但做些能力之内的事,绝对没有问题。

在传闻可能会出现剑邪人邪的地方溜达了好一圈儿,什么信息都没有拿到,收获是章袤君一个,渡流云表示这样也不虚此行了,想要找剑雪和一剑封禅,随缘就是。瀚海原始林比较重要,那里可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神奇契机啊,宝藏啊之类的,比如说可能会用的上的圣水源,以及,瀚海原始林范围那么大,想并入北隅皇朝,总得和北辰胤通个气,至于其他人,不好意思,她管是谁了,北辰王朝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其他人,挂了干净。

三玄音中,除了琴绝弦貌似比较无害,贺长龄心性大变后各种为害北隅的事儿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骨箫应该不会出来自讨没趣,但是一旦他们和贺长龄对上,骨箫会不会出来实力护情郎(送死一波)就不是渡流云能预测的。

关于她如何清楚的骨箫和贺长龄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章袤君也是多少好奇,可惜渡流云并不愿意多做解释,这种八卦小道消息吗,只要有心,花钱买就能能买出来,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否则就算是几百年前的破烂事儿,也能给你扒出来看。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你赢了。

章袤君表示,他彻底放弃追究这个问题。不过去瀚海原始林,绝对不是上谁家后花园那么简单,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前提下,就这么贸然往里闯,哪怕武功再好也会吃亏。尤其是无处不在的,可以让人致幻的瘴气,一个不差着了道去,那可不要更丢人。

“既然这样,不如走官方明路。北辰王朝的三王爷的面子多少要给一下,毕竟算是看的顺眼,而且正确的地图,永远都掌握在真正的当权者手中这一点我是相信的。北隅皇朝的治世模式,终究是与中原不同。”

很是随意地耸了耸肩,渡流云对章袤君道:“兰漪兄,不如我们约个地方,等我找三王爷借来地图再汇合。”

至于章袤君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见北辰胤……还是算了,他们兄弟几个在北辰皇朝总是挂了号的,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北辰胤府邸,就算北辰胤不说什么,也会给他找来点什么麻烦。至于她嘛,顶着一个儒门少君的头衔,敢找她麻烦的人,大概暂时还不存在。

“也好,那就离瀚海原始林最近的小镇,五天后我们在镇子上的客栈见面。”

章袤君对渡流云的做法表示满意。虽说他们两人相谈甚欢,但怎么都是初识不久,要说让他做白工走一趟瀚海原始林那是不可能的。而渡流云自己提出以雇佣的方式请他走这一趟,开出的价码也是武林中人重金难求的疗伤圣药,凡是在江湖道上走的人,最不可能推却的,就是药物。这位儒门少君与传说中灵蛊山蛊后绯羽怨姬的师尊慵医上官邛是至交,那她所提供的药,就已经不能用仙品来形容,有这个作为酬劳,他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白混这么多年。

“就这么定了,我去找三王爷要地图,要是他手里没有……大不了走一趟皇宫。”

走皇宫就不一定是借还是拿了,反正……她想要的东西,还没人能阻止的了啊~

【第十四章:签了卖身契的北辰胤·上】

天锡王府。

不想招惹上北隅皇朝的一干闲杂人等,渡流云选了半夜三更来夜访。宰了那几个碍眼的固然简单,但如果什么事都用干脆利落地宰掉,那应有的乐趣将会减少很多,而且也会把自己放在打手的位置上——这可不是她应有的眉角,想让她当打手,北隅上下没一个人够资格。

所以,当北辰胤睡的正熟,却被一块碎银锭打醒,惊骇起身后发现窗口就着月色一身白到反光的渡流云时,着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流云公子,你……”你特么是要吓死谁?

鉴于他要维持住他北隅三王爷的形象,就算真被吓到了,也不能承认。对渡流云的武功他有很清晰的认知,知晓凭借王府的那些守卫绝对不可能觉察到她的来到,但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吓人,吓死人啊。

一边腹诽着一边穿好衣衫,他这才将渡流云请进房内:“流云公子,这个时间你来寻我,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要是她说她闲的没事儿半夜来敲门,那他才是真的要吐血。

渡流云冲着门外一比大拇指:“有重要的事是没错,但主要还是不想被那些人发现我的行踪,我是无所谓,但不是会给你找来麻烦么,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和来自儒门天下的我结交,难免会让一些脑袋里只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脑补出来一系列年度大戏。”

这个时间不可能有下人来伺候茶局,北辰胤也不可能自己手动烧水泡茶,早就想到这点的渡流云变戏法一样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壶果汁露:“这时候喊人来泡茶太麻烦,凑合凑合吧。”

“……”这真是个移动百宝箱,什么都能甩出来。北辰胤决定无视掉她的行为,随后正色道:“流云公子,你来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是过于惊吓,还请早些说出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个货真价实活了千儿多年的人坐在自己面前,北辰胤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没办法端出三王爷的架子,虽然他自问以他的根基活个几百年不成问题,但眼下实打实的他确确实实刚刚四旬有余,眼前这位看上去比他小,实则只能用老妖怪来形容的高人,一掌拍死他都绰绰有余,摆王爷谱,他是自己不想混了,还是北隅皇朝都不想混了。

“哎呀,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太震撼的事,就是想找你借一下瀚海原始林的地图,顺便帮你们清理一下瀚海原始林里那个没事儿瞎作妖的猪头怪皮鼓师贺长龄,以及帮你们北隅皇朝建一条防线,免得以后出事儿了,这边首当其冲的遭殃。”

她翻过茶杯,给自己和北辰胤满上,说的很是轻描淡写。然而这话听在北辰胤耳中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说的是什么玩意,是她说的太高深莫测了,还是他脑子跟不上她的节奏?她想说什么?瀚海原始林地图她要借来看一下他听懂了,后面是什么鬼,皮鼓师?北隅皇朝建防线?还首当其冲要遭殃?她能……说的明白一点不,这未免太跳了些。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渡流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问题要是解释清楚了,别说三两句话,就是一个晚上恐怕都讲不完,还是得从别的方面来吓唬……啊不,来忽悠北辰胤。

“三王爷的武功,在北隅皇朝中应该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吧。”她咬中的是北隅皇朝这四个字,而非北武林。北武林的风格和中原显然不同,王朝归王朝,江湖归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不涉百姓事,北隅皇朝愿意操烦这些乱七八糟的民生,也省去了很多麻烦。对于这点,北辰胤是无法反驳的。也许他在北武林中翻不出个花活来,但在北隅皇朝,确实是被许多人忌惮的存在。面对渡流云这个问题,他也就只能毫不客气地认了下来。

“然而北隅中有一大堆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高手,先不用说三大刀剑传说的剑邪人邪蝴蝶君,就是出手金银邓九五,不落狂阳东方鼎立,兰漪章袤君这些人,恐怕也不是北隅皇朝能对付的。别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可没说是这些人要对北隅皇朝不利,我想说的是,这些人,恐怕连隐藏在瀚海原始林中的危机一半都比不上。”

夸张也好吓唬也好正了八经也好,反正她话先说出去,听不听信不信的就看北辰胤怎么理会了:“你的武功在我的面前不够看,而我的能为在那一位面前恐怕五招都走不过去。虽说距离那位下来的时间还有很久,久到足够我之前做好的准备派上用场,但这依然改变不来主战场会发生在这片北地。找上北隅皇朝,是因为北隅皇朝终究是个有组织的存在,要比起那些隐藏在台面下的力量用起来顺手。找上你,是因为北隅皇朝能让我看的顺眼的,大概也就只有你和你家那位小太子。不过北辰元凰现在就是个温室里的小花朵,找他我怕把孩子吓个好歹出来,既然这样,就只剩下身经百战饱经风霜神经线足够粗大心脏承受能力足够强的你了。”

起身拍拍北辰胤的肩头,渡流云一副貌似老气横秋实则浪里个浪的样子说的北辰胤一脑门子黑线:“这……流云公子,请说重点。”虽说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位可怕的前辈在褒奖自己,但为什么他听上去就这么的……别扭呢。

“你北辰家族统治这片地方也有百多年的时间了,不论是对这片土地,还是此地的百姓,都应该是有着一定的感情,如果说是合格的统治者,当这片土地遇到危险的时候,理所应当站出来,保护那些支撑着王朝存在的百姓。”

就这点而言,北隅皇朝就算比起当初的天策王朝,都更像是个正了八经的王朝。如果说对比的话,或许集境的统治模式与北隅皇朝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是自然,可若是流云公子你口中所言危机如此恐怖,就算倾北隅皇朝之力,只怕也不过是螳臂挡车,徒增伤亡而已。北辰胤这条命可以为皇朝死,却没有资格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按照渡流云的说法,别说是他了,就算把整个北隅皇朝都填进去,也没法应对五招内就能败了她的强敌啊。

虽然挺凄惨的,但北辰胤不得不承认,当真正的强者出手时,所谓的王朝,就是一个笑话。

倒是有替王朝而死的决心。渡流云对北辰胤能与自己这样谈话先是表示很惊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不论出身还是实力,北辰胤恐怕都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后生晚辈的位置上,他现在要想的,不是她所说的危机北隅皇朝要怎么应对,而是她会给出他怎样的应对方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国战那么简单。

在苦境建国的人,全特么是勇士。如果北隅皇朝没建国,也不会惹来后续一干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养成的龙气,最后还不是便宜给了圣踪。什么九五之气,全是扯淡,天命,呵呵,就不知道这龙气在面对哈哈龙或者面对神皇之气时,还能不能保持住不让北辰元凰或者北辰胤吸收。

对,没错,她做过几种不同的设想,其中一种就是让北辰胤吸收掉龙气,造就成一代高手,在应对异度魔界第一战时派上用场。毕竟以经验和资历来说,北辰胤要比北辰元凰合适太多,何况北辰元凰也不一定要吸收龙气,后面还有想要复活的翳流教主呢,吃营养快线什么的,又不需要只认准了龙气牌儿的。

但北辰胤吸收龙气,就得搞死他那个没事儿就会拖后腿儿的兄弟和侄子们,一些小喽啰,搞死就搞死啦,重点是,如何完美地把北辰元凰的身世危机爆出来,当做一个引爆点,把拖后腿的这些人连根拔起斩草除根,然后,还要在这个前提下,倒打一耙,占据道德制高点,把整个锅都扣回去给早就挂点的北辰禹——是说她对北辰禹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事儿干的不要太多,就这也配称为前任明君简直不要更加呵呵哒。

北辰胤显然没见识过变脸变得贼快这门无敌的绝活儿,他就觉得渡流云的表情在来回的变,变来变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他的经验告诉他,渡流云绝对没想好事儿,大概等她结束思考,就会说出让自己苍老几十岁的劲爆内容……别的不说,察言观色这个本事,北辰胤算是修了个满点。

【第十五章:签了卖身契的北辰胤·下】

想要让北辰胤认为自己没有和他瞎扯,对北隅皇朝也没有图谋,只是想为了应对危机,出于对北隅皇朝的尊重,才跑来和他们谈条件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以儒门天下的能为,想做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是将防线建立在北武林这一边,如果不是把北隅皇朝当成一回事儿,谁会费那个心力来通知他们。

尽管有些受打击,但北辰胤在提出想要一试渡流云武功,结果连对方衣衫都没捞到后,也算是默认了她所说的话。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就算倾其一国之力,又能怎样,还不是萤火之光罢了。

“我始终信奉一句话,一个领域有一个领域的规则,既然我选择以对等的身份与你商谈,就不会以力压人。力量虽然能够控制一切,却会失去很多乐趣。”不然她直接大手笔地打乱一起不是很好,虽说这个世界的发展已经逐渐脱离了她所掌控的信息,可大致上的走向她还是比较清楚。一些她想要阻止的,她会去做,她不想干涉的,就放任其自然发展。比如金子陵没有参与到刀剑之争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算计,死在了强悍的武力干涉之下,没有人能够接近沉迷铸剑的金老妖,比如忆秋年没有死在策谋略的阴谋之中,从而使得风之痕也没有被算计到双手废掉,花姬更是安安稳稳地隐居在西漠之中,静静地从旁注视风之痕——这点让渡流云很是无语,她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花姬把风之痕拿下,结果还是没胆子直接推,这世道,果然都是矜持的啊。现在中原乱七八糟的盐巴虎子之乱,在她的提前布置之下,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倒是叶口月人,听说九幽终于还是被三教流氓同时出现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只是这一波龙宿没理她,剑子和佛剑做主将她废了武功送回天外南海,其余叶口月人通通比照处理,有害的废武功,无害的收了装备让他们混迹在苦境民众之中,逐渐被苦境同化。这样她就很满足,拯救武林不是她该干的事儿,苦境的救世主终究只能是老素,她只是在这片大地上浪荡着而已啊~

脑袋里显然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渡流云却是发现北辰胤的思绪显然比她还要混乱,大概这位老兄还没从被自己一招制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她索性伸出手,在北辰胤面前打了个响指:“我说三王爷,这就把你吓到了?还是说,你起了念头想要拜我为师好好钻研武功?要是前者,我只能说你太年轻不禁吓,要是后者,我倒是可以指点指点你,起码把你打造成真正的北隅皇朝武力第一人不成问题。”她这个北隅皇朝第一人范围可就广了,不过要练多少年嘛,这就得看他资质如何喽。

被这一响指拉回心神,北辰胤脸上露出苦笑:“流云公子,你就不要在拿这样的话来寻我开心了。”他好好的北隅皇朝三王爷,就这么被打击信心到体无完肤真的好吗。

“谁说我在寻你开心,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谈合作。罢了罢了,你等我一下。”

她取过搁置在书案上的笔墨,警告了一声北辰胤不可偷看,借着月光下笔犹如行云流水,不多会儿功夫,已经写了满满五页,而后再以两张白纸包了个严严实实:“等我走了再看,不管你拿得出来拿不出来瀚海原始林的地图,都当作是我给你的锦囊建议,用不用随你,毕竟北隅皇朝大乱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多费些事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北辰胤本想请渡流云稍待片刻,他自行去密室取地图,但又想到这位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何必妄作小人,干脆请她一并前往密室便是。

想想看她提前闯出个名头也有好处,起码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当做前辈来对待,这要是自己刚刚成名,又不是出身儒门天下,北辰胤能请她进天锡王府密室才是脑袋被驴踢了。

她借地图,并不需要将地图带走,只要看上一遍就足以将内容全都记住,顺便她在北辰胤的密室里扫了一眼,勾起嘴角笑道:“找两套刀枪难入的宝甲,给你自己和北辰元凰穿上,这一阵子北隅皇朝中的暗潮动荡,连我这个外人都能察觉到。就算你武功在皇朝中是屈指可数的,但你不能保证时时刻刻和北辰元凰在一起。若是真遇上你们对付不了的人,报我流云公子的名号,至少能威吓他们一下。”纵然她不想提儒门天下,但她和儒门天下的关系如今人尽皆知,提到流云公子,已是无人不知她出身何处。这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哈。”北辰胤一声笑:“流云公子对北隅皇朝看重,确实令人受宠若惊。却不知北隅皇朝要用何方式来回报公子这番看重。”

“哦,没什么,来,你把这个卖身契签了就行。”

渡流云想都没想,一张大红的烫金帖子拍到了北辰胤面前:“没有期限,因为期限完全凭我心情而定,就是说,你签了这个卖身契,想死都得经过我同意。”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北辰胤额头三道黑线,她是在开玩笑吗?

“谁和你开玩笑,相信我,我这是看你比较顺眼才先来找你,要是直接去找你们那位太傅玉阶飞,恐怕他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签上他的大名。孰轻孰重,甚好分别。”渡流云一点儿也不担心北辰胤会拒绝,就算他现在不想签,一旦他看完了信函中的内容,衡量轻重,也会毫不犹豫地写上大名。毕竟,北辰元凰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要是想让北辰元凰安安稳稳地即位,就一定要扫平所有的障碍,而且是不留后患的那一种。

人力总是有尽时,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既然如此,那就占尽先机。这个先机,她给北辰胤已经送到了面前,要是他还不会用,她真要怀疑他是怎么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了。所以基本上……北隅皇朝被硬生生赶鸭子上架架在了未来的战火之前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第十六章:前面这位胖友,名医要不要介绍给你·上】

北辰胤并不介意渡流云记住了瀚海原始林的地图,正如同她所说的,如果她真想强夺,不一定非得找他,这地图在他皇兄手中,以及在皇宫中,各有一份藏本,她随随便便就可以走一趟自行取来,何必绕这个麻烦。然而她越是一本正经,北辰胤就越是担心北隅皇朝会扛不住这一场祸事。

而当他看罢了渡流云神神秘秘留给他的书信后,更是差点生出想要干掉渡流云的念头——还好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想到渡流云高到匪夷所思的武功,只怕在他冲动之下,会拉着整个北隅皇朝一起陪葬。

冷静下来后的北辰胤,立刻反应到,渡流云所言必然非虚,手握这么一个能够炸翻整个北隅的秘闻也不考虑其他,而是直接来找自己合作,恐怕她真的是凭兴趣行事,是真的看自己和北辰元凰顺眼。这些性子古怪的高人,不论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都不意外。

既然这样,那她信中所提到的那些人,和一应处理方式……重新再看一遍,北辰胤的冷汗直冒,这位儒门天下出身的小公主,果然和传闻中的儒门龙首疏楼龙宿如出一辙,其作风有着一脉相承的任性,狠辣。再联想到逐渐被人挖掘出来的天都过往,他越发认为,对方选择和自己合作,真的是他几辈子以前烧过高香,不然真把北隅皇朝平了,由她自己出人出力建造防线,绝对不成问题。他是真应该谢天谢地这位的兴趣之举,救了北隅皇朝一命。

而渡流云在信中着重提到要他对北隅太傅玉阶飞坦言相告。毕竟满北隅就玉阶飞这么一个聪明人,而且是对北辰元凰绝对的护犊子,她的计划想要完善,绝对需要玉阶飞的相助,至于小公主北辰泓就不用告知了,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这点而言,玉阶飞绝对会守口如瓶。末了,渡流云还在信里写了一句让北辰胤额头青筋暴起黑线滑落无数道的话,她说,如果能让玉阶飞霸王硬上弓,把北辰泓拿下,那么就算北辰泓知道这件事儿也无所谓了,不过这点要看北辰胤敢不敢把自己妹子豁出去,把这两个人打晕了也好灌懵了下点药丢在一个屋子里关起。

特么要不是真的打不过,北辰胤是绝对要和渡流云定孤枝啊有没有,这真的是一个出身儒门天下的人能想得出来的东西吗?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啊!

不提北辰胤如何纠结要不要按照渡流云所言,和玉阶飞一起共谋大事——他本来就看玉阶飞不怎么顺眼来着,这和玉阶飞的能力无关,这两个人就是天生不对付。

渡流云却是在丢给北辰胤一口好大的锅之后,自己极其开心地跑到和章袤君约好的客栈先行住了下来,好好地休息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每天睡到自然醒,直到章袤君出现在客栈之中。

这镇子是离瀚海原始林最近的,自然此地的百姓对瀚海原始林是避之如讳的。别说是接近,就算是在原始林外围捡拾柴火的事儿都不会有人干,说是最近的所在,实际上也是有个正常人两三天的距离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小镇上的人恨不得搬的更远点儿。然而平头百姓而已,说搬就搬这种事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做。等着章袤君的这几天,渡流云从这些百姓对瀚海原始林的恐惧来看,这地方若非有万全的准备,恐怕她进去都要栽在里面。

客栈雅间内,渡流云和章袤君让店小二上了一壶茶。

“瀚海原始林的地图我已经记在了脑中,毕竟是向北辰胤借的,所以兰漪兄能记住多少,我是不管的。只要不外泄,就算对得起北辰胤。”

这地图说到底不是她从皇宫偷来的,北辰胤的面子总要给几分,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凭北辰胤的面子,还构不上更多。

说罢,她挑挑眉,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不知道像不像皮鼓师的猪头线条脸:“皮鼓师将瀚海原始林当做自己的禁地,虽然他克服原始林的种种危机很不容易,但这个天生天长的林子毕竟不姓贺。”

从戒指里抖出来一堆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玉符推到章袤君面前,她正色道:“我不敢保证进了瀚海原始林会发生什么,也不敢保证我们不会走散。皮鼓师的攻击方式应该和骨箫是如出一辙的声波攻击。这种方式最是不好防范,加上瀚海原始林本身迷障重重,植物自带精神攻击,这些药和防御符应该可以起到作用。”

章袤君接过药和玉符收好,而后问道:“流云公子,以你能为,明明可以自己一闯瀚海原始林,为何偏偏要找上我?”他这几天早就收集齐了渡流云的信息,对于眼前这人的恐怖之处已经有所了解,找上自己,根本就是给她找了个拖后腿的。所以,她对渡流云的目的不得不心生质疑。

“哈,说到底总是要找个北隅的地头蛇向导来陪我走这一段北隅之旅,顺便扩列一发好友列表,当然要找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北辰胤和北辰元凰一个是北隅三王爷,一个是北隅皇太子,看得再顺眼也不能拐出来当导游,正好兰漪兄你出现,无论脾气还是性格都挺对路,武功也勉为其难算的上是高手,就算我们可能会被原始林分开一段时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重点是,皮鼓师绝对有对你投鼠忌器的理由,这就够了。”

渡流云说的理所当然,章袤君听得万般无语,她这番话虽然听着有些刺耳,可也确实是实打实的实话。刺耳嘛,当然是她对自己武功的……表态。谁也不愿意面对面被人看低了功夫,可对方说的是事实,他再不愿意听,也得忍着啊~何况人家还把一系列可能会发生的后果提前做出了应对,对此章袤君只能庆幸,渡流云是去找皮鼓师麻烦的,不然要是他们惹上这位,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这也是他在收集关于渡流云情报时得出来的结论。这个人说不上是正道,但也说不上是邪道,仿佛自成一体,谁的账也不买,端得是任意妄为,我行我素,不接受一切她不想接受的信号,活得极其自在逍遥。

“今天在这休息一晚上,喊老板多备些热饭菜装上,我这能保鲜的空间戒指可是能派上很大的用处,走在山里,才懒得啃干粮喝凉水。”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渡流云决定上外面逛逛,顺便喊店小二让后厨多做些饭菜打包,她是真拿瀚海原始林之行当做了野炊观光……可怜的猪头人马上就要迎来悲催的考验……嗯,可喜可贺。

【第十七章:前面这位胖友,名医要不要介绍给你·下】

换了一整套黑色劲装,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拆了个干净,鉴于瀚海原始林的环境和气候,渡流云除了没下得了狠心把那一头长发剪了,只是简单地梳了个低马尾,这一套装扮看得章袤君目瞪口呆,她这准备的不要更齐全,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想到了,把行走江湖当做游戏人生来对待,恐怕这位敢称第二人没人能认第一啊。

有过在上天界闯禁地的经验,渡流云自然有着应对瀚海原始林的经验,而地图中显示,瀚海原始林并没有天然大阵,更没有人为的阵法,这大约是因为皮鼓师对阵法一窍不通的缘故,然而迷林之所以被称为迷林的原因,正是因为其天生天长毫无规律可循,再加上林中尽是参天古树,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天日,其中飞禽走兽只能凭借着缝隙中透出的些微光亮生存,至于闯进来的人,便只能依靠手中火把。

当然,这点对于渡流云和章袤君来说不存在困难。能把术法应用到各种神奇的地方,她也算的上是脑洞大开了。比如,把召唤出来的火球控制成一个灯泡大小,让它漂在身前,并且把颜色改变成白炽灯的颜色身前身后三丈之内一片光明……总之这个做法让章袤君再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小心点总没有错,先前我在四魌界顶端上天界才接受过了一番禁地洗礼,虽然略有不同,但天下密林大同小异,凡伤人猛兽暗箭都自背后而来,比如……这成了精一样的毒虫。”

她脚下微微用劲,足下石泥碎屑纷飞,一只企图自地底攻击他二人的数尺长变异蜈蚣被她震了出来,随后皮开肚裂碎在当场。

“我实在搞不明白皮鼓师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因为他的猪头人造型过于恐怖,导致此地的毒虫猛兽都奉其为主了吗?”

挠挠头,渡流云嫌恶地随便挥挥手,卷起一番落叶飞尘,将炸成碎块的蜈蚣埋了个眼不见为净。

这话是真心没法接。章袤君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渡流云找他一起前来瀚海原始林,该不会就是为了找个人听她说单口相声顺便时不时他接茬权当捧哏了?

某些意义上而言,章袤君他……忽然真相了。

“北隅三玄音成名已久,贺长龄缘何成为皮鼓师一事,在武林中始终是个迷案,按你所言,若他落到如此地步,是受骨箫所害,失了人皮,以野猪皮重生,那他与骨箫之间便该有着化解不了的仇恨,缘何在此隐忍不出?”

要说怕了瀚海原始林的环境,那是不可能的。怕这个字在章袤君的字典中还不存在。只是先前他险些栽在范凄凉手中,令他对音律攻击有那么一丝的警惕,此处,他们在明,皮鼓师在暗,若皮鼓师与传闻中的阴狠毒辣一般无误,那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以音律来偷袭,甚至控制他们。对于被人控制这点,章袤君是万万不能再容忍第二次的。他曾与二哥邓九五言过,若是有朝一日与骨箫对上,请二哥不要插手此事,他在骨箫手中吃的亏,必然要讨回。邓九五没想到骨箫敢惹上章袤君,虽说他与骨箫关系暧昧,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让自己兄弟容忍。找骨箫寻仇这事儿还远,眼下一旦皮鼓师也偷袭他成功……那他就真要怀疑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不是白练了。

“哈,这可是一出极为感人肺腑的伦理大戏啊。骨箫范凄凉是贺长龄的继母,但是对贺长龄一直有着不可描述的感情。贺长龄与三玄音中的琴绝弦本是情侣,然范凄凉对贺长龄沉迷,又以手段诱惑贺长龄与她纠缠,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贺长龄,嫉妒心作祟之下,干脆毁了他,就用手段找人剥下贺长龄人皮,贺长龄死里逃生,以野猪皮蒙身留得一命,从此深藏瀚海原始林中不出,一来他打不过骨箫,二来也是不想将琴绝弦陷入危地之中,归根究底,还是贺长龄是个渣男,既然不喜欢骨箫,就抗拒到底啊,不喜欢还和骨箫滚床单,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抽抽嘴角,渡流云对皮鼓师的遭遇不与同情,甚至觉得他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琴绝弦一往情深,在苦寻下落不明的贺长龄无果下,隐居相思海。

“流云公子,你……”终究是个妹子啊喂!话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吗?你儒门天下小公主的矜持呢?儒门龙首都教了你什么啊?

章袤君被她的话惊的实在找不出来形容,只好默默地转移话题:“我更好奇的,是你身为中原人,为何对北隅的事情查的如此清楚。”这情报网未免太可怕了。

“鄙人自有渠道。”神棍一样地扇扇扇子,渡流云面色忽然一正:“把我给你的青色药丹吃了,再捏碎紫色玉符,尽量不要与我离开太远。”

几乎是同时,一声直入脑海的鼓音响起,随后,是绵绵密密,带着特殊旋律节奏的乐声,不断传来。随后,是一个集阴森,冰冷,空洞于一体的男声:“擅闯瀚海原始林,你们真是的胆量不小,而阁下对吾如此了解,倒是令吾佩服,不如让吾见识一下,能够抗拒骨箫玄音的强者,能强到何等地步。”

“骨箫都不是对手,凭你还能如何?”渡流云一晒,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兰漪兄看到没,这就是渣男的本质,照说我削了骨箫的眉角,他应该很高兴才对,这上赶着跑来替骨箫寻仇,真是让人为相思海的琴女掬一把同情泪。”

相对渡流云的轻松,章袤君却是暗暗心惊,他知晓若非渡流云给他的药丹和玉符,只怕皮鼓师这一连串鼓声已然入脑,精神攻击什么的,不要太阴险啊。

“皮鼓师,瀚海原始林并非你之禁地,我倒要看看,我们在原始林之中,你又能怎样。”

论呛声,章袤君也没怕过谁。如果皮鼓师就是贺长龄,那他应该知晓自己究竟是何出身。然而思考到如今他心性大变,目中无人不知死活也是正常。失去他引以为傲的音律攻击,单以武功而论,恐怕他无法挡下自己攻击,只要他敢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特么的问题就是,他压根就藏在暗处不露面啊。

“不用着急,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的皮鼓师,两者兼备啊。所以,恩威并施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威胁。”

渡流云嘿然一笑,不过是一个渣男敲的几声破骨,她用琴音逗骨箫是出于游戏的心理,但面对这个猪头,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不如上来就开大:“贺长龄,你这一手锤破鼓的本事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一身野猪皮究竟还有没有办法剥下来,给你再造一身人皮,你是知道的,如今武林有名的庸医上官邛是我至交,灵蛊山蛊后绯羽怨姬是他的徒弟,再造人皮并不难。第二,继续藏在暗处,等我把你打出来,但等到那样,就不是给你剥下野猪皮再造的结果,而是直接剥了你的皮,废了你的武功,把你交给北隅皇朝,让北隅皇朝的百姓,来追究你这些年来扒掉无辜孩童人皮制成人皮鼓的罪孽。”

“可笑,吾皮鼓师岂是受你威胁之人,想要见吾,就拿出真本事吧!”

皮鼓师声音骤冷,手中鼓音益发急切,换做旁人,只怕此时已入幻境进而发狂。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渡流云挑挑眉角,用只有与她距离极近的章袤君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东南方五百三十米之外,那棵数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距离地面二十米树冠之上。”她要是连皮鼓师的位置都察觉不到,那她一身的武功全都白瞎了。

“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最看不得美女伤心,看在琴女在相思海痴痴等他的份儿上,兰漪兄,这一番劳烦你出手了。我只说我把他打出来要交给北隅皇朝,没说你把他打出来我要交出去。”文字游戏吗,就是要这么玩的。她不着痕迹地布下隐匿气息的阵势,替章袤君先行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呵,有趣。”章袤君清冷一笑,手指微动,几片兰花借着藤蔓绿草的掩饰,缓缓地离开二人身边,隐入不见天日地林地之中,他本就是杀手,做这样的事,岂非正中下怀。

既然皮鼓师知道骨箫已经在她手中吃亏,他当然知晓眼前这人是谁,从这两人一入瀚海原始林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要说他谁也惹不起是真的,他并不想同时招惹上流云公子渡流云和兰漪章袤君,这两人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再加上他们身后又各自有着避之不及的组织。儒门天下就不说了,兰漪章袤君的那个结义团伙,他都轻易不想招惹。骨箫愿意作死,那是她自己找的。然而这两人闯入瀚海原始林,他又不愿意揭过这篇儿。说到底,还是面子作祟。

不过渡流云言道她与上官邛相熟,能够解决他人皮问题,这确实是戳中他心底痛处。只是他经历剧变,早已不会相信他人,就算知道以渡流云的身份没有必要和他瞎扯,也是下意识的有所防备。他更相信,渡流云来瀚海原始林,一定是有求于他,若是不能将利益最大化,他枉费在此地盘踞这许久时日。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傻狍子,敢和渡流云谈条件谈利益……只能说他对渡流云没有半点用处,真的是看在琴绝弦等的痴心的份上才愿意顺手捞他一把,不然直接拍死了账,何必这么费事儿。

皮鼓师正想着如何与渡流云谈条件,却不料寒芒乍起,颈旁一凉,本能地向前一跃,躲过这一波攻势,人尚未站稳,下一刻,章袤君已出现在他身后,如影跗骨,距他……已不到半寸。

【第十八章:瀚海原始林的归属·上】

当章袤君出现在皮鼓师身后的瞬间,皮鼓师的心底是充满了震惊的,兰漪章袤君的名号,他当然是听过,对于对方的武功,他自问也是有所了解,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切入到自己身后,那是绝无可能。联想到他能够在骨箫手上吃亏,也能推测出其实力如何,眼下这表现,却是令人心惊。他这一手,怕不是只有邓九五亲临才能做到。

这小子这么短时间内能突破到这个地步?是他对章袤君的情报收集有误,还是……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流云公子在背后发力。

他心下念头急转,却是没有功夫分神。他很清楚章袤君擅长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在后背空门大露的危机中躲避一个杀手。

“吾与二位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此举,又岂是为客之道?”

皮鼓师哑着声音道,他伺机想要找到突破点,自章袤君逼迫中退走,然而章袤君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开头牵扯出了要替骨箫寻仇,那就证明皮鼓师与骨箫确实关系暧昧不清,这两个人一丘之貉,杀便是杀了,并无不可。

“瀚海原始林本是天下公有之处,阁下将此地据为己有,自封为主,倒是有趣。阁下任意残杀无辜,甚至无数误入此地外围的百姓也被阁下夺命,要知道,这路不平总是有人踩。今天,我就踩踩这路,阁下又能奈我何?”

皮鼓师还没想到办法从章袤君手上脱身,这一瞬间的功夫又发现渡流云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头顶枝梢,轻如鸿毛,随着风吹枝叶,人随枝叶飘飘悠悠,玩的好不愉快。

这一刻,他彻底确认,章袤君能够如此迅速地接近他,必然是渡流云在暗中相助。

“江湖人江湖命,技不如人死在吾手中,也只能怪他们命薄,阁下为了一些平头小民出头,倒是有趣。”

皮鼓师阴仄仄地道,他手指微动,意图想要勾到腰间皮鼓,可惜章袤君更快他一步,簪剑入手,冰凉的剑身贴近皮鼓师颈项:“此情此景,阁下岂非如平头小民一般,死在我手中,也只能怪阁下技不如人。”

怼人这回事儿一直挺有乐趣,章袤君平常就爱和蝴蝶君抬杠,现在噎起皮鼓师来也是毫不客气。

“说的很好嘛。”渡流云一打响指,看着皮鼓师的眼神充满了各种不屑,可惜:“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可惜说话不经过大脑,对你来说,那些百姓的命随时可以取,但对于我们来说,你的命,一样可以随时取走。”

说罢,她看似随意地一挥手,却换来皮鼓师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不止是他,连同章袤君,也被渡流云周遭骤降的温度逼出了一身冷汗,这如同冰窖一般的温度,是她外放的气势,甚至……这并不是杀气。仿佛她只是换了一种态度,轻描淡写地,便施加在天地间的压力。

“我说过,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也是一个喜欢游戏人间,讲究享受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听了琴绝弦的痴情,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谁会管你是死是活。宰了你,更省事些。在我眼中,蝼蚁更比你顺眼一些。人嘛,要有自知之明,懂得知难而退,更要懂得给脸要脸。”

换了个姿势,坐在树枝上,渡流云闲散地道,她的语气一点也没有威胁或者凶狠的意思,就如同是随随便便聊天一般,然而她的话听在皮鼓师耳中,却是有着极度的说服力,她……是真的不介意出手宰人。

同样的,渡流云带给章袤君的压力,也是无法形容的可怕。放眼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如此的压迫感,他的几位兄长也没有。他甚至怀疑,几位兄长能不能在她手中讨了好去。再联想到她所说的,即将在瀚海原始林中破封而出的危机……他的兄长所图谋的,真的有意义么?抑或是说,他们的武功,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又能挡下几合?看她与北隅皇朝关系,虽然说不上密切,却与北辰胤交好,如果地理司想要北隅龙气,恐怕第一个撞上的就是渡流云。这个人很是奇怪,对待平民百姓似乎极为维护,反倒是对武林中人一副爱答不理杀不杀随便的样子,这就是一个横在地理司野心面前的强大阻力,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地理司在吸取龙气的时候能够不误伤到平民百姓。

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带给章袤君多大的压力,也有可能是有意如此,借由带给皮鼓师的压力,让章袤君从侧面劝诫地理司不要找死,一旦她占据瀚海原始林,北隅皇朝便不是地理司所能谋求的力量。毕竟她有无数种能搞死地理司的方法。至于他那个圣踪体,可动可不动,毕竟现在圣踪在武林中还是站在正道的一方,没有披露他虚伪的面皮,一旦失去北隅的龙气和地理司体,他还有个屁的野心能完成。再说……就算她真的下手去搞圣踪,恐怕也没人知道是谁搞的,最多就是武林中又多了一个无头公案而已,还能有人猜到是她干的?作为和圣踪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关系,她有一万个无视圣踪的理由啊~

“儒门天下的人,就是这样诗礼传教的么,真是让吾大开眼界。”

皮鼓师的话听在渡流云耳中,只有一个字,酸。他是在羡慕嫉妒恨自己是在儒门天下中成长起来的嘛,还是羡慕她的出身让她从小就远离一系列可以避免的争斗,那她只能说一句不好意思,谁让她会找地方砸屋顶。不过,听皮鼓师的话意是在对龙宿开嘲讽,这她就不能忍了:“虽然我是爹亲养大的,但我并不代表儒门天下,儒门天下也不能代表我渡流云,首先我是流云公子,然后,才是儒门少君。我的所作所为,从不需要代表儒门天下。”

她用扇子敲了敲皮鼓师的肩膀,眼底尽是平淡:“不要得了便宜卖乖,给你变回人的机会,是日行一善,和任何人,事,物无关。本公子高兴,做什么都开心。”说罢,她更不给皮鼓师开口的机会,一扇子击晕了他,顺便塞了几颗看上去晶莹圆润闻起来芳香扑鼻但吃下去立刻散功软骨变成一摊软泥的神奇药丸子给皮鼓师,这药丸子效果发作之快,看的章袤君目瞪口呆。

她示意章袤君原地等她,她拎着皮鼓师回到瀚海原始林边缘,用布袋把人装起,交给早就接到她传讯,一直等在外围的儒门天下暗卫,让暗卫将人去送给上官邛,她自己则再次返回章袤君身边。

弄走了皮鼓师,才是真正的开始,瀚海原始林隐藏的秘密,远不是有一个皮鼓师那么简单而已。越是向其中深入,越能感受到瀚海原始林带来的压抑,和空间的扭曲。

“看来此地就是皮鼓师居住的所在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已是深入到了瀚海原始林靠近中心的位置,这地面比起其他所在明显平整,更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和稀稀落落的生活用品在周遭散落。

章袤君看了一眼木屋外的织机,饶是他杀人染血夺命不眨眼,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反胃的感觉。那织机旁的架子上,挂着被裁剪成各种各样不同形状的人皮,说是人皮,是因为有一些甚至能看出面孔。这皮鼓师……真的是砍死一百次都不嫌多。就算能体会他心性大变的心情,也不能接受他这种变态扭曲的做法。

渡流云更是看也不多看一眼,随手一挥,一蓬火焰点燃了织机,顺带烧光了人皮:“等他恢复了人类的面容,才是他要面对的真正地狱,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赎罪是最没有用的说辞,他要做的也不仅仅是赎罪而已,等到他恢复之后,最无法面对他犯下罪行的人,将会是他自己。而他最终会做的,也无非两种,一种是当场自杀,一种是后半辈子卖身苦境,终生忙碌。有琴绝弦在,恐怕他也只能选择后者。

“我相信皮鼓师绝对不会分辨出瀚海原始林所藏的隐秘,他选择这里,完全是因为此地环境。”

能够和异度魔界打通,成为出入口,是有着其特殊性的。这地方所散发出的气息……简直是道门之气天然的克星啊,当真有趣。

【第十九章:瀚海原始林的归属·下】

仔细地研究了一番瀚海原始林中心的环境,恐怕连异度魔界自己都没有想到,瀚海原始林竟然是极为适合异度魔族生存,其环境气息与他们自身很是相称。渡流云在很早以前曾经以请教为由,向玄宗宗主问询过关于封魔大阵相关,也算是以好学晚辈的身份,向苍学过一些玄宗术法。再加上她已经恢复了前生的记忆,对于弃天帝会传下怎样的功法给异度魔界也算是有所掌握,这就使得如今破封异度魔界的物质条件还没有出现,但不代表她没有办法一窥其中。人进不去,不代表……精神进不去。虽然这种做法很容易招来识界的注意,然而那个悲催苦逼的识界之主?渡流云表示,她不介意在他复活之前,就到识界把他弄死了账。这个傻货最好别来招惹她,来了直接弄死,看是谁心酸。

然而想要以意识进入,光靠她自己是不行的,墨尘音和赭杉军的力量必不可少,而这也得是在赭杉军借来明玥剑才行,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在赭杉军手持明玥剑的时候,对接上识界或者伏婴师,就算伏婴师有可能会被弃天帝再次复活,也可以提前解除赭杉军身上的魔印。培养对抗弃天帝的默契,要从万全之策做起啊~老弃不能不下界,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质问她这位好师尊。不过她在思考要不要提前放出来银锽朱武,朱闻苍日武林趴趴走还是挺有用的,起码能对她一系列的后手做出一些贡献。

“兰漪兄,这里致命毒物毒藤汁液资源很是丰富,应该对你行走江湖帮的上忙,圣水源的泉水也可以取走一些,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公有的,难得有机会进来一起,能取多少取多少就好了。”她一只手指着前方不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的地方,一只手搓着下巴道,“这地方本来我想过不如直接平了,但好好的天然资源就这么被破坏,也是有点过分,估计交到北辰胤手里,也会物尽其用地开发出各种神奇的功能。等我喊来爹亲的人先来刮一层地皮,然后再交给北辰胤,刮个十天半月的地皮,北辰胤也应该把他那个破王朝乱七八糟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隔壁的小盐巴虎子们有没有把脏爪子伸到北隅皇朝来,要知道这群盐巴虎子也就那个老家伙比较萌一些,其他的,拿油炸了下酒都嫌咯牙啊。”

就说这个盐巴虎子到底是什么玩意……章袤君侧目地瞅着渡流云,她正经起来的一派从容气度确实有着儒门天下的风范,但她犯起二来的样子,简直不要太颠覆儒门的形象,而且看她处事,显然是犯二的时候更多啊。尽管每次听到渡流云提起儒门龙首,章袤君都忍不住想要默念几句远离保平安,想想看四姐夫蝴蝶君那几个打死都不接的刺杀榜,那是给钱都不赚的危险人物啊,先前他在与渡流云分别之后,还特地上阴川问了蝴蝶君一句渡流云的危险程度,蝴蝶君就只给了他一个忠告,想死你就招惹她,她不止自己可怕,她背后那一窝蜂一样的后台更可怕。话虽如此,可他更想知道,疏楼龙宿是用什么方法把渡流云养大的,养成了个儒门变异体,她的武功和她的性格简直就特么是成反比……啊不好,他好像也有要被带跑偏的危险,这位的气场未免太强大了点儿。

“其实,我请兰漪兄走这一趟,主要目的还是刷一波友情值,这样方便我向兰漪兄下其他的单子。”她递给章袤君一张名帖,名贴上排列的名字让章袤君一阵眼花,这位想干掉的人不少啊,而且有一些还都是比较硬的那一种:“这……流云公子,你这是何意?”这些人,如果她自己出手应该会更快一些吧。

“我是相信兰漪兄你的职业素养的,毕竟有些事我不方便出手,有些人不方便杀,虽然我能保证一击毙命,但却不能保证不走露风声。毕竟我不仅仅只代表了自己,爹亲可以不在意儒门天下被人如何评价,不在意他的名声在江湖中是怎样的,但我不能让爹亲为我的行为买单。”

这话虽然有忽悠的成分在其中,但这也未尝不是她内心所想。正如同她不在意别人怎样说自己,怎样看自己,却不能容忍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身边的人一样。

“也好,这些日子正有些闲,就当作是活动筋骨。”身为杀手,他只要接下生意,就不需要知道雇主为什么要杀掉对方,他也相信渡流云不会给他安排他无法暗杀的人物。那对她并没有好处,何况他和渡流云算是互相看着顺眼,她没道理下绊子阴他。

“这是我的信物,拿着这个上别秋小筑找上官邛或者上寂山静庐找金子陵,无论是兵器库宝库还是药库,随意挑选。一条人命一件物品,我相信兰漪兄的手段值这个价。”

谈钱太俗,有价的金银永远比不上无价的需求,章袤君也不是缺钱的主,能用一些代价换一个她看得顺眼的人活下来,这没什么不划算。反正……她开心嘛。

章袤君接过渡流云递给她的玉牌,眉梢微挑:“果然痛快,既然这样,我要是无法完成这桩生意,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和痛快人谈话就是爽利,章袤君倒是想不出来渡流云有算计他的必要,如果说儒门少君开始算计人……那他想防也防不住,终究他是个武人。然,他是一点儿也想不到,要论武人的处事方式,恐怕渡流云比他还要过火……只不过她凡事都以想要保人为先,兴趣所致罢了。

“哈,我和兰漪兄之间还有什么不痛快的。这原始林没了皮鼓师的乱来,就算到时候北辰胤派人来驻守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深入腹地监视,留在外面静候就好。”

她嘿然一笑,这瀚海原始林想要姓北辰是不太可能,大自然的险地,自然只能归属大自然所有,不过这也得看异度魔界破封后的激战会把这儿毁成个什么德行,到时候这瀚海原始林存在不存在还两说着呢,火焰之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各种瞎放火啊~~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玩火尿床,要不得啊~~

【第二十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一】

渡流云给北辰胤订的任务时间北辰胤就当她是在胡扯,谁家皇权交替根基稳定能在朝夕之间完成的,除非他疯了,直接下手屠一轮皇族血脉。抛开别的不说,起码长孙太后这个皇嫂,对北辰元凰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还是不错的,虽说里面有着一定的利益因素,没有北辰元凰,就没有现在的长孙太后,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中也未尝不是有此生再无所出的长孙皇后将北辰元凰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这个因素。北辰望是自己皇兄,虽说没什么太多感情,但毫无缘由地出手干掉,总是要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于渡流云提到过的,要他找个时机干脆开诚布公让北辰元凰知道事情真相这个建议,确实是让北辰胤头疼万分又有所心动的。毕竟他除掉一切身份,还有一个最基本的留下,他是北辰元凰的父亲。虽说同样姓北辰,可一声皇叔,总不及一声父亲来的悦耳动听。

事实上,从渡流云把皮鼓师打包发送到中原,研究完了瀚海原始林的结构,顺便请章袤君四处乱走宰掉一些碍眼的人,提前按死一些麻烦事儿,和章袤君从瀚海原始林外围分开,再到此刻她安之若素地坐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前后连五天都没用了,她这个办事效率,简直让北辰胤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江湖人办江湖事,朝堂人做朝堂举。你是北隅皇族,想要解决皇族的问题,就不能用江湖人的手段。如果用杀的方式能解决这些,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绕这么大圈。”

悠闲地吹开蒸腾在茶碗上的水汽,渡流云冲北辰胤挑挑眉,表情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怎么样,在看到我给你留下的密信后,是不是当场升起来想要干掉我的念头。”

也是习惯了渡流云这貌似轻佻的态度,北辰胤对她自嘲地道:“不敢有瞒阁下,吾确实是有过这个念头,只是瞬间便发觉可笑。”

渡流云愿意和他讲究正常人的方式,应该算是他捡来的运气,天知道这位出了名的麻烦星人是怎么觉得他看起来顺眼,不过这事儿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脑补出来一连串她对北隅皇朝这块土地有所图谋的大戏,不得不说,皇权玩多了的人脑回路就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的行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和你们的太傅通过气,商议好如何对北辰元凰讲出真实?”

她现在还没见过玉阶飞和北辰元凰,对这两个人,她的好奇心不比之前对北辰胤少,尤其是她挺想知道,在眼下如此和平的时代,一个明明看他不怎么爽的人,竟然会硬着头皮去找他,向他坦言这样惊悚的事件,那位宠太子的太傅,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提到玉阶飞,北辰胤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像是既想发作,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的样子,其中还带有些敬服。当时他衡量了许久,决定按照渡流云的提议,与玉阶飞商议一二,一来是认为玉阶飞就算知道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二来,渡流云没道理用这个来坑他,既然她一个从未见过玉阶飞的人都敢下断言,玉阶飞一定会站在北辰元凰一方,那他通过多年来对玉阶飞的了解,也不会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来。

事实证明,渡流云的判断没有错,他对玉阶飞的信任也没有问题,当玉阶飞在知道这件事时,震惊是必然的,然而他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平静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事是谁给北辰胤出的主意,让他来寻自己,第二句是,北辰胤除了对他说过,还对谁说过,第三句,北辰元凰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风声。

很好,一切的反应全被渡流云信内所言料中。他当真不懂,为何渡流云会对玉阶飞的反应了若指掌。但同样,玉阶飞对这件事的态度,让他确信,北辰元凰登顶一事绝无问题,而他这样的表态,便代表了他愿意出手参与到抹杀掉一切危机存在的可能。

在事成之后干掉玉阶飞?这个念头在北辰胤脑袋里也冒出来过,但思考到渡流云对其看重到甚至留给了他调养生息修复心脉的药和药方让他转交玉阶飞,他觉得干掉玉阶飞这事儿还是算了,毕竟他虽然是北隅皇朝的三王爷,终究还是以武为主,有玉阶飞这么一个谋士在,不光是对未来的北辰元凰有所帮助,对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很有益。

他也没隐瞒,直接将渡流云给他的密信交给玉阶飞看,同时对玉阶飞合盘托出北隅地界将要面临的危机。

这特么是神仙打架啊?玉阶飞当然不会这么爆粗口,但他的反应确实是神仙打架来着,论武功,他不用说上游,连中游都算不上,如果渡流云所说的是真的,那他除了能看看,什么都做不了,大概放眼全北隅皇朝,也只有北辰胤能上去当个炮灰,而且也仅仅是炮灰而已。这位流云公子肯与北辰胤谈交易,也是出于不忍,不愿意看到北隅皇朝的百姓受到伤害。倒是个恩怨分明的性情中人,这让玉阶飞升起想要面见渡流云的想法,然而在得知此人已经跑到瀚海原始林找皮鼓师的麻烦后只能暂时作罢。

“如果你想要见太傅,吾便引你去萧然蓝阁。有什么事,待到与太傅相见,一并商议便是。”

玉阶飞对待北辰元凰身世这件事,直接决定了北辰胤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原先不怎么看顺眼的,也变得顺眼起来。

想也知道玉阶飞是个什么态度。这可不是个迂腐的人,尤其是还有护犊子这个属性。北辰家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儿就是把玉阶飞请做北辰元凰的太傅,否则换成别人指不定被坑成个什么鬼德行。

把扇子在手上转出来了一个花儿,渡流云笑道:“既然你们这位太傅有请,就有劳三王爷安排了。”

如果能见到北辰泓最好,她就顺手一并帮玉阶飞把她推了。对于这种促成有缘人为眷属的活儿,她最喜欢不过。

【第二十一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二】

想想看,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文弱书生,就算是当年的君凤卿,也和这四个字毫不沾边,至于后来认识的那些所谓充满书卷气的家伙们,特么可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儒门天下的就不用说了,从龙宿开始往下数,全特么是人形移动兵器,看似讲理,实则不服就是干。

所以,对玉阶飞这样武功并不高,甚至可说是弱不禁风的纯文士,她是抱有着极大好奇心的。这个为了北隅皇朝尽心尽力到心力交瘁的太傅,为了北辰元凰而逆天改命的北隅太傅,以普通人的身份而看,的确是值得敬重的。重点是,她向来对护犊子的人有同理心。加上看北辰胤父子顺眼,自然顺理成章地想要出手帮一帮。

人嘛,做事就要随心所欲才好,不然处处都要考虑,瞻前顾后的有什么乐趣可言。一句话,千金难买我愿意~~

大概渡流云的气场是格外强大,没有人能挡得住受她影响,已经习惯了一本正经万年冰山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该形色的北辰胤,在和渡流云接触了短短的时间后,竟然也生出了随时想要暴走的心情……实在是她某些时候的言论让人明知很正确但就是手痒痒啊!

“这阵布的倒是有一番意思。你们北隅的太傅,还真是不能当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弱鸡书生来对待。”眼看着萧然蓝阁之外的阵法,渡流云觉得,玉阶飞在这方面的造诣确实是出类拔萃的,至少在北隅皇朝应该是无人能出其右。和那些隐藏的大佬比嘛,她就不予置评了。

自动忽略了那个弱鸡评价,北辰胤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他想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对手才能让她认为是势均力敌,然而一想到她先把骨箫耍了个够,并且骨箫连寻仇的念头都不敢有,又在瀚海原始林中如入无人之境极其轻松地来回,顺便把为祸北隅已久的皮鼓师打包丢去了中原,后续骨箫范凄凉会不会来找她麻烦先放着另说,恐怕真来了,也一样会被她打回去重修。这样的实力,别说喊玉阶飞弱鸡,就算把这个评语扣在他头上,他也得忍着。

“这是太傅为了拦截一些来寻的无聊人所布,想不到能入了流云公子之眼。”

北辰胤自然不可能用这个阵法来考校渡流云,这阵能难得住她才怪了。他引着渡流云向内走去,却发现渡流云闲庭阔步地慢悠悠东一下西一下调着什么。注意到北辰胤在看她,她笑笑:“加固一下阵法,一旦开始干正事儿,恐怕来找玉阶飞麻烦的人不少,省得他到时候不胜其扰。”挂点起爆符,写点天雷咒,加点让人致幻的药粉,再调调阵式,生门和死门调换,这简单地调节,就让玉阶飞原本只是拦人用的阵法变成了夺命用的。当然,出入的法门她会写下来给北辰胤和玉阶飞,毕竟这两位一个需要关心北辰元凰,一个需要担心北辰泓,其他人嘛,拦不住闯进来送死的证明并没有把玉阶飞放在眼里,那挂就挂了没什么值得费心,拦得住的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请玉阶飞撤阵就好。

真是别人家儿子死不完,渡流云再次刷新北辰胤对这些隐藏大佬的认知。不过和那些自命清高眼睛长在脑瓜顶的高手相比,她确实是接地气儿不要太多。

呵呵,要是北辰胤知道渡流云和他们头顶拜了许多年的神只有一线之隔,还特么是自请下界的那一种,也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道清越的声音自内中传来,如清风徐来,沁人心脾。迷阵尽头,玉阶飞长身而立,翩翩风姿:“久闻中原流云公子之名,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既然是她让北辰胤来找的他,他当然要收集渡流云的情报。能让北辰胤听劝切坦白,这样的人绝对非同寻常。他虽然深居萧然蓝阁,并不代表他不通晓世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情报网。他既然是北隅皇朝的太傅,自然也有对他忠心的手下。

在了解渡流云是什么样的人后,他立刻选择毫无怀疑地相信她所说的话。和中原那些屹立已久的派门来相比,北隅皇朝不要太年轻。面对动辄活过千多年的老怪物而言,北隅皇朝显然不是对手。何况,在渡流云信中提醒之下,他当真拦下了一名意图混入北隅皇朝之中,散布嗜血毒源的女子,经过逼问,这女子竟然是要想方设法潜到北辰元凰身边,从皇宫开始,控制北隅,将北隅打造成嗜血国度。

对此,他对渡流云是心怀感激的。

分宾主落座之后,玉阶飞先对渡流云提醒这事儿道谢。

“那么,你们逮住的人呢?已经宰了?”八成他逮住的就是那个想要成为北辰元凰太子妃的什么什么人来着,抱歉小人物的名字她不可能记住,既然龙宿现在不存在和嗜血者合作的问题,那么这来的人必然是本尊而非被龙宿偷梁换柱的咯。

“公子见笑。”玉阶飞淡然一笑,这四个字出口,渡流云便知道指定是被宰完了。这种后患能留下,那他就不是玉阶飞。

“宰了干脆,总不能让嗜血者在北隅皇朝建立新基地,麻烦事儿少一桩是一桩。”她也没问玉阶飞是怎么弄死的嗜血者,想来他自有手段,不过是个嗜血一族的成员罢了,难不住玉阶飞。

奇了怪了,怎么这家伙和玉阶飞相谈的时候就这么正常,正常到让北辰胤感受到了来自儒门天下的气场压力,既然她能正经起来,怎么就非得在和他商议事项的时候如此张扬跳脱。

大概这就是对待文人和武人的区别。在渡流云的划分中,显然把北辰胤划分到了武人的行列里,和武人接触,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就算他顶着个北隅皇朝三王爷的头衔,也特么没用,谁让他有武力值呢,精于世故老于手腕精通政治也是没用,他那些算计,用不到她身上,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客气对待,再加上她确实想训练北辰胤武功,自然而然就拿他当做了平辈甚至是晚辈来对待,当然不需要客气。

但对玉阶飞,她是当作北隅皇朝太傅来对待,自然会用正了八经的礼节来面对。其实对于这点,玉阶飞多少是有些羡慕的。他很明白北辰胤所遇到的,并非是寻常的机缘,如果他不是北隅皇朝的太傅,也许他也会选择拼一拼机缘。

见多了渡流云的不正经,这乍一正经下来关起门来商议要事,简直让北辰胤有种天开了地裂了一样的错觉。

现在卡在北辰胤面前的一道难题,就是他如何让北辰元凰知道,并且接受自己是他的父亲。这和向玉阶飞说明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一个是从属关系,一个是血缘关系……这身份代换一下,把他放在北辰元凰的位置上,让他去突然之间接受这件事儿,他也无法转变啊。

“行了,不用纠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甄别出来真正忠心于你的人,把瀚海原始林监视好了,不要让人察觉这件事,剩下的交给我和玉阶飞。虽说你是当事人,但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你和北辰元凰的离心,别说父子,可能连叔侄都没的做,避嫌一下比较好。”

渡流云搓搓下巴,脑袋里转过了至少七八种方法。搞事情嘛,她最擅长了。而且她不光擅长搞事情,还擅长煽动人心,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发挥这个特长罢了,不如拿北辰元凰练练手,看看退化没有。

玉阶飞和北辰胤对视了一眼,忽然莫名其妙额头滑落黑线,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事儿交到渡流云手里虽然最后结果一定是让人满意,但过程必然哭笑不得呢……

【第二十二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三】

在北隅皇朝统治下的城市,尤其是皇城以及其周边地区,治安是中原没法比的。毕竟一个有着完善系统的国度,其驭下手段要比一滩散沙全靠江湖人自己维持的中原强上太多。所以,北辰元凰在没有察觉到其下暗潮汹涌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的。

就比如他现在的爱好,就是和渡江修四处走走看看,或是看看治下百姓的安居乐业,或是打猎,斗技场他是不想去看,据说那里很血腥,还是算了,作为一个温和乖巧好少年,他从来不想看这种残忍的场景,虽说两位皇兄一个舅舅总想忽悠他去见识一下充满野性血性美的场景,他始终是敬谢不敏的,有那个时间不如让渡江修带着找找大街小巷民间美食,看看皇宫里没有的风光美景来的愉快些。

关于他差点成为嗜血族女子目标这一回事儿,他是一点也不知情,他都不知道,作为伴读的渡江修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两个愉快的傻孩子依然欢脱地活跃在北隅皇城的街头巷尾之中。

想要巧遇这么一个爱玩儿的皇子并不难,只要摸准了他的行迹,一切都不是问题,更何况告知这一切的线人不是别个,正是他那个血缘上的亲爹北辰胤。在渡流云看来,为了救自家儿子于水火之中以后可以安享天伦之乐(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北辰胤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掐着时间和北辰元凰渡江修一前一后进了听书茶楼,借着前后脚的机会坐在两人侧面的桌子,听着台上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讲着改编成神奇版本的北隅皇朝发展史,喝着颇有些香气的茶水,渡流云细细打量着这个在另一条平行线上走到王者末路的小凤凰,不觉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一连串的变故,这个青年不足少年有余的皇太子,按部就班地登上皇位并不成问题,虽说未来避不可免会经历乱七八糟的混乱事件,总也好过诺大一个王朝在他手上分崩离析,更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救自己而死,偏偏在那之前无法光明正大的地喊他一声父亲。

想想看北辰禹那个死掉的老皇帝并没有干什么正经事儿,除了中庸守成之外,就是四处搞花活,搞了渡江修的小姨渡香蝶,生出了所谓根正苗红的北隅皇族血脉北辰凤先。这种龙脉传承本来来就挺没有道理,同样都是北辰一家子,只能说是因为北辰禹登基了,才导致他这一脉是所谓的龙脉,如果当年登位的是北辰胤,那又是一番景象。所以,北隅的龙气传承认定,就特么是个屁,不爽了直接吸收宰掉又怎样,这边认识的龙有很多,不服来挑一挑啊。

大概是想到太欢脱,拿扇子当风火轮转的渡流云玩失了手,这青翠碧绿的玉骨扇嗖地一声冲北辰元凰飞了过去,万幸她只是拿扇子当玩具,这要是凶器,再打开扇面用,恐怕当场就会上演一出人头向天飞的好戏。然而如果她要是不去接,这成色虽美但材质真的只是普通玉石的扇子估计掉地上立马摔成好几截,拼都拼不回去那种。

听到脑后传来的风声,北辰元凰反手一抄,将扇子抄在手中,这扇子入手,他才发现自己接住的是个什么,随后,他便回头看到了面上稍微有些尴尬的渡流云。

本来还在想着用看着顺眼请客喝一杯茶的理由来接近北辰元凰,这下也省了麻烦,正像是台上所说无巧不成书,也算是一桩机缘巧合。

长得好的人永远占便宜,这点无关男女。事实上任凭换成是谁,只要发现对面是一名温文尔雅举止得体的人对自己带着报以歉意的微笑,都不会介意发生了什么。就像是现在的北辰元凰。

不愿意打扰到台上的说书人,北辰元凰温雅地道:“这位公子,你的扇子还你。”

“多谢。”恰逢台上说书人本段告一段落,台下响起了雷动一般的掌声,她对北辰元凰微笑道:“相逢便是缘分,既然我这扇子差点伤到尊驾,不如寻一处清幽酒楼,由我做东,算是赔罪。”

渡流云早就把儒门那一套谦谦君子风玩的溜熟,单看外表谁能想得到这个笑的一脸无害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够动辄翻手覆灭一方。要知道,有疏楼龙宿的儒门天下,从来就不是和平待人的同义词。

渡江修虽然是身兼保镖和伴读,但他显然也是个标准的小年轻,论经历和警惕性绝对不强,何况他比北辰元凰还爱四处游玩结交,眼前有这么个无论风姿还是气度都不弱于北辰元凰的翩翩贵公子戳在这,他能拒绝了才怪。他不拒绝,北辰元凰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的元凰太子,依然还是那个在温室中成长,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小花朵。这要是换成别人,你倒是问问对面的是什么人再考虑答应不答应和人家一起吃饭喝酒啊。

这么小花朵,是在经历过多少变故才成为心狠手辣吞了翳流教主之力的番茄炒蛋啊,就这样保持萌萌的赤子心,活在北辰胤的羽翼下挺好,跑到北隅皇朝来保北辰元凰,这真的完全是出于她的趣味所在,至于那什么在瀚海原始林建立防线,才是顺手。

“观阁下穿着,不似北隅人士,来者是客,怎好让阁下破费,不如这桩酒宴,便有我二人做东好了。”

北辰元凰这话说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整个北隅皇朝都是他家的,他做东,毫无问题。

“哈,也好,那我这个客人,便随尊驾主便,请。”

渡流云趁着将北辰元凰和渡江修先请出茶楼的功夫,冲着隐藏在暗处的北辰胤比了个一切搞定的手势,看得北辰胤很想冲出来抽北辰元凰和渡江修一顿,这两个熊孩子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随便是个看着顺眼的人就能请走啊,你是北隅皇朝的太子啊行不行,有点警觉性可以不?这么多年来的太子教育你学的是个啥?玉阶飞教你的东西你就抛在脑后了吗?

这一刻,北辰胤深刻地研究着,要不要给北辰元凰换个伴读……貌似在渡江修的陪同下,他只能越来越跑偏啊……

同样的吐槽在渡流云心里也有,但她却是能体会北辰元凰的心理。这是皇城,不是别的什么边陲小镇,踩在北隅皇城的地面上,有什么人会不长眼地算计当朝太子,再加上他很信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侍卫,相信他们会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来,那么,如果他知道今天他身后根本没有侍卫,只有北辰胤远远地缀着……会是个什么感想呢?恐怕,这个温室里的小凤凰八成是不敢想……

【第二十三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四】

有些人坐在一起随便聊聊就能升出相见恨晚的感觉,尤其是在彼此谈吐均是不凡的时候,北辰元凰虽然常年接受皇子教育,但并未养成纨绔的性子,相反温和谦冲,举止文雅,更是对渡流云所言的许多逸闻趣事抱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不论是前些年天策真龙时期所出现的魔魇压境,还是现在正在中原搞事的嗜血一族,习惯了平静的北隅,北辰元凰确实有些遗憾没有经历过风浪,但渡江修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他就问了北辰元凰一句,这种事情发生在北隅,是有几条命够死的。

好吧,一方水土一方人情的道理他是懂得,北隅皇朝本就是偏安苦境一隅,自求发展,要论藏龙卧虎,与中原无法相比。更要感谢自然设立的天险,将一些危机拦截在了外围,否则哪里会有如今百姓的安居乐业。

“当年三王叔征战四方,留下赫赫威名,再加上年轻时四处游历,所见所闻比起父皇和皇伯父要多少许多,也让我听之闻之心生向往,今日再听流云公子所讲,不觉自惭形秽,空活二十年而长于深宫之中,错过多少精彩。”北辰元凰有些扼腕地道,抛掉他皇太子的身份,他首先是个男人,哪个男子汉不应该趁着年轻四处闯荡,增长些见闻,然而母后不放他远行,其他皇室中人也不愿意他离开皇城半步,充其量允许他在周遭走走看看罢了,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皇室失了继承人。他现在是皇太子都没有自由了,一旦冠礼登基,就更不用想着四处乱走。

“正因为你是皇太子,所以你担负的责任比其他人要重啊,你现在只是帝王预备役,能悠闲几天就悠闲几天吧,一旦天下压在你的身上,你会发现,你连用脑子去想怎么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对所谓的皇权根本不放在眼里,渡流云看待这些皇室中人的目光只有同情,自古历来帝王起的比鸡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除了第三句,哪一句都没落下。然而纵然天天吃山珍海味四方美食又能怎样,其他三项哪个也足以把人逼疯了。

“嗯咳,那个,流云公子,你的这个形容词虽然不怎么中听,但我也只能说一句认同。”

随着他冠礼的日子一步步推进,他逐渐地感到压力,如果没有三王叔分担了皇朝很大一部分事务,恐怕他的压力会更大。而三王叔在朝中却一直不得人心,许多人都认为三王叔过于专权,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与母后谈天的时候说到这些,母后也是春秋语法一带而过,言辞间颇有赞同朝臣的意思,这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三王叔出了力,却无人称赞。

“你很信任北辰胤?”

渡流云眉梢一挑,这小凤凰能养成现在这个性子,一来是长孙太后拿他当温室的花朵栽培,二来就真是的遗传基因强大,北辰胤虽然有野心,但北辰胤的野心止于让北隅皇朝发展的更好,又因为他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宫中,偷天换日做了太子,更不可能和自己儿子争皇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辰元凰而铺垫。归根究底这父子俩的性子,都是莫名其妙的耿直。

“嗯,我很相信三王叔,和皇伯父还有皇舅父相比,我更相信三王叔。”可能是骨子里的血缘天性导致北辰元凰对北辰胤有天然的亲近感。

好像没被嗜血族女性哄骗的北辰元凰就是一张白纸,想想也是,一系列的变故就是从那之后开始的,她把第一步就给掐死在了摇篮里,他天真的让人想揍他也是情理之中。

“我想,如果你能把三王叔中间的王字去掉,直接喊他三叔他会更高兴。”要是能换成父亲大人就更好了。

渡流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随后笑道:“朝堂之上,他是北隅皇朝的三王爷,朝堂之下,单论论理血缘,你们都是北辰家的人,他是你的三叔这点没有错,有些时候,用寻常百姓的方式来称呼彼此,会让关系更加亲近。”当然,北辰元凰可以试着喊北辰胤三叔,却不能对北辰望喊大伯,那个脑袋僵化到顽固的大王爷,根本就是老派皇族的代表人物。

也许下次在私底下见到三王叔可以试试。被渡流云的提议说的有些动心,北辰元凰一脸认真地问道:“但是我这样无视礼法,三王叔不会生气么。”

“礼法这个东西,看你怎么去理解了。他是你的三叔对吧,既然他是,就不需要考虑包裹在外面的华丽外衣,皇家一直有个特点,能把极其简单的亲眷关系区分到陌生无比,礼法固然重要,但却不能凌驾的亲缘之上。毕竟,先有家,才后有国。”

渡流云向来擅长讲歪理,反正在苦境这个大环境里谈论皇权就特么是个笑话,北辰元凰能安安稳稳地把北隅皇朝继承下来都堪称奇迹,若非她愿意插这个手,早晚还是走上败亡的命。

接下来就是她那一票似是而非的长篇大论,北辰元凰所说的每一件事,她都能列出各种不同的反驳,把北辰元凰听得眼前全是蚊香圈,旁听附赠的渡江修早就听的昏昏欲睡,抱着一壶酒窝在椅子上把头点的甚是愉快。

看了看窗外渐晚的天色,渡流云止住了谈论,一指已挂上西头的落日:“身为皇朝太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宫,恐怕会引人非议。虽然我很讨厌各种各样的规矩,但不能给你洗脑让你失了规矩。”

“哈,倒是聊的愉快,忘了时辰。”北辰元凰有些遗憾地道,随后他眼前一亮:“不如这样,我们再约时间,若有机会,我将三王叔介绍于你认识。”想来三王叔对渡流云这样的江湖人士一定很有兴趣。

小子,不是我想打击你,实在是你的三王叔就快变成我的挂名徒弟了。

渡流云内心默默地吐槽,面上却是扬起微笑:“那便这样说定了,这些天我都会住在此地,若是想要找我,派人送来书信,由店家转交我就是。”这小子愿意做搭线介绍北辰胤的事儿时最好,免得到时候发现她早就和北辰胤认识,让这小子觉得她是在故意骗他。忽悠人这种事儿就要做圆满了才好,要是留下那么些许的破绽,岂不是有违她这个完美主义强迫症的风格。

目送着北辰元凰和渡江修越走越远的背影,她抱着肩膀,倚在窗框上,勾唇笑道:“mmp,这孩子要是在中原,岂不是早就被人卖了千八百会还替人数钱,北辰胤,你儿子这样,实在让我好奇你当初年轻时是不是也这么天真可爱懵懂无害。”

“滚。”

躲在隔壁听着渡流云全程忽悠的北辰胤,在北辰元凰走后,来到渡流云房内,结果还没等他说话,便被渡流云挤兑的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那八个字的形容是什么鬼!他要打人了有没有!

【第二十四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五】

逗钢管直男炸毛是很有趣的游戏,尤其是逗北辰胤这种刚正耿直了大半辈子的人,反正北辰胤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能忍着,打打不过说说不过的,嗯,就喜欢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感觉。

当然,玩笑归玩笑,渡流云也不可能放着时间流失就这么浪荡下去。

“按照你所说,你们当年偷梁换柱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最好再好好想想,或许你能够毁掉所有的证据,但你能保证,长孙太后手里没有留下一些连你也找不到的把柄,方便日后威胁你。如果你不能确定,那不管怎么做,都会有可能让对方翻盘。”

她很讲究游戏规则,她只管保住北辰胤和北辰元凰的命,其他的,随缘随缘啦。何况如果长孙太后手里真的留有用来要挟北辰胤的把柄,那依照她所看过的记载中一些正常套路来判断,现在长孙太后应该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出掉北辰胤了,毕竟始作俑者就是她和北辰胤,想要一方安定,必然要除掉另一方。

“长孙太后不似寻常女子,能够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不仅仅与支持我那位已经死了二十年的皇兄的朝臣们支持她有关,也与她自身手腕脱不开关系,虽然距离凰儿登基还有数月,但她已经开始动作了。”

不论是从给北辰元凰开始选妃,还是从其他方面,比如,利用朝臣的压力,和民间的舆论,开始收他的兵权。

“选妃这事儿,有你这个正牌儿的爹在,怎么也轮不到她。看你怎么想了,这满朝文武可有谁家女儿能入了你的眼?”

渡流云这话并不是问着有趣,长孙太后给北辰元凰物色的,定然是与她关系亲近的臣子家女儿,而那名女子会不会是北辰元凰所喜欢的,却与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了。感情这种东西可以以后培养,能够加固手中的权柄才是关键。她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有害到自身地位的可能出现,要么胜,要么死,就这么简单。

想想看的确没有能让他看得顺眼的,虽说维持皇权的平衡很重要,可这一个两个都不怎么靠谱的家族,随便挑出一个女儿来许给北辰元凰,那只会让这件事看上去更加的不靠谱。

“皇运这种事,不需要想太多,不要说苦境环境特殊,随随便便有点什么天灾**就能炸天裂地,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一个王朝能够延绵传承数百年就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没有谁家坐江山能传个千百代,那是做梦。所以,你只需要思考,在你能动的时候,帮北辰元凰谋求最大的安定就好。至于其他,不必多想。”

与其从一个现在已经成型的家族中选择,不如找一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但北辰元凰自己喜欢的女子。然后将这个家族扶植起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自己的班底终究是不行。放眼看去现在朝中都是北辰禹当年那一脉,除了一个几乎被孤立的北辰胤,恐怕那些人对死掉的北辰禹忠心度远远高于北辰元凰这个现任皇太子。

“要不我勉为其难地出手,帮你把那些老家伙都宰了,来一场翻天覆地大清洗?”渡流云顺嘴胡扯到,毫不意外地换来了北辰胤头痛扶额:“流云公子,不要开这种玩笑,朝堂上的事,我和太傅去处理,如果你能把凰儿的终身大事解决,我就感激不尽。”

这是个什么鬼的提议啊,她要是真这么做,北隅皇朝整个也该瘫痪到没眼看,还提什么其他,大家一拍两散完犊子算了。

“看来,和联姻相比,你也更希望北辰元凰能有自己的选择了。而且……呵,找一名寻常百姓家或是江湖女子,安排北辰元凰和她的偶遇,最好能让北辰元凰英雄救美从而生情,这绝对能最大程度打击到长孙太后的算计,行了,这事儿交给我,我给你找个不一定是最完美,但一定是最适合北辰元凰的媳妇儿去。”

正好她先前接到了好消息,诗意天城那几条闲的蛋疼的龙各自返回,刀无极家还养着一只她捡回去的,大约也是来自天外南海的妖族遗民漏网萌萌哒被刀无极收成义女的小狐狸,就她了。这年头年纪不是问题,是不是人也不是问题,何况人家小狐狸还能变成人形,人萌且温柔,没啥不合适。总之,天下封刀大主席,上天界诗意天城二皇子的义女,这身份绝对只能是北隅皇朝配不上。

“……”

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的冷汗,北辰胤直觉渡流云要挖坑埋人,看她那似笑非笑的阴险德行也知道八成有人要倒霉,就是不知道倒霉鬼是谁……嗯没错啦是你就是你~

所以说,拉郎配什么的不要更有乐趣。自然渡流云不可能告诉北辰胤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很一本正经地让北辰胤放心,他和玉阶飞安心和朝堂上那几位逗,她去着手安排小元凰的英雄救美大计划。

对了,受她委托的章袤君也传来了信息,据说那一位已经四处游历结束,正准备回到北隅皇朝,现在人已经接近皇城附近,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北辰胤知道,她相信北辰胤一旦知道北辰凤先的存在,下手杀人决不手软,没道理让北辰凤先因为其他人的算计而死在北辰元凰的手中,事实上他和北辰元凰可以说是一样的悲催,都是一些人眼中的棋子罢了。

依照北辰元凰现在的脾气秉性,就算真知道了北辰凤先的存在,他也未必下的了狠手,何况北辰凤先的性子根本就不是做帝王的料,他自身也不想成为帝王,另一条平行线上的北辰凤先,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被架到了火上去烧。一个自由流浪在外心底淳善的流浪艺人,做帝王能强上自幼接受皇庭教育的北辰元凰更好吗?而且,北辰凤先从血脉性子上,就继承了北辰禹的不靠谱,根本就没有北辰胤这一脉的刚毅强硬,否则也不会有当初北辰禹挂羊头卖狗肉泡了渡香蝶这回事儿。

哎,不过想想看,北隅皇朝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事儿,比起中原来说好太多了,人家怎么斗都是窝里斗,好过动辄东边炸一下西边死一片的倒霉灾祸。安逸的生活啊~不要更愉悦。

【第二十五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六】

丧心病狂啊。这是个什么鬼的主意啊。

依然是天下封刀大主席的刀无极瞪着渡流云发来的书信,恨不得把这货从北隅抓过来狠狠地切磋一番,然而现在的水平很尴尬,他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怎么都是占据下风的命,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要骂一句,这货脑子打结了吗,怎么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还联姻,联个鬼的姻,北隅皇朝和西武林隔的远着呢,她直接说想要拉北隅皇朝下水不就好了么,把衣烛影牵线搭桥拉郎配给北辰元凰不是不行,就北隅皇朝那些三脚猫,还真未必是经过他指导的小狐狸对手,不论是武计还是智计。天晓得这家伙当初把人丢到天下封刀的时候他是个什么心情,当这里是幼儿园了吗?东一个西一个全都丢给他,再加上他儿子刀无形刀无我刀无心,五弟啸日猋,她是不是还想找到紫芒星痕也一并塞给他算了?怎么没见她往临山古照塞人呢?那边不是还有三只萝莉吗!对此,渡流云的解释就是,论奶爸的能力,笑剑钝明显要被他刀无极甩掉几条街,他养小萝莉还是小萝莉养他还看不出来吗,堂堂雅少除了游山玩水吃喝睡,还能有点儿什么建设?很好,你赢了。

抱怨归抱怨,但凭着多年来的交情,刀无极并不认为渡流云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儿,通常来说,她只有看一个人顺眼,才会这样花费心思,虽说有的办法想的让人气笑不是,但不得不说,挺有效。

如果只是为了北隅这块儿地界,那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看来这个叫北辰元凰的,让她挺看重啊。

不得不说,刀无极的想法是和渡流云有些偏差,渡流云觉得,北辰元凰正直乖巧人品好,算是配得上衣烛影,但刀无极却是认为,既然北辰元凰对渡流云有用,那么让衣烛影去和北辰元凰来一场邂逅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收到了要他把衣烛影送到北隅皇朝这个信息的同时,离开龙宿的地盘,回到别秋小筑静修武功的罗喉也收到了渡流云的信,动身前往信中所指的方向,那两个四处乱窜的外境来客,也该干点儿正经活儿了。

当年萌萌哒小正太刀无形现在已经长成了俊逸挺拔的半大青年——其实就是俊俏少年啦,和他爹刀无极的刚毅线条相比显然发生了遗传记忆突变,他的形貌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基因更多一些,比起他亲二弟刀无我,显然要帅出去不是一两条街,习武的基因倒是传承了刀无极,这点刀无我正好和他相反,这两兄弟倒是会捡着父母的基因各自生长。不过刀无极倒是不希望刀无形继承天下封刀,相反还是沉稳守成的刀无我更适合一些,刀无形比较适合继承他诗意天城的一切。

当初渡流云还想过把小狐狸和刀无形凑到一起,现在看看,这两人根本不来电,当兄妹相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要说其他的情感,死活也没有。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流云……”一声阿姨差点喊出口,刀无形被渡流云一记森寒的眼刀杀的浑身冒冷汗,瞬间改口:“姐姐,许久不见了!”

妈呀万一喊错不是要被砍死,虽说渡流云和他爹刀无极勾肩搭背哥俩好似的,但他迫于威胁,也只能暂时把他爹降一辈了。

“嘿嘿,这样才对。”渡流云晃着扇子,敲了敲刀无形的肩膀:“小子长得挺快吗,一转眼竟然这么高了,也不知道你那个不着调的爹给你吃了什么。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武功是个什么水平。”

她抱着衣烛影不松手,一只手捏着小萝莉的脸,对这个经历过变故的萌萌哒小狐狸,她是真的很喜欢,萌萝莉和天真无邪好正太就是要凑到一窝才舒服啊~

“啊?”

刀无形的脑袋显然跟不上渡流云的思维,不过渡流云也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压根没打算提醒他第二句,放开满眼放光的衣烛影,她人影一晃已经出现在刀无形身后半寸不到。

刀无形吓了一跳,怪叫一声,以一个几乎扭曲的姿势,闪身躲开了渡流云伸过来要捏他后颈的手,冷汗嗖地就顺着脖颈流下来:“流云姐姐,你这是要考校我还是要我的命啊,我这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啊!”

“哈,就喜欢你和你爹那个死气沉沉正经古板完全不同的这个性子。”

这一定是遗传基因突变,才导致刀无形比起刀无极跳脱许多,不过这样的娃子招她喜欢也是一定的。乖巧的孩子她喜欢,二一三型的她更喜欢。

“今晚休息,明天带你们去见个人,无形你房间在隔壁,烛影你和一间,我们好好一叙别离旧情~~”

她推着刀无形出了房门,顺手把扇子往刀无形衣领里一插,咣当一声关上门,留下刀无形一个人对着客栈屋门懵逼了半天,怎么他这么久没见渡流云,这位的性子比起以前还要任性,她是脑袋坏掉了吗?一定是吧……他要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这个乱七八糟的脑袋瓜。

对于把衣烛影和北辰元凰凑到一堆的行为,渡流云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想想看,北辰元凰可是单纯到能被那个谁忽悠来着,抱歉,小人物的名字她不记得,既然原先的痕迹被她浮云掉了,那她就还给北辰元凰一个正常的,天真活泼可爱萌萌哒,惹毛了会拿着两米长大刀砍人的小萝莉嘛。

对衣烛影的武器,渡流云也是满满的槽点,刀无极的脑子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给她挑了这么一把彪悍异常的刀,玩反差萌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不是这样比较有视觉冲击力啊,前一秒还笑眯眯地下一秒亮出大刀削人没商量?不得不说,她喜欢。

她提都没提把衣烛影招来北隅的原因,就只让刀无极告诉她,北隅这边有着和西武林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风景地貌,又比中原安全的不是一星半点,极其适合旅游,如果她喜欢,就让刀无形护送陪同着一起来游览一番异地风光,当作是增加人生历练,于是这两只就彪呼呼地被她忽悠了来,这也没办法,实在是她想不到渡流云存的是给她介绍钻石王老五的心。

所以,听渡流云吹了一晚上北隅皇朝风景多美好百姓多单纯的牛,带着美好的幻想一觉醒来精神焕发的衣烛影,打定主意至少今天要先吃遍北隅皇朝小吃街的所有美食,来到异地的皇城,最为繁华的所在,当然是要从吃开始。

刀无形却是比衣烛影想的多,渡流云绝不会没事儿把他俩往北隅皇朝招呼,可他也没法问到底是什么事儿,面对和他爹一个辈儿的长辈,就算这位一点儿长辈样子都没有,他也不敢随便乱问,当初那个虎啸带风的板砖袭击实在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直觉告诉他,渡流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是最安全的,反正他俩也不会被卖掉……毕竟在渡流云眼力,他俩这点本事连个小手指头都赶不上啊~~安逸,安逸待命就好,别多想~想多了要被揍的!

【第二十六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七】

随着年纪的成长,刀无形越发觉得自家爹亲似乎隐瞒了自己什么,再加上他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中二少年期,很容易想些有的没的。天下封刀他没有兴趣,也觉得他爹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他,而刀无形被渡流云点名要求护送衣烛影前来,也是因为先前刀无极在信中略略地提过一句,这个大儿子和他太像,但是与他相比又多了些不受管教,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很是为难。

哎呀,中二少年的叛逆期嘛,他这个做爹的又不想这么早告诉自家孩子他有天外来客血统,是四魌界中上天界诗意天城的刀龙血脉,而且也只有他继承了刀龙血脉,刀无我半点儿没集成到,这有什么,把这孩子丢过来在江湖上受受打击就好了,人嘛,就要在受打击中成长的。

和面对刀无极相比,面对渡流云他更轻松点,虽说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家爹亲会在对上渡流云是处处落下风,但渡流云带给他的压力几乎是没有,如果有一个这样的长辈,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叛逆呢。

大约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毕竟中二是不分年龄不分身份的,想想看那个堕天老中二,就知道,脑子抽风无国界。

治不了中二老人家,治一下小中二也行,起码不能让父子阋墙这种事儿发生,让他感受一下北辰胤和北辰元凰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指不定会觉得他和他老爹简直不要太和谐。最起码他就是刀无极的儿子没个跑,也不存在偷梁换柱明明看着自己儿子在眼前却只能喊一声太子殿下顺便要对自家儿子喊自己为王叔面带笑容地接下来,甚至连真相都不能吐实,还要找各种各样神奇的机会一点点渗透。

渡流云抓着刀无形把北辰胤这父子俩错综复杂的关系解释了一遍,听得这个中二小少年眼前一阵子蚊香乱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皇室辛秘,混乱肮脏到让人蒙圈?

“所以我才说小无形你是好日子过的多了,才会闲的蛋疼各种嫌弃你那个脑袋不怎么正常的爹。不过也好,你总不能在他的光环笼罩之下活一辈子,试想啊,你是想被人称为天下封刀的大少爷,还是只被人当做刀无形?”

“当然是刀无形。”小中二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地答道,这些年来他已经听惯了被人喊大少爷,每次提到,啊,看这就是天下封刀的大少爷他都想打人有木有,他也想像渡流云这样,明明身为龙宿的义女,但更多时候却是被人称为流云公子,而不是喊她疏楼龙宿的义女。

想向她看齐?小子,你确定你脑袋没烧坏了?渡流云佩服地上上下下好好地把刀无形扫视了一遍,行,这小子既然想摆脱他爹的阴影光环笼罩,那他就卖身给她吧,有刀龙开眼(尚未纯熟)这个技能点在,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他那个技能太bug,近似于精神魅惑,尽管现在尚无法自由控制,但当遇到生死危机时能救他一命,嗯,潜力非凡啊。

“很好,那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记住,如果打不过,不要强拼,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听好,是我不想,而不是因为刀无极的关系。”

拍了拍他的肩,渡流云塞给他一张路观图:“今晚此地行事,现在你留下好好休息,继续睡,养精蓄锐晚上干活,一旦你受伤,我捞你出来是必然,但你想好了被我捞出来你会怎么个被收拾,不想脱层皮你就量力而为,别作妖。”

“额,知道了。”

比起他因为玩命导致受伤,他更害怕被渡流云扒一层皮,这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就从他爹给他曾经讲过的渡流云光辉历史,他绝对相信她愿意把他打包塞进别秋小筑送给上官邛当试验品,实验小白鼠什么的,他才不要当。

想要让北辰元凰和衣烛影之间在邂逅的时候擦出点火花,助力是少不了的,这种事找北辰胤根本就是搞笑,有个本家小弟就足够,渡江修嘛,大家都是一个姓,也许几万年前是一家呢——这胡扯的本事大概除了渡流云也没别人能说出口。

不过对于给北辰元凰拉皮条,渡江修倒是举着双手双脚支持,听多了北辰元凰的抱怨,说是这些日子以来长孙太后也好,北辰望也好,长孙祐达也好,给他介绍的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子,不是长得形形色色光怪陆离就干脆是闺名不谨,大概是审美不同需求不同?反正就算他知道自己八成逃不过政治联姻,也不想整天面对一个看了就想死的女子,相比之下,三王叔北辰胤对他简直不要太好,根本就没用这个来荼毒他,别说推荐了,提都没提过这茬,反而倒是给他出提议,不如去玉阶飞那散散心。

很好嘛,看来北辰胤终究还是认命了,与其找一些不靠谱的,不如听她的劝,果然内心潜在里还是个温柔体贴的爹。

“这小姑娘……好可爱啊,大佬你确定她和元凰能成?”渡江修说是北辰元凰的伴读,实则两人私底下都是用名字叫来叫去,趁着北辰元凰还在皇宫里被荼毒眼睛的功夫,渡江修被渡流云提前找来客栈,在看到衣烛影的时候,渡江修忍不住吐槽道:“这看上去太老实了,太后那个老……咳咳,太后娘娘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差点一句太后那个老女人冒出来,渡江修硬生生转了口,万幸这里只有他们几个,要是让被人听到,绝对先治他一个大逆不道的罪。

“哦,西武林总瓢把子天下封刀大主席刀无极了解一下,中原儒门天下之主疏楼龙宿了解一下,昔年天都之主暴君罗喉了解一下,身兼无数大佬光环笼罩都不如自己名号响亮的流云公子渡流云了解一下?北隅皇朝很了不起哟,分分钟砸了场子你信不。”

渡流云闲散地玩着手中茶杯,一指在楼下矗在卖风车的小摊前的衣烛影对渡江修道:“不供着还敢惹她?我看你们长孙太后是不想活了。不过放心,我们都是讲规则讲道理的人,如果没看对眼呢,那就算了,要是小凤凰和她互相看对了眼,那就证明是缘分到了,只要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别带到她身上,我什么都不会做,如果算计到她身上,别怪我翻脸。”

越是和这些中原人接触,渡江修越是觉得北隅皇朝很小,小到他自己都不明白北辰家族是怎么顽强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苦境里维持了皇朝这么久的。

“哎呀,放心啦,我只是担心这么萌的小姑娘会被人欺负,既然她背景这么硬,就当我没说过,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一会带着打扮的如同骚鸡一般的元凰出现在太傅那。”

反正北辰元凰不在眼前,这个流云公子也不是什么正了八经的正常人,渡江修本性暴露,嘿嘿奸笑道。

“那就交给你了,我先去萧然蓝阁等你们。”拍了拍渡江修的肩头,渡流云从二楼窗户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衣烛影身边,对这个挑花了眼的小妞道:“别这么麻烦啦,喜欢就全买走,我们该出发了。”

她信手一挥,除了抓在衣烛影手上的那个,其他小摊上的风车全都被她收进了戒指,随后留给小贩一锭够他这一票吃到年尾的金元宝,拎着衣烛影的脖领子嗨皮地向着萧然蓝阁出发,美其名曰带她去看看皇城周边的美景,实则嘛,自然是相亲去。

【第二十七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八】

玉阶飞看着堂而皇之地把萧然蓝阁当做自家后花园的渡流云,实在不想去回想她方才说了什么惊悚的话,天知道她是怎么把这种胡话说的如此自如,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思维过于跳跃,新潮到让一般人难以承受吗?尤其是像他这样遵守礼法了一辈子的老古董教科书级人物——咳咳,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他实在是古板的犹如一个老学究一样,是说儒门天下的教育到底是个什么模式,儒门龙首是如何把这位培育的这样骨骼清奇飞扬跳脱一点前辈样子都没有。

“哈,我也只是给你一个提议罢了,如果你真的不动心,会自己在那脑补个无数遍导致自己面红心跳耳热快要爆血管吗?”

晒然一笑,渡流云才不管玉阶飞的面孔是不是突然变得绯红,她不过是提议,既然她能安排北辰元凰和衣烛影见面,就有办法解决北辰泓和他之间的问题,北辰禹留下的那所谓的规矩不过是一堆没有用的破烂,只要北辰元凰登基,一定不会介意给他亲爱的太傅和好姑姑安排,至于会不会打脸北辰望,一旦北辰元凰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相信,传承自北辰胤的果决,一定不会让玉阶飞失望。

去你的不会让吾失望。

玉阶飞决定不接这个茬,说多错多,一旦被她逮住话柄,指不定后续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冒出来。不过不得不说,一开始由渡流云的名头给他带来的压力,随着与她接触,便越来越淡,这是个什么鬼的前辈,分明像个跳脱的大咖新秀好吗。

调侃玉阶飞挺有乐趣的,渡流云最喜欢欺负爱害羞的人,虽说玉阶飞身为北隅太傅,能够游刃有余地面对北隅皇朝一切和谐不和谐的声音,但对她除外,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没办法应对她层出不穷的想法,这种一点儿都没有前辈样子的前辈啊,最是让人头痛。

“流云姐姐,有人来了,而且笑得很开心,有一个是方才见过的江修哥哥。”

衣烛影的耳力很是惊人,一来是天赋异禀,二来是刀无极教导有方,若是被她萌萌的外表蒙骗了过去,恐怕是要吃大亏。玉阶飞讶然地看着她,这小姑娘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连尚在迷林之外的声音都能听到,这样的功夫,恐怕不仅在北辰元凰之上,北辰胤都要处在下风,然而他一想到她的来历,也就释然了,或许渡流云说的没错,北辰元凰的天资固然是北隅皇朝最好的,但却因为他的身份地位,限制住了他的武学发展,他身边……需要一个极为亲密的高手。同时,他在和衣烛影先前的交谈中,也发现,衣烛影并不是那种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天知道天下封刀之主究竟教了她什么,她只是活得与世无争,但却绝不是毫无智计只有美貌的花瓶。长孙太后……当真未必是她的对手。至于她天外南海失落妖族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问题,一旦北辰元凰登位,很多北辰禹留下的陋习,只怕要被大肆清洗一番。

“嗯,另一个是我给你找的向导,北隅皇朝地头蛇,堂堂北隅皇朝的皇太子,你不是很想看一看从来没见过的美景吃吃没吃过的美食吗,皇宫应该能满足你的想法,要知道,虽然北隅皇朝不怎么大,但皇宫向来是造景美丽美食诱人的地方。”

你这么嫌弃北隅皇朝真的好吗?虽然你的来头大了点,圈子也是北隅皇朝仰望而不可及的,但不要嫌弃的这么明显啊,留点面子行不行,好歹这有个北隅皇朝太傅在这里戳着,不是石头人啊喂。

玉阶飞默默地吐着槽,而在这个时候,北辰元凰和渡江修也来到了正厅之中:“太傅,凰儿打扰了。”

“哟,小凤凰,好久不见。”

等这两位互相客套完了,渡流云闲闲地冲他挥挥手:“对了,说好的你向我介绍三王爷,因为你这几天俗事缠身大约是忘了,不过没关系,你家太傅替你完成了这件事儿,就算你欠我一次好了。”

“哈,让流云公子久候,是吾之过,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公子见谅。”

北辰元凰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他一本正经地向渡流云拱手抱歉道。这样子反而让渡流云生出一种负罪感:“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不用当真啊。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大侄女,不过称呼这回事儿随意就好了。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替我招待一下她,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好。”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问题,她对称呼对辈分从来毫不在意,大家开心就好,动辄活个千儿多年的世界,辈分这回事儿有意思吗哈哈哈哈。

以她听说北隅风光想要来此一览为由,算是把她交给了北辰元凰,而这两人初次见面的反应么,倒是蛮有趣,毕竟北辰元凰深宫大内宅惯了,除了被长孙太后等人安排着见了一堆不靠谱的女性,和外出时看到的路人甲乙丙丁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人。对此渡流云的理解为,在家宅久了,随便看见个初见便合眼缘的妹子,都能产生懵懂的好感,想想看另一条线的小凤凰,那可是连半分之间他老妈都能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单纯小宅男啊,这会对衣烛影产生好奇心和好感就一点儿也不意外了。

把正太和萝莉打包发送到萧然蓝阁的花园,顺带塞过去电灯泡渡江修从旁插科打诨,渡流云信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确定她和玉阶飞的谈话外面的人都听不到,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开始北隅皇城会发生一些无可察觉的动荡,我要从外面拔出你们这里的钉子,这会从中带起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希望你和北辰胤的准备做的足够好,至于你们北隅的太后是看在小凤凰的面子上留一命,还是要暴毙,你们自己决定。”

北辰凤先的下落她已经掌握,只要刀无形今夜试探斗技场幕后操纵者白手套的行动没有失败,那她立刻就会去寻小凤仙,为了他和他的母亲渡香蝶不会白白送了性命,被黑化的北辰元凰弄死,提前让这两位离开北隅皇朝的漩涡挺好,若是没有皇位的威胁,和一系列的变故,想来北辰元凰会觉得多一位流浪在民间的兄长挺好。在皇室之中,血缘亲情永远不会凌驾在皇权之上。尤其是当北辰元凰知晓他是北辰胤的儿子后,想要自保,他就必须要走上登顶的位子,这是不可逃避的路。

“吾一直好奇,为何你会知晓这么多北隅皇朝的辛秘,甚至连混迹在朝堂之中的钉子都能清晰地发觉。”

玉阶飞是有些背脊发凉的,北隅皇朝有这么多的危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切都隐藏在暗处,数十年来无从察觉,更可怕的是渡流云一个中原出身的人,竟然能够知晓这些,难道说,这些已经修成前辈的先天人,都是这么的可怕么?真是这样,那他只能万幸,北隅皇朝是建立在北武林,不然,依照他们现有的实力,当真无法在苦境存活下来。

“有些事说出来就失去了意义,刨根问底,不像是北隅太傅应该做的。”渡流云淡然一笑,她不需要向玉阶飞解释,也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说的多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活法,秘密知道的少一些,活得会长久,也会愉快。

也罢,这些活在传说中的人,确实没有必要向他们这些人说明要做什么,他也只能庆幸,这样的人,愿意推北辰元凰一把,哪怕仅仅是出于兴趣。

【第二十八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九】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想要做什么一系列诸如暗杀之类的事,这是一个绝佳的夜晚。有云,无风,夜静谧,星无光。

一条隐藏在黑夜中的漆黑身影,连同头发也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亮如星辰的碧蓝双瞳,森寒似刀,而其中跳动的亮光,能够让人感受到他是处在兴奋,紧张这两种情绪之下。

刀无形其实从来没有受到过重用,就算刀无极很看中他,但刀无极的看重和一般的父亲表达还不一样,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在,无论刀无形做什么,他都能找出来点儿不足的地方,要不是副主席玉刀爵经常从旁劝导说些什么,只怕这对父子会演变成老古板父亲和中二病儿子的戏码。

所以,对于渡流云把他从天下封刀找来,并交给他如此重要的事儿,刀无形表示,他终于感受到了得到重用的被尊重。他是刀无形,绝不能一辈子被人叫做刀无极的儿子。

危险不是问题,困难不是问题,一切的阻碍都不是问题,他要的,只是一个被人看重的态度。渡流云的水平他很清楚,他也清楚渡流云不是随便做决定的人,她不愿意出手,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一来是给了他一个向刀无极证明他实力的机会,二来也是让他真正接触到江湖中的事来,而不是躲在刀无极的羽翼之下当一个只能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对治熊孩子这点而言,渡流云从来都是能够抓住对方的弱点。

鉴于渡流云将这个化名为白手套的人讲述的如此厉害,他决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面对。

天知道渡流云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北隅皇朝辛秘,这些内幕消息她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的,难道行走江湖的久了,会自动成精的吗。

如果不是她说,他真的想不到这个在床上睡的深沉,一脸慈祥满脸褶子邻家老爷爷一样的小老头,北隅皇朝首富大商人楚王孙就是控制着北隅皇朝斗技场的幕后大老板白手套,更想不到他是传闻中的出手金银邓九五邓王爷。同样,更不可能想得到那个脸生的怪异,像是一个凹下去的勺子的北隅皇朝国师地理司,是因为想要谋求北隅龙气来完成他所练邪功才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子,才隐忍至今。她这个中原人,简直比北隅皇朝的人知道的还多。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刀无形却是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一柄最普通不过,仿佛在街边铁匠铺五个铜板就能买上一把的砍柴刀向着床上的楚王孙砍了上去。是的没错,那就是一把砍柴刀而已。

寒光一闪,下一秒,床上人已失去踪迹。

刀无形早有准备,手中砍柴刀瞬间脱手,几乎是须臾之间,另一柄宝刃已经入手,旋即向着身后人攻去。

他的刀法很简单,比刀无极的刀法还要简单,就只是最基本的劈,砍,挑而已,没有半点花哨。要说特点,那就只有一个字,快。他的刀法如同他的名字,无影无形,快的让人跟不上他的动作。

刀无极的刀法走的是力量路线,其内力雄浑,刀法凌厉霸道,大开大阖,刀无形却是正好相反,轻盈灵巧,如影随形,招招式式均不离对手要害,快到放弃自身的防御,一味的攻击。

邓九五的心下暗自讶异,放眼全北隅,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古怪身法的人,说他古怪,是因为这个人除了快,再无其他特点。这个来刺杀他的人,所用武功,毫无半点花哨。最简单的招式,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这是谁派来刺杀他的?还是说,他在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来向他寻仇?看对方幽夜中带着森寒蓝光的眼睛,邓九五根本想不出来他在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论是邓九五的身份,还是楚王孙的身份。

刀无形越打越是心惊,他与邓九五动上手,才知晓渡流云让他千万要小心是为了什么,这是真正的搏命之战,他几乎已经出了全力,对方却是游刃有余,防守中不愿意下狠手,应该是在推测自己的来历。

“汝为何人,为何知晓吾身份,并对吾下此暗手。”

既然对方来这里杀他,他根本没有必要隐瞒,原本矮小瘦弱的身形,倏然暴涨,须臾间便恢复了原本的八尺身量,除了依然是苍老的面容,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样子,气势也瞬间弥盖了整个房间。

“我高兴。”

刀无形冷笑一声,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分神,一旦他这依靠着速度抢得的先机失去,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感受到邓九五的攻势越发凌厉,他心念转动,用上了渡流云从上天界撬来的刀龙开眼心诀,双目之中登时蓝光大炽,向邓九五袭来。

“哼。”

邓九五一声冷哼,头脑中虽是传来晕眩之感,但这感觉对他来说只是一瞬之间罢了,对他并没有产生本质上的作用。

然而当他再凝神望去时,房间中已失去了人影。刀无形竟然在他眼皮底下鸿飞杳杳。

与此同时,来自皇城之中的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震爆,随后,是脚下传来闹腾不已的动荡翻涌。

就在动荡乍起之刻,一个让邓九五感到熟悉的气息传来,这股气息倏强复弱,变化之快,令人不敢相信。皇城之中……出了什么事?

不,应该说是,地理司出了什么事?

时间倒回刀无形试探邓九五的同时,渡流云黑衣如墨,面罩精铁面具,出现在地理司面前,一不问话,二不回答,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出掌,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这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势,直接将地理司逼入险境。

和邓九五的想法相同,地理司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惹上过这样一个人,更是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上来便是想要夺取自己性命的杀招。按照常理来说,他在北隅皇朝之中深居简出,以自身形貌问题为理由对任何事物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从不在台面上暴露自己,是什么人要下杀手来除掉他这个北隅皇朝的国师?

“吾不杀你,只想戏弄戏弄圣踪你这个打不死的半身。”

渡流云的声音透过精铁面具传出,沙哑低沉,听不出是男是女,这让地理司心底更是疑惑。再到他听到圣踪这两个字,心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这个一语道破他身份的人……是谁?

【第二十九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十】

究竟是谁,面前这个精铁面具蒙面的人,为什么会知晓他的来历,掩藏着面容,是因为……对方与他有旧识,还是察觉出了他的图谋,却小心翼翼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真面目?

“阁下臆测较之阁下藏头露尾之行相比更是纯熟,却不知阁下是何人,对吾如此恶意揣测,与阁下又有何好处?”

他压下内心惊愕,面上确实不露声色——想露也露不出来,何况他也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容。

“哈,若是地理司只有这点气度,圣踪只有这点风度,敢做而不敢认,倒让人看轻了。至于我是谁,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而是……我怕摘下面具来吓死你,这不就失去了猜谜游戏的乐趣,虽然我不认为我摘下面具你会认识我,但神秘感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强烈越好。”

渡流云满不在意地摇了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折扇,笑得很是愉悦,尽管她的笑声让地理司觉得蛮刺耳的。

她这份态度,让地理司很是一番猜测,武林中到底是谁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知晓了他的身份后,不直接揭发他,而是跑来和他逗趣。

他没往最近在北隅皇朝中晃荡的流云公子身上去想,实在是渡流云在北隅皇朝的表现不怎么让人生疑,她除了四处乱走观光娱乐之外,也没做什么让人费解的事儿,再加上了解她来意的章袤君,被她一竿子捅到了很远的地方接生意去了,章袤君也没跟他那几位结拜兄长说他去了哪里,虽说大伙是兄弟,可他也没必要事事都告诉其他人。然而他心思转动,一连想了几个隐藏在北隅和中原的名字,都没有想到对方有什么理由与他作对。更何况,他在中原的名声一向很好且自问隐藏的很深,绝不可能有任何破绽留下。

“别想了,北隅的龙气你不需要考虑,好好维护你圣踪的名声,打拼多年的好名声不容易,一旦暴露了,可惜了让人戳着背后骂的你体无完肤,虽说别人的眼光没什么,可总是觉得一生的作为付诸东流会可惜啊哈哈哈哈,简单说吧,北隅皇朝我罩着了,想搞风搞雨,先问过我吧。”

“小子,你很狂妄。”

地理司不打算和她多纠结这个话题,既然他的隐藏被看穿,也没必要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袍袖一舞,不再有所保留,向渡流云主动攻来。

“恼羞成怒了?有趣。”

渡流云晒然一笑,单掌迎上,既然地理司不再保留,她也不需要保留什么,反正地理司打不死,最多圣踪损失点功力,再化一个凹面勺子脸出来,于是这才有了邓九五在自家房间中听到了皇城中传来的惊天一爆。

她这一掌,算是打出来了这些天来最爽快的一击,反正就是来乱的,轰碎勺子脸这一个分身,没什么不可以。

而巨响出现的同时,也惊动了皇城守卫,然而就在守卫们急急慌慌地向着事发地点奔来后,便只看到了这一地疑似国师的衣衫碎屑,其他的残骸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时间,皇城大乱。

就在邓九五感受到地理司的气息消失的瞬间,心底产生强烈的震惊和疑惑时,来自红叶山庄的方向,传来庞大的压力,让他根本不敢有所多想,舍弃了眼前的一切,急急奔向红叶山庄,其他的事情,等待他确认红叶夫人没有问题再来解决。

其实渡流云什么也没做,她只是预先在红叶山庄之外化出分身,在刀无形消息传来后,释放出施加给红叶山庄的压力,然而红叶夫人却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毕竟她只是针对邓九五,而不是这个毫无武功的女子。

轰碎地理司,引开邓九五,足够北隅皇朝乱上一阵,等到后面的戏码被揭开,才是更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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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国师莫名被杀,只留下一地衣衫碎屑,大约可能连人都被轰的毫无残留痕迹,直接在世界上抹杀了存在,斗技场被爆出残忍血淋淋的真相,那些爱看斗技场血腥斗争的皇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牵连进来,披露出皇族的无耻喜好,唯一没有被牵涉下水的就是多次拒绝斗技场邀请的北隅皇朝太子北辰元凰,和对皇朝有赫赫战功的北辰胤。甚至连深居简出的长孙太后,也因为其弟长孙祐达有此爱好而被牵连,不得不表面上退出朝政,闭门不见任何人。

北辰元凰不知道这件事是谁主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骤然出现如此惊骇的事件,在皇族几乎被一网打尽的前提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台前,面对这狂风骤雨一样的变故,同时也让他正式走到了北隅皇朝之前。那些原本对太子过于年轻无法处理政务的声音,也在一时间消失殆尽,至少现在各自都顾不上自家着火的后院,哪里有功夫去管北辰元凰到底会分走他们多少本就不属于他们的权利,更没有功夫去管北辰胤如何手腕狠辣地蚕食着他们原有的势力。而一些不死心想要尽力而为,到皇宫去试探长孙太后的人,基本上也都被小狐狸打跑,这让他们大为疑惑,皇朝太子身边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功夫高深的少女,已经听到某些声音和谣传的北辰望,发觉自己想要证实内心所想,根本就没有办法派人突破拦在后宫之外的这一道封锁线。而北辰元凰身侧,隐藏着随时会出手挡下刺客的刀无形,对此刀无形的解释是,他既然是来游历长经验的,当然要多一些和人动手的机会,一点儿也不需要北辰元凰往心里去,他玩的很开心。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渡流云,现在却在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与一名流浪艺人打扮的青年面对面坐在树下,很是悠闲地谈天说地喝茶赏景。

北辰凤先长得和北辰元凰有些像,毕竟都是北辰家的,来自上上代的基因,让这堂兄弟两人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北辰元凰多了几分未涉世事的单纯,而北辰凤先常年在外,有着北辰元凰没有的成熟稳重。

大概是继承了北辰禹爱四处游历的浪荡性子,和渡香蝶的温和善良,北辰凤先对于权力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兴趣,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早就不属于自己的这些,不论北辰元凰会被北隅皇朝统领成什么样子,他都只想做小凤先而已,只要自己的母亲渡香蝶不被牵连进来,他什么也不在乎。何况,听表弟渡江修所言,北辰元凰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和他这个不喜欢权谋的人相比,北隅皇朝在他手里,只会完蛋。

“你能这么想,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地理司既然已经派人接触过你,我就不能眼看着你被牵扯进来,让这些事变得更麻烦。”

渡流云闲闲地喝着茶,早在她来到北隅皇朝之前,地理司就派人接触过北辰凤先,甚至已经散布出去了一些虚虚实实的消息,想要知道某些辛秘,有的是手段,尤其他又是北隅皇朝的国师,只要花心思,总能探听的到。

“那么尊驾想要我做什么呢?是我的存在,影响到了你们的计划,需要让我消失,还是……尊驾愿意出手相助,让我免于卷入这场无谓的争斗。”

北辰凤先的表情很是淡然,一点也不像是谈论自己的事。

渡流云挑眉一笑:“哈,就冲你这个让人看得顺眼的性格,我也不会让你成为地理司的棋子,他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我打挂了的,安心吃瓜喝茶看戏,这里有我设下的屏障,没什么人能突破,过两天我让渡江修把渡香蝶送来,你们母子就在这里安然居住一阵吧,至于要不要和北辰元凰相认……等他顺利即位再说。”

这句话落地,算是渡流云替北辰凤先拍了板儿。

【第三十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十一】

家有中二病的熊孩子一向是身为家长的悲催,尤其是这个孩子其实并没有外人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受宠——好吃好喝好养着是一会儿事,感情不深又是一回事,更何况,对邓九五而言,楚华容更像是他掩藏自己好好先生老实商人这个身份的一个棋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向来放任楚华容任性妄为整日混迹在皇城交际圈子之中的原因。只要她安安稳稳地按着自己的要求成长下去,就算是当一个貌似慈祥的老父亲也是可以的,当然,这是指她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当渡流云得知消息,楚华容早在某个小圈子里流传着一些针对北辰元凰身世的谣言时,自觉找到了惊天的内幕,借助楚王孙的财力,买到了许多奇怪的情报,开始了她的作死之旅后,就觉得,这简直不要太有趣,事情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终究该作死的人是没办法活下去的,这个事件由楚华容爆出来是最好不过,既能搅动北辰望那一派不安分的举动,也能将乱子直接扣到邓九五身上,这样一来,联系到地理司的‘神秘失踪’,再爆出皇朝内部一系列的动荡,全部丢给地理司背锅,等到北辰望一派死绝,知情人死光,这王位除了北辰元凰也没有人能继任。

至于圣踪在中原到底还有没有办法搞风搞雨,渡流云表示,这关她屁事儿,她只管来乱的,真正的风云变幻各种动荡想要解决,还是要靠老素那尊大神啊~尤其是他已经自琉璃仙境复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和老素抢风头,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抑或是之后。人嘛,低调就好了~

不出所料,皇城内部因为北辰元凰并非先皇血脉这个传闻闹的沸沸扬扬,只不过这个矛头不止对准了北辰元凰本身,更是对准了长孙太后,而北辰胤反而没有人注意,毕竟这种设定太过可怕,鉴于很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只要他们能确认,北辰元凰的血和先帝留下的胎血相融,且能和长孙太后相容,就只是一场虚惊,然而这种鬼扯的滴血验亲方法向来是被渡流云成为滚犊子的扯淡方法,先不说北辰禹留下的胎血是个什么玩意,就说滴血这东西不融才特么是扯淡,一大堆人的血滴一起你看融合不融合,这特么又不是看电视剧,不过她不想跟他们解释这个问题,那会让她讲到脑袋爆炸,索性还是扎了北辰胤一刀放了一瓶子血厚隐了身形藏在去取北辰禹留下胎血的北辰望身后,轻轻松松地当着他的面换掉了胎血,顺便将要验的长孙太后现刺的血也换成北辰胤的——以她的手法别说换个血,就是把长孙太后换了都不成问题。

所以后续的事件来了,不止是一心一意想要揪出北辰元凰不是先帝血脉的楚华容倒了霉被下大狱,就连北辰望一家子也以诽谤污蔑当朝太后清白的罪名被撸去了皇族荣耀,发配软禁,当初将北辰元凰偷梁换柱进到皇宫的太医早在楚华容上下跳蹿的时候就已经被得了指令的刀无形干掉,不留后患。而那把藏着这桩辛秘的辟商剑渡流云在第一时间就找北辰胤要了过来并且打断,顺便问候了一句北辰胤的脑子是不是有坑,这种东西留在身边是要干什么,狗屁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最安全的办法是趁早销毁——值得一提的是她这只大蝴蝶似乎扇飞了很多不重要的家伙,比如原本想在龙宿面前表现自己的君枫白在渡流云的搅和之下根本连见龙宿的机会都没有,而龙宿对红尘剑谱的好奇心远远小于他对完美地吸收掉嗜血者的兴趣,所以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浮云掉,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变成了路人甲,嗯,渡流云其实根本不记得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她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家伙罢了。

如果说这样做没有必要告知北辰元凰真相那就错了,血脉这种事儿终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这样的事绝不能是暴露在他人的野心和操控之下。就算当年北辰胤确实是存下了想要以北辰元凰来完成自己没能继承王位的遗憾才做了如此决定,无论是暗地里下毒毒死了北辰望,还是在自己王妃和长孙太后当年同时产子,借由长孙太后胎死腹中这回事而把北辰元凰换入皇宫,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儿子,喊着自己讨厌的兄长为父皇,他的心思也有了不少的转变。

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件,渡流云敢打包票,就算长孙太后知道了北辰胤打算认回北辰元凰,也绝对不敢再有所动作,如果她还想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后的位子上,没灾没病地过完剩下的人生,就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所掌握的那点力量,绝不是能和手握重兵的北辰胤抗衡的。

“我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瀚海原始林固然是我来此的主因,但北隅皇朝偏安一隅就这么带着一群百姓活在风雨飘摇的苦境中挺不容易,这片土地让我觉得比起中原来平静的很是难得,而偏偏我又看你们父子顺眼,就这么简单而已。我做的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想明白。”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先天有先天的活法,神……有神的活法。渡流云自认定位很是尴尬,她既不是普通人,也不能算是先天,更不能再以神位自居,真要论起来,不过是和她那位好师尊选择了同样的离天之道。

拍了拍北辰胤的肩,渡流云用一副貌似沧桑实则神采飞扬的样子对他道:“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小凤凰成长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已,我已经替你约好了人,两天后就是你们父子相认的时候,安心期待吧。”

她只打算和北辰元凰讲道理一遍,如果讲不通,不好意思,直接揍到他认爹啦。有些时候,拳头要比道理讲通来的快,就比如所谓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就是老子不用暴力你特么不跟老子合作这么解释啊哈哈哈哈。

眼看着渡流云嘴角直抽貌似阴险,北辰胤只觉得背后冒出冷汗,他们这些寻常人,和这些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先天人,真的是无法相提并论啊……他现在只庆幸渡流云站在他们这一方,并顺手缆下了地理司谋图北隅龙气这桩阴谋,否则以他们的力量,只怕无法抗衡,毕竟根据渡流云的说法,在此地的地理司根本就不是其本尊,他本尊八成隐藏在什么地方,暗自里窥视着这一切,时刻等待卷土重来。

【第三十一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十二】

这些日子里北隅皇朝的烂摊子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不论背地里有什么,至少明面上,北辰元凰的皇位算是坐了下来,一时间也不会有人再搞出些什么奇怪的幺蛾子,连带的长孙太后也深居在后宫之中,以替先帝祈福为由,远离一切朝政,这也算是她避开祸端,免得被牵扯进去,丢了性命。

而这一切的原因会导致就算北辰元凰知晓真相,也不会对长孙太后下手,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是让她不敢再多想什么,面对绝对的力量,一切的皇权没有任何作用,这种让人感到无力的认知,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所以,当有人潜入后宫,如入无人之境,半夜与她谈了很久之后,她选择顺从,无论他们怎么安排,怎样让她认下当年的事,她都会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而自己则将真正的秘密隐藏在心底,一直带到地下。人都是有私心的,她自然也不例外,能够活下去当然要比暴毙于任何原因强,至少,她将北辰元凰当做自己亲生儿子的心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再受胁迫,再无可奈何,终究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而她又在无所出,大概……她的心情再某些程度上和北辰胤是相似的,只不过北辰胤有的优势她没有,她不过是只能长于后宫,老于后宫的一个寻常女子罢了,尤其是在这些事情把她的胞弟牵涉下水后,她就更加失去了立场。

如果北隅皇朝就这么一直安稳地传承下去,大概能在神州四柱被毁的时候,提供点儿帮助。起码不会导致神州百姓伤亡太多——避免是不可能的,她想面对面与老弃对话,除了老弃亲自下界,没有任何办法,其中应有的牺牲无法阻止,那就只能从尽量多救的方式

搓搓下巴,安稳地坐在萧然蓝阁的客房中,渡流云在认真地编……啊不,在认真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把这个故事给整圆了,最好能催人泪下,让北辰元凰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幸运才好。作为编故事小能手,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她人岂不是要丢大发。

说是讲道理,哪里比得上忽悠来的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样的事情她以前没少干,尤其是对付中二病孩子,经历过成长的北辰元凰虽然已经告别了中二病,但他轻浅的经历让他成长的速度并没有到瞬息变化的地步,她也只能猜测,至少北辰元凰不会那么的排斥这回事儿。

所以,当北辰元凰应约而来的时候,看到面带微笑且笑得神秘莫测一派仙风道骨高人前辈样的渡流云,一本正经地焚香弹琴,不由得莫名其妙心底升起不怎么好的预感。这位摆出这样的正经样子,反而让他不适应,恐怕……接下来她要与自己谈的,可能会让自己受到崩溃般的打击,他还是做好心里准备为善。

然而整场事件中,渡流云所扮演的角色,让北辰元凰并未感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将自己从漩涡中摘的很是干净,反倒是因为提供了刀无形和衣烛影的保护,让北辰元凰很是感激。他根本想不出来渡流云会牵涉其中的缘由,实在是她的身份和来历让人无法产生怀疑。她所拥有的哪个头衔,都远远要高于北隅皇朝能为她提供的利益。

事实上渡流云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心思来着,她对北辰元凰的态度吗,还真的就是顺眼两个字而已。

“请。”

一曲抚罢,渡流云一挥衣袖,将琴收起,随后充当茶童的刀无形,将早已备好的香茗送上,退至一旁。他对渡流云的表现也是惊讶的,习惯了她平常的样子,乍见她如此正经,只怕是谁都要懵逼三分,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刀无形多少了解到为什么自己那个古板的老爹会将渡流云引为平生知己,事到关头,这个貌似玩世不恭的人,比谁都靠谱。

“流云公子,你这个样子,看得我着实不安啊。”

在渡流云面前,北辰元凰始终无法称孤道寡,大约是她给他带来的高山仰止一样的压力太大,也因为对方的年纪竟然是按照四位数来计算的——这个时候渡流云反而不坚持她在床上躺的那些年不能算了,唬人吗,随便扯犊子。

“哦?”渡流云挑眉一笑,亲手给北辰元凰面前的茶杯斟好,面上表情很是玩味:“不知我又给元凰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呢?”

“额……”

北辰元凰闻言一窒,这要他如何评价?说的多了,恐怕会招来渡流云的殴打吧……虽说她难得正常地有点前辈高人的样子,可他就是觉得对方可能随时会跳起来暴打他一顿,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不知该如何形容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让你做出形容。在谈正事之前,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理,我再告知你今日要说的事,若是你觉得我说的无理,今日就当做是我请你喝茶谈天放松心情,所谓的正事,我们也不必谈了。”

渡流云说的轻松,北辰元凰听的莫名其妙。然而他也知道渡流云绝对不会问他没有用的问题:“请讲,我一定如实回答。”

‘刷啦’一声打开扇子,渡流云这动作反而让北辰元凰放下心来,她似乎还是那么的……不着调。

“第一,你认为,我对北隅皇朝可有图谋。”

“没有。”这点他回答的斩钉截铁,论武功,恐怕全北隅皇朝上下,也找不出一个能和她交锋的人,以一敌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很有把握那些隐藏在北隅范围之内的隐世高手绝不会为了北隅皇朝出手与中原派门为敌。相反还有可能会因为渡流云太难缠,反而选择干掉北隅皇朝。这些江湖人,从来不将皇朝放在眼中,这点他很清楚。

“第二,你觉得,你北辰元凰,对我可有利用价值?”

“啊?这……没有。”

虽说有些被人看轻的尴尬,可北辰元凰无法反驳这句话,他对渡流云,实在是半点利用价值都没有。论武功,渡流云完虐他,论势力,北隅皇朝干不过儒门天下是必然,论财富……和传闻中的儒门龙首这一家子讨论财力有意义吗?

“很好,你很诚实。”渡流云淡淡地道:“我会坐在这里,只是因为北隅皇朝有几个人能让我看着顺眼,觉得所谓的命中注定很是无聊,所以横加干涉,来乱这么一场。不用跟我讨论天命这个问题,在寻常人面前,我便是天。”这并不是她狂,而是她所掌握的东西,完全可以让她在绝大多数人面前这样说,只不过是想不想装这个神棍罢了。

“既然你承认我对北隅皇朝不放在眼中,那我也可以认真地告诉你,先前,你北辰一家子爆发出的内乱丑闻,全是真的。只不过我不想看着你误入歧途,心性大变,这才出手拦下了滴血验亲这个闹剧。不用惊骇地看着我,北辰禹和长孙太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北辰胤是你的亲生父亲这点,毋庸置疑。”

这句话丢出,立刻在北辰元凰心头点起轩然大波,她说的……全是真的?

【第三十二章:看一场王权交替的戏·十三】

北隅皇朝自建立以来至今,从来没有经历过太大的动荡,直到北辰元凰这一代,才被爆出了近乎丑闻的事件,然而从上追溯,也应该是追究到上上代的根源。

从北辰望北辰禹北辰胤三兄弟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北辰胤是兄弟三人中最为适合继承北隅皇位的人,然而长子即位的传统不可破,北辰望正常继承皇位,这让北辰胤无话可说,可北辰望又以北辰禹宅心仁厚,心有抱负为由禅位于北辰禹,自己则退居幕后,为北辰王朝尽忠。这让北辰胤如何能服,同时,北辰禹上位后所表现出的一系列作为,无一不是让人失望,至少是让北辰胤失望的,故步自封,自以为是,虽然称不上刚愎自用,但拒绝新事物却是无可反驳的,同样的,脑筋食古不化,满脑子都是故纸堆的东西,导致王朝根本没有半点发展,尤其期间又发生了拆散玉阶飞与北辰泓之事,让北辰泓被贬为庶民,出走皇城之事,让北辰胤发觉,北辰禹的眼界根本无法承担他北辰王朝帝王的身份。玉阶飞能成为北辰元凰的太傅,还是在北辰禹死后,北辰胤力排众议将他升为太傅,但出走的北辰泓却不愿意再返皇宫,而是四处游历,偶尔回转探望。

就在发生了北辰泓之事后,北辰胤更是发现,北辰禹非但眼界狭窄,更是自己喜好四处游玩,处处留情,虽然朝政看似未曾荒废,但皇朝也是数年来没有任何变化,堪称退步。而北辰禹对他的猜忌,反倒是与日俱增,生怕他功高震主,一步一步地削弱他的兵权,就只差让他做个闲散的王爷,打发的远远的,远离皇城。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拥皇位?若是让他坐个几十年的天下,北辰王朝多年的基业岂非要尽数毁灭在北辰禹手中。

这样的念头盘桓在北辰胤的脑海中,越来越无法自控,如同入魔一样,想要干掉北辰禹的念头梦魇一般挥之不散,不论做什么,眼前都萦绕着想要弄死北辰禹的想法,几近魔障。若是不能杀了北辰禹,恐怕这心魔将会盘旋在他心底一生。

适逢当时的皇后与北辰胤的王妃几乎是同时怀孕,直至生产将近,北辰禹依然在皇城之外四处游荡,这便给了北辰胤机会,他先是给皇后下药,又买通当时的太医,将皇子毒死,造成长孙太后诞下死婴的结果,而后他出面,胁迫长孙皇后,以他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交换,一手造就死婴乃是天锡王府所出假象,而后王妃,也就是北辰元凰的生母抑郁而终,太医弄三平远遁北隅之外,他又在北辰禹身边安排人手,将慢性毒药下在北辰禹周遭,使得北辰禹以沉疴不治之由死掉,从此北隅皇朝皇位空悬,而皇位也只能是身为先帝北辰禹唯一骨血的北辰元凰继承。困居在深宫之中的长孙太后纵然有兄弟支持,也无法成为久居高位手握重兵的北辰胤对手,这个事实已经被这些年来的发展所有事情所证明,如果不是这次爆发出来,恐怕她最终也只能是选择带着这个秘密到死。

当然,最大的受害者是北辰元凰,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权利纷争下的牺牲品,更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就算现在坐上皇位的人是他。

当然,北辰胤有权利认回儿子,北辰元凰也有权利选择不认他这个爹,这都是相互的,他想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认,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二十来年的烂账,作为枭雄,他是合格的,如果没有渡流云突然跑到这里,要北隅皇朝将瀚海原始林划分为不一样的禁地,恐怕他还会继续隐藏下去,就这么默默地在后面看着北辰元凰,如果不是渡流云横插一手,北辰元凰的身份暴露出来,恐怕整个北隅皇朝将会大乱,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测,尤其是,地理司隐藏多年的野心被揭穿出来,指不定他要的就是这场大乱,来趁机吸掉北隅皇朝的龙气,达成了他潜伏在此地的目的。————当然,这是在经过渡流云的瞎编乱改后的版本,长孙太后也同意了,

“所以,你说,三王叔是我的生父,而我的父皇,是被我的亲生父亲毒死,母后的亲生儿子,也死在我父亲的手里,我真的不是北辰王朝的皇太子,不是北辰王朝的王?”

北辰元凰的表情有些狰狞,渡流云告诉他的这些事,他没有一个能接受的,虽说已经有过先前的风波打底,但事情的真相就这么被说出来,让之前所有的怀疑得到证实,要他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所谓的龙脉,所谓的皇太子有什么意义吗?”

渡流云看着他,看着北辰元凰额头青筋毕露的样子,抱着肩膀半天没说法,直到她反过来把北辰元凰看到浑身发毛,这才勾唇一笑,随后,毫不客气地一个打到北辰元凰满眼冒金星想抓没半个的透天暴栗子狠狠地敲到他头上,甚至连躲在暗处的北辰胤和玉阶飞都听到了这一声贼响亮的响声,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为北辰元凰的脑袋感到悲哀,你倒是打轻点啊!这是一个老爹和一个师父的心声……

“当年北辰望即位,那么北辰望的两个儿子就应该被称为正统的龙脉,后来北辰望禅位,将王位给了北辰禹,所以北辰禹就变成了北辰王朝的真龙天子,这不是很显然吗,谁坐上这个位子,谁就是真正的北辰王朝龙脉,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搞笑,请问你们是哪个地方来的龙啊,如此偏僻的小国也好意思称为真龙,怕不是你们没见过真正的龙,会在天上飞,会吐龙息,会打雷劈死你们的那种,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吗,搞这么多无聊的争斗有意思吗,毒死北辰禹的北辰胤和无聊,现在因为这些事儿感到纠结的你更无聊,北辰禹养过你一天吗?养过你的是长孙太后,你把她当做你亲妈孝敬不就好了?北辰胤虽然先前没法认你,但你现在用你混乱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你这一路走来,你名义上的三王叔实际上的亲爹是不是一直在你背后帮你扫平一切障碍,包括这次的大乱,他也是出力非常,就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皇位什么的,他坐不坐根本没有意义,你现在坐在上面,比他自己成为北隅皇朝的皇帝更让他开心,你能靠谱点,把北隅皇朝经营下去就是最好的,他弄死北辰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北辰禹不是一个靠谱的皇帝,他除了把北隅皇朝搞的一片乱,没做出什么好的建设,你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他想认回你,完全就是人到中年老父亲想要认儿子的心情,别拿你接受过的狗屁帝王教育来开发脑洞瞎想些没用的,你去叫他一声爹,他能把北隅皇朝周边一切不平稳的势力全给你平了,让你安安稳稳地坐在王位上治理这片土地。”

她这套似是而非听上去有道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的理论让北辰元凰本来就混乱的脑袋更加混乱,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消化干净,可渡流云接下来做的事情更过分,她身形一晃,突兀地出现在隐藏在暗处的北辰胤面前:“你这个当爹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去吧!”

说罢,她抓着北辰胤的肩膀,将人带到北辰元凰面前,不等两人多说什么,一道光芒自地面亮起,将两人困在一处阵中:“我不管你们是想相杀还是想互诉父子之情,总之是暂时别想出来了。哦对了,你们两个打不起来,这阵法被我设定了只要有人攻击,就会有雷劈你们,想出阵也会有雷劈你们,劈不死是真的,但劈不劈成残疾,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好了好了,就这么着,你们聊着,再见。”末了她还贴心地将桌上的茶水换了新的,带着已经看懵逼的刀无形迅速离开,表示不当父子俩的电灯泡。

喂——你在搞什么鬼!!北辰胤怒目而视地瞅着渡流云离开的方向,攥了攥拳,终究是没敢踏出阵法,被雷劈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确信,渡流云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儿!所以……这对父子面对面,就这么互相瞪着,气氛……极其尴尬。

【第三十三章:看不懂的走向·一】

惬意万分地和玉阶飞喝着茶水,根本就不关注另一边的父子两人到底会发生什么状况,反正渡流云给出的保护已经将他们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按死,两个人最多就是第一次谈不到一处,谈崩了而已。打起来?不存在的,下手劈人这种事儿,渡流云绝对干得出来。

“前辈,在下有一问,或许唐突,但却是想要得个答案,不知前辈可愿相告。”

玉阶飞将手中茶碗放下,面上神色凝重,眉宇间是说不出的诚恳。

“哦?太傅请讲。”玉阶飞以前辈称她,她大约能猜出来他想要问什么,毕竟对玉阶飞而言,她的资历,只怕已经不仅仅是一声前辈能够叫的尽的。

“前辈对北隅皇朝如此,当真只是出于兴趣而已么?吾知晓以吾能为,无法观透前辈,但北隅皇朝对吾而言甚为重要,吾实在不敢以皇朝作为赌注。”

智者最为致命的一点,就是爱用自己的大脑,开发出各种各样的脑洞,明明不需要想太多的东西,偏偏会让他们把各种各样的可能都列出来,既把别人想的太危险,又把自己想的太累。这点是让渡流云完全无法接受的,智者的脑袋,用在正常的地方就够了。

貌似头疼地扶额,渡流云抽抽嘴角,用看傻白甜的眼神侧目地看着玉阶飞:“那,请太傅回答我,北隅皇朝可有值得我看得上的东西?兴趣对别人来说可能不重要,但对我来说,确实决定我做什么事情的理由,不要说北隅皇朝,就算是整个天下,恐怕也没有能让我看在眼里的东西。人?对我重要的人,没有需要我保护的,他们完全可以自保,甚至能力在我之上,所以,这点也不存在。”

做人做到像她这么无欲无求,大概已经可以称为活到极其仙儿了吧,嗯,一定是这样。

无视掉她一脸自得的样子,玉阶飞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是北隅皇朝的太傅,自然会一心为北隅皇朝做想,一心为北辰元凰的未来着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每每夜深之时,生气无力之感。也许当他不再是太傅时,才能体会到游历江湖的快意,但却绝对不是现在。

“财富,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你北隅皇朝倾出国库所有,大约也是没有能入的了眼中的东西,权利,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说真的,北隅这块儿犄角旮旯的土地,要不是离中原太远,我也绝对不会选择这里。至于有用的……也就是瀚海原始林了。但这个作用仅仅就是个屏障,其他的还真看不上。要仔细说说理由吗,北辰元凰比较萌,北辰胤比较呆,你玉阶飞比较蠢,北隅皇朝有你们三个在,就是理由了。”

她根本不管亲耳听到被评价为比较蠢的玉阶飞是个什么表情,她说的是实话吗,从一开始她对这三个人就是这么个评价,对人感兴趣,是她现在做事的一切标准。

他怎么就和蠢挂上关系了?

玉阶飞一头的问号,然而他相信,从渡流云那绝对得不到正经的答案,同样的,渡流云给出的答案,虽说是模棱两可没个正形,他却确确实实想不出来能有什么理由让这么个先天前辈跑到北隅皇朝来找乐趣。

“这么说吧,如果我真想要北隅这块土地,在这称王称霸地玩上几百年,像我这样的高手,我能给你弄来两打儿。”

再聪明的人,沾染上切身相关的问题,都会产生不确定的疑问,玉阶飞自然是不例外的。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渡流云对玉阶飞的兴趣,也仅止于此,要她替玉阶飞改变更多的命运,她也不愿意做。北隅皇朝能不能顶过异度魔界的一波攻击还在两说着,有什么事,扛过这一劫再说。在这期间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呢,留着一个北隅皇朝,到时候和天策真龙遥相呼应,和未来那条祸龙打打三国鼎立战挺好,玩呗,老弃下界之前,有的是可以玩的,大家一起来乱的多好,现在已知的就是金鎏影和紫荆衣根本没能逃出玄宗,那公法庭那个扯淡的组织会不会存在还不确定呢,好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啊,这江湖越乱越脱轨越有意义,看看那位清香白莲素还真能做到什么地步也是个很好的享受。旁观者兼不称职的搅局者,她很喜欢现在这个走向。

“那个,你们聊的很愉快,本来我不应该打扰的,但是,你是不是应该把他们放出来了?我看他们在阵法里朝这边观望很久了。”

刀无形捅了捅渡流云,他从一开始就听着她和玉阶飞的谈话,对于玉阶飞的脑洞,刀无形表示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自幼接触到的就是寻常人眼中遥不可及的高手,对于所谓的皇权自然也是毫无兴趣,如果说北隅皇朝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发生在天下封刀,那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刀一个小朋友拉倒,管你们那么多呢。嗯,这是一个颜值和脾气完全成反比的孩子。尤其是北辰胤和北辰元凰之间那点儿破事儿,认不认爹不是很简单嘛,认就认,不认就不认,搞这么多叨叨比比个没完的事儿有个屁的意思。

“咦?他俩没打起来吗?”

渡流云有些惊讶地道,换来刀无形一阵无语:“他们是疯了吗,明知道动手要遭雷劈,还要动手,这是有多想不开?”

你连打架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留着,还想人家被劈糊了给你看戏?真当他俩是傻子啊。

北辰胤和北辰元凰的表情比较可疑,这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看对方,但又不是气氛凝重尴尬的样子,看他二人之间的气氛,应该是北辰元凰接受了北辰胤,不过从三王叔的身份转变成父亲,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所以看起来就比较无奈。想想看也能理解,他本就未曾感受过北辰禹所谓的父爱,更没有经历亲手毒死长孙太后的心理历程,严格来说,他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就是活在北辰胤沉默的保护之下,要说感情,他也是对北辰胤的感情更甚一下,某些时候,他甚至曾经将北辰胤当做自己的父亲,如今不过是这件事坐实了而已,生在皇家,他也并非对这样的事情不能理解,自小接受的教育,看过的其他王朝的秘事,他的经历实在可以说是过于有惊无险了,眼下还能与自己的父亲父子相认,还有什么是不满的?

渡流云古怪地看着北辰元凰,看得北辰元凰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状态,生怕她再给自己来一下子:“流云公子,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觉得你脑袋突然正常了,难道是被我刚才那一下打开窍了?”

不,没有,谢谢,没有开窍,差点被你打死是真的。

北辰元凰心底默默地吐槽,看看她,再看看北辰胤,又看看玉阶飞,最后看看明明比自己小很多,却活得比自己不知道愉快多少的刀无形,一时间,这位北隅皇朝年轻的帝王颇有些无力感,你这是……带人在围观他吗?

北辰胤终究是年长,尽管这年长是相对于北辰元凰而言,但他的接受能力显然要比北辰元凰强多了:“大恩不言谢,流云公子,这份情,北辰胤记下了。”

“算了吧,你记不记也没什么用,你武功还得等着我教,你能还个啥。”渡流云拍了拍北辰胤的肩,晒笑道:“不把你培养成北隅第一高手只怕对不起我的来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能学多少是多少,剩下的,自己悟,我会定期来验收。”

没事儿收个徒弟玩也不错,虽说收的是北辰胤,但没道理她教不出个高手来。反正阴天揍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第三十三章:看不懂的走向·二】

闻君久负盛名,风神绝艳,令吾心生向往,三日后正午时分,愿请君至踏月谷一叙,望君不吝赐之。这行云流水一样的字,伴随着落款处一个写的龙飞凤舞的名字而告终,正是圣踪。

这封请帖,亦或说是战书,被人送到天锡王府,指明交给渡流云。毕竟这些天来,渡流云以北隅皇朝贵客的身份,由北辰元凰安排到天锡王府,请已经被加封为一字并肩王的三王爷亲自招待一事已是传遍皇城上下,鉴于现今北辰元凰的威严,和北辰胤的积威,没有人敢对北隅皇朝的皇帝结交中原江湖人士有什么异议。

这个圣踪……就是渡流云所提过的,地理司的本体?竟然如此大胆,敢深入北隅,来亲手向渡流云下战书?那这个人……只怕不是容易对付的。

“哈,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的名头,还敢来向我挑战,圣踪是闲的蛋疼,还是脑子进了水,想试试兰若经不成完全体会被我揍成什么样子吗?要是连他都对付不了,我还谈什么以后对付那群钢板。”

想想看圣踪的隐忍,隐藏在道貌岸然中原正道栋梁面具之下的黑暗,她就判定,敢公然向她下战书,他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指不定挖了什么坑下了什么套给她往里跳。至少她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听到关于圣踪的任何一条不利的传闻,所有和他相关的事迹,不是对中原武林做出贡献,就是又拯救了什么人。那群不带脑子的人就不想想——没有黑历史才是真正的黑历史,他们如此信任圣踪,就不怕哪天风大闪了舌头?

然而……她会怕吗?会觉得有危险而不去与圣踪会面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莫说她知道圣踪是什么人,就算不知道,她也绝不会对这种赴会之举产生退缩。人生就是要在不同的挑战中成长,不服就是刚,不爽就来战,没什么大不了。

这种神仙打架根本不是北辰胤能参与的,刀无形可以去,但他不能。以阅历而言,他固然是超越了刀无形太多,可以天赋和先天的条件而言,他根本无法与刀无形相比。说到底他不过是寻常人罢了,并没有刀龙血脉这个bug一样的条件存在。

“安心做你的镇国一字并肩王,既然我答应你解决北隅皇朝的麻烦,就不会放任圣踪在我面前欢快的蹦跶。他不是想做中原栋梁吗,就让安安稳稳做他的栋梁,爪子别往不属于他的地方伸。”

她不怎么想抢日月才子的风头,她依稀记得圣踪地理司合体之后,还是日月才子合击搞死的他,这才有的后来玄机门之变,现在圣踪跑来和她面对面,这个走向真是让她感到意外。

对于面见圣踪这回事儿,刀无形还是很期待的,然而却被渡流云一句话打了回去:“小屁孩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有闲工夫给我跑跑腿,见圣踪有什么用。”现成的小弟放着不用难道要她劳心劳力满世界去跑么。找人这种活,交给小弟是最好的。

“好好好,你是老大你最硬,说吧,要我干什么。”

刀无形认命地捂脸,谁让他爹都没办法应付得了渡流云,遇上这尊大神,他只有认命听吩咐的份儿。

“我呢,是个不喜欢麻烦,不喜欢被人算计,喜欢把一切有的没的事情都想在前面的人,当然,在没有切身经历过那些糟心事儿之前,我更讨厌把可能发生的事儿提前想出来,那会死好几个脑细胞。然而当我发现这么做会省脑细胞但更会把自己坑的体无完肤泪流满面之后,就变了。想算计我,就做好被我打脸的准备。”

她提笔写下几处所在,交给刀无形:“按图索骥,给你两天半的时间,这几个人能找到几个就找到几个,找到就说是我渡流云有请,请他们在踏月谷外面候着,看一场好戏。”

想坑她,门儿都没有。她大概能猜出圣踪的几个套路,最后大约都是只指一个目标,要么找机会干掉她,要么扣个什么锅在她身上,把她害到身败名裂,如果顺便能把儒门天下牵扯下水就更好,儒门天下被扯进来,势必牵连进来与龙宿向来焦不离孟的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三先天一向同气连枝,一个被扯下水,另外两个也别想好。三先天同时出事儿,武林势必大乱,到时候别说圣踪算计个区区北隅皇朝,就算是中原武林,他也有办法乱上一乱,到时候就看谁有本事玩谁个痛快咯。

当然,说到预先安排人,恐怕圣踪也逃不了这个套路,而他安排的人,八成声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以他在中原混的风生水起的样子,指不定拖个什么大佬来下水,那么,根据她对圣踪的人脉来判断,不是剑子仙迹就是傲笑红尘。但鉴于她和剑子仙迹的关系,圣踪不会没事儿给他自己找事儿干,拉一个她的人过来讨没趣,那么……就只能是傲笑红尘了。那个正经的如同教导主任一样的教科书正直君子,脑筋也是一根筋的容易被人忽悠,加上他对离经叛道的人向来有那么一丝忌惮,和对她先前某些错误的认知,难免会被吹上点歪风。

想要对付老实人,简单的很,让他扭转全部的印象就行了,最好能让他被圣踪捅一下,大概就可以认识到表面正直的人阴险起来有多么可怕。譬如,让傲笑红尘替代剑子被圣踪捅一剑,来个重伤什么的?嗯,这个可以有。

总之还是那句话,别人家的儿子死不完嘛,她心疼个毛线,又不是剑子仙迹被捅。剑子叔叔可是给她家好爹亲提供娱乐以及被提供娱乐的好人选,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受伤呢。

真的,求你,收起你那副搓着下巴阴险地快要笑到抽筋的样子好不好,他们看的背后发毛啊——这是刀无形和北辰胤的一致认同。

【第三十四章:话不投机】

仔细地想了想关于自己了解的圣踪相关传闻,渡流云觉得,她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如果不是她先知的缘由,恐怕自己也逃不过被圣踪坑掉的命运,正如同她不怎么清楚圣踪究竟是怎么和剑子仙迹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成为了朋友一样,她实在是搞不懂这家伙的老窝明明在北地,为什么会跑到中原刷了好一番脸熟,顺便还刷成了高级vip,赢得了一身的美名,这是生怕自己被人发现了之后没人组团围殴他吗?这得有多自信多自恋啊。果然是车轮的轨道开始乱七八糟地瞎跑了吗。

不过既然他敢约自己前来,就证明他确实是存了想要干掉她的心思。身为隐藏至深的武林毒瘤,圣踪没道理放过自己这个和剑子仙迹关系匪浅的人。他无法确认自己在这段期间会不会找到剑子仙迹,对剑子仙迹讲出他做的事,所以他需要在剑子仙迹还未曾踏足北隅时,先想方设法搞掉自己,再转而对付剑子仙迹。

圣踪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干掉自己?联合他那几个兄弟?大概也只有邓九五能对她稍稍构成威胁,金银双掌她确实没想到破解的方法,虽说不中就是最好的躲避,但他那几个兄弟一窝蜂地来车轮战,就算是她也会觉得麻烦,万一邓九五再躲在暗处发掌,她岂不是要阴沟里翻个船,万一中个金银双掌被那群损友知道了,岂不是要嘲笑她到天涯海角。

小兰花的武功可以忽略不计,东方鼎立可以忽略不计,敢出现就顺便拍死,一个不知道该算得上是几流的小角色也敢狂言天无二日,当真是没死过想体验下仙山多美好。公孙月恐怕圣踪指使不动,公孙月不动,蝴蝶君更不会动,再说,她早就听说自己在蝴蝶君的不杀榜上,想让蝴蝶君破例,除非公孙月要求,否则谁也别想买他杀人。不过还是要防一下万一公孙月被圣踪用话拿住,找到蝴蝶君说什么出手一次就当和过去割裂关系云云。先不说蝴蝶君的武功确实应付起来很麻烦,她原本也不想和蝴蝶君为敌,整个北隅没几个萌的,蝴蝶君算是一个人担当了萌系大梁。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事情还没发生你就想出了这么多个可能发生的事,是有多想从任何一个方向把对方堵死。

北辰胤对渡流云佩服的五体投地,按照她这么设想,就算圣踪做出任何出人意料之举,恐怕她都有办法应对,看来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我倒是希望能简单点,直接一巴掌拍死他了账,但他和邓九五的武功不太好对付,天知道他藏了多少个分身,万一地理司那个勺子脸又被他分化出来,天知道这特么要打到哪年才完事儿。我离开北隅的时候,盯着点龙脉所在,等我回来帮小凤凰吸收掉了账,省得老有贼惦记。”

毕竟邓九五和北隅皇朝算是有杀女之仇,虽说他不怎么看重楚华容,可不得不说这个女儿还是挺有用,起码让北隅皇朝乱了一波,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是一回事儿,做没做又是一回事儿。他并不介意在对北隅皇朝动作时再多加上这么一笔账。

现在想想,北隅皇朝能延绵至今真的是祖上烧了高香,早先没遇上太厉害的人物,现如今遇上了,又被渡流云这个自动跳进来的大佬接了过去。北辰胤仔细思考了一下北隅皇朝的国力,再次放弃了神仙打架凡人参与的念头。恐怕也只有当北辰元凰吸收了北隅的龙脉之气后才有望成为镇国神器……啊不,镇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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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习习,衣袂翩然,白发飘飘道骨仙风的圣踪安稳地立于映射着踏月谷清雅绮丽的圆湖旁,藉着清风,波光,硬生生地衬出来了一幅神仙姿容。

若非早早知晓圣踪真面目,这第一眼望去,说他不是正人君子,栋梁中的栋梁恐怕都没人信。

一阵劲风乍起,带起衣衫猎猎作响,黑发丝丝风中疾疾游走,待得一切止于安静,渡流云人已出现在圣踪对面,眉眼间顾盼之色尽是神采飞扬:“久闻圣踪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阁下风采,着实令吾欣赏。”

论气势,渡流云绝不可能有落了下风的时候,她站在圣踪面前,身形挺拔,一套儒门华服,反射出璀璨流光,神情洒脱自如,一点也看不出她和圣踪之间剑弩拔张的气氛。就算两个人其实都在心里盘算怎么干掉对面。

“不敢当,今日承蒙阁下赏光,吾特备下一杯薄酒,还请阁下万勿弃嫌,请。”

圣踪一扬手,请渡流云随他前行,他早在前方不远处花丛间备好桌案,只待贵客前来。

宴无好宴,酒倒是好酒,看得出来,圣踪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并不想和渡流云正式为敌。一个渡流云他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对付,但是她背后有那么多人,就要思考下代价了。

现在想想,她也能理解圣踪的心情,好好的布置了这么久的大计,被自己空降到了北隅皇朝,就这么无情地破坏。换成谁都会蹭蹭冒火,事实上圣踪能平心静气地来请自己一谈,简直涵养不要太好,换个脾气爆点儿的,恐怕不用考虑彼此实力差距,是死是活一概不论,二话不说当场开打。

能隐忍这么久,自然有他的想法,要是能说动她退出这场争斗,大家双赢,那就最好不过。

然而这不可能,渡流云的选择注定了她不可能答应与圣踪同流合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可能,圣踪图谋的不仅仅是这片北地,他要的更多,甚至包括中原和……苦境。

她不想等着看圣踪被什么人收拾,如果她想尽可能地让老弃之乱伤亡减小,她就绝不会真的放任看着已知的动荡发生。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她的私心。没有私心,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意义,当一个看客写写故事做做记录不好吗,何必亲自参与进来,把自己搭进去。

不管圣踪怎么套话,怎么与她针锋相对,渡流云都不接话,坚持着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原则。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她也不会受人忽悠,固执起来没救说的就是她,想坑她下水,从来没有那么容易,洗脑忽悠这种事,只有她做,没有被人洗成功。

“所以,我们就算话不投机了,但是与阁下相谈,确实是收益良多。”

渡流云执起酒壶,替圣踪满上:“你想要龙气完善功体,在北辰家族藏了这么多年,被我破坏,你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我需要用龙气锻造北辰元凰的功体,也是必然。单单就这点而言,你我始终是谈不拢的。”

圣踪所说的,他在吸收龙气后,愿意和渡流云合作,北辰元凰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这点渡流云相信,但她不需要。她不需要一个对中原虎视眈眈的人合作,比起这个,她更愿意亲手把北辰元凰和北辰胤推上高手的位置,甚至助他们突破普通人所不能突破的境界。至少北辰家父子会感恩,会受她制约,危险性可控,不像圣踪,就是一个野心家罢了。

“既然这样,吾也只能说……甚为遗憾了。”

圣踪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面上笑容云淡风轻。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一道宏大的掌风,向着渡流云方向袭来。

渡流云不避不闪,稳坐如山,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横在她身前,一刀划地:“动她,先问吾。”

【第三十五章:悲催的娃儿没糖吃】

雄浑的刀风划开空间,将渡流云与双绝掌之间割裂开来,黑色的幕离在刀掌相碰的瞬间,被激荡的劲风震得翩然翻飞,幕离之下,正是罗喉许久不见的冷峻面容。

好整以暇地放好酒杯,渡流云长身而起,扬起了一个让罗喉看的很像揍人的笑:“哟,亲爱的大萝卜,你是爱上了黑色吗,你不觉得金色才是最适合你的吗~”

所谓有事西皮代其劳,这种可能会发生大战的情况,她岂会自己出手,放着超级保镖罗喉不用是要做啥,话说她把刀无形当传信兵用还是蛮不错的,这小子脚程确实快,这也看出来他这阵子在北隅确实憋的有点发疯了。毕竟她把小狐狸留在了皇城,看样子和北辰元凰发展的还不错,天下封刀小公主的身份足够吓死那几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所以她也就放牛吃草不管了,这样一来,刀无形的任务就算是完成,除了陪渡流云抽抽风,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事儿,当然无聊到爆炸。好不容易逮着满世界乱窜的机会,他不把这些天来养精蓄锐的无聊发泄出来才是奇了。这就导致渡流云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八成,剩下两个实在太远,渡流云也没想着让他办完。事实上罗喉能这么快出现在这,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吾听你胡扯,说吧,要怎么打。”

他不介意一挑二,对于在暗处安排人偷袭的手法,他最是看不起。

“对面那个仙风道骨的,交给你,偷袭我的那位,我另有安排。”

她挂在罗喉背上,一点也不在意对面圣踪变了颜色的脸,笑得很是愉悦:“阁下莫非以为我真的如此托大,只身一人前来赴约?若非提前有安排,我才懒得和你面对面谈这么久。人言可畏,我还不想成为阁下计算中的棋子,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胡话,我始终坚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单独聊的话题,没有别人听到,万一被你在酒里下药毒死我或者把我推下湖里淹死趁机扣我一身黑锅,那我就百口莫辩了。所以,听到的人越多越好,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在场所有人都弄死。”

“你气人就气人,在这发什么狗粮,这可比单纯的气人更容易拉仇恨,光天化日之下的,注意下影响好不好。”

刀无形极其不显眼地蹲在一簇花丛中,手里抱着他那口得自皇甫定涛和金子陵联手打造的宝刀,搓鼻子的动作深得渡流云真传,他半是笑骂半是佩服地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秀恩爱死的快这句真言了解一下如何。

“你要是羡慕呢,就直说,我相信你爹绝对不会介意把你的终身大事交给我包办,甚至会双手举起表示赞成,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确实要先解决一下面前这位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气炸了的圣踪老兄,对了,让你请的大神请到了没?”

“早就请到啦。”刀无形走到罗喉和渡流云身旁,毫不客气地从渡流云腰间的袋子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你没发现那位邓王爷在打了你一掌未遂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么,我是真的佩服你,你是怎么想的,请九如叔叔来对付邓九五,我看邓王爷这次是难逃抓捕了。”

论武功,邓九五不是师九如对手,论能为,师九如远远地甩出去邓九五不知道几条街。无论是哪一点,邓九五都只能是处在下风。

“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

渡流云顺势勾了罗喉下巴一记,随后抓着刀无形瞬间退开战圈,将战场留给罗喉。

此时圣踪的心情已经无法用任何方式来形容,他甚至不知道渡流云究竟在此地安排了多少人,如果不是罗喉出手,他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人接近此地,至于渡流云所说的,另外安排了高手缠住邓九五,更是半点气息也无,眼下的状况,发展到了超出他意料太多的地步,纵然是谋算如他,也是心有惊惧,更不用说罗喉根本不留手,上来就是招招凌厉威猛,一副不将他致死不罢休的模式。

“我说,九如老兄啊,你和邓王爷打归打,千万别忘了不能被他拉开距离,金银双掌只要贴身战,基本没有屁用啦!听到就给个回音哟~”

渡流云扬声冲着某个方向道,而后传来师九如清雅的声音:“多谢流云公子提醒,吾记下了。”

我去,师九如好像不太高兴啊。虽说声音一如往常的谦冲温雅,但渡流云硬是从中听出来了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不悦,这份不悦不是冲着她的提醒,而是冲着她这个人。

“嗯哼,六魄被我爹从嗜杀者手里抢了过来,送到了仙灵地界,特地表明说是你指定送还给九如叔叔,请女娲娘娘将六魄重新融回九如叔叔体内,哦对了,嗜杀者现在被娘娘关在仙灵地界,由娘娘亲自管教。”

后面这句没什么问题,前面那句……刀无极刀小红他是玩儿真的吗?这是嫌她太闲给她找点事儿干是吧,师九如这尊话唠叨比大神是她应对的了的人嘛!还特地指明是她的主意他是逮着报仇的好机会,不坑自己一下难受啊……

渡流云无奈地扶额,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师九如会对她有怨气。真是的,明明应该感谢她才对,完整的功体啊,比他用十不存一的破烂功体满世界乱逛好多了,虽说仙灵地界的灵气能修补他功体,可也比不上收回六魄嘛,虽说她抢了嗜杀者这茬儿,但……大不了她把策马天下找到送给师九如教育嘛,回头等轩辕不败出来,再把轩辕不败和圣阎罗打包弄死,就算是完纳了师九如的生死劫,挺好挺好,乱来就要这么搞才有趣。

她在这想着,罗喉和圣踪之间也战到了胜负时分,圣踪的功体特殊,罗喉想要真正要了他的命并不现实,但此时的罗喉也不是圣踪能对付的了的角色,所以,当圣踪拼着硬接了罗喉一式后,虚晃一招,匆匆而走。罗喉早得了渡流云的交待,并不追赶。只不过渡流云在看着圣踪败走之后,远远地送上一句足以让圣踪再吐血半升的话:“圣踪老兄,慢点儿走,剑子叔叔和佛剑叔叔很有兴趣和你谈谈风花雪月,你走的快了,他们追你不上啊~”

卧槽,听到这话,圣踪敢跑的慢了才怪好吧,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嚣张,好好活着不好吗,非找死,没办法啊没办法~

【第三十六章:扯犊子的境界】

得渡流云提醒,师九如在与邓九五的交手过程中稳稳占据了上风,确实如同渡流云所说,金银双绝掌在近身战的过程中,丝毫起不到作用,尤其是师九如本身功力高于邓九五许多,会与邓九五打成持久战,完全是因为他并不想对邓九五下死手,性格使然,他不会轻易与人生死战,再加上他现在功体完整,自身武功达到什么程度他再清楚不过。

拜他从不杀人所赐,邓九五虽然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但并没有感受到生命危险,他也从师九如的路数中摸清楚了对方的武功,竟然是他生平仅见的可怕。

圣踪不敌罗喉败走,邓九五看在眼中,却是无法与他汇合,他自身都难保了,又有什么办法能去支援结拜兄长。

“吾自江湖中久闻阁下之名,仙灵地界也为阁下备好洗罪之地,只待阁下前往一行。”

师九如身形轻盈迅疾,招招式式不离邓九五身前寸许之地,迫得邓九五只能回身自救,却无法自师九如手中占得先机。

适逢此刻,渡流云的声音悠扬响起:“阁下与红叶夫人伉俪情深令人感佩,却因此而负了盲女月无波,更因此害了阁下与盲女所出骨血楚华容,不知此事若是被夫人得知,夫人将如何自处?”

虽说楚华容的死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为了兄弟的大计直接坑了自己女儿的性命,邓九五果然是个狠人,除了对红叶夫人能保留下最初的本心之外,对其他人都要差了许多,也就是圣踪能勉强排在红叶夫人之下。

依照红叶夫人的纯良到如同一朵小白花的性子,能接受邓九五所做的种种恶迹吗?按她猜测,只怕红叶夫人对邓九五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耳闻不过十之四五,便已终日礼佛祈求上苍原谅,若是她全数知晓,怕不是要当场自尽谢罪。

“你敢用红叶威胁吾。”

邓九五神色一变,与此同时,师九如在渡流云声音响起时,也撤了招式,纵然他对渡流云的做法有些不能认同,但一个人一个做法,尤其是以渡流云眼下的声望和地位,也确实没有必要向他解释自己要做什么。要是渡流云能不动手将邓九五送到仙灵地界,他也不会反对。至于地狱岛……抱歉,他虽然还是不习惯某些做法,但他也确实不再是先前的师九如了。

“你提前步入老年了吗,老年痴呆发作不要太快,要知道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个晚的不能再晚的晚辈,这是我敢不敢用红叶夫人威胁你吗?是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好吗。真搞不懂有个这么一心只希望你能金盆洗手赎罪的好女人在你身边,你还一心一意地想着帮圣踪完成他一统武林的大计划,他的脑袋被驴踢了,你的脑袋被他和驴一起踢了不成?别说统一武林,你俩统一个中原试试,信不信分分钟出个大佬把你们打爆头。”

渡流云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邓九五,至于前辈高人应该是个什么仙风道骨样,她才懒得管,对付这种脑袋坏了的人,就不能用拐弯抹角的文言文,说的越直白越好。

“……”

邓九五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式,被罗喉,渡流云,师九如三面包抄,他是想走也走不了,圣踪能逃,是因为当时只有罗喉一个人对付他,而适才听渡流云所言,似乎她请来了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在路上等着围殴圣踪,他能不能跑的了还亦未可知,此刻这三人又同时盯着他,他心底真是有一句和圣踪一模一样的话想说,他们是从哪儿惹上了这么一个对他们的弱点拿捏的如此准确的人?她好好地在中原当她的前辈不好吗,跑到北隅来闲逛个什么?就因为看北辰家父子顺眼?那这对父子真是应该每天三炷香顶礼膜拜谢谢她的看着顺眼。

看着邓九五阴晴不定的脸色,渡流云一点也不急着逼他做出决定,红叶夫人是邓九五的死穴,他绝不会看着红叶夫人成为任何人的筹码,如果是为了红叶夫人,毫无疑问,他可以随时拿自己的命交换。

“我早就说过,我做事,全凭兴趣,帮助北隅皇朝,是因为看北辰家父子顺眼,兴趣使然,想拍死圣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想用红叶夫人警告你,是因为看红叶夫人顺眼。你应该庆幸,我这个人比较怜香惜玉,尤其喜欢联系温婉无害的小姑娘,也许是出于对红叶夫人遭遇的同情,所以我并不想宰了你。我坏了九如老兄的布局,自然要赔给他一个能让他教化的学生,很不凑巧,你中奖了。”

她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亏心,甚至连师九如微微抽动的嘴角都装作没看见,反正她和师九如的烂账等解决了邓九五再算,她就不信师九如还能吃了她。要知道一物降一物,他头顶还有妙筑玄华呢,她还真不信了,他能杠的过堂堂仙灵地界的女娲娘娘,自己的亲胞姐。

“若是吾拼死一战呢?”邓九五淡声道。

“你敢吗?”渡流云轻晒一声,耸肩谑笑道:“你要是真敢拼死一战,方才在我以红叶夫人威胁你时,你就应该已经做出动作了。正因为你没有做出动作,才更加让我确定,红叶夫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想象的更重要。上仙灵地界赎罪去,回来后你还有机会和红叶夫人团聚,若是等到地狱岛开,恐怕你根本逃不过地狱岛的追捕,到时候出来是什么样子,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对圣阎罗,她可是抱持着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对方的用心。

仙灵地界和地狱岛的名字听在邓九五的耳中,自然是很有些效果的,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再清楚不过。

不理会师九如眼中的些许别扭,渡流云卖大力丸一样拍拍师九如的胸口,对邓九五道:“你眼前这位,可是仙灵地界五百年一现的灵之子,如今仙灵地界女娲娘娘妙筑玄华的双生弟弟,在仙灵地界赎罪,必然好过你被关进地狱岛。”

随后,她抱肩玩味地看着邓九五:“今天你不束手就擒,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从我眼前逃走?在场这三个人,随你挑一个,你金银双绝要是能有用,我当场跪地拜你为师。”

狂吗?确实很狂,但邓九五却根本不敢赌,这是一场必输的局。他相信,罗喉和师九如会和他讲君子之战,但渡流云绝不会这么做。从她处处堵死圣踪的做法来看,他很容易猜出她对待自己这结拜兄弟几个人的态度。这做事但凭喜好的做法尽管让人恼火,却也没有办法,对方有这个实力,而她也不过是将她们对待其他人的做法,加诸到了他们身上而已。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闲话少说,自己把药吃了,安静地睡一觉,醒来你就会发现新世界大门为你打开,红叶夫人我会帮你找人安排到更安全的事,我相信她会期待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那天。”

她扬手丢给邓九五一颗晶莹剔透芳香扑鼻的药丸子。给他药是给他留点面子,不然打晕他更省事。赶紧解决赶紧完,她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有别的路给他选,邓九五这才算是走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为了不让红叶夫人受到威胁,他也只能按照渡流云给出的方法,选择将迷药吃下去。他唯一能够相信的,大概就是江湖中从来没有过对渡流云不讲道义信用的传闻。

“既然邓九五的事情解决了,现在,该来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了,流云公子,吾希望,你能给吾一个合理的解释。”

面对渡流云,师九如绝不会像对其他人一样妥协为先,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她牵着话题走,想要让他得到满意的解释,只能强硬。

“好啊,那我就给你个合理的解释。不过要换个地方,你怀里抱着个糟老头子,这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气氛。”

她当然不能用对待圣踪的态度来对待师九如,自己人嘛,就是要哄着才好,尤其是像师九如这样武林的瑰宝,奇葩一样的圣父,那是一般人能得罪的吗啊哈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还是任性的人】

师九如并不是记仇计较的人,他明白渡流云的想法和做法,也知道她不过是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不论想要做什么,活着才是根本,为一个人,而放弃一个世界,终究是和自己想要做的背道而驰。

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是什么样子又是一回事。渡流云的做法过于强硬,尽管能够明白她用和自己商量的,自己绝对不会同意,却依然还是有些转不过这个弯来。

在他看到渡流云的第一时间,自然是心有微怒的,然而这份怒意,因为没能在当场发泄出来就被渡流云带着跑了,而渐渐地消散。说到底,师九如虽然是灵之子,但他首先还是一个寻常人,无法真正摒弃一切情绪的人。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吾再纠结也没有意义,吾只希望,结局不会走向不可收拾的方向。”

“哎呀,不会有什么不可收拾的,最多绕点弯路而已,至少我可以保证,到现在为止,我的选择,还没有崩盘的时候。”

拍了拍师九如的肩,渡流云半真半假地道:“要不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我何必干涉你们的命运。”要不是因为他是师九如,她才懒得管。要不是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扭转一些人的结局,直接安逸地等到老弃下界多好,任它苦境随意乱,神州随意崩塌,关她何事。

她看了一眼罗喉,嘴角勾起一抹笑,对她来说,最大的变数,大概就是这只大萝卜。私心里,她是不想让罗喉再沾染江湖,人总是对自己以外的人产生无法掌控其命运的无力感,但她又深知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再怎样做,也不能控制对方的一切,不如在看似适当的时机出手扭转一下,其他的,任其自由。

这话出口,师九如终于是想起来他面对的是什么人,没有办法,渡流云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恣意洒脱的寻常人,而不是一个来自只能让人仰视存在空间的神。

想想看也没有错,既然她能坦诚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仙灵地界,那就证明了她入世的理由,绝非妄谈。而一个为了与一人对峙而选择落天的人,岂不是正如同她那位师尊,如出一辙的任性。只是一个任性走向了好的方向,另一个人却不知该如何评价。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师九如放弃了和她理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他似乎都找不出来反驳渡流云的理由,她的所作所为,虽然乍看之下尽是任性,细细想来却又无懈可击,让人找不出反驳的余地。渡一人还是渡天下,单单是这一句,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你慢慢纠结,带上邓九五回仙灵地界去思考也是可以的,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时,是不会有答案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会发生。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条平行线而已,与我们这个世界平行的空间,也许还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结局的我们,有的世界有我们,有的世界,并没有我们的存在,这一切都是未知。”

挑挑眉,她自觉地挂在罗喉背后,当起了尽职尽责的背部挂件:“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无形,走了。”

她招呼了一声躲的远远的,不想听长篇大论的刀无形,留给师九如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和罗喉,刀无形谈笑风生地离开,任由师九如停在原地,眉间微蹙,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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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锡王府,渡流云找北辰胤要了一间空屋,设下了一座沙盘。只不过她的沙盘和地图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上面排列有序地排布着许许多多代表某座城镇,或者某件事,某个人的物件,但她不做解释,谁也看不懂。事实上,她也没想让人看懂。

她排布的,是她残留在记忆中仅存的,结合了眼下所了解的方位而跃然盘面之上的异度魔界封印圈,以及她手中所能动用的全部隐藏人手。

不让异度魔界解封,就这么一直被封印下去?不好意思,她的选项里没有这一点,她要的,是老弃亲口承认自己对人类的看法是错误的,就这条而言,她和她那个好师尊永远也搭不上界。天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人类这种生物产生好感,也许是出于对未知生物的好奇,导致她愿意去了解人类形形色色百转千回的情感,而非是像神族一样,拥有绝对的情感。

所以,她其实和老弃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面对个别人的时候,会愿意多投诸些精力来保证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而不是白白牺牲,大多数人对她而言,始终如同蝼蚁?

没有办法,她生于天界,长于天界,又是被战神一手带大,没有养成和战神一样的性子,已经是个奇迹。若非又经历了两次人生,磨去了她太多的天界印记,恐怕她根本没兴趣插手这些,直接等着神州崩塌的时候再和师尊大人直接对话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路,闭门安心修行不好么。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关了五天,不吃不喝对于她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很是寻常,但依照她表现在众人面前的性子,却是半点也不正常。当然,这不正常是对刀无形和北辰胤而言,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跑来闭关,尤其是刀无形,一副天开了地裂了的样子,这是那个把他爹收拾的一点招儿也没有的渡流云吗?

接收到他惊吓过度的眼神,罗喉并不想给他说明什么,既然她有想不通的事,那就让她去想。她不想说的事,谁也无法让她说出口。这份神秘,从初识的那一天起,他就领略过了。能让她闭门不出待足了五天,这证明她想不通的事有点多,一旦她自己想明白,自然会出来。

“我真的怀疑你们是这种关系吗?太奇怪了吧。”

刀无形指了指关在门里的渡流云,又挠挠头,对罗喉比出双手大拇指,他是一点儿也想不通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沟通交流相处的,这是正常的男女情侣关系吗?怎么一个闭关了,另一个完全不担心,同样的,渡流云竟然能甩开罗喉这么久自己在江湖上蹦跶,他俩未免都太自由了点儿吧。

“小屁孩子哪儿那么多闲心。”

不等罗喉回答,渡流云的屋门终于开了,她抖手就是一柄玉扇照着刀无形的脑袋甩了过来,这要是躲的慢了,当场开瓢都是轻的。

她笑骂着道:“我和萝卜怎么处,不劳您费心,有那闲工夫,多研究研究怎么把你的武功练的更高,早日打败你那个不成材的老爹。”

她这是……活了?

刀无形惊恐地抱着脑袋躲在出手拦住空中飞扇的罗喉身后,她是玩真的啊,都不带减减速的吗!当他真能躲过啊!

顺手呼撸乱了刀无形的一头蓝毛,渡流云鄙视地看他道:“要不是知道萝卜会出手,我能砸你吗,堂堂男子汉,胆子那么小。”

“是是是,你老大,我认输,放过我吧。”刀无形对天翻了个白眼,当做没跟渡流云交流过这个话题。

“想通了?”

罗喉低头看着她,眼底尽是平静。

“啊,是啊,想通了,我还是我,没有别的什么变化,去他的心理负担,老子没有那些东西。我的世界,只要有你就行了。其他的管我屁事,不大搞一番,对不起我在这世界上走一趟。”

她一耸肩,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呵。”

罗喉低笑,伸手摘掉她头上发冠发饰,免得它们成为摸头杀的障碍,随后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一下,北辰胤等你替北辰元凰引渡龙气,等的快要发疯了。”

“啊,发呆的时间太久,把这茬忘了。”

渡流云惊呼一声,她……是真的忘了,没办法,脑袋里跑火车思考的太嗨,放的太空,完完全全忽略了这对父子……好吧,她需要面壁三秒钟表示歉意,希望北辰胤不要太在意……

【第三十八章:被抽断了根的龙气】

罗喉不知道渡流云到底想通了什么,但每一次她自我紧闭之后,都确确实实有所变化,而这变化……大概就是越变越让人觉得她放飞自我。当然,心结打开的越多越好,毕竟在罗喉眼中,渡流云一如当年初见时,不曾改变。经历过天都的风风雨雨,也没让她失了本心,相比自己,她似乎更加适合这个江湖。如鱼得水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不要更贴切,似乎她能够准确抓住每个人的性子,但却并不是为人圆滑。虽说她的出身让很多人会在第一时间给她面子,但真正接触下来便会发现,儒门天下对她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除了和龙宿如出一辙的任性而为,然而这样的任性,也正是她的特点。

“想啥呢,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已经安排好了帮小凤凰吸收龙气,到时候替我护法。”

从罗喉门口路过,顺着窗户往里看,渡流云发现罗喉在那发呆,随手推开门,倚在门框上道:“这个就不要传染了吧,我才发呆了五天,你要接上了么?”

“呵,没什么,休息吧。”

看她来的方向也知道,她不是跑去把刀无形揍了个痛快,就是单方面暴虐了一通北辰胤,她这个指点武功的方式,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说什么想提升武功就要先扛得住揍,话虽然说的没错,可你也要考虑下悬殊的实力啊,就算你再怎么压制功力,也是纯粹的血虐,因材施教是这么个用法的吗?就这还收徒?怕不是要被你自己打死。

“哎呀呀,等小凤凰吸收了龙气,北隅皇朝就不需要我们管闲事了,反正圣踪大概现在自顾不暇,八成是被剑子和佛剑两位叔叔撵的上天无门入地无应的,到时候我们回中原转转,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说不定会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人嘛,总要没事儿找点刺激玩玩。”

就怕你这个刺激找的大了点,天知道你神经是什么做的。

罗喉一点儿都不好奇渡流云想干什么,反正用她的话来说,人生处处是惊喜才有乐趣,提前说出来就要失去其存在的根本意义——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就是她这种人,绝对没错。

“随你安排就好,不管你想去哪,吾与你同行便是。”

习惯了她作妖,她要是不搞点事情出来,罗喉反而会怀疑她是不是脑袋坏了,所以说,她这个形象……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扭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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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气这个东西嘛,说好吸收也好吸收,说难也难。难的是指那个傲娇的地脉龙气不一定会愿意认北辰元凰,归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北辰胤不是皇帝,所以龙气不认为北辰元凰是正统传承,然而说容易吧,那是因为遇上了渡流云。有这么个常年和各种神奇的龙混在一处的人在,别说她本身来历可怕,就她对待所谓龙气的态度,也足够让北隅龙气呕血三升自废气脉了账。

龙气的认可算个毛,这就有一条未成年少龙了解一下?

顶着北辰胤玉阶飞北辰元凰惊悚敬畏的目光,渡流云抓着刀无形走到所谓的龙脉源头,嗤笑一声:“小无形啊,把你那个不怎么纯熟的灯泡眼开一下让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山野蠢龙看一下,让它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龙脉。”

灯泡眼是个什么鬼!真正的龙脉又是个什么鬼啊,他是个什么龙?变色龙吗?

不得不说,和渡流云相处的久了,刀无形的脑袋也开始不怎么正常,思维发散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硬是觉得自己那个能力像变色龙。

不过吐槽归吐槽,心底的疑问他就算想问,也得等渡流云处理完正事之后再说。拜渡流云这些天集中训练(暴揍)他所赐,他越发熟练地掌握属于自己但是不怎么听控制的力量,面对闹腾不安的北隅龙气,他冷笑一声,心底莫名地升起对北隅龙气的不屑之意,眼中蓝芒骤然绽放,随之而来的,是险险失控的杀意,他强行压下想要向龙气出手的念头。

“哈,看来这几天揍没白挨。”渡流云伸手按在刀无形肩膀上,刀无形只觉得一股强劲霸道却不失清透清冷的力量将脑中不受控的疯狂化解了下去,他抽抽嘴角,讪讪地道:“依我看,我还得再挨几百场揍才能到我爹那个地步。”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老爹的武功会如此高,回忆一下,不难想到当初被自己忽略了的许多细节,而这原因,大概就是他爹和渡流云都不想告诉他的真相,而再细想想,似乎啸日猋好像也有这个能力,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龙气,不过是成了精的一股灵气罢了,还真的以为自己是真龙了。”

渡流云顺势拍拍刀无形肩,让他退到一旁,随后嘴角扬起嘲讽的笑:“你认为的龙脉传承,大概是当年北隅皇朝建国之时,在这个地方给你提供了能够让你安静修行的地方,所以投桃报李,让他们吸收一些你的气息,就算是报答了他们,而随着人类的顶礼膜拜,让你产生了自己是北隅守护者的错觉吧。如果真是那样,当初北辰胤搞事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跳出来呢?不过……是个废物。”

随着她的挑衅,龙气逐渐闹腾不安,既有愤怒,也有惊惧,随着龙气的动荡,这片方圆数百丈的所在,仿佛像是遭受着震荡一般,地面翻涌不绝,殿堂内的石柱也开始有了摇动倾塌的迹象。

数道肉眼可见的雷光,向着在场这些人袭来。

罗喉肩一动,计都上手,这殛殛的雷光像是遭受到强烈的牵引一般,直直向着罗喉攻来,然而这却不是雷光所为,就在雷电近身的瞬间,罗喉一身沉喝,刀光乍闪,夺目的炽光刺得人双眼一时失神,待得安静下来之后,雷光已是消弭无形。

“来这套,千多年前就鉴定合格了。”

渡流云一声冷笑,当年她那手糟心的术法可是没少劈自己人,不过是遭雷劈而已,要不要感受一下天火加飞雷一起照着脑袋来的快感啊,这点力量,还不如当年的自己。这龙气是被刀无形的刀龙之气吓傻了吗?这还只是二代刀龙啊,要是醉饮黄龙来了,再现个真身,是不是直接吓疯?荒神来了就该自爆了吧。这点胆子,还敢妄言一国龙气,不如乖乖变成龙气馅包子,让北辰元凰吃了罢。

“北辰元凰,听好了,以所谓的龙脉建立的皇权,是最没有用的,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让治下的子民过上安稳的日子,除了仁心仁政,没有强大的实力,你什么都不是。吸收了龙气,只能让你成为镇守北隅皇朝的高手,想要达到更高境界,除非放弃皇位,一心修行。这个危险的世界,隐藏着的高手,不是你我能想象出来的多。”

随随便便就能蹦跶出来一个超级先天,就北辰元凰这点武功,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她淡声道,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一道比适才龙脉所释强上不知多少倍的神雷之力,狠狠地轰向龙气。嘴角微扬,渡流云终究是没将这招式说出口,神之雷在她手中,比起弃天帝,不知要差上多少,她实在是不想让弃天帝这一招蒙尘,然而想要快速搞掉龙气,也只有用这个办法,她也可以顺便提前让罗喉感受一下弃天帝的可怕,她这一式,大概再乘个几百就是老弃用出来的样子——当然这话只能等到没外人的时候再说,以免引起恐慌。

“吼——”

龙气的悲鸣之声响彻云霄,但在渡流云的阵法之内,这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她也高估了圣踪,毕竟没有人能在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的联手追踪下还能有时间返回来吸化龙气,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然而谋算这许久的圣踪要是会轻易放弃,那他也没必要隐匿这么多年,白费功夫这种事,决不能在他身上发生,至于这龙气如何找补,那就看圣踪后面想怎么作死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儿。

被渡流云的神雷之气牵引着,龙气极其不甘,却又无可反抗地被灌注进北辰元凰体内,原本在玉阶飞计算中,因为血脉不合无法被北辰元凰吸收的状况当真没有发生,渡流云单单凭借一人之力,就将龙气的属性改变得与北辰元凰相容,而她甚至没有用术法,没有用所谓的逆天改命,而是以绝对的力量,压迫着龙气,让其屈服在强大的力量之下,硬生生自行改变,适应北辰元凰。

这就是渡流云坚决拒绝他们涉足武林的原因么,依他们的武功,连一个圣踪都对付不了,还如何去谈其他。

玉阶飞和北辰胤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无奈,大概也只有寄望于北辰元凰吸收龙气之后的变化,以及渡流云会如何提点北辰胤,才能让北辰王朝继续延续下去。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得是在渡流云所说的危机度过之后……真是让人无力。

【第一章:千金一掷笑蓬莱】

自从北隅皇朝离开之后,渡流云就把险险玩疯了心的刀无形一脚踹回天下封刀,并且附上信函一封,提醒刀无极是时候可以告诉刀无形真相了,否则他就等着收获一个不回家的叛逆孩子——论中二病程度,刀无形大概是刀龙这一脉的变异体,虽说这个时空的刀无形没有那么多糟心的家事烦他,但刀无极依然不会当个正常的爹这点实在是让人无法苟同,明明以前觉得这货挺正常的,看来父子之间的问题向来是无法解决的沟壑。如果他不想好好地让刀无形当个省心儿子,她不介意亲自上天下封刀来和他讨论一下关于刀龙二代的培养问题,而这个问题八成醉饮黄龙也愿意从上天界溜达下来尽一下大伯的责任。

白云悠悠,岁月如流。转眼渡流云和罗喉就在返回中原后,留在别秋小筑休息了半个多月,当真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不管谁来找……也找不到。为了避免麻烦,她干脆地把别秋小筑整个迁移到了另外的地方,顺便在外面设了个阵,除了有进阵之法的人之外,就必须得是三先天以上境界的人才能来打扰。

她这些日子是极其光棍儿地悠闲休息,理所当然地拒绝接收一切武林的动荡,她怕她自己再忍不住,利用先知这个身份,再搅合的更多。时间越久,她越是能够体会神的规则。若是每一个强者都利用自己的力量来干涉这个世界,恐怕世界早就变得不像样子,但一旦出手干涉了,就会形成一种很不好的习惯,掌控着一切的感觉,的确让人沉浸在其中,无法抗拒。定力这回事儿,绝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闲来看日出日落,赏赏花,过过退休老年人一样的生活挺好,任他面外打的地动山摇风雨飘飘,也休想让她出手相助。该是谁解决该是谁来扛,果断还是要交给谁。她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栋梁一系列的英雄,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蹦跶到老弃下界,至于会不会和老弃同归于尽……抱歉这件事她没想过,怎么把老弃送回去她再清楚不过,捅死朱武或圣魔元胎对她而言没什么负担,说不过也打不过的话就把朱武弄死让老弃强行回家……这世上有一种最不可思议地超自然现象就是转世,以朱武的修为和来历,不难经历转世重生,所以就算是真亲手捅死朱武,她一点儿都不介意。怎么说也是老弃创造出来的种族,名义上又是老弃的儿子……虽说老弃和朱武之间的关系简直不要太乱,乱到无法用语言形容清楚。

大概是终于在小筑里窝够了,渡流云总算是拉着罗喉走出大门,很是随随便便地找了个酒馆,拉住店小二,问了问眼下的状况,她决定避开这快要打出脑浆子的战圈,兑现先前和罗喉的承诺,带他去找找乐子……啊不,是去找有趣的人,和去有趣的地方。找乐子什么的,不要太明显啊哈哈哈哈。

她在江湖中扫听了一圈儿,没有听到关于蔺无双的传闻,也没有听到赭杉军和墨尘音的消息,她就知道,这几位的保密功夫做的很好,蔺无双不想入红尘,赭杉军和墨尘音不想让他们的消息被异度魔界得知,这就导致了江湖中现在并没有关于玄宗的任何信息,这样挺好,算算时间瀚海原始林那边也快要传来动静,本来她想过保下剑雪,但她实在没有想明白要如何才能让封印突然解开,索性作罢,只是传讯北辰胤,让他注意,只要瀚海原始林破封,立刻告知她。必要的时候,不要舍不得北辰元凰出手扛异度魔界先锋军,以北辰元凰现在的身手,扛下这一波先锋军不会有性命危险,他只要能争取到时间,后续就会有高手前来北隅援助。

将战线缩减在北隅……至少中原可以腾出人手解决掉现在乱七八糟的事项,不需要分神到这边来,而当她把第一城处理的差不多之后,中原大概也就可以有足够的实力面对九祸,双城,六祸苍龙,地狱岛,一连串的乱。至于东瀛那票家伙,就更没机会在中原来乱的,倒是把神无月拐来一起对付老弃挺好。嘛~到时候再看是个什么形式就好了。

这所谓的找乐子和到新鲜的地方来……就是带他逛烟花歌舞之所笑蓬莱?

罗喉压了压头顶的幕离,实在没脸被人看到自己进这样的地方,虽说现今的江湖认识他的人不多,然而这种发自心底地对烟花场所的抗拒,让他怎么也无法认同渡流云所说的找乐子,这种地方是你这么个姑娘应该来的吗?而且还比他这个大男人还要激动兴奋,是说你兴奋个毛线啊,脑子真的彻底坏了吗?不,你从来脑子就没好过吧!想到她以前也是非常开心地喜欢溜达这样的场所,罗喉就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她。

“你遮个脸干什么,不喝酒不赏美女,你是来这里吃饭的吗?别说这里没有熟人,就算有熟人,看见我们来笑蓬莱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个美女而已,又没人嘲笑你。”

对罗喉的行为表示无语,渡流云索性伸手摘了他的幕离,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戴着个幕离不是更惹人注意,不如如入无人之境,所谓一皮天下无难事,这个皮,指的就是脸皮要厚啊~

这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场所,笑蓬莱的姑娘们寻常人可是看都看不得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贴上来陪酒陪笑,这里看的主要就是歌舞,其他的龌龊事那是一个也没有。敢来这里闹事的,小心被老板娘打出去。

以渡流云的样子,很容易引人心生好感,上酒上菜的姑娘们来来回回路过这里许多次了,相对而言,一身冷沉满身闲人勿近拒人千里之外的罗喉,虽然看上去很有气势,但那气势也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承受的住。

此刻一名端着笑蓬莱点心放在渡流云这一桌的姑娘,在听到渡流云狠狠地吐槽罗喉时,忍不住轻笑:“公子的确是个妙人,稍后有我们笑蓬莱的红牌舞者倾君怜姑娘的表演,希望能入得了两位贵客之眼。”

“哦?久闻笑蓬莱倾君怜姑娘擅长剑舞,想不到今日倒是恰逢机会。”渡流云放下酒杯,想也不想便是一串珠圆玉润的东珠手串送了出去:“我家这位大佬最不适应这种场合,尤其是不适应女子在一旁随侍,不如请姑娘找一位小厮,给他倒酒添菜就好,不然我怕他在这里束手束脚连怎么吃喝都忘了。”

想想看罗喉平常过的死气沉沉千年死宅男的生活,除了在别秋小筑能和那几个老宅男有点共同语言之外,见到的女性除了有数那么几个,恐怕连蚊子看见的都是公的,也不难理解他对笑蓬莱的气氛不适应,尤其是在他摘了幕离之后,那张倾国倾城婴儿肥的脸,已经引起不少姑娘们的目光投视,这对于罗喉来说算不上煎熬,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感受。

“哈,公子豪气,金八珍敬公子一杯。”适逢笑蓬莱老板娘金八珍见过其他客人,路过渡流云这一桌,老于世故的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渡流云女扮男装,然而她对渡流云这一身非同寻常的洒脱亦是升出兴趣,她在脑内快速地过滤了一番名单,虽说她身边那位没想起来是谁,但她是谁,大约也是对上了名号,以这位在江湖中做的种种事迹,会跑到这里来听曲看舞赏美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老板娘客气了,请。”

从金八珍的眼中,渡流云看出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事实上金八珍要是认不出来她才是奇怪。何况,她来笑蓬莱的主要目的就是找金八珍,其他的还都在其次,不过嘛,所谓刷脸熟就是要慢慢来,被认出来才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按部就班地一点点刷好感,骨箫都不知道被她和谐到哪儿去了,有没有五色妖姬都还两说着,指不定笑蓬莱能保下来呢,这么好个休闲娱乐场所,都是萌妹子什么的,灭了不要太可惜啊~

看也知道她没想什么正经的,罗喉默默地吐槽,不由地开始为被惦记上的笑蓬莱感到忧心……

【第二章:救美是本分】

灯色渐暗,随着这一变化,原先喧闹的厅堂之内,也变得安静下来,取代通明灯火的,是悠悠悦耳的琴声,和恍如映雪梅林一般的景象,渡流云饶有兴致地搓搓下巴,朝着金八珍的方向看去,这大概是商业机密吧,这个世界的科技向来让她看不懂,苦境是这样,集境就更不用说了,各种黑科技简直高端的让人怀疑人生,她该庆幸这始终是信奉实力为尊,这些家伙并不打算发展黑科技,否则只怕整个世界都要打出脑浆子来——虽然这些高到不可思议的武力值已经能打出脑浆子了,但起码不会破坏环境是不。

脑子里转着稀奇古怪的念头,她的目光落在宛若流虹一般出场的倾君怜身上,但见倾君怜单臂振袖,另一只手持着一柄闪烁着熠熠寒光的常见,像是振翅的翠鸟,在梅林间旋转嬉戏,她面上含笑,剑舞无声,剑鸣之音,恍如笑出清脆愉悦的声音,眼角眉梢中尽是情义,更有几分飒爽的英姿在其中,随后,一阵风起,灯影变换,仿佛吹落了梅花似雪落,在她周身洒下无尽的美丽。

一想到她所记得的倾君怜下场,她就觉得,这次前往并没有白来,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可以落得那样的结局,不过想来现在金鎏影和紫荆衣也被封在玄宗之内,那么公法庭这个奇怪的玩意大概就不会再出现了,也就是说,法门也不会因此出现来找麻烦,大概她可以和愁落暗尘安安稳稳地退隐武林,过着青山绿水竹林小筑的隔世生活,至于鬼梁天下……这老家伙没有活着的必要,拍死拉倒啦,早晚等合适的时机给他挖个坑让他自己跳进来,到时候天下太平一切安好。小凤凰没机会成为翳流教主,那也就是说慕少艾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鬼梁天下了,全心全意对付鬼梁天下的慕少艾可不是什么好算计的,再加上她会时不时地散布点儿风声出去,傻子也知道该从哪里着手调查嘛。

这一曲舞罢,满室寂静,而后响起如雷掌声,只是不识时务的人总是无处不在的,尽管笑蓬莱甚少有恶客上门,但并不代表门外的迎客小厮能时时刻刻分辨出来哪个是正正经经的听曲赏舞的客人,哪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物。

“老板娘,一千两,我们买下你笑蓬莱这位姑娘一夜!”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笑蓬莱的常客无不侧目,这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笑蓬莱的蠢货,而且是没死过的那一种,老板娘金八珍可是好相处的,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然而,还没等金八珍有所反应,方才开口的男子忽然痛呼了一声,满口的牙齿不知被什么东西打掉,此刻正是鲜血横流,那真是捂都捂不住的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连串听不出什么内容的呼嚎自他口中传出,他惊怒交加地环视着整个笑蓬莱,在他哀嚎的时候,地面传来喀喇喀喇的滚动之声,循着声音看去,众人这才发现,那不过是应该摆放在干果盘中的一颗核桃罢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颗核桃上尽是殷红的血迹,嗯,大快人心。

这被打碎了牙的男子,显然嘴里说的是不干不净的闲碎话,不过他也再没有说第二次的机会,因为紧随而来的,是一道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掌风,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将人打飞了出去,顺便撞坏了笑蓬莱的大门,和外面一根石柱。这种人是死是活,谁也不会放在眼里。

那男子的同伴被吓的根本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直到那个倒霉鬼像是破布袋摔到地面,他才来得及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甚至顾不上看自家伙伴是不是已经挂了。

“真是晦气,还得老娘给他收尸。”

金八珍抽抽嘴角,唤过两名小厮,让他们把那个倒霉鬼远远地丢走,打扫地面,免得坏了其他客人的兴致,然后径直走向渡流云桌旁。

此刻渡流云正不尴不尬地瞅着外面善后的小厮,手里随意地捏开了一个核桃,吃干果吃的开心,眼见金八珍前来,她一挑眉,没啥歉意地道:“下手重了点,坏了老板娘的门柱,不过老板娘也正好换个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一个大门而已,流云公子客气了,金八珍先替君怜谢过公子仗义出手。稍后请公子后堂一叙,君怜亦会向公子当面道谢。”点出渡流云的身份,金八珍也算是让场子里的人知晓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痛快地出手,这位明明算是个前辈,却整天干着不像前辈事儿仿佛一个热血好儿童,今日她算是知晓了为什么武林上会把她列为麻烦人物,不过她这个行事作风,倒是让人觉得痛快,会认为她是麻烦的人,好像没一个值得同情。

在座的也有不少是混迹江湖中的人物,在看到渡流云的形貌时候可能猜不出来她是谁,然而金八珍既然已经点出了她的名字,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她这个抢了英雄救美戏份的举动,很是让几个自持勇武的人感到扼腕,尽管知道倾君怜心有所属,但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也是好的,没道理被个姑娘家抢去了风头,哪怕这个姑娘家其实就是个人形自走炮。

听到金八珍要将渡流云请进后堂,在场人不无艳羡,可惜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从先天条件上,他们也只能是羡慕一下罢了,别的不说,就说流云公子是个女人这件事,他们就完全比不上,想让金八珍请他们进去,怕不是金八珍脑子要坏了。

“既然如此,早听闻老板娘藏有好茶雪明玉,不知我今日可有幸一品?”

“哈,公子说笑了,若是流云公子都没有资格一饮雪明玉,金八珍实在不知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她早就听闻渡流云的名字,作为多年行走江湖的老油条,对于这些形形色色古古怪怪的高人,金八珍一直是抱有想要结交的心情,这次渡流云出现在笑蓬莱,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是想要找个机会与其结交一番,这偶然的出手,倒是送上门来好机会。

她看了看渡流云,又看了看罗喉,心下大约猜出了罗喉的身份,毕竟她和练峨眉关系匪浅,对于江湖中的一些传闻,亦是有所耳闻。终究这不再是渡流云所曾经熟悉的发展,关于罗喉的过往,随着他和她一起重出江湖,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但这也不能再构成什么不正常的事态发生,当年在儒门天下的高压之下,构陷罗喉和渡流云的人,连同他们的后人早就一并死绝,所以说,这两人就算留名,也都是正常的名号了。

和金八珍搭上线,那看来她有希望能找到练峨眉了,嗯,最好能在笑蓬莱住一阵子,顺便她要把蔺无双骗出来,这两个人简直分开的没道理嘛,道修道修,就算一心求仙登道,也可以一起共修啊,没人规定不能有道侣嘛,何必钻这个牛角尖。

嗯,她在苦境开一个老宅男脱单牵线撮合工作室好像不错……

咦?谁敲她?

渡流云脑袋吃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到了一下,她溜眼一瞧,就看见罗喉淡然地搓着两个瓜子,好吧,很明显,打断她做梦的人就是这个老家伙……坏人清梦要遭雷劈的好不好,一点白日梦的情调都没有,活该他死宅死宅的步入老年夕阳红生活。

咬咬牙,她决定好好给罗喉找点儿事干,再这么宅下去,他要变成活化石啦。

【第三章:风流药师慕少艾·上】

在笑蓬莱的日子过的挺舒服,渡流云完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在这种场合里,她最是适应不过,短短三天就混了个全体脸熟,甚至还见到了传闻中倾君怜的入幕之宾愁落暗尘,然而她对愁落暗尘的印象就只有一个苦逼脸而已,想了想他那个神奇的身世,她决定暂时不剧透,什么时候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再出面说出口就行了,鬼梁天下的野心早晚要揭发,现在圣踪还在被满武林的追杀,天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干掉,不过她也没打算再出手,能免去剑子被捅一剑就行了,其他的多做错多,还是回归本色,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顺带各种刷好感,捎带保下自己想保的人就行了。

不过她在和金八珍混谈古论今的同时,顺便混到了金八珍女儿女婿金战战惠比寿两口子脸熟,顺理成章地提到了慕少艾。毕竟惠比寿曾经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这件事人尽皆知,加上她本人和传闻中的慵医上官邛是知交好友,听过慕少艾的名字也实属正常,无论是出于结交医者的心思,还是想要替上官邛了解了解同行,这都很正常。

重点还是,渡流云的名头基本就相当于铁打金铸的招牌,江湖人可以说渡流云不着调,可以说她不想儒门天下出身,可以说她各种飞扬跳脱,但就是不能说她不是正道大佬。所以惠比寿并不介意告知慕少艾的下落,而他本身对上官邛的医术也是充满好奇的,传闻灵蛊山蛊后绯羽怨姬曾得他指点,有人说绯羽怨姬是他门下弟子,又有人说着不过是以讹传讹,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上官邛的知交好友在眼前,就算退隐江湖许久了,惠比寿还是忍不住心底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这嘛,仁者见仁咯,庸医没承认过他收绯羽怨姬做弟子,但是也没否认过,与其说是收徒,倒不如说是指点后辈吧,达者为师,至于拜师与否,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何况本身绯羽怨姬以蛊入医,天赋极高,也不是那个庸医能教出来的,起初他是提点过她,但到后面,互相探究医术的最高境界以求进步才是正解。”

渡流云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当初绯羽怨姬离开红楼剑阁时,被上官邛阴错阳差的救了,这才有了指点她医术一事,然而绯羽怨姬称上官邛一声师父,但上官邛总是不愿意担这个称呼,他始终觉得,自己并没有教绯羽怨姬什么,她自身蛊医之术已臻至化境,当时所差不过是灵犀一点,他是赶上了那个时候,将她的桎梏打破罢了,这声师父,他当之有愧啊。

“哎呀呀,话虽如此,但自我出道江湖起,上官先生已经归隐江湖,不问世事,江湖中甚少有他的传闻,纵然有人求医到他门下,也是随着先生心情和机缘才能得入其门,身为医者,对这位前辈心有好奇,也是正常。”

提到上官邛,惠比寿一脸的向往,毕竟这位庸医待在顶端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成了传闻中的医林传奇,虽然他没想过要与其较量一番,可见上一面的想法还是在脑海中盘亘了许久的。

这老家伙竟然这么有名?

渡流云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现在大约在别秋小筑里懒散地瘫在摇椅上晒太阳,一手搓着他那两撇风骚的八字胡,一手拿着个烟袋锅子,和另一个万年不老妖金子陵一起沏上一壶老人茶,感叹着平静生活真好的上官邛……这特么能和神医挂上钩?是她太小看那个老年痴呆了,还是江湖人对上官邛有什么错觉……

“如果你想见他,路观图免费奉送,这老家伙早就闲到浑身长毛,正缺少生活乐趣,我觉得他如果再不活动活动筋骨,人都要变成化石僵掉了。”

除了她偶尔给他丢过去几个伤患,他根本就是死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嘛,除了定期交托给儒门天下一批药丹代为卖掉,就是友情提供给几个大佬死党灵丹妙药,要他救死扶伤?很简单,看心情啦,自从他报上了儒门天下这条大粗腿,就再也没为钱发愁过,赚钱已经不是庸医这一脉的追求了,他现在追求的,是随心所欲啊~

“哦?那我就不客气地谢过流云公子了,能见到传闻中的庸医,只怕医林中那几个家伙会羡慕死我啊~”

惠比寿略有些激动地道,别的不说,要是能得上官邛一番点拨,指不定他的医术也能突飞猛进呢。

可是要了命了,这老家伙有这么受欢迎真是让人意外,不过他能不能受小姑娘们欢迎一下,就算不能解决他的终身大事,也好歹让人有点儿希望,整天宅在屋里,合着她身边全是一群老宅男是吧。

“不不,要说谢,应该是我谢先生才是,我对有药师之称的慕少艾也是颇有好奇之心,毕竟庸医那个老家伙曾说,就连绯羽怨姬都对慕少艾的医术颇有称赞,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高度。”

反正上官邛不在身边,她想怎么甩锅就怎么甩锅,就算上官邛知道了,还是一样会帮她瞎编,这多年的老友不是白当的嘛,

“啊对了,既然流云公子与上官先生交情深厚,想来药师也会对流云公子有所求。”

惠比寿一击掌,想起了困扰慕少艾已久的那个问题,犹记得他曾经找上过绯羽怨姬,然而绯羽怨姬并无办法可解,当时也找不到一心退隐山林的上官邛,只能作罢,如今能与上官邛见到的渡流云出现,想来慕少艾一定会相询关于阿九半心之疾,依上官邛的阅历,和渡流云的交识广泛,可能会有办法。

猜也知道慕少艾会问什么,但渡流云现在却不能表现出来,等她见到慕少艾再说,不过是半心嘛,诡龄长生殿了解一下,交换条件算个屁,爱给不给,不给直接抢就是了,大不了她选择袖手旁观双城战嘛,反正识能龙本体是六祸苍龙,两边都不算什么好人,她两不相帮挺好,要是九章伏藏炸刺儿,她倒是不介意象征意义地站在不老城一边。

她并不觉得这种土匪行径有什么不对,强者为先嘛,谁让九章伏藏肯定是打不过也干不掉她,不服能咋地,憋着呗,她看谁顺眼,谁就有糖可以发。不爽来咬人啊哈哈哈哈。

现在和金八珍提练峨眉有点吓人,等解决了慕少艾的事,在和金八珍说起玄宗,从玄宗再说起蔺无双,说到练峨眉,一切顺理成章毫不突兀。做事儿嘛,就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谁也别想着一口气吃成个胖子,那岂不是失去了原有的乐趣。

想想看,她确实可以各种大闹特闹乱来一番,可她一点儿也不能保证真按照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乱搞下去,苦境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当年初入江湖时的冲动,可能小事上依然会剑飞的比脑子快,但却绝不会再想着怎么成为救世主,人总是在经历过失去后才会成长,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把老弃的危机渡过去,然后和罗喉一起在苦境里四处浪,随性而为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多的生死她如果都插手,那她别想过安稳日子,累也累成秃头了好么。珍惜当下方为上策啊~~遭了,这种夕阳红的心态是个什么玩意……不行,她还是得找找乐子……啊不,激情才是啊!

所以,当她拿着惠比寿给的路观图,并没有从琉璃仙境走,而是走的另外一条道,来到慕少艾隐居的岘匿迷谷时,看着谷外堪称巧夺天工的迷阵,她想也没想,抖手就是一道天雷,生生把个好好的阵法劈了个乱七八糟,这种登门做客的方式除了她,也是没谁了……所谓恶客上门,她最爱干的就是这种貌似踢山门的事儿啊~想来药师一定不会介意,反而觉得很有趣嘛哈哈哈哈。

【第四章:风流药师慕少艾·下】

所谓闭门家中坐,雷在天上劈。

慕少艾在迷谷里隐居了这么久,从来了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住所会被人从外面用天雷劈了,是说,这么破阵真的好吗?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让布阵的人享受到成就感,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的打击别人。

不过他从对方的天雷中,并没有感受到这是来恶意寻仇,大约只是不想花费时间而已,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对用好奇地眼光看着自己的阿九,无奈地道:“看来这次,老人家我不出门是不行了。”

“咦?慕少艾你居然会主动出去接客,真的是不容易啊。”阿九带着怀疑的眼神瞅着慕少艾,这老家伙不是号称天塌地陷都不愿意动一下的嘛。

“呸呸呸,什么接客,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用词语,你这是从哪里和谁学来的,我老人家可不记得这么培养过你。”

慕少艾敲了阿九的头一记,颇为不满地道,然而他嘴上说着要出去,人却是连动都没动过一步,就不知道他是不是要用意念出窍迎接。

“少年无端爱风流,老来赋闲万事休。江湖传闻药师慕少艾幽默风趣、风雅隽逸,为当代武林三大名医之一,却不知你这位风流的药师先生,可愿意请我这上门的恶客喝上一壶清茶?”

慕少艾没动地方的主要原因,还是听到了渡流云的脚步声,既然客人已经自行上门,他也就省去了一番麻烦,至于泡茶嘛,交给阿九就好了……这孩子发什么呆啊?

慕少艾莫名其妙地先看看阿九,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便对上了一脸笑意的渡流云。

对于甚少见外人的阿九而言,渡流云和罗喉这两位气质截然相反的客人,足够让他感到新鲜,尤其是有着好皮相的人,绝对要比平平无奇的人引人注意——渡流云对此还吐过槽来着,长得好的人连做间谍的资格都没有,一眼就被人注意到,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玩无间道,还不够被人围观的。

“哎,知晓我在此地隐居的不过寥寥数人,会没事儿出卖我行踪的就更少,让我想想啊,到底是素老奸还是气管炎惠比寿出卖了我呢,这是一个值得参详的问题。”

很是悠闲地请这两人坐下,慕少艾貌似头痛地思考着,想想看他头顶那位老邻居这些年来的遭遇,和一直没来打扰自己的行为,可以剔除,这剩下的就显而易见了,肯定是惠比寿卖了他。

“哈。”渡流云一笑,看阿九用好奇的目光瞅着自己,她挥手就是一堆专门哄小屁孩儿用的糖果点心,于是,对甜食没有抗拒力的小孩子阿九,成功地沦陷在这一堆看着都让人觉得牙疼的甜点之中……

“药师此言差矣,若是神针先生没有把握,怎么会把我这个大麻烦往药师这里引呢。”

会自豪地称自己为大麻烦,恐怕渡流云也是武林第一人,这厮一点儿都不觉得脸红,麻烦制造机什么的,有人想当还当不了呢,能力,能力最重要。

“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慕少艾翻遍记忆也想不出惠比寿会认识渡流云这样的女子,就金战战那个脾气,惠比寿敢认识其他女性,怕不是要被金战战打死,单从这点来思考,就可以判断出渡流云绝对是同时认识惠比寿和金战战夫妻两人,甚至可能是与金八珍相识,然而他就算往金八珍那个方向去想,也想不出来这位究竟是谁。哎呀呀,毕竟他离开江湖太久了,许多人都不认识,许多事也都不甚了解啊。

“流云公子,儒门少君,渡流云,随你喜好,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渡流云大方地道,名字嘛,就是个代号而已,就算他想喊自己二货都没意见,她二她骄傲,她二她自豪。

慕少艾眼中精芒一闪,再看渡流云时,神情便多了几分恍然,几分惊异,而这变化不过是短短数秒,复而恢复称正常,依然还是一副慵懒摸样。

“原来是流云公子,倒是慕少艾有眼不识泰山了。”说罢,他竟然破天荒地起了来,拎起扎进零食堆里出不来的阿九道:“我说阿九啊,你吃这么多点心,不怕牙被蛀掉了吗,快去给客人泡茶啦。吃了人家的点心,总该有点表示吧,我老人家怎么不记得把你教导的不懂礼尚往来了呢~~”

“哎呀是是是,慕少艾你放开我啦。”阿九不满地道,随后对渡流云和罗喉扬起一个笑容,这变脸变的简直比翻书还要快:“两位稍等~我这就去泡茶~~”

说罢他欢脱地蹦跳着出去,是说如果来此地的客人都像渡流云这样,那他不要太开心啊~

碍事儿……啊不,大闲人阿九出去之后,慕少艾换上了一副看似正经的模样:“不知流云公子前来岘匿迷谷,所为何事?”

“哎呀呀,都说药师风流风趣,今日所见,却是如此正经,这又是为何呢,放轻松,放轻松啦。”安逸地坐在那欣赏着慕少艾的盛世美颜,渡流云毫不遮掩地道:“没什么,就是听神针先生说到药师你对上官邛那个老不着调的宅男庸医很有兴趣,正巧我也从阿邛那听过你的大名,也很好奇,适逢神针先生有你住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来此地看美人嘛。”

喂喂喂,看美人是个什么鬼啦,要说看美人这种事儿,不应该是他来做吗,向来都是他欣赏美人,怎么今天反了过来,这感觉不要更别扭好不要,重点是,渡流云的说法让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这位姑娘对美人这个词,有什么错误的理解吗?另外他没记错的话,和渡流云一起来的那位,可不是江湖中曾经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和渡流云向来不分彼此,关系亲密至极的罗喉,她当着罗喉的面说欣赏他这个美人,怎么罗喉还是满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是真的老了吗,脑子跟不上时代潮流了?不对啊,这两人分明比他还要大许多啊。

罕见地,慕少艾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哈,不和你开玩笑了,简单说吧,我听神针先生提过阿九的事,他的宿疾,阿邛能解,不过还没有到时机,需要静待一段时间,不会太久,到时候,自然会出现合适的条件。”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慕少艾变颜变色,大概阿九的事儿可以排在第一位,然后就是那位天煞孤星命的羽人非獍。

“姑娘此言当真?”以渡流云的来历,她没有必要寻自己开心,既然她敢这样说,那就是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否则她也不会当真闲的无聊跑到岘匿迷谷外面劈坏了自己的法阵,就只为了找点儿事儿干。但她开出这样的条件,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哎……仙风道骨与世无争如慕少艾,也要想些乱七八糟的吗,难道他就不能猜自己是当真闲得无聊,特地送上门来解决他困扰多年的心病嘛。

嗯哼,那大概是不可能的,除非慕少艾脑袋真的坏了,才会和渡流云的脑回路调节到一个频率上。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做太为难的事儿,就帮我想个办法,能让蔺无双入世就行了,别跟我扯什么白云萍山不相逢,人间天上两稀微,现在道境玄宗式微,正是需要人手拯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赭杉道兄和小墨师兄有没有成功的借来明玥剑,若是没有,还请药师能想个办法,说动他出手,这劝说人的本事,我是不擅长。”这话说的没错,她最不会劝人,唯一精通的办法,就是把对方打服……但和蔺无双打架?算了,太麻烦,她不想动啊~

你这是要难为死我。

慕少艾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子,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为难的样子:“若是姑娘能自愈阿九,姑娘所托,慕少艾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至少还请姑娘告知,玄宗式微一事究竟为何。”他总要知道些什么,才能有办法上白云山寻蔺无双吧,这平白无故地丢给他一口大锅,要他怎么接?

哎呀呀,阿九是慕少艾死穴这件事果然是真的。这么难的条件都愿意接受,谁再说慕少艾怕麻烦,她第一个去揍人。

不过这事儿和小孩子无关,不管是慕少艾还是渡流云,都不可能让阿九听到,所以,当阿九端着茶水连蹦带跳地回来时,这俩人同时选择了转移话题,谈天说地谈古论今谈论医术,聊的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热络,简直把阿九看的目瞪口呆,如同看到天开了地裂了在自己眼前一样不可思议……这老家伙是真·吃错药了吧!

【第五章:能说的和不能说的】

留在岘匿迷谷的日子是很悠闲的,没事儿和慕少艾扯扯皮,闲聊些有的没的,不要太轻松。

所谓术业有专攻,上官邛所师承这一派,虽然在医界领域均有涉猎,但他并不会凭空再造出来一副内脏出来,别说再造,就算用现有的内脏,来改变其特性,用以给阿九换上,渡流云都怕上官邛把阿九治死,但若是有诡龄长生殿根据阿九的身体来再造,她便敢向慕少艾打包票,某人一定能将阿九治愈,且不留任何后遗症。

对于上官邛的医术,渡流云深有所感,这位堪称她御用大夫的超级圣手,扣掉其不着调的行为,说是金字招牌绝对没有问题,何况,她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神医,当年自己那一倒,让他素手无策,险险金盆洗手弃医归隐,所以能有机会让他一展身手,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反手将这位大神医卖出去。塑料兄弟情吗哈哈哈哈,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然换个人这么坑上官邛试试,不被他瞬间下药秒杀才怪。是说这位老兄这么多年来武功没见有多大长进,医术和武功可是呈反比的,至少熟悉他的人,都没有把握能扛住他一把药散,不论是毒药,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诡龄长生殿这个名字,慕少艾早有耳闻,然而这个地方过于神秘,他只知其为封印于血海之下的神秘组织,拥有传说中的不死秘方,与另一处神秘组织天荒不老城分峙对立,天荒不老城拥有能使人青春永驻的不老神泉,与诡龄长生殿所有不似秘方正是相映成趣,却也因此为死仇,纷争不断,然而这两处所在却同时销声匿迹,仿佛在一夕之间在江湖中绝迹,着实让人无从查起。

如今渡流云却说,双城将在不久之后会现世,这又是从何得知?

“苍天之变,血海生月,末日奇象,再现双城,解封诡龄长生殿和天荒不老城,只在早晚之间。”

她不能说的太细,说的多了,会失去游戏的乐趣:“待到诡龄长生殿现身,不用药师你动手,我自己会先去一探究竟,对这个神秘的所在,我早就抱有好奇心,可惜当年双城战时,我并不在江湖之中,颇为遗憾,为了弥补一下这个遗憾,我决定做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打手。”

她对长生没有兴趣,对不老也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是诡龄长生殿的黑科技,以及不老泉的各种神奇功效……

想也知道她正经不起来,当罗喉听到渡流云提及诡龄长生殿和天荒不老城时,就已经猜到了她把脑筋动到了奇怪的地方,要说着谁会对长生不老没兴趣,大概渡流云堪称第一人,这货不知道为什么,简直就是生死看淡,从来只想当下,不多考虑未来,这彪悍的人生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这本是慕少艾该为,何须劳烦二位。”

身为医者,且不说其他,那怕是长生殿那神奇的再造技术,也足够勾起慕少艾的兴趣。

“无妨。”罗喉淡淡地道:“你若是对她客气,才是真正的劳烦。”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从来不觉得任何麻烦能对她构成麻烦。

慕少艾勾唇轻笑,他本就不是墨迹的人,在江湖中行走的久了,见的人也多得连自己都算不清楚,能有着如此特立独行性格的,渡流云还是唯一一个,相较而言,罗喉的高冷反而不要太正常,这两个性子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着实有趣。

“总之,我们两个现在就是奉行一个宗旨,千金难买我乐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然阿邛那个老家伙对你药师你这位大神医有兴趣,我也乐得帮老朋友这个忙,和你牵上线搭上关系,人嘛,都是有脾气和喜好的,尤其是有能为的人。”

人嘛,要是不为了爱好而活着,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哈,我倒是觉得,为什么没能早些认识你这位趣味的人,着实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若是江湖中多了许多这样性子的人,恐怕江湖也会有趣很多。不过细想下来,这样的人要是太多,也就失去了其独特的存在性嘛。

慕少艾看了一眼钻进厨房忙个不停,打算亲自下厨做一堆不知道什么怪味儿饭菜来招待客人的阿九,天命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太过扯淡,他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阿九告别这个纠缠他一生的大麻烦。活到他这个份上,很多事情,纵然没有在明面上显现出来,他依然是有感觉的,更何况他本就有些预感,他的天命和劫数,只怕也不会太远。

只是……

自从渡流云和罗喉出现在岘匿迷谷,出现在他面前后,那些莫名升起的,所谓心念一动有所感的情形如同自然消散了一样,包括他背地里自行用那半瓶子不满咣当的水把戏来占卜,所得出来的结论,也是意外地和先前大相迳庭,而一切的指向,皆在渡流云身上。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所疑惑的,当然不是她明面上的身份,而是那份隐隐的,让人看不透的气息。

算了,多想那么多又有个毛用,这位流云公子可以确定是友非敌,这就够了,再加上愿意帮助阿九解决半心之疾,就算是个大坑,他也得往下跳啊,谁让他的死穴就在阿九这儿呢。到时候别说是渡流云把他卖了,哪怕是卖了他让他自己数钱,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一点儿也不知道慕少艾把脑筋动到了什么地方,就是知道了,渡流云也完全不会在意慕少艾怎么想,脑子长在人家头里,她还能把人家脑子翘出来编个程序按照自己的意向发展不成。

“对了,药师啊,和你打听个地方,天雷穹在哪儿你知道不,以前去过没?听说那里常年雷声不绝于耳,更传闻每逢新月和月圆之夜,都会有雷公现身打雷,最近挺闲的,我打算从你这离开后,上天雷穹遭遭雷劈去,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可以科普的信息。”

“这世上能把遭雷劈这种事儿说的如此自然的,是不是除了你流云公子就再没第二个人了。”

慕少艾觉得自己对面坐了个神经病,天雷穹何止是每逢新月和月圆之夜,那简直就是天天有雷,什么时候不打雷那才是天开地裂,你遭雷劈要干嘛,渡劫吗?还是没事儿想过过电?

“哎呀,人生是要充满惊奇的,充满挑战的,虽然我会术法,但术法的雷和天然的雷意义不同,就当是去开开眼也是好的,怎么样,看在我们趣味相投的份上,要不要一同前往啊?”

渡流云对慕少艾发出真挚的邀请,大家一起遭雷劈嘛,这游戏多有乐趣。

“不,免了,谢谢,这种享受希望您玩的愉悦,不要扯上我这个无辜的闲人,我只是一个想要安静养老的老人家而已。”万一过电的时候一个没掌握好,被雷劈糊了他找谁说理去。

“哎呀,大好的青年学什么糟老头子养老,你看看你哪点能称得上是老人家,面容稚嫩且水灵,不要以为你留了两条长寿眉就能冒充老人家,小心哪天被剃了,我相信,除了我以外,肯定有人有这个想法。”

比如,后厨做饭的那个小小少年,前两天她还和他约定来着,如果阿九能趁慕少艾不备把那两条眉毛给他剃下来,她包他未来三十年的零食。嗯,药师的两条眉毛能值三十年的零食,阿九甚至觉得都多了,别说三十年,十年他都乐意去尝试一下。

毫不清楚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慕少艾只觉得背后嗖嗖冒凉气,下意识地觉得好像有谁会来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可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哪个也不像,只能自我安慰想多了……毕竟阿九总是一副想要收拾他的样子,他俩平常嬉闹惯了,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也不会想太多。

罢了罢了,药师啊,你就替自己的眉毛求多福吧,希望它们不要在阿九手下遭了殃。

【第六章:天穹山的秘密】

说起天雷穹,就不得不提某位倒霉的,不管绕了怎么样的一个大圈,依然还是没绕开既定命运的月族三兔小幽溟,现在整天在天雷穹当雷公乱敲的无绝期。

当初渡流云也是无意中想到了这回事儿,找人打听了一下江湖中有没有天雷穹的传闻,结果一点儿都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传闻和她所记的的没有任何偏差,天雷穹常年遭雷劈,甚至大白天去都是阴云密闭,雷神滚滚,更有人见过七月半的好兄弟——就无绝期那个样子,不是也是了。

那就是说,爱染嫇娘依然还是没逃过挂掉的命运,这会儿大概已经被死神和老弃联手(大概可以这么讲)复活,但被封在朝露之城那一截?抱歉她已经不记得细节了,眼下既然无绝期在天雷穹,那似乎可以先去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见到他,终究当年天都与月族渊源一场,不论怎样,她和罗喉都有必要插手此事,再加上渡流云对月族三只兔子一直感兴趣,尤其是二兔子黄泉……啊不现在应该叫火狐夜鳞,她要想个办法把二兔子提前弄出来才是,少了黄泉,总觉得少点什么,是说黄泉可是自带白马银枪的霸气感啊~~至少她一直这么认为。

对于月族,罗喉的亏欠之情比起渡流云更甚,当年若非月族力保到最后,他也不会有机会活着落入月族,只是时隔境迁,月族自封全族归隐,江湖中甚少有其族人消息,他再想找,也无处可寻,如今听渡流云提及月族后裔,他已经不想多问她究竟为何会知晓此事,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问多了就往天机不可泄露只能按着做这话题上扯。

“你说,一个德高望重,享誉武林,堪称一派宗师,处在人人敬仰的地位,那他为什么要选择身坠无间,追逐自身黑暗的一面呢?”

挂在罗喉后背,渡流云无解地道,她不指望罗喉能给她答案,也不指望这个世上能有答案,要是什么事情都能合理地解释出来,那这个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出现。

心知她只是吐槽,罗喉淡笑:“也许,他只是扮演腻了曾经的身份,你又怎么知道,现在他的选择不是他想要的。流云,有些时候,你习惯于将自己的想法,套在别人的身上,也许你觉得他是走入了邪道,但在他自己而言,却是一直想要寻找的路。”

“我明白,只是觉得遗憾啊,明明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校长啊~怎么就变成了武林中的黑手呢。”

想到幽溟化身的无绝期,就不由得想到死神,想到死神,就绕不开太学主,经过她多方面打探,甚至包括和央森司徒偃太史侯等人私下联系,她拿到了确切的消息,点风缺已经很久不问学海无涯的事项了,而是一个人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说是研究学问,然而甚少有人能够联系到他,包括几位执令。

再加上她找上笑剑钝,询问了一下关于血榜的事,她就更加确定,血榜现在已然是太学主所控,她只是有点不清楚,到底是第一代权倾天早就凉凉,这三个字不过就是个马甲,太学主还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干脆顶了这个皮而已,还是血榜干脆就是太学主一手创立的,又以权倾天的名字代行。总之,现在的太学主已经开始去闭关研究死神笔记,也是血榜幕后老大这件事,是既定的事实。

想想当年罚自己抄书的老校长,再想想未来将要把自己催眠成死神的老树开花人格分裂神经病,她就觉得,有些事情不管绕了多大圈子还是要回到原点。

“想不通的事就不用想了,如果你真的想了解这些,不如去问他本人。”

渡流云所指的是谁,罗喉自然是清楚的,但他并不是真的赞成她去寻找太学主,先不说太学主现在是否变得危险,就她现在找来的这一堆事儿,难道还不够麻烦的吗。

“算了算了,就当是命运注定好的吧,这世上不可能所有的事都能遂人心愿,到时候打就打了,相杀就相杀了,人各有志,我也不能抓着老校长的衣领子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从太学主走出学海无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点风缺,也不再是学海无涯的太学主。

眼下嘛,还是去天雷穹遭遭雷劈看看,要是能把苍月银雪和黄泉一起从月族拐出来,那对异度魔界那几个先锋可就有的玩了,枪对枪什么的,不要打的更愉快,趁着现在还没传来异度魔界破封的消息,她先码码人嘛~最好人码完了,玄宗也能解封,这样能省太多的事啊~

黄泉的心结在于其为月族之王私生子,母亲更是没有得到月王的正名,再想到幽溟和爱染嫇娘不被月族族规所容,对这种所谓的族规,渡流云只想好好地殴打一通这种不懂血脉传承正经规矩的傻货们,如果全都是族内通婚,早晚变成世代近亲,到时候是要生出来各种残缺儿要怎样啊,大家一起来智障?真是想不通搞不懂。难道不知道血脉相隔越远,越能保证基因稳定嘛,全是蠢货。

“吾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罗喉背过手去,抓住渡流云骚包的冲天马尾,往下拽了拽,先前因为习惯了她挂在背后当挂件,有一阵子没被挂着居然有些不适应,果真是身边没有这个家伙,感觉身边失去了很多的精彩。他虽然喜欢宅在一个地方不动,那也是得分和谁在一起,如果是和渡流云一起,那就算是四处乱走也没什么,这个家伙能随时随地把日子过得丰富又多彩,处处是惊吓……啊不,惊喜,比如没事儿找雷劈。

“人嘛,总是要在求学的路上不断进步的,不要以为我出身儒门天下就不需要随时读书,随时充电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和罗喉胡说八道,一边企图抢回自己的头发,渡流云哼笑道:“不过要真说想要管月族闲事的最大理由,当然是我讨厌那些令人作呕的,充满腐朽气息的所谓规矩,礼法和教条虽然可以制约人类的某些行为,但并不是全部,与其活在酸腐的规定之中,那还不如灭族算了。反正早晚要走向灭亡。”

她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视礼法教条于无物,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世上能够约束自己的,无非是本心和本性罢了,至于其他,全是扯犊子。

“哈,当年月老便说不过你,如今他的后人,怕也只能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罗喉轻笑,当真是时光飞逝,转瞬流年,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如今已是所剩无几,所以在渡流云提到月族后裔有难时,他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决定插手此事。

想想看,另一条线上的罗喉,曾经与月族不死不休,在这里,却是渊源颇深,这不可谓不说是极为有趣。

“哎呀,走啦走啦,先看看能不能遇到他吧,就算遇上了,他也不一定会承认,说起来,传闻无绝期背上背着的人偶,是有生命的物体,其存在意义是为了监视他这个本体,我倒想看看,传承自我那位伟大厉害纯粹而暴娇的好师尊的力量,能不能搞掉附着了死神之力的人偶,这可是双神之力的碰撞,让人期待啊。”

“呵,神力。”

罗喉唇角微扬,若说对于神力他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神或人之间的区别,大约正如同渡流云所讲的那样,或因为生存的空间不同,或因为突破了某些界限,其实,神不过是掌握了更高能为的强者罢了,渡流云所言的,即将到来的异度魔界灭世之祸,他的期待之情,更胜于担忧。

随着这一路的闲聊,天雷穹即将出现在眼前,而地方还没有到,已是听得隆隆的雷神不绝于耳,天知道这个原理到底是个啥,渡流云笑的很是愉快,自罗喉背上跳下:“先让我看看,谁的雷更厉害一点。”

这话一出口,罗喉已是决定暂时离她远点,这人工降雷太危险,容易被误伤啊~

【第七章:天穹无绝期】

自从复苏以来,渡流云的进境几乎是无解,尤其是在她吸收过仙灵地界的天地灵气之后,功体不稳这个问题也暂时得到完美的压制,至少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看样子也能再维持一阵子,在异度魔界正式破封,再到银锽朱武出现之前,恐怕都没有什么大碍,而这所谓的大碍,大约能在她走一趟磐隐神宫后正式得到解决。老这么充电不是个事儿,她现在已经确定,没有她的那条平行线是个啥轨迹她不知道,但是有她的这一条平行线,磐隐神宫留下的那个力量,就是天帝留给她,让她足以和弃天帝对话的力量。也可以说是原本就属于她的一部分力量,至少不会让她在面对弃天帝的时候,被弃天帝以一句如今汝没有资格站在吾面前击的体无完肤,更不会被一个神之小摊手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大概是因为当初天帝觉得,他们这对师徒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吧,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一个大漏洞。

这世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可能,有什么样的过去,就有什么样的未来,哪怕仅仅是所走的路,有着些微的偏差,所以,既有被弃天帝毁灭的未来,也有千辛万苦保下来的未来,更有如今她所参与到此时此地此景的未来。

说是离她远些,但罗喉作为和渡流云最亲密的人之一,自然对某些事情知晓的比其他人多很多,尤其是在渡流云时时刻刻会在他面前提及战神之威,天帝之能,无论是从哪个角度,他都想要尽可能地了解弃天帝的能为,而唯一能参照的,就是渡流云与日俱进的境界,即使渡流云永远都会将自己放在远远不及弃天帝的位置上。

想要处在风口浪尖而自保,就需要无时无刻提醒自己,用最大的想象力,来想象未来将要面对的对手——他对拯救世界没有兴趣,但与战神对立,是渡流云决定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反对。人,总是要找到些值得去做的,对他来说,保护眼前这个兴致勃勃捻着雷诀去扛天穹山天雷的深井冰,显然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

“神·之·雷!”

这里只有罗喉,她当然会痛痛快快地吼出一嗓子,这种出招前先报大招的模式已然被她活用,只是不想当着众多人的面来这样做罢了,老弃的威力,可不是她所能展现出来的。也只有在眼前这个场景才敢斗胆一用。别说什么死神之力,要真是完整的死神之力,她也不敢死磕,但这不知道打了多少折扣的,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了,看谁头铁呗。

于是,天地间的气压骤然改变,无数雷光风影自四面八方向着渡流云手中汇集而来,恍如周遭即将被撕裂开来,这股莫名强大的风雷之力,引得天穹山的雷声益发滚滚激烈,仿佛受到挑衅一般,找寻到了渡流云所在的方位,逐渐笼聚在一起,恐怖的光柱,带着毫不犹豫的威势,对准渡流云,当头劈下。

于此同时,渡流云左手握拳,右手上扬,合上双目,手中的风雷神力,长了眼睛一般,带着丝毫不弱于头顶天雷的力量,迎了上去,这两道撼天裂地的力量,轰然撞上,一时间震爆之声混着的雷声不绝于耳,整个天穹山,仿佛遭受到了毁灭的破坏,山石崩裂,地碎千里之象骇人欲绝。

“想走?走哪里去?”

飞沙走石之间,渡流云一声清喝,罗喉闻声而动,已是照着想要隐匿了身形的人影电射而去,未待得他接近此人,便是当头一道雷光电射而来。他才想擎出计都刀,耳边已传来渡流云的笑骂:“用计都接天雷,你是真的想过电吗?”

罗喉闻言不由气结,但想想看她说的也有道理,遂单掌扬上,一道浑厚掌风推出,硬生生将雷光电芒击偏了方向,而就在这一瞬之间,他已是拦在无绝期面前。

这一道高大的身影拦截在自己面前,无绝期扭曲的面容,仿佛由冰铸刀削而成,丝毫没有任何波动,他的声音更是嘶哑阴森:“吾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此举,可是想要与无绝期为敌。”

就在他吐声说话之时,他背后人偶眼珠转动,貌似童真的一声轻笑,带着无尽的戾气,衬着天穹山的气氛,和无绝期诡谲的面容,让人心中升起异常的不愉快之情。

“阁下若是月族三王子幽溟,便与吾渊源深厚,月族先代族长月霜秋为吾昔年旧部,今日得知他后人遭厄,吾自当出手相助。”

罗喉语声平淡,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变化,在他提到月霜秋之时,他眸光一闪,捕捉到了无绝期眼中极为细小的变化,但就是这一瞬之间的变化,足以让罗喉得到很多信息,那其中,有惊愕,有惶恐,也有……一丝的期盼,和绝望。

这复杂的情绪,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出现在同一个人的眼神之中,也是这短短一瞬间,让罗喉确认,渡流云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个一眼便知被附着了邪恶力量的人,必然是她所言的,月族三王子,也是月族这一代最为正统的继承人,幽溟。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月霜秋的儿子,还是孙辈。看其遭遇和年纪,有八成的可能是孙辈。

“阁下所言之名,吾甚是陌生,怕是阁下认错人了,若无其他要事,吾要离开了。”

幽溟这个名字太过遥远,遥远到他自己都不愿意在忆起,而眼前此人,自称月族先代族长月霜秋为其旧部,这人……又是何人?

他的遭遇太过离奇,所背负的又过于沉重,先祖所讲过的故事,对他来说实在久远,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也是正常。人在自顾不暇之时,又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记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是月霜秋的儿子,还是他的孙子。”

渡流云倏然欺身至无绝期身前不及半寸,几乎可说是贴近他的背后,也与他背上人偶面对面,一双黑瞳之中,尽是挑衅:“死神之力?不知这个无聊到把自己无聊死的强者,遗留在人间的力量,到底是怎样,至少方才那一下,吾,不尽兴。”

她赫然翻掌,一手捏住人偶咽喉,另一只手按住他手中铃鼓:“貔族不过是死国最下等种族,也敢控制当年吾之旧部后裔,着实令吾感到不耐。”

她手上用力,无绝期背后神绝残生喉咙中发出荷荷之声,眼中尽是惊恐,他自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甚至不亚于死国中的绝代强者。

“月族幽溟,你可听过天都罗喉之名,可听过儒门少君渡流云之名。”

她捏着神绝残生的喉咙,探出力量,意图试验打碎这死国施加在幽溟身上的桎梏,却发现这并非易于,神绝残生与幽溟的生命本源链接,若是强行弄死神绝残生,恐怕幽溟也会当场挂掉。

难道真的要天狼星出手?死国里现在就这么一个在外界四处晃荡,又貌似能与之接触的人。关键是打的过,就是现在的天狼星大概还是无心状态,想要说动他对幽溟出手,恐怕是在做梦,要不……忽悠无绝期去找幽溟的麻烦?但神绝残生控制着幽溟的行动又是个问题……哎呀,好多事情真的是想的容易做的难。

天都罗喉,儒门少君?

幽溟的眼中终于升起惊愕,这两个名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听当初还健在人世的先祖提及,这两人如今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如此年轻,所展现出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到可怕……莫非,当真是为了月族而来……?

【第八章:老年人的无聊游戏】

渡流云虽然注意力放在幽溟身上,但她手上亦是未曾放松了对神绝残生的控制。然而想要切断神绝残生和幽溟之间的联系,她还得想想办法,不知道暂时封住神绝残生的意识会不会对幽溟造成影响,而她所掌握的各种方法,没有一个是温和的……

想想看,以死神和幽溟所做的交易,绝不会是那么简单就能把这个人形傀儡死国最低生物弄死,否则幽溟早就想办法摆脱控制,何必被这个家伙克制的死死的,只能用天雷杵各种吸收能量为其所用。

她一言不发,罗喉与幽溟也沉默不语。罗喉是知晓渡流云必然在思考如何解决幽溟被控制一事,幽溟则是嘲讽中略带些许期待,被控制的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失望,尽管渡流云给他带来的压力,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是他生平仅见,却也无法成为让他相信渡流云的理由。只是凭借着传说中天都与月族的关系,或许……能够让他升起些微的希望。

至少,想想看自己的先辈当年已是老的不成样子,这两个人却依然一如年少,这个武林,终究是功力越深厚,表相越年轻。

在她的压制下,神绝残生固然是无法动作,别说是想要控制幽溟来对付渡流云,就连自己想要动弹半分都没有办法,但他却也没有必要担心渡流云会一掌击毙了他,若非是来自死神的力量来接触他对幽溟的控制,而是来自外界,那幽溟的下场只有一个,和他同归于尽。

“有趣。”

渡流云松开神绝残生,就在神绝残生面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想要借着两人距离极为相近的机会,瞬间控制幽溟向渡流云以天雷杵攻击时,却不料渡流云反手一记毫无技术含量的手刀,狠狠地劈在他天灵上,本着打不坏也打不死的力道,硬生生将他击得失去意识。

她想的很明白,就算事后神绝残生要拿幽溟出气,也不会真要了幽溟的命,最多让他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痛苦罢了,而对幽溟来说,这并不能构成威胁。相较于会被神绝残生报复,幽溟应该更需要属于他的时间,来和他们安静的对话。

就在神绝残生失去意识的瞬间,幽溟的身上即刻产生了变化,那股控制着他的力量骤然减弱,那张扭曲的面容,和嶙峋的身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幽溟痛苦的哀鸣中不断交替地变化,最终暂时定格在原本应属于他的俊美容貌,和挺拔的身形上。

“呵,果然与月老有几分相像,不知道你的两位兄长又有几分与他相似。”

提着幽溟的衣服将他拉了起来,渡流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塞进去了一颗固本培元的药丹在他口中:“长话短说,我不能保证你后背那个低能儿什么时候醒过来,所以我需要你快速地对我说出你与死神交易的经过,以及月族现在的情况。其他的,等我从月族回来后,再来寻你。”她给幽溟吃下的药,能保证他在受到神绝残生报复时,最大限度减少痛苦。

无绝期不会远离天穹山,这里是吸收雷电的最佳所在,就算他会临时离开,也会定期回到此地,想要找他,一点儿也不难。

当年幽溟与爱染嫇娘相爱,却不被月族族规所容,更因上任月王,也就是月霜秋之子,幽溟的父亲,在明知幽溟不喜之下,依然给他定下所谓婚约,为两人招至祸端——在两人私奔途中,他的婚约未婚妻,被封为公主的丹莹,混在追兵之中意图亲手杀掉抢夺她未来月族王后之位的爱染嫇娘,却反被自保心切的爱染嫇娘所杀后,终于激怒了月王,下令追兵对爱染嫇娘格杀勿论,导致爱染嫇娘身死。幽溟虽是被带回月族关押,但却是因他绝望哀恸的心绪,引起了死神的兴趣,这个当时还没有把自己无聊死的大佬,决定满足幽溟的愿望,复活爱染嫇娘,但交换条件是要他成为死国的守门人,永生不得与爱染嫇娘相见。爱染嫇娘能复活,就是幽溟最大的心愿,就算永生不能相见,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所以,当他看到爱染嫇娘复活后,便成为了如今的无绝期——值得一提的是,他看到的复活后的爱染嫇娘,双手化做百骨,对此死神的回答是爱染嫇娘死去的时间太长,身躯化骨,他能将人复活至只有双手受损,已是极大的恩赐。但他在让幽溟化身成为无绝期时,却说出了一句让幽溟费解的话,他说,若是他看到无绝期的样子,又会怎么做呢?真是让人感到些许的趣味,只是他没有时间去等。

好吧,绝对是老弃没跑了。兜兜转转来来去去果然还是老弃对死神产生了兴趣,只是这时间依然是没给这两个神见面的机会,这老弃还没下界呢,死神已经无聊死了自己。

那照这么说,爱染嫇娘现在就在异度魔界,而且是在朝露之城,银锽朱武不破封,爱染嫇娘出不来。

随手甩了张毯子出来,渡流云席地而坐,顺便拍了拍毯子:“别打扰我思考,你们也坐,有什么想要叙旧的赶快说赶快问,我估计过不久那个背后灵就要醒。”

说罢她托着下巴开始思考幽溟提及的,死神说过的那句话。

罗喉要是能和幽溟有的聊那才是鬼了,他也不过就是问了问月霜秋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在他听到幽溟身上的变故时,对月霜秋之子的做法,他是标准的不赞同,他完全不知道月族的族规会是这么的迂腐,只能说是月霜秋死的早,没能影响到自己的儿子,否则也不会让幽溟落得如今的下场。

而渡流云却是安静如鸡地在思考死神那句话,以及老弃的做法。

显然这两尊大佬是觉察到了彼此的存在,尤其是老弃,若非对死神产生兴趣,也不会在爱染嫇娘复活一事上,小小地推了一把手。若是如此,他应该会留下能够对抗死神诅咒的力量,根据她当年跟在老弃身边的经验来判断,老弃脑子正常的时候固然很正常,但是他不正常的时候,也是会干出来出人意料的事,就譬如说堕天就堕天……啊不,没有这么严重,而是老弃有时候出一些让人想不到的谜题来让人猜,尤其是她这个倒霉的徒弟,没少被绕进去。

所以说,幽溟背后的神绝残生,恐怕用老弃的力量能干掉,老弃绝对不会想到她这个徒弟随着他一起下界,所以,他把爱染嫇娘送到异度魔界,恐怕就是为了让爱染嫇娘有机会能和幽溟相见,然后,用异度魔界的力量,来破坏掉神绝残生——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老弃最不正常的老年人脑回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什么了。

也就是说,她还是得先等银锽朱武出来以后,才有办法解放幽溟。

“过两天我会走一趟月族,你有什么要对苍月银雪说的。”

抽了抽嘴角,渡流云问道,她虽然前世武学传承战神,但今生毕竟没有得到过老弃的力量,她和老弃没有血缘关系,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她无法用气双流。

“就当幽溟已死。月族的王,应该有兄长来做。”幽溟始终不知道为什么渡流云会说他有两位兄长,只是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父辈隐瞒过自己什么,他的好奇心,早就随着一切的情感埋葬。

当年的事,终究是他一手铸成的错,这个错,由他来承担就够了。

“我会转达,不过他听不听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你被神绝残生折磨的样子,既然我们暂时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先走一步。”

她拉了一把罗喉,两人起身离开,只留下幽溟在原地独自沉默。如果渡流云所言为实,那么……他真的有办法和爱染嫇娘重逢,归隐山林么……

【第九章:月将银雪·上】

气氛有点沉默,这一路罗喉和渡流云都在沉思,当年月族辉煌一时,更在罗喉众叛亲离之时坚定立场,站在天都一方,不曾有任何动摇,却没有想到他的后人竟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根据幽溟所言,月霜秋在他年纪尚幼的时候便已去世,而这个年幼是指,他当时年不过六七岁,如今算来,已经数百年之久。而他前半生征战杀伐,恐怕对幽溟的父亲也有影响,童年缺失父爱的孩子嘛,会养成变异的性格也很正常,就是倒霉了幽溟这一代,包办什么的简直要不得,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那位从未谋面的月族上一任族长。这是一个真·坑儿子的爹,当然,月老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他是一个好的手下,但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和父亲。

要不是她出现的缘故,恐怕月族还是会和天都成为死敌,当然,天下封刀也是如此。不过现在什么都跑偏的不能再偏,所以很多事情已经不能按照她所曾经了解的方向去解决。既然月族是因为天都的缘故才导致产生化学反应遭遇变故,再加上老弃和死神之间的互相觉得对方有趣,那她自然也没有道理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她都没有不管的理由。

想想看幽溟那个让人讨厌的未婚妻一早就挂掉了也算是个好消息,本来么,既然罗喉都改变了身首分离的命运,自然月族也不用背负着封印罗喉首级的责任,一个小人物而已,死就死了,免得麻烦。

“你要如何解决月族的事?”

罗喉始终是个武人,他的一切都来源于绝对的武力,再加上有渡流云在他身边,他自然不需要思考太多的问题,就这点而言,他和渡流云是相辅相成的,当渡流云不想动脑子的时候,他也会给出一些看法,只是不要他动脑的时间更多一些罢了。

“我要先确认两件事,第一,前任月王的私生子到底存在不存在,第二,现任月族大将军苍月银雪,也就是幽溟的兄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应该不会一翅膀把黄泉扇没了,但她心里挺没底的,等到了月族,只要她知晓火狐夜麟是否存在就行,火狐夜麟存在,那就是打前任月王的脸,所以,身为王族成员,一旦知晓前任的王有私生子,那么谁都没有立场阻碍幽溟和爱染嫇娘。打脸这种事儿可是她最爱干的。嗯,苍月银雪固然也是前任月王的儿子,虽然没有正式的皇子名分,但好歹也是顶着月族大将军的头衔,而且这事儿也是全族上下人尽皆知,包括幽溟都知晓,这是前任月王在被封为继承人之前留下的风流债,这点倒是和渡流云所记的大有出入,想来还是这一翅膀扇偏了的缘故。

苍月银雪大约是那种钢管直的性子,坚守月族大将军本分,对王位没有兴趣,坚信幽溟一定会回到月族继承王位,现在安安稳稳地替幽溟镇守月族。或许月老的耿直基因隔代遗传应到了苍月银雪身上……如果大兔子真的是如同她所猜测的这样就再好不过,忽悠钢管直男不要太简单。一通连打带消足够,尤其是还有着天都的这份渊源在此,指不定还得称呼罗喉一声旧主,何况如今罗喉武功更是今非昔比,以一人之力刚掉月族也不是什么问题,还怕打不过一只耿直兔子?吃素呢。

幽溟固然离开月族已久,但月族的入口却是从未变过,外人想要寻找并非易事,但有这么个卖自家地图卖的极其果断的月族三兔在,渡流云和罗喉除非是瞎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这个地方。

只是,月族的薄弱防御阵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就算借助了自然的力量,将自身所在的土地藏在月亮阴影交叠的异空间之中,但你好歹在外面再加点别的什么啊,比如遭雷劈啊遭火烧啊或者天塌地陷之类的连带效果啊,这群傻兔子们真不怕随随便便就来个什么人灭族?再说,就算找不到正确的进入方法,只要知道月明湖这个所在,那么力量强大到可以打碎空间的强者,绝对可以用极端暴力的方式踹开空间打上门去。

月明星稀夜清朗,渡流云一边犀利地吐槽,一边用幽溟告知她的方法,将顶头的月光反射在湖面倒影,现在就等着双月叠合冲天光束现出,即可经由接引光束前往月之幻陆。

“要不是给月老留点面子,真想一剑劈开空间吓唬吓唬这群天真可爱的小白兔。”

顺手甩了颗石头片儿到湖水上,看着石头片远远地欢脱着弹跳出去,最后噗通一声落入湖中,渡流云攥了攥拳头,手指关节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

罗喉默默地按住她的脑袋,晃不倒翁一样按着她晃了晃,打算把她这一脑袋的豆腐渣晃出去:“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这样做,但请你务必忍住。”

好歹是故人之后,这么吓唬一群晚辈可是不好。

“哎呀,我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兔子们胆子都很小,万一被吓死,那我不成了灭族的**。”

真是可惜哟,月族不是敌人是旧部,还是忠心耿耿的旧部,而她对自己人向来很优待。

说笑间,异像乍起,月族的空间通道,就在两人面前出现,踏入通道,恍如进入奇异的倒影空间,明明是走向月明湖底,却复而在同样的湖面中再次出现,眼前所见的景象,便除了未变的月明湖,其余已是大相径庭。

通道开启所带来的异动,在第一时间便引起了驻守在月明湖边的月族战士注意,这八名守卫在赶到湖边后,齐齐愕然,通过通道来到月族领地的这两人……怎么这么像是来观光旅游的?你们在这一本正经品头论足月明湖边的风景适合野炊烧烤是个什么鬼??你们谈论的内容能不能好歹对得起你们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哟,你们来啦。”

渡流云良心发现地放过对她的烧烤论不做置评的罗喉,转身对这八名守卫展颜笑道,仿佛是等候了许久一样:“烦请通知贵族大将军苍月银雪,就说昔年月族族长月霜秋故人来访,虽一别经年,但故人一场,总要在他坟前敬上三炷香,摆上一坛酒。”

随后她一扬手,一枚当年月霜秋留给她的月族族长信物飞入了其中一名守卫的手中:“想来银雪将军应该认识先人信物。”

她没丢出幽溟的信物,是不想惊吓到苍月银雪,她相信,只要苍月银雪见到月霜秋的信物,只会有两个反应,要么像是开了瞬移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要么就是立刻派人将他们请到月王宫。至于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么,她还是研究一下在月明湖边来一场草皮烧烤吧。

渡流云所说的话震撼到了这八名守卫,对于月霜秋的名字,月族人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但眼前这两名貌似年轻的人自称是他的故人,看其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来历……当真可怕,一时间,除了匆忙赶去报信的人,竟然谁也不敢出半点声音。

【第十章:月将银雪·下】

已经多少年没有外人进入到月族领地了呢?

苍月银雪赫然发现,这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自从上上代月族族长,也就是自己的祖父月霜秋过世后,继任月王,他的父亲,便选择了闭门隐世的模式,虽说不能用故步自封来形容,却也是与外界隔绝,过起了自己自足的生活。而后,才有的父亲变得迂腐,变得固守成规,重新拾起了故纸堆中的教条,造成了后来不可挽回的错误。

也许父亲后悔过,否则不会在他擅自拦下追赶幽溟和爱染嫇娘后,未曾对他多加责罚,可当幽溟的未婚妻死在爱染嫇娘的手中,爱染嫇娘又死在追兵手中后,这场错误就再也无可弥补。一直到父亲过世,也再未曾回到月族的幽溟,成了月族不可提及的名字,尽管所有人都在心底认定月族的正统继承者依然是幽溟,但他在苦境之中下落不明,也是事实。有人推举过苍月银雪继位月王,毕竟无论是声望地位,还是能力,他都是最接近月王宝座的那个人,但他却不愿意,幽溟和爱染嫇娘的下场不仅仅是月族的错误,更是前代月王的心病,和他的执念。

自从幽溟失踪后,月族益发地沉默,他们下意识地排斥着外界的人,却又想要了解外界的事,再加上要去寻找杳无音信的幽溟,每隔一段时间,苍月银雪都会派出人手至苦境中调查,顺便带回苦境中的一些见闻,只是他需要镇守月族,无法随意离开,否则他宁愿选择自己入苦境寻找幽溟,无论是因为幽溟是月族的王位继承人,还是因为幽溟是他的亲弟弟。

而如今,竟然有人手持祖父的信物前来拜会,这让苍月银雪在诧异的同时,也想起了当年祖父所提及过的一些片段的过往。他比幽溟年长许多,自然也知晓一些幽溟所不知道的,就比如,这一枚现在躺在桌案上的信物,是祖父当年有且仅有送出唯一一份信物,赠与昔年天都之主,也是月族旧主,罗喉与昔年风头无两的儒门少君那一枚。

这所谓的故人来访,莫非是那位传闻中的罗喉尚在人间?

“……军,大将军!”

见苍月银雪有些失神,前来通传的侍卫不由得稍稍提高了声音,这样的神情几乎未曾在苍月银雪面上出现过,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啊,传吾令,即刻备宴,以月族高礼,恭迎两位贵客。”

苍月银雪回过神来,淡声道。若他猜测无错,当真是罗喉与渡流云,那不用说是恭迎,他亲自出去迎都是理所当然,只是他尚需要安排后续,分身不得。

“是。”

月族侍卫对苍月银雪的凝重有些疑惑,但既然是大将军传下的命令,作人手下的,照做就是。

凭借着统领月族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苍月银雪认为,这两人来此只怕不仅仅是祭拜祖父那么简单,他曾经让派出去的人打探过天都的消息,然而天都仿佛消失在历史中一样,仅存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说明什么,尤其是从祖父口中曾经说出过的天都辉煌,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而他所探得的只言片语,也是毁誉参半,各有分说。

如今这二人前来,若当真是传闻中的主角,他只怕是来意非善,莫不是想要挟月族之力,重返武林,再涉世事。

实在不是苍月银雪想要往那个方向思考,他镇守月族多年,着实不敢有所放松,这两个人,从当年祖父的回忆中,任何一人便已是顷全族之力也无法抗衡的存在,如今多年已过,这份功力将至何等境界,他完全不敢想象,若真对月族有图,恐怕全族上下只能任其所用。他自己的武功,自己最清楚,他不敢用自己的力量来赌全体月族子民的安危。

以待贵客之礼,将月族,和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来迎接着二人,一来是这两人既是祖父旧主,既然当得起这样大礼,二来也是想借此表达出来月族并无再出江湖之意,就让他们偏安一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挺好,月族……已经经不起大风大浪。

这只大白兔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虽然苍月银雪没有亲临,但看他排出来的阵仗,以及派来迎接他们的礼官恭敬的言辞举止,渡流云自然知晓苍月银雪的用意,对此她只能说,这孩子是真的想多了,她要是对月族有所企图,还用等到现在?缺人手的话,一早就来武力收复了,这种隐世避世与世无争的小白兔群体,哪里能斗得过她这样的大灰狼。

也难怪会如此,先有前代月王的迂腐统治,后又遭遇了幽溟这样的变故,苍月银雪不警惕也不行,作为月族台面上武力值第一人,又是月族现任代行统治者,他越是谨慎,越能保证月族的安危。

说到武力,那只白衣银枪的红眼兔子究竟藏哪儿去了,这次来月族得好好找找才是,灭族的命运不再,苍月银雪战死的命运也不在,没有种种的刺激,想把红眼兔子骗出来,似乎不怎么容易,要不她以挑战月族武功最高的人为名义,把月族所谓的高手先轮着个儿的虐一遍,看看能不能把人激出来?要么就以她知道火狐夜麟是前代月王私生子这件事儿为由头,交给苍月银雪去找,反正以苍月银雪这个耿直的性格,在知道他爹有这么个私生子,还特么干出来把人家族给灭了的事儿,铁定要想方设法弥补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天马行空的想的欢快入神,冷不防挨了罗喉一记黑手——趁人不备,罗喉拽了拽她冲天的骚包马尾,让她赶紧把脑袋里想的有的没的丢掉,没见已经到月族迎接贵宾的沧明殿了么,再这么走神下去,你是要丢人到哪里?

“哈,倒是真像,不过是另一种像。”

眼见苍月银雪出现在面前,渡流云眼前闪过故人形貌,一句与当初形容幽溟时候的相似评价脱口而出,只不过幽溟像的是俊逸秀美的那一面,苍月银雪却是继承了其英武刚毅的另一面。

“尊驾可是昔年天都之主罗喉,儒门少君渡流云。”

对方并未递上拜帖,而仅凭一个独一无二的信物,和适才那句话,已是让苍月银雪确认眼前两人的身份,若非旧人,绝对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

“呵,我二人前来,不过是有感而为,一念心动,前来祭拜故人,大将军如此客套,倒显得时隔境迁,天都与月族已是生疏。”

渡流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许多年过去,再见面已是阴阳两隔,这对于甚少经历死别的她来说,习惯了身边都是老而不死的超级高手,面对逝去的故人,总是无法形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终究……还是看不透。

“前辈言重了。”

听出了渡流云语气中的萧瑟,苍月银雪遂改口,然而他这前辈出口,立刻换来渡流云的打断:“停,别喊我前辈,我这人最怕被人喊前辈,让你喊名字恐怕你是喊不出来,但随便你是喊我流云公子也好,喊我儒门少君也好,就是别喊我前辈。至于罗喉,同理,要么喊他武君,要么喊罗喉。”她是真的抗拒前辈这个词,大魔咒的阴影笼罩挥之不去啊!

“……”

苍月银雪愕然,这位前辈的性子……怎么如此古怪……

没办法,实在是他生平接触的,无一不是古板严肃之人,甚至他自己都是不善言辞,乍然遇上这么个不着调的怪人,着实不清楚该如何应对……这就是传说中的月族旧主,昔年叱咤西武林的天都两位大佬?罗喉压迫感的确强大,但渡流云,未免亲和的过了头吧。

【第十一章:兄长的选择】

思考到就这么丢出幽溟的信息大概会把苍月银雪吓死,就算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大白兔,可习惯了隐居世外生活,对幽溟下落一直寻找但始终只有失望的苍月银雪来说,过于奔放的消息大概会导致他心血爆冲心脏爆炸大脑炸裂……好吧,渡流云看了一眼明显猜出来她脑袋里在转什么的罗喉,决定收起这些古里古怪的念头,安安分分地叙旧就好。

这一番酒宴招待,苍月银雪面对滴水不漏的渡流云和罗喉,根本没有探问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情报,渡流云丝毫不接他任何意有所指的话题,他很是确认,对方必然听出了自己意图,这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为没有听出来,但多番试探下来,苍月银雪已是确认他打起太极拳来绝不是渡流云的对手。

只是从渡流云和罗喉的来意之中,他也没有听出有将月族牵连入世的意图,或许是自己和族人的力量并不能看在这二人眼中,若是如此,也便好了。

“旧也叙过了,不知大将军是否方便带吾二人前往月老墓前一拜。”

玩客气接待酒桌文化这一套,苍月银雪不过是个入门级罢了,让他征战杀伐要比和他们在这里胡扯简单的多,他自己不说什么,渡流云看的都替他着急,再这么说下去,只会变成尬聊,不如从祭拜月霜秋着手,脸熟和好感度是一点一点刷出来的,而不是一蹴而就。至于怎么知道的幽溟,就说她是在天穹山偶遇无绝期,打了一架发现无绝期身上异状就好了,眼下月族一片安宁,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不管查什么都好查,更何况满月族也找不出来一个高手,天知道黄泉的变异是不是因为他体内的幻族血统。

“既是如此,二位,请。”

对这个要求,苍月银雪没有理由拒绝,他不止一次自祖父口中听到过当年斩杀邪天御武时的辉煌,以及片断的天都过往,虽然言辞不多,依然足够引起他的向往,他骨子里依然是有着好战的因子在。如今传闻中的主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任由人说的是是非非,怕是深藏在这两人心底。英雄还是枭雄,谁会在乎呢,人生一场命一条,无非活得精彩而已,至于他人目光,谁会在乎。

既是来祭拜故人,这准备就不可谓不全面,无论是供果点心,还是当年月老爱饮的酒,罗喉面色凝重,一坛酒泼在地上,入土三分。他的眼前闪过当年种种,那些人,那些事,到如今,所剩无几。若非他经历奇遇,只怕也早成为黄土之下一捧泥骨,消失在世间。经历过生死,才会更加看重身边的一切,那些忠心于他的部署,也一一凋零。他还记得,当年月老离开天都,是因为被他强行逐离,身为月族之王,他不能为一己之愿,而与整个西武林为敌,他的背后,还有着整个一族。从此,至死再无相见。

“哈,与其说是祭拜,不如说是来看看你的后人。所有的形式不过就是骗骗自己罢了,比起希望你在地下能接收到我们烧的纸钱,送的酒果点心,我倒宁可相信你已经转世投胎,现在到哪里快活去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奇怪的事不能发生。”

相对于罗喉的凝重,渡流云又是一番迥异的画风,她蹲在墓前,一边将手里的酒一点点浇在地上,一边念叨道:“遇人不淑被我和罗喉牵连下水算是我们对不起你,但看起来你应该是有个不错的晚年,寿终正寝在乱七八糟的苦境里简直不要太幸运。所以说,福人有福报,我还是继续催眠自己老爷子你转世成不知道哪里的风流人物好了。”

当年他追随天都,就已经是头发胡子花白一片,按照他的修为,能活个几百岁很是正常,尤其是还能落得个寿终正寝,安稳享受后人供奉,真是不容易,想想看苦境里那些暴毙流的大佬们,他这明显是幸运值点满啊。

这悼词倒是新鲜,不过她这话在苍月银雪听来并不刺耳,要是自家祖父能早早转世也好,老人家征战一生,晚年还没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就驾鹤西游,可不是要早早转世享福,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你就放心的投胎,你这些后辈,就算是我们罩着了,有什么人不长眼的敢来搞事情,通通打废了账。”

这话越说越不着调,但渡流云也是确实这么想的,故人嘛,自家人,总要有些优待,不然她何必在这费心思想要提前救出幽溟。当年月老敢为了天都站在西武林的对立面,这是她和罗喉欠月族的,既然故人已死,这份人情用在月族后人身上,并无不可。

“对了,不知大将军可认识这画卷中人。”

反正月王陵寝本为禁地,寻常守卫根本不能随意进来,再加上又有苍月银雪陪同,是以这间墓室中也只有他们三人,见身无旁人,渡流云从戒指中抖落出早已准备好的幽溟画像,这画像精致到仿佛把幽溟bia在纸上复制粘贴一般,活脱脱就是其人在前,苍月银雪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刻板神情,目中一片震惊之色:“幽溟!?”

他这心急之下,更是直呼了自家三弟姓名,而非王太子,足以得见,幽溟失去下落一事盘桓在他心头已久,几成心病:“流云公子,你如何会有幽溟画像!”

“这么说来,他确实是月族中人,更是月族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月王喽。”

见苍月银雪情急之下一把夺过画像,渡流云也并没有在意,而是随手甩出来一根棍子,当做硬笔,在沙土地上勾勒出一幅无绝期的简易画像,按照她的半真半假的胡扯,就是苦境之中有一处终年雷声不绝险地,名为天穹山,她与罗喉偶然路过,心生好奇,打算探视一番,感受一下天雷的冲击——就是找雷劈来试自己记得功力,没想到在其中遇上这名自称无绝期的怪人,几番言语之后动了次手,此人不敌,被她发现异状,其背上有异物控制,她将异物暂时封住,无绝期便暂时恢复了幽溟的样子,她和罗喉看幽溟眼熟,半是威胁半是劝说,幽溟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历,但因为他被貔族以死国之力控制,无法恢复原样,不肯和他们回到月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勾起了他们要前来拜祭月老的心思。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很简单,她要确认苍月银雪到底是什么样的兄长,才能决定要不要将幽溟下落告知她的族人,换句话说,她觉得月族族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砂,培养出这么些不靠谱的后人来,简直有辱月老一世英名。

根本无法反驳。

苍月银雪瞠目结舌地看着渡流云,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对于自家族人,和那些让人无奈的族规,他固然是也有不满,也总要留给月族一点面子,身为月族大将军,要是连他也公开表示渡流云的嫌弃没有错误,那他……不如辞职算了。

“一句话,如果你不想救幽溟,我救,不止因为他遭遇悲催,也因为他是月族后人。但如果我把他救回来,你们还要追杀于他,那我干脆收了他做小弟,让他和月族划清界限。我想,这样事情,身为月族大将军,和幽溟兄长的你,应该可以做主。”

她给出的两个选项,很显然苍月银雪哪个也不会选,幽溟他要救,也要让他回来继承月族王位,至于爱染嫇娘……若是幽溟回归的代价,是必须和爱染嫇娘一起回来,那他作为幽溟的兄长,当年可以拦阻追兵在天河之外,今日也可以将这些陈腐教条斩于枪下。受磨难的不是那些坐在温室里品茶饮酒的酸腐之辈,他们是不会有感同身受的担忧心痛。

“既然达成共识……那就让我看看,你月族大将军的诚意好了。”

护短这件事,渡流云从来没有落过下风,不管苍月银雪是不是幽溟的兄长,也得先过她这关不是。

【第十二章:装神棍的重要性·上】

渡流云所谓的要看一下月族大将军的诚意,没有其他,就是要掂量一下对方的武力值。她的解释很简单,如果他的武力值够,那么,他便有足够的能力来维护幽溟在月族的实力,同样的,只要让月族的人发现,族内战力第一人就这样被击败,那么他们绝对不敢在她和罗喉的高压之下,对幽溟再有什么反对的念头,至于苍月银雪被击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则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若是他将幽溟的安危放在月族之上,他就不会在意在族人面前落了面子。

当然,渡流云尚不了解的就是,现今的月族,在苍月银雪代理月王之职的这段期间,已是有了改变,随着前任王的去世,一些陈腐的教条已经逐渐被淡忘,取而代之的,是新进派的意志。尤其是在苍月银雪有意无意地潜移默化之下,一些原本族民固有的思维,在他的影响之下,变得不值一提。如果渡流云知道这点,她也懒得做这个试探。毕竟她对苍月银雪的印象一直不错,会做这样的举动,也是纯粹地想要给他施加一些压力罢了。

当然,她绝对不会自己和苍月银雪动手,这种劳动筋骨的事儿,交给罗喉就好。何况她也不可能当真在月族众人之前落了堂堂月族大将军的面子,只需要让这惊天动地的威势传出去,以正常人的智商,只要不蠢,都能明白胜负为何。

“你真是会给吾找事情做。”

罗喉淡淡地道,不过他对这样的事儿并不反对就是了,毕竟渡流云有事儿他代劳已经成了习惯,再加上他对月老后裔的能为想要了解,在看过被死国力量控制的幽溟之后,罗喉升出一种月族武力不过如此,需要更加提升的感觉。在潜意识中,他已然将苍月银雪当做后辈。

这跑偏的画风上演的神奇戏码使渡流云看戏看的很开心,要知道苍月银雪可是在另一条线上死在罗喉手中的命运,这里居然被罗喉当做晚辈打算好好提点,这种一脚一脚地将印刻在脑海中的‘历史’踹离原有轨道的快感简直不要让人更享受。

所以,在看到罗喉单方面虐苍月银雪时,她表示,这不过是前辈指点晚辈罢了,又没打出脑浆子来,吐吐血什么的不要太正常,没有关系啦。

切磋的地点在千沧冷雪,离月族的中心族地很远,这是为了避免苍月银雪被完虐的样子不可控制地被传出去,能留点面子还是要留一点的,再加上越是离中心所在越远,越有益于她想办法把火狐夜麟引出来,不论是释放威压,还是装神弄鬼。

事实上她的脑洞开的向来神奇,就在罗喉半真半假地试着苍月银雪武功时,这货已经又想出来了新的办法,反正在苍月银雪眼中她和罗喉已经和神秘画上了等号,又是神秘的秘中秘超级高手,糊弄他们月族那是绝对没有意义的,再加上让苍月银雪直观地感受到罗喉能够以一人之力平灭月族,那就更不存在月族对他二人有什么利用价值一说,等到彻底打击到苍月银雪的心灵后,她再出面装神弄鬼……啊不,开启大忽悠模式,会更加省心省力。

哎,人老了果然是越发地想要找省心省力的事儿来做,当年激情不再啊~~~呸,其实只是她良心发现不想欺负弱小可怜无助的兔子家族了而已,想想幽溟的倒霉命运,想想当真被灭绝的幻族,似乎除了这只大兔子命运好一些,那两个就是摆满了杯具的茶几命,不要更苦逼。由此看来,让他们兄弟团聚相亲相爱,是她这个好前辈应该做的啊~老弃出来之前,她哪儿有那么多救世济人的事儿好干,还是四处瞎溜达想起来一出是一出玩的痛快。

就在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罗喉和苍月银雪也已经完结了胜负,从头到尾就只有苍月银雪在感受着罗喉带来的庞大压力,所谓的还击,是罗喉给他用出全力的机会,这一战固然千沧冷雪的地貌被打了个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变化,但苍月银雪从中受益更是匪浅,加上罗喉言诺愿意留在月族一段时间指点他武功,身为月族强者,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ノ⊙w⊙)ノ嚯。”

一声口哨,渡流云看了看被打到唇角吐血的苍月银雪,不由得冲着罗喉竖起了大拇指:“下手够狠,不过这倒是比从旁指点有效的多。”嗯,换成她来,指不定苍月银雪会受伤更重,毕竟这边疗伤药多到吃不完,有事儿没事儿还得找庸医更新一批呢,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这个词是用在这里的吗?”罗喉无奈地敲了渡流云的头一记,你这是把上官邛当成什么了?后勤补给站?然后把苍月银雪当成了临期药品处理回收站?

“哎呀领会精神嘛,再说了,那个庸医也会感谢我帮他消耗库存,免在意免在意啦,大家一起来分享,总比我一个人消耗光了强。”

熟稔地取出药瓶子,照例三颗大药丸子怼进苍月银雪嘴里,让苍月银雪怀疑自己没被打死反而会被药噎死,他对这个古里古怪的前辈彻底刷新了认知。这个人集各种特质于一身,令人丝毫摸不清楚其路数,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她游戏江湖的态度,也正是因为这个态度,才让他多少有些清楚为什么她愿意出手相助幽溟回归月族。

大家一起来分享是个什么逻辑,每天受伤很有趣吗。罗喉放弃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搞清楚过渡流云的脑回路,而且这个疑惑随着时间而不断加深,怕是这辈子他也别想跟得上她这跳跃的思维。

“打够了,可以回去休息了。”眼珠子转了转,她指尖释出剑气,在苍月银雪手臂划出一道伤口,取了半瓶鲜血:“这血我先留下研究,具体能研究出什么事儿,等你内伤好了再说,不然我怕你会忍不住气血爆冲,吐血三升挂在当场。”

再正经的话在渡流云口中说出来也正经不起来,一来她是临时起意,二来也确实和她后来所掌握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脱不了干系,毕竟术法掌握了就要拿出来用一用,否则压了箱子底,不是白瞎了当初被扭转过来的神奇体质。

直觉渡流云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尽管心有好奇,苍月银雪依然还是耿直老实地接受她的劝导,要是她想要做颠覆月族的事,他保持最佳状态是必然的,不然月族出了什么危机,他不扛着谁来扛。

最喜欢这种从善如流的听话好孩子,难怪月族能在苍月银雪的代理下安稳这么久,没有人在耳边叽叽歪歪瞎叨叨固然重要,这和他的本心也是息息相关,看来她的办法能用,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十三章:装神棍的重要性·下】

这种神神道道的做法真的好吗?罗喉狐疑地盯着渡流云。

在苍月银血派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之后,罗喉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渡流云把整间屋子布置成了仿佛当年枫岫主人跳大神一样的风格。

对,没错,做法,就是字面意义。

把苍月银血打发走之后,渡流云便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间屋子,理由是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有人随侍,月族的人有闲工夫不如关心一下自家大将军的伤势,帮忙分担一下要务,免得害苍月银血劳心劳力耽误了恢复。

“你取苍月银血的血,就是为了找到你所说的,前任月王另一个私生子的下落?”

看她上蹿下跳地准备着,罗喉倒是有些好奇,对于渡流云会这一手,他表示从来没见过,尽管他知道,在他和渡流云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她学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个百宝囊一样。

“啊,因为我突然想到,当初我从柚子那挖了不少奇怪的术法,上天界的秘卷我也偷……咳咳,学了一些,再加上玄宗的一些并不避讳外人的常用法术,感觉我会的其实也挺多。物尽其用嘛,总不能学会了做个摆设,总要拿出来实践一下才是好的。”

搓了搓手,她对自己能测算出个什么结果来也很好奇,大概就是用苍月银血的血来做指引,然后显示出红眼兔子会在哪个方向出现,到时候她再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就好了。

月族的空间很是奇怪,这里不仅仅是叠了一处,还有许多所在是空间叠着空间,尤其是红眼兔子出身幻族,掌握的诡异本事恐怕少不到哪儿去,平日里把自己藏在空间暗处那是一点儿也不费力。

当然,她能做的,就是把红眼兔子骗出来,告别宅男的生活,拐到苦境感受快乐美好的人生。人嘛,总是活在别扭之中有什么好的,看看这无奇不有的天下才是正解啊~

“吾倒是觉得,你最好控制一下,月族的空间未必能承受住你的力量,万一因此引起月族变化,怕是适得其反。”

对于渡流云的术法,罗喉始终是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当年被误劈的次数多了,让他实在印象深刻。就算他知道她早已非当年怪异水平,然而这深入脑海挥之不散的可怕水平,说不是噩梦都没有人信。

尤其她现在飙升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武力值,一旦没有掌握好力道,只怕会把月族空间毁掉。

“对我有点信心吧,事关月族上代月王**事儿,不好大张旗鼓地寻找,不然我也不想这么麻烦。”

搓搓手,渡流云对天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月老的基因哪里出了变化,生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看看苍月银血,再看看幽溟,实在让我不由得不发出感慨,隔代遗传有多么的重要。嗯,也许月老他儿子遗传的是他祖辈的某些不靠谱性子。”

无奈,这话茬根本没法接,话说按照渡流云的理解,就是这个世界如果人人都是二货那才能世界太平,虽说这就是在做梦而已。全民二货这世界还能要?

“算了算了,先找找苍月银血的私生弟弟幽溟的私生哥哥在哪儿就好了,月族的事情总要月族的人来办才圆满,苍月银血不敢随意离开月族,那个能藏到现在的私生子武功必然在苍月银血之上,别别扭扭的不肯出来最大的原因大约就是月族一直没给他正名。他们那个不靠谱的老爹不肯给的亲情,苍月银血这个做大哥的和幽溟那个做小弟的绝对不会吝惜。”

话说着,渡流云手一扬,地上的七星灯瞬间亮起,装着苍月银血那半瓶血液的玉瓶被她抛向空中,瞬间爆出一蓬血雾,间或闪烁着星芒,逐渐汇聚出一幅清晰的图像。

对于术法只能说是稍有涉猎但并不精通的罗喉始终没有看懂渡流云是如何作为的,更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将这么多奇奇怪怪毫无共通之处的术法,武功全都记住,虽说他自己也是武学天赋奇高,但面对渡流云,除了甘拜下风,再无其他想法。只是她那个不正常的脑子倒是让人找回了许多的成就感。

枫岫主人的武功不咋地,但术法确实没的挑,尤其是他在四魌界浪荡的久了,各种神奇的秘术都掌握一些,哪怕是他自己都没练成的,也不影响他记在脑子里,所以就有了渡流云从他那挖来各种他所拥有的术法秘籍——不管是抄在本子上,还是口述,反正他放着也是放着,徒留长毛儿而已,不如拿出来物尽其用让她随便练着玩。

这地方看上去颇有些眼花缭乱。

渡流云将显示的地图画了下来,比较诡异的是这副地图也需要两张叠在一起才能看出端倪,所以就月族空间而言,当真是一层叠着一层,难怪火狐夜麟能藏在月族而不被人发觉。就是不知道月族有没有关于各种七月半好兄弟的传闻,如果有,那九成九是火狐夜麟搞出来的。毕竟她和罗喉才来到月族没多久,没来得及收集月族自身的各种情报。

撤了法阵,收好地图,她算是找到了这几天在月族闲晃的事干,找人打探月族的传闻,想想火狐夜麟的年纪,几百年的传说免不了,关于火狐夜麟的幻族秘术,她是相当好奇啊,谁让她只大约了解些黄泉时期的火狐夜麟呢。

凭借着四处发酒攀谈,到处送花送特产撩妹,又顶着号称带着月族走向最辉煌时代的前前任老月王旧主的名号,渡流云在月族基本上可以横着走,就更不用说她在有意无意中露出的能为,和那天罗喉掂量苍月银血那一战被人传了出去,这些爱好和平,不敢,也经不起新动荡的兔子一族相当的安分,万一要是惹了这两个堪称毁灭级的大佬不高兴,分分钟给他们玩儿个大家一起来灭族的游戏,那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维持现在这个状态,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数百年来,除却当初幽溟的事件是月族人不堪提起的回忆外,其他的轶事趣事也有不少,这其中就有着渡流云想要知道的内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月王的皇宫之内都会传来各种不寻常的动静,而这是在幻族被灭之后发生的事。很多人都说是幻族被杀的族民前来复仇,但这种声音在前任月王的高压之下被按了下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苍月银血被调入皇宫之内镇守,有这么一位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看上去就群邪辟易的将军镇守在宫中,果然那些奇怪的声音消失不见,然而偶尔还是会有些不安份的事发生,比如在苍月银血分身乏术的时候,月王经历过被刺未遂四五遭,奇怪的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是苍月银血正好回来,就是有各种神奇的奇遇,导致他成功地避开死劫,最多不过是受点伤。

后来幽溟之事发生,前任月王病逝之后,这些怪异的事件才逐渐消停下来,直至现今,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皇宫中的新人更是对此不甚了解。

当然,幻族为什么会被灭这点,也是月王宫中的不传之秘,不论是谁,都不会透露给渡流云半点。

没人敢说,她还不会猜吗?还不是因为幻族能力特殊,天赋异禀,极有可能成为皇室一脉的威胁,为了避免这个威胁,随便寻个什么借口将之连根拔起,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牵扯到皇权这个问题,那就是毫无情感可言,就算前任月王和幻族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影响到他能下狠手斩草除根。

所以火狐夜麟骨子里的强硬,还是遗传到了前任月王,大概这也是唯一一个有着皇族刚硬性情的人。

默默地吐着槽,渡流云算是确认了有火狐夜麟这么个人,但是现在的火狐夜麟没有经历罗喉灭月族的危机,想要把他挖出来……大概真的只能先用把他打服了的办法。反正她就是想来刷红眼兔子的,管个屁先刷出来的是仇恨值还是好感值。这个从小缺少亲情长大了一样没有感受过亲情的娃儿,心理会变态才正常,而她……对待小变态有专门的方法。所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看她精神饱满地抓兔子啦!

【第十四章:搂草抓兔子·上】

这些天渡流云一直在用这个术法来追踪火狐夜麟的位置,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傲娇的红眼兔子基本没怎么移动过,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只红眼兔子是靠什么生存的,难道自给自足种胡萝卜……?毕竟兔子嘛,不吃胡萝卜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脑补了一下火狐夜麟在种田,她就不可自控地想要笑场。

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自己用脑洞把自己逗到笑傻的人不要活的太快乐,哪怕看上去傻二傻二的,也不能否认,她思考的似乎有些道理。就算火狐夜麟的武功再高,他也不是辟谷先天修道人,不吃不喝是要饿死吗。所以,大概这家伙过的是独自一人隐居避世自给自足偶尔出来打打秋风劫掠一番皇宫的生活……嗯,八成是这样。

不得不说,渡流云的猜测虽然不中但也不远,打秋风确实是不至于,毕竟他并不是全然独自生活,和那些对他没有威胁的人,或者是没有仇恨的人,火狐夜麟也不是那么的凶狠,甚至如果心情好,也会出手帮忙寻常百姓做些什么,就当作是换些生活必需品。自从幻族被灭之后,火狐夜麟一方面过着没事儿找找月王宫麻烦的生活,一方面过着并不矛盾的隐居生活,事实上,与他接触过的寻常百姓,并没有人能把没事儿找皇室不痛快的月族第一高手,和这个常年面具不离身,说话阴森但言语间又不失礼数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由此可见,火狐夜麟不是不讲理,他只是对无害的人讲理罢了。

夜,深了。

月族的深夜,与苦境别无二致,甚至多了几分世外桃源的安宁,天空中早已起聚起霜钻一般的星斗。

夜,是清凉的。

尤其在这山水异色的湖畔,除了微风送来的清凉,更带起泥土的潮湿香气,和沁人鼻息的花香。

在这寂静祥和的山水间,有人乘着泥土和花香的芬芳,搭起了一座闪现狗眼的帐幕。

帐前,哗剥的营火正向空气中散发着无限温暖。空气中浮动着木头燃烧时,淡淡的烟熏味道,和一股说不上来的扑鼻香气。对,没错,就是食物的味道。

听渡流云说她和罗喉要在月族四处走走看看风景,野营一番找找春游的乐趣,苍月银血很是具有主家风范地替她打包了各种各样适合野营的美食好酒,丝毫也没往她是拉着罗喉去找他那位从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私生弟弟,这是渡流云打算给他来个大惊喜或者大惊吓,否则不知道苍月银血还有没有那个好心情来帮他们打包行李。不过嘛,像是苍月银血这样正值正经的好大哥,她需要来一打儿啊~简直是太厉害的后勤老大有木有。

在这宁静祥和的夜里,远处甚至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及至有些许林间的小兽,被温热过的食物香气,引得探头探脑,想要过来一窥究竟,却又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所震慑,不敢前行。这气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四处充满危机的世界,明明是处在苦境的空间之中,但月族就硬生生地过出了与世无争的安静祥和。

营火旁边,渡流云肩头停着一只看上去并不畏惧火光的松鼠,松鼠的爪子里抱着一颗圆润饱满的松子正磕的愉快,罗喉手里执着一只酒杯,火光在他面容上跳动,遮住了他并不明显的笑意,难得的安宁,让他有些希望时间能够暂时停住。这里让他依稀仿佛回到了过去,众人齐聚的时光,虽然眼下身边的人只剩下了渡流云一个。

会选这个地方,风景优美固然是原因之一,但重点是,此地也正是她所测算出的火狐夜麟所在的位置,叠加的空间最外围那一层。

想引出火狐夜麟,自然不可能只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打扰他清修只是最基本的做法,接下来,她还有一连串的组合拳要打出来,就不信火狐夜麟不上钩。

隐居久了的人,都会有些怪癖,尤其是将隐居的所在当做自己的私有空间,这被外人入侵地盘的感觉,绝对会让火狐夜麟讨厌。

营火熄灭,最后一缕烟尘也渗入了空气之中,再无半点痕迹,四野一片寂寂。

此刻,吃饱喝足放瘫了精神的渡流云,早就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罗喉的大腿当枕头,睡的正沉,而在这样毫无危机威胁的所在,罗喉亦是同样放松了警惕,在这舒适暖和的帐幕之中休憩安眠。

黑沉沉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缝隙,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一个衣着华丽,精致面具遮住容貌的修长男子,缓缓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面具下的狭长眸子中,闪烁着令人寻味的光芒,火狐夜麟疑惑地打量着睡着的二人。从这两个人踏入他隐居的所在,他就已经察觉,而这两个人来自外界也是被他所确认,这月族上下,还没有如此招摇而他没见过的人,尤其是这二人身上所带的压迫感,是足以让他感受到危机的强大,月族……何时有这样的客人?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没有去月王宫打探消息,更是对渡流云和罗喉来月族一事一无所知,他虽然知晓一些当年的旧事,却一时间也无法将这两人和传说中的主角联系到一起。

就在此时,渡流云手指动了一下,随后她翻了个身,而这个动作,使得火狐夜麟身影瞬间在空间中失去踪影,在他不确定这二人来此到底是做什么事之前,他绝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他暗地里观察着渡流云和罗喉的时候,渡流云早已将神识化出身外,反过来默默地视奸着火狐夜麟,论各种能为,现在的她,早不知道将火狐夜麟甩出去多远,所以想要发现她,火狐夜麟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不到这么快就能见到火狐夜麟,虽说没看见真容,倒也确认了火狐夜麟就在此地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就看她天亮后怎么钓兔子咯。

【第十五章:搂草抓兔子·中】

火狐夜麟并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举动已经被渡流云发觉,更不知道罗喉也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两人一个用神识离体的方式监视着他,一个根本就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可以说,这是一次很失败的探查。

如果火狐夜麟知道自己的行为全都暴露在这两人的眼皮底下……大概会恼羞成怒,管打得赢打不赢,先打一架再说。

“所以,昨晚那只红眼兔子来偷看我们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啊。虽说和苍月银血比起来,他才是月族第一高手……月族的武力当真堪忧。”

摊了摊手,渡流云发表了一下对月族前景的担忧,这话换来罗喉的嗤之以鼻:“现在会对月族造成威胁的大概只有你。现在人也见到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嗯,不做什么,大概就是在这湖边吃吃喝喝,没事儿和你对练一下,万一一个不小心打破了他的空间,那就只能说是不可控了。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老窝被我们打破之前,他就会自行跳出来与我们面对面相见。”

大白天的火狐夜麟绝对不会冒险行事,被这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抓住这样的低级错误他绝不会犯,虽然对这两个闯入他领地的人表示好奇和厌烦,为了不暴露在阳光之下,他宁愿选择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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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家伙怎么还不走开。

隔着空间,默默地看着渡流云和罗喉虽然是切磋但依然打的惊天动地,火狐夜麟很有一种冲动,隔空一枪捅死这两人。

自从他选择了此地隐居,便很是自然地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不单单是因为此地风光秀美远离尘世,更因为这地方地形特殊,能够让他施以术法,在空间内再叠套一层。月族本就是以幻术加诸在空间之中,超然于苦境之外,他又借助地形之便,选了这样一处好所在,自然不愿意被人觉察。

想想看,自从上一任月王,也就是他那个至死也没有承认他的身份,更是下令灭掉整个幻族的爹,他就觉得,自己没有选择屠杀月王一族实在是足够仁慈。这大概源于灭族之时,那个冷血的月王终究还是放过了年幼的自己和毫无武功的母亲,只是不允许他们踏入月族皇城半步,一旦发现,当场格杀。作为幻族的公主,也作为月王的情人,母亲无法教自己如何去恨,只是将偷偷藏下来的幻族秘籍留给自己,让他自己去悟,去练成武功,报仇与否,由他自己选择。

母亲没有教会他仇恨,但他却是活在仇恨中的,灭族之恨使母亲抑郁而终,但因为灭掉幻族一族的,是她的情人,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是教自己的儿子杀掉他的父亲,还是该让他放下这段仇恨,过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从母亲死后,他便苦练武功,打算杀了那个不配称之为父亲的人,但每每有这样的想法,却又陷入矛盾的犹豫之中。幽溟是唯一被那个男人承认的儿子,但苍月银血却比他幸运,至少苍月银血可以站在阳光之下,而他只能隐藏在黑暗之中。每当他想要动手时,就会想到,若是他这样做了,岂不是和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一样,他憎恶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传承自那个人的血,却又因为体内另一半流着的是母亲的血,而要带着母亲的期望活下去,他憎恶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却又不甘于做与他相似的事,若他灭了皇族一脉,与那个男人灭了幻族有何区别。

这是一个无限死循环,他想不通,又放不下,母亲不希望他带着恨意活下去,但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不恨。

这数百年的孤寂,导致他性情古怪,大概……没有变成变态,完全要得益于遗传自月老的乐天和幻族的清冷。他只会纠结自己,却不会迁怒于他人,甚至在看到集完全荣耀于一身的幽溟时,也没有想要杀掉他,来让月王体会失去儿子,失去月族太子的心情。

所以,他完整地看到了幽溟的悲剧,也并不意外月王会这样做,这一代的月王……是一个极端自私,自私到没有道理的人,除了那张号称月族历代以来最为英俊的面容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只因他是月霜秋的独子,除了他,再无人能在月霜秋死后继承月王之位。

后来,再到月王病逝,他忽然感觉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罪魁祸首死掉,让他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亲手杀了他,他不想为这个没用的人背上弑父的罪名,哪怕没有人知道他是月王的私生子,他也不想被这个人,污了自己这双手。

对于幽溟的倒霉遭遇,他好奇过,因为一个人能够消失的如此没有踪迹,简直反常,他在私下曾经入苦境打探过,当时所得到的消息,是根本没有人见过幽溟,甚至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当然,火狐夜麟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幽溟算得上是他的兄弟,他才会想要找到这个人的下落。更不会承认,其实在他的心底,对亲情这两个字,始终是抱有着期待。

远离尘世的日子过得久了,让他逐渐对群居这个词产生抗拒,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不喜欢有人接近他,更不喜欢和人接近,哪怕是一些必要的物资交换,他也会选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远离月族权利中心的偏远百姓。至少他不用担心,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敢与他为敌,更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习惯了离群索居的日子,一旦被人打扰,会更为光火,而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如今在他的领地,突然出现了两个足以威胁到他的高手,说不警惕是假的。他搞不清楚这两人的来历和目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月族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发现。

然而,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在不切磋时的谈论,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兴趣。无他,这谈论的内容……竟然和幽溟有关,更和上上代月王,也就是他的祖父有关,甚至还牵涉到了从未听过的名字和传说。

渡流云和罗喉谈论的内容无他,无非就是关于异度魔界,弃天帝,还有死神。

这里不是苦境,又是远离月族中心的所在,说是荒无人烟也没有问题,自然不怕隔墙有耳——被火狐夜麟听到就听到了,她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对于火狐夜麟来说,他才不会关心什么是苦境的历史,现在,和未来预测。

这也是为什么渡流云敢在这里和罗喉讨论的原因。她和罗喉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聊的,除了一些她前世经历过的太过离谱的东西,至于那些不知道会跑偏成啥样的,已经被改变了轨迹的事,她也不会乱讲。这已经不是预测不预测的问题,而是说出来大约会被打脸。

“神州四柱被破坏说是不可避免,其实是我并不想阻止,他想下界,只有这个办法,否则介于神界与人界之间的法则,他根本没有办法入世。”这是她和弃天帝的不同之处,她自愿放弃神位,转生为人,与弃天帝的堕天之路相比,自然没有法则制约,但高傲如弃天帝,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附在人身,当然要以自己所创的种族,异度魔界的圣魔元胎为踏板。这就给了她时间,让她找到足以联合抗衡弃天帝威力的人。想想看那一群菜鸡豁命啄向弃天帝,她就有扶额的冲动,那不是上赶着去送死是去干什么,没有根基的人也敢向老弃递爪子,有些事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勇武就能去做的,那除了白白送命,没有任何收获。

“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不需要有带着歉意的想法,你不欠苦境什么。”

英雄的行径他已经够了,成为英雄,只是被众人架在火上烧罢了,最后并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也正是因为他不曾拒绝地被架在过高位,才让他经历了那一连串不想再回想的过往。赔上了众家兄弟,换回来的,是让人从未想过的背叛。

“哎呀我没那么高尚,没什么欠不欠的,苦境这么皮实,炸不坏的,只是觉得现在袖手旁观任其发展,看着赭杉道兄他们四处奔波有点过意不去罢了。有些时候,一小撮人比起这绝大多数的闲散人员重要做了。”

蹲在卧榻的靠背上,渡流云低头一边玩着罗喉的头发,一边没心没肺地道:“如果死一片能换来这一小撮人的安危,那这一片死就死了关我屁事。说起来,我更想看一下我那位好师尊和死神互殴的精彩大戏啊,可惜没这个机会了。死神一早就把他自己无聊死,想要看残缺不全的死神之力,还得等老校长参悟透了死神笔记,其实现在我要是去找老校长,还有机会把他的笔记抢了,但既然他已经创下了血榜这个组织,那就证明死神之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在我离开江湖的这段漫长的时期,老校长早就变成了隐藏在江湖深处的大佬啊~”

“幽溟身上的死神之力,真的只能等么?”

那所谓的死神交易,让罗喉颇为感兴趣,依照当初幽溟所说,死神能为找到他的人,或者引起他注意的人满足任何一个条件,但却需要拿出一个让他心动的,或者他所要求的条件来交换。

“有办法也得是让月族自己先解决,我们最多只能算是附带的帮手,这终究是人家的家事,而月族与我们的关系,事实上在月老故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淡了。当年月族从属于天都,现在天都早就沉没在历史之中,月族也选择远离尘世,我们如今所做的,除了一丝还维系着的道义和情义,也找不出其他的。”偏偏道义和情义,又是罗喉所重视的。罗喉重视的,就是她所重视的。

死神之力?

隐藏在暗处的火狐夜麟听得极为真切,与幽溟相关的死神之力,这两人……知晓幽溟的下落,遭遇,又提到天都……当真……有趣。

【第十六章:搂草抓兔子·下】

月族的空间未必能承受住渡流云和罗喉的全力,所以,这两人在互相切磋时,也是在渡流云所布下的阵势之中。再到两人收手,开始研究她所想扯下水的各路高手,顺便模拟这些人现在可能达到的境界,火狐夜麟的兴趣不可避免地已经被勾了起来。

高手寂寞。作为实至名归的月族第一高手,放眼整个月族,火狐夜麟也找不出来一个能与自己相抗的对手,甚至连苍月银血也不行。若是全力以赴,大概苍月银血能勉强在百招之内不落下风。再多出去,只怕就是战败的下场。

这两人武功虽然乃是自己生平仅见,但却并非无懈可击,若非自己习惯隐于黑暗,确实会忍不住想要现身印证一二。

虽然是玩世不恭惯了,但渡流云私底下并非悠闲地静待事态发展,至少她在没事儿的时候,就研究这些她想要接触的人性情,心理了。

想要稳狠准地将人心把握住,那就要付出最大的努力,而不是说说而已。

哪怕变化再大,大致上的方向并不会跑偏,结合火狐夜麟的遭遇,不难推测出他的内心部分想法,一个经历过巨大变故的人,心思最为敏感细腻纠结,鉴于火狐夜麟并没有成为危害月族的大魔头,渡流云认为,把他引出来的难度没有先前所想的那么大。尤其是真的打碎那一层被设下封印的空间,大约不会引来对方的反感,反而会引发其对高手的兴趣。

何况,幽溟的下落和遭遇,也会成为引起他注意的筹码。如果他不看重亲情,就不会纠结至今而从未对前任月王,苍月银血,和幽溟下手。

一个背负着沉重的仇恨但并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内心中渴求着遥不可及的亲情有些别扭的傲娇。

这是渡流云对火狐夜麟下的定义。黄泉这个名字,恐怕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会落在他身上,如果他被说动身入苦境,就算他自己不选择叫这个名字,她也会忽悠他改名。

下意识地瞅了一眼罗喉,渡流云忍不住偷笑两声,既然没了灭族之恨,大概黄泉和罗喉就真的只剩下亦师亦友的关系了吧。

“玄宗的破魔大阵我没有见识过,而这阵大概现在只有被封在道境的弦首会用,先前我问过赭杉道兄,他与弦首掌握的玄宗密阵并不相同,所以破魔大阵他并没有修习完整,而能够支撑破魔大阵的人选,恐怕也成问题。六弦四奇武功相距甚远,想要凑齐功力相当的人配合,大约还是要从外人身上来找。放心,你跑不了。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出去的。”

渡流云大力地拍了拍罗喉的肩膀,一点也不觉得把自家人卖掉有什么不对。

“所以,你现在用全力吧。之前打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用全力,对你的武功我虽然有所了解,可也不如亲身感受来的直接。不用怕把我打伤。现在的我还没那么容易被人伤到。至于我么。”她戏谑地笑道:那就看你出多少力而定了。”

她只是轻易不愿出手,不想打破现有的平衡,依照某些人的性子,如果知道她的武功高成什么样,必然会跑来各种找她,到时候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岂不是坐蜡。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到处跑,让人摸不到她的行踪是最好的。那些她提前安插在苦境中的大佬,他们也别想找得到。

“也好。吾也正想知道,现今的你,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拜渡流云常年一言不发突然动手上来就爆大招的模式所赐,罗喉对这种攻击方式从最初的觉得不讲究,到后来的适应,再到如今觉得先发制人一击必杀的方式能省很多事儿,他自然是学的极为通透。

这一言方才落地,他身形已是爆退数丈,人倏然腾空而起:“计都·破日斩!”他对渡流云布下的阵法很有信心,是以全力施为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哈,这个风格发扬光大的不错。就是顾忌多少还是有点儿,难道不应该是用陨天斩星诀来对付她嘛,到这个时候还要留一手,他到底还是不忍心用极招来打她么,说真的,指不定谁打谁呢~

好整以暇地挠挠头,渡流云决定,继续用自己厚脸皮不着调的属性来同化罗喉,肯定不能把他同化成自己这德行,真变成和她一样,她反而会惊吓过度认为罗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但起手暴大这个技能必须要掌握,只有先发制人,才能保证己方不落下风,君子之争算个屁,那个只用于互相切磋而不是拼命,就比如说和老弃动手,还想考虑用什么?赶紧全力丢出去才能保命啊——让老弃觉得有趣,能站住三招,就有可能引起老弃的兴趣,从而暂时保住小命。

“哎哎,上戏了上戏了。”渡流云的嘻笑声随着罗喉骤失的身形乍闪即现。她那柄焱阙剑自从毁在上天界初代大黑龙手中后就一直没有被修复,这也成了某个倒霉鬼被渡流云使唤的在苦境漫山遍野乱窜地找奇珍异宝的原因。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没有趁手的兵刃。

自家守着那么多铸剑的高手,还怕没有一把好剑么。金子陵表示,按照她的要求修复焱阙需要很长时间,可他手中还有近年来锻造的更为巧夺天工的剑,没有一把亚于她的爹亲大人宝库中珍藏的各种名品。渡流云的属性偏向雷火,是以如今她手持这一柄通体炽红,恍如时时刻刻都被一团烈焰包围的长剑,正是金子陵依照她的属性,一早便打造好,先前却始终没有机会交给她的流虹乱影。

她半旋身,斜退三步,左膝微微半蹲,右手扬起处,流虹乱影泛起火凤一般的炽热焰芒,卷向半空中悍然袭来的强劲刀风。

嗯,对了,还有这个开打自己喊招式的坏毛病,她也要想办法给罗喉扳过来,她已经告别了这么中二的做法,这么报大招,难道不是生怕别人破不了自己的招式吗啊哈哈哈哈。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然震爆之响过后,两人已是交换了攻击的位置。同样的,放在渡流云所站立的地方,已是满目疮痍,不复先前的平整。

就以这两人的切磋方式,不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才是奇了,放在有人的所在,早就不知道误伤多少人命,引起多少灾祸。

“再来。”

一声沉喝,罗喉刀走偏锋,斜挂而出,计都刀刀尖一挑锋芒锐闪,跳弹出一抹刺目光芒,向着渡流云滞留在半空中的方向劈去。

“哈。”这才有点意思。

半空之中,渡流云身形未变,剑风却在罗喉招式乍起之际,霍然展现,绵延而出——刹时,流虹乱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地活转开来,四周的气温竟也在这刹那之间,骤然上升,使人有种突然落入芒芒焰光之中的感觉。

这一次,两人算是都没有留手,这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之声连连爆响,更是带起了漫天刀风剑芒如影飞旋,空气中弥漫着割裂的风声,而每一次的交击,两人手上的力道都是益加厚重沉浑几分,最后,随着一声几欲将人耳膜震破的爆响,再入耳中的,是‘刺啦’‘刺啦’空间被撕裂的声音,和如同琉璃器皿被打落地面,撞击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所传来的清脆破裂之声。

正如同玻璃万花筒轰然炸碎一般,这一片空间,生生被二人拼斗之力打碎。

与此同时,渡流云手中的剑,也已指在明明是受到池鱼之殃波及,却偏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火狐夜麟颈项之前:“你是何人,在此何为?”

这一式颠倒黑白先声夺人……玩儿的漂亮。

【第十七章:黄泉诱拐时·上】

一滴冷汗顺着火狐夜麟的颈项滑下,只是他衣领甚高,再加上面具遮掩,旁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就在渡流云剑指咽喉之时,他感受到了瞬间爆发的杀意,而且是他稍有迟疑就会被一剑穿喉的杀意。

而他并不怀疑对方有这个能力。在空间被打碎的一瞬间,同时传来的,是足以在瞬息之间连他一同击杀的威胁。

“你们擅闯吾之所在,吾还没有向你问责,你却反过来质问于吾,不觉可笑么。”

轻轻地推开她指着自己的剑,火狐夜麟冷声道,他声音本就低沉阴冷,虽是被渡流云那一招夺了先机,却也不代表他会落在下风。

“有趣,若此地本为阁下所有,为何一开始我二人来到此地,阁下不现身,偏偏要等我二人切磋正酣,阁下才现身一见、再说,月族空间本为王族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虽然狂妄,但在月族领地倒也适用,莫非阁下乃是月族王族,否则何出此言,徒引人发笑。”

论强词夺理耍嘴皮子,十个黄泉也说不过一个渡流云。论武力值也是同样,偏偏这话听在火狐夜麟耳中,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终究是离群索居的久了,甚少与人交流,若是换成渡流云面前站着的是尚风悦,这两人早就开了一轮让人不知道该鼓掌喝彩还是该装聋作哑的辩论。

真是有种欺负乖孩子的感觉。嗯,在渡流云眼里,这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邪气的火狐夜麟,就是个乖孩子。能被她问懵了,确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在失去了会对罗喉产生仇恨的机会后,他显然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别扭了。

人嘛,都是有情感界限的,现在的火狐夜麟,没有看到为了感情而寻死觅活的幽溟,也没有经历苍月银血为了月族而战死,对月族的仇恨,大约也就随着前任月王的死而逐渐地随着时间淡漠,在这个期间,只要没有新的仇恨跟上,他就不会变异的太过分。

“算了,你是月族人,这里是月族的所在,说你是此地主人,也没什么不对,然而这空间已经被我打碎,怪只能怪你技不如人,无法布下能抗衡这一击的阵法。”

收回剑,渡流云将不讲理这个词发挥了个淋漓尽致。火狐夜麟瞪着她,硬是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生平仅见的强词夺理,全在今天了。这个武功高到离谱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他就算真的技不如人,这四个字从渡流云口中说出,听在他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有他的面子和眉角,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好么被她公然评价武功不行,他是聋了还是傻了才能容忍,虽然他并不在意高手之称,但久未有敌手,这乍一下被渡流云如此看轻,他的脾气还没有那么好。

“有趣,吾倒要看看,阁下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越是云淡风轻的态度,越是表明渡流云不将他放在眼中,而越是这样,就让人……越是火大。

“算了吧,我对欺负晚辈没有兴趣,整个月族,曾经有资格与我试招的人,就只有已经作古好几百年的月老而已。”

貌似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渡流云半真半假地惋惜道:“号称如今月族第一战神的苍月银血,在我二人任意一人手中不过能走上三招罢了,看你年纪,你再厉害,又能强上苍月银血多少。”

黄泉差点被渡流云这一句话噎的背过气去,他看了看明显看着比自己要小上很多的渡流云,又看看标枪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杀伐之气内敛的罗喉,那个曾经在几百年前有资格试招是个什么鬼!这两个人……

他脑中灵光一现,赫然跳出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你们,来自天都?”

这次轮到渡流云在内心狠狠地骂了一句卧槽,当然她表现的也很明显:“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天都?月老那个大嘴巴保密工作做到哪里去了?”

她这个反应给了黄泉再正确不过的答案,在他确认了眼前二人的身份后,不能说当场就失去了和这两人切磋武功的念头,也相差不远,倒不是怕了,而是这不过是一场没有意义的动手,白白给对方完虐自己的机会罢了。

无冤无仇这四个字用在他和这两个传闻中的月族旧主天都两大传奇人物身上很是贴切,而且对他来说,当年天都的传说,反而听上去有一种让人血脉贲张的感觉——毕竟罗喉几乎灭掉月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单单凭借着武力,让火狐夜麟对这两人产生兴趣也没什么不对。

架是打不起来了,但渡流云也绝不可能给他修复空间,高手的面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哪怕她就是存着想要把黄泉拐跑的念头来的,也不能表现出来对这个个性怪异的傲娇兔子抱有极大的兴趣。

“能在我剑下不改形色,也算是你有本事。这空间秘法既然是你设下的,那你自己修复便是。”

她这话说的,让火狐夜麟心底莫名其妙升起一阵心虚,天知道他是因为带着面具才能让人看不出来他有面上变色,然而鉴于与对方打碎了他隐居的所在,这赞叹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讨回场子这事儿他是不考虑了,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能从这滚蛋,别再在他面前碍眼打扰他清修。

脑子里这么想着,可性格使然让他无法将话问出口,他又不想转身先走,离开这明明是他自己的地盘。

“看你还算顺眼,苦境特产送你。”

渡流云从戒指里抖落出来一瓶酒,不过这可不是她自己酿的那么简单,里面还添加了上官邛特别倾情提供的鬼藤花和太玄果,不仅味道口感气味更上层楼,甚至还有提升功力的作用——对修为正常的人有用,对他们这一票老家伙老变态无效。

她将酒瓶抛给火狐夜麟,就在酒瓶还在半空中时,那一股木塞遮掩不住的沁人肺腑又让人能感受到如火灼烧的快意香气已经顺着空气传入鼻中,浸入毛孔,让原本不想伸手去接的火狐夜麟下意识地接住酒瓶,然而在他接住的一瞬间,自己又觉得很尴尬,于是,空气中瞬间安静,安静中透露着那么一丝丝的窘迫。

抽抽嘴角,渡流云强行压住了最佳上扬的冲动,硬生生板出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我这人有个爱好,看人顺眼就爱发酒,不光发酒,还喜欢和被发酒的人当场干一瓶,如果一瓶不过瘾,一坛也可以。当然,如果你滴酒不沾那就算了,我这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论交。不给面子除外。你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就揍你。”

这四个字说出口,火狐夜麟明显感受到后脑勺爆出一滴冷汗,这特么真的是一个前辈能说出来的话?能把揍人说的如此堂而皇之,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怪只怪上官邛给这酒加的料太过香郁,更要命的是,这个江湖有个毛病,凡是好武的人,就没有不好酒的,这和身处正道邪道没有关系,也和年纪长幼没有关系,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谁也说不清楚的风气,当然,火狐夜麟也无法避免。

会接酒,就代表他有正常人的行为,接下来……就是骗他摘面具了,只要他能在自己面前摘面具,那这只红眼兔子就彻底别想跑了,反正她就一个宗旨,骗不了拐不来就用揍的。不管揍的服气不服气,都是胜利。

【第十八章:黄泉诱拐时·下】

事实证明,渡流云的做法大部分时间都是正确的,这次也不例外。尤其是以她的性子,若不是第一时间打起来,那多半都能坐下和她安安稳稳喝一杯。

所谓先知嘛,提前掌握的信息就是拿来做这个用的,至少她想要接触的一些人的性子能够让她摸的清楚,不管是想要故意踩雷,还是想要刷好感度,都能够按照她预先设定好的方向去走,除非她突发奇想要要作妖,那另当别论。

虽说被手中的酒香吸引,但火狐夜麟其实是有些犹豫的,面具戴久了,在外人面前摘下来,总会觉得怪异,虽说对他来说,罗喉和渡流云根本就是完全的陌生人,又是月族之外的人,就算被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说,这位小哥,你是打算用意念来喝酒吗?如果是因为面具戴久了而不好意思摘下来,那这个给你。”

拍了拍已经铺好的雪白长毛毯子,示意火狐夜麟坐下,渡流云顺便一扬手,丢过去一个精致到让人以为是个艺术品的淡金色镂空面具。

说是镂空,实际上也把该挡住的全挡住了,但并不影响呼吸和吃吃喝喝,对于火狐夜麟的面具,渡流云其实也蛮想吐槽的。这种全部遮住一点缝隙都不漏的面具真的不会让人产生会被憋死的感觉吗,偏偏许多人还都喜欢把自己闷死。

“……”盯着这个面具看了半晌,火狐夜麟觉得他要是把这个扣在脸上就是脑子坏了,这面具简直不要闪瞎狗眼,淡金色的面具上除了贼艺术的花纹之外,硬是嵌着一堆莫名其妙的各色珠玉宝石,他脑子还没有烧坏,这样的面具戴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掩人耳目的作用。

“算了。”

他扬手又将面具扔了回来,冷淡的语气中透露出的嫌弃居然被渡流云听了出来,并且换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吐槽:“难道你现在这一身打扮就不引人注意了吗。”

“……”

这个吐槽有点狠,火狐夜麟根本没法接,然而渡流云的这个性子让人习惯起来也是比较快的,他很快地就学会了放弃和这个擅于吐槽的家伙计较,很是干脆地在毛毯上坐了下来。

原先遮掩的面具被他丢在了一旁,连同与面具挂在一起的金红相间的假发。

这个神操作简直比看到他本尊的面孔更让渡流云来的惊讶,这货不光是把脸遮住了,连头发都用假发盖住了吗,再加上这一身厚到看着都觉得浑身冒汗的衣服,万幸月族整体气候要比其他地方凉爽,不然就像是西漠那样,怕不是一早就热到死。

眼见渡流云有点懵,火狐夜麟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轻轻抬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冷声道:“现在,酒喝完了,你的好奇心也满足了,该轮到我问了。”

“哈,你倒是不吃亏。”

渡流云听懂了他的话意,对于火狐夜麟认为自己好奇他面具下那张脸也不做解释,是说他摘了面具之后,还真是想让人问上一句,这位大哥你可以把眼睛睁开吗啊哈哈哈哈。真想把他和苍放在一起比比看,到底谁的眼睛更小一点。

“你们来月族的目的是什么。月族已经不再是天都的附属,现在的月族,应该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

他对月族的安危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他们的来意有兴趣,两个如同虎入羊群般的高手进到月族,绝不会是想要在月族找到什么高手追随之类的,这两人的身手要是还需要人追随,那要么就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想要干什么大事儿,比如恢复天都旧日的统治,或者是想要统一个中原什么的。但看这两人闲云野鹤的样子,第二种可能明显可以作废,脑子坏了这个也不成立,所以……这两人单纯就是跑到月族来观光或者是祭拜故人的?这话说出去他也不信啊。

“哎呀呀,作为月族出身的你,这么嫌弃自家族群真的好吗?”渡流云听出了火狐夜麟口中对月族满满的嫌弃,这也没什么不对的,以火狐夜麟啸傲月族的实力,足以让他看不上整个月族。估计要不是血脉中的那一丝维系,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上苦境闯荡一番算了。

“哼,一个长时间享受着安逸的生活而失去了危机感的国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也许火狐夜麟现在对月族的态度,更多的是怒其不争,毕竟已经过去了太长的时间,长到了让人忘记了曾经的月族也是善战的一族。

“算了算了,看在看你顺眼的份上,我就直说了,我们来月族,主要的目的是告知苍月银血关于幽溟下落一事,以及,对你这个身为苍月银血的弟弟幽溟的兄长很感兴趣。”

渡流云嘿笑到,一边说着让火狐夜麟面色骤变的话,一边满不在乎地道:“我不光知道你是前任月王的私生子,我还知道火狐夜麟是你在月族隐匿身形各种搞事情的名字,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黄泉,我说的对么?”

她这云淡风轻又莫测高深的样子,颇有掐指一算不灵免钱大神棍的风范,当然这种装神棍的本事也是她所擅长的。

“你……”火狐夜麟目色一闪,森寒地的杀气自他身上逸出,浓烈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地向着渡流云迫来,然而这对渡流云却是半点作用也不起:“行了,收起你那个吓不住人的杀气,我要真想干掉你,一招就够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就当做是早就仙去的月老在梦里告诉我的,毕竟子孙后代做的这些事儿,先人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老子听你在鬼话连篇。

火狐夜麟,不,摘了面具后他应该被称为黄泉,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应对渡流云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回路。但他又不想就这么揭过去这个疑问,所以……他大概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个貌似不着调的家伙说出能让他接受的答案,以及……幽溟的下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族的王位由谁来坐他并不关系,月王的头衔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不是幽溟或是苍月银血都无所谓,他看重的,仅仅是这只有一半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第十九章:无奈的兔子】

在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想让人信服,最大的依仗就是用实力讲话。而所谓的诚信这两个字,也不过是需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尤其是对于黄泉来说,渡流云不过是个陌生人,就算她和月族的渊源再深,也和他没有任何关联,要想让他信服她所说的这些,除非能拿出让他无可辩驳的理由。

而渡流云给了他一个十分完美的理由。

“你想听我当真和你胡扯,还是打算相信我方才说的。反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幽溟的下落现在就是在苦境,不止在苦境,而且现在连我们都无法将人救出。”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并不难,尤其是面对弃天帝。至少在她没办法破开死神加在幽溟身上的力量,只能等着借助老弃的威力时,她就是技不如人。

“你这个说辞,虽然不能说服我,倒也坦白。”不得不说渡流云这样的说法确实能让很多人理解,想知道真相,却又得不到答案,最重要的是不能得到一个瞎糊弄的答案,她这样坦白地告诉对方,就是不能告知……要比胡说八道强的多。

当然,那个所谓的月霜秋托梦,黄泉就权当她是在胡说八道。

“连你们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来找月族,不是更为无用。”

“拜托,这是你们月族的家务事诶,真要说我们出手相助,也不过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以及确实对这事儿有兴趣,但身为当事人兄长的你们,想要置身事外,哪儿有这么便宜。要麻烦,大家一起来落水。”

她顺手甩出来一张卧榻,顶着黄泉抽搐的目光,山大王一样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理所当然地道:“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闲,闲到好心不留名专门做好事,把幽溟解救了之后再安安全全地送回月族吗,我又不是做慈善的。虽说不收辛苦费,但不能让你们坐享其成啊,做人要讲究公平,总不能我们在前面打破头,你们月族什么都不知道吧。”

和罗喉的沉默寡言不同,渡流云的飞扬跳脱简直让黄泉招架不住,尽管因为有渡流云在,眼前气氛才不会显得怪异,可她这个什么都摆在表面上说清楚的做法,着实让黄泉感到特立独行。

“月老本为天都旧部,他的后人出事,吾二人自不能袖手旁观,然而流云所言无错,你与苍月银血既为幽溟兄长,自当出一分力。”

血脉之亲本是这世上最为接近的,从他对眼前这人以火狐夜麟的身份在月族中做的这些事来判断,他并非传闻中的心狠手辣,很多时候,他所杀的,都是一些危害月族安危的人,甚至是威胁到苍月银雪和幽溟的人,只是他的手段残忍了一些。

从他的出身来理解,这并没有问题,他本就生活在亲情缺失的环境之下,能够做到对同父异母的兄弟默默相助,已是太过不已。

这两个人是存心来寒碜他的吗?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是什么鬼,抱歉,他真的从罗喉的眼中看出了这个词,哪怕知道这哪里不对劲。

黄泉忍住手指关节弹跳着想要去握枪的冲动,内心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忍住……眼前这两个家伙他是打不过的……想要收拾这两个家伙,有的是办法,但硬碰硬绝对不是好选择!

“我不追究你们到底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但对幽溟的下落,我也没有兴趣。这本是苍月银血应该做的,与我何干。”

嘴硬说的就是黄泉这样的人,传说中的嘴上说着不要,内心却很诚实地将心情写在了脸上——天知道渡流云是如何从这张平板脸上看出来的心理变化,大概是因为和罗喉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能够自动解读冰块脸的密码。

“哦豁,依我看,你是想自己上苦境走一趟,去寻找幽溟的下落吧,不是我泼你冷水,除了我和罗喉,你想再找到第三个人知道幽溟现在的样子,那就是在做梦。别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儿,变成了什么样,就算是你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知道你是他一直在默默关爱着他的二哥啊。”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泉感到自己后脑勺终于爆起了十字路口,她能不能不要把这么恶心的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你是个前辈啊!不要忘了你曾经是月霜秋的旧主啊!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啊!

眼看黄泉的面色白里透红红里透青青里透绿,这颜色七七八八地转了一大圈儿最后又回归了平板的冰山面容,渡流云决定不再逗这个容易炸毛的孩子:“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就问一句,苍月银血不能离开月族,你要不要随我们去苦境走一趟,救得了救不了幽溟先放一边,你这一身功夫,真的要死守月族这片已经没有战争的和平土地,虚度一生么?”

这就是赤裸裸地忽悠了,不,不能说是忽悠,而是很直白地问他想不想入苦境闯一闯。人生嘛,没有激情哪里算得上是轰轰烈烈来过一场。困守在月族终老一生,难道就是黄泉想要的?他前半段人生已经将自己困在这里,难道后半生也要守着这片土地么,这和另外那段轨迹不同,这里的月族没有被灭族的危险,所以,想要找到出外闯荡的机会并不难。而黄泉缺的,正是一个能让他意动的理由。不论是对幽溟的下落,还是对自身武学的印证。

根本不给黄泉开口的机会,渡流云半是讲故事半是给她自己捋了一遍现今苦境发生的事,比起月族的平淡安静来说,苦境的过去不要更充满惊天动地,习武之人,就没有几个天生不好战的。除非能达到师九如那个超凡入圣的境界。当然,圣人也是有脾气的,不信你把师九如惹急了试试。

“让我考虑一下。”

对渡流云所描绘出的苦境,说不动意是假的,留在月族,他也不过是重复着过往的人生罢了,他这段说仇恨又不是仇恨,说亲情又没有亲情的人生,每每想起,都只是徒留讽刺罢了。然而要是他这么简单就被渡流云说动,那不是显得很没面子没立场?

说到底,他始终是离群索居久了,从未遇上过渡流云和罗喉这样主动往上凑,公然要拉他入苦境的人。尤其是这两人明明只是和月族有旧,这旧还是隔代的旧,却愿意出手救助幽溟,就这点而言,放眼号称与世无争的月族,也找不出来这样的怪人。

能说出考虑一下的话来,就证明黄泉已经被说动。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催促,而是长身而起,拉着罗喉离开,将这片安静的空间还给黄泉。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就算一次没把黄泉忽悠动,她还有下次,下下次,反正她在这泡上了。

【第二十章:初具规模小团伙】

时光悠悠,白云苍狗。暖暖的气候,随着岁月的流逝,再次悄悄走入人们的生活之中。原本在渡流云离开中原,来到月族之时,就已是冬末春初,如今这时间飞梭,头顶的艳阳,逐渐增强它酷热的威力,使得繁花谢尽,新绿渐浓。天气,开始有了夏天的味道。

一个充满了清新风情的小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避不可免的茶楼酒肆,倒是算得上齐备。

就算江湖人各种脑浆子都要打出来,寻常百姓的生活依然要继续,不论武林如何乱,也影响不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毕竟他们和江湖离的甚远。

晌午,一行三人夺人眼球地踏上了这个小镇的街心,说是夺人眼球,完全是因为这三人无论相貌气质还是穿着打扮,都绝对不是寻常人,这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们是传闻中的江湖中人,还是大佬的那一种。

一如往常,渡流云那一身闪瞎狗眼挂满金珠玉石的装束和冲天大马尾衬上满面的神采飞扬,总是最先引起路人的注目,然后,就是和渡流云气质相反的罗喉,这位站在那里,恍如一位真正的黑道大佬,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群,一言不发也能冻死几个。至于黄泉,则是一副旁人都欠他好几百万的表情,恨不得一刀一个小朋友,挨个剁死拉倒。尤其是那双基本看不出开阖的双眼,反而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凶狠。

天知道他是如何神志不清了才会接受渡流云的威逼利诱——没办法,这货把他的身世告知了苍月银血,更过分的是,趁他不注意安排了一场他和苍月银血的兄弟相认,尽管他和苍月银血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感天动地泪流满面的认亲戏码,但苍月银血那过分耿直的性情着实让黄泉压抑不住想要和他动手打上一架的冲动,说什么要弥补月族对他的亏欠,真是谢谢他啊,一点都不需要!

半是被逼无奈,半是确实对苦境动了心,主要是被渡流云所描绘出的苦境未来的前景产生了兴趣——必须不能是和平的兴趣,用渡流云的话来说,只有那种打出脑浆子的生活才能成为他向往的目标。

渡流云对自己等人所引发的骚动,早已习以为常,她自打踏入镇子中后,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寻找酒楼饭馆上。虽说自带的帐篷等等一应生活物资要比起酒楼饭馆奢华的如同云泥之别,但其感受却也不是能在酒楼饭馆能比的了嘛,人气最重要,算算时间他们离开中原的时间也不短了,想要了解眼下发生到了哪一步,还是要靠着这些贩夫走卒之间流传的信息才能知晓——包打听什么的,天知道现在上哪儿去找秦假仙,还是自力更生找路人吧。

此刻,她指着相中的一间双层酒楼,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就是它了,我们先到那里休息吃饭,顺便打听一下最新的消息,然后再做研究看看是先去骚扰一下谁。”

她说的愉快,一点儿也不觉得骚扰这个词用的有多么的让人胆战心惊——有相当一部人遇人不淑的大佬们不约而同地在各自的家中打了个透天的大喷嚏,随后暗暗纳闷,究竟是被谁惦记上了。

酒楼门口的伙计,不待渡流云一行人走近,大老远就哈着腰招呼道:“客官,里面请,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通通有!”

眨眨眼,渡流云玩性大起,挑挑眉,促狭地反问道:“我要方便面,饼干,蛋糕,汉堡,有没有啊?”

那伙计一怔,虽然听不懂渡流云说的是什么,但职业素养让他反应贼快地立刻在脸上堆起笑容,一连声地道:“有有有,客官你要什么有什么。”

渡流云心情愉悦地合起折扇,敲了敲这家伙计的肩头,朗笑道:“有个鬼啦,我自己都不知道苦境有哪间店会做这样的生意,不过看在你这么尽职招揽客人的份上,就决定是这里了。”

说着,她塞了店伙计一个足够他这一票吃到年尾的大金馒头,绝对个儿大量足咬不动,一口崩掉满嘴牙。

和那些与渡流云相识不久的人反应相同,黄泉对渡流云身上层出不穷的零七八碎颇为好奇,他实在想不出渡流云究竟是多么的无聊才会带一身旁人绝对想不到的怪异小玩意。

收了大金馒头的店伙计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绽开的野玫瑰,别说是让他给这一桌出手大方的客官讲一下这些日子来他所听到的南来北往新闻,就算是让他现在绕着小镇裸奔跑一圈儿他都没问题。

“哦?你是说,现在北隅皇朝遭遇莫名天火危机,中原各地也开始遭受攻击?”

有趣,看来瀚海原始林封印已经开了,也就是说,异度魔界的魔祸终于开始了。换句话说,玄宗已经解封,不知道赭杉军和墨尘音有没有和他的师兄弟们接上头,既然双桥之主不再存于武林之中,只有四奇中的那两位一起被封印在玄宗之内,那未来这个走向就大为有趣了,依照现在异度魔界先锋军这撒瓜俩枣的可怜娃儿,怕不是要被直接揍废了——没错,她是想去和苍汇合来着,六弦四奇加上三先天,要对付现在的异度魔界不要太简单。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她所没有料到的变故发生了。

“既然如此,下一步可是要先去北隅皇朝一行。”

北隅皇朝没有高手,全靠外援,现在也不知道都是谁在对北隅支援,异度魔界既然已经启封,怕是未来的日子将是精彩万分。

“嗯,要我说一句什么呢,知我者,罗喉也。”

渡流云很是漂撇地在手里转着扇子,忍住了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调戏罗喉的冲动,好歹身边还坐着一只单身兔,万一刺激道了这个傲娇的兔子,在苦境来个撒腿逮兔,她是要上哪里去抓。

“我很好奇,异度魔界真有你说的那么强?”

黄泉倒不是对异度魔界轻敌,只是若按照渡流云所形容的,那么眼下异度魔界已经解封,岂不是中原早已该生灵涂炭一片征战景象?

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渡流云轻笑道:“对平民百姓而言,一般的魔兵足以构成威胁,毕竟异度魔界这一族与寻常种族不同,若非有一定的修为,能够从根底斩断魔兵生机,这些魔兵会借助异度魔界力量再度复活。只是异度魔界兵源并不多,再加上先代曾与道境玄宗大战一场,双方各自遭到不同程度的重创,想要重整兵力并不容易。所以他们现在不会大举兴兵,只是派出先锋,占据苦境有利地势。而苦境倒霉就倒霉在……一旦有危机,出头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劳心又劳力的倒霉鬼。别的我是懒得管,但是异度魔界这一场,终究算得上是我半件家务事,我是管定了。想要体验血拼的快意,跟着我就没错啦,我保证你又能痛快地杀一场,还能安安稳稳地带回幽溟,过上兄有弟攻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老子现在就想一枪戳死你。

黄泉额头爆起十字路口,他自问性情孤高清冷,但就是对渡流云这种皮了吧唧的人无计可施——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除了忍,无可奈何。兄友弟恭?他耳朵绝对没有问题,听也知道渡流云说的绝对不是这四个字!

“不过。”

渡流云画风一转,面色一变,变得格外正经:“听好了,不论你怎么打,打的过的可以玩命揍,打不过的,不要去碰,异度魔界并不是只有武力,一些暗地里的手段不是我能预测的到的。既然我把你带到了苦境,就有义务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月族。”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更是让黄泉招架不住,如此正经反而让人不适应,而且……你把关心的话说的这么直白,真的不会脸红吗?说的人不脸红,听的人是会觉得别扭的啊,你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好不好!

所以,黄泉现在完全混乱中……

【第二十一章:久别故人·上】

接收到了来自酒肆店小二的江湖八卦线报,又向三分春色别秋小筑寂山静庐各自发了一封飞书,告知隐藏在其中的大佬们,他们已经从月族归来的消息,顺便表达了一下她要开始着手对付异度魔界先锋军的消息,希望这些大佬们不要因为可能会听到她大做动作而感到惊奇。反正渡流云是觉得,只要是和异度魔界对上,她就算是不想抢素还真的风头也不可能了,如果她没有想起来她和弃天帝的关系,那她还能当做旁观者一样在一边坐等老素大显身手,可这既然已经被划分到了家务事中,就算她不想抢风头,也避不可免地要被卷入到一系列的风浪当中,倒不如直接做大张旗鼓地公开和异度魔界对上,早点歼灭了第一殿才是正解。不然她要用什么办法让老弃知道,她这个好徒弟也追着曾经的师尊大人下界而来,还选择了入世的方式,就为了告知他做错了。

嗯,没指望老弃能听进去,她就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他罢了。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师徒的交流方式就是自说自话,自认为有道理的会选择性地留下,认为和自己道不同的,直接过滤掉。

“先前多次听你提及磐隐神宫内有修复你功体的灵气,其势不弱于仙灵地界灵气,在面对异度魔界之前,可要先寻一趟。”

客房内,罗喉和黄泉一左一右坐在桌案旁,罗喉的语气倒是很平淡,但这话听在黄泉耳中又是一回事儿。听这话意,渡流云的功体现在并不完整,还要吸收磐隐神宫里的灵气修复?这而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到底强到个什么程度?

“不用,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异度魔界内部危机尚未解除,根据我们拿到的线报,我大概能猜出来现在活跃在苦境中的是什么人。”

第一殿的人还用不上她去修复,大约到四天王齐出的时候,她再去吸收掉磐隐神宫的灵气就好了,神州四柱只要剩下一个,就能保证不灭,其他的随意。

“既然破封是从瀚海原始林开始,那我估计此地小二所提供的消息不会有问题,北隅皇朝……大概被揍的够呛,既然祸乱依然没有稳住地流向中原,我看北辰元凰他们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就不去追究多这一天少这一天的问题,不过没有听到关于玄宗的消息,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明天你们两个人走一趟北隅皇朝,看看他们是不是脑浆子都被打飞了,我去联系赭杉道兄,看看玄宗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传闻琉璃仙境先前易主,现在已是由慕少艾做当家,为了中原这档子破事儿劳心劳力,目前没有听到关于鬼梁天下的任何消息,大概是事情还没有发生,那看来她可以飞书一封,提醒一下这位暂时一边吐槽着老素一边还玩的很嗨皮的药师兄,鬼梁天下可是真正的披着人皮的老奸人,鬼没河的预言已经被她浮云到了不知道哪里去,现在武林中也没有值得一争的神奇秘宝,要钓鬼梁天下现出原形很简单,随便放点什么妖风出去,不愁不上钩。

这种会把武林搅合的乱七八糟的老奸人,提前搞死就是了,至于是谁去搞死,那就看事态发展咯,反正她不可能看着慕少艾被算计,如果真有危险,她出手就是了,没危险的时候,她专心对付异度魔界。

“也好。”

罗喉认可她的决定,毕竟现在最危险的,也是最薄弱的北隅皇朝比较重要,说到底也是被渡流云忽悠的成了中原防线,以一个没有太多高手的所在而言,能做到这一步够不容易,至于藏在瀚海原始林里的通道,交给他和黄泉应该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不行再说,他的字典里没有求援这两个字。

当然,渡流云也不相信就以现在异度魔界的武力,能对罗喉和黄泉造成什么威胁,要是这两人真伤在第一殿的手下,那趁早打包找地方隐居算了,别出来送死。这点实力掌控,她还是能做到的。她可能有空窗期,但罗喉绝对没有,在集境那些年的征战杀伐虽说比不上苦境凶险,可也是不曾间断对武功的进境。至于黄泉……这个明明生活在无兵无灾的月族偏偏把自己练成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彪悍人物,会轻易放过第一殿这么好的练功靶子才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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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双桥之主来乱,更没有公法庭这种神奇的组织出现,这就让现今的武林多少看上去没那么混乱,毕竟金鎏影和紫荆衣的修为根基在那摆着,没有金鎏影牵头,就那几块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料也不敢乱来搞什么公法庭,怕不是刚刚搞出来就被按死在滔滔江湖洪流之中。

不知道从哪儿买了匹马,渡流云慢慢悠悠地溜达在林中,一点儿也不着急现在中原到底被破坏成什么样子,顺便看一眼周遭的城镇,百姓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看来中原目前被破坏的程度比起北隅来应该要强,毕竟中原的百姓可都是小强附体,死死活活一茬又一茬野火烧不尽一样生生不息啊,多少次大灾大难都没能把中原屠没了,这群家伙是把成了精的蟑螂抓来炖汤进补喝了长生不老吗。

她已经联络过了赭杉军和墨尘音,得知了两人现今的下落,并按照赭杉军的传讯,就沿着这条路前行前行在前行,墨尘音正在往来接她的路上。至于赭杉军,则正在给脱困而出但却替大部分玄宗弟子挡下大爆炸而受重伤的苍疗伤。

治伤嘛,这种事儿交给她不就好了。

搓了搓手上的戒指,渡流云认为她手里的库存要好好地消耗一下了,在和罗喉黄泉分开时,她给了两人一人一戒指的药,反正他俩要在北隅皇朝待一阵子,替她当回散财童子也不错,相信现在没有人会拒绝疗伤药。自然,道境中脱困的这些悲催的娃子们也避不可免地对此有需求,尤其是舍己为人的六弦之首啊。不知道这位弦首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睛有没有能睁开大的一点点呢,实在是让人万分期待啊~

【第二十二章:久别故人·下】

想到苍,就必然会想到一步莲华,以现今苍带着玄宗主力破封而出的境况,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毕竟这是一境大佬,再有什么怨言,也得给这位黑道大哥跪下唱征服。

渡流云一点儿也不怕滚下来地侧卧在马背上,就这么悠悠然地任由这匹马有一搭没一搭地直行,顺便偶尔会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青草,再去喝上一口潺潺小溪水,这马过的比她还惬意。

然而,她这悠闲舒适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快把马背当摇篮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道劲风在她面前乍起骤停。而这道劲风也成功地让渡流云瞬间清醒。

“流云,多日不见,你依然是风采如旧啊。”

墨尘音面带笑容,但却依然掩盖不住眼底的愁绪。

“怎么,赭杉道兄出事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墨尘音的忧虑,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莫非是赭杉军的魔化之气有变,难道抑魔扳指真的无法替代混沌岩池的作用?进入识界去找紫霞之涛并不容易,而看起来他们应该也是没有找到蔺无双了?

“不,赭杉军没事儿,出事的是弦首。”

这句话说出口,渡流云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弦首?”这什么节奏?苍出事了?她印象中的确记得苍是因为封印被破解而导致受伤,但看墨尘音的这个反应,绝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

“啊,听闻你与江湖中盛传的名医上官邛熟识,不知能否劳你将他请……”

“小墨师兄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种事儿从一开始就应该和我说清楚吗,为什么还要跑这一趟来,你提前说与我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把庸医绑来和你一同前往啊。”

不可思议地瞪着墨尘音,渡流云很想敲敲他的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局者迷,因为事情过于紧张,反而导致墨尘音忘记了还有这样最快的做法。

“这……倒是我忙中出差了。”

墨尘音苦笑一声,

很显然渡流云的猜测是对的,如今玄宗能保下大部分弟子,完全是因为苍强行扛下封印被破的爆炸之力,虽说其中尚有其他人协助于他,但终究还是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这种重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医治的好的,以玄宗现今的状态,也只能压制苍所受重创一部分,而若拖得久了,恐怕会伤及根基。

“啊抱歉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弦首受伤,你比我更急。不过你放心,我先和你走一趟,同时传讯给庸医就是了,顺便再请另一个神医跑一趟,我就不信了,两个人一起还不能医好弦首嘛。”

她说的另一个人,当然就是现在在琉璃仙境坐诊(镇)中原的药师慕少艾啦。两大名医双管齐下,除非死到透了,否则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号!

“既是如此,有劳了。”

墨尘音微蹙的眉头终于轻轻舒展:“随我来。”

他们在苦境之中设立了结界秘境,用来掩藏身形疗伤,毕竟道境已毁的差不多,再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道境之中恐有异度魔界残留兵马,以玄宗现在实力,就算主力六弦四奇都在,也难保门下弟子不受伤害,又因异度魔界现在将战线开在苦境,索性在苦境养好伤势,以对他日一场接一场的恶战。

不过由赭杉军和苍联手布下的结界,寻常人也不用想着能随随便便就破开,不得其法,必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无法察觉。

渡流云给上官邛所发的飞书中有墨尘音告知的前往方法,又在信里请他走一趟琉璃仙境带上慕少艾一起前往,反正慕少艾也早就想见一见上官邛,现在无法解决阿九的半心更换问题,但却可以延长阿九的生命,有些事情,两个人做总好过一个人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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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波浩渺?果然,没有入门之法,自外界所见根本就是又一处景象,而这个所在,也是当年苦境道境通道未坏之时,苍便选定的暂时落脚之处。天波浩渺这个名字,还是当年传出来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相关的人也很少上这里前来,如今加上这阵中阵,不要藏的太牢固。

“……”

看到六弦四奇和谐地站在一起,渡流云总有一种脑袋上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这样的画面大概彻底证明了玄宗的走向画风已经完全崩塌,当然,赭杉军究竟是怎么中的暗算这件事还有待仔细询问,没有金鎏影和紫荆衣的反骨行为还能着了伏婴师的道儿,那这一场做下来,八成要比她印象中的伏婴师更难喔。远程术法打击的能力增强了?

嗯,说是六弦四奇站在一起,也不过是个形容词罢了,确切点儿说,是一群或轻或重都带着伤的伤病号要么躺着要么来回穿梭在受伤的门人中各自医治忙碌不停才对。

虽说大方向上没跑偏,可金鎏影依然还是和过往所见一样,就算是身上带着伤,始终还是一脸的亦正亦邪之气,大抵这货从对苍和赭杉军的仇视转化成了单纯的正常同门良性竞争吧,类似学霸看超级学霸和究极学霸不顺眼那一种,也不知道苍和赭杉军对他干了什么,罢了罢了,等这里的伤病号治的差不多了,有了闲工夫再好好和他们聊聊,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看看苍。

不过嘛……

“久违了,金鎏影道兄。”

渡流云眉梢一扬,抬头扫了一眼打着绷带吊着个膀子的金鎏影,修为高到金鎏影这个地步的人,难道也会骨折了没法治?

“你是……渡流云?”

对于这个当年被剑子仙迹带着参加道门大会,结果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和玄宗结缘,又在玄宗用昏了头一样的术法狂轰乱炸如今变化甚大的肖仔,金鎏影有点茫然,她是怎么练的?为什么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眼前的渡流云,其展示出来的修为,竟然与苍相似无几了?

“哎呀呀,是我是我,你没眼花,正好遇上,让我先看看你的……我靠,这是啥?”

渡流云伸手探向金鎏影的胳膊,然而还未等她接近,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灼烧之气向着自己扑来,一道肉眼所见若有若无的火光,自金鎏影的胳膊伤处窜出,仿佛在宣示着没有人能够除掉它。

这伤……古怪的有趣。

【第二十三章:重创的玄宗】

附着在金鎏影伤口的,是再正宗不过的魔火,而以玄宗的功法,竟然无法将这魔火驱除,能有如此强大的修为,难不成异度魔界内部也发生了她无法猜测的变化?

算了算了,这已然不是她能当全能先知的时候,这命运的车轱辘早不知道被她一脚踹向了什么地方,现在仅剩的一些未曾改变的事物,其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告知她事情发展到了怎样的阶段。

人的记忆终究是会随着时间逐渐被淡忘,如果每一件事都能够记载脑海中,那这生物绝对不是人,而是复刻机。

“看样子,流云你是有法可解了。”

清冷但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听到动静来查看的紫荆衣问道。他对渡流云的变化亦是感到心惊。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地步,想要觉察到对方的底子并不难,更让他诧异的是,他也仅仅能感受到渡流云的修为深不可测,但具体到什么地步,他是一片茫然。

“要是我连他都治不了,那还谈什么对付异度魔界,不如趁早归隐山林退休算了。”

冷笑一声,她手中寒芒骤现,金鎏影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向着自己袭来,使得自己做不出半点反应,而这股寒芒带着冻彻心扉刺骨冰冷,将全部的力量凝结在自己被魔火侵袭的手臂之上,登时,多日来一直未曾感受过的清凉之意覆在伤处,下一秒,渡流云将覆在金鎏影伤处的手掌缓缓抬起,那道原先若有若无的火光,被渡流云以极其强悍的方式牵引了出来。

“万幸金鎏影道兄道印尚在,我还有办法,若是像赭杉道兄一样,道印被夺,恐怕再过个两三天,你就只能无时无刻地享受着新鲜伤口爆裂的折磨了。”

她在提到道印二字时,刻意注意了一下金鎏影和紫荆衣的表情,不过对方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变化,如果这两位不是演技极度高超,那就是他们确实没有问题了。

“哈,多谢,想不到多年不见,流云你的进境如今已是让我等自叹不如。”

魔火离体,金鎏影自然是精神好了很多,对渡流云道,不但如此,他亦是想起当年苍言语之间所透露出的关于渡流云的一些只言片语,再与如今面前的人联系到一起,不由得他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这糖丸子给你,好好休息,明天就会和以前一样啦。”拍了拍金鎏影的肩,忍住手欠想要勾一下金鎏影下巴的冲动,交给他一瓶伤药,顺便检查了一番紫荆衣,见他不过是真气耗损过度,并无大碍,便留下一瓶固本培元的药丹,随即转身向墨尘音道:“走吧,去看看弦首的伤势。”

她已经将药按照品质分级,虽说穷鬼出品的药品质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从重伤或者轻伤上来区分还是没有问题的,以玄宗其余弟子的情况来说,一般的伤药就足够,但从墨尘音的话来判断,只怕苍的伤势不那么乐观。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六弦之首,两人都不觉有些感慨。

若她当年初降之时,便是在道境之中,现今玄宗是否又是一番景象,亦或者,当年她自初出江湖之后,便选择前往道境一行,是否也能避免道境毁于异度魔界。

然而那个时候,她并未找回记忆,并未得回力量,就算与异度魔界一战,只怕也是将自己白白搭了进去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人世间哪儿来那么多如果。

“苍叔啊,你是一个人把破封的大爆炸都抗下来了吗?”第一眼见到苍,渡流云就忍不住发出佩服的赞叹,确切点儿说应该是吐槽:“就算你再是超级先天高手中的大高手玄宗第一支柱,你也不能真拿自己当超人用吧。”

别看苍现在仿佛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的站着,但也仅仅是站着罢了。此刻听到渡流云毫不客气地吐槽,苍却是面色从容:“多年不见,流云你却是精进如斯,让吾刮目相看。不知剑子仙迹可还好?”

“剑子叔叔?他好的很,先前还和佛剑叔叔一起联手把一个叫圣踪的大反派撵的满武林乱窜,现在也不知道撵到哪里去。倒是苍叔你,能不能不要再在这里听我胡扯,你这伤势可不是单靠药物就能痊愈的啊。”

真气逆行,经脉受创,五脏六腑俱有损耗,一点也不夸张的说,现在的苍,如果不是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根基在消耗着,恐怕换成别人,早就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来。

病号就要有病号的样子,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必从静修的屋室内出来迎接她,这让她不要太受宠若惊。看意思……苍是在看过她那当年写的狗屁不通的玩意后把她当做平辈人来对待了,甚至有可能把她当成超级大神棍来供起也说不定……这特么什么跟什么。

想到这,她将苍扶到一旁坐好,貌似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传信给我那位至交死党兼御用庸医……啊不对,是神医,你放心,只要有他出手,没有治不了的伤。人皮都能缝回去,何况苍叔你这乱七八糟的经脉,大不了你忍着点血淋淋的视觉冲击,让他重新帮你接一下就好。”

“这本是道境之事,却因此而祸延苦境,更因此而枉送无辜,此事……玄宗当负全责啊。”

苍对自己的伤势并不看重,他所担忧的,是苦境会因此陷入怎样的危机。

正道栋梁就是正道栋梁,脑子里想的全是大义。渡流云佩服地抹了把脸,无奈地对苍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道境的问题,而是异度魔界的事,苍叔啊,你以为异度魔界真的只想毁灭道境吗?他们的目标是四境啊,只不过道境比较悲剧,首当其冲了而已,现在他们的目标是苦境,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此次他们的封印是在苦境中解开。没道理要道境独自承担的。被扯下水的人越多,越能尽可能地避免过多的伤害。放心吧,集境的大佬已经被我忽悠的差不多了,先把眼前的事情逐一解决,找个时间休息,也方便我上集境再忽悠一波。”

“流云,当年……”

“诶,苍叔,当年事不要再提,年少时思虑欠佳,未曾替玄宗解厄,现在回想起来,此事我脱不了干系啊。”

要是她当年够果断,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对苍说了,不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又是一番景象。

可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用想着当年应该怎样,眼下重要的,是将来。

渡流云身上的变化看在苍的眼中不可谓不大,当年那个浑不羁的性子,如今虽然还带有些飞扬跳脱的样子,却是身上带着许多让人看不透的秘密。而她留在玄宗的那一封密信,也正显示了她与异度魔界之祸颇有渊源。

然,这又有什么关系。无论对如今的玄宗,还是对现在的苦境,最大的优势便是,这个对异度魔界链接颇深的人,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这就够了。

苍不敢想象如果渡流云和异度魔界站在一条线上会是什么后果。这个对任何事都如同了若指掌一般的人,足以掀起武林的大乱。

啊,想想看,她这苦境生涯甚是有趣啊,当年年少轻狂时,看到这些大佬,心中所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而现在,与故人重逢,那时的心情已与现在完全不同。

到底自己还是生活在苦境中的人,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洗去了初入苦境时的旁观心态,浪荡了这么多年,也是值了。从异度魔界之战开始,她将不遗余力。她不信宿命,但有夙愿。

从渡流云的面色上,苍看出了她在短短时间内的各种变化,这个如今成长到让人看不清的后辈,大抵就是他所预测的天命之中,最大的那个变数。无论怎样的走向,她最终的决定和做法,都会成为苦境这一场灾厄的关键。

未来……当真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啊。

【第二十四章:金鎏影的讲古·一】

当上官邛和慕少艾同时出现在天波浩渺,看到苍的伤势时,第一时间便发出了与渡流云同样的感慨,这一境之界的大佬,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啊。不光自己要撑得住整个玄宗的大梁,更要在出现危机的时候身先士卒地冲上前去挡下一切危机,做人嘛,果然还是安逸些好。

“自从你告别了整天破破烂烂的生活,就开始不安分地四处给我找活干,不光给我找活干,还把慕少艾也拉下水,你是想在苦境开设一个超级救援会四处救火治伤病号吗。”

习惯地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渡流云的头,再灵活地闪避开这飞起的一脚,上官邛叹笑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年认识了你,简直就是成为自动送上门的苦力,劳心劳力简直没法说啊。”

“废话少说,赶紧滴,快和药师给苍叔会诊啦。”

渡流云终究还是窥得机会,对着上官邛的白衣印下了一个清晰端正的鞋底子,随后对看戏看的很愉快的慕少艾道:“如何,有没有觉的这个庸医很颠覆你的认知,会有一种传闻中的大佬原来就是这么个死德性的念头在你的心底缓缓升起~”

“哈。你是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慕少艾颇为有趣的看着这两位老友之间的交流,见渡流云问他,轻笑道。

“算了算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们两大名医会诊先,我继续去外面跑腿儿兼帮忙。不要时间太久啊,我可是会嘲笑你们的。”玄宗伤的弟子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抵抗伤势的功力,尤其是赭杉军还有一身的魔气需要压制,万一耗损过度,在这里魔气爆冲,那这乐子找的可就大了。

眼下完完整整有战斗力的就只有她这个外来的帮手,在这种人手奇缺的状况下,她应该是时候发出一波求援了。嗯,该找谁会比较好呢~她要好好思考下,眼下那群隐居的家伙谁比较闲嘛~

能在这一场冲击中活下来的都是当年的熟面孔,尤其是六弦四奇,说起来,她对于四奇的实力还没什么疑问,至于六弦,她严重怀疑除了苍和翠山行之外的那四个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所以才选出来凑数的,这实力差距不要太大,根本就等于是一个大神和个辅助带着四个小弟升级,结果升级没升完,遇上boss来攻山……

万幸四奇现在算是战斗力强悍,哪怕各自有所挂彩,赭杉军有魔气之扰,这四位站出来也足以对现今的异度魔界造成不小的困扰。

就希望金鎏影和紫荆衣在兜兜转转之后不要再走上黑玄宗的道路就好了,不过看意思金鎏影对苍和赭杉军也没什么心魔障碍之类的存在,良性竞争吗,互相切磋以求进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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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绝对的安静,安静中又带有着那么几分的安逸,悠闲。

清风带着水汽清爽味道,徐徐地吹拂着,扬起发丝,在风中丝丝飞舞,彷佛为这天地间本就宁静祥和的气氛,再添上几分清新风雅。

惊涛拍岸,水光点点纷飞,柔柔的、细细的,兀自轻悄悄地从天际飘落凡尘,伫足在树梢,停歇於大地。

两株长青的松柏,点点绿意,将这水边风景再加些许雅致。

唯一有些清脆的声音,便是棋盘上的棋子落下之声。

上官邛和慕少艾在忙于苍的伤势,其余人的伤势并没有重到需要这两位出手的地步,赭杉军的魔气也被渡流云想办法压制住了复起的苗头,其他人则在各种药物的加持下慢慢恢复。这就有了百忙之中的悠闲——渡流云抓着紫荆衣在天波浩渺的亭子里下棋,一边坐着旁观的金鎏影。

这许多年不见,这两人又是伤的相对较轻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重伤缠身需要静卧的麻烦,所以想要聊天,当然是找着两人最合适。

比如,问一问这些年来玄宗发生了什么。

虽说紫荆衣性子素来清冷,但遇上渡流云这个完全无计可施的人,大约除了认命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他当然也想不到,正是因为当年渡流云的一封密信,才让玄宗避免了更大的变故。如今这个玄宗六弦四奇能够一体同心共抵外力的局面,完全是这位提前打了预防针的结果。

自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和金鎏影哀悼那些在过去未曾出现在脑海中的叛变。他的性情本就比金鎏影少了些争强好胜,多了些随心所欲,既然金鎏影都没有在玄宗乱来的念头,他自然而言就安安稳稳地作他的四奇之一。至于什么弦首奇冠之争,与他并无关系。

啊,这样看来,在没有经历异度魔界之乱的时候,六弦四奇的生活是这多么和谐啊。六弦就不用说了,四奇也这样就太刷新渡流云的认知,一个严肃自持看起来听苍的话实际上也心服,但是嘴上却不愿意承认的傲娇,一个率性自我任性随意对同修看似冷淡实则暗暗关心,一个仿佛老大哥一样用谆谆教导来爱护着三个同修,还有一个被三个同修护着的墨尘音,这画面想想都觉得多幸福啊。

“流云,你这……是什么?”

前面还像话,后面画风越来越跑偏,紫荆衣已经完全看不懂她的棋路是什么,并不是说他没见过的棋局都很怪,实在是渡流云下来下去这棋路走向就不对劲。

“啊?”

从自己脑补的六弦四奇幼儿园其乐融融好场景的画面中拉回了脑识,渡流云一脸懵逼地看着被自己下成了围棋五子棋跳棋合订版的棋局,别说紫荆衣看不懂,她自己也看不懂啊。

“啊哈哈哈,没什么,就是有些事一直没有问出口,就容易让大脑放飞嘛。算了算了,不下了,不如我们来聊天。”

她一抚棋盘,将黑白棋子全部打乱,算是结束了这没头没脑的棋局。

桌面收拾干净,她请玄宗弟子送上来了一壶茶,打算趁着现在有空,好好问一问当年玄宗发生的事。毕竟这走向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让她不好奇……太难了。

“哈,我还在想,当年快言快语的渡流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口询问,关于道境这一场变故。”

紫荆衣轻笑一声。当年除了苍,没有人真正看过渡流云留下的信笺,就算是他们,也不过是从苍的口中,得知了一些要如何应对异度魔界的事项,大概当初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就是苍和赭杉军在一段时间内,似乎有了些微的变化,尤其是在对待同门的态度上。用金鎏影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让他们从原先高高在上故作清高自命不凡的状态有了点接地气的转变——可能这是渡流云始料未及的,毕竟苍在她的印象中仙风道骨惯了,再见面也是如此,也许只有常年相处在一起的人才能感受到变化吧。

“哎呀,所以现在就是机会啊,此地风光秀丽,正是听故事的好时机嘛。”

渡流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的确是挺期待讲故事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金鎏影为流云你讲故事好了。”执起茶杯,紫荆衣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对一旁围观围的愉快的金鎏影丢锅道。

很显然,金鎏影没想到这种讲古事儿会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看紫荆衣的意思,是不打算放他悠闲了,没奈何,只能认命。毕竟……他是没法拒绝的,他很清楚自家同修为何不想讲故事,实在是当年渡流云在玄宗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恐怖,这个家伙磨起人来的劲头简直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是死磨硬泡还是拉出去打一架……为了避免耳根子遭殃,他不如乖乖讲故事,所以说,有些事儿嘛,妥协就是保平安啊~

【第二十五章:金鎏影的讲古·二】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道境的灾劫,是在非常突然的情况下爆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异度魔界的人是从哪里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毕竟在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去探究异度魔界的源头,在道境岌岌可危的前提下,谁还会去纠结这样的强敌是从哪里来的,应对都不暇了,多想些有的没有的岂不是增加自取灭亡的机会。

也是在这个时候,苍联想到会不会这一场灾劫,会和道境地广人稀有关,结合一些疑似为远古大战留下的蛛丝马迹,他越发确认这个可能。与此同时,他的手中还有当初渡流云留下的所谓预言,这种种的迹象联合到一起,益发让他确信,异度魔界和道境的过往有所关联。

然而这些都不是他们当时该去想该去解决的问题,他们最应该做的,是如何度过这场危机。对方的阵容和实力,绝不是靠着玄宗自己就能解决的,甚至包括一些不属于玄宗的零散势力,也加入到对抗异度魔界的队伍中来亦是如此,那个时候的异度魔界,其战斗力绝不是现在苦境这先锋部队所能比得了的。

彼时异度魔界血狼族族长补剑缺正是巅峰期,骁勇善战,其根基竟与玄宗宗主相去无几,某次交锋,异度魔界之主并未亲自出战,而是由补剑缺带兵前往,交锋之中算得上是全力赴战,双方各有伤亡,玄宗宗主和补剑缺更是两败俱伤,这也成为了玄宗落败的开始。就算苍已经是玄宗顶峰,但宗主所担当的责任并不仅仅是武功最高那么简单,身为一宗之主,他更是玄宗的精神象征,宗主受到重创,玄宗的气势自是遭到了打击。

与此同时,十道子根基参次不齐,六弦之中九方墀黄商子赤云染白雪飘纷纷负伤,四奇中墨尘音紫荆衣亦是有所不敌,再加上异度魔界魔兵恍如源源不绝杀之不尽,道境之中人手本就稀缺,就算苍派人联系了万圣岩,亦是于事无补,一来两境通道受损,无法一次通过多人,二来异度魔界派重兵把手通道,想要通过魔兵前往道境或是苦境,也是需要一番苦战,这就导致了万圣岩对道境的驰援也是艰难非常。

伏婴师利用重伤的玄宗弟子,在其身上设下咒术,本想是借着为弟子疗伤时算计苍,却没想到阴错阳差,当时苍身在主战场而不在玄宗坐镇,咒术下到了赭杉军身上,导致赭杉军道印被夺,情况危急,在金鎏影紫荆衣墨尘音联手压制了魔气反冲的赭杉军后,由墨尘音带着赭杉军远离玄宗,以免伤及同门。

雪上加霜的是,在墨尘音和赭杉军远离玄宗后,伏婴师又利用咒术,控制了数名玄宗弟子,借由其术法特性,再度重创玄宗宗主,导致玄宗宗主身陨,一时间玄宗陷入危境之中。

而后万圣岩终于突破重围,与玄宗联手,共同抵御异度魔界,而这一役过后,便以玄宗和异度魔界一同被封印,万圣岩遭此劫难元气大伤作为结局,隐遁休养为结局。

当然,万圣岩隐遁休养也是渡流云这边的消息,玄宗自封印之后,对外便失去了联络,甚至可说是过着不知山中岁月的日子,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极为缓慢,并不知何日方能突破。

在这一番谈话中的插曲也不少,就比如渡流云得知了苍在大战发生之前的转变,确实是让人感到有趣。用金鎏影的说法就是,苍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练功伤到了脑袋,好像以往那样高高在上云山雾罩故作清高的性子改变了不少,虽然不像宗主那般平易近人,却也一反过往常态,让人看着顺眼不少。

是啊,他要是不变,那你俩铁定还是走上那条背叛玄宗的不归路。

搓着下巴,悠闲地品着茶水,一边听着金鎏影的吐槽,渡流云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吐槽着对面这两位如今已是非常之正道的四奇半边天,这两位没有叛变,对现在的玄宗来说再好不过,至少不用经受同门相残的折磨啊。死在异度魔界手中是一回事,被自家兄弟暗算死又是一回事。这种令人心痛的事情,当然是能不发生最好了——没错,她是心痛苍遇上的事啊~~能让苍免于手刃同门报仇难道不好嘛。这个本该天煞孤星命的大佬,有她的干涉,绝对不会体验那种不怎么好的感受啦。

“你……在干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金鎏影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主要是那个眼神和表情实在让他吃不准这家伙又想干什么。天知道渡流云根本就没在看他,只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呸,是天马行空地跑火车而已。

“看你帅不行啊。”

对天翻了个白眼,渡流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嘛,洗掉了戾气的金鎏影和紫荆衣确实能担的起一个帅字就是了,也不能算的胡扯。

“……”

算了,和她认真就是他脑袋被驴踢,金鎏影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但他是一个容易放弃和神经病计较的人:“你找来的那两位大夫,到底靠不靠谱,该不会是蒙古大夫吧,这已经两天了,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苍的伤势真有那么重?”

“喔,你敢说他们两个是蒙古大夫,小心被他们知道,趁着月黑风高来算计你。背地里说大夫的坏话,我看你是不怕被雷劈。”

那两位要是蒙古大夫,那苦境没好大夫了好不好。一人赏他一颗药丸子都够他瘫痪个十天半个月了,不要作死啊~~有句话说的好,不作才不会死~~万一他真落在上官邛和慕少艾手里,别怪她在一旁喝茶兼看戏,乐得悠闲哟~

“别给我乱扣帽子啊,我只是好奇罢了。此地只有你我和紫荆衣,这话要是传到他们耳中,那必然就是你在告状。”

金鎏影本就不是古板的修道人,和苍相比,多了几分的傲气和任性,自然在渡流云面前也不会有什么先天人的架子,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旧识,他也知道,任何人在渡流云面前大概都保持不了正经——不是被气炸就是被同化,为了避免被气炸,他不如自己选择适应渡流云的脑回路,不可否认,渡流云对待某些事的态度,的确是值得借鉴——比如不带脑子。

“哈,那可难说了,你猜他们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那边。”

根本不介意金鎏影的‘威胁’,渡流云嘿笑道,玄宗既然没有内部危机,那就是全体一心同仇敌忾了,这样的队友,一起对付异度魔界才是最佳阵容啊~不用担心背后有人捅刀子什么的,真好~

【第二十六章:密谈·六弦之首·上】

苍的伤势一直是玄宗上下所关注的,如果他的伤势无法治愈,只怕玄宗会迎来更大的危机,当然,有两个虽然嘴欠但是手上功夫了得的神医在,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尤其是苍的伤势只是麻烦,而非致命。

所以,当苍的内伤基本被治愈,受损的经脉也由上官邛补好后,这位现在玄宗最大的支柱算是恢复了其受伤对玄宗的影响。

而因为互相学习加切磋,上官邛和慕少艾也算是相见恨晚,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浪……没办法,这两人某些方面上来看是很相似的,都是那么的喜欢养老,都是那么的懒,也都那么的……神秘。

懒得理会两个未老先衰的家伙如何用玄宗的弟子们研发各种新鲜的内外伤药,也懒得管他们如何拿玄宗弟子当小白鼠,反正现在没有人会对这两位大神医有所质疑,就算是真把人治出毛病来,也得先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受的伤哪里不对或者是自己的体质和药物以及疗伤方式有何冲突,绝对不会怀疑这两位的水平和人品……其实都特么是浮云。

得到两大神医的肯定,苍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再休养半个月别作死乱动真气就能够活蹦乱跳横冲直撞跑到武林之中找异度魔界的麻烦,渡流云便抢了赤云染的活计,担当起替苍送药这个职责——实在是有些话只能对苍说,不能让玄宗其他人知道,至少现在不行。连赭杉军都不能知道的太多,就他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魔气反冲的状态,知道太多了会对他现在的功体有影响。

阳光透过淡薄的窗纸,洒在屋室之中,洒落一地金黄,

空气中盈斥着清雅的香气,分享着这一室的和煦。

苍正捧着一副书卷,倚窗而坐,看得入神。一阵轻灵的脚步声响了过来,这与其他弟子不同,又稍有熟悉的脚步声,让苍收回了沉浸在书中的思绪,将书卷放下,看向来人的方向。

“流云,怎么是你?”

苍有些微讶,虽说早就知道她与苦境两大名手来到玄宗忙前忙后,但他受伤在先,又被上官邛和慕少艾联手医治,一直尚未有机会与渡流云详谈,原想着伤势稳定了便与她细细相谈玄宗经历和如今他在苦境中所感知的一切,想不到她却是先坐不住,抢了赤云染的活计,做起了端茶送药的事儿。

“哈,虽说我知道苍叔你行事稳重,但大敌当头,能忍住这么久不发问,实在是太过顾全大局,像我这么细致入微的人,怎么能让苍叔你一个人闷的太久呢。来来来,闲杂人等已经被我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今天我们就算谈论怎么把苦境炸掉,也不会有人听到。所以嘛,苍叔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我捡着能回答的,全给你解了惑。”

这位大佬是未来面对弃天帝的关键,也是异度魔界自建立以来,各种倒霉催的道境的苦主,当然有资格知道内幕。除了一些太过诡异的信息,她绝对不会隐瞒。

“既然如此,那吾也不多做客套,流云,当年你留给吾的天机,可有你对造成影响。”

“完全没有,你就放心吧。”就算有也早就影响完了,再说,她根本就没把当年的遭雷劈当做影响,现在看看,那其实应该算是对她的保护,免得让她在过早的时候就将所谓的天机泄露出去,从而影响之后的发展。弃天帝终究是要降临,而她当年既然选择了和弃天帝队里的这一方,那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只能白白送死的。由此看来……某位高高在上的大神,绝对没有真正做到袖手旁观。这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都可以证明,那位大佬在通过各种空子来对她进行干涉,亦或是说保护。看来,大佬天帝还是想让自家那位傲娇的好师尊认识到他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啊。神界的家伙,都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傲娇小王子。

苍无奈地笑道:“吾实在无法相信你这说法,一些事情赭杉军已经告知了吾,他与墨尘音这些年隐居苦境,对你的经历,多少还是知晓的。”

渡流云满不在乎地道:“没什么好担心啦,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重新纠结那些只是没有意义的事,安心安心,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看我现在活跳跳地出现在玄宗,而且不是我自夸,现在的我和当年的我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别的不敢说,起码根基方面不会比苍叔你差就是了,而且未来还有升级的机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而且我那些遭遇,也和给你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没有关系啦,那是我必经之路,没有挫折哪来的成长,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嘛。”

苍摇头失笑道:“多年不见,你确实是与当年大有不同,尤其是这口才,越发地让吾甘拜下风。”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啊。

“只是对苍叔你和我客套的回敬罢了,既然大家是老朋友了,苍叔也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既然事情是我做的,我就绝对不会后悔。何况如果不是一连串的化学反应,我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修为境地啊,所以嘛,是福是祸,还得看当事人的理解才对。”

一摊手,渡流云替苍做结论道:“要是苍叔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玄宗珍藏的好茶什么的送我几百斤就好啦。”

几百斤,你是要拿去洗澡吗。

苍终于忍不住侧目,同时也放下了心底的介怀,把那些纠结自己的事情丢在脑后,诚如渡流云所说,要是再与她客气,岂不是真正拿她当了外人。而这正是与她所做所求的事相反的结果,恐怕她不止会不开心,玄宗,也会失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是了,朋友,当年那个随着剑子仙迹一同前往道境做客的晚辈,如今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不仅仅是如此,当年她所流露出的,就是和她年纪不相符的特殊。天命所归之人。这个指示再次自苍的脑海中浮现。

“既然如此,吾也不遮遮掩掩,流云,当年你在信中所预之言,在吾见证下,一一印证,甚至若非有你留言示警,只怕玄宗会陷入更大的灾劫之中。吾虽然知晓不该多问,却依然还是想要向你求证,究竟为何你会对未来发生的事,如此清楚。”

“所以喽,有话直说问清楚会让大家都开心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蹿到窗台坐下,在她身后,是淡金色的阳光,而这个角度,将她映衬的恍如天上仙:“苍叔可还记得,当年宗主诊视于我时所说的,当年我确实有所隐瞒,因为那时的我,尚不知晓自己的来历,现在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和在久远之前毁灭过道境,在玄宗这一场变故中对道境再次进行毁灭性的打击的异度魔界创始者,曾经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这样的解释,苍叔……会觉得震惊么?”这话一出,有别于当年向疏楼龙宿和罗喉言明,却是格外轻松。

此言一出,纵然冷静如苍,终于也是坐不得安稳,长身而起:“你……所言何意?”

【第二十七章:密谈·六弦之首·下】

面对苍的震惊,渡流云倒是在意料之中,而且她表现的相当淡定——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苍的胸口,顺便将人按回椅子里坐下,笑的很是无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咯,苍叔啊,你太震惊了万一导致伤势反冲,那我罪过简直不要太大,不光玄宗的弟子们要对我群起而攻之,那两位满腹牢骚未老先衰的老家伙也要把我念死。安心安心,既然我能够放心大胆地与你说这些知道,那我就已经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渡过这场浩劫。”

直到被她按回椅子上坐好,苍这才沉声道:“流云,吾虽然并无不信的道理,但你所言过于骇人,还望如实相告。”

“哎呀呀,不要这么严肃嘛,今天这谈话只有你知我知,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会泄露给其他人知道而引起恐慌,而事实证明现在这个时候我向你说出,更不会有任何怪异之事发生,所以,在我不能保证未来是否还像我所能预知发展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提前做出相应对策。不论是对玄宗,对异度魔界,对中原,还是对苦境。想来,经历过道境剧烈变故的苍叔,是一定不会看着同样的危机降临在苦境的。”

“这是自然。”

许是渡流云轻松自若的态度影响了苍,他也自方才的惊愕中冷静下来,毕竟他经历过的风浪并非常人所能相比,定力更是坚于他人,一时间的失神,不会影响到他。

他淡淡地道:“苍自是不会让苦境重蹈道境覆辙,纵然天将变,苍也会一力回天。”

所以喽,这才是堂堂的六弦之首的胸襟。

渡流云坐没坐相地把自己丢在椅子里,貌似嬉皮笑脸轻描淡写地给苍描绘出了一副本应不怎么美妙但现在却明显不是那么悲催的前景。甚至包括‘曾经’应该属于金鎏影和紫荆衣的双桥之主命运,也在言谈间带了几笔。

不论是先入为主的印象,还是后来对苍的了解,都让渡流云敢于向苍解说她所知晓的那个未来,同样是信任,但信任的理由与对龙宿和罗喉不同,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关联的人,真要硬扯关系,大概也只能从剑子仙迹身上攀扯,一个足以让人信任的前辈,然而又远远不是让人信任的前辈能够达到的。就像她绝对不可能跳到一页书面前,告知一页书这些乱七八糟惊天动地的内幕,她可以告诉龙宿,告诉三先天,再由三先天决定要不要提醒一页书,但她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和一页书相谈。可她却愿意向苍示警。

这不仅仅是道境和异度魔界之间的宿命之战,更是一场苦境的存亡战。她若真是圣人,大可以提前向苦境散播预言,早早地便做好应对之策,完全不需要自身卷入其中。

“这是一场规则,一场天界与人界的规则。我可以提前告知你这些,却不能让你介入到其他的发展之中。如何把握这条界线,是我要做的。也可以说是我在作死的边缘中不断试探,试探着天规的边界,而我利用这个漏洞,天帝利用这个漏洞,其实也做了不少的事。”

她端起茶水,歇了口气,接着道:“我已经做了许多让头顶那位大佬为难的事,所以我需要苍叔一个保证,除了对异度魔界之外,方才我与你说的一些和异度魔界无关的事,你能不插手就不要插手。有些事,我去做,和你去做,后果不太一样。”

顶风作案她也不是一次两次,说到底她曾经是上头的自己人,而天帝也不想真的和弃天帝为敌,所以,她作为老弃唯一的弟子,又是当年的天界小战神,想要保她,不要太简单。然而若是有些事由苍去做,那么很有可能这笔账就会算在苍的头上。正如同她可以提前告知龙宿和罗喉,但却绝对不允许他们过早地参与到其中来一样。明镖的生意不能做,暗镖还是可以走的。

“吾明白,你自然是担了极大的干系的。”

苍正色道:“吾自然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而你将此事相告,便是信任于吾,于情于理,吾都不能将你陷入危地。吾亦向你承诺,不论何事,只要你有需要,吾自当鼎立相助。”

不管渡流云怎么插科打诨,苍依然是一本正经,毕竟让苍不正经起来那种可怕的场景,还不如让苦境炸掉算了……

“安心安心,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真有什么需要避讳的,我会跑的比兔子都快,说到底我还是要留着这条小命不要玩过头了,等着和我那位好师尊正面刚上一波,只问立场,无关对错。虽然残忍了点,可苍叔你不得不承认,在师尊的眼中,甚至在我的眼中,天下苍生的性命,不过如此。只是……师尊比我狠罢了。他能轻言毁灭。人和神的区别……永远存在。”

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曾经将这里的生命当作数据,当她适应了苦境的生活时,又让她找回了最初失落的的记忆,让她忆起了对人类的态度。在没有牺牲品的情况下,她愿意看到少死掉一些,但是和寻常百姓相比,她更愿意少牺牲一些有用的人,毕竟人分三六九等,这是残酷的事实。尤其是……她有着太强大的理由漠视人命。

“吾明白。”

苍能理解渡流云的心思,甚至能够理解弃天帝的想法,然而想得明白是一回事,能够认同又是一回事。若是立场对调,大约他会也产生类似的心情,然而这并不是立场对调的时候。所以,他只会对弃天帝的选择,做出最正确的应对。他不相信命运,但若回天是他的命,那么,他乐于接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换个说法,六弦之首永远是六弦之首,一力回天的苍,不管站在哪里,都是让人信任啊~所以,能让一个如此让人信任的人,少挂几个同门,也是她乐于作为的嘛。

这一番相谈虽然有很多事情依然没有说的太相信,但是,苍和渡流云却是初步达成了共识,两人也商议了一些关于未来如何联手的事,如今玄宗主力并未受损,那么破魔大阵便不会出现仓促而为的情况,提前演练是必然的,而为了保证破魔大阵的完整,赭杉军的功体又是首要的事。

“我能给你提供蔺无双的居所,明玥剑如果苍叔你出面,想来他也会愿意借出。虽说蔺无双当年摘得明玥剑是有原因的,但在大义之前,想必他不会拒绝。这又不是迫他出面,违背自己的誓言。有了明玥剑,必然能够暂时代替紫霞之涛。我虽然不能保证紫霞之涛就在识界,但起码有八成的把握在,白虹明月在手,苍叔你和赭杉道兄必然能够安然进入一探。若是进入,千万不要和那个叫啥来着……啊对,叫释云生和他身边以外的人接触,除了那几个,识界没好人。”

敲了敲桌子,她总算是想起来了识界那几位正道栋梁,没有释云生的帮忙,估计赭杉军的紫霞之涛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抢回来什么的,自然还是有地头蛇的帮忙才最方便嘛。

所以说,有个预言党在一旁,相当于多了个狗头军师……啊呸,多了一个福将,这种机关尽握占尽先机的感觉,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第二十八章:送上门来的靶子·上】

苍和赭杉军去寻蔺无双,为了防止意外,苍一个人应对不来,墨尘音陪同前往,留在玄宗坐镇的,能拿得出手的武力担当,就只剩下了金鎏影和紫荆衣。不得不说,玄宗的武力分布很无语,论单打独斗没人能刚的过苍,但是四奇的综合战力要高于六弦,比起战斗,翠山行更擅长于辅助,这是渡流云做下的极其精准的评价。

“不光玄宗实力受创,圣域的损失也要算在你们的头上,万圣岩虽然有圣尊者和苍叔的关系在,可面对圣域的损失,恐怕就算苍叔亲自出面,也得有圣尊者发话才行,苦境这帮和尚,办事儿地道看着顺眼的,不超过十个,万幸圣尊者算一个,不然光是这帮和尚组织,就够你们头痛一阵。”对佛门,渡流云一直没什么太多的好感,尤其是兜兜转转还是听到了佛剑陷身到不怎么好的传闻中之后,对于这帮挂羊头卖狗肉天天把道义放在嘴边实则没事儿就给真正为天下苍生劳心劳力的人下绊子拖后腿的废物她从来不介意报以最大的敌意,她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和尚,但确实能让她看得顺眼甚至佩服的,只在十位数之内。

末了,她拍了拍金鎏影的肩,一副故作严肃摆出任重而道远的样子对他道:“不过这样也好,擅长打太极的苍叔和赭杉道兄都走了,要是这个时候圣域的人跑来找玄宗的麻烦,不要犹豫,好好地揍他们一顿就是了,出了问题我们一起扛,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去你的吧,你当我和你一样,三句不和就与人动手。真要撕破脸皮,才是如你所说,玄宗麻烦不小。”说到底在苦境之中玄宗都只能算是客,这并不是道境主场,得罪圣域乃至万圣岩事小,影响了玄宗未来才是重要的,这家伙以为都像她似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后盾一波一波的层出不穷什么时候能都扯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大佬来陪她搞事情?

没了戾气的金鎏影虽然不会纠结苍和赭杉军的为人处世态度,但他也绝对不是正了八经的性子,当年渡流云在玄宗刷脸熟的时候他就能和她天马行空地谈天说地,现在也不会因为时间久远而生疏,相反越发觉得对方的脾气挺对自己路数,自然而言就带上了几分洒脱不羁。

情知渡流云没有看轻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是表明了她对于圣域的看法,金鎏影笑骂了一声道。修真人本就活的较常人更久,更容易走到曲高和寡的境地,平日里都是熟悉的同门,彼此的脾性也都习惯了,这乍然出现一个能随便闲聊的朋友,自然是让人放轻松的,又是在这玄宗危机的时候,实际上,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正是需要像渡流云这样的支援,人心,往往都是在身处危机之时,才能真正看清的。

“哈,走了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们喝茶饮酒,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听到赭杉军拿回紫霞之涛的好消息。”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向来是渡流云的性子,这种干脆利落瞬间在金鎏影面前消失的举动显然让他有点懵逼,好在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最多不过是对她的干脆表示一下佩服,没奈何,她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的闪人了,作为玄宗的龙头之一,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做他甚是嫌弃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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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会享受的人,渡流云才不会让自己被危机感支配——除非现在有人告诉她,罗喉在北隅那边被异度魔界收拾了,当然这特么就是在说笑话,四大天王不出,伏婴师不出,能伤到罗喉的人大概还没出现。单凭武力四大天王都要靠边站,但加上一个擅长各种咒术阴人的伏婴师就难说了,赭杉军都能着了道,就更不用说比她还懒得动脑子的罗喉。黄泉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两个家伙加在一起绝对不是负负得正,搞不好能被伏婴师一起一锅烩。

当然,异度魔界现在大约还靠着袭灭天来在拉着断层,主力成员被卡在另外那半部分,无论是阎魔旱魃还是九祸的人,想伤得了那两位,先看看那两位是不是自己练功导致走火入魔才能被偷袭得手。

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小村落,住了个小客栈睡的安稳的渡流云那是不要太享受。

尤其是月黑风高的晚上。谁说月黑风高杀人夜,明明是睡眠夜才对。越黑睡的越安逸——伴随着仿佛催眠曲一样的呼啸风声方能做好梦啊。

而小村的居民在风啸声大响的夜里,全都早早紧闭门户,提前安歇连平目尽忠职守的那些大小汪星人们,也因为今晚风大到离谱,为了避免自己被吹跑,各自回到了避风的小窝中,枕着自己的尾巴安然入睡,懒得在村中巡夜游荡。

此时,除了呼呼咆哮的风声,村里村外一片寂然。

三更时分。

莫名的香气,循着空气,丝丝缕缕沁入鼻息之中。这股香气来的莫名,沁人肺腑,却又透露着浓烈的杀意。漫天飞荡着不合时宜的樱雨,异常诡谲。

原本熟睡的渡流云倏然睁眼,从翻身坐起到开窗布阵,再到将整个村子传送到距此地千里之外的所在,不过须臾之间。

她这一连串的举动,尽数收入一身沉冷的魔将眼底,未被面具遮住的唇角,不曾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只是在心里暗暗评测眼前此人的功力究竟如何。

元祸天荒没有问阎魔旱魃会给自己这个任务的理由,阎魔旱魃也不会告诉他为何六先知会让他派元祸天荒来着看上去没有任何用处的村落。

先前他是不知道缘由的,但现在他知道了。眼前这个看上去一脸不在乎,全身上下都写满泰然自若的人类,便是他此次任务的目标。

尤其是那一瞬间所做出的应对,无一不显示了这是一个足够让他拿出精神来应对的目标。

“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渡流云晒然轻笑,很是随意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扇着那个根本扇不出来风的骚气羽毛扇,拜元祸天荒出现所赐,连带的效果就是原本呼啸带响的大风竟然停了,只剩下这绵绵不绝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自带清风地飘荡着。真是想拿个布口袋把这些樱花瓣收集起来泡茶喝。一个魔将,还是个硬汉风的魔将,没事儿出场自带特效就算了,还特么带的是粉红色的花瓣,这现场看上去不要太不和谐啊,不和谐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人类,留名。”

闪过渡流云指尖微动划过的剑风,元祸天荒的声音低沉冷澈,他没有看到对方的动作,那就证明对方武功确实值得他认真对待。而他所理解的认真,是依照对方的实力,来决定自己出几分力。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渡流云的眼角眉梢都流转着不可小窥的压迫感:“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不会因为你的上司愚蠢的判断而失了性命,因为……我需要你将我的名字传回异度魔界,传回天魔池。”

她的声音犹在她所坐的大石上,人却已经出现在元祸天荒身前不及三寸:“吾之名,战神流云。”

【第二十九章:送上门来的靶子·下】

元祸天荒目光微闪,天荒刀横扫,赶在渡流云流虹乱影剑气扑面之前,封剑出刀。

渡流云一声轻笑,听在元祸天荒耳中却是充满了冷酷的杀意,她的攻势并未因元祸天荒的动作而收回,反而看似空门尽露,招式大开大阖地攻了上去,刹那间,犹如燃起满天火光,在火光与樱雨交错的瞬间,原本娇嫩的花瓣,转瞬间便被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刺人耳膜的刀剑相撞之声,铿锵锐利,夺人心魄。

冷哼声响,元祸天荒挺立如山,不退不让,刀光飞旋如芒,又在瞬息之间,刀身两分,化做双刃,登时,较之方才还要快上数倍的刀锋,挟带着如海啸般的劲道,汹涌冲向渡流云。

一个合格的魔将,信条之中是没有退避不战的,只有战,再战,血战,死战。

“异度魔界的魔将,论悍不畏死,大概第一殿的阎魔旱魃手下最是疯狂。”渡流云俊秀的面容上,泛起一丝赞许笑容,“被创造出来的种族,倒是对自己的信念异常坚持。”

她的笑容尚未褪尽,人已化做无数道重重幻影,霎那之间,这天地之内,似有千百个渡流云一般。

“一念·疾。”

这千百的迷迷蒙蒙的身影,同时举起了手中炽红的长剑,登时,旋风骤起,枝摇影曳之际更卷起飞花满天狂舞,气流呼隆回荡之下,仿佛天与地都要被充斥其间的剑影所撕裂。

元祸天荒一声沉咤,同时腾跃入空,天荒刀再度转换形态,弓入弦,身似幻,迎向渡流云如斯霸道的剑风。

一连串细密爆震声,夹合着一连串的清脆撞响。

空气蓦地向着四周排挤,无传的压力骤增,宛似要将人的心肺榨出胸腔才能甘心。

无数的土木砖石经不起劲流互击的拉扯,不仅仅是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更有四裂寸断的残枝随着滚荡激涌的劲道四下溅射,巨大的石块因为承受不住这挤压的气流而震爆开来,四散激射。

直到这阵充斥回荡的劲流消褪之后,这天地之间仿佛经历过一场肆虐的灾劫,只留下一地残垣断壁,残沙碎石。

渡流云一袭白衣翩然,衣衫猎猎,长发丝丝风中疾疾游走,一抹若有若无笑意,隐于唇边,单手负剑于背后,面色如常,未见喘息。

异度魔界的功法,自是源于弃天帝的,纵然有了极大的改变,依然还是能够从中寻找出痕迹,不论是从根基上,还是从经验上,她都高于元祸天荒太多,若是此番交手会败在元祸天荒手下,那她也不用指望能在之后有机会面对弃天帝。

反观元祸天荒,原先遮住面容的面具,已不知在何时被打落,面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伤疤,鲜血淋漓,虽是未曾伤到双目,却是深可见骨。身上似甲非甲的战袍,也尽是一片破烂。唇角不断涌现的鲜血,是他在与渡流云交锋之时,拼根基落了下风的证明。相对于渡流云的毫发无伤,气定神闲,他的境况不要太狼狈。这对于自出战苦境以来毫无败绩的元祸天荒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想象。

这样的对手,让他仿佛看到了魔界第一战神,也是如今异度魔界沉睡的主君,银锽朱武。这样的差距……苦境竟然有如此强敌,只怕就算是他的直属上司,火焰魔城之主阎魔旱魃亲临,也未必能占了上风,甚至五五开这个选项,都无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何况,听对方对异度魔界的了解,仿佛要比玄宗所知更多,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我说过,我不杀你,因为你是我遇上的第一个异度魔界魔将,我需要你将我的名字传回天魔池。我不管异度魔界的断层什么时候会修复,我只认定,你们必然与天魔池是有联系的。”

渡流云很是随意地摩挲着长剑,这柄流虹乱影之上,并未沾染半点血迹,锋锐异常的剑身上,投映着她的面孔,她眼底的微妙情感,清晰可辨。

随后,她信手一甩,便打碎了随着元祸天荒一同出现的天荒道幻象结界,而这举动,无疑是将元祸天荒原本就受创的内腑,再添几分伤害。

“异度魔界之中,除了天魔池之主,大概只有你们那位朱武大王,有那么几分资格站在我的面前,你们,不过蝼蚁。”

渡流云目光微讽,看在元祸天荒眼中,是对他流露出极为不屑的样子,而对方确确实实有这个能力,正如同他对待苦境的生命一般,只不过眼下的立场对调过来罢了。

渡流云此刻的心情,亦是复杂的。作为曾经叱咤天界的战神,为了与天帝分歧的理念,而创造出了异度魔界,走上了和天帝,甚至和自己背道而驰的鹿,弃天帝……明明是她的师尊来着,虽然曾经是。但这个记忆一点被点燃,就会变成无法熄灭的火焰,时时刻刻燃烧着。

人无法理解神的想法,同样的,神也无法理解神的想法,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生命,都是单独存在的个体,既然谁也无法说服谁,那就只能挥剑相向,打到一方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地坐下来,才能好好地交谈。

是他看错了吗?元祸天荒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在他听得渡流云提及天魔池之主时,竟然能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心痛,他本就不是纯粹好战的性子,魔族也是有着自己的情感,而他,亦非表面上所见这般悍野狂莽,较之他人,他的观察可能更为细致一些。所以……眼前这人,与那位天魔池中,异度魔界真正的主人,竟是旧识不成。

是了,她适才所言,战神流云,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妄称为神,那个字眼,是禁忌的称呼,除非真有那样的实力,那样的身份。

想及渡流云所展现出的实力,和阎魔旱魃所传达的六先知交待的命令,再到这个失败的结果……不论怎样,他也要将这件事传回异度魔界……人呢?

待得元祸天荒回过神来,眼前的渡流云早已消失踪影,不留半点痕迹。

这一场,自入苦境以来,屡战屡胜的异度魔界,首尝败绩。不败的成绩,便在元祸天荒的手中被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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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湖。

顾名思义,是一处水色极为清透,几可见底,能够清晰看到湖中游鱼游曳,水草随波轻荡的好所在。

湖心正中,有一座沙洲似的陆地,其上草木青葱,一片生机。

湖边有一处开满不知名小花的斜坡,渡流云就这么躺在自带的毛毯上,翘着二郎腿,用一片快赶上脸大的树叶遮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草棍,从她嘴唇微微开合的动作来分辨,她大概是在诅咒着某人,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听到诸如蠢货师尊之类的词语不断地往外冒,所以说,她是在骂弃天帝啊。

她正咒的‘开心’,原先被叶子遮住,只黑了一小片的视线,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无情地剥夺了全部的阳光。

随后,一只手拿起了叶子,又顺道拔走了她嘴里的草棍,扔到了一旁,伴随而来的,是被阳光反射的,足以闪瞎狗眼流灿光华,接下来,熟悉的儒音在她头顶响起:“作为吾之义女,流云,汝现在这个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丢吾的脸啊。”

【第三十章:有爹的孩子是个宝】

“这可不符合你温文儒雅华丽无双的风度啊,亲爱的爹亲大人。”

渡流云挠了挠头,并没有起来的想法,然而龙宿却不给她懒死在这的机会,伸手抓头毛揪起来一气呵成,龙宿脸上流露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才和异度魔界交手一次,又是压倒的胜仗,你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欺负人欺负到如此结实,便宜都被你占完了,现在这副瘟到死的样子是嫌自己没把对方打的更惨不成。

“爹亲啊,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胜败在纠结啊。”

把头发挠到炸毛,甚至挠出了几根呆毛在头顶竖着,渡流云很是不得劲地道:“那个大神是我的师尊啊。本来是我的师尊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创造了一个蠢到死的种族,以为能完成他的净世夙愿,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他的脑子到底被什么打坏了,才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其他的龙宿就当没听见,那句她的师尊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小屁孩子被人抢了父爱的羡慕嫉妒恨嘛,虽说他是用了比较文雅的词语做出了结论,但不代表渡流云听不懂龙宿的话意,而这小屁孩子一样的别扭,显然给渡流云来了一记狠刀,这根本就是扎上了肺管子,吐血都能吐个七八升那种。

“我才没有像爹亲你说的那样啊,不要随随便便就给我下定论好不好!”

这种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的样子更是证明了龙宿的话是正确的,如果再配上她脸上飞起的可疑红色,那简直就是证据确凿。

原地蹦了两下,大约是反应过来自己这做法根本是欲盖弥彰,渡流云索性又把自己扔回毛毯上,认命地道:“就算是这样吧,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那个师尊的脑回路不太正常,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能把一个如此简单的事情放大到这个地步,现在这个样子很好玩吗,先是轰炸了一遍道境,把道境屠的差不多,然后创造了异度魔界这个种族,放任他们道境的空间内自由发展,与此同时,顽强的道境本土生命重新发展,及至发展到我们所知道的这个样子,又正好赶上异度魔界也壮大到能够和其对抗,第二轮肆虐开始了……真是,大伙相亲相爱和平有爱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他看不上人类,难道他创造出来的种族就比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走到现在的人类高尚吗。”

“你不过是想让他成为你希望中的那样罢了。”

龙宿一指渡流云身边的空地,她很是配合地甩出一张铺着锦缎雕龙刻凤的太师摇椅,论享受,这对义父女从来都是很优待自己,席地而躺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

悠哉惬意地磕着手中的紫玉烟杆,捎带着敲开了企图想要从他手中抢走烟袋锅子的渡流云那只不安分的手,龙宿淡笑道:“谁都有私心,你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你希望他成为你希望的那样,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失望,更不可能会投生到苦境,说到底,你们确实曾经是师徒,脾性甚为相近,只不过你选择的路,是站在人类一方罢了。”

她在苦境之中所做的事,布的局,尽数指向未来的那一场剧变,除了一些突发状况,她所安排下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伤害减到最低。

当然,她骨子中带有着的面对人类的傲气,所以她也只是在做减少伤害,而不是避免。虽说她不是圣人,做不到能够救下所有人,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啊啊,不要这么了解我啊,就算我是爹亲你一手养大的,好歹留点里子和面子给我。”

这种被人抽丝剥茧放在太阳底下晒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吾还以为,你已经磨练的比剑子仙迹还更加面厚心黑,现在想起来这些,已经晚了。”

他竖起扇骨反手一记狠的敲在了终于摸到他烟袋锅子且抽了一口的渡流云头顶,打的她漫天都是金条想抓没半条:“小小年纪不学好,抽什么烟。如果你在这里怨天怨地的够了,起来跟吾走。”

被揍的可怜兮兮地眼闪泪花打滚抱头,渡流云义愤填膺地抗议道:“爹啊,你下手这么狠不会心痛的吗。”

“吾是爱是深,责之切。”

好整以暇地整了整扇子上的羽毛,龙宿的表情哪儿有半点心痛,相反揍的很是开心,这种手感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揍这个皮孩子,他才不会手软:“吾可不记得教过你伤春悲秋,吾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收拾好了,就跟吾去拜访一位老友。”

“咦,爹亲你不是因为收到了我的信才出来特地找我的吗?”

迅速地跪坐起来,渡流云一脸诧异地看着龙宿,她还以为她在极度郁闷的心情下,给龙宿发了一封自己现在心情很差劲,想要感受下老父亲的关爱这个信后,龙宿特地来这里安慰她的呢。难道她才是那个被顺道的??这太打击人了。

“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龙宿慵懒地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尽是玩味。对付这个口是心非兼傲娇的义女,不要太简单。她面对罗喉都不会表现出来的郁闷和颓丧,只会对龙宿表现出来。毕竟是一手带大她的老父亲,对待罗喉和龙宿,她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去,当然去,除了四魌界那一次,我就从来没有和爹亲你同时出没过啊,我都快以为这会是一生的遗憾了,想不到我还能有和爹亲同行的机会,这简直不要太幸运。”

她要是不了解龙宿那才是怪事,正如同龙宿对她的评价,她对龙宿的性子也是很清楚的,这绝不是顺带的来找她,而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如果不是因为收到她这封信,龙宿才懒得管她到底要做什么,所以说,口是心非这回事儿,根本就是一脉相传的嘛。

她动作利落地收好毯子和躺椅,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一脸期盼地道:“我们去哪里兴风作浪?”

“……”

兴风作浪是个什么鬼。

龙宿有些头疼地扇扇扇子,严肃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她逮回儒门天下回炉再造一下,她这个越来越皮的性子,是和她的年纪成反比的啊,和罗喉那么沉闷的人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没能把她同化了,她堪称是生物学的奇迹啊,不,想想看,被弃天帝这样的性子养了那么久,依然还是我行我素不受影响活成现在这个样,她这个脾性才是真正应该封神吧,不管外界怎样,依旧故我屹立不倒,神特么的活出自我。

“这个人你熟悉,而且认识了很久,自你苏醒以来,始终没有去看望过的老友。”

话已经说到这么清楚了,她要是还不清楚是谁,那她的脑子可以从头壳里抠出来丢到水里去洗一洗,看看能不能洗掉多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清醒一点,正经一点。

“我们的老熟人?我和爹亲你都认识?那没几个嘛,听你说的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学海无涯那几块料,扣掉他们,剩下的更是屈指可数,所以我猜……是去找凌主对不对?”

她抓着龙宿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道,二舅诶,真的好久没有见过二舅了,连封信都没给二舅写过,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过分,提到二舅就响起来现在那个画风跑偏拎着酒壶四处乱送的禄主,也不知道海蟾尊怎么样了,要不要顺便问候一下这尊大神呢~要知道,禄主的武功走的可是刚猛强硬风啊~到时候拉出来一起刚她的好师尊,来一出大佬们普天同庆刚老弃的好戏~

这个神奇的脑子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去了。

龙宿有趣地轻笑一声,顺手捞住她的衣领,干脆不给她回神的机会,拎着人化光而去,不然指望她脑子正常了,恐怕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喔。

【第三十一章:诡卦血断】

对于龙宿当年精彩地拒绝儒门四锋之一这件事,渡流云一直很有兴趣,但是龙宿对此绝对没有什么可谈的必要——确确实实是没有兴趣而已,她这副八卦的模样是要怎样,拒绝就是拒绝咯,难道还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修饰一番不成,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他堂堂儒门龙首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些虚名,比起什么四锋之一,他只需要让人家知道他是疏楼龙宿就够了,多一个头衔还能让他名声更上一层楼吗,本来就已经是风头正盛了,不需要再添上这么一笔不重要的名号。

“抛开这个不谈的话,回忆一下当年也好啊,反正离凌主叔那还有段距离,风尘仆仆的赶路又不符合我们的风格,不如一边聊一边慢悠悠地走,顺便看看风景~再找个小镇扫光他们的土特产当做礼物带过去就更完美咯~”

渡流云笑嘻嘻地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游山玩水就是了。”

对这个皮猴子的性子再清楚不过,龙宿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揭她的老底,对于接地气这种事,渡流云做的不要太熟练,别说她那个可怕的身份,就算是比起儒门其他人来说,常年混迹在江湖的她,压根就是异类中的异类啊。

“也不一定是游山玩水,万一上次那个自带背景的家伙带着同伙又出现了呢,我们可以上演一处上阵父子兵的好戏给异度魔界看看啊,再来就不是放回去通风报信那么简单了,毕竟干掉他们对我来说一点负担都没有嘛。”

用笑嘻嘻的样子说着冷飕飕的话,她对异度魔界没什么好感是真的,不是讨厌某一个人,而是厌恶整个空间,嗯,用龙宿的话来说,就是小孩子的执拗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一种。

至于自带背景的家伙,指的当然就是元祸天荒了。不过如果阎魔旱魃不想早早就失去了得力大将,那他最好亲自前往,而且以异度魔界内部的状况,就算有断层,他们也有办法联络到第三殿的人,想来除却现在还未苏醒的银锽朱武外,伏婴师应该对她挺有兴趣,那位可是对弃天帝忠心耿耿啊,说坏事做绝倒是谈不上,忠心异度魔界,自然对四境来说是危害了,倒是不知道伏婴师若是知晓她与弃天帝的关系会如何做,是带着异度魔界吃瓜群众们躲远一点免得溅自己一身血,还是热血上头地冲上来想方设法暗算自己,替弃天帝扫平一系列的麻烦。

所谓会不会在弃天帝眼中还有旧情,渡流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论铁石心肠,可是没人能比得上弃天帝,说堕天就堕天,这活儿干的干脆利落又彻底,想指望他有什么旧情,怕是她这千多年还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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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人生前十六年朝夕相处,成年后放飞自我,虽说她会固定时间返回龙宿身边,但像是这样同行江湖的事儿,当真是除了当初四魌界一行外,再无第二次,想想看,她还真是堪称不孝女的典范啊~不能陪着老父亲承欢膝下什么的。

当然,这老父亲三个字出口,又是换来了龙宿丝毫不手软的一扇子。

“敲我的头是真的很好玩啊!你们不要一个两个都这么过分啊!”

想想看她现在好歹也混成武林大佬了有没有,如今四处走跳的人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好歹也好喊她一声不怎么中听的前辈,这身边有事儿没事儿随时跟着一个能敲她的人也是个神奇的命,随手抓出来一个就比她辈份大,是故交,沾亲带故的前辈,要么得喊叔,要么得喊尊称,这算什么,早出江湖的后遗症吗,谁让她认识的几乎都是前辈大佬级的,就算少有的那几个平辈论交的人,也占了个比她早出生百八十年,揍起她来那是半点犹豫都没有,还不能还手——打的过是一回事,尊老爱幼又是一回事儿啊~早吃几年饭,就这么占便宜。

敲你,敲你都是轻的,揍你一顿好不好?

“吾倒是觉得,不止如此,流云,你的心不静,太乱。所以需要常敲打。”

酒楼之中,雅室之内,龙宿悠然自得地对抱头抗议地渡流云道,有送上门来被揍的靶子不敲,他是疯了还是傻了嘛。

“老爹啊,你是华丽无双风度翩翩的三教镇宅大流氓之一,赫赫有名儒门华威的儒门龙首啊,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外人看到,不是要跌得无数人眼珠脱窗?”

虽说她和龙宿刚才穿得这一身闪瞎狗眼的样子走进酒楼已经引起无数人围观——对他们两人的身份是不知情啦,但拉风到这个地步,能不引人侧目吗。

狗腿地替龙宿满上一杯茶,渡流云眨眨眼,嘿笑道。

“你还记得吾是儒门龙首,那你呢,你所作所为,可是有半点儒门出身的样子?”龙宿毫无表情地瞅着她,看看人家德风古道,在看看自己家,他实在是有冲动把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丢回家去,好好地回炉再造,明明有着风度翩翩的好皮相,传承自儒门天下的好学识,偏偏要把自己往逗比搞事情的风格上走。儒门天下奉行的作风是明哲保身,对江湖事基本置身事外,既不积极参与,也不多加干涉,一切依循疏楼龙宿指令而行,就到了这个他一手带大的,不知道当年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收作义女养的渡流云这,四处乱跳搞风搞雨,一反儒门天下常态,哪里有麻烦她往哪里钻,哪里没麻烦她往哪里带麻烦……倒是替儒门天下好好地刷了一波声望,当年那些破事儿天知道他花了多少精力才平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睡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起什么作用,皮还是那个皮。

渡流云一摊手,居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哎呀,这是天性,老爹你怎么可以抹杀掉一个孩子的天性,这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过分,多么的不人道啊~”

和她待久了,就有随时想拿什么东西丢她的冲动,龙宿默默地告诉自己,人是他自己收的,当年她从天花板砸进来,就注定她来历不凡性格出挑,换句话说,锅是自己找来的,自己背好啦!真是。

正说着,店小二敲门送来饭菜,借着开门的时机,渡流云下意识地向反常的酒楼一楼大厅望去,平日里应该是喧嚣热闹的饭点,为何此刻如此冷清?

这一望下去,她很快地便找到了根源——大厅右侧方向一桌,只坐着一个客人,以他为中心,边上四个空桌愣是没有人敢坐,宁可在其他座位上挤着,也不愿意坐到他旁边。更有人窃窃私语,听上去尽是畏惧。

然而那人一身红衣,却是背对着渡流云方向,看其背影,不过寻常老者,难道是长的太可怕?

“你又要去做什么?”店小二放下酒菜离开后,龙宿对闲不住的渡流云道,这孩子哪儿这么多的好奇心啊。

“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热闹也好。”凭她的直觉来判断,能在议论纷纷中吃饭吃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绝对是个江湖人啦,江湖人江湖事,有麻烦不找有热闹不凑,那还混个什么劲嘛。

算了,叫也叫不住,随她去吧。龙宿头痛地放弃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他益发地觉得,能忍受得了她随时作妖作祸的罗喉,简直就是人中之神……真·淡定。

【第三十二章:不老长生】

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围观的焦点,血断机自得地用着面前饭菜,一口酒一口菜,吃的很悠闲。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某个可怕的所在这一阵两会的不会解封,他当然不需要四处躲躲藏藏,如果说解封了,那才是他需要新一轮东躲西藏的开始。

喊过旁边吓的哆哆嗦嗦的店小二,示意他给血断机把酒楼的招牌酒菜都上来,她请客,等人按着她的吩咐去办了,渡流云施施然地在血断机对面落座:“先生一人独饮未免无趣,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与先生共饮。”

“呵,流云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不像这些凡夫俗子,既然公子有雅兴,血断机自当奉陪。只希望儒门龙首不会介意我耽搁了两位的时间。”

一眼就看出渡流云的身份,又点出龙宿就在附近,这让她确实产生了兴趣,原本还只是因为血断机的出现,想要打听一下关于诡龄长生殿的黑科技,现在就变成了对他这个卜卦算命的本事有兴趣。

“先生客气,只是恰好在楼上看到先生,忽然想到有事相询,如此突然的不请自来,倒应该是我向先生说上一句抱歉。”

面对外人,渡流云的礼节从来是无可挑剔的,绝不会发生掉了儒门天下面子的事儿。想让她用不正经的态度来对待,那得是自己人才行。

“哦?什么事情是堂堂流云公子无法办到的?若真是难事,只怕我这个早已半退江湖的晚辈,完全帮不上忙啊。”

血断机很有自知之明地在渡流云面前自承晚辈,何况以对方的实力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他能帮上什么忙?要说她来请他卜卦算命,打死他也不信。

“无妨,先生尽管先用餐,等吃饱喝足,再与我上楼一叙便是,不然我怕先生听完了我想要做什么,会当场落荒而逃。”

恐怕诡龄长生殿这五个字对于血断机来说就是追魂令一样,听到就会掉头逃走吧,不逃走也得吓掉半条命。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这个信息的。

“……”

血断机的手顿了一下,这样的话从渡流云口中说出,那他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能让她有所求,也有把握猜出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升起,但让他找借口站起来走人,他是万万不敢的。开什么玩笑,他现在要是敢走,不一定会上儒门天下的黑名单,但是一定会上渡流云和疏楼龙宿的黑名单,这两位一个比一个不能惹,思考到他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也没有得罪过这两位,那八成确实是有事相求,那他干干脆脆地认命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和处境,想在渡流云面前以能够帮到对方为理由耍大牌,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想想渡流云的过往经历,血断机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什么的,一个人品保证的杠杠的大佬,绝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而坏了一辈子的名声。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索性抛掉一系列和担忧有关的想法,先吃饱喝足再说,反正是人壕钱多的流云公子请客,没理由饿了自己的五脏庙。

不光血断机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龙宿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渡流云并不是每件事都与龙宿说,比如慕少艾希望找到能够替阿九换心的人这件事。

先前她曾经向香独秀询问过关于集境黑科技这件事,虽说对于繁琐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但是对于集境的发展香独秀还是一清二楚的,从研究新鲜事物的角度来看,确实是集境更加先进一些,然而对于医术却是远远不如苦境,不用说别的,就上官邛一个人,若是放到集境,恐怕都要被当做镇境之宝供起来,就更不用说苦境卧虎藏龙隐藏着不知道多少圣手名医,所以换心也好,凭空造出一副心脏也好,集境是万万做不到的,倒是防腐好像可以了解一下。

当然这话说出来立刻被渡流云送了个白眼……没事儿防腐是要闹哪样。

所以说,绕来绕去还是要从诡龄长生殿下手了。活人的心脏,而且是可以给阿九使用的心脏可遇不可求,总不能让慕少艾随随便便去咔擦掉一个人,很是草率地挖出心脏来给阿九换上,不说别的,就说随便挖出来的心脏能不能匹配阿九的身体都还另说着,与其这样不如想办法造出来一副适用于他的。毕竟慕少艾说过,为了阿九的身体着想,他用秘法控制住了阿九的生长,万一换心成功,恐怕他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等到那时候,要是匹配于小时候阿九的心脏,无法承受爆冲的力量导致反噬,岂非是要搭上阿九的小命。

综合所有的顾虑,渡流云发现,除了诡龄长生殿掌握了再造或者原创的能力外,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要是再加上天荒不老城的不老泉水,那简直就是万无一失嘛。

那么问题来了,在异像发生之前,她就要想办法了解到关于长生殿的一切,此时此刻血断机出现在她面前,她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要等什么,送一个好大的人情给慕少艾才是正解啊~阿九那么萌,怎么可以出现变故呢。

被人盯着吃饭绝对不是什么好享受,这和被方才周遭的人围观不同,那些人是畏惧,恐惧,害怕,现在是被一个大佬虎视眈眈地盯着,就算知道这个大佬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在这种目光灼灼的盯视下,血断机体验了一场艰难无比的午饭——渡流云其实并没有一直盯着他看,只是他自己心理上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而已~谁会没事儿干盯着长相怪异的人吃饭啊,又不是什么养眼的俊男美女。

当血断机在渡流云的带领下来到楼上龙宿的房间时,他才略略放下的心,又因为疏楼龙宿云淡风轻的一瞥,而提到了嗓子眼。这位儒门龙首给他带来的压力,绝对不是渡流云可以比拟的。面对渡流云,他或许还有些招架的能力,终究渡流云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凶,但龙宿嘛……他真的只想掉头就跑,然而不敢……

“先生不用害怕,我们聊我们的,我这位义父大人只是围观听众罢了。”在有外人的时候,渡流云向来对龙宿恭恭敬敬地尊称义父,总不能随便在哪儿就破坏掉堂堂龙首的威仪啊~那事后是会被龙宿教做人的~

言罢,她对血断机露出了一个纯洁无害春风和煦的笑:“今天冒昧请先生来,是想询问先生关于诡龄长生殿出神入化的人体器官更换再造一事,希望先生能够如实相告。”

“……”

我靠,他现在落跑来得及不?这位流云公子问他这个事儿,是要干什么?

血断机在闻听诡龄长生殿五个字时,顿时升起了落跑的念头,这位什么时候和诡龄长生殿扯上关系了,她……有什么目的!?

【第三十三章:交易】

渡流云好整以暇地看着血断机,一点也不着急他的回复,确切说是需要等着他精神上恢复正常。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看,如果把他和她的位置对调,大概也会吓的暂时生活不能自理,思考一下自己哪里得罪了可怕的大佬才会落得现在这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境地。

龙宿倒是一言不发,表明了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没有什么兴趣,这倒是让血断机多少安了些心……不对!

江湖传闻,这个流云公子比儒门龙首更加难缠,儒门龙首是对俗事没兴趣,这位却是出了名的爱搞事情。

如果不是她生平的经历太正直了,恐怕血断机早就吓死了。而且龙宿固然是不开口,可那个气势足够让血断机把刚才吃的午饭全都倒出来……

“咳,不知流云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想来想去,血断机还是把心放在肚子里,决定相信渡流云生平的人品保证,开口打破沉默。

既然对方实锤他是来自诡龄长生殿,那他也没什么必要隐瞒,说多错多,不如做个人情送给流云公子,也许以后用的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了这一次的封印再开,如果他不想去仙山卖豆干,抱上大腿还是很有必要的。

“很简单,我对诡龄长生殿的做法固然不屑,但有些方面确实是令人佩服,比如再造人体器官。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晚辈天生半心,依靠秘法医术而活,我们多方讨论,寻找古方,以各种医术试验,最后所得,也只能是更换这天生的半心,然而这种事本就有违常理,总不能为救一人,而杀一人,这样的救护,不如不救。”

渡流云简单地将阿九之事讲出,同时指出诡龄长生殿的技术,确实是目前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之法。再提及血断机现今特异的形貌,这诡龄长生殿的手法,至少是目前武林中最能够解决阿九半心之患的良方。

“我对当年的双城之战没有兴趣,也对双城各自的遭遇没有兴趣,但据我所知,双城解封之期将近,所以我打算届时向长生殿一借秘法,既是想借秘法,自然要先了解对方的一切。”

渡流云这话说的就好像是要上谁家后花园摘上一把花,随随便便就带回家一样简单,虽说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血断机耳中却又是一种感觉。

这并非是夸口,而是简单地陈述一件事实的预期,着实让血断机心惊胆战,出于对诡龄长生殿的畏惧,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知晓流云公子成名江湖已久,更是艺高人胆大,但长生殿并非易与之辈,与其交易,如同与虎谋皮,希望公子小心。”

“多谢先生示警,不过诡龄长生殿在我眼中尚且算不上什么,除了那些某些方面领先于苦境的医术外,其他的并无可取之处,我想了解长生殿,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要是诡龄长生殿当真脾气硬,我倒要想看看,是我的剑硬,还是他们的头硬。终究我是有求于人,客气些总是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对方不合作,她不介意先礼后兵,打废了长生殿。

背靠大树就是号乘凉啊,看看眼前这对父女,再想想自己可怜兮兮的江湖经历,血断机一时间有些郁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投生一个好所在,乃至于要过着东躲西藏武功还不高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我自当全盘相告,只是有一事,希望公子能够应允。”

血断机正色道,事关自己小命,也不能怪他和儒门天下的两尊大佬谈条件了。

“双城出世,保你平安便是。儒门天下,豁然之境,不解岩,这三个地方你随便选一个,我倒要看看,诡龄长生殿敢不敢在三教先天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随便说着就把锅甩给了三教大流氓,渡流云毫无例外地收获了自家好义父的眼刀一个,这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好闺女啊,找起事儿来毫不犹豫地反手卖人,这种做法究竟是跟谁学的?不用问,一定是剑毛老道当年没教给她好啊!

得了这个保证,血断机自然不再担心,想想看,敢在三教先天面前扎刺作妖的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已经被打挂了这个血淋淋的教训,他是真的仿佛吃了定心丸,毫不犹豫地就将他所知晓的长生殿尽数告知,顺便赠送内部结构图一张,不过他不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内部结构图还能一模一样,甚至连多没多机关都无法保证,不过对于渡流云来说这大概起不到什么作用,按着她的说法就是,如果诡龄长生殿不合作,那她不介意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简单说就是老子不用暴力你们就不合作是吧,那就了解一下什么是绝对暴力。

比起天荒不老城唯一能用的不老泉水,渡流云更看重长生殿的医术黑科技,本着事到临头不要浪费的原则,她是想把长生殿的秘法挖出来的,身边那么多名医呢,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物尽其用不是更好,为什么眼睁睁地要等着长生殿覆灭黑科技深埋底下呢~她可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啊~

她得了血断机亲笔画的结构图一张,长生殿详解小册子一本,血断机得了她的安全保证,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不光是三教先天,她甚至连刀无极都卖了一手,说是如果血断机现在就想找地方安全地躲到这一波还没开启的双城之乱尘埃落定,那他可以拿着她的信物上西武林找天下封刀大主席,别说住到双城之乱结束,就算想住到地老天荒都无所谓——反正吃的不是她家大米。

这手卖人的活计干的真好,从头到尾做冷眼旁观状的龙宿深深地觉得,作为她的朋友简直不要太可怜,这专业甩锅造麻烦的手法当真颇得剑子仙迹的真传。不过,卖的好。至交损友吗,就是拿来卖一卖的,卖一卖有助增加感情不是嘛。

送走了惊喜交加的血断机,关上门,渡流云弹了弹那一本薄厚适度的小册子,对龙宿露出一个奸险的笑:“爹亲啊,你对诡龄长生殿的秘法和天荒不老城的不老神泉有兴趣不,有的话,你面前这位贴心乖巧的女儿我不介意把它们也搬到疏楼西风去。”

你是专业强盗吗?

龙宿额头忍不住滑落三道黑线,然而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说辞,他摇了摇扇子,淡声道:“想做去做便是,只是不要伤了自己,吾可不想到时候又要劳心劳力地出手救人。”

若说明面上的武力,恐怕当今武林是没什么人能动的到渡流云,但就暗算方面……龙宿是不怎么看好渡流云的脑袋,这货聪明归聪明,却是最讨厌麻烦,奉行能用剑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是大问题这一很有问题的口号,被人卖了还数钱倒是不至于,就是怕有那么个万中之一的可能一脚踩进人家的陷阱里……比如无所不在又无处可防的毒药暗咒什么的,到时候别说她身边全是高手,她自己就能保证出问题的时候,人人都在她身边附近?

“安啦安啦,我是不可能一个人去闯诡龄长生殿的,超级打手至少也要带一个吧。”

这点安危意识她是绝对有的啦,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这可是古人留下的道理,她是一个非常信任古人老话的好孩子啊~所以说,这个保证,真的不可信啊~插旗之王大概说的就是这个货了。

【第三十四章:墨舞八痕VS一念七杀·证道·上】

深夜……。

皎洁圆亮的无瑕玉盘高挂中央,冷清地散洒着银白月光,闪烁在绵延无尽、浩瀚辽阔一望无边的冰川之上。

悄然寂静的冰川深夜,万物俱眠的时刻,天地之中,只剩那股桀骜不驯的刺骨寒风,依然在四野徘徊游荡,呼啸着带起一种莫名悲壮的气氛。而这阵阵如泣如诉的冷风,掀起一层又一层如同巨浪一般交织着银白色的朦胧冰幕,由近处逸向远方。

然而,偏偏是这么清冷悲壮的所在,响起了穿透天地的歌声,而且是完全和气氛不相符的欢快歌声,虽说听上去挺振奋人心的,但就是透露着一股子想让听者打人的冲动。

龙宿嫌弃地离着渡流云有着相当远的距离,生怕被智障传染,与凌主多年不见,你就这么一路犯二真的好吗,简直毫无长进啊。

然而自嗨的人是无法领会到旁观者的无奈,尤其还是有习惯性目中无人症状的渡流云。她才懒得管听众是个什么心情,她先唱够了再说,嗯,就是把琴当吉他弹有点丧心病狂,要不要给金老妖发封飞书,让他做一把吉他出来呢。想想如果她说出这个话来大概会被金老妖恼羞成怒地填进炉子里当材料烧掉,还是算了,放过这个可怜的铸剑师吧,铸生艰难啊~

好不容易等打着回旋的歌声彻底消失在北风之中,龙宿这才一脸鄙视地踱步到渡流云身边:“发够疯了就捏碎传信玉符,吾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尤其是发起疯来都不带有预兆的,就像方才,刚刚踏入天河范围,她就冷不丁地发妖疯高唱一曲……啊不,好多曲,这是生怕倾波族人听不到她来了吗?

“哎呀呀,想不到我的歌声如此美妙都没能把凌主叔的族人引出来,看来他们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聊啊,深深地藏在水底下有什么乐趣,他们不是两栖生物吗,地面上也能生活嘛,没事儿出来改善改善找点乐趣多好。”

一边说着不找边际地废话,一边捏碎了靖沧浪送给他们的传信玉符,渡流云顺便戳了戳自己和龙宿身前遮挡呼啸寒风的气罩,虽说他们很抗冻,但谁也没兴趣被北风一路吹吹吹到尾,万一把聪明的脑袋吹傻了怎么办。

“你因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恨不得投身红尘,沾染一身因果才好吗。”又不是普天底下都是如同她一样的神经病,一天不作妖就浑身上下像是被扎了钉子。

“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躲得开一时,难道还能躲的过一世,再说了,凌主叔一身武功难道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家族人不受外界侵扰,这不是白白辜负了满身绝学,总不能无所作为地终老一生就是他真正的追求吧。”

生在苦境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除非从一开始就是平凡的普通人,否则只怕谁也躲不开不知何时到来的天灾人祸,与其这样不如活的精彩,被动的应对着外来的劫数,倒不如成为他人的劫数更加痛快。

“吾愈发地想不明白,你这一番是是非非是理非理的论调,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龙宿轻笑道,与她辩驳这似是而非的道理,怕不是要给自己找麻烦,还是干脆就当没听到好了。

“两位,久见了。”

渡流云捏碎的玉符,是直接针对靖沧浪的,这世上有且仅有数人能够拥有这个资格,既是如此,靖沧浪自然不会让族人出来迎接,而是自己亲自出面。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一路火花带闪电,一道人影疾射而至,随后肩膀一沉,挂上了一只不明生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凌主叔我们几万年没见过,我都快忘了你英俊如斯的面容恢宏磅礴的气势啦~”

这什么跟什么!

几乎是本能地拎住渡流云的衣领,将她提溜到一旁,将她安安稳稳地戳在地上按好,忍住想要敲她头的冲动:“你这性子才是一如既往,不曾有半点改变。”

“天纵英才如我,怎么可能会被迂腐的环境同化呢,虽然我不指望能改变整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也不要妄图改变我啊~谁让我有个任性妄为狂放不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老父亲呢~”

一边胡扯着一边反应快速地接住了龙宿随手打过来的一枚冰块,冲龙宿挑衅地挑挑眉:“爹亲啊,不要以为每次都能成功地打到我……哎呀!”

所以说,她只躲过了飞过来的冰块,但是没有躲过已经走过来亲力亲为的龙宿。

“呵,多年不见,两位风采如旧,且随吾至族内,再一叙离别罢。”

他虽然不喜涉世事,但多年不见的旧友来访,对他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靖沧浪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龙宿和渡流云两人打闹,随后淡笑道。

倾波族内甚少有外人前来,尤其是凌主靖沧浪的友人屈指可数,这许多年来,来来往往不过寥寥数人,其时间亦是相隔甚远,在这动辄便以百年计算的岁月来说,越是特殊的面孔,越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自然,当年在倾波族中不怎么安分的渡流云算是其中最大尾的那只。

新生的族人固然不认识她,可一些当年的年轻面孔如今已经晋升为白发苍苍老者的族人,却是对她记忆犹新。

当然,本着礼物开道的做法,不管是新面孔还是老面孔,这家伙又好好地刷了一波倾波族的好感度——对于自给自足的族群来说,外来的物品总是算得上新鲜事物,偏偏渡流云的风格还是用空间戒指装空间戒指,一环扣一环,各种物品像是不要钱一样,直接堆满了整个诺大的广场,靖沧浪看得是一头黑线,但见到族民们欣喜的样子,也就作罢,任她去胡闹一番,他招待着龙宿,顺便交代手下,等到渡流云疯够了,将她带过去便是。

常年感受着苦境紧张的节奏,这倾波族依然还是不受任何影响,安逸地让人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感觉实在舒适的不像话,也难怪靖沧浪不愿意族人牵涉到红尘之中,想要在这个混乱的大坑里活下来,或许偏安一隅也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只是她为了不让老弃对苦境造成更大的伤害,想要把靖沧浪一并扯下水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对,有能为的人就要多付出一些,尤其是在有着不可拒绝的理由前提下——毕竟靖沧浪也不希望自己的族民会因为灭世之乱而受到影响吧。对靖沧浪来说,济世安民这四个字恐怕也比不上倾波族的安危更加重要是,身为一族之主,自然是事事以族民为先。

老好人算不上,靖沧浪的脾气绝对和这三个字挨不上边,所以嘛,动之以情这个词语也要用的恰当才对,不想倾波族被老弃的威力波及到,那他也只能一头扎进这个大坑里来了,何况她还有着绝对的把握能把靖沧浪拽下水——要知道厉族的旧案还没消呢,圣魔之战也不是什么说避免就避免的了的,她能做的大概就是能够保证到时候这些人的记忆不会被洗掉,其他的……嗯,本身人情这种事,就是互利互惠才对嘛~

【第三十五章:墨痕八舞VS一念七杀·证道·中】

久别重逢一般除了吃吃喝喝,大概还是只剩下吃吃喝喝。

尤其是许久许久以前就建立起特殊友谊的这些老朋友。

如果不是中间夹着一个渡流云,恐怕靖沧浪和龙宿几百年也未必能见上一面,以渡流云的形容来说就是两个千年老宅男,除非天上掉火球,否则谁也不愿意多走出家门一步,恨不得宅死在家里才好——当然,这话靖沧浪听着只是一笑而已,但是龙宿却一点也不犹豫地扇子敲头。反正自己娃打不傻,打傻了他也养得起。

大概也只有她觉得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再加上她是一个天生擅长抹消距离感的人,当年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依然是半点改变也没有,甚至变本加厉地向着二货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啊,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渡流云貌似遗憾地打了个响指,看着这一地的倾波族特产好酒,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位故友,一尊大神:“凌主叔,你和禄主大叔后来还有没有联系?”

拎着酒坛子四处发酒的宗岩禄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既然从原本那条线上的扒皮之灾被救了回来,现在的海蟾尊应该进境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吧,这些动辄闭关几百年的老家伙,根本就不能以常人来判断啊。

能赚上她一声叔尊称的基本都是一本正经道仙风道骨超级正直的大栋梁,尤其当年还是她把北扒了皮的海蟾尊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某个庸医功不可没是没错啦,但没她的发现,恐怕海蟾尊早就高唱一曲凉凉送给自己。

“若是你想一聚,吾可以传讯相邀,想来禄主在听得你在此,定是欣然赴约。”

靖沧浪淡笑道,虽说他和海蟾尊亦是许久不见,但传信联系还是有的,甚至包括忌霞殇也有联系,毕竟他们在调查的事情殊途同归,在当年渡流云陷入沉睡之后,他们查出了很是惊人的内幕,然而空口无凭,当年曾经发生过的很多至今无可解释,又无从证实的事,甚至包括渡流云给过他们的一些提示,他们也仅仅是从某些残存的遗迹中,查寻到似是而非地存在过的痕迹,然,仅仅是痕迹而已。

“哈,如果凌主叔愿意派劳筋动骨走这一趟,我自然是双手赞成啦,这么久没见过禄主叔,虽然知道青春常驻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可还是会淡忘了样子啊~老友相见才有感觉,我可是太期待能够坐在一起好好叙旧的场景了。”

灵活地将手里的酒杯转了个圈儿,渡流云的思维跳跃那是蹦跶的极为欢脱:“对了凌主叔,我记得你的绝招有八式对吧,前七招我都见过了,这第八式究竟叫什么,威力如何,可以让我满足好奇心一下不?”

墨痕八舞,这第八舞究竟为何啊,相识这么久也没见他施展过,难道第八舞是类似剑出誓无回那种同归于尽的招数?但依照靖沧浪的性子,应该不会是那种两败俱亡的自杀式攻击啊。

想也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东西,靖沧浪深知她的脾性,这句话说出来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好久没有与人动手切磋手痒,想要让他指点一番。从方才的闲谈之中,他便听渡流云提到她自创的一念七杀,作为武者,要说不好奇那是瞎扯,他又从龙宿的话意中听出,渡流云这一念七杀已臻至化境,若真是如此,指点恐怕真的无法谈得上,切磋这二字倒是用的贴切。

和渡流云这样真性情的人相处,一切的客套都是虚话,不论是从哪个方面,靖沧浪也没有理由拿出对待客人的那一套来,所以他接话接的也很痛快:“呵,若你当真好奇,不如寻个好时机,一试便知。”

哦哟,二舅居然没有无视她的话意,看来她做人还是满成功的吗,所以说,好孩子才各种有糖吃啊~~换个别人来和二舅说要切磋个试试,不被二舅拒之门外或者打到满地找牙才是奇了~人嘛,讨喜点儿才能四处吃的开=w=

“好啊,不如我们等禄主叔来,然后自由排列组合各种战斗队伍,互相切磋以求进步~”

渡流云眼珠子发光地道。

“你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别算上吾。”想也知道以海蟾尊那个画风跑偏的性子,在听到这个提议后一定会毫无原则地表示赞同,只是龙宿有些疑惑为什么连靖沧浪也会愿意接受这种看似无聊的建议。

“爹亲啊,虽然同样是宅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你好歹会定期外出采风,凌主叔和禄主叔这两位大概真的是一宅到底,除了在自家势力范围之内活动,天天入眼所见除了族人就是门徒,哪里也不去吧。所以,不论是不想还是不能,总之他们都是长年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更不用说有机会和外人切磋了,既然如此,我们是无法想象两位大叔的生活是有多么的枯燥,因此对于送上门来的乐趣不懂得把握,那才是枉费我们来此一趟嘛。”

渡流云故做无辜地一摊手,说着很想让龙宿当场就和她掂量掂量切磋一番,让靖沧浪一头黑线止不住无限循环的话来,这样子简直不要太欠揍。

于是,两位大佬颇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当做没看见这家伙如此嚣张的表情,靖沧浪默默地起身,回到他自己房间内,取出与海蟾尊传信用的信物,既然某个喜欢作死蹦跶的家伙想要印证一下自己的武功,那他也不介意让她了解一下,这么多年来,进步的不止她一人。

在得知渡流云和龙宿到了倾波族后,海蟾尊基本上可以告别平日里在自家门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威仪,就差拦也拦不住的想要立刻落跑前来与旧友们一叙,说到底这性子的转变还是渡流云的那句评价最中肯——当年的损伤后遗症终究还是在他的脑子上出现了,导致他拥有了双重性格一样的变化,对,没错,是性格,不是人格,不然这位宗岩禄主就彻底跑偏啦。

然而,消息可以很快地传到他那里,但他来倾波族却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儿,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渡流云表示,为了证明她对两位大佬的尊重,她决定借个密室,好好地再研究一下自己的剑术究竟哪里还需要修改一下,临时抱佛脚虽说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但万一修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化呢~就让这两位大佬期待一下好了。

【第三十六章:墨痕八舞VS一念七杀·证道·下】

你冰激凌,你才冰激凌,你全家大招都是冰激凌。

靖沧浪瞪着面前笑得可无辜的渡流云,真是有一种现在就把手里的剑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的冲动。别以为他常年居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就真的不知道冰激凌是什么,说的好像他从来没有走入到苦境中感受普通民生一样。虽说差点被她的说法洗脑,说什么听上去天衣无缝一点问题都没有之类的……真是信了你的邪。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诶。就算我现在也有这个习惯,可我的习惯好歹是建立在起手爆大招的前提之上,而且我的招数事实上是无分大小,更无迹可寻的,因为它们只是一个招式的名字罢了,至于怎样排列组合,完全是看着我当时的心情而定。”也就是说,她喊出来的招数不一定是她用的,而她用的,也绝对不是完全不变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

坐在她的对面,靖沧浪吹开手中茶碗里的热气,忍住跳动不安想要抽她的手指,严肃地告诫自己,面前这只是一个皮孩子而已,不要揍她,揍她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每个人在出招之前,都爱报出自己的招式名字呢?这是怕敌人研究不出自己的套路吗?重点是,你们为什么都认认真真地等着对方报名,而且相信对方用的一定是喊出来的招式啊,根据敌对关系能够打得狗脑子满天飞,竟然还不考虑坑一下敌人,是我太奸诈了还是你们太单纯啊……”就算是再奸诈的人也没有想过从招式上坑对手,这似乎是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定?

渡流云认真地搓着下巴,说着让靖沧浪越发想要暴走打人的话,渡流云却是觉得自己是在很正经地提问,她应该庆幸龙宿不在身边,不然这顿暴栗子她是免不了的——龙宿找人带他去倾波族的藏书阁参观了,也是万幸他不在这,不然指不定被渡流云的论调气到暴走,这孩子的画风越变越二是要闹哪样。

不过她的疑问确实有道理,在她提出之前,谁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但被她提及后,便会不自觉地被她的疑问牵着走,这问题的确洗脑。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这个世界的诚信,都让渡流云感到万分的汗颜,进而不得不感到敬佩。言出必行,有借有还,种种行为在寻常百姓家都是极为常见,谁也不曾想过多占了些谁的便宜,这特么根本就是梦幻中的世界啊~如果不是打打杀杀天灾人祸确实多了一些,看来,老天赋予这个世界一些美好的事物,就必然会再赋予一些能够平衡其美好的灾祸。

接下来,渡流云层出不穷的让人无法招架的问题接二连三地丢了出来,成功地让靖沧浪陷入到了死循环之中,她的那些说法,明明听上去是在胡搅蛮缠,偏偏又能从中听出道理,其刁钻程度令人费解。

“凌主,不要被她的思维带跑,这丫头最擅长的,不就是挖坑埋人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吗。”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能够不经通报便前来的不过寥寥数人,再加上海蟾尊又不是像渡流云那种恨不得别人发现不了她的性子,很自然地,直到他来到房间外,听到了渡流云口沫横飞地忽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禄主叔!你这么神出鬼没真的好吗~”

渡流云的反应算得上是极其快速了,在看到海蟾尊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冲了过去,才不管对方是不是会被惊吓到,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这二位的交情可以说是救命救出来的,海蟾尊的性子就算再跑偏,他还是会在门人子弟面前板着一张脸,会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仙风道骨,但面对这个当年把他救回来的救命恩人,彻底把他画风带歪的小皮猴子,所有的正经全是在胡扯。

“吾要是再不出声,只怕凌主就要被你胡扯的论调洗脑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靖沧浪根本懒得理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当听众。不得不说,她的那些正理歪理确实有道理就是了。

“哎呀呀,如果凌主叔这么容易就被我洗脑,那只能证明你们这些大佬对真理的坚持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坚定嘛~”

渡流云啧笑道,随后她冲着靖沧浪道:“禄主叔既然来了,那我们不如休息片刻,然后练功场约一波走起?”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能够跳跃的如此快速,先前明明还在胡说八道着那些歪理,这下一秒就跳到了要去练功场切磋。

“也好,这么多年不见,就让我看看你能给吾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靖沧浪长身而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想借着切磋的机会,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贱萌贱萌的家伙……

听闻自家老大要和贵客切磋,就算是向来淡泊的倾波族人,也忍不住想要一观精彩,何况渡流云并不反对被人围观,有些时候,看客的意见要好好地吸收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往往惊人之语就是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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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相当草率的方式决定了对战的顺序,事后靖沧浪和海蟾尊互相苦笑着对视了一眼,真是不想承认做出方才如此幼稚举动的人是他们——很简单,三个人如何排列组合,用手心手背和石头剪子布来决定就好了。真的是,如果不是面前站着的是渡流云,这两位大佬当真会发飙打人啊啊啊,要说以渡流云现在的名声,足以让大部分人尊称她一声前辈,但她哪里有半点前辈的样子,无论在他们面前,还是在武林中的样子,听龙宿对她的吐槽,完全能够想象的出来她在武林中是个什么德行。

不过,当她正经起来的时候,确实让人意外就是了,毕竟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以不正经人设出现的神经病啊。

而她正经的样子,便是此时此刻。

当剑入手的瞬间,她脸上已经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几乎与周遭空气融为一体的平淡,平静。

面对靖沧浪,她绝对不会托大,更何况她已经说出了要请靖沧浪以墨痕八舞来指教一念七杀,当初她以怒火中烧的情形,三招逼得某条大黑龙狼狈不堪,但那与眼下的切磋不同。她不可能对靖沧浪用拼命的方式,自然收益会更多。

作为代发号的人,海蟾尊拈着一枚铜钱掸了出去,就在铜钱落地的瞬间,渡流云唇角微扬,身形未动,纵横的剑气已向着靖沧浪如虹似幻地蓬射而出,点点寒光光隐隐泛着星芒,极其刁钻地攻向靖沧浪全身各大重穴。

靖沧浪不闪不避,手中鲲锋隐透寒芒,原本静止的身体,就在剑气即将近身的这一瞬之间,突兀的一分为二。

于是——

两个靖沧浪同样手持鲲锋,轰然翻扫暴飞。手中剑便是有了生命般的活络起来,挥洒着无尽的星芒,带着龙吟清啸之声。

流虹激射交汇相撞之际,剑气森然,带起金铁交戈之刻独有的火光迸溅。

让人惊讶的是,就在靖沧浪身化为二的同时,渡流云竟也与他相同,如虚如幻的身影乍分骤合成,丝毫不落下风地将靖沧浪的反攻尽数接下。

原本平静的地面,也因为这两人毫不留手的切磋,而掀起闹腾不安,一些根基不够的围观族民,更是感到耳中嗡鸣不已,足下更是站立不稳,甚至承受不住这漫天的剑意,摇摇欲坠。

海蟾尊微微挑眉,背后方圆百卉乍放清响,一道恢宏剑意,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而去,清波族民压力顿解,这一刻,他们也算是真正感受到了能与自家族长论交的贵客,究竟是怎样的功底。

“凌主叔,你真的不想用第八式吗?”

场中切磋的两人已交换了不下百招,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这丫头怎么就对他第八式如此感兴趣,那不是什么好招式,不到自保关头,他是绝对不会擅用的。

“吾与你又非生死之敌,这第八式,不用也罢。”

靖沧浪淡声道,能与他相持不下这许久,渡流云的进境让他颇为心惊,而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并未用全力,理由大概与自己相同,不到拼命的时候,不会使用全力。

她现在所展现出的功力,正如同一泓深不可见底的深潭,仿佛无穷无尽,而她所谓的七式,更是有着无限的变化,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所以说,凌主叔你的第八式,是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了?就算不是,也会是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从她在切磋过程中能够游刃有余地与靖沧浪交谈的状况来判断,她的功力至少不在他之下。想想看当年几乎把人吓掉半条命的样子,哪里能够和她现在联系到一起。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概凌主叔会愿意成为强有力的救世主吧。”

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渡流云嘿嘿一笑,旋即,在周遭围观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腾空而起:“不如让我来试试,凌主叔那令我好奇在意地第八式如何,念·七绝!”

这几乎挟着毁天灭地般威力的七式同出,靖沧浪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惊愕,以及……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的期待。

也许……在这种境地中寻求突破的人,不仅仅是渡流云,连他自己,也未能免俗。

就在周天劲爆,渡流云的剑意铺天盖地压制而下时,靖沧浪薄唇微动,震爆声中根本听不清他所说为何,只是凭着嘴唇的开合,能够分辨出他所言三字,而后,一条有形冰龙乍然显出身形,龙身宛如利剑,自下而上,龙吟轰鸣,与渡流云的七绝,悍然相撞。

【第三十七章:小白脸任沉浮】

那一战给倾波族人带来的视觉享受和压迫感简直不要太震撼,虽然知道靖沧浪身为族长,自身功底必然是深厚遥不可及的,但实打实真正亲眼所见,要好过脑补。尤其是能够点燃起对族长的无脑崇拜。当然,和靖沧浪打成平手的渡流云,更是让人惊掉了眼珠。

外行看的是热闹,唯有内行才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真意。

拒绝了新一轮切磋邀请的海蟾尊表示,在他看过这两人的交手之后,已经不需要他再上阵一番,这一战,足以让他看清渡流云如今的进境。

修行到他这个地步,很多不能用常理来论断的事情也能够被他想通,他和靖沧浪分别检查了渡流云的功体,对她这样突飞猛进的变化表示感叹的同时,更是让他们觉察到了一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大概是原本来自于天界的压力,虽然她现在的实力远远及不上当年的百分之一,但一些来自灵魂深处的烙印,一旦觉醒,就是不容忽视的压迫。

“感觉过于灵敏不是什么好事啊,两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武艺高强的帅大叔。当然,我也没打算真能瞒过这件事就是了。至于原因,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不想骗你们,所以,只能告诉你们,现在还不到时候~总之,未来不久之后苦境会有大灾劫,我这次来,一半的原因是散心,另一半的原因是来请求外援啊~”

什么客套话之类的完全不需要说,更不需要拐弯抹角地糊弄什么,这种从一开始就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是用不上虚伪的欺瞒的。

“呵,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请求外援这样见外的话说出口,不觉得很生分么。”海蟾尊淡笑道,这些年他和靖沧浪忌霞殇查出的那些很可怕的事情,可以说,当年如果没有渡流云的相救,今天坐在这里的,还不一定是谁。

时间过的越久,海蟾尊就越是感念当初渡流云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救命之情。毕竟……若非渡流云,整个上清界就将落入恶者之手,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失去性命,就连门人弟子,只怕也会陷入到死伤无数的境地之中。

“只要不会影响到族人,需要吾帮你什么,开口便是。”

换成别人来请他帮忙,被打出去那是在开玩笑,但闭门羹是少不了要被强灌个几次。所以说,结交大佬要趁早,尤其是,在她眼中对方是大佬,对方却将她当做晚辈甚至是平辈来对待时,最为有效。

“哪里有这么严重,我要借也肯定是借两位罢了,上清界也好,倾波族也好,作为苦境的百姓,怎么可以拿来陷入危地之中啊。毕竟我们未来要面对的,就是和保护他们有关。”

这两位离群索居的久了,根本就是和世事脱节,中原经历了这么久的各种被轰炸都没把这两位炸出来,由此可见,这是脱离社会已久的最真实写照啊,现如今外面脑浆子打的四处飞,这些个大佬隐居起来一点都不心酸,想想也是,活了这么久,如果啥事儿都往上凑,那苦境大概早就走向和平了不是。

和渡流云相比,龙宿才是那个真正到倾波族来渡假的,关于想要说的正事,既然他是带着渡流云来的,当然不需要他亲自向着两人说明。毕竟某些过于隐秘的事情需要这位当事者来忽悠,这种圆不回来自己说过的话这样的蠢事,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异度魔界这个词让海蟾尊和靖沧浪同时陷入了沉思,和她这么多年来陷入沉睡不同,虽说是远离世事,但这近千年来,这两人并未从未入世,不论是万圣岩的一些传闻,还是道境突然没落一事,都曾经传入过两人耳中。既然已经混成了的大佬,当然会有其他人没有的信息渠道。

所谓的刀戟勘魔对她而言并不想遵守这个所谓的规则,这世上没有无坚不摧的功体,更没有永远不可能被攻破的躯体,这是她最欣慰的地方,绝对的武力,绝对的压制,能够打破一切的界限。

这第一殿的乱子她没打算请众多大佬入场破坏规则,可后续的战乱却是她不想再看到的无谓的牺牲,死在征战中的武林人士她并不在意,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尽管苦境的百姓像是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架势极其可怕,有人生必然有人死,可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是无法跨越的,身为具有能力的先天者,保护这些因为各种各样倒霉原因降生在这个时代的百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让他们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在其位而谋其事,这很正常。

“玄宗已经破封,目前落户安家在苦境,异度魔界不仅仅是来源于道境,毁灭道境这么简单,四境尽毁才是他们的目的。打破现有的四境,重新创建一个只属于异度魔界的世界。这样的未来想象都觉得可怕。此刻异度魔界在暗,我们在明,能做到的就仅仅是防御反击而已,想要主动出击,根本不可能。”

她说的并没有错,也没有夸张,弃天帝的做法就是这样,四境让他看不惯,打碎现有的秩序,重新建立一个他理想中的世界,这是他最根本的目的。甚至……异度魔界都是他一手创立的,一旦异度魔界让他不满意,将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种族抹杀,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隐藏在苦境中的强有力大佬不知有几何,但大多都是选择闭门不问天下事,一心只修圣贤功,有那么一小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封印也好,被牵制也好,无法出手,依照她现有靠着刷好感而够拉出来的各家外援,足以建立起一个可怕的防御班底,至于原本就逃不掉的那几大位,她也没打算断掉应该属于他们的命运。精彩的事情永远都应该是精彩的,没有道理因为她的到来,而减少了乐趣,相反,她是为了增添趣味才做这一系列的安排。

拉帮结伙什么的最是她擅长的,得了海蟾尊和靖沧浪的承诺,渡流云显然一反原先因为元祸天荒出现而产生的坏心情,见自家好义父和靖沧浪海蟾尊有很多能够聊到一起的话题,她索性半忽悠着龙宿暂时留在倾波族做客,中原这个乱七八糟的大染缸,她自己跳进去就好了啊哈哈哈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几位大佬出手的,小事情而已啦,她完全能够胜任~

所以说,单独行动什么的,不要太愉快~新一轮的目的地嘛,还是去笑蓬莱看看好了,算算时间,某个小白脸似乎应该已经开始在中原瞎跳了吧~那位一早就被女后九祸安排在中原,以人畜无害面容出现,差点被当成中原好栋梁的无间道任沉浮任小白脸~去反算计一番也不错嘛。

【第三十八章:悲催的无间道·上】

离开了倾波族,渡流云很是随意地找了一间酒店,狠狠地犒劳了自己一顿,没办法,在倾波族吃素吃的她快要崩溃,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无视倾波族的喜好,怎么说都要给靖沧浪个面子嘛。

她选择前往笑蓬莱,不仅仅是为了抓任沉浮的包,更是想要八卦一下某几对的发展如何,这个江湖不能只有打打杀杀,儿女情长也是很有必要的嘛,这可是刀光剑影厮杀中的调剂啊~

杀过了头,除了会把自己变成白痴,没有任何好处可以收获。

笑蓬莱作为吃喝玩乐好去处,一直被渡流云当成是苦境中为数不多的良心所在,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把目前已知的几位能在苦境中开上这么久酒楼客栈的大佬拉到一桌好好聊聊新的,不说别的,就说能在危机到来之前保持辣么长时间的好名头,简直不容易啊。

万幸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并没有听到关于笑蓬莱易主啊或者是笑蓬莱出了什么可怕的事件导致各种不可想象的后果发生,看来一些人能够避免的轨道已经被避免开来,这大约是最近听到的比较好的消息了吧,如果连这样的变化都不能做到,那真的是枉费她这场人世走一遭。

拜她行事向来张扬所赐,笑蓬莱的人在看到这位贵客再度登门时,自发自动地迎上来请进雅间,并且通报金八珍,而就在她前往雅间之时很是随意地向着四周环视了一圈,随后若无其事地跟着小厮前行而去。

呵,就算她没见过任沉浮,也早就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概念,也不影响她能够从人群之中一眼就看穿哪一个是他。

气质这个东西,可是比容貌更能暴露一个人身份的,这满堂的凡夫俗子之中突然混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有问题?当然,在座的被他不着痕迹地吹捧到脑子坏掉了一样傻乎乎笑呵呵的蠢货们就不在正常人行列之中了。

在外人,甚至在任沉浮眼中,渡流云不过是在笑蓬莱的主厅内随意地看了一眼罢了,就算是不认识她的人眼中看来,以她的气势,穿着,无论怎么样做都不会突兀,但对任沉浮来说,却是一条大鱼。来中原卧底,怎么能不做一些功课,越是能阴死更多的中原正道,越能为异度魔界扫清前路的障碍。

元祸天荒对战流云公子未果,铩羽而归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异度魔界,不能说传到了每一个角落,但这几位大将心腹之间根本不是秘密,对此阎魔旱魃并没有表示什么,甚至罕见地,连异度魔界的女后九祸也和阎魔旱魃选择了一样的沉默,只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事后,她却是交代任沉浮,无论如何,也要将渡流云想方设法地擒回异度魔界。没有理由,只有绝对的命令。

相似的命令也在阎魔旱魃的口中传达出,然而与九祸不同的是,他传达出来的命令,是一旦发现渡流云的下落,立刻通报于他,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能让元祸天荒毫无还手之力的强者。

当然,阎魔旱魃的命令传达不到任沉浮这里来,他效忠的人是九祸,自然不会以阎魔旱魃之令为先。

与苦境中人几乎相差无几的形貌让任沉浮在笑蓬莱混的相当如鱼得水,虽说他暂时还没有搞清楚此地究竟为什么会成为许多中原武林人士喜好前往的所在,作为一个好战的魔,再接近人类,他终究不是习惯了好逸恶劳的人类。追求乐趣这件事,存在于任何阶层之中。于此同时,他也发现,此地的老板娘金八珍并不简单,只是对于他,金八珍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警觉,被他套了不少情报去给异度魔界。

能得金八珍亲自作陪,可是笑蓬莱客人的极大荣幸,然而就算别人羡慕也没有办法,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个人的名头,寻常人也只有望之兴叹的份,更不用说还会有仿佛要被气炸了一样的待遇——笑蓬莱红牌色无极奉茶,换个人怕不是要被打出去。

蝴蝶君和公孙月乱七八糟的遭遇她没兴趣知道,哪怕她已经认出来现在在外面苦逼地跳着舞的蒙面美女就是凤飘飘,那是一条不需要她去关注太多的轨迹,自从邓九五被师九如带到地狱岛,圣踪被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阴谋近败证据确凿但失去了北隅龙气吸收机会后,面对暴力和尚道士大佬组合的威压,他除了选择被禁制武功金盆洗手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不过这一连串的火花碰撞带来的变异就是,传闻中当年心狠手辣的翳流教主南宫神翳,不知道借助了什么人的躯体再度重生,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在这混乱的中原之中分上一杯羹,眼下日月才子正在想办法对付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阴谋人物。

看来这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哪怕一颗齿轮有了变化,也会从其他的地方找补回来,只不过是圣踪躲开了爆体的下场,但替补上来的翳流教主,大概要成为横在日月才子面前的新一轮障碍。

“自远离中原前往北地探访旧友至今,与老板娘算得上是久见了。近日来中原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真是印证了一句人生无常,万幸这笑蓬莱并未受到波及,还能让这乱世之中存有一丝颜色,看看这些享受着歌舞升平的人们,就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就算是为了这些人能够安逸地活下去,出手抵抗乱世也是值得的心情啊。”

放下手中酒杯,渡流云向金八珍笑道:“也不知道苦境是几辈子修来的霉运,平均三年一大炸五年一小炸,能在这混乱的世界活下来的人,当真各个都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小强。”

“哈,流云公子说笑了,虽说你说的是事实,但未免有些太不留情面了啊。”金八珍手持华丽羽扇,半掩着唇,满面笑意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战火再起,更是来自未知境地的魔人,只是苦了这些百姓,若是再没有一些能够提供休憩的所在,只怕这生活会更难过。”

笑蓬莱虽然做的是贵客生意,但其实并无门槛限制,若是有寻常百姓想要吃吃喝喝饮酒观舞,外围的厅堂便是寻常人也消费的起。

“我见外面有个新面孔,看上去气宇轩昂气度不凡,颇有温文公子之态,莫不是哪个门派世家公子?”

她这所指的,自然就是外面的任沉浮了。这种毫无所谓的语气,金八珍一点都没有怀疑,只当她是好奇,毕竟任沉浮这段日子确实做了很多有益于中原武林的事情,实在让人想不出来他会是异度魔界的间谍,她自然是很乐意给渡流云讲一讲这位武林新面孔的事件。若是能让这两位认识,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帮助呢。所以说,扮猪吃老虎的最基础标准,就是要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啊~

【第三十九章:悲催的无间道·下】

想要刷中原正道的好感其实并不难,毕竟任沉浮目前接近的还没有太过深入,纵然已经和慕少艾,甚至和玄宗的外围弟子搭上了线,他也不敢过于张扬,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这种一步一步向前靠近中原正道的做法固然很是安稳,但却对事态发展来说却显得有些慢了,但任沉浮并没有机会有一下就能够与中原几大支柱认识的机会,若是主动往上送,必然会引人怀疑。

所以,当他见到渡流云走入笑蓬莱时,便在脑海中转动着要如何与其接近的方式。尤其在渡流云一个人前往笑蓬莱这个时候,若是两个人,或许他还不太好寻机会,联想到她平日里的一些行迹习惯,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定然是最好接近的时刻。一个人的警觉性,显然不会有两个人高。再加上渡流云向来以长袖善舞四处与人交际见长,想来也是个交游遍天下的性子。

“哦?流云公子对任沉浮有兴趣?”

“谈不上兴趣,就是在这鱼龙混杂的所在,看到这么一个貌似正常的人,觉得有些亲切,看着这样的人,总好过看到外面那些喝的东倒西歪形象极其难看的家伙吧。”

渡流云给出了一个相当任性的回答。这是一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至少在外面坐着那一群人之中,任沉浮算是看着最顺眼的,前提是,蝴蝶君别从凤飘飘的伪装中蹦跶回来。

“哈,有趣,若是不介意,就让我为二位引见便是。”

金八珍有趣地笑笑,这的确像是渡流云说出来的话,她说的是一点错都没有,放眼这笑蓬莱之中,目前能让人看得顺眼的,可不就只有这二位而已。

这对于任沉浮来说堪称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猜测到渡流云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更不可能猜测到渡流云甚至连异度魔界的事儿都直至甚多,想要结识他,完全是想要给他放些烟雾弹,传回消息去让异度魔界内的人好好地惊吓一番。

不得不说,任沉浮为了接近中原正道,很是处心积虑地下了一番功夫。卧底难道不需要做功课的吗,至少要了解他想要接近的人性格,喜好,最好确切到每一个细节,就算做不到七八分,也要有五六分才行。

比如,眼前这名看似温润如玉,实则能让阎魔旱魃手下心腹大将元祸天荒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如果从武力上来相比,任沉浮自问自己恐怕挡不住她一击,能够有机会认识到江湖中传闻的流云公子,虽然很庆幸这个机会,但也的确很危险,一旦被发现,大约会被对方一剑毙命在当场吧,联想到她过往那些轰轰烈烈的举动,几乎没有一件事能和心慈手软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换句话说,只要不被发现,不从武力方面入手,他大约也是没有危险的。

“久闻流云公子盛名,想不到今日能在笑蓬莱一晤公子庐山真面目,实是在下运气,若公子不介意,今日这一番就算是吾为公子接风洗尘。”

出身儒门天下,但除喜好奢华,其他方面基本与江湖豪客无异,更不需要将其当作女子对待,任沉浮对渡流云的性子研究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刨掉他在不知情自己已经被渡流云知晓卧底身份的前提下,确实是一个让人觉得值得结交的人物。

“既是如此,那我若是对阁下客气,反而是对阁下的不尊重。”

很清楚想要结交的人是什么心态,也可以说是了解各种各样的人性,渡流云一点也不客气地接受了任沉浮的邀请。总得让这位潜伏到中原的小白脸兄有所成就感嘛,对方既然揣摩她的心思花费了这般功夫,总要对得起对方付出的心力,就这点而言,她可是相当体贴敌人的。

“公子果然爽快,请。”

任沉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干为敬。对于渡流云的痛快,他并没有怀疑,毕竟这位赫赫有名的流云公子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四处结交,如果有机会通过她认识更多的当今武林名人,对未来异度魔界的发展更为有益。然而第一次相识,交浅言浅最是重要,谈的多了,容易露出马脚。

同样的,在渡流云看来,她也不会太过于冒进,想要从任沉浮下手对付异度魔界,总是慢慢来才有趣啊。眼前的中原乱世,只要不造成太大的伤亡,譬如动辄炸山平海一类的,她是当真懒得多管。苦境的人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所以说,两个人随随便便聊些风土人情,游历见闻,也是好的。

“对了,老板娘,在我离开中原这段日子,可有见过一个脑筋坏掉……啊不,极为有个性的贵公子?”

似乎有个家伙被她遗忘了很久,天知道这个香独秀是在苦境中走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他回了集境,先前她上集境办事时,倒是没听到香独秀回转的消息,难道这家伙在苦境中玩嗨了到乐不思蜀放飞自我的地步?

“啊?不知公子所言何人?”她这个形容未免太清新脱俗了点儿,这让她上哪儿去回忆。

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正常的形容词,但渡流云头疼地发现,好像没什么好办法,她索性认命道:“不如这样,我给老板娘一副画像,烦请老板娘帮我找一找这个人,找到了就告诉他,苦境地大物博,想玩痛快了,可不仅仅在于这一时,作为外来客人,在苦境叨扰了这么久,也该拿出点诚意来了,不出点力,可有违他集境第一人这个称号啊。异度魔界现在如此猖狂,若是有他那柄连我也觉得佩服的快剑相助,岂不是一大快事。”

她这话说的并未避讳任沉浮,顺便还观测了一波任沉浮的面色变化,无奈这位定力过于深厚,硬是未曾变色,哪怕心底已是开始转上了各种各样的念头,集境第一人这五个字,足以让他升出警惕,天地分四境,道境已经毁灭在异度魔界手中,此番他们将目标选定为苦境,可不想再牵扯到其他境界,这对他们的未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哦?连流云公子也赞叹不已的剑客,这当真是让人心生向往。”

任沉浮适时地表现出好奇,对渡流云道:“集境第一人,想不到公子交游广泛,连集境高手也熟识,这份际遇,着实令人钦羡。”

“哈,天生漂泊命罢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觉得厌倦,这天地甚大,又并非只有枯集灭境四大境,只怕穷吾一生,也无法探究十之一二,人嘛,不能总困在一处所在,会局限了眼界,到头来发现不过空活百岁而已。”嗯,百岁这话说的有点太谦虚,千年起才对啊。

任沉浮的心底一动,他总觉得在渡流云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出身异度魔界让他天生具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警戒,可从对方的面上又看不出任何端倪,难道是他想多了?从渡流云的种种行为来判断,这位流云公子怎么也不像是善于计谋的角色,一个行事光明磊落,剑永远飞的比思考快的人……大概是不会存了什么算计的心思吧,所以,他应该并没有暴露。

暗自笑了一声自己神经过敏,任沉浮万万没有想到,他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一章:旧人有信·上】

瀚海原始林通向北隅的通道被罗喉防御的水泼不进,阎魔旱魃先后派人攻了几次,都被罗喉和黄泉貌似随意地击退,赦生童子和螣邪郎在他们手中仿佛年少的孩童,就算再怎么开挂,也只会换来新一轮的铩羽而归,若非罗喉惜材,恐怕异度魔界会一早就折损掉朱武和九祸的亲儿子,为了避免再出现元祸天荒被一击败北的那样的后果,阎魔旱魃索性暂时放置着瀚海原始林不管,他现在抽不出身来亲自一会罗喉和黄泉,更抽不出身去找渡流云一决生死,毕竟恢复本身的吞佛童子他不怎么指使得动,光是应对慕少艾的层层布局,就已经够他喝上一壶,哪来那么多的功夫,再加上玄宗之人再现苦境,这次对方化明为暗,反而给异度魔界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哪怕是任沉浮传回来的消息,也大多都是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的内容,想要彻底消灭玄宗,怎能急于一时。

瀚海原始林压力解除,罗喉和黄泉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北隅皇朝,现今的北辰胤父子已非当年,只要不是过于逆天的敌人,目前北地他们是没有对手的,而复活的南宫神翳现在一门心思对付慕少艾,顺便打算一统中原,大概也是调查过北隅对付起来比较麻烦,主要是不想正面刚上异度魔界,对北隅皇朝没什么威胁,也就是说,北辰父子还能维护很长一段时间北隅的和平,至少在渡流云所说的神州大灾劫之前不会发生倾灭国度的可怕事件。

事实上,罗喉留在北隅时,受益最大的就是北辰胤和北辰元凰,无论武功还是经验,罗喉都是他们无法比拟的,和江湖相比,皇朝自然是安逸的,哪怕内斗再严重,也好过动辄毁天灭地的大佬互殴。因此,这两人从罗喉那学了不少临敌的经验,再加上武学上的点播,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他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罗喉无法预期,但北隅皇朝想要轻易被灭也是不可能的。

收到他们要从北隅皇朝回转中原的消息,渡流云一边扼腕着自己没能和螣邪郎赦生童子这对兄弟正式交个手,一边庆幸自己没和这兄弟俩对上,不然这俩指不定要被揍成什么样。

正好她收到了一个蛮不错的消息,不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罗喉来说,都没有比得知故人有后且安然无恙平安成长最为欣慰。不过嘛,这消息先向罗喉保密,就当做是给这老家伙一个意外的惊喜好了,等找到地头,再向他揭开这个神秘的秘中秘。

既然是要探寻故旧后人,就不能再在笑蓬莱碰面,一来是不顺道,二来也是想给任沉浮一个蹦跶的机会——她可是很好心地将他是内奸这个消息发送了一封密信送给苍,要如何玩这个小密探,就交给这位玄宗真正的大佬了,想在苍的手里讨了好去,怕是还没睡醒,有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桥梁,以后有好戏可看了。总而言之,这种动脑筋的事儿,交给爱动脑筋的人就好,她只负责搅合混了这一池原本清澈见底的水,安安稳稳地做吃瓜群众,晃悠过这一段她并不想打破其精彩之处的发展,反正玄宗六弦四奇已是铁板一块,不会存在任何背叛的危险,和异度魔界撕逼的主力自然必须只能是这几大位,她只要在关键的时刻踹出决定性的一脚就好了。

要说乐趣嘛,当然还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最重要了,哪怕她和罗喉聚少离多的最根本原因在于她时不时想要消失一下过独自潇洒的生活也是一样,人嘛~总要找些借口才完美啊~

“哎呀呀,多日不见,罗喉你倒是越发神采飞扬精神焕发红光满面活的滋润的仿佛获得第二春一样啊~看来北隅的生活让你颇为舒心,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告别老年生活离开夕阳红的怀抱,重新在这武林中一振当年威风?”

渡流云这话换来罗喉无言的瞪视,早就习惯了她根本说不出来什么正经话来,然而这么多年来罗喉也没能磨练出来从言语上反攻她的能力,沉默寡言的性子是天生的,逗比二货的性子也是浑然天成的,虽说互相吸引的前提是互补,但这种互补显然没在罗喉身上起到任何作用,他唯一熟练掌握的技能就是学会了自动筛选功能,权当她的废话没进到他的耳朵里。

眼见罗喉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她话风一转将目标对准黄泉:“怎么样,苦境的生活体验要比你在月族猫着刺激多了吧,放下那些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深仇大恨,放弃会让自己提前变老的折磨,感受着充满激情的生活,无时无刻体验着各种新鲜的经历,未来基本可以告别老年痴呆啊~”

怎么觉得她越来越……秀逗!?

黄泉看了看罗喉,根本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混到一起的,这南辕北辙的性子啊,这俩大神平常要怎么沟通交流?明明不在一个脑回路上的思维,竟然还能和平共处甚至煞为愉快,果然是人都会被自己所没有的特质所吸引么……还是说罗喉的潜质从根本上而言也特么就是个逗比。联想到他那几乎可以用老年痴呆来形容的性子,黄泉大约觉得自己想明白了真相……

“你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所在?”

说正事比较容易沟通,反正她也习惯了他的正经性子了不是么。默默地同情了一下接不住招的黄泉,罗喉揉了揉渡流云的脑袋,这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好脾气。

自发自动地爬到罗喉背后挂好,熟悉的感觉让渡流云忍不住一阵热泪盈眶:“终于又可以享受到不需要劳动自己双腿的服务,甚是令人欣慰,真是好像分开了一万年那么久啊~来来这是路观图,从天下封刀的小探子们那挖来的名胜古迹,据说很是值得一游,这么多天来忙到头壳都要爆炸,总要犒劳一下劳苦功高的自己,再想想在北隅堪称完美防线的两位,本着好麻吉有好事要一同分享的精神,当然要喊上两位一起去了~”

你和罗喉能用好麻吉来形容?黄泉默默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你确定你语文及格了吗。

用头发想也知道黄泉的表情是想说什么,渡流云嘿嘿笑道:“小黄泉啊,你还是没习惯,等到什么时候你能变得像我一样无所不能,就能体会到我的生活方式是多么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新鲜感啦~”

免了,谢谢,我不想活的像个二傻子一样,虽然看上去满开心的样子。

抽了抽嘴角,黄泉对此表示敬谢不敏,这世上傻货不少,但绝对不缺他这一个。他的人生虽然过于正经,可他也没觉得自己的性子有什么不好,不就是阴暗了点,沉默了点么,那也好过变成欢乐多的智障。

凭着对渡流云的了解,罗喉总觉得她不会随随便便就想要去个什么地方,还美其名为旅游,不过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坑他玩儿,就当做是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的。像她说的,人生处处充满惊喜,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就这点而言……黄泉显然还需要再锻炼啊~

【第二章:旧人有信·下】

要说论嘴严保密,恐怕没人能比得上渡流云。她想说的事情固然藏不住,但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是说破大天,她也是绝对不吐露半个字。就如同现在她根本不给罗喉和黄泉知道她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而是相当惬意地游山玩水,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好好地游览一番,仿佛一点儿也不受打到昏天黑地的中原影响,美其名为带着黄泉感受苦境的风光。

“马上就要到了,我说黄泉啊,你做好准备见到你那位遭遇凄惨狼狈的萌萌好三弟了没。”

渡流云好兄弟一样勾住黄泉的肩膀,左手一指前面仿佛和其他空间割裂开来一样,电闪雷鸣的所在,正是常年遭雷劈的天雷穹。

既然以前说过要带黄泉来见幽溟,自然要兑现咯,晚见不如早见,让这对兄弟畅谈一下也挺好。

你这个形容词真是清新又脱俗,什么叫凄惨狼狈还萌萌哒。

黄泉淡淡地道:“来都来了,你给我不见他的机会了么?”

“哎呀,你可以祈祷他现在不在天雷穹吗,他又不是天天蹲在这里遭雷劈充电过电体验渡劫的感受。”

刷啦一抖扇子,渡流云笑得很是愉悦,随后她一推黄泉:“走啦走啦,只有你亲眼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才能预估出来以后如何应对那个能自己把自己无聊死的死神留下来的死神之力啊。何况又不只是需要帮他恢复正常,我们还得帮他找老婆呢。”

被隔离在异度魔界后半段儿的爱染嫇娘可没有被她忘记,只不过异度魔界断层未修复,她才不想费心费力地替他们修好,这事儿还是交给致力于证明自己的袭灭天来就好。

就在黄泉尚未真正接近到天雷穹时,便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力量向他接近,渡流云比他更快一步地伸手制住不受控制的无绝期,熟悉地戏码在神绝残生身上上演,这一次渡流云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狠狠地将他打晕。想要让这兄弟俩好好地聊聊,时间是短不了的,她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死神之力的控制,延长些时间却是不成问题。

眼见形貌诡谲的无绝期在自己面前转变成曾经所熟悉的幽溟,黄泉心底充满了惊疑,他能够感觉到幽溟身上的强大压迫感,那并不是来自于幽溟,更不是来自于他背后的神绝残生,而是透过两个躯体,隐隐操控着幽溟命运的那个人。那就是……渡流云说的死神之力?

“你们……”

幽溟惊疑不定地看着渡流云和罗喉,他从黄泉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但却不知自己何时见过此人,不觉有些诧异,而距离上一次神绝残生折在渡流云手中的时间并不长,她此番前来,可是得到了爱染嫇娘的好消息?

“什么你们我们的,这位就是我说过的你那位从未见面的好兄长,你那位貌似正直实则挂羊头卖狗肉风流成性好父王犯下的第二个错误,好了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相聚,时间不会太长,你们两位自己好好把握。”

她根本不给黄泉和幽溟尴尬的时间,拉着罗喉转身离开,兄弟相见嘛,总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的,他们这两个大灯泡就不用再在这里杵着散发光辉散发热了,等到幽溟背后的神绝残生不受控制之前他们再回来就是。

“是不是觉得兄弟相见的场面很感人啊?”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渡流云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揪来的草棍,斜睇着罗喉,得意地嘿嘿笑弄道:“老实说,黄泉和幽溟的相见不过是附带的赠品,其实我很期待接下来你这位黄昏老人家的情感变化呢。”

“不要乱给吾起外号。”

罗喉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纵容地道:“既然黄泉和幽溟相见是你所说的附带赠品,那么真正的好戏是在吾身上了。总之是你安排的,吾等着一观便是。”能让他变色的事情,他自己也很好奇就对了。

一耸肩,渡流云的语气中犹带些许调侃之意,她嘿嘿笑道:“你这么信任我,可是让我感到受宠若惊外加带有负罪感啊。卖关子这么久什么的,好像真的对你这个黄昏老人家很不公平的样子。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清楚你一直在挂念着什么,只是被很多事牵绊住了,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寻找罢了。”

自从当年那一别之后,竟成永诀,这只怕不仅仅是她和罗喉没有料到的,便是君凤卿也没有料到过。时间和命运终究会通过各种弯弯曲曲的渠道,似是而非地走向着原本偏离的部分,试图将其修复到本应该转动的齿轮上,无奈这位逆天改命的人过于强大,无法与之相抗,只能不情不愿地让这个世界顺应神定的走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齿轮转动之间,为其增添几分不和谐的声音,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你是说,你寻到了凤卿的后人?”

罗喉的语气虽然貌似平静,但略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对于渡流云会去寻找君凤卿后人的做法,他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千年的时光流逝而去,她竟然能够真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到早已失去下落的故人。

“本来我也没有抱希望的,不过谁让儒门天下的情报网可怕,再加上我认识的人多呢,只要撒出人手去,只要有人去做,就一定会收获到结果,不管这个结果是好还是坏。”

手里拿着扇子摇啊摇的,渡流云很是贴心地替罗喉扇了扇风,别人看不出来罗喉的变化,但她是必然看的出来,在她确认了这件事时,罗喉的心情定然是激动的,只不过这个习惯了闷骚的老家伙绝对不会过度表现出来,对没错就是闷骚,如果用比较文雅的形容词来说,那就是内敛。

这阴错阳差的最后人还是在名刀神坊被找到,只不过名刀神坊的位置距离西武林差了十万八千里——咳咳,终究是个形容词罢了,不过名刀神坊不在西武林确实是真的,远离尘世避世隐遁什么的,这毕竟是个没有卫星探测器的世界,哪儿有那么容易轻轻松松就找到深山老林荒郊野外山林湖海中的山庄。能找到都是奇迹了好么,耗费人力物力才是最关键的,没有人去跑腿儿,光靠她动动嘴,飞飞思绪是要上哪里去找啦。

“人在名刀神坊跑不了,路观图我也背了下来,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继续保持现状,等到遭雷劈的那两位叙旧够了,就可以接着游山玩水向东行,古人有后且茁壮成长固然是一桩好事,但就算我们再心急,也不可能一步瞬间转移过去,所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放轻松就好啦。”

人嘛,就是要无时无刻活在惊喜之中才是最有乐趣的,所谓时时刻刻充满惊喜,才能保证年轻美丽好心情啊~所以说,有一个事事都能想在前头的先知,才是最开挂的人生哟~

【第三章:偏离的车轮】

距离叙旧的黄泉和幽溟分开后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黄泉本来就是个沉默的性子,这一番之后更加沉默。

渡流云也不问他,若是他想说,不必等她开口。对于身边每个人的性子,她不敢说十足十地了解,最起码的也不会让对方感到不适。

“死神之力,真的这么强么?”

最终黄泉还是打破了沉默。不论是出于对幽溟的担忧,还是出于想要与死神之力一较高下的胜负心。他这话像是想要问出答案,又像是在自问。

“一个无聊到把自己无聊死的神,你说他强还是不强?”渡流云轻笑道,“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也只能大约推测出他是自主成神的神,至少天界之中没有这个记载,而他的实力也无可考证,毕竟死国和苦境不在同一个境界。在没有参照对比的状况下,你要我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

更不用说死神并没有和弃天帝正式面对面过,不过天界的经历,和对自家师尊的无脑崇拜,渡流云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老弃一定是强过死神的,而且不接受反驳。

“天界?”黄泉虽然还没有从对幽溟的遭遇中恢复过来,但不代表他没有捕捉到最关键的这几个字。从他刚与渡流云接触他就感受到了她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罗喉虽然强,但罗喉给他带来的压力和渡流云带来的压力并不同。就像是……罗喉带来的压力,是人对人,但渡流云带给他的,却是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神看世人的感觉。哪怕她平日里的极其不注重自己的形象。

“哎呀呀,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我总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渠道能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情报,天界又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既然有死神,自然就有神所在的空间,也就是所谓的天界咯。”

渡流云用一副你很弱智的表情看着黄泉,对于这位的智商表示很是头痛。

当然,她这个说辞黄泉除非是真的傻了才会相信,然而既然她这样说,就代表了她绝对不会说实话为什么她会了解天界,反正他想要知道的也不是天界的事,只是对死神之力感到为难罢了。

“放心,我既然答应过幽溟替他解开死神之力,就一定有办法解开,事要一件一件做,人要一个一个救,爱染嫇娘的下落我也知道在哪里,只是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这环环相扣的事件没有一桩是能够跳跃着完成的,一旦中途发生了错乱,出了岔子,这责任我可是担当不起。你也不想看到悲剧发生吧。”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到目前为止,整个苦境的走向还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偏差。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她也白白枉费了做一场先知。

“要如何做,才能超越死神之力?”

黄泉的问题也很简单,能够超越死神之力,自然能够解除幽溟身上禁制。他不问渡流云如何了解天界,如何了解死神之力,只问怎样能够超越死神。

“醒醒吧,那终究是死神留下来的力量,强行解除很容易对幽溟造成无可估测的伤害。死神之力,自然该有死神传人自己解决。只不过死神传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孤星崖,天狼星,先不说没有经历过白小茶洗礼的天狼星性子难以估测,就说那个阎王锁也未必好对付,虽说阎王锁实力不怎么样,但这个魆族太狡猾啊~

她拍了拍黄泉的肩,脸上写满了万事有我这四个大字:“就当做是做交易,你帮我解决苦境这乱七八糟的事,我帮你解决幽溟的危机,还你一个完整的小弟和弟妹就是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在月族终老一生,卖身苦境和我们一起四处浪荡天涯也没什么不好的。”

黄泉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渡流云,她这话说的当真靠谱吗?这真的像是一个前辈高人应该说出来的话?

一时间,他对于渡流云所言的天界一事,疑虑也打消了不少。就算她真的来自某刻可怕的地方,就这个德行,也完全没有半点应有的形象啊。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就是要多那么一点点信任。你看这颗大萝卜,从来都不怀疑我说的话,做的事,事实证明我也没让他失望过不是么。安心啦,在这个还没有天下大乱的时刻,好好地放轻松,不然以后真的忙起来,哪里有时间让你这么愉快地四处走跳啊。”怕不是到时候脑浆子都要忙的四处乱飞。

“……”

真是清新又脱俗的形容词,每次听她说话都能刷新自己的字典,天知道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说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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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是荒郊野外荒山野岭,但也绝对和繁华街市搭不上边儿。像是落雪山庄这样听名字就很远离尘嚣的所在,自然是要隐世避世的,但又有着一大山庄的人需要养活,和尘世隔离也不太现实,所以就有了这距离城镇二百里的山中之庄。在这山庄外围,亦是布着足以让寻常人找不到所在的阵法,可惜这次遇上的是渡流云这三人,不管哪一位,都不会被这样的阵法困住。

然而他们一不是来寻仇,二不是来砸场子,自然没有必要硬碰硬地将对方的阵法破坏,而是依照人家的规矩,在阵法外的传音台上投下了拜帖。

拜先前的打探消息所赐,渡流云会带罗喉黄泉来访的信息,一早就被名刀神坊的人得知,现在的拜帖不过是兑现了当初儒门天下的人留下来的讯息罢了。

“三位贵客,请随吾来。”

负责接待的山庄侍卫在得到庄主指示后,走出阵来,负责起将这三位带入山庄的职责。

不止罗喉有满腹的疑问,渡流云也是亦然,她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地方,也想不出来君凤卿是何时和这里搭上的关系,当年她找到名刀神坊,但在名刀神坊中没有见到君曼睩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慌了,这才开始大规模地撒下人手去寻找君凤卿的后人,这眼下人被找到,欣喜之余,那另一半自然就是疑惑。不过总而言之,人找到了,就是最好的结果。只要随着这位落雪山庄的侍卫进入山庄,他们就可以见到失落了许久消息的君凤卿后人,可喜可贺啊……

【第四章:神秘庄主】

曾经狠狠地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怎么样也想不起来这个落雪山庄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对此渡流云表示她就当做是这一翅膀扇歪了的杰作好了,如果什么都按照她所预想的发展,那她干脆在苦境当神算了。有意外才有惊喜吗,这才是追求刺激人生的真髓。

这位落雪山庄的庄主人如其名,看上去便是一派的与世无争,自在从容。就算是面对渡流云不着痕迹地释放压迫感这样的试探,也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并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住渡流云的压力,而是仿佛这个人对什么都不在意,如果不是他活的太仙了,就是太能装了。而根据渡流云的观察,这位看上去比雅少还要像个公子哥一样的庄主,就是前者没跑了。更怪异的是,渡流云莫名其妙地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她确定,在今天之前,她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阁下便是如今中原之中名声鹊起的流云公子渡流云,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见公子真容,总算是了却吾一番好奇。”

命侍女奉茶待客,他温和谦冲地笑道:“在下落雪山庄之主,莫非尘。怠慢之处,还请三位多多海涵。”

“庄主客气。今日与庄主一见,才是让人感到惊艳啊。”

对这种文质彬彬自带正经气场的人最是没招,渡流云也只能迎着头皮拿出儒门天下那一套来应对,毕竟她不能指望罗喉和黄泉能做出什么正常的客套相对,带这两个人出门,就只能注定了她是那个四处打太极的人。

她这个形容也没有问题,在她看到莫非尘的第一眼,就让她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而起到其主导原因的理由,还是因为他看上去实在太面善眼熟了……这位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唤一名侍女,向她交待了些什么,侍女转身领命而去,莫非尘旋即道:“三位稍待,吾已命人去带曼睩前来,在此之前,吾有一问,望公子解惑。”

“庄主请讲。”

渡流云也是有疑问想要问的,就比如说为什么君曼睩会出现在此地。然而现在他们是客,有疑问也要在主人问过之后再说。

“吾并不怀疑公子与君家的关系,然而曼睩自幼在吾身边长大,如今公子来此寻找,虽然有着为古人有后而感到高兴的心情,可吾却不知,公子是想将曼睩带走,还是前来确认她的存在,以及安然无恙即可。”

言外之意就是,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娃儿,难道她想要带走吗?

这种老父亲一样的护犊子心情她确实很能了解啦,怎么说也是人家一手养大的好娃儿,难道能让她说带就带走的吗。

不过在她看到这位落雪山庄的庄主时,便决定修改一下她的来意,君曼睩她肯定是要见,也肯定要让她知道他们和君凤卿的关系,但带走恐怕就不会了。至于和刀无心的缘分吗,反正从西武林到这里也不遥远,回头找个机会把刀无极和刀无心拐来做客就好了,虽说名刀神坊失去了一个君曼睩,但换成落雪山庄也没什么不好,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是生活的地方换了个样,但在她的拉郎配之下,总是能回到应有的地方。再说现在罗喉也不用再有人替他写天都过去的那些事儿,悲催的命运咔擦掉就是,两小无猜地过着这一辈子挺好。何况现在的刀无心可不是什么书呆子,在刀无极这个老鳏夫没有后院失火的危机干扰下教导出来的天下封刀三公子,虽说没法和刀无形那个完美地继承了刀龙之力的天生开挂大哥以及中规中矩自小就少年老成的刀无我相提并论,也不至于活成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以为西瓜是在树上长出来的小傻瓜。

“阿爹,你找我?”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先是扑向莫非尘,随后才注意到在座的三位客人,小脸顿时一红,躲了莫非尘背后不出来。

“哈,隔代遗传真的是又可怕又让人感叹造物的神奇。”

渡流云和罗喉互相看了一眼,对君曼睩和君凤卿的相像表示惊叹。渡流云还好,罗喉可是见过少年时期的君凤卿,君曼睩除了年纪小了许多,性别不同,线条柔和了些外,这活脱脱就是君凤卿的翻版。

“不知庄主如何收得君曼睩?”罗喉淡声问道,其实,比起他如何收养的君曼睩,他更想知道的,是君凤卿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遭遇。

“数百年前,吾曾在君先生处投宿,算是有缘相识,那时他已是垂垂老矣,身边儿孙环绕,坐享天伦之乐,而后分别,便是与君先生后人在这数百年间除却书信相换,再无相见,直到吾收到一封求救信,当吾赶到时,只来得及自地下暗室之中救出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曼睩。”

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他完全没有看到。除了毫发无损的地下室外,其余所在,已是被烧成一片白地。

朝夕之间满门尽灭,这在江湖之中并不新鲜。这是一桩丝毫无迹可寻的无头公案,就算他坐拥一个山庄之力,挖地三尺也是找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纠结与仇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去恨谁,而在这风云变幻的武林之中,很有可能,灭掉君凤卿后人这满门的仇人,已死在不知道谁的手下。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而只有活下来的人活的更好,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大的安慰。

莫非尘没有教君曼睩去恨那个存在于未知的凶手,只是告诉她,如果他有机会找到,他会将凶手斩草除根,而她,只需要带着君家对她的希望,好好地活着就是最好。

“莫庄主的确洒脱。”渡流云长身而起,来到害羞的君曼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露出和煦的笑容:“难怪能教导出这么萌的小萝莉,曼睩啊,你的家人有没有和你提过,你有两位曾经叱咤西武林的疯狂前辈?”

刚刚说完,她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笨,莫非尘才刚刚说完,君曼睩是他自襁褓中养大的,那个时候她能有个啥记忆啊。她是脑子坏了才会这么问的吗。

“阿爹说过。阿爹说,当年曼睩的先祖和他的兄长们,曾经为了西武林做了很多,姐姐你和这两位叔叔知道他们吗?”

君曼睩眨着眼睛,微微侧着头,看着这个她眼中觉得很好看的姐姐,而她这一声姐姐,便是莫非尘,也忍不住摇头苦笑,轻轻的敲了一记她的头:“曼睩啊,这位可不能叫姐姐,你要叫前辈才是。”

“称呼不过是一个代号,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渡流云忍住爆笑的冲动扫了一眼因为被称为叔叔而面色尴尬的黄泉,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应该在盘算着哪里出了问题的罗喉,捏了捏君曼睩的脸:“你可以叫我姐姐,也可以跟着你的阿爹一样,叫我流云公子,那边的是罗喉和黄泉,想叫他们伯伯或者叔叔,随便你。”

mmp,要不是打不过,他是真的想现在就拉着渡流云出去打一架。被叫得比他们挨了一个辈份她很开心吗?叔叔?他有那么老?

黄泉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手指,这种想打人的冲动在思考到真动手他的下场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决定放弃,他忍了。

“莫庄主既与凤卿是旧识,可愿告知庄主所知一切。”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能够了解到他曾经的过去,也算是了一些遗憾。

“这是自然,不如让在下备酒宴,与三位好生一叙。”

揉了揉君曼睩的头,莫非尘笑的柔和,若是对方无意将君曼睩接走,经受江湖风波的洗礼,他自然是愿意与他们相交,待之以诚。

渡流云微微挑眉,嘴上称谢,然而内心中却是升起无数疑问,这位庄主……当真是一身谜团啊。有趣……有趣。

【第五章:敌意】

君凤卿与罗喉渡流云自当年一别再无相见,对他们所了解的信息,也是在天都没落许久之后,才逐渐从传闻中得知。在他走访过仅剩残垣断壁的天都旧地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西武林半步,直至终老。

他的日子过的很是平常,心宽福厚,儿孙满堂,只是自第三代起,就对武学一道不再精研,最多不过是强身健体而用,回归田园的生活,倒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只不过这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他的后人,也就是君曼睩的家人莫名遭遇灾劫。而事后莫非尘也只能分辨出是流窜的劫匪所为,然而这无痕无迹,无处去寻,灭掉全村斩草除根的恶行,他就算是想替无辜枉死的人报仇,也不知究竟该从何下手,无头公案终究只是无头公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虽然当年和君凤卿只是忘年之交,但莫非尘却并不认为他有理由在亲眼见到这一片白地的惨状后,能够置身事外。他不希望君曼睩报仇是一回事,自己愿意出手又是一回事。

“若是事发不久我在现场,或许还有办法查到些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引灵术,也没有办法再现当时影像。”

渡流云默然半晌后,无奈地道,所谓引灵之术,只能再现三年之内发生过的事,超过这个期限,世事变迁,早已被新事替代了旧事,如今她受人身制约,功体自是无法与当年天界相比,所能用的也不过是寥寥之功而已。

“无妨,这本就是吾当为之事,流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莫某已向曼睩先人立誓,不杀真凶不罢休,公子身缠江湖要事,无需再因此而分心。”

莫非尘淡淡地道。他已经追查了这么久,怎样也好过渡流云从中接手,虽说头绪毫无半点,但蛛丝马迹他多少还是掌握了一些,至于这其中内容,就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若是他没看错,这个莫非尘,对渡流云似乎带有敌意。就是不知道渡流云本人有没有察觉到了。不过根据罗喉的判断,就算渡流云觉察到莫非尘的敌意,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个货心大的让人没招。

不光他看出了莫非尘的敌意,黄泉也是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这个看上去一副遗世独立与世无争的庄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难道是他神经过敏了?从他见到这个庄主开始,就直觉这位浑身上下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可从他的谈吐举止表现来看,却又没有半点能够挑的出理的,这绝不是伪装如此简单。

一个人觉得怪异大约只是想多了,但显然罗喉不是这么想的,就是不清楚渡流云怎么看这个神秘的庄主了。

一个让人探不出虚实的人。

要说沉的住气,大约渡流云冷静起来会比罗喉和黄泉加起来更为谨慎,她没觉察到怪异之处才是奇了,甚至比罗喉黄泉还要早一步的感觉到莫非尘的怪异。这是一个举手投足间处处透露着完美的人,而一个人若是过于完美,反而会让人不适。所以,他又刻意地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这不是更加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但不一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敌意是真的,而且是真的针对她而来,与他人无关。

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莫非尘?她连这个落雪山庄都是第一次来,如果没有儒门天下的情报网,谁特么能知道君曼睩会被他收养,更哪里想的到这位落雪庄主会和君凤卿是忘年之交。

等等,按照这个推断,莫非是这人故意让儒门天下的人得到消息从而引她前来与君曼睩见面,再到和他照面相识,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这人刻意而为之?

借着低头抿茶的功夫,渡流云眼底闪过一抹有趣的期待的光芒,她不介意在未知的时候惹上未知的敌人,如果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那才会失去挑战的意义,越是危险,才越让人感到趣味啊。

“曼睩和天都的渊源深厚,虽说我答应了庄主,不会将她带离庄主身边,但庄主也不会想要曼睩终生不踏出山庄一步吧,对曼睩而言并非好事,若是庄主不介意,可以让曼睩定期随我前往或是儒门天下,或是别秋小筑小住一阵,我们与曼睩相认,只是为她多添了几个家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若地观测着莫非尘的表情,然而她这番说辞却是并未引起莫非尘的不满,相反他收起了淡淡的敌意,对此表示认同,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将君曼睩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既是如此,吾代曼睩谢过公子,吾相信,对曼睩的疼惜之心,几位与吾是相同的。将曼睩交给公子照看,吾也放心。”

渡流云所言没错,他不可能将君曼睩一辈子养在落雪山庄,这座山庄,早晚会有一天也不复存在于这个江湖之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若是没有强力的靠山,总会让人无法放心。

直到又待了三日,美其名为与小萝莉培养亲密度,再留下过些时日忙完手头事便回来接曼睩的约定,离开落雪山庄很远很远,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时,渡流云这才一反这几日的正经状,蹿上路边一块儿大石头,蹲在那,搓着下巴颇为神棍地道:“我敢确定,我一定在什么时候的罪过莫非尘!虽然他说他和凤卿是往年至交,凤卿又是年长的那一个,但这都是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对君曼睩却是真的很好。流云,你真的想不起来当年我们有没有见过他吗?”

罗喉对莫非尘自然是不放心的,可他的记忆中,若是有过这样一个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旧识,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还是路人,他都会有深刻的印象,唯独这个人,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知道,等我传信回儒门天下,这次我要好好地查查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我在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得罪过的高人。”

没错,这位绝对可以用高人来形容,他的武功根基,远远要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深厚,甚至……不可测。

【第六章:约战·上】

自落雪山庄离开之后,渡流云便向儒门天下传了信,自然是彻底调查莫非尘这个人的底细,她是不信一个人能够凭空冒出来,又在武林中默默地隐居这么多年,没有半点痕迹留下来的,藏的再深,凭着儒门天下的人脉和情报网,挖地三尺要是再查不出来这人来历,未免有些混的太离谱。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物尽其用地向天下封刀也发了一封飞书,论人脉,刀无极不比儒门天下少,实在不行还可以向龙王厝买消息,对于这个落雪庄主,她是不要太好奇啊。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安排,渡流云抖抖眉梢,嘴角挂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呵,我管他到底是什么人,总之这个人让我觉得很有趣,很有挑战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这人修为很强,至少不在吾之下。”

罗喉淡淡地道,他知道渡流云现在的功夫在他之上,但就某些地方而言,她也是过于依仗她自己的功夫,尽管往往她都能够逢凶化吉,但那只不过是在她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时才能安然无恙。这个莫非尘,确实古怪。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在解决这个疑惑之前,我还是先出手解决一下目前混乱的状态吧。不然那些劳心劳力的家伙们分身乏术,可是会发生大问题的。”

她决定了,出手解决阎魔旱魃带来的危机,用这省下来的时间,来对付这个凭空出现的神秘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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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山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到了掌灯的时分。

挥退了周围一应侍女,仆卫,莫非尘独自坐在书房,一点熏香,一壶清茶,惬意望着窗外,他的面上带有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这个笑容中有从容,有自得,有放纵,也有不甘。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循环着,如果不是一阵微风,或许他还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渡流云这个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他的名单之上,若非她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武林之中销声匿迹,他早就应该和她见上一面。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命运是安排好了的,谁也无法逃过,所谓的逆天改命,又怎知不是命运的安排。任何事都无法说的绝对,做的绝对。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没有资格决定谁的命运,不论是人,亦或是……神。哪怕知道这前后都是矛盾的,也想要真真正正地正面抗衡一下。不论胜败,总是做过,活过。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样的本事。”

面上浮现出清冷的笑,莫非尘唤过心腹:“盯紧儒门天下,天下封刀,学海无涯,龙王厝,以及各个与渡流云有关的所在,如果有她的人查吾,那就恰到好处地放出她想要的消息。”

他倒要看一看,渡流云能不能在这虚虚实实的消息之中,分辨出来哪一个是她用的上的,哪一个是他刻意泄露给他的。

若是她还没有与他相见,他或许还猜不出她的行动,然而一切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所走的每一步棋,都会八九不离十地被他料中。最后的胜负,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是。”

蒙着黑铁面具的心腹领命退下,尽忠职守地安排下人手,开始执行自家庄主的安排。这一场暗潮汹涌的约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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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欠!”“阿欠!”

好好地坐在目前已经姓了药师的琉璃仙境,和某个长着长寿眉的英俊老家伙胡侃着,这两个突如其来的透天大喷嚏让渡流云一阵懵逼,按照惯例,这两个大喷嚏打下来,那必须是有人在偷偷地骂她了。

总不能是被她抛弃的二人组在默默地画圈诅咒她吧,那两位还没那么无聊。

“呵,想不到堂堂的流云公子也会感冒,要不要我这个神医来为你诊视一番?免费的喔。”

慕少艾悠闲地喝着老人茶,冲着渡流云挑挑眉,眼前守着他这位大神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感冒了去啊~这传出去多丢人。

“免了,我怕你把我当成实验小白鼠试验什么奇怪的新药,没感冒被你治出莫名其妙的毛病来那才是我血亏呢。”

极其嫌弃地挥了挥手,渡流云一点也不在意慕少艾那瞬间变得哭笑不得的脸,论斗嘴别人可能会输给慕少艾,但是她嘛,一皮皮了三世的皮中之圣会输给他才是怪事。

“听说你要约战阎魔旱魃。”慕少艾的‘耳目’众多,自然已经知道了短短时间内在江湖中被宣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一壮举,同时她这做法,也让很多人的正计反计仿佛一拳打中了绵软无力的棉花之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应对,包括慕少艾本人在内,也有一种想不通向来对这种漩涡中心之事远离的渡流云,到底为什么突发奇想打算自告奋勇地冲上来打打手——他相信她有这个实力就是了,只是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置身事外,现在的举动,定然是遇到了什么迫切需要解决的大事,才会让她决定插手红尘事。

毕竟从他认识渡流云以来,这一位的性子虽然不怎么像前辈高人,这行事作风确实是坐实了这四个字,那是相当的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对中原正道来说固然是大好事,然而对某些藏在台面之下或者是活跃在台面之上的各个势力就不怎么美妙了。

“啊,是啊,我对他们最近跳的很欢这件事有点看不过去,不过我也没有殴打小辈的习惯,所以只是简单地揍了揍赦生童子和螣邪郎这对好兄弟,顺便把别见狂华打成重伤丢回瀚海原始林。前一阵子元祸天荒已经在我手底下吃过亏,再欺负他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如直接挑上他们的老大,虽说这本该是玄宗的活儿,但谁让我面对弦首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苍叔叔呢,尊老爱幼一直是我遵奉的好品德,所以只能有事儿晚辈待其劳了。”

说罢她貌似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顺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端得是比喝酒还要豪迈:“毕竟放眼这当下江湖之中,活跃在前线的,能够让我喊上一声前辈的人不多了。真是白云苍狗岁月悠悠啊~~”

我怎么听这个话一点儿遗憾的意思都没有呢,相反还对约战阎魔旱魃这事儿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这分明就是按耐不住渴饮鲜血的宝剑,想要让它一鸣冲天化身为龙吧。

“阎魔旱魃是否会接受你的约战尚未可知,若是对方拒绝,你要如何做?”

慕少艾侧目地看着她,天知道当初有多少人希望她能站出来力扛阎魔旱魃,然而因为她性子脾气实在太古怪,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才不会引起她的反感,然而她现在主动挑起这个大梁,反而让慕少艾有些担忧。他怕解决了阎魔旱魃的事之后,会迎来更大的危机啊。

“什么怎么做,打上火焰魔城呗。提出约战是给阎魔旱魃一个面子,算是对这个异度魔界的先锋大将身份上的尊重,他要是拒绝,那我不是更有理由主动殴打他?”一个异度魔界的小辈而已,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对,没错,她会对苦境的晚辈和颜悦色,却绝对不会与异度魔界的人有什么好脸色,会约战已经是她给异度魔界留下了极大的面子,要是异度魔界当真给脸不要脸,那她不是有了极佳的开战理由,还是对方送上门来让她打。

趣味地一摊手,渡流云甩出一把扇子,自得地敲了敲桌面:“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和复活的翳流教主玩的开心不,顺便鬼梁天下的底子摸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大发善心地帮你一把,搞死这两个人对我来说可是根本不难喔,而且如果是帮你,我一点儿也不介意顺道而为。”

“那真是谢谢您了。”慕少艾抖抖眉,磕了磕手中的烟袋锅子,轻笑道:“不能什么事情都劳烦你去做,这样我们会废掉,白白浪费了在苦境活一遭的机会。人不能逃避自己应该负起的责任啊。”

她愿意帮忙,是武林之福苍生之幸,但她的能力并不是用在和这些人斗的,武力虽然能够完美的解决一切,可也会失去某些乐趣,看着一些人机关算计终成败的这个过程,事实上会让人感到万分享受,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老人家,总要找一些适用于夕阳红的休闲娱乐活动。而且他很清楚,在某些地方,渡流云已经出手帮忙了许多,否则他们不可能这样顺利地看着某些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挖好的坑中,搞不好最后还会让他们亲自铲土把自己活埋。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地在这住一阵子当食客了,直到阎魔旱魃接受我的约战为止,这一日三餐外加宵夜就全靠你了,药师兄。”

渡流云拍拍慕少艾的肩膀,一副万事有你吾心安的德行,换来慕少艾无奈的苦笑,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神仙,就算是他,也是无计可施啊~

【第七章:约战·中】

阎魔旱魃从来不会回避任何直面的挑战,尤其是对于强者。

渡流云的约战虽然来的突兀,但也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就在对方连挑他手下所有大将之后,他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只是碍于异度魔界的大计,和对某些人的顾忌,让他多少有一些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被渡流云的行为激得失去冷静。

然而对方这一封约战书发出,甚至昭告武林,这就让他不需要再有所迟疑。若是他连这样的公然约战都要采取回避的状态,那他就不是异度魔界火焰魔城君主。

他派人调查过渡流云,然而他所得到的,与在苦境之中所流传的没有任何区别,按照常理来说,任何人都应该有能够被人挖出辛秘的可能,但渡流云却等于零,除了她想要让别人知道的外,谁也不要想得知她任何事情。

所以,阎魔旱魃根本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人,会和异度魔界死磕到底。她对异度魔界的厌恶,甚至可说是不加掩饰的。

再加上她刻意让元祸天荒传入异度魔界,传入天魔池的那句话,阎魔旱魃着实不清楚,她与异度魔界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究竟和天魔池有什么关系。自称战神,通晓天魔池,偏偏消息在传回天魔池之后,却无半点新的指示,在各方保持沉默的状态下,就算阎魔旱魃化身成为十万个为什么,他也没办法了解个中缘由。

怪异的是,从渡流云对自己手下打伤的不同程度来思量,似乎她对元祸天荒别见狂华两人,和对待螣邪郎和赦生童子有所差距,单从伤势而论,螣邪郎和赦生童子的伤势显然要轻上许多,当然,若是硬要以她是根据不同的对手施展不同的实力来对待而解释这点也说的通,不过就是太牵强了些,相较这个,他更想用渡流云与天魔池一脉有所关联来理解。

有一些辛秘虽然是辛秘,但那仅仅是针对下属和闲杂人等而言,身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许许多多不为人道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清除的。

阎魔旱魃虽然是以武见长,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就算他没有脑子,也不代表他的手下全是没脑子的人。

不过么,他本来就是喜好单打独斗的人,这种有着对自身武力的绝对自信和身为一个武者的豪气,对于阎魔旱魃来说既是性格的优点,也是身为君王的缺点,而渡流云也正是很清楚这点,才很是干脆利落地选择公开约战。

“主君,你……”

别见狂华虽是伤势未愈,但已经可以自主行动,对于那位流云公子的恐怖之处,她深有感触,在对方的压力之下,她几乎无法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任凭对方将自己打成重伤,这种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虽然身为魔不应该有恐惧,可渡流云给她带来的恐惧感,确实是发自内心地向上而生。

她想劝阎魔旱魃三思而行,可话到嘴边却也说不出口,一来她与阎魔旱魃之间的实力本就是天差地别,二来阎魔旱魃也绝不会对这桩约战采取回避。

“吾意已决,对这位能轻易将你们击败的流云公子,吾很是好奇,正好借此机会,让吾与她一较高下,以振吾魔界之名。”

当年他在道境之战中被练峨眉一掌击出魔心,视为奇耻大辱,眼中更是只视练峨眉为对手,如今渡流云虽然强,又能强到什么地步,不过是轻易击败他的部下,充其量可能会与天魔池中那一位有所关系,然而又能怎样,在他没有亲自验证渡流云的实力之前,一切都是空话。

本就知晓劝不动阎魔旱魃,别见狂华也不再多言,毕竟在他们眼中,阎魔旱魃的强,是有目共睹的,或许当真是自己功夫不够,作为异度魔界第一殿的魔将,让主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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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位太爷,您这么悠闲,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慕少艾瞅着相当洒脱惬意地占据了他的躺椅,晒着太阳的渡流云,半是关心半是无奈地道。

“准备什么,不就是三天后天雷穹吗,为了避免被闲人围观乃至波及无辜,我可是很好心地把决战的地点定在了绝无人烟的所在,充其量不过是苦境可能会少了一个整天遭雷劈的景帝点儿罢了,相信我,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的。”大不了她悠着点动手,少毁点儿地貌就是了。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瀚海原始林,她对北隅皇朝还没那么无情,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整个北隅暴露在异度魔界的入口之外吧,毕竟她并不想真的打碎了异度魔界到苦境的通道,充其量给他们添点儿麻烦就是了。

对,没错,时间是阎魔旱魃定的,所以地点由她来挑,这两人倒是秉持着决斗的公平原则,一个人选择时间,一个人选择地点,这倒是满和谐,一点儿也不像是要打生死战。

宰了螣邪郎和赦生童子这个念头从来没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大概可以用自己的喜好来解释吧,而元祸天荒和别见狂华是打着不够过瘾,面对阎魔旱魃,她是根本不可能会留手的,所以基本上可以判断出,只要不出意外,阎魔旱魃恐怕不会体验到第二次魔心被击出的快感,而是大约能享受到爆体这个超级华丽大礼包。

至于为什么选择天雷穹嘛,万一打斗时不小心泄露出的力量阴错阳差地解决了幽溟身上的死神之力呢?她可是特别交代幽溟,千万不要离开天雷穹,尤其是在出现极其巨大的声光效果时,牙一咬眼一闭闷头往上撞撞看啊~要知道异度魔界的力量来源可都是弃天帝,这要是提前解决了他的变化,岂不是又会得到很大的助力,比如上异度魔界去乱来时,有人能牵制一下中原混乱的状况什么的。想要顺利找回爱染嫇娘,不付出点什么可能吗~这可是一个公平绝伦的世道啊~毕竟谁也不能没事儿吃白饭来着。

“我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的来历好奇,不过我是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了,面对异度魔界依然如此从容,甚至苦境任何动荡不能让你动摇分毫,说是不愿意窥探他人隐私,但看来我也难以避免凡夫俗子的熊熊八卦魂啊。”

慕少艾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渡流云来历的好奇,身为一代人精,他总是能觉察出些许不寻常的地方,熟稔地往烟袋锅子里装填了些烟丝,慕少艾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真是希望能听到一个关于你来历天大的秘密啊。”

“啊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好好地交代什么遗言,我可是答应了你要替阿九找到换心的方法,而且这方法得由你亲手来做才行啊,怎么说阿九也是你最重要的人嘛。”

顺手抄起一只茶碗冲着慕少艾丢了过去,这老家伙没事儿交代什么遗言,有她在,他要是真的能出事儿,那她不如当场抹脖子自尽,这老家伙可是少有的萌货啊~

“有你在这自己给自己插旗的功夫,不如准备点儿好酒好饭什么的,身为老朋友,难道不应该任由我睡上三天三夜,然后好好地吃上一顿,在和阎魔旱魃的决斗中替我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去去去,你当我老人家是什么了,还给你加油助威,明知你是必胜不会败,我老人家还不如在琉璃仙境里多多休息来的快些。”

慕少艾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别打扰我老人家清修的样子:“想吃什么去找阿九安排,我看你在琉璃仙境和在自己家后院也没什么两样。”

言外之意就是,爱哪儿玩去哪儿玩去~他才懒得操心啊~

【第八章 约战·下】

三天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就比如渡流云采取的这种,搞事情不嫌事儿大,竟然派人各种宣传,顺便雇人把距离天雷穹有很长一段的某个平原改造成了临时的赌场兼观光休息场所,这种公然下注的举动,那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此地将会发生一场恶战。

当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也有好多,自从这个公开挑战的消息被放出去后,就已经有无数人趋之若鹜,恨不得一睹这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渡流云如此迎合大众,自然是又收获了一波相当的好感。

而真正担心她的人,则是具备了能够在天雷穹亲眼围观的实力,再说了,换成一般人,渡流云也不敢让他们来看就是了。这波及到无辜,岂不是要把账本算到她的头上,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她才不要做。

至于会出现什么附带的状况,那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像是诸如异度魔界会借此机会倾巢而出想要一网打尽苦境这些大佬之类的活计,只要阎魔旱魃脑袋没有问题,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安排,天知道苦境有多少大佬隐藏不出,想要毁灭苦境也不能仅仅是凭借着一己的勇武,没有有效的计划,永远只能是个输,论武力,阎魔旱魃或许在异度魔界中称得上一个强字,然而论智谋么……阎魔旱魃实在是排不上名次,不过异度魔界中能有和苦境大佬比智商的吗?答案当然是没有了,这可不是渡流云带着有色眼镜看异度魔界啊~实在是她的那位好师尊在创造异度魔界的时候,真的是少加了智商属性在这个种族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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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滚滚的天雷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热闹过。就连那原本常年不绝于耳的雷声,也因为此地人声鼎沸的缘故,显得不那么震耳欲聋了。相反,伴随着这大自然提供的自带bgm,让人更感受到决战的快意。

从来没有迟到的习惯,更何况今日她又是决战的主角之一,在这人声嘈杂的所在,渡流云的声音如同清风徐来,就这样传遍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并不突兀,却极为清晰。

“斜阳半坠风吟曲,清波微漪,临江把酒闲弈;望烟雨,思烟雨,酌酒金樽问知己。”

除却距离天雷穹极近的人,其余人就只是看到一道白影恍如谪仙,虚虚实实至天而降,与此同时,另一道浑然磅礴威凌霸道的人影也出现在整座天雷穹中唯一的平原之地,与渡流云面对面而立,单臂负刃,恍如上古邪神。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地面登时一阵闹腾不安,震爆之声连响,甚至波及到外围,这如同地震一样的强大威势,让在场许多根基不足的人面色连变。

“火焰魔城君主好大的威风,真是令吾大开眼界。”

一声轻笑,渡流云未见作势,足下不过稍稍挪动半步,一股柔和的力量已是徐徐而至,让这原先翻腾不已的大地变得异常平静,她的声音更是不加掩饰地对阎魔旱魃挑衅:“阁下可记得,此地乃是苦境,而非火焰魔城,更非异度魔界撒野之地。”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呛吗。

远远观战的例如残林之主皇甫笑禅,鹿王泊寒波,隐藏在暗处的寰宇奇藏,乃至鬼梁天下,和原先应该负担起刀戟勘魔之责然而此刻却不知是否还用得上此举的燕归人以及羽人非獍。

面对一个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什么样的计划最终都会成为变数,然而她所做所为,旁人又无法说些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将自己放在了众人之外的位置上,尤其是从来没有承诺过,会对中原做什么,对苦境做什么,更是什么人的面子都不卖,什么样子的账都不买。可说是将龙宿的性子传承了个十成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知道她最初来历的人,不会对她有什么不满,不知道她来历的人,又因为她现今在武林中的身份辈分太高,让人无法置啄,那位武林的栋梁苦境的支柱素还真,对这位与自己有救命之情的儒门少君有着最中肯的评价,她不会坐视苦境陷入危机不理,而她是否出手,一是视当前状况而定,二么,则是如同此刻一眼,随心而为,随性而动。

“哼。”

阎魔旱魃一声冷哼,面对渡流云轻易便化解了自己施加在大地上的压力并不以为然,他原本就没有用出几分力量,能够平定这不安的地面,只能说是她手上有几分功夫,却也无法证明她有资格与自己平分秋色。

渡流云摇着扇子,无奈地啧啧小谑道:“看这情形,阁下似乎对本少君颇为不屑,也罢,反正事已至此,阁下想不动手也不行了,就让我来让阁下清楚一下,什么才是在苦境中求生存的规则。”

语落地,她手中羽扇倏然变化,流虹乱影已凭空出现,她这一上手,便是遵循她的喜好,没有试探,没有数个回合之内的你来我往。

“一荡山河·满江红!”

她这说翻脸就翻脸的突兀动手,便是阎魔旱魃,也禁不住有些吃惊,这些个自诩正道的人不都是要先废话连篇,最后再言一声请么,怎么这位如此不按理出牌。

“阎魔天荒!”

眨眼间,迷蒙的血龙剑影撞实了刚烈的刀风。

轰然声响,只见云滚风号。空气宛如沸腾了般,发出尖锐的呼号,无可比拟的震爆之感,悍然向着四面八方挤压开去。

天与地仿佛也为之震动颤抖,迷蒙滚荡的劲风飘溢里,交手的两人衣衫猎猎,震荡的劲气四射,恰似在狂风中滚翻腾舞的有形残箭,激射入地,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深壑。

“异度魔界第一殿的魔君,不差嘛。”

迷蒙的尘沙翻涌激荡之中,渡流云满不正经地调笑声响了起来,竟然听不出任何气滞之感,相反,甚至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轻松。

“吞日·龙吟!”

“阎魔神荒!”

阎魔旱魃体质特殊,这超强的恢复能力基本堪称bug,就在他身上被渡流云的剑气留下伤痕的瞬间,已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恢复完整,错非衣衫破裂,就仿佛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一般。

然而他不知道渡流云是否会为此吃惊,但他自己却是对渡流云吃惊的。这个人……似乎对异度魔界的武功格外了解,他确信当年未曾在道境之中见过此人,更确信异度魔界之中不可能有人会出卖他的情报,可她为何能对自己的武功路数这般清楚?

渡流云貌似懒散地向阎魔旱魃一笑,她的武功本就以速见长,以力见狠,完美地将速度与刚猛结合到一起,更是从不按套路出牌,出招丝毫无迹可寻,偶尔还会添油加醋加点猛料。

随着这慵懒的笑容显现,渡流云貌似轻描淡写地道:“雷噬·炽阳金威!”

“一念·灭”

这一式极招与术法齐齐而出,登时——

平地上突然炸开一团绚丽灿烂的雷电火球。纵掠喷溅地无数光影,或如利箭蓬射、或似万星骤陨、或像圆月坠尘、或若虹彩映空,混着紫金白红四色,以渡流云为中心,恍如万莲同爆喷洒而出。

空气古怪地为之骤寒,明明是火光冲天的景象,但四周却是诡异地充斥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被撕裂,被挤压,仿佛被窒息支配一样,无法喘息,无法做出应对。对于周遭的人来说是这样,对于阎魔旱魃而言更是如此。那不仅仅是来自招数的压迫感,甚至在其中还含有着让他无法反抗的因素存在。

这一式术法,正是渡流云从弃天帝的神之雷演变而来。作为异度魔界的魔,对弃天帝的力量,是来自天生的,内心本源的恐惧。而渡流云的功力也堪称bug,她很清楚自己这个需要充电的体质,但事到她不想忍的关头,她也不介意把充好的电用掉。

“当年练峨眉将你魔心击出体外的感觉,和此时此刻相比,有没有升起一丝熟悉感?”

一声清脆声响,是阎魔旱魃胸骨破裂的声音,而后他只觉胸前一凉,复而一热,竟是被渡流云左手穿胸而过,她那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赫然被淋漓鲜血染红,手掌之中,正握着他跳动不已的魔心。

这……怎么可能?

阎魔旱魃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甚至没有感觉出来渡流云究竟是何时出的手,当年他与练峨眉还是一场恶战,为何如今在她手中,却是如此轻易。

“当日,吾留元祸天荒活口,传话异度魔界,吾之名,战神流云,魔君以为,这战神二字,从何而来。”

渡流云手中魔心依然跳动,但她唇角却是勾起一抹毫无人情的冷笑:“不过是被创造出的种族,也敢妄想统霸一界,若是灭了你们,能让师尊明白,他的坚持与他所不屑的人类没有半点区别,那就请你们……去死吧。”

清澈的破裂之声波地响起,阎魔旱魃那颗魔心,就在他面前,被渡流云淡漠捏碎。阎魔旱魃想说些什么,然而随着魔心破碎,他想说的话,也只剩徒留灰飞烟灭的奈何,从此异度魔界再无火焰魔城君主复生的可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干的多了,真以为阎魔旱魃是这么好打的?

抽出一条手帕擦去手上鲜血,渡流云将手中流虹乱影收起,貌似百无聊赖地冲着已经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的围观群众挥了挥手:“散戏了散戏了,阎魔旱魃已死,异度魔界的危机暂时解除,接下来乱七八糟的事,该谁解决谁解决,是蒸是煮,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她的指尖有着微不可见地抖动,趁着她这个人形移动充电宝电量还没耗尽,赶紧先去罗喉在等待的天雷穹另一个方向,这没电的状况让任何一个外人看见都是麻烦,三十六计,闪为上计啊!

渡流云靠着皮实的精神,硬是扛着身化流光,鸿飞渺渺踪迹不见。只留下这一地懵逼的吃瓜群众,转动大脑,消化着今日所见的一切……

【第九章 送药】

不出所料。

一曲终了,莫非尘长身而起,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以渡流云能为,会败于阎魔旱魃就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她那种打法,也是真格的一个字,蠢。

手一扬,一名黑衣侍卫出现在他身后,他将一个盒子和一卷地图交给侍卫:“这是别秋小筑路观图,把药亲手送到渡流云手中。”

“是。”

侍卫领命而去,他自然是听懂了自家主人的言外之意。

你能除了阎魔旱魃,其他的呢,银煌朱武,九祸,袭灭天来,伏婴师,华颜无道,断风尘,你能杀几个?

你能改变玄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的命运,又是否能够不变初衷,最终与弃天帝站在一起,一同选择灭世之路,神和人,永远不会是一条心。

异度魔界也好,苦境也好,哪里不是需要平衡,将自己的意志凌驾在整个空间之上,这如出一辙的做法,当真不亏是曾为师徒,你……与弃天帝之间的区别在哪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让我好好地看一看吧。

轻声脆响,是莫非尘将手中茶杯捏破的声音。他的面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很是冰冷,这笑容,融不进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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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秋小筑。

面对一个永远也学不会什么叫做理性行事的人来说,和她较真简直不如气死自己来的更快些。

所以,当罗喉把渡流云送回这个江湖中只有寥寥数人得知的隐居所在时,在场的一干众人表示,作为聪明人,他们只需要想办法把这个祸害治好就行了,其他的,完全不去计较。

清晨之刻,莺鸟鸣啼之声已是响彻这片宁静山谷,隆隆的水声自遥远的所在传来,正是一道远观极为壮观的惊天银龙,这瀑布飞溅带起的水花,折射出炫彩夺目的光芒。

距离渡流云和阎魔旱魃决战那一日已过了三天,在她搞出了惊天动地的作为之后,又一如过往一样,留下喧闹不已的武林,继续任性地销声匿迹下去。对于武林来说,这再正常不过。自从她出江湖以来,多少次都是如此,掀起一阵惊涛之后便不见踪影,大概这就是真正随性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想想看她身边的那些大神,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林中人对此也算是见怪不怪。

而此时此刻,难得安静的渡流云,正斜靠着枕头,半倚坐在她的床上,一条薄丝软被,犹若无物而温暖的盖在腿上。

她正从卧室的窗口,静静地看着漫天飞舞的水雾,那双灵动的眸子,不时地闪过狡黠的光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熊娃静悄悄,必然要作妖……她这几日安静地过分,虽说是有着功体受损的原因,可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完全让人放不下心来。

经过御用蒙古大夫超级密医上官邛的确认,目前的渡流云别说罗喉,连黄泉都未必制得住,这个结论一出来,立刻换来某两个人暗地里的摩拳擦掌欢欣鼓舞(并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机会总算是来了,黄泉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充当门神,守在渡流云外围的院子,盯着她不要出门半步,而罗喉虽然嘴上不说,但也觉得这种久违了的能把渡流云稳稳压制的感觉挺好——当然,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渡流云功体的担忧,不过一桩归一桩嘛,事儿要一件一件来算的。

百无聊赖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渡流云在她的小窝中谋划着,罗喉却是一脸沉冷地打量着眼前的来客。

这个人的装束他很是眼熟,正是落雪山庄的标准打扮,重要的是,他们当初并未留下别秋小筑的路观图以及外围阵法的破解方式,这名山庄侍卫,是如何进来的?难道这阵法就是一个笑话不成。

“庄主命我将疗伤秘药亲手送与流云公子,烦请武君通融。”

这侍卫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并没有因为罗喉的压力而感到畏惧,也没有因为渡流云与庄主貌似旧识而有多少客套之意。

这个人重复这句话已经三遍,不论罗喉怎样说,也不肯将药交于罗喉,当真是尽职尽责,奉命行事。

那个一身诡异的落雪山庄庄主莫非尘,会给渡流云送药,不管他存的是怎样的心思,也是让人觉得可疑。罗喉本就不善与人打太极,上官邛又去闭关炼药,人不在眼前,至于黄泉,和他半斤八两完全没差,一时间气氛也就僵持在了那里。

“既是庄主盛情,那这好意,我就领了。”

就在这僵持的功夫,渡流云人已出现在了正厅之中,“阁下远道而来,劳顿辛苦,渡流云谢过。”

她从罗喉身旁走过,顺道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紧张,而后她接过黑衣侍卫手中药盒,挑挑眉:“药我已经收了,难道贵庄主给阁下的命令,是要阁下亲眼见到我将药服下?”

“并无。吾任务已了,告辞。”

他自然听得出渡流云话意,也不在此地讨没趣,径自转身离开。

“这是……?”

罗喉虽然分辨不出先天灵气,但却能从呈现在眼前的,打开的药盒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丹丸上感受到当初与仙灵地界相去无几的气息,甚至隐约间透露着比仙灵地界更为纯正的力量。只是因为不过是一枚丹丸,效果上自然是无法与庞大的仙灵地界相比。

“无解啊。”渡流云合上药盒,一只手把这药盒当做石头在手里抛上抛下地玩着,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我是真的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更想不出来他是如何能够对症下药,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跟我未来要做的事,绝对脱不开关系。这搞得我现在都怀疑,他时不时知道我们和曼睩有关系,所以故意提前将君曼睩接到他身边。但我想不通啊,当初凤卿终老江湖的那段时间,你流落到集境当打手,我在苦境睡的昏天黑地,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

“这两日儒门天下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不可辨。”

罗喉很清楚,儒门天下的人没有问题,但他们得到的消息有问题。这几百年间,落雪山庄一直在江湖之中名声不显,整个山庄也只有这么一代主人,从时间上来判断,应该是在天都落幕百余年后出现的,但莫非尘这个人,在江湖上不显山不显水,最多做一些济世救民造福百姓的事儿,其余时间便是闭门练功,不与外界接触,然而关于这个山庄的来历,版本就太多了,有人说莫非尘不是苦境人,是外境人士,来到苦境后一手创立了落雪山庄,看其行事,不像是要大干一番事业,反而像是要在苦境安定下来,过隐士的生活,有人说莫非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先天老前辈,厌倦了武林纷争,这才创建落雪山庄,他对武林中人没有好感,所以只与百姓为善,远离一切江湖争斗……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版本。

“这人比我们在江湖中走动的时间长是肯定的,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中人也是肯定的。对我们有敌意更是百分之百的,至于他是不是什么可怕的大boss……还得看他以后的表现才是。”

哪儿有那么巧,她要查人了,消息忽忽悠悠地全冒出来了,这里面肯定有真的,但哪个是真的,就得她慢慢分辨咯,这个神秘的秘中秘,倒是真有趣。

一边说着,她一边迎着罗喉惊悚的目光打开药盒,想也不想就把丹丸扔进嘴里,而且是如果罗喉想出手把药丸子抠出来都不可能的速度……这是真不怕被毒死啊!

“好了,人形小白鼠已经做好准备,就看一时三刻后我会不会毒发身亡喽。”

摇着扇子,说着让人想抽死她的话,渡流云施施然地在椅子上落座,一副好期待的表情。

“你……”

现在掐死她来得及不?罗喉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念头,把她掐死或许能更省心点儿……

【第十章:风云变幻】

某些人在别秋小筑的日子过的舒心,自然就有一些人过着劳心劳力的江湖奔波生活,就比如说虽然不需要再操心刀戟勘魔之责,而是一门心思对付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幅躯壳复活的翳流教主,再比如说不需要考虑圣踪之乱,但却被莫名其妙实力暴增的鬼梁天下拖的焦头烂额的日月才子,再加上因为种种阴错阳差而和这两拨势力同时搭上线的天蚕蚀月夜重生没少添堵搞出新的幺蛾子,以及罪恶坑那个脑子有坑的狂龙一声笑里时不时地使个绊子,甚至将麻烦找到了笑蓬莱,就为了把那位高高在上的胞姐练峨眉拉下水,而一个比较好的消息就是,练峨眉终于在狂龙一声笑发疯差点拆了笑蓬莱的关头出手,顺便引出来了蔺无双——至此玄宗也算是借机再次和蔺无双搭上关系,并成功地连人带剑一起借来陪同赭杉军向识界一行,寻找失落的紫霞之涛,作为交换,玄宗派出了金鎏影和紫荆衣收拾罪恶坑这件事就极为自然了,反正中原现在可以说是打煞为火热,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

暂时没了异度魔界的后顾之忧,这倒是让眼下的苦境多少松了一口气,不论对哪一方,都是一个修生养息的好机会,尤其是在玄宗尚未恢复元气的现在,苍的功体不是那么好修复完全的,如今暂失异度魔界的骚扰,对玄宗而言,最是安稳不过。此时此景的玄宗,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安逸,六弦四奇并未分崩离析,这既可以打起精神应对未来异度魔界将要发动的第二波,甚至第三波第四波攻势,也可以为此时旅居的苦境进上几分心力,其他人不说什么,至少苍是明白的,如果不是当初渡流云提前做下了预防,只怕现在的玄宗绝不是一般的破败境地。而她出手击毙阎魔旱魃,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渡流云的性子来说,固然是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然而从苍对她的判断,她似乎是对异度魔界在有所了解的前提下,一直隐忍不出,所做所为尽是从旁指点,从未亲自下场一战。会主动将阎魔旱魃的麻烦解决,如果单单从她喜好任性妄为来解释,似乎很有些说不过去。

自然,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需要去追问其原有,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随时应付异度魔界来自暗处的攻击。如此的危机都已经被渡流云化解,他们若是再需要他人来帮忙,未免有些太对不起自己这一身修为。

渡流云在别秋小筑中休息的愉快,但罗喉和黄泉却是一点儿也没闲着,需要休养的人是她,不是他们。所以在现今这个混乱的武林,这两人可说是如鱼得水。尽管宅是一种属性,可天生融入骨子里的好战也是客观存在的性子,和当年的天都之乱相比,如今的苦境能乱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这一境开启了全新的属性点,以前从未觉得苦境会如此之乱,与此相较,他当年待过的集境简直不要更和平安逸,那所谓的权利交迭完全可以称之为小孩子游戏——毕竟那只是来自于可控的,人力所能达到的境地,不像苦境,天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些奇奇怪怪的玩意来挑战自身极限。客观来讲,集境中除了那几位大佬还有可能在苦境勉为其难地生存下来,其他人来苦境,怕不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埋骨异乡,惨烈点儿的必然尸骨无存挫骨扬灰啊。

罗喉和黄泉也没做什么太离谱的事儿,就是在慕少艾和日月才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充当一下救火队罢了,和不同的对手过招是一种享受,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把自己牵扯到风口浪尖的位置,主动出手是一回事,被人请求就又是一回事了。关于这点渡流云交代的很清楚,这二位也想的很明白,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个痛快,若是处处缚手缚脚未免太没有意思,珍爱生命远离素还真——咳咳,远离麻烦,是苦境的第一宗旨,这位中原赫赫有名的大支柱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人格魅力,相处的久了会让定力不够的人自动愿意为其卖命,就算是渡流云这个大先知,都会在见到素还真时不自觉地动摇自己的定力,哪怕知道这位清香白莲每每都能够逢凶化吉,依然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出手相助——想要避免这点,那就干脆远离他,免得被他影响。

所以说,连她自己都不保证能不受素还真影响,那么为了自家人的安全,她自然会对罗喉黄泉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不要上了素大贤人的贼船,免得被他卖了还乐呵呵地数钱。

那句被卖了还数钱黄泉权当她是在说废话,但素还真的影响力他是感受到了,不过他向来性子冷清,除了对战斗还有那么几分兴趣之外,目前的追求大概就是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将幽溟身上的死神之力解除。

罗喉就简单多了,他所做的,都是渡流云在经过缜密的思量之后,再拜托他们出手。他自然是不会去管渡流云到底在思考什么,也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关于动脑子这件事,他从来都懒得操心。自然他和黄泉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做的,都是渡流云要确保苦境的未来不会有太大的变数,至少不能影响到异度魔界的事。这个世界可以脱轨,但不能脱的太大,否则引来悬在头顶的天道大爷不满,岂不是得不偿失。要知道现在的她可是地道的苦境原住民……大概可以这么算吧,不然要是她以本体下界,怎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制约,所以说,钻钻空子还可以,若是跳的过了头,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见老弃都得受约束么,她不过是老弃的弟子而已,还能干得过天道大爷?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放在心里总是没错的,如果她还想在解决了该解决的事之后能和罗喉在苦境中各种浪里个浪,那她就最好老老实实地按照天道大爷的规矩来,少碰点儿底线。在作死的边缘中不断的试探这种事,得到教训就好好夹起尾巴做人,再不然也要找到很好的空子来钻才好。

不过能让渡流云现在定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猫在别秋小筑养伤的最大原因还是她这个极其不稳定的功体,和最新出现的大好目标——那位神秘的秘中秘落雪山庄庄主先生。

做出了各种神奇的猜测,就连最可怕的那一种设定她都假设过,但最后得到的结论通通被自己推翻,这就让人不得不感到有趣了。而就在她着手仔细彻查这个人的来历时,另一个姗姗来迟的异像总算是要发生了,双城……终于要开了。

【第十一章:救火大队长】

有事他人代其劳的感觉确实不错,至此渡流云算是将传承自龙宿的风格发扬光大——没事儿就在院子里支着个躺椅,焚上一炉香,闲看云卷云舒,过得好不惬意,仿佛外界与她任何关系没有一样,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得上官邛以为她吃错了药,她这么安静,是在憋着发什么大招吧,一定是这样吧,这家伙要是能老老实实置身事外,那他宁可把自己炼的两炉子药一口气吃掉。

“哎呀,我只是珍惜一下我这七零八落的功体不好吗,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现在的修身养性,是为了迎接未来更大的战局啊。”

和龙宿比起来,她手里就只少个旱烟袋,这闲到让人看不下去的德行,着实很是欠扁。

“对罗喉你倒是真放心。”上官邛随手在她旁边甩出来个同款躺椅,懒人之间的互相学习大概就是这样了,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反正和渡流云相比他更适合养老这个词。

“拜托,就现在外面蹦跳着的这些妖魔鬼怪,我会担心他才怪了,只要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多少还有点良心,不会想办法把那棵大萝卜和萌萌的兔子君绑上战车,那他们俩根本没有半点性命危险,适当的出手相救,不是不遗余力的出手相助啊,这点区别总要粉的清的。”

卖身苦境这四个字绝对不会在她和她的人身上出现,这是一定要坚持的底线:“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一直不希望你涉足武林太多,看看慕少艾,再看看你,安安稳稳地做你这个传说中的医界神级高手是多么的开心啊,没人打扰,适当的出手会让人感激涕零,但如果过多的干涉和相助,就会造成一种身为武林前辈就要对武林尽心尽力呕心沥血抛头颅洒热血的错觉,这种赔本的买卖,会连带的一起拉低我的智商,我才不会同意你们去干。”

翻身而起,大马金刀地在躺椅上坐好,渡流云一边摇着羽扇,一边认真地说着让上官邛佩服到五体投地的话。

“对此我无话可说。”说不服那是假的,这家伙不管是对武林局势,还是对人性的分析,简直不要清晰的可怕,甚至有未卜先知之能一样,知道什么样的浑水可以淌,什么样的麻烦不可以沾。除了对异度魔界异常坚持之外,对任何事都能保证在惹上红尘的同时又置身事外。

“那个奇怪的称呼是怎么回事,给我收起来。”

给人乱起外号就算了,还要被听到就你的不对了。黄泉的声音不怎么友善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强劲的枪风,反正知道她一定能躲开,就是打着过瘾罢了。

“哎呀呀,萌萌的傲娇小兔子回来了,有失远迎,着实是在下之过啊。”

渡流云随手一挥,羽扇封出,将黄泉的来势化于无形。

算了算了,和她较真就是气死自己:“外面有你的客人,要是你想被人落个怠慢贵客的口实,我倒是乐见其成。”

黄泉冷哼道。拜别秋小筑的原住民和几个恶客所赐,黄泉的性子多少有了些变化,是说和二货相处的久了,虽然不至于变成二货,但至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原住民当然要算上官邛一个,恶客么,少不了金子陵忆秋年这两大位,这四个能凑出一桌麻将来的二货整日里在耳边叨叨,黄泉觉得自己没疯已经是奇迹,性子有所变化什么的,那只能说是自己不幸地被拉低了智商导致同流合污沾染上了二货的气质,没见罗喉都只能在外人面前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在面对一系列蠢货的围攻下甘心完败么。尤其是这个二货头子渡流云,其影响力堪比病毒污染啊……

“竟然有客人,而且还能和你们一起进来,那看来这客人当真是既贵且重啊。”

罗喉没跟着一起进来,那必然是在外厅陪客,就这个待遇而言,来的人……分量必然不低。

好吧,的确是不低。不止不低,还高的要命。

渡流云一脸懵地看着这位一身正气道骨仙风的先天高人大前辈,完全搞不懂是哪阵风把他吹了过来:“苍叔,你怎么来了?”让这位黑道大哥亲自走这一趟,她的面子太大了吧,要是找她有事,修书一封就好了嘛,她这别秋小筑虽然对外封闭,但这几位大佬手中可是人手一份路观图,如今苍忙成这样还要亲自上门来找她,这面子不可谓不大。

“哈,不用客套,当日你与阎魔旱魃那一战,伤势可已好转?”

那一日观战他亦在场,只是渡流云走的急,也摆明了不愿意让人看出受伤,故而只能当做无事发生,这些天过去,未见她在江湖中走动,却是罗喉和黄泉名声响起,想来她是以养伤为主。

“放心吧,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早就是活蹦乱跳了。”她可是没说半点假话,莫非尘送来的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她很清楚,这药对别人可能没用,对她却是对症下药。先不管这位的来历是什么,用意是什么,就送药这点来说,她确实应该感谢人家才是。

看渡流云这红光满面活跳跳的状态,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苍确认她不是在与自己客套,而后正色道:“事关重要,吾也不与你客套了,流云,你可否与吾一行。”

“苍叔有命,莫敢不从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事能让苍叔都无法解决。”

话虽是玩笑话,但渡流云却是不会拒绝苍的相请,先不说旧识的关系在这,就说能让这位弦首都感到棘手的问题,那得是什么样的难题,话又说回来,苍对她的能力够信任的啊。

“血月消失,泪阳仍存,血海更有异像再出,天降血雨,地闻鬼乐,万圣岩虽然出手,却是险险折损了善法天子,如今善法天子身负古怪重伤,圣尊者试过多种方法,皆无法解其身上毒物,吾便想起了你。”

她当年既然能留下示警之言,那眼前此情此景,是否也会有解决之法。

啥,善法天子被打成重伤,还中毒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渡流云眨眨眼,感到有些懵逼,这事情的走向固然是按照她所预想的在发展,然而其分支出现的乱七八糟影响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对于这些个变数,她倒是颇有兴趣。不过嘛,治伤和解毒她不是专门科,既然如此,闲在院子里的庸医自是跑不了也走这一遭。

血海既开,那不老城自然也现身江湖了,嗯,看来她可以开始再次活动筋骨冒冒头了,诡龄长生殿的黑科技啊,总要偷出来研究一下才好。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顺便把穷极无聊的庸医抓了出来,留下近日来劳苦功高的罗喉和黄泉在家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她准备找借口从落雪山庄把君曼睩先带出来,在不确定莫非尘是不是想要拿君曼睩做筹码要挟他们的情况下,把人带到身边来才是正解,所以这一趟少不得要罗喉亲自走一趟,至少从大义的名分上来说,罗喉可是不折不扣的君家故人,超级老前辈。

忙啊~忽然从悠闲的状态变的忙了起来,好像这感觉也不错,江湖啊~~她又开始乱来啦!

【第十二章:美人辈出万圣岩】

完美的避开了和一系列歪瓜裂枣的会面,渡流云深刻地发觉,佛门的颜值高低基本取决于其实力,不,不仅仅是佛门,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吧,只要武功高,颜值一定秀。

苍已经习惯了渡流云这三五不时抽风的样子,而一步莲华向来淡定惯了,再加上她是苍带来的人,就算性子古怪些,大概也可以归于性情古怪的高人那一类,否则以苍的个性绝对不会轻易对某个人如此推崇。何况渡流云与苍的关系并非是寻常的晚辈对前辈,更像是子侄礼,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是以就算渡流云对见到一步莲华和善法天子后表现的过于激动,这两位也就当做没看到她那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是说修行人对皮相并不看重,就算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的皮相而激动,但并没有看出让人不愉快的目光,相反倒是激动中所带有的好奇更多一些,这就让人感到有趣了。

“这蛊毒……倒是前所未见。”

检视了一番善法天子的伤势,上官邛搓了搓下巴,对他身上所中的蛊毒表示感慨。穷极无聊到他这个地步,不说是阅尽天下异毒奇蛊,也差不多了解个七七八八,毕竟他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访遍名山圣水,职业病使然,越是穷凶极恶的地方越爱钻。纵然他自问无法比得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绯羽怨姬,也比得上绝大部分善于玩蛊毒的人,但善法天子身上的怪异蛊毒,他确实没见过。

“哦哟,某个自诩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神医要翻车了。”

从渡流云的口中倒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来担心,一来是她大约能猜出来善法天子中的是什么毒,二来她对上官邛的实力还是满放心的,没见过不代表无法可解,反正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就算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将毒发的时间延迟也是没有问题,万圣岩亦是秘法不少,最坏的结果大概是善法天子被废一身武功,也许换做来说,与其选择被废一身武功,不如让他上仙山卖豆干算了,但善法天子的心性定力,势必不会走到这般境地。

“想都不用想,就算整个苦境都翻过来,我也不可能翻车。”

上官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渡流云这句话表示嗤之以鼻,治病救人他要是能翻,那他干脆自盖天灵算了。

随后他冲渡流云一瞪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非礼勿视四个字还要我老人家教你吗,赶紧出去啦,免得打扰我给善法天子施针。”这家伙是想在屋子里看善法天子被扒光了吗,虽说她铁定干得出来这种事儿啦,但把这个念头掐死在她的预想之中也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让堂堂的大日殿即导师成为被人参观的人体艺术品吧。

“是是是,更年期乱搞的神医大人。”

渡流云嘿笑了一声,发飙的神医惹不得,老年人吗,脾气大点儿很正常。

把治疗的空间留给上官邛和善法天子,一步莲华引着苍和渡流云走向后花园的凉亭,就在凉亭不远处的假山下,渡流云看到了那位貌似熟悉的冲天火山头——吞佛童子。

想想看这个时候吞佛童子不出现在一步莲华身边才是奇怪,她也不过是投去了好奇的一瞥罢了,要是表现出不寻常的样子,引起这些大佬的注意就不好了,要知道她只是在作死的边缘中不断的试探,不是真的想要作死引起大乱啊~

“不知大师可否将即导师受伤经过讲一下?”

对面坐的是一步莲华和苍,渡流云多少还是正常的,万一过于热情把桃子大师吓到,那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

“这是自然。”

一步莲华正色道。善法天子会受伤,是他本想借助万圣岩所囚三恶人之一戤戮狂狶之力,破除血海异像,没想到戤戮狂狶力所不及,更是借助血海之中出现的异虫毒蛊攻击之时反手偷袭,使得他受到重创,虫蛊更是受到血气吸引入体,伤上加毒,这才使得万圣岩对此束手无策。

适逢苍伤愈出关,与一步莲华再逢,替善法天子诊视之下,思及渡流云身边异人甚多,或许会有解方,同时苍也是为了能够缓和圣域与玄宗的关系,便亲自上门来请。

“还真是血海底下的麻烦。”

想也知道除了诡龄长生殿里那只大虫子,没什么地方能培养出这么怪的蛊虫,只不过想要突破血海,确实得花费点功夫。

“用戤戮狂狶,是因为他的功体对血海有克制作用,但他显然不是解决血海外围封印的最佳人选。如果你们选择他是因为他的雷属性功体,那我倒是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戤戮狂狶那个什么鬼功夫她是不知道到底有啥用,但如果他那个功体来自于天雷穹,实际上就是源自于天雷穹终年不停歇的雷电,也就是说……来自于幽溟。

换句话说,血海特么的就是欠电……电的越狠越好……

找她来是正确的,苍和一步莲华相视了一眼,从她的反应来看,她确实了解血海,换句话说,善法天子身上的伤毒不用太过担心了。

“不知流云你所荐何人?”苍问道,若是能解决血海,苦境危机也算是平了一部分,至少无辜百姓不会再受其害。

“嗯……如果戤戮狂狶现在回了天雷穹,大概会被无绝期放雷劈死吧,所以大师你们就不用担心他会再去危害武林,毕竟那位脾气可是不怎么好。趁着人家不在的时候占据人家的住所,被关起来就算了,现在还敢回去,这不是找死吗。”在这不能提劈死戤戮狂狶是她交代的活儿,这口锅只能让幽溟背了,反正他背后的神绝残生就是个天生的黑锅,什么玩意都能往里装,这叫物尽其用啦。

状似同情地掬一把同情泪,渡流云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着实让人看得哭笑不得,不过她的话倒是让人安心不少,若是戤戮狂狶当真能被除掉,也算是除了一方恶人。

“你所说的,能解血海之危的人,莫非就是方才你口中的无绝期?”

一步莲华略有些疑惑,这个人从未在武林道上有过名声,但听渡流云所说,这人想来与戤戮狂狶有所关系,莫不是更为凶狠的恶人。

明白一步莲华的担忧,渡流云笑道:“大师放心,这位除了长得有点可怕,并不是什么恶人。各种各样的原因造成他的脾气有些古怪罢了,不过我出面去拜托,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说不定大师和苍叔会对无绝期有所帮助也不一定呢。”

她是不确定苍和一步莲华能不能解决死神之力,但佛门和道门的两大先天联手,总能破除个一二吧,总不能真让无绝期痴痴地等着银锽朱武化身朱闻苍日各种趴趴走的时候再想辙,这办法有一个是一个,万一瞎猫碰死耗子碰上,岂不是一桩美事。

再者本着凡事公平交换的原则,她请幽溟出手,自然要拿出点诚意来,带着两大先天去找他,总是给他看到一丝光明的希望不是,如果能提前引出死神之力就更好玩了,她的原则就是,只要大方向不乱,其他的,乱搞无所谓啦!

【第十三章:紫荆衣的桃花·上】

无绝期最近暂时没在天雷穹,戤戮狂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养伤,想要破血海异像也不能急于着一时半刻,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先解除善法天子的毒蛊,而在等待之机,渡流云少不得与苍和一步莲华细细询问当年异度魔界在道境之中所展现出的实力。

在六弦四奇保持战力完整的前提下,玄宗的破魔阵应该是有用的,只不过当年伏婴师暗算了赭杉军,导致墨尘音和赭杉军逃离道境,使得玄宗力量受损。六弦之中,除了苍能够独挑大梁,剩下的五位辅助还可以,但与苍的实力却是相差甚远,四奇倒是差距不大,尤其是一旦赭杉军恢复实力,大约四奇将会成为对付异度魔界的主力,就是不知道他和蔺无双墨尘音去寻识界寻的如何了。

大约她的存在就相当于改变了一条平行空间的命运,在没有她的另一个空间,苦境的命运走向是各种不同的结果,正如同有被老弃毁灭的未来,就会有因为她的存在而得救的世界。不过所谓的修正不能做的太过火,有生有死才是正常的生命轨迹,同样的,作为承载着苦境生命的土地,这个地方也需要消耗,不然陷入到没有资源可以用的境地,岂不是比世界毁灭更加可怕的灾难。

“曾经因为道境经受过一次毁灭,所以导致道境的环境成为四境最佳的所在,没有过多的人类就没有无谓的耗损,没有不必要的破坏,所以这才有了玄宗的强大,也让道境成为了修行者最向往的绝佳场所,这大概就是万物平衡的法则。”就此而言,弃天帝当初的作为,算是变相的为他自己埋下了敌人吧。毕竟凡是有因必然有果。

挠了挠头,渡流云其实思考了许多的可能,但她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如果神州四柱未损,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变故,银锽朱武本身就是圣魔元胎,一旦弃天帝借助巅峰时期的银锽朱武身体亲临苦境,那效果岂不是要比附身在婴儿状态的圣魔元胎身上更可怕,功体受限是对弃天帝最好的制约,要是一个没计算好,反而赔上了自己这一边,那才是真正的作死。

“世间万物皆没有绝对的是与非,对与错,不过人类的命运,终究还是要交给人类自己掌握,就算是神,也没有理由决定一方地界的生与死。”

若是立场交换,苍是能够理解弃天帝的想法,然而正因为他是处在人的立场上,所以更加无法接受,这些无辜的百姓,因为神的不满而走向毁灭。

在苍与渡流云交谈的时候,一步莲华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观察着渡流云,他看不透渡流云的修为,看不穿她的来历,而在她身上,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仿佛是许多人想要追寻的力量。而修行到他这个地步,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一种可能。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发现,苦境的世界似乎有了细微的不同,观天机,知天机,阅天机,这些年来苦境的变化,是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最初他所观测到的,而这变化的源头,今日正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近神之人,亦或是……半神之体?

“哎呀呀,等到破了血海,解了危机,让诡龄长生殿暴露在武林之中后,苍叔千万记得,不要对他们下死手,对长生殿我还是有点用处的。”答应了慕少艾的事情就要作到,既然长生殿现出行迹,她就可以考虑一下如何混进去先看个究竟了,对于黑科技嘛,她始终是抱有着好奇心的。

“听闻天荒不老城也现身武林,观其行事,倒是比长生殿光明许多,不知对这两处忽然现身武林的所在,流云姑娘有何看法。”

能伤了善法天子,诡龄长生殿的力量不容小窥,而与长生殿齐名的不老城,又是怎样的存在。

说到天荒不老城,渡流云就想起来了后续将会引发的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件,再加上海的那一边还有着蠢蠢欲动的一干蠢货,以及就目前而言应该能称得上和师九如算是宿命之敌,人还关押在地狱岛的老精神病患者,她就有一种克制不住冲动想要大搞一番的心。然而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脑袋里一边跑着火车,一边回答着一步莲华的问题,关于这两个地方,她先前倒也有派人查过消息,甚至包括当年南武林的三月浩劫,也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识能龙作为化身也好,化体也罢,终究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相反还做了不少有利于苦境的好事,最重要的就是他拖住了诡龄长生殿想要一统武林的野心,放这些掌握着换头换脑手动升级的技术宅在苦境中四处跑,怕不是真有可能来一出苦境版的生化危机。

算了算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存在,识能龙会变回六祸苍龙也好,怎样也好,都对她搞异度魔界没有任何影响,天荒不老城过去与现在最大的用处依然是和诡龄长生殿互刚,而不老城的不老神泉堪称造物奇迹也是事实,之前她所想的,如果上官邛对善法天子的毒蛊束手无策,那大不了上不老城去要点泉水——自然是会提供交换条件的,总不能她这么大摇大摆地跑到不老城直接对识能龙要泉水吧,她还没觉得自己面子大到那个份上。

面对苍一个人,渡流云还能招架,但同时面对苍和一步莲华,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两个先天神棍不管是哪一个,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套出她的话来还不自知,就算清楚这两个人没有恶意也是会让人有一种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怖感,这样的压力还是算了,谁爱承受谁承受,她只是一个想要悠闲地解决该解决的事之后悠闲的养老的闲人啊~

结束了貌似愉快的谈天说地,渡流云以去天雷穹蹲点守无绝期为由,很没义气地把上官邛丢在这里,自己嗨皮地离开,顺便还拐走了目前在玄宗过的比较有限的紫荆衣,没办法,请无绝期这件事苍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由渡流云一人抗下,明明是玄宗有求于人,玄宗一个人都不出现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就当带了一个人和自己说对口相声好了,带一个善于机锋言辞犀利的人在身边,也算是为这一路之上提供点儿娱乐,反正现在的紫荆衣一点儿也不反骨,充其量算是个毒舌男,就毒舌这点而言,指不定路上谁把谁气死呢。

【第十四章:紫荆衣的桃花·下】

作为因为被改变了命运而被封印在玄宗的一员,紫荆衣并没有在苦境生活的经历,原本应该成为断极悬桥之主的他,如今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门弟子。

自从玄宗解封以来,这些堪称支柱的大佬们就没有时间四处乱走,一来是破封时受到的冲击确实对玄宗实力造成了巨大损失,二来则是因为这损失在承受范围之内,是以他们既要担起护卫玄宗安危的责任,又要在自身恢复功体的同时,帮助其他弟子疗伤。

赭杉军和墨尘音在蔺无双的陪同下去了识界,这就等于将玄宗现有的实力砍掉了三分之一,毕竟连苍自己都认同,玄宗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六弦四奇,其中六弦能打的就是他和翠山行。

综上所述,紫荆衣应该算的上是在离开道境后第一次游览苦境风光……嗯,和地灵人杰先天灵脉众多人烟稀少的道境相比,苦境确确实实多了让人不得不感佩的人气。

尤其是在听渡流云介绍过苦境的一系列遭遇后,紫荆衣深刻地认为,苦境简直是一个洞天福地——废话,经过这么多次大轰炸还能存活下来,不是个福地是个啥,尤其是苦境生命力顽强的如同蟑螂一样的百姓,那真的是堪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越是平凡普通的人越可怕这句话在苦境百姓身上得到了开挂一样的证实……

“这么说虽然有些对不起因为灾难而死掉的苦境百姓,但苦境的生命力确实让人感叹啊。”

从一开始,渡流云的视角就没有完全地放在寻常百姓身上,无论是未曾恢复天界记忆前的过去,还是恢复记忆后的现在,她的同情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泛滥,也可以说,她并没有像素还真一页书众位大佬一样,在对待救世这样的事上觉得有什么重要,更多的时候,她是出于兴趣。

“哈,你倒是有趣,不像苍和赭杉军一样,和那两个人一起,总觉得空气都是僵硬的。”

紫荆衣哈哈一笑,他性子本就率性狷介,自然对渡流云毫不掩饰的性子欣赏,当年她年纪尚轻前来玄宗做客,他便看出这小姑娘与其他人都不同,当真是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用无欲无求来形容她简直不要太正确,虽然是儒门出身,却将道门一脉的大道无为运用的相当精纯,不仅仅是如此,他甚至能感受到,正是因为她当年在玄宗出现,才让苍有了改变,这变化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是细微的,但在他和金鎏影眼中却是让人吃惊,虽说还是像以前让人无法亲近,明明是同门,但却有着让人不悦的隔阂,可现在却让人感受到了平易近人这个词,尽管思前想后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他必须承认,正是因为苍的有所改变,才让玄宗再不知不觉间避过了一些一旦做了就会不可挽回的选择。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说观测不到天机,那才是真正的假话。

“人嘛,就是有各种各样的性格,才能称之为千姿百态,要是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岂不是成了神的恶趣味。”

每个人都生的一样,性子也一样,每天重复着刻板的生活,一切都受到控制,不过是一个傀儡一样的世界罢了。这样虽然能够控制人心和人性,但失去了自我的生命,还能称之为生命吗?

神,不过是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生物罢了,凌驾在神之上的又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楚,毕竟他们谁都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既然你对苦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看重,为什么会对异度魔界的事如此在意?”

她对异度魔界的态度要比玄宗对待异度魔界更狠的做法,实在让人不想注意都不行。

“嗯……较真来说的话,大概就是看异度魔界不顺眼,很不顺眼,相当不顺眼吧。”

渡流云这答案和没回答没什么两样,然而语气中对异度魔界的厌恶却是异常清晰。

这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倒也和谐,他们上天雷穹寻无绝期,本就没有太急的必要,毕竟渡流云已经传了讯息,若是无绝期先一步回到天雷穹,自然会与她联系,如果他没回来,那就算收到讯息也没用啊,天知道他背后那个神绝残生又指挥着他上哪儿去当苦力。

一路上看看风景,没事儿扯扯犊子,这一天过得倒也是快。而随着眼前道路开阔,不觉间已是走到了一处小小村落。

“嘛,反正再有个一天也到了,不如今晚就在这住下。”

看了看天色,渡流云做下了决定。入乡随俗,对于在哪儿住店什么的,紫荆衣倒是没什么想法,大家都是修道人,没那么多讲究。

欧呦,那个是……?

这可是个罕见的景色喔,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子里,竟然有这么一个极具风情的占卜帐篷,如果不是她的脑袋里还有这么个印象,恐怕她还真的会被吸引着去看看热闹。当然了,正因为她想到了这个帐篷是谁的,才觉得更加有意思。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明显被这个异于苦境特色的所在勾起兴趣的紫荆衣,渡流云的脸上浮现出了玩味的笑,有意思,这兜兜转转的还是转到了这里来,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紫荆衣要如何与这位来自诡龄长生殿的占卜师纠缠一番咯。

要知道,紫荆衣可是完完全全没有经历过长生殿遭天地异变之力封印的那一码意外哟,没有救命之恩,没有危机之中的援助之情,该不会上演一出一见钟情的狗血剧情吧,紫荆衣一心修行倒还好说,修道之人很难动情,但莎罗曼就不好说了,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入的苦境,搞不好她是长生殿在重现苦境后才被派出来的,在常年面对歪瓜裂枣的长生殿一干人众荼毒下……难免会对紫荆衣产生好感哟,这不知道该不该算是紫荆衣的桃花呢,人生吗,总是要有点调剂才有乐趣,既然阴错阳差地某人被勾出了兴趣,她看戏就好~~安逸啊。

【第十五章:伏藏】

挑起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不出所料,一张铺着洁白毛毯的桌案之后,是一名身着华丽,面罩轻纱的美艳女子,这女子在见到渡流云与紫荆衣进入后,眼中流光一闪,似是意外,又似是在预料之中。

“两位贵客,请坐。”

她手一扬,桌案对面多了两张木凳:“不知两位想要占卜何事。”

“诶,姑娘客气了,不必管我,我只是好奇而已,姑娘招待我这位朋友就好。”

渡流云尔雅一笑,显然她对内中布置更有兴趣,对莎罗曼本人,她确实没什么好谈的,已知对方出身诡龄长生殿,也没什么好套话了,与其她与莎罗曼交谈,不如看看这个被蝴蝶翅膀一瞎子扇歪了的紫荆衣会和原本和他有所关联的这位姑娘还能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莎罗曼的手不着痕迹地在水晶球上轻抚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却是让她惊愕的事发生。

这枚水晶球就在一瞬之间白光大炽,而后轰然碎裂,莎罗曼惊愕之下,忘记闪躲,若非紫荆衣反应够快,封出法阵,将爆裂的水晶球瞬间封印,只怕莎罗曼已经被炸伤。

“小姑娘,不要随意试探你无法掌控的力量,这一次是运气好,有紫荆衣道兄出手,下一次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渡流云无奈地扶额,莎罗曼的小动作她完全看在眼里,只是她什么也没做,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刻意为难,凭着莎罗曼的实力,想要测算或者探查她,无疑是飞蛾扑火。

“莎罗曼并非有意,还请前辈勿怪。”

莎罗曼压住内心的惊骇,对渡流云道,她并没有认出渡流云和紫荆衣的身份,只是将他们当作了中原有名有号的人物,面对没有威压的两个人,她只想一探究竟,却不想差点将自己置身险地,然而水晶球竟然会爆炸掉这一点,的的确确让她未曾想到。至少她连自己的祖母,诡龄长生殿的祖祭司都能预测出来,但面前这人……显然要甩开自己的祖母不知多少,也不知道长生殿之主,匄皇与此人是否能够相提并论。

“我要是有意责难,就不会任由紫荆衣道兄出手相助了。”

渡流云晒笑道,随后她转向紫荆衣:“道兄初来乍到,此地异域风情想来是首次遇见,不如就在此逗留片刻,与这位姑娘畅谈一番。相见即是有缘,勿要浪费了这份缘啊。”

她拍了拍紫荆衣的肩膀,一副你们聊着,我上外面四处转转的样子从帐篷里走了出去,留下这两位自由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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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回廊之中燃着明明灭灭的灯火,跳动的火苗配合着阴森的气氛,显得异常艳美凄凉,寂静的空气中,别有一番诡谲。

室内一灯如豆,室外万籁俱寂。

桌案之前坐着一人,这一袭的黑袍罩身,头面被黑色的兜帽遮住,配上这室内的昏暗,只有那长至胸口的白髯,为此地添了几分不同的颜色。

左手干枯的手指翻阅着桌上一本厚厚的古籍,隐藏在白髯之下的苍老唇角偶尔扬起生涩古板的弧度,证明他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右手摩挲着冒着热气的茶杯,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像极了暗夜的幽灵。

这静室,除了他之外,再无人能入,周遭更是布满了重重的封印结界,擅入者只有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哪怕是他的心腹想要面见他,也需要先按下静室之外的传讯机关,由他撤掉封印,才能够安然入内。

古老的静室,古老的书籍,老朽的人,这处所在,处处透露出枯老腐朽的味道。

而就在他为在古籍中找寻到的信息感到有趣时,他面前的空气,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这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白皙修长的指尖,缓慢地自扭曲的空间之中伸出,而后是手掌,手臂,半身,及至……整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指尖出现之时,他先是微怔,而后霎时升起冷汗,混浊的双眼中迸射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寒芒,手一扬,一柄乌黑发光的手杖出现在掌中,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巨响。

“以吾能为,若吾想要取你性命,岂会让你看到吾。”

与这一身黑袍罩身的枯朽老者相比,白衣黑发,清寂孤冷的莫非尘,恍如神仙中人。

仅仅一步,他便出现在老者身侧,一柄折扇轻轻压在乌杖之上,顿时犹如千钧之力,使老者动弹不得。

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一声不知经历多少厮杀血战,老者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便镇定了下来,正如同此人所言,他能够任意扭曲空间,无视重重封印结界出现在自己面前,若是想取自己性命,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现在再来震惊,未免有些假了。

“呵,阁下既有如此功夫,为何找上老朽,若是此地有阁下需求之物,阁下任取了便是。”

活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面对什么样的人,绝对的强者面前,再多的算计也不过是一场空,倒不如问出对方目的,卖个面子,做过一场交情。

莫非尘撤去乌杖上的压力,折扇轻摇,清冷的声音在这静室之中带起异样的回响:“吾是来送礼的,一份大礼。”

一道冷光闪过,在他与老者之间,多了一团琉璃光华,这团璀璨的光华之中,是一支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玉瓶:“瓶中所装,便是你诡龄长生殿之主,匄皇毕生所求,不老神泉。”

什么!

匄皇面色一变,遮住面孔的兜帽也被他扯了下来,他盯着面前玉瓶,仔细地感知着玉瓶内的流动清响,这充满磅礴生机的感觉不会出错,绝对是天荒不老城的不老神泉。

他的心底转着无数个念头,尽管不老神泉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可他更清楚,以此人身手,做什么不能亲力亲为,偏要将不老神泉送至他面前,想要他做什么?这种强者……只怕沾上了,就不好脱身。

莫非尘眉梢微动,将匄皇的神情尽收眼底,面对不老神泉的诱惑,还能够沉得住气,活了成百上千的老家伙,这点本事若是还没有,那就枉费他作此一举。

“吾自然不会将神泉白白送你。”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冷意,如豆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拉的很长很长,在结界的隔绝之下,除了匄皇之外,再无第二人能听到他究竟说了什么。

直到他将话说完,匄皇在他的注视之下,将玉瓶中的泉水一饮而尽,随后,异像骤起,室内一片夺目炽光,仿佛瞬息之间烟火炸开,光影迷蒙之中,响起难掩欣喜的纵声狂笑,昕长的身形,如同初生婴儿般细腻的强劲手臂,俊逸绝伦的容貌,伴随着这狂笑:“天圆地方,勒令九章;元神出窍,万恶——伏藏。”

【第十六章:九章】

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渡流云夸张地搓了搓肩膀,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有人在算计她不成。

大概是神经过敏。

很是随意地坐在一间路边小店中,要了壶茶和小凉菜,随便地吃吃喝喝着,她一点儿也不担心紫荆衣会被莎罗曼套去什么信息,以紫荆衣的城府,只怕莎罗曼反而会被他不知不觉下的套反而套走诡龄长生殿的什么隐秘。这可是一个把人卖了,被卖的人还会替他数钱的超级机灵鬼啊。

至于在这谈天说地之间会出现些什么擦出火花引起闪电的捎带关系,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只能保证,这个时代的紫荆衣对莎罗曼不会起什么男女之情,但莎罗曼吗,就不好说会不会寄错了芳心,毕竟这里的紫荆衣没有机会成为尹秋君,他所追求的也只有心中的道。

嘛,总之,如果能把这个小姑娘从诡龄长生殿的大坑中拖出来,也算是功德一桩,大约对他的修道之路也是有所帮助的。反正她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才会从背后踹这一脚,蔺无双都能默默地守护练峨眉了,莎罗曼安静地站在紫荆衣身后怎么了哈哈哈。

正想着,她耳边响起了店小二热情洋溢的声音:“客官您这边请,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您点。”

好一个唇红齿白俊逸潇洒美青年,就是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壶酒,几样招牌小菜,店家随意安排就是。”

这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占尽风流,就有一种能把乡野路边摊吃成豪华套餐的感觉。

“好嘞,客官您稍待。”

店小二甩着毛巾离开,几乎是同时,紫荆衣自外面走了进来,坐在渡流云对面,顺便喊店小二加杯子换新茶。

“哎呀呀,道兄你这么快就从美人的帐幕之内出来啦。”

渡流云挑挑眉,貌似暧昧地道,当然她敢打包票,就算她给紫荆衣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哈,说的如此暧昧,渡流云,你若是想看吾心虚,那就是你想多了。”

紫荆衣唇角微扬,轻笑道。论说疯话,他还不至于落了下风。平日里在玄宗终究是严谨惯了,自从和渡流云同行以来,他倒是觉得自己被压抑的天性得到了释放——至于什么天性,当然是放飞自我啊。

渡流云嘿然黠笑道:“你倒是对自己坚定的道心有信心,不过登仙道这一追求,完全是看自己怎么想的,七情六欲不论怎样摒除,总是有割舍不掉的,所以想做什么,做自己就好了。”

“我说不过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云啊,你这应该算是浊眼看人浊吗。”紫荆衣摇头叹笑道。

“哈哈哈,你这样还说自己说不过我?道兄啊,你真是太过自谦了,这应该是我对你拜服才对。”

渡流云将自己和紫荆衣面前的茶杯重新斟好茶水,眨着黠慧灵动的卡姿兰大眼睛,毫不遮掩地道:“道兄啊,如何,你与那位美人姑娘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秘不能宣的故事。”

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升起不自觉地想要一扇子敲懵她头的冲动啊,紫荆衣苦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何苍与赭杉军会说,若是你能正经起来,简直要比天开地裂还要罕见。”

“哦哟,能得玄宗两位大佬如此如此高看,这才是我渡某人的荣幸啊。”

一皮天下无难事,渡流云才不介意人家说自己皮,别说只是皮,说她是皮皮虾她都没意见。

“罢了罢了,指望你正经,就是我的错误。”紫荆衣抽抽嘴角,随即正色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从你见到这名女子开始,就已经怀疑她出身诡龄长生殿。”

而将他留在帐内,怕不是打的主意就是要他用美男计。这个家伙,简直其心可诛。当然,他玩的乐在其中就是了。

阿嘞嘞,当真不愧是四奇之一的紫荆衣,机变能力满点,敏锐度也满点,这要是换成其他三位,大约还一脸懵逼不知道要做什么,金鎏影大概能好点儿,尤其是赭杉军和墨小四。

自然,紫荆衣这番话说的极为隐秘,甚至可以说是传音入密,毕竟不止渡流云看到了那名形貌出众的青年,他也是将那人看在眼中。敌我未辨,他岂会让人听到谈话。

对啊,诡龄长生殿啊!渡流云眼前一道闪电光弧劈过,难怪她觉得那个人眼熟啊!她一把勾住紫荆衣的肩膀,害得对方差点把脸拍进茶杯里,然而还没等到他抗议,人已经被她拖着离开小酒楼:“走啦走啦,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办,省点儿时间是一点儿。今晚看来是要露宿荒郊野地了,不过无所谓,江湖人嘛,只要有个破庙草屋对付一晚上就够,实在不行连夜赶路也是一种享受,走啦走啦。”

“……?”她吃错东西了?方才的茶水和凉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紫荆衣一头雾水地被她扯着大步离开,实在不懂她这又是突然发了什么妖风。

总算是让她想起来了,那不是九章伏藏吗,喝了不老神泉恢复青春貌美正当年的诡龄长生殿之主,那个骚气冲天的打扮,唇红齿白的风流样,打死她都不信那不是堂堂地匄皇。

而且从紫荆衣进入酒馆开始,九章伏藏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这一桌,那显然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至少认出了她的身份,看其样子,定然是开始思考如何与她和紫荆衣接触。

先不思考他到底是怎么恢复的年轻,不老神泉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他又是怎么从血海里出来的——这一切早就脱离了她的认知,在期间发生任何诡异的变故她都不会觉得惊讶。

“酒馆那个人,有问题。”

这是一个肯定句。直到离开这个小镇子久远之后,紫荆衣反过来拉住渡流云,让她安安稳稳站定,面带微笑,却又不失慎重地道。

渡流云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把梳子,捋了捋快要爆炸的头毛,摇头叹道:“所以我才说,有道兄你作为同行的伙伴,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换成别人,不说会把自己无趣死,就说这一路上各种解释,也会让我感到头疼吧,哪里会像道兄你,什么都不用讲,自己就能发觉出各种各样的不妥之处。”

“少恭维我,那个人你认识?”紫荆衣眉头一皱,能让渡流云感到棘手的人物,绝对不会简单。

“认识谈不上,总之很危险,但是这发展倒是很有趣,想不想体会一下挖坑递铲子让被埋的人自己往坑里铲土的快感?”

这边多少占了个先知的身份,怎么样都不会吃亏啦,所以说嘛,玩儿人才不怕被玩的人心酸嘞。

“有趣,说出你的想法,我洗耳恭听就是。”

对于有乐趣的挑战,他紫荆衣从来不会退缩啊。无风无浪的生涯,才是真正对修行没有好处啦。

【第十七章:自己拆家·上】

星穹灿烂,天气平和,这是一处极其适合露天野炊的好所在。

从来不讲究辟谷的渡流云最是喜欢在天气美好的时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搞上那么一波野外烧烤——就地取材太麻烦,她有一个戒指里面放的全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半成品,只需要拿来放在火上烤一烤加工就可以啦,人生吗,就是要及时享乐才有乐趣~

至于紫荆衣辟不辟谷的,关她啥事儿,不让他吃肉不就好了,烤个五彩斑斓小蘑菇啊之类什么的不成问题啦,修行人的胃,都是铁胃啦,反正都是生长在野外新鲜鲜嫩刚摘出来的小蘑菇,吃不坏哒。

“这个……下毒就算了,你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直接递给我,真的好吗?”越是色彩斑斓的蘑菇越不能吃这是常识吧,喂——还烤好了递到他面前!什么仇什么怨啊!

“诶?有毒的吗?可是长的这么好看,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把它烤来吃吃看啊。而且依我们的修为,就算真的是毒蘑菇,也吃不坏的吧,如果连这点毒都不能抗,那修行这么长时间,功力都成白云苍狗啦。”

面对渡流云这神奇的解释,紫荆衣忽然觉得,她这话说的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等等,不对,真气是这么用的吗?而且,你是认真的要吃吗!不要真的往嘴里放啊!

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真的咬了一口就算是被烤熟了依然还能保持鲜艳彩虹色的蘑菇,紫荆衣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同意和她同行这一趟,是不是会有可能拉低自己的智商……

“快住手,啊不,住口,我可不想看到你成为苦境被毒蘑菇毒疯的第一位高手啊!”

‘咔沙’

树枝被踩断和树叶被碰到的声音响起,渡流云和紫荆衣不着痕迹地相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底中看出了笑意,在被算计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还在想着用各种偶遇的方法来与己方见面的时候,自然要表现出极其平常的样子,虽说他们两个人不是资深戏精,但在苦境/道境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演技都没有,干脆拔剑自刎算了不是么。

貌似不经意地一侧头,两人就极其顺水推舟地发现了用一脸抱歉表情看着他们的九章伏藏。

“啊,抱歉,在下看到这里有火光,听见人声,就忍不住想过来一看究竟。”

抛掉九章伏藏的身份和真实年纪不说,这个家伙年轻时候的样子当真是俊逸风流,当鸭去必须是头牌,尤其是上挑的桃花眼,专业骗小姑娘一绝。

抽抽嘴角,渡流云在心底给九章伏藏打上了一个绝佳头牌鸭的印章,虽说不明白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是啥,但紫荆衣敢用自己的道印发誓,这家伙绝对没想好事儿。

“哈,出门在外,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阁下与我二人有缘,不如随意落座,喝上一杯。这月朗星明的大好夜晚,正是对月小酌的绝佳气氛啊。”

渡流云微笑着甩出一方织锦坐垫,示意九章伏藏请来一坐。

“哈,既是如此,吾便叨扰了。”九章伏藏笑道,扣掉立场不说,单让他对此人做出第一印象的评价,渡流云的性子确实是容易让人亲近,只是联想到此人种种事迹,他早就把渡流云当做称霸武林路上的一块拦路巨石,就算没有与莫非尘的交易,他也会想办法除掉此人。

倒是她身边这一位,他尚且不知此人是何来历,先前他在莎罗曼与此人交谈之后,曾经询问过,但莎罗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此人自称尹秋君,其余来历一概带过不提,而莎罗曼的占卜水晶又因为在试探渡流云时被意外炸掉,加上她并没有任何机会能收集到紫荆衣身上任何有用的物件,导致一切成谜,这就只能得出一个此人高深莫测的结论。

苦境当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诡龄长生殿封印了这么久,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了,看来收集情报要更加细致才是。

“在下渡流云,这位是我的道兄,尹秋君,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借着分烤串的动作,渡流云将自己的名号报了出来,先前在她知道紫荆衣忽悠莎罗曼他叫尹秋君的时候差点笑喷,兜兜转转了一圈这货还是用了这个化名,他是有多喜欢这个名字啊,真爱吗。

“在下九章伏藏。”他微笑道,就当做自己没有听过渡流云的名号,将自己定位成久居深山远离江湖许久,如今选择再次重新入世的人,会比上来就说自己久仰渡流云大名更为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这三个人全都是戏精附身,可以竞争一下苦境戏精大奖了……

简单地交换了一下身份信息,随后就是天南地北的胡扯,不得不说,这三个人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只要不涉及到立场问题,相谈甚欢这四个字足可以形容这场并非巧合的会面。

而随着交谈的深入,渡流云也就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天雷穹。对面坐着诡龄长生殿的老大,她是太想知道这位一旦听说自己上天雷穹找人想要拆了血海会是个什么反应。

“哦?天雷穹?吾久离江湖,确实未曾去过此地,听流云公子你如此形容,倒是勾起了兴趣,若是二位不嫌弃,可否让吾同行一观?”

这点他倒是没说错,天雷穹这个所在他是当真没听过。

这就有趣了。诡龄长生殿和天荒不老城的封印时间够长啊,至少按照他这个说法,那就是在死神出现之前,也就是说,南武林三月浩劫也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想不到六祸苍龙年纪不小嘛,三月浩劫之后才有的天荒不老城,哈,难不成六祸苍龙化出善体识能龙之后,是特么发生了时空跳跃,跳跃到了苦境的过去,又创立了天荒不老城,和当年的诡龄长生殿双雄并立,而后又同时封印,这才有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时间点。

算了算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时空裂隙什么的又是确实存在,如果真想较真,那她把脑袋想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干脆发扬逗比精神——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嘛,能解决的永远能解决,解决不了的事为什么要累死累活的想要解决,放着不管就好啦啊哈哈哈哈比起这点,她更想带着九章伏藏去找无绝期,让血海在九章伏藏面前来个声光效果齐全的大炸裂啊~~最好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九章伏藏再亲自出手锦上添花。她是不是太好心了~嗯,一定是的。

【第十七章:自己拆家·中】

远离苦境的时间有些长,借着交谈的机会,九章伏藏倒是问到了一些长生殿尚未收集到的信息,而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辛秘,渡流云并不觉得有哪里值得小心在意,不如拿出来做个表面人情,顺便套套九章伏藏的话。

渡流云和紫荆衣不会小看九章伏藏,九章伏藏也不会小窥他们,这种互相知晓对方身份,又要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的做法简直不要太有趣,就看谁先露出马脚演不下去。

“吃饱喝足各自休息吧,明天睡醒了出发,反正也不清楚无绝期老兄现在到底回来没有,如果真遇上戤戮狂狶,就劳烦两位一巴掌拍死这个武林大恶人为民除害,俗话说的好,有事儿绅士代其劳嘛。两位甚是一定不介意出手。”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渡流云很是自觉地甩出三座帐篷,虽说立场不同,但紫荆衣和九章伏藏还是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颇为佩服她这个随身携带各种装备的本事,真不愧是儒门龙首一手带大的好娃子,单凭享受这一点,那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人一座帐篷,自然九章伏藏也就没有办法监视其他两人的动作,至少他自问无法同时对抗这两人,再加上先前有莫非尘的警告,审视时务,他并不愿意卷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当中。神仙打架,他不想被牵连。安安稳稳地思考如何完成诡龄长生殿的野心就好。

二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躺在卧榻上,渡流云随意地布了个简单的结界,她不指望着结界能防谁,但却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是不是有人想要监视什么——当然,如果九章伏藏想被冠上一个变态的名号,他大可以这么干,不过以九章伏藏的身份和城府,要是能干出如此脑残的事儿来,干脆也别当反派大boss,去抢一抢苦境搞笑担当也不错。

手一扬,她面前出现了一幅仿佛投影一样的关系图,这上面不止有她所掌握的这些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目前武林发展的走向。

能把术法运用成全息图像的,大概她算是全武林,不,全天下第一人,哪个脑洞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当然她这个做法也只在罗喉和龙宿面前演示过,和其他人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不做。

目前为止武林中发生的大事,都还没有脱出她的掌控,每一处动乱都各自有人尽心尽力地解决,对这些人而言她会成为最大的变数,但同样对她来说,也有一个最大的变数——莫非尘。

莫名其妙地,她的直觉告诉她,九章伏藏会突然以年轻状态出现,和莫非尘脱不了干系,这个奇怪的庄主,给她带来的不是压力,而是挑战,旗鼓相当的挑战。

她记得,在离开落雪山庄之后,黄泉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从莫非尘身上,仿佛感受到了与渡流云相去无几的相似,这种感觉很微妙,而罗喉与渡流云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大约是当局者迷。终究黄泉与渡流云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不会被习惯束缚住了敏锐的感觉。

相似?这特么到底是哪里相似啊。

无奈地吐了个槽,渡流云着实找不出来她和莫非尘的相似之处,不论是性别,还是感觉。至少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和清冷孤高这四个字根本不沾边,那位庄主先生倒是占了个十成十,要说特质这回事儿,真的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别管是当年在老弃身边,还是上一世莫名其妙的经历,亦或是这辈子在龙宿身边长大,她没有一次把‘收养人’的性格完美的继承下来,也不知道她这个性子究竟是捡哪里长的,基因强大到能够无视任何外界影响。

那位高冷的庄主先生和她完全相反,要真说勉强找些相似的所在,难道是长得帅这点?黄泉是绝对不会乱开玩笑的,所以这点大约也可以被排除出去……但她也不认为黄泉会空穴来风,作为武者的直觉,以及天生敏锐的月族,他不可能感觉错误,单就敌意而言,莫非尘的敌意确实是溢于言表。

这个麻烦的家伙到底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给她带来麻烦倒是无所谓,就是别在关键的时候给她跳出来添乱啊,如果他只是想用九章伏藏给自己找点乐子,试探一下她的实力,她是不介意啦,如果影响到她对付异度魔界,就不要怪她用不讲理的方式先把他的山庄平掉。

带着一堆莫名其妙的疑问,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且一觉到天亮。就一个修行高深的先天高手而言,她也是个奇葩本葩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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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雷穹的外围,这一行三人貌似看到了某团奇怪的被打糊了的疑似人形物体,说是疑似,实在是因为只能分辨出来焦黑的形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轮廓落在地面,其他的啥也看不出来。距离这一摊人形物体不远处,是几块稍稍保持完整的衣衫皮毛,大约是从这一摊人形物体上炸裂出来的,仅剩下的能够辨别身份的证据——前提是得有人能认出来这到底是谁穿过的。

“流云公子,久见了。”

阴云密布响着滚滚雷声的天雷穹,照例是终年不见天日,这三人才踏入天雷穹之内,渡流云身后就响起了阴仄仄的声音。

“大哥,你要庆幸我们已经很熟,不然我这一拳下去,你怕是要被打的满脸开花。”

就算你现在长得还不如一个鬼好看,也不要把自己真的往吓人的鬼怪方向捯饬。突然出现是要怎样,想借着她的手把神绝残生狂抽一通吗。

渡流云无奈地一抹额头,忍住想要真的就地把无绝期打一顿的冲动,抽着嘴角道。看在他解除诅咒以后萌萌水水英俊潇洒的那张脸的份上,眼前这个歪瓜裂枣样她暂时不计较。

“说出你的来意。”

看了一眼紫荆衣和九章伏藏,无绝期的面色有些不耐烦,能和渡流云站在一起,那就证明是她的朋友,但他又不喜欢见太多的人,能有好脸色才怪了。再说,她是把天雷穹当成什么地方,观光旅游圣地吗,三天两头带人来溜达,你很闲啊。

“不要这么冷淡吗,好歹我们也是生死之交,这么见外可是会让我感到非常伤心的。”渡流云冲着山谷外一比大拇指:“外面那一摊人形烤肉是你锤的?谁啊?不会真是那个鸠占鹊巢的戤戮狂狶吧,这么倒霉犯在你手里了?”

无绝期觉得,他最好早点适应渡流云这跳跃的思维,不然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如你所说。”

好吧,果然是这个倒霉鬼。锤死也好,算是为武林解决了一个恶人,也算是替万圣岩除了一个逃犯。关押什么的有个屁用,不如一劳永逸一了百了啊。

“反正也没指望戤戮狂狶的雷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我这次来就是找你的,走走,跟我走一趟血海,把血海炸了,就当是活动筋骨。”

渡流云一把捏住无绝期背后的神绝残生脖子,没用力是因为不想让无绝期遭罪,但神绝残生虽然是死国最没有智商的种族,可在吃过多次来自渡流云的亏,被她下过多次狠手后,自然是不敢有半点反抗的作为。既然对方并没有做出对死国不利的事,为了自己不被弄死,他就算扮个缩头乌龟也没什么不好。

炸……炸血海?

无绝期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出了毛病,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能不能把来意解释个清楚?

眼见无绝期一脸的疑问,渡流云很是好心地详细解释了一番,未了她胳膊很是热络地搭在无绝期肩上,毫不见外地道:“你看,我们都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就不用婉拒了,而且我又这么有诚意地亲自来请,保证绝对没有人会打扰到你,而且你炸个血海,就当做是减压嘛,又不是自家的东西,随便炸炸就好。”

这么说着,渡流云打眼观瞧九章伏藏那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这老家伙真能沉得住气,看来是对不老神泉的功效极为自信啊,就算真的破了血海,也不会对诡龄长生殿造成威胁嘛。就不知道这份自信里有几分是莫非尘给他提供的。

“带路。”

无绝期的话永远是言简意赅,他也知道,和渡流云扯皮根本没个结果,最后还不是要被她拉走,索性放弃抵抗算了……何况他还欠着她人情,省得麻烦。

所以说,当九章伏藏‘被迫’跟随渡流云一行人前往血海,面临亲眼看到对方炸自己家时的反应,真的是值得期待啊~

【第十八章:自己拆家·下】

所以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恶趣味,尤其是渡流云的恶趣味。

她知道九章伏藏一定知晓自己的来历,不确定知道不知道紫荆衣的来历,反正紫荆衣报上的名号是尹秋君,就算九章伏藏有所怀疑也没用,除非他想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毕竟和自己相比,紫荆衣更能给他带来压力,谁让她从来都表现的像是对任何事都不在意那样呢。

但她更确定九章伏藏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来历,而莫非尘应该也不会把各个可能性都告诉他,就算做个假设,莫非尘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出手帮助九章伏藏恢复年轻,这也证明了莫非尘是单纯地针对她所设计的游戏。

有趣,一个强大(曾经)的武林大佬,如今成为被设计的打手,而看他的样子,大概还是那种,纵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但又在对方强大的实力胁迫下没有办法必须去做的样子,这确实是有趣啊。既然这样,她不如收回对双城战的干涉,等到破了血海,她专心陪莫非尘好好地玩一玩。他想打变化球,但她可是完全不想接啊,大伙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坐下来好好聊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再不行就打一架吗,没有什么不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打两场,两场还解决无能,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渡流云搓着下巴笑的一脸奸诈地走在紫荆衣和九章伏藏后面,看着这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谈着,脑袋里已经自行补出了一大堆的精彩大戏。

莫名其妙地,九章伏藏直觉有什么地方冒着寒气,但……修为到他这个程度的人,会有这种感觉,大约是错觉吧。

倒是紫荆衣,通过侧面的死角,观察到了渡流云那奸诈的笑容,忍不住背后直冒凉气,看这意思……不是九章伏藏要倒霉,就是另外有什么人要倒霉,和这家伙为敌……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在听过她的人生历程后,紫荆衣觉得,除了当年天都那段意外,她简直就是开了挂的典范。再想到那个一直被自己怀疑,但始终没有办法证实的命道推演,他深刻地认为,金鎏影和自己当年没有钻牛角尖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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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初累死累活,不光没有破除血海,还差点搭上自己,被戤戮狂狶暗算了的善法天子,只能说是横在他修行路上的一个难关吗。”

和戤戮狂狶相比,无绝期的功体自然更是克制血海的特殊之处,何况当初善法天子是被戤戮狂狶算计,眼下却是没有半个人暗算无绝期,九章伏藏固然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暴露自己的行为,渡流云和紫荆衣也不会给任何人暗算无绝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凭着诡龄长生殿现在的实力,真的能和死神之力缠身的无绝期对抗吗?要不是无绝期被渡流云拖过来淌这趟浑水,恐怕苦境打出脑浆子来他也不会干涉半分。

“此间事了,吾不便多留,告辞。”

看着原本闹腾不已的血海归于平静,原本的异像也消失不见,就仿佛仅仅只是一座寻常的红色湖水,无绝期根本不管渡流云是不是在那疑惑着那里出了问题,甩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异像之一的血海已破,她本着不过多出手干涉武林的理由,也没有再做多余动作的想法,然而九章伏藏对渡流云的警惕更是增了数分。虽说破除血海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想要混入中原正道,就要做一些他人所不能想到的大事,任谁也不会想到,本应该身为诡龄长生殿之主的匄皇,会为了博得中原正道的信任,亲自参与到破解异像的行列之中来。

从头到尾渡流云也没有出过手,但从无绝期的能为来看,渡流云必然在无绝期之上,而她和莫非尘之间的争斗,九章伏藏并不想牵扯其中,如果只是按照莫非尘的要求,给渡流云找些麻烦,他倒是不介意,可是这些天来他对渡流云的观察,九章伏藏决定,绝对不会与这两人牵扯太多。他可不想成为牺牲品,至于会不会因此引来莫非尘的杀意,只要他和中原正道的人走的近了,获取了信任,还怕没人会出手对付这个来历不明的落雪山庄庄主不成。这当真是各有算盘,谁也不会落了下乘,失了夺生的机会。

“走的真快,成天神神叨叨地,没抑郁了也算是他坚挺。”

闲闲地扇了扇手中的扇子,渡流云对这两人一抱拳:“好了,当初我承诺的事已经做到,无绝期帮忙这件事儿,人情算在我头上,不用担心他会找你们讨要,你们就安安稳稳地处理该处理的事儿,我这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不然家里那几位造起反来,这一个个作妖能力都不弱于我的,万一搞出点乱子来,麻烦的还是我。”

重点是,如果再在这里呆下去,她是真的不保证会不会对九章伏藏出手,以她现在在中原的名声和身份,如果真的出手对付九章伏藏,当然是不会引人怀疑,甚至还能够提前揪出诡龄长生殿的阴谋,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能再拖一拖就更好了,比如拖到识能龙自己觉醒自己是六祸苍龙意识化体,来一场本体和化体之间的大对决那就更热闹了。

至于九章伏藏想要渣妹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给这个机会的,识能龙家那个单纯天真美好的小姑娘,就交给她收留了!收集萝莉什么的是她的最爱啊!要说拉郎配什么的她最擅长,随便找一个都比被九章伏藏骗了强,要知道这个老渣男可是骗人又骗色,萝莉什么的都是国家宝藏好吗,怎么可以这么被浪费。

想到这……渡流云就越发忍不住想要现在就痛扁九章伏藏一顿啊……不行不行,赶紧走,待的时间长了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怪了,无绝期走的快八成是因为性情古怪,但渡流云跑这么快是要干什么,这个家伙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也太……任性了吧。

紫荆衣莫名其妙地瞅着渡流云化光而去的背影,完全搞不懂她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嘛,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就算了,反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和这个自称九章伏藏的人讨论一下中原武林未来和平大计划,强迫一个黑到底的人为白方做事,真是不要太有趣啊~嗯,他算是找到了接下来这一段时间的乐趣了,人嘛,不能总沉浸在危机感之中,异度魔界什么的交给苍和赭杉军头疼就好,他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也不错。

【第十九章:不明的回忆·上】

他躺在躺椅上,任凭徐徐的夜风吹拂着,这夜风温和而清新,带着山间花草的清香,风吹起他的长发,整个人则像是已经在这柔和的夜风中熟睡。

他的思绪,亦或是梦境,回忆,已是拉回了久远之前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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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凛冽呼啸的寒风,酷厉地袭掠着大地,仿佛要将一切湮灭一般。

古老而班驳的砖墙,挡住了滚滚风沙,却挡不住风中的刺骨寒意。

这座小城镇里的人家,在如此冷寒的寒流肆虐下,早已全都禁闭大门,缩在家中烤火取暖。

城内西街的转角,一户大户人家的门前,一名年纪在十岁上下的小乞丐,缩着身子,挤在足有半人高的石狮子旁。只希望这石狮子能帮他遮挡住些许刺骨的寒风。

这样的刺骨寒风天气,他唯一能够坚持记住的,就是不能睡。已经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小孩子,在这样的天气里,睡了过去就再也没有能够醒来。

他只是这天下间千千万万的小乞丐中一人,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过是增添了一具无名的尸体罢了。但是……他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死掉。

不论是谁,都不能就这么带走他,哪怕是老天也一样。

好容易,风势转小,天却沉了下来。

轰隆一声,终于,雨还是下来了。

这初冬的雨本就透骨的寒,打在人身上,更是让人止不住的从骨缝中发出颤抖。

黄土的道路变成了烂泥路,叫人走一步滑三跤。尤其是下着大雨的天气,更是教人从骨子里透出森凉。

一间遍地尘沙,蛛网满布的破庙中,他瑟缩着躲在庙中不漏风的一角,随后,四处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

可是,这里除了一张三条腿的供桌,一尊无头佛像,以及半只倾倒的香炉,和一点点少的可怜的,不知留在此地多久的枯草,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要用什么来生取暖的火?这一点点枯草,当做引火的引子都嫌少,就更不用说能支持到天明,这破庙失修的久了,连本应该缠绕在佛像上的幔布都失去了踪影。

虽说不信佛,但他对这天下众多的信仰,却总是抱有着几分尊重,所以,他将目光落在了三只腿儿的供桌之上。

然而他将供桌提起来,倒着放在地上后,更加沮丧地发现,他并没有能够拿来处理供桌的工具,不要说柴刀,就是石片儿也没有半个。

然而,他年纪虽小,却是有着他人没有的韧性,就算是用最笨的方式,他也要拆了这个桌子。

抱起地上的半只香炉,他用香炉腿儿的尖端,一点点地凿着这供桌,哪怕只是拆下来这三个桌子腿儿,也够他取暖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天色已经全暗,庙外的雨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庙里也悠着滴答滴答的漏水声。

黑暗之处,一簇微弱的火光逐渐燃起。

火光中,他小心翼翼地为面前这一小撮干草上添加着来之不易的破碎木片,这木片,正是从被砸碎的小半张供桌上得来。

火势逐渐加大,这小小的破庙里也涌现出了一丝温暖。

人暖和了,就压制不住咕噜噜叫的肚子。他在来的时候,有发现这座破庙后面有个小小的园子,虽说园子也破败了许久,但万一从里面能找到些能吃的东西呢。

侥幸地,他在庙后的废园子内,挖到了三条又瘦又小的地瓜,两条同样瘦削的萝卜,三穗基本没什么看头的玉米,和两个不过小拳头大小的土豆。

站在雨中,他有些激动地亲了亲地瓜,真是老天有眼,才又给他庙住,又送吃的给他。

终于,他吁了口气,得以放松全身,带着满身的疲惫在火边坐下,用树枝串着这些食物,放在火上慢慢地翻烤着。

忽然——

一阵凄凉哀怨的箫声,从庙外的某个地方弱弱传来。

那悲凉至极的箫声,在沙沙的雨声中,格外幽怨凄绝。

一时之间,他的内心深处,一份不知名的情愫,被这阵隐约的箫声触动起来,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怔然地坐在火边,听着令人为之心碎的箫声,他竟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盯着跳动的火舌,迷蒙地想起了孤苦伶仃的身世,想起从未见过的亲人,想起断断续续存在于脑海中的不完整的记忆,想起了为讨口饭所承受的种种嘲讽和轻视。

这些事,在这雨夜的箫声中,齐齐涌上心头。

“啊!!!!”

这一切涌上心头,让人实在控制不住情感,忍不住将所有的伤心和难过,全部化做长声悲啸倾吐而出。

一阵狂吼之后,他顿时觉得心头轻松不少。

抹去眼泪,他径自冒雨走出破庙。循着忽幽的箫声慢慢走进黑暗。他倒要看看,这下着暴雨的夜晚,到底是谁,在这吹着让人烦躁的破乐声。

离破庙不足一里的道旁。

一株老叶早已凋零过半的梧桐树,孤零零地独立于黑夜寒雨之中,显得那么的凄凉,落寞。

梧桐树下,一名俊逸不凡,却难掩满面沧桑的银发男子卓然孤立,横箫就口,吹奏着呜咽的曲调。

他身上一袭湿透了的银白长袍,混着漆黑的长发,在风雨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摇摆着,就算那头长发掩住了他大半容颜,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分从内心透出来的苍凉。

雨水顺着他的发际滑落,流过他微阖的长睫,流过历尽沧桑的金色眼眸,流过苍白似雪的脸庞,滴落于地面的泥水中消失无痕。

这个人站在树下,任凭风吹雨打而无动于衷,若非他的手指还随着音律微扬轻撩,简直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一尊没有知觉的塑像。

他不自觉地被眼前的景象和雨中人所吸引,他茫然地在这黑发男子面前不远处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曾经见过如此一个画面,听过如此悲凄哀怨的箫声。

猛地甩了甩头,他不太肯定地揉揉眼睛,他有些怀疑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幻,还是他遇到了……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头不是滋味地发毛。

正当他疑惑不定的时候,黑发男子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以冷漠的声音,缓缓地道:“你打扰了我。”

这短短的一句话,自他口中平板地吐出,不但冷漠,而且还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好象他一开口,就已经判定了别人的生死。

他也被这语声中的酷厉压的心头一窒,但他不服输的个性使他冷声道:“你打扰了我休息!”

他这一般无二的语气,终于引得男子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

这个孩子是……

他低沉地问道:“原因?”

“原因?”他楞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打扰了就是打扰了,还有要什么原因。”

男子蓦地睁开原本半开半阖的双眼,金眸中迸射出的精光直直让他呆楞半晌,后面的话也忘了再说。

那双金眸,仿佛透过他,看向某个遥远,不属于人间的地方。

“吾找了许久,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瞬之间,黑发男子出现在他身前,在他尚未及反应时,已是将他提着衣领,拎了起来:“吾寻这半魂,所过的时间,连自己也不记得,却想不到今日在此得见。”

随着他冰冷的语声,他的身体,逐渐地发出夺目的强光,就这样包裹住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冲天的金芒闪过,更冲散了这夜晚的雨云,天空中,重新出现了一片晴朗的星夜之景。

依然是黑发白衣,却有哪里说不出怪异,与方才不同,而地面上,原先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也仅仅剩下了这身材修长的俊秀冰冷男子。

“难怪吾从不知过往,不知自己来立,原来是这样,有趣,真是有趣,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狂笑声中,却没有半点的喜悦之情,反而是比这冬夜更加森寒的透骨冷意充斥其中,他的人生,正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他就是他,他从来不是什么人的……幻影。

【第二十章:不明的回忆·下】

空谷清风,青衫黑发,衣摆猎猎,一副神仙姿态。

她的面容绝美,却有着说不出的清冷。

十二道人影,不知从何处蹿出,挥剑而至。

这十二道人影,面上俱是空白,毫无表情,虽然面色依然红润,然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腾身而起,便在她腾空时,这十二名持剑的高手,亦是飞身而起,在空中交相闪掠,长剑挥舞之下,忽然织出一面冷利剑芒布成的光网,罩在她四周,封死了她去路,这面网,来的突然,来的快速,来的难以让人躲避。

利剑已然近身,她却不避不闪,在空中猛然刹住身形,清咤一声,封出一道气劲,任由十二柄利剑,砍上她猎猎飞舞的衣袍。

“砰砰”闷响中,她接下这十二人联手的一击,身如松柏,昂然未动,反观那十二名剑手陨星般坠落回地面,就在这一击之下,十二人气血翻涌,内息震荡,唇绽朱红。

“找这十二个废物,是对他们的高看,还是对吾的低估,这不像是你应该犯下的错误。”

她人在半空,如履平地,负手而立,背后寒光一闪,阵阵龙吟之声自剑身响起,这些原本属于落地的十二名剑手的兵刃,竟然就这样腾飞入空,团簇在一起,瞬间绽开,恍如一瞬间绽放的牡丹,电光火石之间,便狠狠地射穿地面,直透百丈。

与此同时,她手捻法诀,指尖紫蓝之色骤闪,人化十二道影,就在这十二名剑手的眉间同时轻点,一言破,术法破,这十二人也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茫茫然看看彼此,又看向半空中缓缓落下的黑发女子。

这十二名剑手,便是她的对手以术法操控的十二名江湖剑客,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如今大梦初醒,犹如瞬息间过了半生。

“倒是吾小看了你。这十二名剑手,俱是如今江湖炙手可热的青年剑士,却在你手中走不过一招。”

清越儒雅的声音传来,明明听在耳中很是悦耳,却字字句句透着刺骨的冰寒:“既是如此,留着这些废物也没什么用了。”

语毕,掌风起,无形的剑影直直向着这十二名来不及反应的剑手而来。

“过河拆桥的行径,真是与你这张神仙都嫉妒的面孔不相符,吾一直怀疑,你的这张脸,怕是人造的吧。”

她这平板无波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讥讽,伴着一道庞大的光幕,遮住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这十二名剑手,而后又是一道厚重的拳风,这十二名剑手,被她连着光幕,击出了山脉范围。

仿佛得到了信号一样,这两人同时出手,无形的剑影,在这片连绵的山脉之中轰然撞击。带着隆隆的风吼雷鸣之声,撕天裂地。

顿时,宇宙的空间仿佛变小,空气就像经不起两人威力无穷的劲气,被撕扯成只只飞舞的蝴蝶,被割裂成波波翻翻的巨浪。

一时,劲风如一团团坠跌的云彩,一蓬蓬飞溅的豪雨,一束束噬人的利箭,以两人为中心,无情地向四面八方袭卷而至。

大地翻涌倒腾不已,仿佛要被这种震天撼地的浩然攻势摧毁,随着每一击的交集,无形的剑影,带起刺耳的金铁交戈之声,轰鸣绝响。

蓦的------

两道刺目已极的光芒,倏然闪现,仿佛天空中又多出了两个光辉夺目的太阳,而这两轮艳阳,就在出现的瞬息间轰然炸开,无数剑风火雨,落入地面,带起灼热的火花。而这光芒复而一暗,烈芒猝隐,太阳恢复到原来的光彩,大地也归于一片平静。这交手的两人,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锅一样,就这样安静地背对背地站着。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唇角溢出鲜血,身影微晃,又是同时,两声冷笑响起,下一刻,已是各自鸿飞杳杳,行迹不见。

这一场,已是不知第几次的不分胜负。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生死一瞬定胜负。也正因为是宿命的敌手,才会更加细致地了解对手,不能败于对方手下,不能死在对方手中。谁也不希望成为最后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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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侍卫,静静地捧着茶盘等待着自家主人从回忆中醒来,每当这样的时候,没有人敢出声打扰,就算是他要回忆上一天一夜,他们也不能因此而疏于职守。上一个这样做的侍卫,已经变成了这座花园中的肥料,没有人想成为第二个。

莫非尘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示意不知站了多久的侍卫将茶水放在身边的桌子上,淡淡地问道:“罗喉将君曼睩接走了?”

“是。”侍卫恭敬地道。原本罗喉还想与莫非尘见上一面,不过他按照莫非尘的交代,告诉罗喉,莫非尘人不在庄内,外出远行,留下命令只要罗喉或者渡流云来接君曼睩,将人交给他们便是,罗喉也并未多留,带着君曼睩离开落雪山庄。

“走了也好,终究是君家后人,用一个孩子作为筹码牵制渡流云,吾还没有那么卑鄙。”

莫非尘淡声道,像是说给侍卫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当然,这样的话侍卫明显无法接,不能,也不敢。

这些年来,他收养了君曼睩,就算最初真的是想要将君曼睩当做未来牵制渡流云的筹码,这样的想法,也是随着时间在一点点的淡漠,及至到现在,就这样将人送了出去。也许……他确实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善变者。可越是在这个尘世中深陷,他就越发地茫然,乃到如今,他所坚持的,也只剩下了一个信念。

“退下吧。”

得到了他的指示,黑衣侍卫这才退下,这位庄主,绝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温和,一旦有什么差池,付出的代价除了性命,再无其他。

“渡流云,君曼睩吾还给了你们,但这也是吾与你……正式决生死的开始,谁死在谁的手上,尚未可知。”

他和渡流云之间,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这是已经注定好的,毫无意外。

【第二十一章:扑朔迷离·上】

怪了,这家伙竟然这么轻易就把君曼睩放了出来,还以为会为难一下,不一定是字面意义上那种为难,但莫非尘真的会给罗喉找些麻烦,她也不会觉得意外就是了。

把小萝莉搂在怀里,拿人家的头发当插花架子,一根又一根的发簪被她戳成了展览台,渡流云玩的嗨皮,君曼睩一脸呆萌地任由她蹂躏,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渡流云和罗喉有着格外亲切的感觉,而这感觉,是自幼将她带大的莫非尘所不具备的。虽说莫非尘对她很好,可他身上带有的疏离冷淡,也是能够让她清晰地感觉出来。君凤卿的敏锐,终究是完美地遗传到了她的身上。当然,莫非尘对她的恩情是她无以回报的,毕竟她年纪尚小,就算能够感受到莫非尘和渡流云之间莫名其妙的剑弩拔张,她也无法正确地做出选择。

渡流云也不会让她选择就是了。

人在很多时候做出的选择,都是在感性和理性的矛盾之中来产生,有些时候,换个立场就又是一种结局。也许是她将这些区分的太清楚,她能够接受任何一种决定,任何一种存在,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只要自己选好了,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就好了,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被谁理解而活的,也不是为了满足大部人的目光而活的,只要自己活的开心,没有什么不对。

“流云姐姐,你和阿爹是仇人吗?”

君曼睩仰着头,对渡流云问道,小孩子的内心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想到什么问出口就对了。

捏捏君曼睩的小脸,渡流云笑得悠闲:“当然不是,我和你见面的那天,也是我和莫非尘第一次见面,以前我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和他有仇。如果真说他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大概是觉得我把你这个贴心的义女从他身边带走吧。”

这个理由当然是胡诌的,不过渡流云说的也没错,她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在哪里得罪过这个莫非尘,从他过往的经历来寻找痕迹,那也是个零。

“可是,流云姐姐和罗喉叔叔也不是把曼睩从阿爹身边带走啊,曼睩也想认识更多的人,好好地成长起来,而不是一辈子留在阿爹身边,被阿爹保护着。”

眨了眨眼,君曼睩认真地道,而她这个称呼大概是扭转不过来了。

“没错没错,而且曼睩不止要在我这里住下,过两天还会有更好玩的小伙伴来陪曼睩你一起修文习武,不仅仅是别秋小筑,天下封刀还有一位和善(划掉)的叔叔呢,他那里有好多有意思的话本小说,比我这个别秋小筑无趣的医书秘笈典籍有趣的多哟。”

小孩子嘛,就是要有小孩子玩伴才对,作为养大了三个娃儿的小黑龙,刀无极那里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童年读物——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说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天知道他都是哪里收集来的。

“嗯,曼睩会好好学的。”

大约是君凤卿的基因作祟,尽管君曼睩家中遭遇惨祸的时候她年纪甚幼,可天生的懂事,绝不是与她同龄的小姑娘能达到的。固然这也与莫非尘的教导脱不开关系——渡流云还是能分辨出来先天和后天的区别。

“啊对了,昨天我在后院建了个小游乐场,去玩吧,接下来我要和罗喉叔叔谈些事情。对了,如果你看到黄泉叔叔,记得告诉他来一趟书房。”

她对君曼睩笑道,听到有小游乐场,君曼睩的眼睛一亮,开心地跑了出去。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可见之处外,始终一语不发地罗喉这才低笑道:“想不到,你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

“哈,我一直对萌萌的小孩子很有耐性,比如无形,比如曼睩。”

“颜值决定一切吧。”

和渡流云处的久了,罗喉很自然地学会了吐槽,尤其是吐槽渡流云,那叫一个稳狠准。

“哈哈哈,人嘛,都是喜欢美丽事物的,这很正常。”斜卧在塌上,闲闲地敲了敲手边的桌子,渡流云面色一正:“莫非尘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不过这危险只是针对我一人而来,可我实在对这个人没有任何记忆,而以你所说,当初我不在天都的那些时日,这人,或是与这人相关的,都不曾在天都出现过,这莫名其妙地树了个敌人,还是让人感觉很不好的敌人,生活当真充满了激情和意外啊。”

“你这话倒是让吾觉得,你对眼前的状况乐在其中。”要指望她能有危机感那才是见了活鬼,恐怕苦境在她面前炸了她都不会有半点变色,有个敌人?那只怕是她会觉得乐趣满满。

“哈,本来嘛,我对现在中原的乱象就没有什么兴趣,但让我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全程看戏又不符合我的风格,这个时候有送上门来的事件,怎么会有理由不高兴呢。”

从卧榻上翻身下来,渡流云唇角勾起危险的笑:“我生平树敌有限,目前为止,除了已经化成灰的,就是走在化成灰的路上的,活蹦乱跳还健在人间的,大概这位莫非尘是第一人。总不能这位是厉族吧,当初我和凌主叔禄主叔在倾波族可没发现与这位神秘的秘中秘庄主先生有关的信息呢。”而且她和厉族的仇,大概也仅限于当初一开始就干掉了想要取代海蟾尊的那个名字都被遗忘了的蠢货,以及解决了大师兄忌霞殇胸口上的鬼爪,她敢打包票,从头到尾厉族都不会知道有她这么个存在,毕竟当年的知情人全都是守口如瓶的人,虽说她并不介意和厉族正面刚上,但海蟾尊靖沧浪忌霞殇一致认为,绝不能把她牵扯进来,这要是能从他们三个人口中得知渡流云的名字,除非他们挂点且被人读取了记忆。

“如果你需要,我倒是可以假扮刺客,去试探一番莫非尘的身手。”黄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最近他挺闲的,闲的有些不知道该找什么事儿干,中原的破事儿他不想参与,除非渡流云觉得有必要,不然他多半都是留在这里和罗喉互相切磋以求进步。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他过得要比在月族舒心的多,就算肩膀上压起来一个救回幽溟和爱染嫇娘的担子,但这如何操控全都掌握在渡流云手中,他只需要动动手的感觉不要太好。在渡流云身边的人,大部分都会被她的轻松性子影响,尤其是黄泉除了经历过母族部分的悲催事情之外,并没有承受更多的重压,这让他的人生轨迹远离了充满杯具的茶几,性情虽然还是冷漠淡然,但比起以前确实好上太多。

“也好,我和罗喉的武功太过明显,而隐匿身形又是幻族的特长,凭黄泉你的能力,倒也不会伤在莫非尘手上。”

“哈,你倒是相信我。”

黄泉抽抽嘴角,对渡流云的信任表示满意。

“既然如此,吾与你一同离开,流云,吾想起一个所在,你留在别秋小筑,等吾回来。”

原本罗喉就是打算暂时离开此地一行,既然黄泉要前往落雪山庄,他倒是能同行半路,不如一并离开,不论找得到找不到线索,都能早去早回。

“啊,好啊,正好这些天没什么事儿,我就在这里逗逗小萝莉,领悟一下新的剑法,顺便万一有人来找,需要我去救火,再充当一下救火队员好了。”

渡流云安逸地挥了挥手,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罗喉这家伙,八成是发现了什么吧,但是这个人又极其严谨,如果是他不能亲眼确认的事情,绝对不会对她讲明。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哟,不过算了,每个人都有想要独自静一静的时候,罗喉当然也不例外啦,她才不会干涉罗喉想要做什么呢,总之最后都会告诉她就是了。眼下要做的,还是好好调戏曼睩小萝莉啊~

【第二十二章:扑朔迷离·中】

夜深,人静,夜空云遮月,星疏无光影。

落雪山庄之内,一片寂静,唯有些许虫鸣之声,为这片安宁增上几分只属于夜晚的闲趣。

黄泉换上了许久不用的幻族装扮,这若有若无的影子,恍如与景色融为一体,不要说是寻常的侍卫,便是莫非尘,也未必能发觉他的存在。毕竟隐匿身形,本就是幻族天赋技能。

小心谨慎向来是黄泉的作风。如果不是他有把握,也不会闲的无聊来到落雪山庄做试探莫非尘的举动。毕竟他是以渡流云为参照,来估测莫非尘的水平。这两个人的相似之处不仅仅在于给人的感觉,只怕武学上也是相差无几。只不过区别大约是,渡流云会有间歇性停电的毛病,而莫非尘是完整体。

不行,脑子好像被渡流云带的不怎么好使,总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去想。黄泉默默地吐槽着渡流云极其强大的影响力,他可不想被贴上脑子有坑的标签。

卧房之内。

莫非尘盖着一袭锦被,就这么安静地睡着,就在他床头不远处,空气不着痕迹地陷入了扭曲,数道挟带着隐隐雷电之光的火焰,如同利刃一般,向着他直射而来。

几乎是瞬间,莫非尘突兀地睁开双眼,下一秒,床上已经失去他的踪迹,与此同时,那数道火刃,在与他指尖凝出的霜寒之气撞在一处,留下几缕轻烟,消失不见。

不得不说,黄泉藏匿身形和暗杀的功夫确实在渡流云之上,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对于习惯了大开大阖起手爆大的渡流云而言,要她这样试探莫非尘,实在是难为她。

而黄泉在这一击之后,再次自房间中消失了气息,仿佛这间卧房之中,从始至终只有莫非尘一人。

赤着上身,莫非尘的背后,在黑色的发丝飞舞之间,一条像是纹身,又像是天生印记的金色龙纹几欲腾飞,而就在他额前碎发遮掩之中,那双原本漆黑的瞳孔,须臾之间,迸射出森寒的金色光芒,即使这光芒仅仅是一闪而逝,也让人在心底升出似是顶礼的畏惧。

若非黄泉久经阵仗,意志坚定,恐怕这个时候已经现出身影。

不光黄泉心惊,莫非尘亦是颇感趣味,放眼江湖,能在他不发觉的情况下,潜入到山庄之中,对他出手一击不中复而再次隐藏的如此完美的人并不多,而符合这种条件的,更是少之又少。那些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先天高人,首先便可以排除,没有人会愿意做这样丢面子的事情。

渡流云也可以排除。这个家伙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与其让她来做这么麻烦的举动,她一定会选择更加直观的前来砸山庄,可以这样讲,整个苦境中最了解渡流云的人,不是罗喉,不是疏楼龙宿,而是他莫非尘。

想想看渡流云身边的这些人,能做到如此完美的人,大概只有一个。

“幻族遗孤,火狐夜麟,还是说,吾该称呼你为月族黄泉?”

莫非尘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悠闲,仿佛方才释放出威压的人不是他一样,渡流云身边出现的人并不多,抛掉那些不可能出手的人,除了现在和她混在一处的黄泉,也没有别人了。

黄泉隐匿在暗处,一丝声色也不动,他并不会因为莫非尘几句话就出现在他面前,言语之间的撩拨在他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也知道,只要他出手,莫非尘便会知晓他是谁。这点渡流云早就对他说过。毕竟她的人际关系很是简单,她也从来不介意被人知晓与什么人走得近。能和她谈天说地把酒言欢的,都是堪称高手的存在,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带来什么危险。那些功夫不够的,早早被她排除在危险之外,想要用关系亲近的人来威胁到她,可能性基本为零。

他虽然是不动,但对莫非尘的兴趣更是增添了几分,被他察觉出了身份,就意味着其实他并不需要再隐藏下去,但是这种敌在明己在暗的优势下,能够更加清晰地试探出对方的深浅,何乐而不为呢,刚刚那一击虽然证明莫非尘武功在自己之上,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陷在落雪山庄之中。这幽暗的环境,本就是为他而存在的。

空气一时凝重异常,一场未知的恶战,就在等着一个一触即发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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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所在,便又是另一番光景。远远望去,风沙满天,遍地金黄。

便在这沙漠之外,有一处规模不大不小的城镇坐落。

不论怎样恶劣的环境,只要有人在,就有着令人安心的生气。

这座小城处在沙漠之外,无论是入沙漠想要淘金的旅人,还是想要去沙漠另一端行商的商人,或者是穿过沙漠回归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地休息一阵,同样,这里也是各种行人想要买消息的最佳所在。怎么说都没有人想成为沙漠中的孤魂野鬼,自然要考虑买到最佳的出入地图,天知道一阵狂风过来,沙漠就会形貌大变,若是没有正确的指示,可不仅仅是凭借天运才能活下来那么简单。

一身黑衣,半开的领口赤露着胸膛,金发随意地披散着,头上的黑色幕离遮住了半张面孔,背后背着一柄人高的长刀,自打和渡流云重逢以来,罗喉这画风也是越发的放飞自我,没办法,有一个常年拿他当衣裳架子的神经病在倒腾他,他想不放飞也没办法,再加上现在的武林并没有那么多对他而言的糟心事儿,他也就随便自己往什么奇怪的方向演变了。反正不过是穿衣打扮罢了,要说内在的实芯,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一脸冷淡的前·天都武君。

就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个打扮确实没什么人敢来找他麻烦,别说打扮,他那一个眼神都能把人吓跑,所以连带的就是,他想正了八经找人询问些消息,也不怎么好找。每次他想要开口问个路人,基本都被他自带凶狠的目光吓跑——全天下有几个特么像渡流云一样整天指着他哈哈,哈哈他长了一张婴儿肥正太脸,又不是脑筋全坏了,被吓跑的才是正常行为好不好,她那是深井冰中的战斗机。

当又一个被他吓跑的路人在他面前发挥出常人所能达到的最大极限速度‘嗖’一下逃跑后,罗喉终于决定,找个地方先坐下,吃点东西喝个茶水,要是连店小二都能被他吓跑……那他就真的要反省一下自己哪里有问题。

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不能称为正常人的人群,要么是诸如渡流云金子陵上官邛这样的逗比,要么就是龙宿剑子苍这一类的超级大佬,他这么出现在寻常的小老百姓面前,不把人吓到才是怪事。

嗯,这个时候,罗喉很郁闷,武君很纠结……

【第二十三章:扑朔迷离·下】

万幸店小二常年在这,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比罗喉样子更可怕的人见的多了,而且罗喉也不过是眼神凶狠了一些,身材高大了一些,比起那些满脸横肉尽是刀疤的人要强太多,听完了他的问话,店小二有些迟疑:“按照客人你的说法,我倒是听过不少关于你说的沙漠中出现的幻象那些传说。”

虽说这些人并不知道那里叫什么,是真是假,但传闻这回事,本身出现的多了,也就会慢慢变成真实,何况有一些传闻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总是有先看到的人,在见到了无法解释的一幕后,愈演愈烈,及至传到有声有色。

有人说那座沙漠之城中有着令人无法想象的金银宝藏,得到宝藏,就可以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有人说沙漠之城中有着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高深武学秘籍,以及绝世神兵,得之就能够得到控制天下的力量。还有人说沙漠之城里封印着可怕的恶魔,因为据说曾经有人听到过有可怕的声音,在夜晚的沙漠中响起。

总之,各种各样的传说,被传的有声有色,听上去既让人心动,又有些毛骨悚然,真的是充满了矛盾,而为了这些传说,前仆后继向沙漠中进发寻宝的人,要么就迷失在沙漠之中,成为埋藏在沙漠之下的白色荒骨,要么就倾家荡产赔上所有,最后衣衫褴褛就剩下一条命回来,除了能够吹嘘一下这番经历外,再没有值得自豪的所在。

“客人也想去沙漠中寻找这座传说之城?”

店小二看着罗喉的装扮,认为他对传说有兴趣也很正常,毕竟他这个样子,说不是江湖人都没有人信,尤其是背后那把巨大的长刀,而从他的气势上来看,更是比他先前所见到的那些人强上太多。

“不,吾只对传闻有兴趣。”其他人关心的是传闻中的宝藏,他却想知道,这个传说所指,究竟是不是他一直要找的地方。

渡流云在江湖中走跳的时间里,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实际上他联合金子陵上官邛等人,查到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儒门天下的少,甚至可以说,几乎直指当年的真相——掩藏在渡流云所不愿意对他们彻底言明的那些。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只是看想要知道秘密的人,到底愿意不愿意深挖下去。

既然这里的人能够证明这传闻确实存在,那他此行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要用自己的双眼所见,来找到传说之地真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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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与莫非尘已经在黑暗之中交换过数招,两个人谁也无法奈何对方分毫,固然是从根基上莫非尘更胜一筹,但黄泉占据了环境和天赋的优势,莫非尘想要对他造成伤害,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再说,黄泉本就只是来试探,又不是来搏生死。觉察到这一点,莫非尘亦是并未对黄泉下死手,他向来恩怨分明,哪怕对方是站在渡流云一方的,他也不需要用杀掉黄泉来警告渡流云。

“吾知晓你是谁,知晓你为何而来,对吾为何做试探之举,再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阁下接吾一式,也算是满足阁下来意,就此离开如何。”

莫非尘背着双手,右手指尖拈起剑诀,森寒地剑气,毫不掩饰地直逼黄泉。

“也好。”

属于火狐夜麟的声线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的阴鹜,其实黄泉也演腻了这个相互试探的戏码,听对方的话意,是要他在这一击之中看出些什么,莫非尘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没有存了想要将他击杀在当场的意图,尽管这话他听上去确实有些刺耳就是了,然而技不如人,他也不会只凭着热血就上去送命。当初在月族能隐忍这么多年,就足以证明他不是冲动的人。

“一念·绝!”

黑发丝丝飞舞,莫非尘眼中金芒再现,这一式剑诀,在他手中用出,比起渡流云,少了几分轻灵,多了几分霸道。

“!”

对于一念剑诀,黄泉自然是知晓的,然而在莫非尘手中出现,却是出乎他的意料。眸光一闪,银枪出手,这间小小的斗室之中,尘沙激荡,劲气飞扬。

“你为何会用渡流云的招式。”

黄泉自隐藏的所在解除了伪装,手中银枪直指莫非尘。

“呵,她会的,吾未必不会,吾会的,她未必会。”

只不过,从一开始,她的运气就要好过他太多罢了。若是他处在渡流云的位置上,又岂会有如今的流云公子。

从一开始,她和他的存在,就只能是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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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所说,这个莫非尘,应该不止是会一式一念·绝而已了。”

悠闲地躺在凉亭的石椅上,渡流云是一点儿紧张和吃惊的感觉都没有。别说这位神秘的庄主会她的一念七杀,现在就算是莫非尘站在她面前,来个神之小摊手,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当然,她也是吃准了莫非尘绝对和弃天帝没有半点关系就是了。如果老弃真的这么容易就留个神念啊化身啊意识体啊在苦境,那苦境还能等到现在?早特么炸平了好不好。

“不止如此。渡流云,你真的没有失散多年的兄弟么。我在他身上感觉到和你几乎没有区别的气息,你不是自幼就被儒门龙首收养的义女么,那么……他要真的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这一切也就可以解释清楚。”

抱着肩膀靠在柱子上,黄泉回忆着他与莫非尘交手的情景,大约莫非尘和渡流云的区别就在于,莫非尘的武功带有着渡流云所不具备的沉稳。

“就这点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这个清楚的理由不能告诉黄泉而已,她不能逮着个人就告诉对方她的来历啊,所以说,自己有没有血脉兄弟这一点,她是真的很清楚,血缘上没有,沾亲带故的倒是一大堆,就比如异度魔界里的那些家伙,不过她很不喜欢和异度魔界扯上关系就是了。

不过黄泉这话的确点醒了她,难怪她在看到莫非尘时会升出怪异的感觉,也难怪黄泉会认为莫非尘与她相似,就在他第一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甚至出现了是不是自己在照镜子这样的错觉,现在想想,莫非尘除了性别,身高,和一些细微所在不同外,可不正是与自己相似。也正是因为这不可小瞧的细微所在,让人忽略了她与莫非尘的形貌相似。

这个家伙……总不能是老弃随手造出来丢在苦境牵制自己的吧?这个猜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信啊……总之,真的是奇怪,很奇怪。

【第二十四章:神宫异像·上】

带着刀无心前来串门的刀无极,在见到君曼睩后,原本对渡流云的安排还有些迟疑,现在也完全没有问题了,这小姑娘要是能和刀无心看对了眼,他也算是对得起九州一剑知夫妻俩,虽说九州一剑知就是个撒手掌柜,现在人都不知道走去了哪里,这个连襟对自己还真是放心,也不怕儿子被自己带坏。

“是不是你们四魌界的人在离开那个神奇的地方后都会越变越放飞,你是这样,柚子是这样,还有一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老龙,看来四魌界的生活和坐监牢没什么两样嘛。”

渡流云看着因为多了一个玩伴而开心的君曼睩将刀无心拉走吾后花园玩耍,调侃着气色不错的刀无极。

“少胡扯,你把我叫来不是只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吧。”刀无极指的是把君曼睩和刀无心扯到一起这件事,“听说你终于遇上宿敌了?而且无论是哪里都和你不向上下的宿敌?”

“我真是奇怪了,天下封刀的耳报神这么可怕的吗?明明你都进入养老状态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啊?”

“呵,别说是我,银戎也知道这事儿了,你以为天下封刀和龙王厝的线报是养来做闲人的吗,如今你可是风口浪尖上的名人,不管你做什么,都跑不开被人注意。”

对渡流云这些时日以来的行为,刀无极说不羡慕是假的,只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紫芒星痕至今下落不明,诺大的苦境之中,想找到一个人确实不容易。说是大海捞针恐怕都无法形容其难度,虽说渡流云提供了一个刀皇遗孤的线索,但现如今刀皇一脉早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若是全族只剩下紫芒星痕一人,为了避祸,很有可能去了别的境也说不定啊,就比如灭境或集境,这让人上哪里去找。

“实在不行,你就大肆散播要找寻刀皇遗孤的消息,希望这个人能自己走出来,因为同为刀者,天下封刀想要彻查当年惨案,帮刀皇一脉复仇就是了。”

就算容易引起反效果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几率能把人哄出来啊。

“呵,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刀无极指的当然是关于莫非尘这件事,按照黄泉的说法,这个人与渡流云相去无几,甚至连她自创的剑技都会,那单单用宿敌来形容恐怕都无法达到。若非不想栽了面子,刀无极都有想法去落雪山庄一试。这世上有一个渡流云就够可怕,现在竟然出现一个与她相去无几的人物,这发展真是让人越发无法看懂。

“安心安心,要是我们真想一决生死,现在也不会这么平静了,说起来,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你点提示?紫芒星痕虽然现在找不到,但关于火宅佛狱的线索我可是掌握里不少,万一这件事和火宅佛狱脱不了干系,找到他们也许能成为突破口呢。”就比如大舅哥那的白尘子,又或者是现在不知道隐居在哪里,以及是否和柚子已经成为朋友的萝莉控拂樱斋主。嗯,薄情馆隐藏着的那位虽然和火宅佛狱没什么关系,但要是拿出来吓唬一下某些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剑之初对上天界的成见到底有多深,真去找他会不会引起反效果。

“呵,不必了,我相信火宅佛狱如果发现了紫芒星痕的下落,只会在第一时间就来天下封刀威胁我们,或者是当场格杀,减少对火宅佛狱的威胁。”前者的可能性绝对会大于后者,就算火宅佛狱一直想削弱其他三界的实力,也绝对不会放过在已知天下封刀成为上天界在苦境的据点这个机会。尤其是现今的火宅佛狱的王,咒世主。

“四魌界这么点儿大的地方,也能打破头,真是让人觉得既无奈又可悲啊。”渡流云一副勘破红尘的样子,看在刀无极眼中,只想狠狠地给她一锤子……就算四魌界很小,就算很符合她所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也不要嫌弃地如此明显好不好。

大约是闲聊瞎扯的够了,渡流云将话题拉回了正经想要谈的:“我找你来,的确不是为了无心和曼睩这么简单而已,不然就这点事儿让你这位天下封刀大主席跑一趟,岂不是太屈才了。”

她嘿笑道,随后对刀无极说的话,足以引起这位现任小黑龙的震惊。

而至于罗喉现在在干什么,他真的以为她猜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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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单单是眼前所见的,暴露在阳光之下,就这样被风沙吞噬的累累白骨,已是不计其数,更不用想着黄沙之下,究竟掩埋着多少早已消失的生命。

人类的确是矛盾的生物,既畏惧着死亡,又在金钱和权力的诱惑之下,趋之若鹜地将自己陷入随时会丢掉性命的险地之中,就算明知危险,也抱有着侥幸的心理,幻想着一旦得到了财富和力量后的美妙情景。

罗喉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罩,任凭风沙再大,也无法近身半分。沙漠中的淘金者寻宝者不是没有想与罗喉答话寻求保护的意图,只不过他们要么驻步于罗喉可怕的气势,要么不想与罗喉分享所谓的宝藏——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怕被罗喉干掉。

当然,罗喉也不打算管他们就是了。能够出现在这滚滚黄沙之中的人,就没有什么值得花费时间与功夫救的,安心于自身生存环境的人,绝不会冒这个险,遭遇到大变故,需要救命的人,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来改变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死一个活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意义。

倒是这出自集境的护盾确实派上了用场。和苦境相比,集境的黑科技显然让人佩服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护盾靠的是吸收自然的能量,再反作用出去,至于使用的期限么,只要不被打坏了或者被破坏掉,期限就是永久。弊端就是只对一定强度的自然之力有效,真到罗喉他们这个级别,想要靠这样的东西抵御伤害,那才叫纯属做梦。

如果把集境的黑科技和苦境的武力结合一下,大约真的能够称霸天下?

算了,和渡流云在一起的久了,连他的脑子都有些不对劲了。罗喉让这个无聊的想法从脑袋中离开,径自向着沙漠深处继续前行。到了这个地方,任何路观图都是没有用的,只要认准一个方位就是了,走的久了,总会真正深入到真正的目的地之中。直到此时,已是从原先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寻宝者,到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声,陪着罗喉前进。

【第二十五章:神宫异像·中】

就如同渡流云有些事情会瞒着罗喉一样,罗喉也有事情瞒着渡流云,有些情报两个人是互通的,但有些情报却是彼此都没有掌握到的,再加上渡流云从来无法在一个地方待上太久,所以其实罗喉做的事,比起渡流云来说更为专一。就比如,渡流云一直游离在江湖的边界,而他却从头到尾只在追查这一件事。想想看,在渡流云四处浪荡的时候,罗喉在收集关于弃天帝的传说,在渡流云四处蹦跶的时候,罗喉在收集苦境各种传说的情报,在渡流云没事儿都要找点事儿,自己往麻烦上撞的时候,罗喉还是在和各式各样的情报贩子打交道,这样下来,罗喉会掌握许多渡流云不知道的信息,是很自然的事。

人生的方向总是会在各种不同的岔路口上有着惊喜,就看着自己选择哪一条,就比如罗喉面前出现的这一条,让他完美地摆脱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另一条线上的悲催生涯,从而转向了被渡流云影响的这一条线,不过同样的,选择了这条路的罗喉,也踏上了一条本不需要他对抗弃天帝的路。

他所查到的信息,包括翻阅过的一系列上古传说,野史,怪谈,都指向着这处沙漠深处隐藏着的那座神宫,正是所谓的神留下来,对抗未来将会出现在苦境的灭世之神的最后生机。不论是什么样的神留下的生机,只怕都与渡流云脱不了干系。

在沙漠之中随便停下来纯粹是找死,但如果找到沙漠之中的绿洲就又另当别论,罗喉又不是那些没有功底的,硬要来这里寻死的人,绿地或是海市蜃楼他当然能分的清楚。

坐在湖边,他看着绿洲之外完全相同的,接天连地的景色,手里拎着一壶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愧是武君,孤身一人进入沙漠腹地而毫发无伤,当真令人佩服。”

清越的声音在罗喉身后响起,罗喉头也未回,淡笑道:“吾等你许久了。”前来的时间不同,进入大漠的地点不同,却能在几乎同时到达这个绿洲,只能说是既在巧合之内,又在意料之中。原本他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所在,只是没想到能够在同一处绿洲遇到。

蓝衣儒雅,温润如玉,尽管自风沙中而来,依然不染半分红尘。正是从仙灵地界而来的师九如。同样,也是有着前所未有完整状态的师九如。

对于当初渡流云修复妙筑玄华功体一事,师九如一直是铭记于心的,不仅仅是因为使得妙筑玄华摆脱了仙灵地界神之女一脉的血脉宿命,从而让神之女不再受继承女娲之力后只有五百寿元的限制,更因为她用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将他剥离的六魄重塑完全,甚至如同从未离体过一样,而他心知肚明那并非是将剥离的六魄寻回,而是硬生生让他失去的六魄再生。在这个过程之中他所得到的收益,要比妙筑玄华更多。原本他功体就在妙筑玄华之上,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只不过当年剥离六魄,让他功体耗损到不可估测的地步,至于如今么,他的功力已是甩开妙筑玄华不知多少。毕竟灵之子要较之神之女的血脉更为稀少,其先天天赋决定了这个差距。嗯……如果渡流云在这里看到完整状态的师九如,恐怕又要双眼冒光了。

师九如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得了罗喉的飞书,仙灵地界所掌握的上古传闻,要较之其他地方更为完整,尽管其藏书庞大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但若是有针对性地搜寻,还是能够快速地找到想要的信息。不论是渡流云的来历,还是那件耸人听闻的事,都让师九如和妙筑玄华无法坐视不管。既然妙筑玄华不能擅离仙灵地界,当然是由他全权负责起来,若是能找到与那位堕天之神抗争的力量,苦境就能够避免一场可怕的毁灭。

“将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吗。”

让有能力的人,将危险承担下来,就算失去性命,也不过是用一小部分人的命,换来整个苦境的安稳。这和当年的天都何其相似,就是不知道在这件事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够知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避免了毁灭。

“有能力阻止毁灭的人,自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苦境承受不起神的愤怒,虽然我们也无法承担,但既然有神留下的力量,想来也是不希望苦境因此而毁灭。只是寻找这个力量的过程,会成为这条路上的困难。”

师九如在罗喉身边坐下,轻笑道。

“尽管我们的目的相同,但吾并不认同你的想法。”罗喉淡淡地道:“对流云而言,对抗弃天帝,与苦境无关,这是她和弃天帝之间的事。”从一开始,渡流云就没有真正将苦境的安危放在心上,不论是当年天都之乱遗留下来的冲击,还是她以神的角度来看待人类。也许……这也是她选择入世为人的真正目的,未曾为人,又怎么能够说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就算她真的对人类与其他神不同,也无法改变她是站在神的视角来对待人类的生命。

“如你所言,至少我们目的相同。”师九如笑道,渡流云想要阻止弃天帝,亦是等同于阻止苦境走向毁灭,就算立场不同,最终达到的结果一样,这就够了。

兜兜转转所求最终落下的结局是相同的,渡流云想要弃天帝放弃对人类的毁灭想法,他们想要阻止苦境被破坏,这并不冲突。

“而按照我所得到的地图,我们此行的目的应该不远了。”就是不知道他那份地图到底对不对就是了。

在两人的交谈中,师九如得知罗喉并没有路观图,只是凭借着传说和情报以及一身能为就这样走到此地,不由得对罗喉佩服万分,这种全靠着一股热血就往危险里闯的行为,恐怕是师九如这辈子都干不出来的事儿。说到用功体抗衡自然的力量,实际上师九如做的更绝,好歹罗喉还用了集境提供的装备,这大概就是天赋异禀的人特有的福利吧……

“对了,我在找寻磐隐神宫的下落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痕迹。”用痕迹这个词来形容,再确切不过。师九如对罗喉道。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引起的罗喉的注意。

【第二十六章:神宫异像·下】

目前的所有都是猜测罢了,渡流云的来历也好,莫非尘的来历也好,最终都是要看磐隐神宫之中留下的线索。

如果说脑洞,恐怕罗喉的脑洞要比师九如开的还要大,毕竟师九如的一些思维框架已经被局限在了一定的模式之中,罗喉却不同,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圣人,再加上与渡流云相处的时间太久,总是会被对方耳濡目染到一些天马行空的思维,有些时候他只是不愿意思考,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能在师九如的设想中,并没有那么大胆。

如果他所设想的是真的……那这事实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这个时候的罗喉一点也想不到,他所做的设想,竟然会和事实相去无几。当然,就在他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也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就是了。能够接受一起可能的存在,作为罗喉而言,并没有什么是值得变色的。尤其是发生在渡流云的身上,没有意外才是真正的意外。

这处黄沙漫天的荒漠,有这两个人联手,便是再危险的境地,也足以化解,虽说中途也遭遇到了危险,但和最终真的见到磐隐神宫真迹相比,并不值得相提并论。

“看来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

感受着磐隐神宫可怕的神威,师九如虽然感到压力,但依然还是面不改色。

罗喉环视着这空无一人的神宫,对其具有的空间特质颇感兴趣,若非是机缘巧合,让他们捕捉到风沙中的一丝异样光芒,恐怕他们还在荒漠之中找寻。这换了别人,不要说是找到神宫位置,怕是早就迷失了方向,死在沙漠之中。

除去此地的神威,其他方面的压迫感更是异常熟悉,罗喉是因为和渡流云相处的时间太久,而师九如则是靠天生的感觉,此地的气息,与渡流云当初爆发出的威压实在是太过相似。也就是说……那万分之一的侥幸,也因为这点,而再也没有任何疑虑。

两人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骇,对渡流云的信任,和因为事实出现在眼前的震撼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苦境即将崩毁的压力。

这里是高高在上的神,留给苦境,乃至四境唯一能够存活下来的希望。而这希望的本源,究竟在何处。

更为诡异的是,在他们来到此地之前,关于传说中一闪而过的某些传闻,需要特定的人,特定的功体,才能定位到神宫正确位置这一点,并没有出现在他们寻找神宫的路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顺利,这也让人在心底存着不解。

虚虚实实是真非真的时间和空间,种种貌似不存在,但却又似乎存在的过往,构造而成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的世界,乃至眼前的磐隐神宫,都像是随时可能消失在空间之中一样。

伸出手去碰触神宫的墙壁,隐隐约约的仿佛能够看到一些不可解释的画面,既像是属于苦境的遥远过去,又像是尚未发生过的未来,而这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又一个的未来,无可辨别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未来。

“未来充满变数,我们每一刻所做的决定,都会产生不同的结局,世界也不是唯一,时间和空间从来没有人能够解出真正的答案,有活下来的世界,就有走向毁灭的世界,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生活在哪一条平行线上。”

罗喉的声音在寂静的神宫中响起,他看着师九如略显讶异的目光,淡声道:“这是流云曾经说过的,我们方才所见异像,正是证明了她所言非虚。”

越是证明了她说的话,越是想去了解她宁愿背天而行,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与想要灭世的师尊对立的想法。

活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和重要的人陪在身旁,只怕他当真能够认同神对人类的看法,渺小的人类肆意挥霍着上天赐予的天赋,践踏着其他生灵终其一生都在渴求的福分,尽管同样身为人类,罗喉依然觉得,有些人的确不配生存在这个世上,只是他还没有到那么偏激的地步而已。

但作为神,有着绝对制裁人类生死能力的神,将要降临在这片大地,对人类进行制裁,这却是万万不可以的。与保护苦境无关,其他人的生死罗喉并不在意,但他自己的生死,只能由自己掌控,不论对方是神,还是魔。

“我在想,我们能找到这个所在,应该与流云公子有关。应该说是……磐隐神宫希望我们找来。”师九如看着这似实似虚的神宫墙壁,沿着路径的方向一边前行,一边道。

“吾只希望,吾心中所想,若是当真被证实,这就未免过于匪夷所思。”

被神宫呼唤也好,还是正经寻找到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重点是,他们这此行目的,究竟能不能达成。而且是在渡流云并没有随行而来的这个时候。

“哦?不知武君究竟想要证实何时,能让武君如此在意,只怕是与流云公子息息相关。”

越是向里行进,越是能够感受到较之仙灵地界更为纯正的神之力,师九如实在无法想象,若是渡流云得回了磐隐神宫之中的力量,将会强大到怎样的地步,而比她强上不知多少倍的弃天帝,又是怎样可怕的景象。

“吾想证实莫非尘的身份,若是吾所有推断都没有错,在面临灭世之灾以前,没有解决莫非尘带来的麻烦,也就不用考虑弃天帝带来的灾祸。”

想到那个景象,罗喉竟然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不怎么轻松,不要说他们难以解决,就算是渡流云,大约也无法轻松面对。

“以武君的疑虑,莫非尘与流云公子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么。”师九如的语气同样不怎么轻松,这苦境到底是怎么了,引来一个又一个惹不起的人,亦或是说神。

“不。”

罗喉一边前行着,一边回答着师九如的问题,平淡无波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凝重之色:“吾并不担忧莫非尘与流云来自同一个方向,吾担忧的是……”

随着他们前行的脚步停下,二人眼前出现了一道门,随即罗喉止住了未说完的话,和师九如交换了眼神,两人同时伸手,运功,推开了这扇门,门的另一端,赫然是一处空旷的大殿,这大殿的每一根柱子,都闪烁着晶莹剔透琉璃璀璨的光芒,就在大殿的正中,一个原本应该放置着什么物件的台子上,现在空无一物,那台子上分明能够感受到曾经存在过的庞大神力,就在摆台的正前方,地面上被人以浑厚的剑气,刻印下了一行异常清晰的字:既是白马非马,安知是吾非吾!

果然……被他料中了。

【第二十七章:一体两面·一】

“我是真的佩服你,竟然能比我还要早一步想到这一点,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渡流云的声音突兀地在罗喉身后响起,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哟!你们两位这个组合真的是让人感到意外的和谐啊!”

哟……哟你个头啊!

罗喉想也没想顺手就给了她一记暴栗子:“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

“时间不长,我可是紧赶慢赶,才赶在和你们相差无几的时间到这,当然,要不是中途发生了点儿小意外,说不定比你们还要早点儿。”

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意外,就是下手清理了一些来自落雪山庄给她找的麻烦,毕竟莫非尘从头到尾就是在针对她一个人。虽说有些可惜那些被她宰掉的无辜暗卫,但她还没无聊到会对这些人生出同情心,作为手下忠心行事,就算是挂掉了也不过是分内之事。对莫非尘来说,不论死多少手下,都是工具而已。

虽然能够理解莫非尘的想法,但这事儿放在她身上,她就是没法接受,不是没法接受莫非尘对待人类的态度,而是她没法接受这货是当年她转生苦境之前留在这里的神力成了精。

换句话说,莫非尘与她是一体两面的存在,这部分神力既然是从她的身上分离出来的,自然带有着她一部分的情感存在,而这不完整的情感,在经历过久远的岁月之后,凝影成型,有了自己的意识,形成了独立的人格。与她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本身是以肉身转生的方式进入苦境,而他却是没有真正的实体。

“老子的神力竟然成了脱离本体控制的化身,还踏马是个男的,真的是要省略一万字的形容才能表达出老子现在的心情。”

蹿到石台上,极其没形象地蹲在那,渡流云的面色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罗喉和师九如就是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崩溃。

她这个愤怒的重点是不是错了……算了,这本来就是她的性子,能指望她正常一点,大概比指望弃天帝不会降临还要难。

“关于莫非尘此人,仙灵地界掌握了一些外界所不知道的信息,下一步不知流云公子想要如何去做?”

师九如将厚厚的记录簿交到渡流云手中,仙灵地界的记录过于零散,这一本是他亲手抄录的其中最重要的事项,对渡流云来说应该会有大用。毕竟她在苦境之中的空白期很长,而仙灵地界掌握的消息又是外界所不能比拟的,就这一点师九如敢做保证,就算渡流云把苦境所有的黑市全都找遍,也未必能及得上仙灵地界记录的十分之一。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啊,在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时候,大家还能面对面好好用手里的剑谈一谈,但是现在知道了他是谁,很明显就没有办法好好谈一谈,没的说,只有一个结果,他物归原主,还原成神力。”

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师九如的手抄记录,渡流云决定从磐隐神宫回去之后慢慢地看,将这些事情全部理清后,她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与莫非尘之间的决战,就在仙灵地界的这些记录之中,还有着很多以前她没有想明白,在一扫之下拨云见月的事。

“神宫之中所余神力似乎与仙灵地界同源,吾想将其带回,作为填补当初仙灵地界流失的神力所用。”

这个地方是渡流云留下来的,想要带走神力,师九如自然是要问过渡流云。此地所余神力虽然不多,但也是相较于原先而言,对仙灵地界,确实助益甚多。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怎么带回去?”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一种吧。拿他自己当容器,吸收这里的神力?真是不怕不相容导致各种各样神奇的后果。算了,反正也是顺路,干脆她亲力亲为好了,算是还仙灵地界这个人情。

“你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站在渡流云的立场,罗喉不难想象出她的迟疑。这不仅仅是与莫非尘一决生死那么简单而已,包括他所遗留下来的,曾经搅动风云做过的一切,以及现在还隐藏在苦境之中,不为人知尚未浮出水面的危机密谋,这个人……虽然与渡流云一体同源,源于她所留下的神力,但却又带有了渡流云负面的情感,是考验,也是阻碍,或许,也存在了他能够反杀渡流云的结果。

尽管不能允许这样会的结果出现,但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想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自然要做出任何预设。

“我要看看,这位成了精的老兄,究竟给我留下了多少的惊喜和麻烦,怎么说他的行事作风也和我差不多,和他斗,就像是在做自杀式攻击一样啊,真是新鲜又刺激的体验。”、

挠了挠头,渡流云无奈地道,当然,那种雀跃期待的心情也不是乱说的就是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来做一场匪夷所思的生死存亡较量。

换做她是莫非尘,每天都要生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本尊吸收的恐惧支配下,指不定她会做的更狠,就比如什么安排都不做,直接一决生死,谁也别给谁留下麻烦。

然而其重点就在与,她和莫非尘的本源意识太过相似,这种做法可能会在别人身上实现,但绝对不会在彼此身上用出,能够和自己成为敌人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她和他所走的每一步,处处都充满了新的挑战。

也是……有不忍心的原因存在其中。她不知道莫非尘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如果力量只是力量,她会毫不犹豫地取回,但力量已经成为有意识的生命,就这么把对方干掉,并且抹杀掉一切存在的痕迹……就算那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也会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搞得她像是个大魔王一样。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狠狠地把自己的头发挠成了炸毛状态,渡流云忍不住为自己当年的脑洞感到崩溃,好好地钻什么空子玩什么玄虚留什么神力,结果现在反而把自己套了进去,如果这事儿不能在弃天帝下界之前解决,指不定到时候会被鄙视成什么样,就这样还想阻止灭世之举,赶紧洗洗涮涮送上门去被神之小摊手一巴掌怼死算了,当真是丢人到家啊。也不知道天界那几个老家伙究竟有没有发现她搞出来的这个乌龙,真的是,自!掘!坟!墓!啊!

【第二十八章:一体两面·二】

从仙灵地界回来,渡流云顺便留下了地狱岛马上就要不安分地出来搞事情这个消息,以及提醒了一下师九如好好地去找一下策马天下,目前有线报传出这个小瘸子人在某个黑市各种买剑术秘笈,嗜杀者人已经在仙灵地界被洗的满脑袋官司,但遗留下来的策马天下这个问题总是要解决,而且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师九如不出手,大概小瘸子同学会一直纠结下去发展成变态吧哈哈哈哈……苦中作乐什么的,不要更愉快。

回到别秋小筑,渡流云拉着罗喉第一时间一头钻进了书房,她现在手里不止有师九如的手抄本,还扫荡了仙灵地界的十几个书架,端回来了几千本儿历年来的记录。

这位真的是搞事小能手啊。看着师九如这巨细无遗地手抄,再从他没有发现的地方找到只有她才能联系出关系所得出的结论,以及罗喉这些日子在另外的渠道得到的情报,渡流云对莫非尘的搞事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自己一体两面的存在,这也就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了。这货简直是完成了她一直想做但是又不敢做的事啊,搞风搞雨什么的,不要做的太愉快,不过也正因为他有相当一部分的性情是延续了自己这个本体,所以尚未有太离谱的事情发生,大约也是不想让苦境变得脱离掌控。

这矛盾的心情她挺理解的。也难怪莫非尘会说她和他是宿命之争,在明知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的前提下,没走到报复社会这个地步已经是个奇迹,尤其是自己还沉眠了那么长的时间……是说那特么是个鬼的沉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曾经漂移出体外,来了一场漂亮的身外化身,硬是和这个成了精的神力分身打了三百多年,直到她那个漂移的意识不足以支撑她再这么凝形下去,这才突然在武林中消失了踪迹,也让莫非尘失去了目标。在先前两个人的最终战结束后,莫非尘也不是没有受到伤害,他所受的重伤并不比渡流云当年轻,这也成为了他一直没有上儒门天下寻找渡流云的理由——和这点相比,渡流云更愿意相信莫非尘本质上还讲究着君子之争,明知自己就在龙宿的保护之下,除了来自龙宿设下的层层机关之外,她自身完全无法还手,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有来干掉自己,看来这位是真的想要证明,她不仅仅只是一股神力而已。

“真是有些不忍心干掉他啊。”

闲散地把自己扔进躺椅里,渡流云斜睨着罗喉,一副我没办法,要不要你来代劳的样子。

“你就这么自信,是你把他干掉,而不是你被干掉?”

罗喉将手中的簿册放到一旁,对渡流云的自信表示怀疑,虽说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怀疑的诚意就是了。

单从实力而言,他并不认为渡流云在莫非尘之下,从心性来判断,她也不会是那种因为不忍心而手下留情的人,大约最多就是带着对方的愿望,更好的活下去就是了。这毕竟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战斗。要是会出现本体打不过化体这样的结局,恐怕她不用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拔剑自杀会更快一点。

“你这是质疑的语气吗,明明是比我更有信心好吧。”

安逸地瘫在躺椅上,渡流云颇为无奈地抹了把脸:“没办法啊,我是真的有些犹豫,明明很多事都是毫无记忆的,但这些记载又是确确实实地存在过,失落的那些年,想不到我还做了这么多事。啊啊,还以为我根本就不会和化身啊,分身啊这样的行为有关联,哪知道自己玩的比谁都嗨。”

什么身外化身,都弱爆了好吗,自己的神力成精要干掉自己,沉睡的时候自己身上另一道力量飘到体外再次成型,和这个成了精的神力分身各种玩神仙打架,她是真能折腾啊。

好啊,这家伙干的这些事情,竟然还真的扯上了四魌界,扯上了火宅佛狱,怎么,不想用苦境的力量来牵制她,于是选择了界外吗,反正四魌界也是漂流在外的一界疆域,就算被搞坏了也不过是意外而已,不会影响到四界平衡。

很好,至少这样看来,莫非尘的底限也是不想看到四境毁灭,终究是自己当年留下来要牵制老弃的力量,这点意识根深蒂固,就算他独立成型也无法对抗,那么……在自己找回意识,并与他正式对上的这个时刻,她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要抢在莫非尘前面,或者是阻止莫非尘与异度魔界联手。

她相信,莫非尘一定干得出来联合异度魔界来给她找麻烦,最好借着异度魔界手,来对她进行消耗,削减她身边的力量,然后再出手同化自己,最后由他来结束老弃的灭世之举,从而证明他不仅仅只是拥有了意识的神力。

这个成了精的神力,还真的是个大麻烦啊,可恨的是这个麻烦她一点儿也没有理由推给别人,谁让这是她当年欠考虑,没有想到这个可能而遗留下来的麻烦。同情归同情,她还没那么好心,会因为同情,而让对方反过来吸收了自己。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失败这个词,不论对手是莫非尘,还是弃天帝。

“眼下比较麻烦的是,你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对方料到,同样的,这大概也是莫非尘需要解决的问题。”

罗喉淡淡地道,不论是谁,只要抢到了先机,就能够把握住对方的脉门,可这种比双胞胎还要可怕的关系,恰恰是最为互相牵制的存在。

“这些都不重要,倒是有个必须要问的问题,下次见到莫非尘,我一定要问出口。”

渡流云正色道,其正经程度让罗喉反而升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又会说出来什么惊人之语。

果然,渡流云并没有让他意外。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成了精后,一定要选择变成男的,这特么我要是把他打回原形吸收回去,对我会不会造成什么怪异的影响啊,我可不想变成不男不女的变态。”

…………

你不用变,就已经很变态了——这是来自罗喉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吐槽。

【第二十九章:一体两面·三】

这世上充满着各种巧合,如果没有巧合,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但偏偏就是这么的巧合,渡流云当年钻空子留下的,可以对抗老弃的神力,有了自我意识,并且有了形体,和她相抗衡。

综合一切她所猜测和了解的,渡流云很确定,莫非尘除了阻止老弃灭世这一行为和她相同外,其他的全都要和她对着干。

想要作为一只搅动风云的手,然后再站出来当英雄,渡流云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性格。所以,这位是对他到底有多大的怨念,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

那么接下来,就看谁先抢得先机了么。

叼着一根草叶子,渡流云躺在凉亭长椅上,晃着二郎腿,满脸的无奈,她实在是想不出放过莫非尘的理由,反正对方也要干掉她,那她何必给对方多余的同情心呢,下手干掉就是了。

那么……这个时候,那位一心以她为死敌的化身兄,八成已经做了她一直想做,但是始终在犹豫的某件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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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魔界。

几乎暗无天日,只靠着未知光源照明的异度魔界,整体基调都是暗沉的,所以,一身白衣不染尘的莫非尘站在这座大殿之中,异常醒目。

不论是如今已经退居到幕后,只因得知莫非尘前来,特地前往一见的九祸,还是刺客的代理魔君袭灭天来,在见到莫非尘的第一眼,所感受到的,都是非同小可的压力。

虽说平日里对外人都是一副谦冲温和的样子,但那仅限面对外人,对待异度魔界,莫非尘自然不会有什么客气,也许渡流云在九祸和袭灭天来面前依然会保持着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却是完全不用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很简单,既然他能毫发无伤地在异度魔界出现,那么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再从这里离开。身为神力的化身,他有着渡流云最不具备的特质。

而他对异度魔界的态度,其厌恶程度恐怕较渡流云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说异度魔界的存在本源,也都是他所无法逃避的命运的起因,会有好面色那才是被门夹到了头。

他来异度魔界,对异度魔界开出的条件,是让九祸惊骇,让袭灭天来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的条件。

他能复活银锽朱武,条件是,异度魔界不计代价,除掉与渡流云有关系的所有人,直到只剩下渡流云一个。

“阁下意思,吾无法理解。既然阁下在异度魔界来去自如,为何不自己亲手解决这些人,而要异度魔界出手。”

有着这样的实力,想要除掉谁,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袭灭天来不能接受他这个说法,就算他能免于异度魔界付出庞大的代价才能复活银锽朱武也是一样。

莫非尘语气冷淡,面色更是冷漠如水:“吾复活银锽朱武,不过是付出一次麻烦,比起除掉渡流云身边的人,简单太多。吾要看的,是渡流云在失去所有人之后的绝望,至于渡流云,吾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亲手杀了她。”

这虽然不是他真正的答案,但也相去不远。与其一个又一个地亲手击杀和渡流云有关的人,不如假手他人,他也乐得轻松。

“……”

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听起来倒也让人无法反驳,只是他复活异度魔界的真正魔君,所要求的就仅仅是这一点吗?还是说,渡流云身边的人并不容易除掉,异度魔界将要付出庞大的代价?毕竟他们尚不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与渡流云有关,更不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何种境界的人。对于异度魔界来说,他们仅仅知道渡流云出身儒门天下,就这一点,他们就将同时面对来自三先天的压力,和复活银锽朱武的代价相比……他们需要衡量利弊。

“阁下与渡流云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

袭灭天来有无数个理由怀疑莫非尘的动机,如果这个人是以复活银锽朱武为饵,以一个银锽朱武来换取异度魔界的整体实力被削,那不如不做。但他又想不出来,有着这样压迫感的角色,为什么会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来给异度魔界造成损伤。

天生的多疑,让袭灭天来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想出了至少七八种可能,但每一种又都被他自己推翻。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看不透莫非尘修为的前提之上。

“她和吾之间,只能活一个。吾没有不能失去的人,但她有很多。”莫非尘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残忍,“吾要让她死在绝望之中。”

这种仇恨绝不是伪装出来的,袭灭天来和九祸对视了一眼,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这个说词,至于其真实度……容许他们保留质疑态度。或许仇恨是真的,但不亲手解决渡流云身边的人,大约是有什么顾忌之类的。

“阁下要如何复活魔君?”复活银锽朱武所需要的力量非同小可,就算这人再厉害,也不能就凭借着他自身的修为做到吧。

“这就不必几位费心了,待吾见了天魔池中的那一位后,自然会让异度魔界得到一个复活的主君。”

天魔池,又是天魔池!

九祸心底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初渡流云传入异度魔界的那番话,已经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如今莫非尘又直指天魔池,这两个人,与天魔池中,异度魔界真正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他们和弃天帝之间的关系,莫非要比异度魔界还要深。

袭灭天来将九祸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现在虽然是异度魔界的代理魔君,但他很清楚,他在异度魔界之中的地位很尴尬,不管是谁,都没有,也不会真正信任他,所以很多关于异度魔界的辛秘,他是不可能掌握的。但九祸的表情,已经让他心底有了答案。就在天魔池三个字从莫非尘的口中说出时,就注定了他们的选择只有一个。

莫非尘淡淡地看着这座大殿,确切说,是透过这座大殿,看向隐藏在深处的天魔池,弃天帝的雕像。渡流云不愿意面对弃天帝,但他不同,他对弃天帝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情感与印象,继承自渡流云的意识中,对弃天帝唯一的感觉,就只有阻止他毁灭苦境,将他赶回六天之界,这也是他和渡流云仅有的共同之处。只要苦境不崩毁,死多少人,付出多少代价,与他莫非尘何干。

【第三十章:一体两面·四】

对弃天帝而言,四境不算什么,除了神界之外的生命,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蝼蚁而已。而神界,因为与他的理念不同,如今,于他而言,亦是不算什么。自他诞生于神界,便未尝一败,利于顶端的久了,早就让他习惯了掌生握死。在他选择堕天,成为魔神之后,便再也不想回去当年,身为战神的时代。如果不是空间法则的制约,他又何必如此费力,需要特殊的圣魔元胎才能降临其他境界。人类也不值得他用挑战空间法则的方式来毁灭。

所以,当渡流云的态度被传到天魔池后,他只是稍稍感到讶异,讶异于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整日里看不出什么正经样子的小徒弟,竟然成长到敢和他对抗的地步,甚至可以舍弃神位,入世为人来向他证明,他所坚持的信念是错误的。这个胆量,倒是不枉她曾经身为他的弟子。只可惜,她的一切行为,都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而莫非尘在进入到异度魔界的同时,弃天帝已经感知到了他的身份,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不得不说,莫非尘的来历确实有趣,弃天帝不知道渡流云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也不想去追查她经历过什么,过去终究是过去的事,有趣的是现在,她的神力脱离了她的掌控,有了自我独立的意识,而且还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这大概连他那位弟子都没有料想到吧。

当年她的力量强到与他交手能在五十招之内抗衡,百招之内不败,百招之后才渐落下风,这才让她当年有了小战神之称,现今他想要入苦境,需要以大打折扣,神力百不存一的圣魔元胎才能成行,可渡流云舍弃神位,以人类的身份入世,失去的力量更多,与他拉开的距离,已非当年可比。

自从他知道渡流云为了向他证明,他的理念是错误之后,弃天帝就找到了杀掉渡流云的理由。这个徒儿,从在神界的时候,就抱有这种愚蠢的念头,无论是谁,都要有做好为愚蠢的选择付出生命代价的准备。

既然她的神力有了自主意识,背离了她这个本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实,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和自己一样,对人类厌恶的本质。所谓的相信人类,不过是冠冕堂皇罢了。

吾徒,汝至今仍不愿醒悟,渺小的人类并不会因为你的维护而感恩戴德,他们只会在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对未曾向他们伸出援手的神,报以最大恶意的怨恨。何必欺骗自己,坚持着练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信念。

与当年的流云,如今的渡流云相比,这个莫非尘,更像是从神界而来的,像是他弃天帝的徒弟。

对异度魔界这个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种族,除了要传达自己的命令,或是以附身圣魔元胎的方式外,弃天帝很少会有回应,就算是回应,也是寥寥数言而已,上一次毁灭道境的附身,已是隔了太久。这一次,他不介意与这位‘半个弟子’一见。渡流云么……如果她愿意,或者是敢于来见他,他也不会闭门不应,与他为敌又怎样,凭她的力量,能做些什么?

或许他会看在曾为师徒的份上,饶她不死,让她亲眼看到苦境灭亡,认识到她的无知,前提是她没有被莫非云反噬。眼下选择站在自己一方的莫非尘,自然是能够得到他的一丝赏识,比如……赐予他绝对压制渡流云的力量,从而成为真正独立的存在。莫非尘来这里的理由,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吗,除掉渡流云,让自己成为唯一的个体。就算只是神力,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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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弃天帝面前的墨香面前,莫非尘的面色依然是平静的。他只会在与渡流云相见的时候,按不住内心的恨意,眼底会闪过无法控制的凶狠,除此之外,就算是弃天帝当面,也无法让他有任何改变。

神……神又怎样,就算是神,也无法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内心,读心,并不是那么简单。更遑论严格而说,他并非世人所知的生命。他对情感情绪的掌控,绝非他人所能相比。

能够有机会在天魔池见到弃天帝,除了他,其他人,包括袭灭天来,都没有被允许。莫非尘世被弃天帝直接召唤至天魔池。其他人会不会有疑问?这点对异度魔界的人来说,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出来。

“你就是弃天帝?”

面对弃天帝,莫非尘也不过是云淡风轻从容自若地承受着压力,这威压虽强,但仅仅是力量上的威压罢了,这样的压迫感,无法让他产生畏惧之心。

在弃天帝见到莫非尘的第一眼,他便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与流云相似的影子,这个人,大概承继了流云身上所有正经,抑或是对她来说,可以称为是不和谐,负面的性情。当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只有神界有数的几位神,能够看到她飞扬跳脱的样子,其他时候,淡漠疏离,孤冷清高这八个字在她身上,不要更贴切。

神对世人自带的天然蔑视,她无法避免地带有着,也许正如弃天帝所做下的论断,她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神,放弃了神位所换来的,是从她身上分离出的神力对本源做出了反叛,反而是这个化体分身,更加像是一个真正的神。

“说出汝的来意。”

对莫非尘的淡漠,弃天帝多少是欣赏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允许莫非尘出现在自己面前。

“吾只是想来看看,弃天帝究竟是什么样子,值不值得吾做出选择。”

怕这个字,不存在莫非尘的字典之中,他本就是神力成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重新打回原形,自动为渡流云所吸收,而他不认为,弃天帝有理由现在就对他动手。能让神感兴趣的事不多,能让弃天帝感兴趣的人或事更少,无巧不巧,和渡流云相关的,就是其中一件。赌命这种行为,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他想要用自己的双眼亲见,弃天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神,让自己那位本体,不惜牺牲一切也要阻止。

“有趣。”

与当年流云婴儿时期便对他毫无畏惧感的样子如出一辙,这成功地让弃天帝觉得,他有在自己面前活着的资格。对于有这个资格的人,他的耐心,可以放宽一些。

【第三十一章:朱闻苍日】

真是怪了,明明曾经毫无记忆,却在接触到过往的那些片段记载时,逐渐完整。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关键的地方,已经不再模糊。

当年她陷入沉睡,却又意识离体成型,没有记忆,只是在武林中浑噩游走,直到被莫非尘找到,尽管没有对莫非尘的印象,但骨子里自带的敌对意识,让两人很自然地成为死敌。莫非尘没有发觉她是渡流云的化体,只当她是知晓自己身份,且不屑于自己的存在,一心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毕竟他对自己的这位本尊抱有的就是这种想法。

加上当时渡流云的性子与她清醒时大相径庭,完全就是又一个莫非尘,从未好好交谈过的两人,见面除了死斗就是死斗,这样的记忆能清晰才怪了,基本就是完全重复的无聊枯燥过程,一直持续到她醒来,也因为醒来,意识和本体的合一产生了后遗症,让她那段记忆完全消失。

现在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苦境平衡的维系。如果不是她失去意识,恐怕如今的苦境早就被她推离的不知跑偏到哪里去,当然,也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强迫休养,让她有办法养精蓄锐,面对未来弃天帝之乱。

“莫非尘啊莫非尘,老子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归根究底这毛病出在自己,莫非尘惹出来的一系列乱子,她是不想背锅也得背锅,谁让莫非尘是她的神力化体,谁让当初自己沉眠时,释出的另一个化体从来不和莫非尘交流,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换成特么是谁,不是敌人也能到最后打成死敌。

一阵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自她心头升起,自她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发生的瞬间,渡流云立刻联想到了某个可能,这位真的是比她快上一步啊,而且……和老弃达成了某种共识,想要干掉自己的念头就这么的强烈吗,不惜和老弃站在一条线上,成为覆灭苦境的黑手,这可真的是太有趣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潜意识之中,竟然和老弃立场一致吗。

擦掉血迹,渡流云很清楚这股来自无形的压力是什么,给予自己看的顺眼的人力量,这是老弃干的出来的事啊。

罢了罢了,她在别秋小筑懒的时间也够久了,懒到外面的世界发展到什么样子都不想关注,扣掉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理由,冲着她和苦境这些个大佬的交情,也该外出活动筋骨,想在苦境搞事情……之前她不管,之后,至少他莫非尘得先问问她同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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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飘摇,湖面泛着涟漪,亭中的栏杆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栏杆下的湖水,清风吹进亭子,吹过湖畔的花香气息,仿佛带着少女新浴后的香气,这随风轻曳的雨珠,温柔得像是情人的眼泪,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受到如今风雨飘摇的江湖所影响。

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能够想象的到残垣断壁山河崩塌的情形,所以说,不仅仅是老弃不可原谅,整个异度魔界都无法容忍,而选择与异度魔界站在一起的莫非尘,更是非要除掉不可。

立在凉亭长椅一角的油纸伞,将原本不染分毫的地面渐渐打湿,看着湖面处偶尔跃起的小鱼,渡流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蓝金色的半面金属面具,遮住了她的眉眼,而她的黑发,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这个弧度。这个侧影,正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与莫非尘如出一辙的相似。

或许,莫非尘承继于她骨子里的孤冷,正是她眼下的样子,只不过在莫非尘身上产生了质变。

她这一身镶珠缀玉,厚重华丽的淡紫色华服,随意闲散扎成一束,几乎披至膝处的长发,在这稍显幽暗的绵绵细雨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打扰到了这亭中原本的安宁,回过头去,她迎面第一入眼的,便是一头火红的长发,和一张俊逸洒脱的面孔。

“啊……嗯……”

除了能从对方的穿着上判断出对方是个武林中人外,朱闻苍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对面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为了不一言不合惹毛对方,他索性找了个模糊的称呼:“抱歉,在下只想避雨,不想打扰了尊驾的雅兴。”等这人开口再判断是男是女好了。

“阁下客气了,这本就是公共的所在,何来打扰一说。”

她要是认不出来这是朱闻苍日,干脆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地上当灯泡踩算了。不过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他的身份,这戏当然要演绎到底,演的完美。

很好,就算这人开了口,他也没听出来,当真是应了那句安能辨我是雄雌啊。朱闻苍日纠结地看着渡流云,他再不羁洒脱,也没法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和对方谈笑风生啊。是他睡的太久了吗,怎么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变了,这世道未免有些太微妙。

“在下千载明道玉离经,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同为儒门一脉,大伙算是半个同僚,小离经啊,借你的皮一用。反正皇儒爷爷和奉天爸爸也不会跑出来和她对峙。

渡流云内心没什么诚意地向德风古道的某位乖宝宝道歉道,至于玉离经能不能接收到她这没啥信号的电波就不是她的问题了。除了没盯着一脑袋沉死人的发饰外,她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来山寨玉离经,她还不想被朱闻苍日看出来她是谁,德风古道和儒门天下虽然都是儒门一脉,但对于消息闭塞的异度魔界来说,称得上是八竿子打不到边儿的两个组织,报出这个坑魔的名号,省的以后大家撕破脸难看。

她不想易容,干脆找了最省心的方式,搞了个面具扣脸上,反正以前就有人吐槽过她,戴着面具犹如精分,索性精分到底,连她自己都很佩服她的能力,戴上面具放飞自我什么的,不要太开心。

“在下朱闻苍日。”没法说什么久闻久仰之类的,他能听过玉离经的名字才是扯淡,不过看这位温文儒雅的样子,应该是位可以交谈的好朋友,就是在那之前,能不能让他确认一下性别先……

大约是朱闻苍日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又联想到他这半天也没喊出个兄台或者公子之类的,渡流云立刻明白了他在纠结个啥,既然山寨了玉离经,那她当然要山寨到底,反正女扮男装本来就是她的专门科,扮起来玉大公子,那是一点儿马脚都露不出来——只要别遇上德风古道的人。

不过短短时间,这两位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到山野趣闻,聊了个愉快尽兴。

是说,你身为异度魔界的君主,博学多闻是应该的,可这么喜好游山玩水真的好吗,大概他除了武力值在异度魔界是一把手之外,其他的性格真的是和创造者弃天帝南辕北辙,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寄情山水之间确实是他最好的归宿。

内心腹诽着朱闻苍日,渡流云嘴角的笑容却是益发洋溢:“既然今日我与朱闻兄一见如故,不如借着这细雨绵绵之景,结伴同行,寻个有美食美酒的好所在,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当然好,我久居山中,避世的久了,没想到再入江湖便结识玉兄这样有趣的朋友,方才正想着这雨要是下的再久些就好了,没想到玉兄愿意与我同行,实在是意外之喜。”

朱闻苍日一合扇子,用扇骨敲敲自己的手心,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喜悦。身为堂堂异度魔界之主,他该有的警觉性固然是有,可打死他也料不到如今被列为异度魔界隐藏敌人的渡流云会这么大剌剌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漫天忽悠瞎扯犊子,大概只要莫非尘不亲临,谁也想不到这个套了个德风古道外皮的家伙真实身份,没办法,戏精附身的渡流云在挖坑的时候,谁都会往下跳啊。

【第三十二章:大小戏精】

虽说现在双城之争打的脑浆崩裂狗脑子满天飞,但莫非尘除了在帮助九章伏藏不需要不老神泉就恢复了青春之后也没有再做多余的事,大约是不想引渡流云过度关注,这样看来,他对整个苦境的平衡也是在意的,亦或是说,他的顾忌更多一些。神力和本体的关系,存在着不对等是必然,在渡流云尚未有办法能够直接将他回收之前,大概莫非尘所做的事,不能引起某些规条的反弹。所以,管他呢,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继续忽悠化身为朱闻苍日的银锽朱武搞事情。银锽朱武能苏醒这么早,自然是莫非尘插手的缘故,但这位的性格能和莫非尘谈得来才是鬼了,既然他没有机会和逃家的异度魔界现任王者同行,那就不要怨她趁火打劫。

趁着现在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和功夫,她倒要好好地了解一下这位异度魔界的王,究竟能为她所用到什么地步。

在她的插手下,银锽朱武和九祸并没有经历丧子变故,螣邪郎和赦生童子只是被她打伤元气,伤了根基,大约需要无限期的休养,大侄子银锽黥武也被某个同样用枪的大兔子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目前哥儿仨猫在一起修生养息中,这样的话,也许银锽朱武真的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也说不定。就是不知道九祸会不会愿意了。看他这个逃家的举动,至少现在还是没有这个可能。

作为一个会享受的人,渡流云自然不会带着朱闻苍日去逛什么风雨飘摇落叶满天一地枯树枝子的残垣断壁破败景象,要说感受人世繁华,当然要找灯红酒绿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场所。反正作为异度魔界大王,对于声色犬马这样的所在应该不会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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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馆”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此刻,华灯初上,薄情馆之中,已是热闹得很,宽阔的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有茶香,有酒香,还有沁人心脾的花果清香。

客人虽多,但来馆中的客人,皆是浅酌低语,并无半点喧闹之像。显然,已经被召唤回集境的香大公子现在并不在薄情馆中,要说集境有重要的事,香独秀确实不会因私废公,就算时间上大约会差个十万八千里,但他总是会回去的吗。根据她得到的信息,大约是集境动手搞政变了。好好搞,他们搞完了集境本土的事,她才好让烨世兵权和太君治兑现承诺,前来苦境充当打手啊,附带的效果当然是让他们看看,苦境到底有多么的水深火热,感受到这里七零八落的惨状后,安安稳稳回集境过安居乐业天下一统的正常日子去吧。特么苦境就是个坑,什么祸都往里埋啊~

薄情馆内禁止动武这一条,很是醒目地挂在墙上。在踏入到薄情馆的第一时间,朱闻苍日便感受到了此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意,他看了一眼渡流云,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感觉,不觉玩味一笑,苦境的确有趣,随时都能够带来惊喜。作为朱闻苍日,他对人和魔之间,并不觉得有什么隔阂与不同,当然,他现在只是朱闻苍日。

品着薄情馆内的招牌菜酒茶,听着看着薄情馆内歌姬舞娘的歌舞,朱闻苍日和渡流云延续着这一路上未竞的话题,而渡流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朱闻苍日能和萧中剑开启故事之旅,她要不要提前把朱闻苍日带到萧中剑那去呢?还是算了,等到萧中剑成为武痴传人之后再说吧,不然朱闻苍日要是介入到三月浩劫之中,只怕还会惹来变数。

说起来,她要不要去挑衅一下剑之初或者慕容情呢,一个是薄情馆的超级保镖,一个是薄情馆的馆主,重点是,慈光之塔的惊叹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她很想见识见识啊。

正吃吃喝喝间,一道亮丽的身影出现在薄情馆之中,这人年少英俊,出手阔绰,一开口,便是说今日有缘与在座众人相见,自然由他做东,请在场所有宾客吃喝尽兴。

“这个败家的孩子,这么早就出来败略城的家产了吗……”

坐在离门口很远角落,渡流云无奈地扶额,这声吐槽被朱闻苍日听了个满耳:“玉兄认识这名少年?”

啊,差点忘了她披着玉离经的皮。

渡流云先是懵逼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朱闻苍日是在叫她,好在她戴着面具,也不会被看出什么问题:“啊,我不认识他,但是认识他家大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基因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败家。”

这是百韬略城家大业大,不然早晚被败光哟。

她声音不大,只有朱闻苍日能够听到,但这不大的声音是相较于不会武功或是粗通武功的人而言,而她和朱闻苍日形貌本就出众,就算坐在角落,也很容易被人一眼看到,赤子心的耳力还是很好的那一种,当然很轻易地就听到了渡流云说什么。

向每个人报以热情洋溢的笑容,赤子心在众人看白痴大佬的目光中走向渡流云和朱闻苍日,随后看似有礼,但依然带有着些微傲气地向两人微微一礼:“两位请了,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为何这位公子会说认识我的爹娘。”

“哎呀呀,请坐请坐,百韬略城的大少爷赤子心,我虽然认识你的爹娘,但也只是寻常交情,与我交情匪浅的,可是你亲爱的舅舅,北冽鲸涛擎海潮啊。”

渡流云先是请赤子心坐下,随后丢出了一句差点让赤子心当场落荒而逃的话来,他耳朵没出毛病吧?这个一身华丽的公子,竟然认识他那位冷酷无情危险可怕的舅舅??他,他,他现在落跑……还来得及不?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来跑路,结果被渡流云伸手拉住披风,原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又坐了回来:“就算我认识海潮兄,也不至于把你吓到想要逃跑吧,难道我长得凶神恶煞,吓到你了?”

“不不不,两位前辈丰神俊朗英俊漂撇,乃是人中龙凤,只是听到舅舅的名号,让我下意识地内心胆颤啊。”

赤子心感受到了顽皮地右眼皮在不安分地跳动,不过看看渡流云和朱闻苍日,这两位与自家舅舅的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他大约可以把颤抖的小心肝暂时先放下去,总之,先了解是哪一位前辈才是啊。

朱闻苍日报了名号,固然是没有引起赤子心的注意,但渡流云却是在报出了玉离经的名字之后,又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告知了他自己究竟是谁,先不用说擎海潮的名字已经吓到了可怜的小少年,就渡流云这三个字,也足够他喝一壶,要知道他那位母上大人和好舅舅,没少给他科普渡流云的事迹,再加上前些日子苦境风风雨雨,这位流云公子的大名早就上了榜,他要是敢在朱闻苍日面前说漏了渡流云的身份,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挂在略城城楼风干等着当过年的腊肉。比起这个危险,倒不如按照她说的做,和她演一场不需要演技的戏,还能混个人情,看渡流云的性子,应该和自己能处的很愉快啊~这位前辈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古板的正经人。主要是,跟着胡扯,好过被揍死啊哈哈哈哈。

原本对渡流云的身份有所疑惑的朱闻苍日,在看到赤子心自然纯熟的热络聊天,和在他不着痕迹地套话中并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流露出来后,疑惑打消了一点点,终究是赤子心太过年轻,他又沉眠的久了,根本想不到现在的苦境堪称戏精大集合,戏精要从娃娃抓起这句话,那是一点都没有错啊……遇上这么两个大小戏精,只能说是堂堂的朱皇……还是单纯啊。

【第三十三章:充满‘惊喜’的苦境】

渡流云带着朱闻苍日四处趴趴走,并不是想让他对苦境产生好感,更不是想吓唬这位异度魔界之主,只是既然莫非尘选择了弃天帝,那她自然要拉拢银锽朱武,反正这对名义上的父子早晚要对立,那她提前洗一洗这位的脑也没什么不妥。

苦境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且不说隐藏的大佬,便是寻常的百姓,都处处透露着和异度魔界不同的气息,不仅和异度魔界不同,就连道境,都和苦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这世上任何生命存在都有其意义,谁也没有资格替谁决定生存还是毁灭,尤其是整个境界。但大道理人人会讲,说得通说不通又是一回事,就算银锽朱武本质上并不喜欢征战,但他依然是异度魔界的主君,加上弃天帝的高压,和现在搞风搞雨的莫非尘人在异度魔界,她实在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变化,所以……还是要从这个眼下四处乱跳的异度大王身上下手。当然,牺牲他和九祸未来诞下的圣魔元胎,让老弃下界这件事她是肯定不会阻止的,就是把九祸救回来应该不成问题。算算时间,某位大神大约把她拜托的事情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吧。

高深地搓了搓下巴,渡流云脸上露出来的阴笑看的朱闻苍日莫名其妙,赤子心一头冷汗。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好舅舅到底究竟如何能和渡流云志同道合,这性子分明是南辕北辙啊。

顺带的把赤子心也从薄情馆拐走,渡流云觉得,活跃气氛少不了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好少年,何况她对某本武经还是蛮有兴趣的:“说起来,海潮兄是不是把他捡来的那本清之卷送给你了?”

“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赤子心敢用自己的贞操打包票,这件事除了擎海潮,就只有他的老爸老妈才知道,为什么渡流云会清楚?而且还极为准确地说出了这本武卷的名字。

“哈,看来你已经小有所成了,不然城主也不可能对你逃家乱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群邪清平他练的差不多了,就他这个年纪而言,哪怕百韬略城仙草灵药再多,就算是自惜夫人怀他那天开始补,也不太可能把他补成超级高手,兵甲武经能称霸四魌界这么久,绝不是一个热血好少年说练到出神入化就能练到的。不过嘛,称王称霸不太容易,自保当是没问题了。

赤子心已经放弃问渡流云为什么连他是逃家出来这件事都知道,他听擎海潮说过太多次渡流云的壮举,逃家算什么,这恐怕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还好吧,至少略城现在除了阿爹和阿娘,大概没什么人能打过我。”四位祧师不算在内,他经常间歇性爆发地打败四位祧师,只是目前武功还不太稳定罢了。

“有趣,试试招?”

渡流云停下脚步,对赤子心道。听到这话,赤子心也颇有兴趣,他对渡流云的传闻听的久了,当然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若是不弃嫌……不如让我也加入?”朱闻苍日饶有兴致地道,他对渡流云的身手有兴趣,对赤子心的身手也想了解。赤子心固然能看出少年有才,武学精纯,可他更感兴趣的是渡流云的身手。

“好啊,等我先试试赤子心的群邪清平,再来与朱闻兄一试。”

赤子心算是她自己人,怎么能让朱闻苍日欺负嘛,就算是指点式试招也不行,万一这位朱皇打上瘾,误伤了赤子心,她怎么和擎海潮交代。

连招式都在知道,要不是擎海潮说是他无意中得来的,赤子心都有点怀疑,这清之卷会不会是渡流云送给擎海潮的。

“为了能看到两位前辈的对招,那我就不拖延时间了,前辈,请。”

赤子心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原则,明知道铁定是会被揍的下场,还是打算速战速决,这两位的切磋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啊~渡流云就不用说了,这个朱闻苍日也绝不是什么善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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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你们简直就是魔鬼,恶鬼啊~~”

迎着客栈大厅一群吃瓜群众又惊又笑的目光,衣衫破裂鼻青脸肿的赤子心歪歪斜斜地爬上二楼,撞进开好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反正他是不想起来了,不管是洗澡还是换衣服,先等他一觉睡到明天再说!

楼下大厅雅座,朱闻苍日和渡流云叫了一桌子酒菜,同情地看了一眼赤子心爬上楼的方向,不由摇头感叹,这孩子还是需要磨练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就累成这个样子,想要参透清之卷,勤修苦学之路,不由分说啊。

切磋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点到为止,对赤子心,渡流云和朱闻苍日不可能下重手,而这两人,也不是拼了老命的相杀,只是想要了解一番对方的武功。为了避免银锽朱武看出端倪,渡流云全程只施展儒门武功,不过就这也让朱闻苍日心底吃惊,再加上一路她所说的苦境风土人情,和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些强者,相比之下,异度魔界似乎有些处在弱势,只是渡流云又言,这些强者几乎都只愿寄情山水之间,顾忌天命,不愿过多涉及世事,让他不解之余,又有些安心。

已是掌灯时分,天边落日余晖,一片紫霞,映衬着灯火通明的街景,与喧腾不已的酒楼,尽显与异度魔界阴森昏暗完全不同的热闹。

上一次来苦境,与武痴之间的纠缠,让他对苦境有所了解,可这么多年过去,苦境的变化,却是让人越发不懂了。魔的本身是好战的,就算朱闻苍日所表现出来的,没有半点魔的气息,可依然改变不了他是银锽朱武,魔界主君。面对人类,他终究是多有不解,但想要去了解。

如果不是弃天帝留给异度魔界的规则,恐怕让银锽朱武去选,他愿意当一辈子的朱闻苍日。

他在看着街景发呆,渡流云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想了很多,她这辈子做过的,想做的,没做的,不得不做的。不论是身为人,还是身为神,只要是选择,就会有分歧,哪怕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分歧。是对是错,不能多想,更不能不想。宰掉眼前的朱闻苍日,干掉三魂两体中的一魂一体?这她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先不说银锽朱武那个bug一样的体质,就说会不会提前招来老弃附身这回事,她都需要好好地斟酌,银锽朱武是成年体,比起成年体而言,更安全的还是新出生的圣魔元胎,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可她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暂时让苦境乱下去?尽管她从来没想过做救世主该做的事儿,可一旦安静下来,总会有些犹豫。

大概……这就是人类的特质,面对事情,犹豫不决,反复无常。快意恩仇也好任性妄为也好,其实都是建立在没有顾虑的前提之下。真正脑袋放空什么的都不想的,那是从小脑袋就被门挤过挤的奇形怪状的傻子,而不是一个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这未来的路,难啊……

【第三十四章:过往纠缠·一】

这是一个无法考证的年代。

风烟如刀,削出林立在大漠中的诡谲石山。石山上怪石交错,刻痕深烙,其形各异,毫无章法中,又透露出大漠奇景独有的魅力。石山上寸草不生,看上去就险峻异常,而敢在这里开客栈的,自然不是疯傻之辈,能在此地立足,自然有其强大的原因。

客栈不大,又有石山挡住了风沙,这客栈自然是坚固的,而且这建筑在原地取材,就是以着坚硬的山石为基,灌以厚重的铜汁浇筑一体,完全没有四面漏风,风雨飘摇的危险。

呼呼地狂风胡乱地在脸上拍,间或还夹杂着飞砂碎砾,来往的行人,多半都会选在这间不知是不是黑店的客栈休息——开在这里,不是黑店也是黑店了。

白衣如雪,长发似瀑,衣不染尘,发间无砂,这漫天的风沙,对他并无半分影响,掀开门帘走进去,不大不小的一间屋里,摆着四五张木桌子,十几二十张长条板凳。

这里倒是有这两桌是满的,八个客人,一桌四位,无一不是光着膀子的大汉,与后进入的这名男子,犹如天渊之别。

“茶,一壶。”

低沉的声音,穿透这间小小的客栈,似远似近,摸不到方向,却又清晰入耳。

能在此地盖客栈,掌柜老板自然并非常人,这干枯瘦小的老者,面上带笑,笑容和善,眼中带笑,浑浊中透露着若有若无的阴狠,他脸上的皱纹多的几乎可以夹死蚊子,声音更是有着风烛残年的颤抖,然而颤抖之下,掩藏着的,却是无可置疑的坚硬:“要喝茶,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你开的起价钱,这茶自然卖给你。”

“代价?”

白衣男子嘴角弯起的弧度,恍如月光一般清冷:“你的命。”

这掌柜浑浊的眼睛在这一瞬之间倏然犀利,几乎是同时,腰间一杆烟袋,已如疾风般向他呼啸而来,这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

白衣人并没有半分动作,像是不曾躲闪一般,但这老者,硬是连他半个衣角都没有碰到。

时间静止,动作静止,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静止,寒芒一点,一道微不可见的血痕,自老者颈部由浅变深,直至头颅离开脖颈,殷红的鲜血,倏然喷溅而出,染红了客栈墙壁,甚至喷溅到了旁边两桌客人的头发上,身上,脸上。

然而,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这安静的客栈中,只能听到尸身栽倒,和头颅落地的声音。这盘踞在沙漠之中多年的黑店之首,就这么死在须臾之间。没有人敢动,更不会有人跳出来报仇,这老者本就是盘踞在此地,各种黑吃黑生意买卖做绝的一霸,在今天之前,他武功高,高到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中活下来,他人手众多,多到遍布这方圆千里,只是他在上仙山卖豆干的最后一刻,也没能想象出来,他的手下早已横尸在这千里之地的各个所在,无一幸免。

那一剑,绝不是在座任何人能够阻挡的,没有人会傻到搭上自己的命,来替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报仇,能到此地的,几乎没有谁身上干净,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也就无所谓做什么正义之举——性命只有一条,谁都没有活腻了。

“吾给你们一天时间,离开此地,一天之后,若吾发现你们还在此地徘徊,下场,与他一样。”

他声音平淡,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而这,就已经让这些人身冒冷汗,连呼吸也不敢有半点大的动静。

白衣人平淡地说完,缓缓地转过身,看向窗外,透过这黄沙滚滚,看着那一处方向,似是要穿过这遥远的空间,落在某个人身上。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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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景色秀美,依山傍水,已经不能称之为村,而是要以寨为称的所在,就在走近这一片连绵不绝,入眼所见望不到边际的大寨之前时,第一眼便可看见有两棵高人云霄的大树,像是站卫兵般的站在这缤纷多彩,有着各种颜色的图画之中。

看这树的粗壮,至少要成长了二三百年,否则绝不会长至这样的规模。

当然,这树是当年根据高人的指点,被当做风水树栽种在此,守护这座大寨的。风水树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石庙,石庙虽小,也五脏俱全,里面不仅供奉着土地公、土地婆,以管理当地的孤魂野鬼;也会供奉威风凛凛的金甲山神,以掌管当地的豺狼虎豹。

天青油伞,遮住了清晨林间的露水,也挡住了透过树木,投影在大地上的点点阳光。一袭青衫,衣袂飘飘,清风拂着发梢,丝丝飞舞,她站在寨子前面,被油伞遮住的面容下,一双幽深的眼瞳,打量着这座大寨左右的景象。寨子四周,除了眼前她前来的通路之外,全部除在茂密的林丛里。当她经过寨子前的风水树和神龛,进入寨中后,便看到寨中大多数以青色巨石砌就的房舍,展现于眼前。在青石房舍之中,又有不少精致典雅的竹楼点缀其中,显得整间寨子错落有致,颇有雅趣。

这寨子几乎自给自足,与世无争,只是偶尔会有寨中青壮外出,与大城镇的商户交换物资,亦或是娶上一位来自外界的娇妻,为寨中增添人口。这寨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人会因为外面的繁华,而忘记源于寨中仙境一般的生活,纵然在年轻之时漂浪江湖,风烛残年亦会落叶归根,回归故里。

所以,此地来来去去所见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乍一出现陌生的容颜,自然会引人注意,何况,这寨外的阵势,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破解入内的。

“远来的旅人,光临我们的寨子,可是在旅途之中迷失了方向?”

白发苍苍的村长,手里拄着一根被摩挲的发亮,泛着天然的,枣红色油光的拐杖,在自家子侄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女子面前,友善地道。

面对一名老人家,她自然不会再打着手中的油伞,将伞折起,她露出笑容,尔雅道:“只是被寨子景色吸引,一时流连,回过神来,已站在寨口,若是有所打扰,我这便离去。”

“哈,无妨,你……”

老者浑浊的双眼,在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形貌之后,一瞬间瞪的大了,语气中也尽是透露着不敢置信:“你……你是……恩人,你终于回来了!”

岁月匆匆,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瞬而逝,他本以为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见到当年恩人,没想到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在他行将就木之前,让他得偿所愿,一见这位亲手建立起此地山寨的恩人,苍天……有眼!

【第三十五章:过往纠缠·二】

听闻老者叫自己恩人,她面上尽是疑惑:“老丈怕是认错人了,今日我是第一次来至贵地,何来恩人之言。”

老寨主闻言亦是一愣,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女子,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久远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活了一百多少年,但他却是没有忘记当年亲手建立了此地的恩人,尽管恩人有两位,可真正让他们告别原先穷困生活的,正是眼前这一位。

像她这样的人,时间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当年那些村民,早就化做了黄土,只剩下他活在人间,他绝对不会认错,何况,就在寨中的供奉殿之中,供着一张她的画像。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儒门天下的儒门少君,渡流云。

“老丈,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并不是渡流云。”

或者应该说,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渡流云,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更不去关心这些,她存活在天地间,自然有其意义,只是还没有找到这个意义罢了。来到这里,也是凭借着一种莫名的牵引。至于她到底是不是这名老者所说的渡流云,管那么多呢,现在,她好好地站在这里,她就是自己。不过这个名字倒是不错,等到离开这里之后,拿来一用就是了。

她否认的认真,不像是推诿,所展现出来的样子,又与他记忆中那一位的张扬截然相反,除了相貌之外,没有明显的相似之处,让他陷入了疑惑,莫非自己真的认错了人?

“不,老丈,你并未认错人,她就是你记忆中的人。”

语声清越,孤冷,这一袭白衣翩然,正是血染了黄沙石屋的男子。他的手中无剑,人却是如同出鞘利剑,面对渡流云,毫无掩饰。

“神悯世人,你对这山寨,又不是什么灭门仇人,何必不认。”莫名的敌意,让他的话语之中充满了火药的味道,渡流云眉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阁下语出有因,可是知晓缘由?”

他认识她?他和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而这个人的出现,也让她依稀找到了一直在江湖中寻找的目标,她……下意识地想要杀了他,没有理由。

“……”

老寨主的脑子显然不够用了,今日这寨子究竟是吹了什么风,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拆开他都能听懂,但连起来,真的是一个字也不明白。

“老丈莫慌,我们并不会打扰此地清净。”她刻意地强调了我们二字,而后向白衣人道:“名字。”

“莫非尘。”

他面带笑容,笑容很淡,有着说不尽的嘲讽:“对于人类,你倒是从未变了看法,就是不知,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到什么地步。”

莫非尘指尖闪起寒芒,就在这一瞬之间,渡流云看穿了他的意图,倏然扬手,就这么扣住他的脖颈,消失在这山寨之间。

不管山寨众人如何惊愕,如何疑惑,渡流云已是离开此地不知多远,莫非尘也就这样任由她抓着,嘴角噙着冷笑,随便她带自己去哪里。

确定了他没有机会再对山寨出手,渡流云终于停下,丢开莫非尘,已是毫不掩盖自身的怒火:“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有何仇恨,但方才,你要屠灭山寨,却是事实。”

那一座山寨之中,无人能是他一合之敌,纵然有习武之人,也不过仅仅是会武,能够自保而已,整座山寨,最大的护卫屏障,便是寨外的大阵。能轻易突破大阵的人,想要翻手间杀光整座山寨的人,不要更容易。

“不过是蝼蚁而已,于你,于吾,皆是如此。而你却宁愿牺牲自己而与蝼蚁为伍,让吾无法控制地想要……”

他一字一顿,明明悦耳的声音,带有着无尽的空灵:“杀了你。”

似是有感应一般,在他剑势乍起之刻,渡流云亦是剑出鞘,霎时间,两道光影猝闪暴飞。

就在二人旋腕之际,双方剑光如龙,剑气如虹,冲霄腾掠,就在这一片晶莹眩目的精芒中,已是不知交换了多少次攻击。

莫非尘微微偏身,就在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剑气宛似天爆倒泻,黄河决堤一般浩然挥洒而出,刹时,漫天狠利剑光遮蔽了人眼,呼涌回荡,轰然冲击向渡流云。

渡流云身形微晃,脚下行云流水般的旋走飘移,长剑在她挥扫之际,剑芒大盛,有如久蛰复苏的电光雷龙,张牙探爪的纵横飞掠。

莫非尘旋身轻退,拉大距离,一声冷哼,双指并拢,剑气狂然横扫,一道匹练也似的蒙蒙剑气,化做弯幕般的半孤,看似缓慢,决如迅雷的罩向渡流云。

渡流云轻咤一声,长剑左右一摆,忽地——

一片寒光掠地倒卷,无数晶莹剔透的皓然圆月,突兀地自这片寒光之中跃升而起,冲向罩落中的弯幕弧光。于是,明月冲破了苍穹。

弧光有如猝碎的水晶琉璃,迸然四溅。光影四散之际,一阵刺入耳膜的金铁交击震响,有如正月花炮一般,密密传出,两条人影随着进溅的剑光晶芒,朝相反方向飞闪掠出。

他们二人经此一击,此刻,正相隔十丈有余,遥遥对立。

而两人亦是如同未曾动手一般,气不喘,神不涣,甚至衣衫都未曾乱了半点,破了半分。

“有趣,下次见面之前,好好活着,你的命,只有吾能取。”莫非尘一声朗笑,转瞬间消失不见。

渡流云将长剑收拢背后,对莫非尘的出现完全不知所云,原本她对自己的来历就不甚了解,现下又多了这样一个怪异的敌人,真的是……莫名其妙,来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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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玉兄,醒醒,玉兄——你是看着此地美丽的风景看到呆了吗——”

朱闻苍日推了一把渡流云,虽说眼前风光秀丽值得欣赏,可也不至于到失神的地步吧,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上一次他来苦境四处游走的时候,可是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被拖来当小弟的赤子心,思考了一下敲她一记的后果会是什么,果断地收回了那只作死的手,改成了颇有礼貌地呼唤:“老大~大佬~天亮了~~”

渡流云被他们喊回了飘远的心绪,还好有着面具,虽说只能遮一半儿,但想看明白她的神情也不容易:“啊,抱歉,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有些走神。”

真的是,她当年断片儿的记忆,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唤醒,原来……从他刚刚成形的时候,就与她开始了生生死死的追杀吗,这也难怪他会在失去目标之后,独自守着一个小小的山庄,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再入江湖。

他就算连建山庄,都要和自己一较高下吗?格局不同,所收获的结果,也不可能相同啊……这个莫非尘,把世人想的真是太过简单。

【第三十六章:线索·一】

阵还是那个阵,这些年来,学海无涯一直未曾忘记替她维护这寨外大阵,而负责这件事的又是司徒偃,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机关阵图有瑕疵,不论学海无涯有什么事,他都没有因为忙,而忘了这个所在。刀无极也会隔一阵子就派人与此地做一些生意上的交换,倒是渡流云这个一手创下山寨的人,自从走了以后,再没有出现过……当然,她沉睡那会化出的分身不能算。

可是照这样算的话,她其实也不能算是忘了这个地方,是客观的原因导致她无法再来此地,不然她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玉兄,你以前来过这里?”

朱闻苍日看着渡流云驾轻就熟地带着他们通过此地阵势,一点也不需要思考,有些好奇。

“曾与友人一同来过,只是多年未曾再踏入此地,想不到这阵势一点变化也没有。”

渡流云略有感慨,这司徒偃也不说加强一下阵法的吗,这定期维护固然重要,但要有所突破才更好啊。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又不会成为谁的隐秘基地,只要能防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好了,桃源生活过得久了,想要入世都很难啊,何况此地不知是风水还是什么原因,就没出过一个武学天才,有数的那么几个头脑极其聪明优秀的还被学海或天下封刀收走了,这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许多可能发生的危机。

“对啊,难怪他无法对这里下手,同时惹上学海无涯和天下封刀,还有可能把儒门天下也牵扯下水,就算是他,也要犹豫一下吧。”搓着下巴,渡流云自言自语地道,而这话被朱闻苍日听在耳中,不觉心中一动,只是他尚有疑问,对眼前这人更是颇有兴趣,便当做没有听到,也不会提醒渡流云她方才说了什么。

走过这看似与此地风景几乎无两的大阵,三人眼前一亮,便是一番与方才不同景象。虽是仅有细微上的不同,可这天空高悬的明媚,与阵势所造成的错觉,自然是有所差异的,适才虽美,却显得很假,此刻出现在眼前耳边鼻中的鸟语花香,翠郁葱葱,才是真正的双眼所见。

自从他们触动阵法,便引起了此地看守护卫的注意,相较当年而言,这里的守卫要加强很多,虽说阴差阳错的原因,天下封刀和学海无涯并不知道当年‘渡流云’曾经误闯过此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也是有变化,世外桃源之所以能被称为世外桃源,依靠的就是轻易不会被人发现,一万之中还会有个万一,谁知道闯入的会是怎样的人——真闯入了,就算他们拦不住,也足够向天下封刀或是学海无涯送信了。

鉴于有可能是从这两处来的人,守卫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敌意,一来是不想引起误会,二来不愿意就此树敌,命只有一条,谁都是惜命的。

“不知三位贵人前来此处,可是有要事?”守卫客气地问道。

“啊,受学海无涯书执令央森请托,来看一看此地有何须要学海无涯之处。”渡流云扯出央森做名头,就算央森知道了,也不过是嘿嘿一笑罢了。

这三人各自气度不凡,又提到了央森和学海无涯,守卫的心放下了一半:“既是如此,可否出借信物一观。”既然学海无涯和天下封刀与他们都有关联,自然是有着特殊的信物。

朱闻苍日和赤子心互相看了一眼,原本就对她随口扯出学海无涯的名头小小地吃惊,现在见对方要求她出示信物,均是不发一语,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然而她真的拿出来了代表学海无涯的信物,这还是混在她不久之前约了央森出来胡扯闲聊互诉离别之情时候,央森硬塞给她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中,其实天下封刀的信物她也有,就是不好拿出来,学海无涯嘛,扯上儒门,总是能对朱闻苍日圆过去。

“贵客临门,是在下怠慢了,请。”

眼见她拿出的信物为真,守卫自然是换上了百分之百的客气态度,身为这座古老大寨的坚实后盾,学海无涯的人怎么能得罪。

经过了千年的沉淀,这座山寨越发的充满了古意,安静的像是从来不曾沾染过红尘,能把这里打造成如此境地,天下封刀和学海无涯固然是将此地当做了‘后备人才储备地’,可也确实保证了这里的安宁祥和是苦境罕见的,不枉费她当年心血来潮在此地出手一助,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真的不会是再有当年的人出现,对她来说,一切都是全新陌生的存在。

这样也好,她本就是随手之举,并不希望此地的人能将她记住,只要她不摘面具,不被人看到她的面孔与他们供奉着的画像一模一样就好了,听说那画像可是一直存在的,坑爹的刀无极还会应他们的要求,定期更换画像以保持画像完整,不被岁月侵蚀。

见过了新任的村长,在渡流云的“为什么当上村长的人都是风一吹就可能会被吹跑的小老头”这样的感慨中,三人被安排到了贵客居住的小院落中。

趁着朱闻苍日和赤子心新鲜这寨子的环境,四处瞎转的功夫,她分别给央森和刀无极发了飞书,让他们这段时间内都不要派人来寨子,她在这里忽悠人,别给她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是说现在学海无涯应该自己都是一头包的样子,老老实实解决自己的就好啦。想想看因为某些原因而提前引爆的太学主事件啊,血榜啊,她就忍不住替央森他们掬起一把不存在的伤心泪,恕她无法分出精力插手此事,只能在有必要的时候伸出一只爪子帮帮忙——这个时候不给她找事儿做都是好的,别扯进来老弃的乱子。

她会选择这个地方,根本原因还不是来忽悠朱闻苍日,而是根据种种迹象和情报表示,太学主那本死神笔记就是这里的人送过去的,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有机会和死神近距离接触过。

反正爱染嫇娘在朱武大王手下,他不可能没接触过死神之力,在这里要是能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勾起朱闻苍日对死神的兴趣,顺便再把这个兴趣转达给天魔池的老弃,那么很多事情都能够顺利的解决。

“在苦境这样动荡的环境,还能有这样与世无争的地方,吾该说一句难得作为感慨吗。”

朱闻苍日的感叹听在渡流云的耳中,倒是有那么几分真实的意味,她轻笑道:“这不过是苦境的冰山一角罢了,我们所踏的土地连苦境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达到,这个境界,自带空间压缩法阵啊。”你眼前见到的不代表全部,也不可能是全部。苦境之大,凡人无法想象啊。这也是为什么苦境永远都能有着他人所未见过的高手层出不穷地出现。

“大概穷其一生,也没有人能真正看遍苦境的风景吧。”这一层一层的空间天知道到底叠了多少层,难道是造物神特别爱苦境,单独对苦境做了什么其他境界不敢想象的优待——这绝对不是吐槽,而是真心真意地感谢啊,然而没什么诚意就是了。

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不对劲的感慨,朱闻苍日确定自己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就算是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渡流云对苦境的嘲讽,而那种嘲讽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嘲讽,似乎是有一种,就算苦境再怎么怪异,也不能有人来搅动个天翻地覆的感觉。

“人生正是有着无处不在的变化,才会精彩。苦境的动荡,大概是对于苦境的考验。”尽管自己就是在苦境搞风搞雨的一份子,但那是他银锽朱武的身份,并不是他现在朱闻苍日这个身份。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惭愧都没有。渡流云对朱闻苍日表示佩服,这个家伙能把不同的身份区分的如此干脆利落,大约能和那个上班下班做不同事的大神有一拼,只可惜这两位大神百分之百不会有机会碰到一起,那位还是留给暴力的金和尚就好,抢风头这种事,不要做的太过分。

直到现任的村长命人来请他们前往用膳,这三人才停止了相谈,正题……是要在酒桌上谈的啊~关于那本笔记,渡流云还是想清楚地了解一下才好。

【第三十六章:线索·二】

“老丈可不可以告知,当年那本笔记被发现时更多的细节。”

开门见山终究是容易的,她本来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查一查死神笔记,没有什么不能说出口。

而且她问的也很有迷惑性,毕竟她并不确定太学主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

老寨主颇为犹豫地道:“我们已经带着你们学海无涯的人找过很多次事发的地点,要说线索,应该已经发掘的差不多了,如果学海无涯还有什么更多的疑问,老朽确实是想不起来了,毕竟这并不是发生在寨子里的事,我们也是受到了牵连,还好学海无涯出手相助,否则只怕传承了千年的寨子,会毁于我们这一代手中。”

“既是如此,老丈可否请人带我等前往一观,想来我等会有不同的发现。我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个向导会更为清晰。”

再次避开了他们不知道地点这个问题,渡流云一点也不想引起太学主的怀疑。当然,如果这寨子里有太学主安插的眼线,那就另当别论了。除了能赌一赌太学主现在被洗脑的没那么深,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不想碰触到中原的时间线和事件点,她尽可能地边缘化一些,死神降临妨碍不到老弃下界,同时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使太学主恢复到原来一身正气的点风缺时期,尽管这些只是美好的愿望,但人要是没有个愿望,岂不是和咸鱼没有什么区别。

“这……”老寨主有些犹豫,虽说他看面前这三人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甚至比起学海无涯和天下封刀每次派来此地的人都要可靠,然而前往那一片已经死绝的死寂之地,依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身上担负着寨子安危的责任,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导致寨子被毁。就算那本被诅咒的笔记已经被取走,又有谁能保证那已经破灭的村落中没有隐藏的危机。

不过在渡流云各种诚恳地忽悠之下,老寨主还是接受了她的请求,找来了寨子里的青壮,带着他们绕过山寨,来到了三十里之外的村落之中。

这地方至少荒废了二十余年,而二十余年之前,渡流云还在沉睡之中,具体此地发生了什么,她是完全的错过,唯有听来的只言片语,然而这并不影响这三大位都是超级大忽悠,一路之上,这带路的寨民所知晓的全被他们套了个干干净净,尤其赤子心本就长袖善舞善于和任何想套近乎的人套近乎,所以直到寨民晕晕乎乎地离开,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给这三位知道。

此地虽已人去楼空,荒废日久,但是从三街六市尽全的痕迹看来,这里应该也曾是一座热闹村落。

就是偶尔刮过的妖风,让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如同麦浪一般层出不穷地叠荡欺负。

“这就是玉兄要带我们前来一寻真相的所在?”朱闻苍日貌似夸张地一抱肩膀,就算他是朱武大王,也不影响他对此地的特殊之处有所感应。

“两位大佬,您二位武功高强阅历丰富禁打抗揍的,这万一一会跑出来个山妖鬼怪的,可就要靠两位大佬出手了,晚辈我除了胆子大了些,这武功可是连两位的衣角都摸不到。总而言之,我的小命就靠两位了。”

赤子心装作害怕的一抖肩,实则他对此地即将发生的事抱有着极其强大的好奇心,如果真跑出来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指不定他会更高兴。

“说不上真相,就是对那位前辈会变异到现今的地步感到有些遗憾,所以想要得知此地究竟隐藏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死神笔记出现在的最后所在,也许,陪着那本笔记一同出现的还有其他的物件没有被人发现,而发现到这些后,能使太学主恢复成原来的学海无涯之主也说不定呢。”

伸了个懒腰,渡流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一指这满目的荒凉:“用诅咒这个词来形容此地的遭遇,我是决计不信的,人类无法承受死神留下的力量,从而被死神之力吸收了性命,用以吸化完善留存在笔记上的死神之力,这才是真正的缘由。说到底这终究是一个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强者的争斗本不该牵扯进普通的百姓,但百姓又是构成世界的最主要力量,如果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动辄崩天裂地毁山倾海的高手,那苦境早早就被原住民毁于一旦,只能说,人的命运大约真是被划定好的,注定死在死神笔记之下。

这座村落最中间的所在,是一处曾经辉煌过的大宅,就算不能用雕梁画栋来形容,但这些年过去了,依然能够看出过往曾经富丽堂皇过的痕迹。本来么,一处村落而已,就算再华丽,也不会过分,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宅子,这里算是最大的。

指尖放出一点异彩流光,朱闻苍日和赤子心同时向渡流云投去了注目礼,这纯正磅礴的浑然正气绝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就算是来自异度魔界的朱闻苍日,也能感受出不可小窥的力量。

接受到这两人的目光,渡流云轻笑道:“有缘结识仙灵地界之主,曾与她求得一些仙灵之力,便是为了此刻所用。”

忽悠朱闻苍日她是一点也不心酸,至于赤子心?完全不在她心酸行列之内。找机会补偿一下这个被忽悠的孩子好了,比如……从什么地方搞点什么奇怪的秘笈之类的,最好让他忘了清之卷,免得惹来麻烦。

这瞎话编的实在,朱闻苍日还没法去找妙筑玄华对峙,是说女娲娘娘能会帮他戳穿渡流云才有鬼。他早就对仙灵地界有所耳闻,若是搬出那位女娲娘娘,他确实没有不信的理由。

清正之气与此地的死神之力正是相生相克,依照央森曾经提供给她的线索,这里便是死神笔记出现的所在,而那本笔记,原本埋藏在这宅子地下,是当初宅子主人想要打一口深水井,挖掘出来的。从此整座村子便陷入了灾劫之中。

“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残留的死神之力。死神……呵呵。”这呵呵两字,有着无限延伸的解释深意啊~~

【第三十七章:线索·三】

能够影响到一整个村落,大约是有什么精神蛊惑之类的力量存在,这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操纵人心,掌控人性,如果不能控制自身的欲望,就会被其吞噬,甚至毁掉触手可及的一切,包括自身的性命。

渡流云他们三人来到宅前,不由破败的大门进去,反而纵身掠上摇摇欲坠的大门之上,遥观这短短二十年便破败如斯的宅子。

就着这呼啸而过带着飕飕的冷风,三人清楚的看见这座古老前后共分四排,左右厢房俱全,虽是荒废已久杂草丛生,却仍能令人轻易想见它昔日辉煌时期,仆人成群,人丁旺盛的光景。

“啊哈哈哈哈,真是有探险的快感啊。”

赤子心一声狂笑,不等渡流云和朱闻苍日有所动作,直直冲了出去,这两人也不拦他,有他们在,怎样也不会容他在此地出了危险,要是真马失前蹄失了风,才是真正让这两人面子扫到底,不用再在江湖道上混。

时间用的不长,赤子心已是在这宅子里蹿了一圈儿回来,重新站上墙头,他对渡流云和朱闻苍日道:“两位大佬,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学海无涯的人也无计可施的干尸就这么安坐在书房之中,真是让人从心底下冒凉气啊。”

说着害怕的话,但渡流云从赤子心脸上一点儿惧意都没看出来,这货反而好像很兴奋,是略城的生活和在江湖中走跳的生涯太过无聊,让他迫切地想要追求些刺激不成,少年人啊,这冒险精神她很喜欢!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前往便是,我说伟大的豪少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请不要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蹿出去,这里有我和朱闻兄,还轮不到你去只身犯险,要是你出了什么差错,是要我如何向你那位好舅舅交待。”海潮兄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外冷内热的人最是可怕不过~

“啊,求你千万不要提我那位帅气又威严的舅舅,提到他老人家我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啊。”

赤子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点儿也无法想先一旦他被擎海潮爱的教导好好爱护时的样子会是怎么可怕的一个场景。

“两位,互相爱护的话还是等到我们弄清楚了此地的异状再来好好研究吧。”

朱闻苍日一合扇子,示意这两位不要再闲话家常下去,不然这时间可是一点一点要过去了。

说到这个地方的死神之力,的确让他想起了那位被他所救的奇异女子爱染嫇娘,她的来历大部分人不清楚,但他却是了解的,传闻中的死神,可是苦境中几大有趣的人物之一啊。作为异度魔界的王,怎么会对这样的角色没有兴趣。

想不到他这一次再入苦境伊始,便遇到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比起当年他化身朱皇,与武痴论道,要更加刺激许多啊。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苦境为自身找的乐趣也不小。

“这是自然,请。”

渡流云向朱闻苍日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各怀想法地相视一笑,到现在这个时候,朱闻苍日要是信渡流云是德风古道的人才有鬼了,怕是玉离经这个名字也是她拿来忽悠自己的,只是既然她这么自称着,他也不会拆穿,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也只是朱闻苍日,不是银锽朱武,相对于渡流云的目的,他更想了解关于死神的传闻,以及……渡流云那个与天魔池真正的关系。

这大宅的书房之中,端坐着一具形容枯槁,却栩栩如生的中年男子,就连身上的衣衫,也不曾有半点腐烂。他的周围布着很眼熟的封印阵势,毫无疑问是出自司徒偃之手,只是阵势中隐约夹杂着的清圣之力,八成是来自弦知音。

“倒是有趣。”这事态越是照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向发展,越是让人升起无限的兴趣啊。凡事都按照轨道来运行才是真正的无聊,她所关心的除了弃天帝一事之外,其余的跑偏再多,她也不在乎。

衡量了一下朱武和自己的实力,再加上个一瓶子不满满瓶子咣当的赤子心,渡流云觉得,就算她把这封印破了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这一眼望过去,她就已经知晓,司徒偃和弦知音联手设下封印,并不是因为解决不了,而是因为怕引起更大的问题。只是她的字典里没有麻烦这一说,要是真出现可怕的变故,大不了连此地一起拍成灰烬。她可不是弦知音,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无非是在苦境抹杀掉一个小地图罢了,她在意个啥。

“看玉兄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想要做我也想做的事?”

解除此地封印而已,朱闻苍日当然也是办的到,不过此地封印针对魔气和死气别有效果,他贸然出手可能会让自己隐藏的气息被发现。现在还不是和渡流云撕破脸的时候,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自然是好的。

“啊,是啊,不过若是朱闻兄想要出手,我自然乐得轻松。”

渡流云轻笑道,她当然知道朱闻苍日在迟疑什么,要是马甲掉了,他这个朱武大王大抵只能现在立刻和她划清界限,刀剑相向,先来一场所谓的正邪之战。

“不不,来者是客,既然此地与学海无涯渊源颇深,玉兄出身德风古道,与学海无涯同属儒门一脉,我自然是不能抢了玉兄的主场,先前领教了玉兄的武学,眼下我对玉兄的术法造诣亦是万分好奇啊,还请玉兄小露一下身手。”

朱闻苍日温和地笑道,他对渡流云的根底多少有些了解,但能够多了解一分自然是更好,能让异度魔界列为尽量避免接触的危险角色,他需要更多的亲身体会啊。

这两个人说话就不能痛快一点吗,这里里外外笑里藏刀的,让人听着是真心累啊,不止心累,还心惊胆战,生怕这两位一言不合就互怼起来,真到那个时候,漫天的紫电光弧乱飘,岂不是要殃及他这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倒霉池鱼。

赤子心是真的想搬起一块石头打晕自己,没事儿干他趟这个浑水干啥呢,要不要偷偷给舅舅传个讯息,让他来救自己……渡流云似乎挺怕自家好阿舅啊~~这上一辈的交情还是让上一辈的人来结局,他这个弱小的吃瓜群众,还是安安静静抱着一块瓜好好啃地好。

【第三十八章:混乱之际·一】

虽说是等着渡流云来破解封印,但朱闻苍日并没有闲着,谁也不知道封印解除后会发生什么,一旦飞散的死神之力产生变化,总要有一个人能在瞬间控制住。

而正如三人所料,就在学海无涯设下的封印被解除后,端坐在椅子上的干尸,倏然睁开了双眼,空洞的眼眶中早已失去了灵动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摄人心魄深邃幽暗的漆黑。

无感,无觉,无惧,无畏。

随后,这干尸赫然张口,一声凄厉嘶吼,一道隐隐夹杂着炽焰的黝黑劲气,自他口中喷出,直直向着渡流云面门而来。

“去,这一下要是被沉淀了二十多年的口臭喷中,我自己抹脖子来的快些。”渡流云调笑了一句,身似流虹,瞬间出现在干尸背后。

从她被攻击到躲开攻击,再到此地异像骤升起,几乎全部是同时发生,原本就极为阴森的村落,以这具干尸为中心,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仿佛天地间被切割开来,黑夜与白昼甚是分明。

“死神的游戏,尚未结束,你们,有资格继续。”

涩哑的声音自干尸的口中发出,然而渡流云不知道从哪个戒指里抖落出来一张遮住整张面容的面具,以他人完全看不到动作的速度快速地更换了脸上的精雕镂空面具,透过面具,能够听到她发自内心的鄙视:“一具傀儡,也敢妄自称神,神的门槛,还真是低啊。”比起这个,她还是先戴个面具防毒算了。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赤子心和朱闻苍日自然也不能落下,一人丢了一个面具,她的语气中是满满地对死神之力的嘲讽:“两位最好像我一样,戴着面具防下毒,万一要是被这几十年没刷过牙的口气熏个生活不能自理,那就太丢人了。”作为老弃的弟子,当年天界的小战神,她怎么可能会对死神有畏惧。

“神?这世上若真是有神,只怕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信不信神是一回事,认不认同神的存在,又是一回事。神确实存在,但若不信,也不过是寻常而已。

朱闻苍日晒然一笑,顺手将面具别在腰带上,他怎么可能像渡流云一样把嫌弃表示的那么明显啦,朱武大王的面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他暗自运转气双流,准备应对这具傀儡干尸的攻击。感受到这干尸上的死神之力,这卧虎藏龙的苦境,真是趣味非常。

“无知的人类,你们付出代价吧。”

这语气听上去很是怪异,像是被死神之力蛊惑了之后,自以为自己是神一样,然而它的面前,也只有赤子心一个纯正的人类而已,这货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他竟然还笑的出声:“喔,这经历赞哟,等我回到略城,能和我的老爹老妈吹到爆炸,说不定还能换来我那位好阿舅的夸奖。”

“夸奖是不可能,不揍你一顿就是好的。”想想当年她年少欢脱认识擎海潮的时候,对于后生晚辈面临危险时海潮兄的反应,再加上赤子心和擎海潮的关系,这货上赶着往危险里凑的德行,不挨上一顿暴打算她白说。

就在他们互相打趣时,已是与这被死神之力洗脑的干尸交换了数招,单凭功力而言,他们想要收拾这具干尸并不是问题,然而这干尸招式走向尽指偏诡,身形更是虚虚实实,一触之下须臾之间消失不见,复而又凝聚成型,若非三人适才在观测地形以前,已经提前布下符印,指不定分分钟被它跑掉出去危害世人。

吸收生灵生气,用以转化为自身力量,这个人生前就有武功根底,而且野心不小,虽不至于到统一苦境这么疯狂,但自封一方称王称霸倒是有的。根据央森提供给她的信息,再加上眼前所见,这人八成是在找到死神笔记之后,莫名其妙地触发了见到死神的条件,同时向死神做了什么交易,比如死神给他力量,他则成为死神的傀儡。

野心是一种可怕的欲望,就算因此而失去了自我,也到得到力量与权力吗。真是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啊,性命只有一次,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赌上自己是这天地间唯一特殊的存在呢。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朱闻苍日侧身躲过一击,手中的折扇封住了来势,向渡流云一挑眉。

“朱闻兄这话说的,干尸还有死活之分?已经是死人了吧。”她手捻法诀,同时对朱闻苍日笑道,“既然坏了学海无涯的封印,总要还给人家一个平静,不如把这家伙带走,另找个地方,好好地研究一下,死神之力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这干尸被封了二十多年还能活蹦乱跳。”

便在此时此刻,赫然一道不知来自何方,起自莫名的黄沙,带着呼啸的劲风,弥漫了整处空间,这飞沙走石之间,沉重强劲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随着这脚步声同时响起的,是毫无情感的沉冷语声:“这个人,是吾的。”

戴面具的一个好处就是,免得被风沙迷了眼。

渡流云看着来人这一身粗犷的布衣打扮,高大的身形挺拔冷峻,一柄长刀斜斜背在身后,看上去明明不修边幅但处处透露出一股沧桑豪迈的灰色长发,几缕红色的发丝点缀在灰色之中,映衬着额头的红宝石坠饰,浑身上下写满了异域风情。

这踏马要不是漠刀绝尘,她把眼珠子抠出来丢地上当灯泡踩。

“阁下此言好没道理,我等与此人缠斗许久,阁下甫至便要捡了便宜,这要求未免有些过分。”

就算认出来漠刀绝尘,渡流云也不能表现出来认识他,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她选择了标准的渡流云式回答。

“吾需要答案。”

漠刀绝尘目光落在干尸身上,冷声道:“荒漠一族的血仇线索,在他身上。”

啥?荒漠一族灭族惨案,怎么又和这扯上关系了?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事儿和此时的刀无极无关,可这兜兜转转地绕到这里,却是实实在在出乎她的意料啊,这都是什么走向?

“既是血仇,暂时让你便是,只是此人危险,一旦有所差池,将会殃及无辜,我不能让你独自应对。”

稍一思考,渡流云决定将主场交给漠刀绝尘,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思量,她也没必要和漠刀绝尘结仇,卖个人情,方便攀上交情,好让御天五龙重新团聚啊。这哥儿五个可不能再像她知道的那样,悲催苦逼地在苦境完纳劫数。哎~任性之路,不由分说啊~

【第三十九章:混乱之际·二】

“多谢。”

虽说是沉默寡言,但漠刀绝尘亦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眼前这几个人对此地安危看重,自然并非奸邪之徒。面对正人君子,他终究是不会太过近人情。

渡流云朱闻苍日赤子心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从漠刀绝尘的话中听出他与此人,或者是说死神相关的事件有关,算得上是苦主,这就勾起了众人的兴趣。不论出于怎样的心理,他们在一旁静观其变就是了。

对于漠刀绝尘突然出现在这里,渡流云是好奇的,要知道刀无极几乎要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底儿掉,连雅少在龙王厝拜托天老爷动用各种地下渠道去寻找也没能找出个蛛丝马迹来,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涵盖了黑白两道大部分的消息网,如果他俩找不到,那只能说,漠刀绝尘确实能藏……咳咳咳,其实还是苦境太大了的缘故吧,这位为了追查荒漠血案,远走他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消息网大,不代表纵横苦境嘛。

倒是她要把这件事传回天下封刀,让刀无极放下心来,紫芒星痕既然已经出现,那只要想办法让他进到天外之石里,就能够恢复当初的记忆,何况刀无极与荒漠一族并无仇恨,说不定这一波还能帮上忙呢。就是不知道前任刀皇与刀无极的关系究竟到什么地步,很多事情她都没有细细了解啊,这样看来,是她做的不够完美嘛。

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渡流云,哪怕她脸上遮盖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对漠刀绝尘的好奇,朱闻苍日想到他在入苦境之后所做的功课,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了解,这位传闻中的异度魔界头号敌人流云公子渡流云,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然而这个词并不是指她行事作风凶狠,反而是指任性这个特质。就像是他已经知道渡流云的身份,但绝不会在此时拆穿一样,他确信渡流云知道自己是谁,然而他从渡流云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敌意,刻意接触大概是与自己的想法相似,用不同的身份来经历不同的人生。不过这点算是他猜错了一半,渡流云对朱闻苍日的敌意更多的来自于异度魔界本身,如果朱闻苍日不以魔界之主的身份出现,那她是怎样也不会先撕破脸,一旦双方身份揭开,在朱武未至穷途末路之时,都是她的敌人。人嘛,就是要适应各种身份才有乐趣。

就在几个人各自开小差的时候,漠刀绝尘已经与那具干尸交上了手,纵然他再想知道究竟,面对一个被死神之力完全控制了的傀儡,也没有办法问出个什么来,唯一能够用以判断的,就是他所用的武功路数。

此时的漠刀绝尘显然没有觉醒紫芒星痕时期的力量,但他自身的刀术大概已经不下于人身版的刀无极,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他刀术高超,也不会在未来让死神化的太学主刮目相看。

诶等等,如果事情没有偏差的太多,那么他那口荒漠神刀里面,应该封印着他叔叔的灵魂吧,唤出灵魂并且想办法超度这种事儿,她身边的神棍们可是一抓一大把啊,死神三宝明显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罗喉戒玺,不知道这个被替换成了什么,剩下的两个在哪儿她也还没有去关注,但如果漠刀绝尘他叔的灵魂真的被封印在荒漠神刀里,那几位道法高强佛法高深的神棍们可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顺便荒漠巫教那位下酆都,现在应该已经在血榜之中,甚至和太学主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关系非常了吧……是时候丢出一波炸药来给他们找点儿事干了,提前拆了血榜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大概太学主也没把血榜真正当回事儿。

想到这,渡流云再次将注意力落在漠刀绝尘身上,此时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傀儡虽然有得到死神的力量,但傀儡终究只是个傀儡,一旦被绝对的力量制住,也是无计可施的。

这具干尸身上残留的气息与当年荒漠一族被灭后,所残存的气息一致,哪怕这傀儡生前与灭族一案没有关系,他背后使他得到这个力量的黑手,也脱不了关系。

“这位朋友,到此为止吧。”

渡流云斜跨一步,抢在漠刀绝尘要将干尸劈成两截前按住了他的手臂,这一下看似轻若无力,实则压在绝尘手臂上,却是重如万钧,让他并无动作之力,这一下,漠刀绝尘对渡流云心底打了一个问号,这个人……强的过分。

“你将他劈成两截,若是让他身上的邪恶力量扩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也是为何我们不敢如此作的缘故,如果你有事情想问清楚,不如待我向前辈传讯求助,或许能唤醒他的意识,提供些线索。”

她这话并没有问题,听在漠刀绝尘耳中也不突兀,加上她所展现出的实力虽强,但言辞间听上去很是客气,让他停下了动作:“阁下究竟何人?”

“对死神之力很感兴趣的人。”

渡流云笑了笑,打算装神秘算了,毕竟朱闻苍日在这里,她还不想说多错多,反正以她现在的造诣,玩个神秘也不过分。

说罢,她一扬手,一道带着正统道门之力的符印,贴在了干尸之上,这具干尸顿时恢复了平静:“这只是暂时的封印,大概能维持二十四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我找来帮手了,至于在等人期间,不如我们坐下来,喝上一杯。”

她看也不看被定住的干尸,一扬手,在旁边空地甩出了桌椅酒菜,这熟练的动作看得人叹为观止,是说,你面对个干尸,居然还能谈笑风生吃吃喝喝的吗,不觉得……煞风景吗?

“玉兄,你这……”朱闻苍日就算听多了渡流云的事迹,但她这些日子以来装玉离经所表现出的温文尔雅让他基本忘了传言,而眼下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她自己懒得再伪装斯文了吗……不得不说,还是这个样子更适合谈天说地啊~那咬文嚼字的状态,别说渡流云自己累,他这个听众看客也累的够呛啊~一切还是自然为好嘛。

【第一章:半生愁·一】

所谓术业有专攻,能者亦多劳。渡流云并不想让自己的技能点出现的太多,所以她很干脆利落地拖人下水。至于拖谁下水,当然是没有被近日来武林之乱缠身的那一波人。她可是可恪尽职守地保证自己只在边缘做些活动,一切的乱搞都要等老弃之乱后才能放开手脚,否则坏了她这一遭人世旅的目的,岂不是要自己噼啪打脸。

所以,这个劳心劳力的好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枫岫主人的头上。没了各方的追杀,这颗大柚子在苦境里过的不要太嗨皮,不仅嗨皮,还堂而皇之地接受了天下封刀供奉一职的邀请,修身养性休闲养老嘛,有天下封刀替他操烦这些琐事,他四处走走转转,约上三五位知己好友游山玩水,那是相当惬意啊——只要某人别没事儿干净给他找活干就更完美了。

“阿欠!阿欠!”

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渡流云抽抽嘴角,心道绝对是有人暗自偷骂自己,按照她近日来的作为,没的说,肯定是柚子老兄干的了。敢在心里偷骂自己的本来就没几个,这位四处写人隐私胆大包天的大佬写手就是其中一位。

这酒桌外的气氛固然诡异,酒桌上的气氛也没正常到哪里去。推杯换盏之间虽然是客气非常,可这刻意流露出的客气,反而更让人觉得怪异。

漠刀绝尘本身灵觉便是灵敏,面对朱闻苍日,自然能够感觉出一丝异常,不过他并不是多事之人,既然对方愿意相助此地之事,他也没有必要多问。就像尽管现在异度魔界在苦境闹的沸沸扬扬,双城之战也打的热火朝天,他依然是选择袖手旁观,中原有那么多大角色四处奔走,他只需要顾好自己的事就够了,荒漠一族被灭门的血案一日不破,他便一日没有心情顾及其他。

“绝尘公子出身荒漠刀皇一脉,方才所展现刀法亦是一绝,不知有没有兴趣在等人之际,互相切磋一二。”

坐着喝酒也是等,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也是等,其实渡流云最想做的是,把漠刀绝尘的紫芒星痕刀龙之力打出来,他没有恢复记忆一来是没有遭遇重大变故,二来是没有进入天外之蛋,如果把他的刀龙开眼打出来,也许有意外收获呢——说到底她就是闲的无聊,御天五龙有三个她已经熟悉,还有一个待养成,她想试试这最后一尾出现的刀龙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啊。

漠刀绝尘眉梢微微一动,面色不变,未曾开口,但眼中神色带有迟疑,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并不像是好武之人,出言试探,用意为何?

看漠刀绝尘的反映,就知道他被渡流云那坑人的外表所蒙骗,赤子心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兜了渡流云的老底:“老兄,你不要被这位无害的外表哄骗了,好战分子隐藏大佬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先前我已经深刻地领略到了这个事实,习武之人总是要有些正常的切磋,又不是生死决战,就当做是活动筋骨啦。”

他说的轻巧,一点也没有先前挨揍的痛苦领悟,对渡流云的实力,赤子心是深有体会,眼看漠刀绝尘武功在自己之上,当然也想看看对方能在渡流云手下撑过几合。

“阁下用刀?”

方才漠刀绝尘只见过她出掌,未曾见她亮及兵刃,看她形貌,不似用刀之人,却又提及刀皇一脉,言语间亦是颇有熟悉,令人疑惑。

“略有涉猎。”

这话说的谦虚,她接触的刀者本就不少,其他人也罢了,罗喉的刀法她是学了个通透,门户隐私这回事儿在她和罗喉之间自然是不存在的,把罗喉的刀法改良成适合自己用的路数亦非难事,所以说她擅用刀也不为过。

“既是如此,请。”

从渡流云身上感受到的古怪之处,让漠刀绝尘决定一试,关于他自身的一些怪异之处,他当然有所察觉,只是刀皇一族灭门之案,占据了他生命中太多地位,今日既得到相助,不论被动还是怎样,都是承了这一番情,有些事嘴上不说,是要记在心里的。

“爽快,请。”

渡流云将手中酒杯放下,扬手便是一柄与罗喉手中计都一别没两样的长刀。同为刀者,朱闻苍日也来了兴致,虽然不是亲自下场,但一观高下,也是别有享受啊。他也可以看一看,苦境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加之与死神之力有关,自从他救下爱染嫇娘之后,便对死神之力产生兴趣,这位受死神之力所害灭族的人,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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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芳草地,微漾清波的湖面之上,莫非尘如履平地,雪白的衣衫,映衬着指尖若有若无,闪烁着异彩流光的剑影,漆黑如墨的长发,伴随着他的身形,随风轻扬,一声龙吟,剑芒现,一道霞光冲霄而起,映得他脸上流虹灿闪。

他的身体仿佛虚空般透明,眼神仿佛秋水般平静,剑气犹如一支生动无匹的画笔,带着奇异的的轨迹在空间中划动。

看的见什么,又仿佛看不见什么。

没有什么,但仿佛又什么都有。

一式天地间无可匹敌的剑诀。

不远处,一名男子折扇轻摇,安静地看着他悟至新的境界。

霍然微响,一团流光虹彩的晶亮光球,自平地里炸了开来,湖面顿时像被人投下了万吨巨石般轰然炸裂,激起千层波浪。

水雾散尽,这充满复杂情感的剑气却依然充斥在这天地之间,久久方才平息。

“这一式无心之剑,你终究还是悟了。”男子收起折扇,语调虽是平淡,却也充满对友人的恭贺。

“悟与不悟,不过一念之间,吾这一式,便是为了取她性命。”

式与力自然不同,他悟这无心之剑,为的是与渡流云一分生死,她有一念七杀,他有无心一式,虽只有一式,却是随心而发,千变万化。

“那吾便提前预祝你马到功成了。”来自好友的祝福,可是有幸运翻倍加成掉落哟~他很清楚,莫非尘没有什么朋友,恐怕连自己都算不上朋友二字,然而总算是和这两个字沾上边,作为有交情的人,他当然是希望莫非尘能一偿夙愿咯。这个一身神秘不肯说出来历的人,还是值得一交的啊。

【第二章:半生愁·二】

“待到成功那一日,可愿与吾共饮三杯。”莫非尘眉宇间依然是一副冰冷模样,虽是悟出了这最后一式,但他却并无真正的把握,只是不想被人看出而已。

“哈,别说三杯,就算是三百杯也没有问题。”

手中光一闪,一柄极其华丽,与他服饰相似,镶尽孔雀翎羽的羽扇出现在他手中,扇轻摇,他笑道:“苦境之中,唯有你清楚吾之来历,论交情,除吾之外,也无人有资格能与你共饮,这份殊荣,吾领的甘愿。”

“呵,来历出身于吾而言,毫无意义。”既已成人身,莫非尘自然逃不掉一些无可逃脱的七情六欲,不过控制的比寻常人好罢了。对他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路人。他眼前这位,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大约出现了的第三种人,朋友知己谈不上,能坐下或是一谈心事,或是一番聆听,便已足够。

莫不是错觉,墨衣男子恍惚在他面上看到些许落寞,与他相识多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更确切一些说,他是第一次看到,在莫非尘的面上,会流露出正常人的情绪。

莫非尘自湖心如履平地回至岸边,却是步下一个踉跄,身躯微晃,两声呛咳,拉回了墨衣男子的心绪,就见他身子微晃几下之后,终还是稳住了脚步,只是,从他掩唇的左手指缝中,竟滴洒出殷红的鲜血。

“你……还好吧?”

墨衣男子抢前一步,一把架住了他不稳的身躯,却被触手处传来的冰冷惊了一跳。

回答他的,是一串更加剧烈的咳嗽,当他的手掌离开嘴唇的时候,掌心早已血红一片,嘴角处仍有血痕渗出。

莫非尘却似是并不在意此事,相反,他所在意的是另一件,每一次见及自己的血色,都会升出无限感慨,唯有这血色,能够成为他活在这世间的证明。他不知道自己缘何成型,也不想去了解,事实已现,定局已成,无需追究其因,所以,他最在意的,便是连自己也不愿意正视的……活下去。作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个体活下去,他已经成就人身,并不想被称为渡流云留下的一股神力,神力是无形无命无灵魂的,而他……不是。

“无妨。”他拭去唇边鲜血,洁白的衣衫染上怵目的红,反衬着几乎如雪的面色,如同绽开的彼岸之花,“吾会在这具身体破败不堪之前,亲手将渡流云抹杀。”就算不能反过来将她的力量吸收己用,也要与她同归于尽。若是无法活下去,那就一起死。这世上,谁也不欠谁。

“吾是越发好奇,你与渡流云之间究竟是何种深仇大恨,非至不死不休之境。”哪怕在他与莫非尘结识后,先前并不知晓他与渡流云之间生死深仇,得知后有一种莫名的意外收获感觉,哪怕渡流云的存在确实已经成为他和他背后势力的阻碍,迫切地需要解决她,也不影响他对此有好奇之心,他结识莫非尘数百年,直到在他知晓莫非尘与渡流云之间有化解不开的死仇后,才发现,正常人的情感在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友人身上是存在的,而且这股情感还来的如此强烈。

“人都是有秘密的,你我皆不例外。”只是他知道的更多一些罢了,比如眼前这墨衣男子的来历,四魌界火宅佛狱凯旋侯这个身份,以及……他在苦境之中,拂樱斋主这个身份。不对等的也只是凯旋侯并不知道他的来历而已。这个秘密,就算是带到死,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半个字。神力成型,并非人身,这样的身份,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啊……

“算了算了,吾也并不是特别想知道,倒是你现在这样,让吾感到有些危险。”他手掌所碰触到的莫非尘,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自他身上流逝而去,说不清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就是能够有这样的感觉。和这位相处起来,显然要比他以拂樱斋主的身份接触的那位虽然已经被四魌界解除追杀警报,但依然列在火宅佛狱危险人物之上的枫岫主人更麻烦啊。要不是他与渡流云之间的生死之仇让他收获了意外之喜,他也不会冒着时时刻刻处在下风的危险,与其继续接触。在莫非尘面前,他始终存在着一种可怕的想法,这位……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属于任何一界。这也是为何他从不敢流露出利用莫非尘念头的原因,只能小心翼翼地与其维持着不远不近的交情。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也只有锲而不舍相交数百年的他,能有机会接触到莫非尘的执念。

“如果……罢了。”

他与凯旋侯说这些也没有用,不如不说。莫非尘未出口的话,其实正是他即将可能面对的命运,也是他为何对渡流云恨意益发深重的缘由,就算他不想,不愿,也无法控制他身上的神力,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这是他无可控的,神力与主体之间的共鸣。所以,在他力量散尽之前,要么将渡流云反杀,要么与其同归于尽,就算他的命运不可逆转,也要拉下渡流云做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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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另一边的沉重,这切磋的场景却是和谐非常。

收招而立,渡流云对漠刀绝尘的武功已有了了解,单从刀法而言,他已是直追如今的刀无极,适才出手时,她压着功力,却在有意无意间将人逼入绝境,三番两次试探之下,她发觉,漠刀绝尘并没有要觉醒的迹象,而刀龙开眼大约需要面对真正的生死之分,她不可能向漠刀绝尘下死手,对方自然感受不到死亡的威胁,这一场就当作是打发时间活动筋骨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她对同样收招的漠刀绝尘做了个请坐的动作一瞬间,一阵莫名的晕眩袭来,不知是何缘由而来的失力感,使得渡流云的气息微促,脚下站立不稳,细碎的汗珠霎时布满额头。

“喔,这是发生了什么?”

赤子心抢先一步扶住人,指尖碰触之下,感受到渡流云身躯颤抖,难道……漠刀绝尘方才伤了她?

“此事与漠刀无关。”

渡流云明白赤子心在想什么,但这与绝尘毫无半点关系。也不是神力消散,相反,微不可辨的力量在一点点的融入她的身体,尽管很少,依然能够感受到。这怕不是要与……那一位有关。终究是同出一脉,哪怕她为主体,莫非尘不过是神力成型,但他们之间的联系,怕是要比任何人都要近一些。

她现如今的变化,是因为神力与自身相融而产生,依照这点而看,或许当年那些莫名的变故,正是因为神力在逐渐生成自我意识后,与她产生的对抗,直到她陷入长时间的沉睡,才给了莫非尘修成人身的机会。

“让吾一观吧。”

朱闻苍日换下赤子心,想要一探渡流云气脉异状,却在手方搭在渡流云手腕上时,便被一股强大真气反震,硬生生将手指弹开,短短时间之内,非但适才异像不见,眼下再看渡流云未被面具遮住的面色亦是红润非常,状态好的不能再好。

而这一下,倒也让朱闻苍日试出了渡流云的修为,起码是他所看到的修为,莫怪异度魔界之中无人能是她的对手,便是他,恐怕也只能处在下风,或许真的只有那个来历古怪的莫非尘,能够与她一较高下。这神仙打架,就交给神仙自己去做,横竖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该怎么算,一切顺其自然。

回到桌边坐下,渡流云向赤子心使了个眼色,活跃气氛这件事就交给这位能说会道活泼烂漫的小少年去做好了,在大柚子来以前,她要好生思考一下,先前似乎被她忽视了的问题。这突然砸到她头上的问题不解决,就如同梗在她心头的一道刺啊。

【第三章:半生愁·三】

夕阳如火。

天边的云霞被染上了一层金色,起伏的山峦,和碧绿的树叶,也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碎钻般,熠熠闪光,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只惬意的水鸟悠闲自得地落在水面上,偶尔将头探入水中,寻觅几条小鱼打打牙祭,好不快活。

这外面的景色很优美,留在宅子内的人却是快要睡着的样子,尽管有赤子心在活跃气氛,但话说多了总是会累,而且他又不是奇才,面对朱闻苍日他还能天南地北的胡侃,有漠刀绝尘这个自带降温效果的大佬坐在那,仿佛要把他累死。

渡流云显然在神游,朱闻苍日倒是很捧场,不管赤子心说什么都能接上话题,可这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俩人在说,那两个听众既不接话也没反应,真的是让人有一种无力感升起。

就在赤子心已经干掉了第八壶茶,终于忍不住跑去漆黑的角落解决排水问题时,某个让人不省心的,一脸慵懒悠闲的大闲人终于施施然出现,人未至,枫红先落,那闲庭阔步的样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笑看嫣红染半山,逐风万里白云间,逍遥此身不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好友啊,久见了。”

久你一颗头。

渡流云抽了抽眼角,忍住了跳动的手筋,想到他很有可能(并不)是放下手中的要事赶来,她决定不追究他姗姗来迟这个罪状,就眼下的轻松状态而言,这个大柚子能有要事才怪了,最近听闻他又有复出的苗头,打算写写各种神奇的小稿子,这是终于按耐不住写本子的心,苦境那么大有的是题材,人口众多难度太大,不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所以没有被人千里追杀的危险吗。

对于掩饰身份兼演戏这行当而言,枫岫主人一点儿也不陌生,渡流云在传信中对他说了她在忽悠朱闻苍日,心照不宣地彼此不揭穿身份,作为好朋友,他非但不会拆穿,还要更进一步地配合才是。

嗯,不拆穿就从不直呼名姓开始好了,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枫岫主人脸上洋溢着热情(自认)的笑:“接到好友你的千里传音,吾一刻也不敢耽搁,终于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而至啊,好友你可是有着片刻的感动?”

“我很想打你到不敢动。”

这才叫等人等到花儿都谢了,渡流云无奈地扶额,枫岫这个人啊,就是让人不知道该揍一顿呢还是揍一顿呢还是揍一顿呢……

“既然来了,赶紧看一眼你能不能解决这里的麻烦,因为不想现在就和太学主撕破脸,所以我还不想惊动学海无涯,掌握这么多古怪术法的你,上天界总能有一个是针对这样的死灵控制之法的吧。”

资深跳大神的枫岫主人,怎么可能没有掌握很多的术法呢~

就他不是跳大神的这件事,枫岫主人已经和渡流云义正言辞地纠正过无数次,然而这位始终嬉皮笑脸就当没听见,久而久之,也就无所谓了。

“哈,太学主啊……”枫岫笑了笑,面上的神情很是玩味,不用说,他是知道什么了,这位的情报来源一向神秘,长袖善舞交游遍天下黑白通吃谁都会给些面子,又擅长游戏在众多绝色之中,自带八卦接受属性:“传闻中的死神之力,虽与吾出身所在并无联系,但吾有幸多年之前曾经一领死神之力些许威力,倒不是不能解。不过也仅限于解开,让他有机会满足你们的问题,想要彻底消除,还是需要你出手,将他存在的痕迹彻底抹杀。”就算他能够驱除这具干尸身上的残留死神之力,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其变作另一种,只会复述其记忆的傀儡而已。

“要的就是他的记忆,赶紧滴,这里的人都在翘首期盼您老人家施力而为,不要让我等望眼欲穿。”说罢,她以只有针对枫岫才能听到的传音道:“信里忘了告诉你,那位一身厚重很风霜的小哥,可是御天五龙最后出现姗姗来迟的那一尾紫芒星痕。”

“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现在才想起来告诉吾,流云啊,你真是让吾伤心啊。”枫岫用同样的方式回复她,无奈地道,她要是早些说,他才不会在路上耽搁那么多时间,早早前来解决此事啊。

“听你胡扯,快干正事儿吧。”刷啦一声打开折扇,渡流云扯扯嘴角,不再和他用传音入密的方式交谈:“需要我们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安静地看着就好。”

言毕,枫岫袍袖一挥,此地景象瞬间变化,仿佛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又仿佛是什么都有的样子,似实似幻,令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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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很大,这是早就有了定论的事实,所以,同样在一片天空之下,人与人的际遇,遭遇,各不相同,甚至谁也碍不到谁。

就在渡流云和莫非尘都将注意力从苦境的动荡中移开后,原先偏离轨道很多的命运,又重新向着原有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比如本该属于素还真的重任,并没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变化而减少,双城之战如期开始,当年南武林之乱的余波,也开始在江湖之中蔓延,这其中命运变动最大的,大约只有道境,未经历重大损伤,甚至可以说是主要战力都完整地保存下来,现在只需要忧心赭杉军的魔气不会突然爆发反噬就可以,将对付暂时隐去锋芒的异度魔界和帮助中原的事儿交给金鎏影主力操办,让翠山行紫荆衣墨尘音从旁协助,白雪飘赤云染等人维系玄宗内部继续修生养息,苍和赭杉军闯入了识界,开启了紫霞之涛的找寻之旅。一些本来就可以避免的遗憾,总算是彻底避开了原有的方向,向着可喜可贺的地方发展,也算是渡流云的强行干涉下,所收获到的美好结局。

双城之战的损伤压缩在了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当初的风水禁地,在玄宗战力完整的前提下,基本一手包办了解除一事,而后,彝灿天发觉莫非尘在提前替自己恢复了青春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不管自己去做什么,便开始了和识能龙之间的正式较量,他化身的九章伏藏,依然和化身问天敌的一页书走到了一起,同时,他没有想到,一页书除了原先要做的,还多了一件被人诚恳拜托的事情,堂堂的百世经纶一页书会化身问天敌已经让人无法猜测,那另一件事,更是让彝灿天想都没有办法往一页书身上联想。

至于天荒不老城那一边,金鎏影在担负起协助中原这个重责的时候,同样收到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虽说字体优美文字用词遣句皆是秀美非凡,可看在他眼里就是那么的想打人……别误会,只是单纯地想告慰一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而已。玩笑归玩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会让人失望就是了,不光不会失望,还会有超额的惊喜掉落,怎样,够朋友吧!所以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苦境里,谁也不曾真正的悠闲过啊~

【第四章:半生愁·四】

此地与荒漠灭族一案并无关系,但死神的小笔记却是确确实实在这村落中被人挖出来的,笔记流传下来的具体年代已不可考证,但至少不会少于五六百年。而这是被埋下去的年代,一百多年前,这本笔记被村民在挖掘新的井水时挖了出来,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但是看封皮,显然是一件古物,内中文字更是晦涩难懂,无人可解,便被当时的村长用一百两银子买了去,放在家里,当做古董收藏起来。收藏的时间长了,自己也就忘记了,这时间,又推移了几十年,直到这具干尸的前身,也就是村长的儿子,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后,又请了几名武师教授自己武功,学了些许年,觉得自己能够去江湖闯荡,于是四处走了几年,见识多了之后,忽然想起家中藏着的这本书,或许是个什么武学宝典,不由得生出想要将其翻出的念头,后果就是他动了这莫名的念头,而误打误撞触动了神秘的力量,见到了幻境之中自称死神的那一位,并与死神做了交易——他要死神赐予他强大的力量,死神要吸收一切生灵的力量。双方一拍即合,一夕之间,村落成为空城,只有当时不在村落中的人,得以逃脱性命他以失去理智的身躯,四处游荡,各方远行,再之后,他做过什么,就再也不在他的记忆之中。直到他茫茫然再次回到出生的所在,便撞上了听闻此事而来的太学主。

后面的事渡流云就知道了,太学主出手制住了他,死神笔记被拿走,央森和司徒偃带人封印了此地,连同这具干尸一起。不是他们不想斩草除根,而是他们不敢确信出手之后,死神之力会不会就此扩散,他们没有把握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远行之前,荒漠一族灭族血案依然是无从查清,只是我行走江湖间曾有所听闻,似乎与巫教有关,然而巫教如今也只剩下一人,不知藏身何处。”

渡流云所指,自然是血榜之上的下酆都。牵扯出死神之力,怎么可能不把血榜扯下水,作为太学主暗地里行事的组织,连根拔起挖出,别有一番快意嘛。

枫岫眉梢一动,微微轻扬:“你说的莫非是血榜有名的下酆都?”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神棍怎么什么都知道。渡流云晃了晃扇子,对枫岫的耳报神能力万分佩服:“你老兄这些年倒是没有白走,只是提到一个巫教,就能联想到下酆都,来来来,告诉我,苦境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她在这吐槽着枫岫主人,漠刀绝尘却是早将此事听在耳中,转身便要离开。就在他脚步方迈之时,渡流云已拦在他的面前:“漠刀壮士,就算你心急,但你走这么急,也无法让你快速地找到下酆都啊,何况传闻中下酆都一身是毒,当年巫教毒术已是在她身上出神入化,想要报仇,不能以折了自己为代价吧。”

漠刀绝尘并不答话,脚步停下,看向渡流云,等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能辟毒的珠子你拿着,只要不是上古级别的毒,放身上都无法近你半步,这算是我借你的,用完了不用特地找来还给我,还到天下封刀交给现任主席刀无极就行。”为了让这兄弟几个见面,她也算是够尽心尽力了,何况天下封刀还有一位他的好友在,等到那,漠刀绝尘自然会知道她到底是谁,也省得她继续对这条最后的失忆龙坑蒙拐骗。

“多谢。”

对这种事儿,漠刀绝尘不会推辞,既然对方愿意帮他,他承了这份情,既然对方提到了天下封刀,只怕是与天下封刀渊源不浅,有迹可循,便是有处回报。他不受还不起的恩情,然家仇族仇尽系在他一人身上,这份责任,他当仁不让,也只能欠下一份人情,慢慢再还。

“既然这事儿了结,那就送佛送到西,有没有机会再是为人,就看他前世积没积过德了。强求不来啊。”

“神改·岚。”

她手一扬,剑出鞘,明明只有一剑,却像是千剑万剑一般,又似是什么都没有,在肉眼不及反应之下,这具干尸已是消散在天地之间。

若是她只有一念七杀,那还混个屁,既然莫非尘知道她的武功路数,那就让他知道去,他想破七杀,让他破,人总是要留给对手一些念想和希望,这位神力成精的分身兄在想什么,她大约能够猜出来。

这一式……压迫感好强。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招,偏偏让人感到无可抗拒的压力,让人无法抗拒,在场的人就这么看着貌似人畜无害的渡流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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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无光的诡龄长生殿之中,一条黑色人影,借助黑暗的掩饰,成功地蒙混过长生殿的看守,就这样一路行进到几乎可以称为是禁地的所在,这蒙面人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举,与此同时,另一个同样黑衣罩身,黑布蒙面的人自他的相反方向,几乎可说是齐头并进,两人就这样遭遇在了同一处目的地。只不过……一人为的是盗,一人为的是防。

两个人的眼神交换了一下,彼此都发现对方不是同路者,一言未发,已是交手在一起,须臾之间,换过数十招。

“这位朋友,如此藏头露尾,可是想对长生殿下黑手。”

“呵,同样的行径,阁下不需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大家都蒙面,谁也别说嫌谁隐藏身份。在这个双城之战打到最为激烈的时刻,想也知道彼此都会派人到对方的所在来乱,暗地行事多少还留些脸面,一旦撕破脸,那就是生死战一触即发的引爆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总要在事情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将事做完。事关武林未来安宁,别说只是来这里盗取长生殿一具已经完成,只差灵识注入的身体,就算是全偷了也没什么,这诡龄长生殿的黑科技,真的是让人怕的触目惊心啊。若是其技术能用在正途,自然是武林之福,然而就他所知,长生殿此举只为一统武林,一旦这些杀器放出,必将天下大乱,到时候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苦境百姓,这一点,决不能容忍。

“既然如此,那就先打赢了再说。”

成王败寇,谁输谁赢亦未可知,若是对方形貌被扯下,他便有了对中原武林发难的理由,向来标榜行事光明正大的正道人士,竟然会做鸡鸣狗盗之举,岂不是要给正道抹黑,落下把柄。

片刻间的休息,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第二波再起的争锋。

【第五章:半生愁·五】

所谓不做无把握之争,他既然敢深夜行事,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举,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他才不会冒这会被揭露身份的风险。

就在两人交战正酣时,又是一道人影蹿入,就在两人尚不及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瞬间,挪闪至那座寒玉石床之前,手腕处光华一闪,连同寒玉床加其上的躯体一并没入随身的空间之中。

既已得手,这先后配合的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同时发出一掌,趁着对手回身挡招,丢出一枚烟雾弹,转身已是鸿飞杳杳,踪迹不见。

摘下覆面的黑巾,九章伏藏俊美的面上阴晴不定,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为了偷取长生殿的完美体,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虽说他对某个人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然而一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的怀疑,就连这次,对方的身份都完美地隐藏了下来,这具长生殿多年来所研究出的完美体,就这么被人盗走,实在是让他无法想象,中原正道竟然会做出如此行径,让人刷新了对正道的看法。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先与他动手的固然是中原正道超级大栋梁,可这后面出现盗取完美体的这一位,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正道中人。行事作风是正是邪,全看个人喜好,只要不违背自身本心所想,那他是不是正道,关别人啥事儿。

事已至此,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再想追究也无从查起,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无法拦住这两人离开,这样的对手,怕是长生殿的劲敌。与其在这里纠结已经发生的事,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做。

九章伏藏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完全体被盗,半成品长生殿还有一具,现在就希望这半成品能够发挥超常的效果,说不得要部下加紧进程,翻倍赶工了。然而他所尚不知情的是,这一番诡龄长生殿的损失不仅仅是如此而已,要说下手狠这一点,恐怕渡流云充分地给他诠释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八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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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巧夺天工啊,不得不说,诡龄长生殿的手艺,实在令吾辈中人望尘莫及。”

别秋小筑之中,上官邛发出感叹,他浸淫医道已不知多少载,却是单独行动,懒散惯了,从未想过还可以将医术用在凭空造出一副躯体这方面,哪怕很多地方是有用其他生人身上的零件合制而成,可有些至关重要的所在,却是生生造出,再加上后来又有不老神泉的加成,使得这具身体无论是从坚韧度,还是各方契合度,都异常完美。

“啊对了,这里还有一份附带的赠品,据说是用长生殿做这副躯体所剩下的不老神泉点过的心脏,虽然来源不明,但看长生殿的动向,似乎是打算再造一副与这具躯体不同的身躯。”本着不能暴殄天物的心态,他就顺手牵羊一并拿了来,也不知道现在长生殿那边是不是已经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然而……管他呢。

上官邛打开同样寒玉质地的小方盒,看了一眼里面的心脏,忍不住不着调地吹了个口哨,将盖子盖了回去,收到戒指中放好:“说不得我要先走一趟,毕竟某位老家伙还在望眼欲穿痴痴地盼,那个小神经病给人家画了一张好大的饼,最后还不是要我老人家劳心劳力地做跑腿苦工。”

他口中的小神经病,当然是丢下了一大堆莫名其妙任务美其名为让他不要在这闲到生锈的渡流云,这段时间她虽然不怎么在江湖中张扬走跳,可背地里搅动风云的事儿那是一点儿也没少干,就单说揭发了春霖境界的鬼梁天下阴谋一事,就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哪怕没人知道是她的手笔,也不代表她远离江湖热点,又因为佛剑分说舍利飞入母猿体内,引发出圆儿一事,导致佛剑分说被万圣岩问责,结果……渡流云一封声(sha)情(ji)并(si)茂(xian)的亲笔书信送到万圣岩,一通大帽子扣下来,这件事就被捅到了当时并不知情的一步莲华面前,有一步莲华出面,再加上一页书担保和帝如来从中周旋,佛剑分说并未受到实质的责罚,仅仅是回到深渊佛境闭关,至于某个因为嫉妒佛剑分说而想要作妖的家伙,徒留气愤又能怎样呢,修佛之人,肚量小本就是罪过啊~~潜台词,气死了也赖不着别人。

“确实,诡龄长生殿的技艺的确令人感叹,生平仅见这四个字也无法形容我心中的震撼,苦境藏龙卧虎,此言不虚啊。”

已经到了自己人的所在,这位神秘人物依然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不愿意露出自己真容,他语气中倒是难掩佩服。

“说的好像你不是苦境人一样,江山辈有人才出啊~能研究出这样的黑科技,也算是诡龄长生殿的可怕之处了。不过,这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你还这样一身打扮,到底是怕谁知道你的身份啊。”这里的人全都知道他是谁,是要神秘给谁看。

一声晒笑,他语气很是促狭:“就当做是给太阳留下一丝神秘感,不是有句老话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间别秋小筑中的人都知道我是谁就可以了,既然事已完毕,我也不多留,告辞。”

这人行动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声告辞,人便从别秋小筑离开。

这个渡流云啊,交游遍天下就算了,还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大佬,重点是,这些大佬居然愿意帮她这个忙,她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人如此信任,嗯哼,就连他自己都没能跑出去这个怪圈,算了算了不想了,想到脑袋爆炸也未必能想出,不如干活。先……慕少艾那走一趟,安全起见,按照某人的友情提示,避开风口浪尖啊~真是,自从认识了渡流云,他就告别了养老生涯,自从渡流云再入江湖,他就发现,自己竟然焕发出了小年轻的精气神……这种返老还童他是图个什么……他美好的下午茶,美好的摇摇椅,美好的……夕阳红,全都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可怜可叹啊!

【第六章:半生愁·六】

相较于渡流云再次开始满世界乱窜,莫非尘的动作反而小了下来,这让一直戒备的渡流云很是好奇,也不知道这位半身兄究竟在做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上官邛给慕少艾送去的从诡龄长生殿‘借’来的心脏与阿九倒是非常衬和,毕竟这是用不老神泉淬炼过的,由于不老神泉的万金油属性,并不存在排斥的可能,而这两个名医联手,对于阿九恢复正常也不过指日可待。

收到上官邛传来的信息,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尤其是对于某位长着长寿眉的老人家至今依然活蹦乱跳这点表示万分满意。那她就继续和朱闻苍日瞎溜达讲故事,溜达到双城战结束,六祸苍龙找回自我意识再说。总要等这位喜好聊天讲古听故事的朱武大王见到同样爱说故事的萧二哥之前她再抽身而走。

这段时间渡流云确实没少从旁施压,她才不管朱闻苍日听出来没有她话语中的意思,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偶尔会流露出对异度魔界的了解,对一些隐秘的了解,而往往都是一针见血,这让朱闻苍日越发搞不清楚她究竟清楚多少。然她敢带自己深入探查死神之力,就证明她所掌握的,绝非他所能想象的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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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水清如镜,钟灵锍秀的浩瀚湖面,烟波荡漾,别有一番动人的景致。

一叶轻舟,舟上不过三人,一名兼做船夫的侍卫,两名贵胄华服的男子,遥望着风帆点点,波澜不兴的恰静水域,但见,山中环湖,湖中有山,山色湖光,相互辉映,好是一副美景。

就在这青山绿水间,轻舟微渡之刻,燃着袅袅轻烟,品着沁香茗茶,却谈论着与风雅颇不相关的腥风血雨话题,别有一番情调。

“君子一言,正如九鼎,吾等与流云姑娘相识在先,结缘在先,约定在先,无论哪一点摆出,都恕太君治无法答应公子之请,而吾既已经说出此言,便已是代替集境上下对公子做出答复。”

面对莫非尘,太君治虽是感受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功力压迫,却依然面色如常,古井不波,就这样单手执着茶杯,淡然地道。

“你就不怕……吾一怒之下,覆灭集境?”

茶是好茶,景是好景,只可惜集境太小,眼前的美景,怕是不及苦境万分之一,然而集境的人却是异常固执啊,面对他毫不掩饰刻意而为之的压力,这位天府院的院主竟然丝毫不动声色,难道这一境的人,将承诺看的比境界安危更加重要?

“阁下若是真能翻手间覆灭集境,便不会与集境相谈,同样,阁下若是无法在一击之内毁掉集境,集境便有方法与阁下一分生死,同样,阁下可自苦境而来,集境又怎会想不到向苦境而去。”

求救一事虽然难堪,可比起生死存亡来说,又不算是什么大事了。他能抛出极具诱惑的条件,要与集境联合对付渡流云,就证明他无法一人战胜渡流云,亦或无法战胜她和她背后的势力。不论出于哪种考量,是对渡流云的道义,还是对集境的负责,他都不会与莫非尘结盟。当然,他今日坐在莫非尘面前,便是代表了三仪三司十二殿全体上下的意见。若是对面这位因不满他的决定,而恼羞成怒将他当场杀死……真当他半点安排也没有,就敢带着个侍卫出现在此吗。

莫非尘言辞间流露出对渡流云的敌意,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只身一人前来集境,在与他们这些早已同渡流云结盟的人面前,提出要帮集境一统天下,只要集境对渡流云施加压力,太君治并不觉得莫非尘是狂妄的过分,而是他真的有这样的实力。

看似轻描淡写地反驳着莫非尘的话,太君治内心实际也不是半点担忧没有,要说不怕他突然发难那是假的,给集境招来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方,本非所愿,但三巨头坐在一起细细探究过后,一致决定,决不能在集境刚刚稳定下来之时,就做出背信弃义之举。得罪莫非尘,只是结下一个仇敌,但若是与渡流云翻脸,怕是会捅了一个绝不该捅的马蜂窝。

这是对公而言,于私,正如同太君治对莫非尘所言,他们与渡流云相识在先,与罗喉更是渊源颇深,再加上渡流云对集境助益非小,单是灵字卷一举,已经对集境武学一道进境非凡,再加上她先前奔走,以生意交换的方式提供集境生存所需物资,将集境与苦境原先因武皇一事导致的罅隙化解不少——被三仪三司十二殿吞并的武皇旧部对苦境依然抱有或多或少的敌意,然而事关生存,他们又是活下来的那一方,这些仇恨也就逐渐的淡了,毕竟现在当权者是他们,上位者的态度很容易影响到下属,就他们的判断,是绝对不愿意再看到苦境和集境爆发战争。要是因为莫非尘几句话就搅动原本平静的一池秋水,他们也不用再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渡流云所抛出的条件,绝对要比莫非尘的威胁有利的多。

“既是如此,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怪只怪吾晚她一步。”莫非尘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不悦,他此番前来集境,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相反若是集境答应了他,他才会感到奇怪。他看重的是集境的技术,而不是集境的这些所谓高手。眼下合作无望,他莫非尘还不至于做出威胁强迫之举。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随后道:“让集境放弃渡流云,转而与吾合作这事就此作罢,吾还有一事,不知院主可代替三仪三司十二殿在此时此刻给吾一个答复。”

太君治按下内心的波澜,面上依然是一派的温和从容:“公子请言。若不是像先前一般令人为难之语,吾自会考量。”

要他代替三仪三司十二殿作答,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事,像先前那样,他是万万无法一人做主的。

水声轻漾,拍打着这一叶轻舟,发出清悦的声响,莫非尘接下来的话,听在太君治耳中,竟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令这位向来淡然从容的院主,面上终于变了颜色。这个人所言……是认真的吗?

【第七章:南武林旧事·上】

昔年南武林纷乱,三月浩劫,造天计划六人组,掀起血雨腥风,一时间造杀孽无数,虽未及哀鸿遍野,也是满手鲜红。

而今,双城战落幕,天荒不老城主识能龙恢复原本身份,六祸苍龙再现武林,苦境算是再次稍稍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只是长生殿覆灭,九章伏藏死在一页书手下,祖祭司却是因为未能启动

算算时间,玄宗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休养,而且苍和赭杉军还没有从识界归来,对于识界能控制住苍和赭杉军的行动这点渡流云并不担心,要知道苍的外援也是一大堆,就算他们二人真的困在识界,也会有人出手相助,脱身不是难事,正好异度魔界的动作不是很大,对于逃家的朱闻苍日,大约最为头疼的人应该是九祸,好不容易复活了的异度魔界之主,竟然在醒来后就瞬间逃了出来,在外面玩儿的乐不思蜀,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了这位昔日的异度魔界战神在,九祸的统治变得稍微名正言顺了些,袭灭天来也因为想要证明自己与一步莲华的不同之处,而极为尽心尽力,异度魔界一时间不至群龙无首。

面对六祸苍龙复生后即将开始作的妖,渡流云不打算插手的太过分,但也没打算一点儿不插手,该是那几位救世主解决的,她乐得看戏,比起搅动风云,她更喜欢在边缘游走,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比如在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趴趴走的朱闻苍日,抓着赤子心把人送回略城,好好地混吃骗喝了两天后,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被惜夫人抓住关禁闭的赤子心两眼水汪汪无言泪千行,又到擎海潮那探了一波信息,看白尘子并没有什么离谱的动静,这位似乎安安稳稳地待在擎海潮身边暂时不想翻出什么浪花来,对此渡流云表示,他越老实越好,什么时候等到火宅佛狱的野心蔓延到苦境,什么时候再来乱的。

而现在她去干什么吗……当然是去探望一下久未探视的老父亲。顺道询问一下有关那个神秘的组织一事。想想看也好久没有见过罗喉,这位似乎带着黄泉跑到了天下封刀做客兼切磋,闲的有些太无聊,干脆大家一起疏楼西风见,打一打自家好义父的秋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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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咣!’‘稀里哗啦!’

轰鸣的爆炸声在别秋小筑深处传来,一座木屋被炸的稀碎,片刻之后,一只手从废墟里伸了出来,上官邛顶着一头的黑灰,满脸被炸的除了黑还是黑,玩命地咳嗽着在闻讯赶来的金子陵帮助下被拽了出来。这位来别秋小筑完全是想要找上官邛要一些最新提炼出来的星泉水去炼剑,没想到人还没进屋,就听到后面这热火朝天的爆炸声。

原本接过金子陵递过来的毛巾想要擦干净脸,结果发现越擦越脏的上官邛索性选择去泡温泉,顺便拉着前来做客的金老妖一起,这别秋小筑简直是个宝藏之地,本来他只想在后山开辟出一片药材园子,没想到挖出来了地热泉水,水质还相当好,那他就毫不犹豫地直接在上面建了个大温泉室,没事儿就洗洗泡泡,也算是告慰一下自己这身老筋骨。

“你又在研究什么危险的实验了?”

脑袋上顶着个毛巾,惬意地泡在池子里,任由蒸腾地水汽钻入毛孔,金子陵对上官邛正在进行的研究很感兴趣,自从他认识上官邛之后,便发现很多以前无法完成的设想,通通可以用上官邛提炼出的药物来解决,所以他跑别秋小筑跑的可勤快,没事儿就来顺点儿材料走的好处就是连带的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如今排在寂山静庐向他求剑的人,大概能绕中原走几圈儿,当然,想要见到他本人,还得看他的心情啊,炼剑又不是烤大白菜,说出一把就出一把的人缘眼缘剑缘都很重要的好吗。

“还不是那个麻烦鬼丢给我的新麻烦,这家伙真的是自己动动嘴,别人炸断腿,上辈子欠她的啊。”上官邛看似抱怨地道,不过这当然不是真心话啦,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知己,渡流云就算是他上官邛的知己了,一旦她的存在成为了习惯,就会让人觉得某天她不搞事情了,才是不正常。这么多年起起落落是是非非大风大浪过去,身边出现过的人事物更迭变迁了一个又一个,一桩又一桩,能留在身边的,其实不多。谁和谁相识都是一场缘分,能不能走到最后,就看缘深缘浅了,对于寿算不知几时终的他们来说,时间和岁月最是能见证人心和人性,千百年来不曾变过初衷的人,哪怕是这个光怪陆离的苦境,都可以算是罕见的,尽管渡流云的身份明显与众不同,但她已然之言并不想骗他们,所以请他们不要问,光是这一句便可以证明,她确实是拿他们当作了知己。既为知己,便是被插了两肋刀,也是心甘情愿啊。更别说这家伙对他们情深义重的确没话说。

“对了,天荒不老城在毁掉之前,不老泉水被流云顺出来不少,天知道她是哪里请来的神人,又是在什么时候溜进去偷的整整七缸啊。”能瞒过不老城的守卫,隔几天就去偷一点儿,偷的不着痕迹,这手法和耐性,好到让人发指,然而这货并没有透露半点信息,所以上官邛都不知道她找的谁。而且……那可不是什么小缸,而是把三个成年猛男扔进去都未必能填满的大缸,在不老神泉泉眼被毁之后,这就是最后的七大缸,上官邛对渡流云的敬佩之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上辈子是不是什么能人他是不知道,但有土匪的属性是一定的,“等下你带点儿回去,或许能有什么新的突破。”

好东西就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被渡流云影响的久了,上官邛自然而然也带上了那么几分土豪式大方——尤其是慷他人之慨。

“看来这次我是真的没白来啊。”还以为能钓点儿小鱼,没想到捞了一筐大鱼走,有了不老神泉水,他大概能够挑战一下更为厉害的铸造术了。这铸剑的手艺固然重要,外界的加成更是不可或缺,不然要他天天自己放血玩儿吗,血是会被放干的!

“有时候我真是想撬开流云的脑袋,看看她的脑袋里究竟装的都是什么,不管何时见到她,她都能给人带来震惊。”不论是经历,还是武功,哪一次看到她,她都会有不一样的新意。

“与其研究她,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儿。”金子陵已然放弃了研究渡流云,人嘛,少给自己找点儿麻烦才会老的慢,去探究一个全身都是秘密的人,还不如多泡会儿温泉,多吃两碗饭来的实在,脑袋想爆炸了可是没人给按回去。

“说的也是。”

上官邛抽抽嘴角,想想渡流云那招牌式欠揍的笑,决定放弃,他还是接着研究怎么把一个人的意识抽出来,完美地安装到另一个躯体上,还能和这个躯体契合吧,如果能把这个灵魂转移的方法研究出来,恐怕他会被医学界奉为真正的大佬。当时渡流云和他认真地讨论过神力是不是万能这个问题,还请来了师九如,用仙灵地界的灵气来做实验,事实表明,外界的力量固然重要,但灵魂和身躯结合是需要内在契合的,仙灵地界的灵气可以维持一阵时间不败,但超过了时间限制,终究还是会爆体。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实验室最近没事儿总炸的原因——诡龄长生殿偷来的完美体他当然不敢轻易动,可有了对方的参考,和不老神泉的加成,他仿制出来一具还是可以的,人体仿不出来,就先仿动物,所以……最近山上的走兽们算是倒了霉,各种被迫完纳了它们的劫数,毕竟上官邛还没有疯狂到用人类做实验,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诡龄长生殿的地步。

想想渡流云拜托他研究这一事的时候,表情极其严肃正经,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样子,上官邛觉得,就算是不辜负了她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正经,也要研究出来,何况这可是他医术之路上的一个大瓶颈,突破了,他就是真正的天才啊。

就在他正在歪歪自己即将成为超级大天才的时候,一封飞书莫名其妙地递到了他的手中,展信一阅,这位未来的超级大神医,鼻子险险气歪,才说着渡流云难得一遇的正经,这位就又给他找来了新的麻烦……他,真的不是万金油啊!让他安逸地在这做个技术宅不好吗!你找个别人去做事儿不行吗!全武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医生!

对此,远在疏楼西风的渡流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后,一脸无奈地表示,大概是哪个对她感激涕零的人遥遥地思念她了吧~~人缘好的人就是没办法啊~做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嗯,低调,低调。

【第八章:南武林旧事·中】

桌案上堆满了卷宗,渡流云已经待在龙宿的书房里两天没出来过,她对这段没有参与到的历史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这莫名其妙开始,又轰轰烈烈结束的争斗。她的记忆早就混乱成一片,现在在想要细细回想,那未免有些太难为她。

不论她曾经是谁,现在的她确确实实是作为渡流云而存在,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留在脑海中的,只会有最深刻的那些,更何况这已经是她第三世,并且对既定的轨迹进行了干涉,虽说有相当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参与其中,但现在想要再看过去发生的什么,自然要从卷宗之中去寻找。死神的事情虽说没有那么多的记载,但南武林浩劫和双城之战却是留了不少在故纸堆之中。那场乱战可不比当年天都平和到哪里去。

百年前,“君”“绝”“飞”“书”“仙”“剑”以为武林平和为名,而发起造天计划,自言意欲消弥干戈,但因为六祸苍龙居心不轨,受邀参与的南武林各派掌门不单再也无法回去,拒绝前往的派门也惨遭剿灭,因事情起于三月,历时也三个月,故被称为三月浩劫。后因未知莫名原因,六祸苍龙消失在武林之中,造天计划六人组也分崩离析,只留下这浩劫后的各大门派,或是式微消失在武林之中,或是重振旗鼓,望能东山再起。

同样,双城之战却是自千年之前便已打响,诡龄长生殿先于天荒不老城成立,以诡谲隐秘称于武林,而后天荒不老城突兀出现,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和诡龄长生殿分庭抗礼,没有人知道城主识能龙的真正来历,只知其出江湖起,便坐拥不老神泉,和诡龄长生殿相生相克,处处为敌,相互制衡。

而如今识能龙恢复六祸苍龙的身份,让武林中掀起无数猜测,谁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什么,但就这点而言,渡流云却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至少她这个解释说出之后,说服了身边的人。比如三教大流氓,比如罗喉黄泉。

时空乱流空间错位意识穿越,这样的字眼对于渡流云来说理解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要说切身经历,怕是没人比她更有资格说出这样的猜测设定。而身边这几位接受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倒也算是稍稍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如此神奇的猜测,没点儿心理承受能力的人是无法快速想通的——也就是说,目前在疏楼西风待着的没一个是正常人就对啦。

“所以,你想通这些的意义何在?”

点开了吐槽这个技能,黄泉在听完了渡流云的推测后,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地问道。同样的话其实别人也想问,只是碍于要给她留点儿面子,没好意思问她为啥要啃这些卷宗。

“一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一个就是想找到当年那些人。六祸苍龙复苏可不是那个胖乎乎的识能龙,要说他对当年的造天计划没有继续的想法,我是绝对不信的。所以这些卷宗就有用了啊,起码我能知道,这除了六祸苍龙之外的人,现在都在那里。”偷换概念什么的她最是擅长不过,毕竟她这两天一直在啃书卷嘛,能够察觉到信息那是相当正常的。

“对当今武林没什么兴趣的你,居然会因为六祸苍龙出现想要插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闲的时间有些长了,想要找些有趣的事来做。”

对渡流云的了解可说是相当深,联想到之前她始终不愿意露面,而是以各种名义和方法来向中原提供帮助,罗喉淡淡地道,他对武林确实没什么兴趣,如今在江湖中偶尔走动,也是因为这个闲不住的家伙喜欢乱给人派活儿,还美其名为怕他们长时间不动弹,筋骨会老化。天知道她这些说辞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更是经常推翻她自己的决定,行事但凭喜好这性子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不管你想做什么,流云,不要想着把吾牵扯下水,吾暂时还不想领教你乱来的能耐。”龙宿用他那杆紫金烟袋锅轻轻敲了敲桌子,提前将渡流云的念头按死在摇篮之中。他在各处别苑的修仙生涯挺愉快,和那两位好友相比,他可不想劳心劳力,然而这个一手带大的小丫头,其作妖能力并不亚于剑子仙迹,为了避免她挖坑,还是把话先说明的好。她所说的未来那场末日危机他不会回避,并不代表他愿意费心费力参与到其他事情当中。苦境这个随时埋人的破环境,还是少把他扯进来的好。

“亲爱的老爹啊,我的信誉有那么差吗?”渡流云瞠目结舌地瞪着龙宿,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把他扯进来的想法,就现在这些小虾米,哪里能劳动到义父大人的筋骨啊,他老人家可是要做那一根超级顶梁柱才对嘛。

龙宿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是信誉差,是根本没有信誉,就这点而言,流云啊,你和剑子仙迹的能为相差无几。”

这两个人都是要贴上红色警戒标签的危险人物,稍有不慎就会把他拉下水,挖坑埋人这个技能简直被他们点到了最高值,当然这项技能龙宿本人也是点满就对了。大概唯一能镇住他们的,就是目前人不在此地,具有天然不怒而威气势的佛剑分说。敢在流氓大和尚面前作妖的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已经挂了……

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过往行为,渡流云觉得她并没有龙宿说的那么糟糕,本着厚脸皮的风格,她索性当做没听到那几位对她的吐槽,而是貌似认真地道:“人在江湖漂,总要为这个环境做出点儿什么……好啦好啦,我投降,就是想找点事儿干嘛,根据我夜观天象的结果,有很多我在意的人会出现各种不同的危机,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被发现了,总要为朋友做点什么。”

总是相识一场,生死劫这种东西,她能帮一个人化解,就能帮更多的人化解,有些牺牲是根本不需要出现的,人嘛,一辈子只能活一次,像她这样的bug不是那么好见的。所以说,能够帮助更多的人来避免那些可以免去的死劫,没什么不好。天条天规?抱歉,她现在已今非昔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这些狗屁倒灶的规定束缚的。想要让她感受撞南墙……那就撞穿了再说。谁让她在意的人事物目前都开始一一浮现水面了呢。看不惯也好,硬要干涉也好,总之她要做的事,做下的决定,没什么人能阻止就是了。

【第九章:南武林旧事·下】

全凭喜好的行事最大的益处就是不需要计划,而下手够狠辣的作风,和一定的实力,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论难缠而言,当今武林炙手可热的人物都不怎么好相处,尤其是那几位台柱,哪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但是性格都有迹可循,只要不是太过分,大约都能被原谅,所以六祸苍龙自复活至今,都没有与这几位大佬正面起冲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背地里有什么举动,那就不是随便猜测的出了。

当然,这是渡流云并未入场之前,她并不介意成为最难缠的那个,要说讲道理,她没有听讨厌的人讲道理这种好心情。嗯,只要六祸苍龙不跟她找麻烦,她也不去干涉他想作什么妖,然而……这似乎并不太可能,六祸苍龙要做的事儿,全都和她要做的在对立面上啊。

就比如她现在要做的事。

行走苦境这么久,渡流云几乎都是游走在中心之外,不与任何中原真正的中流砥柱们接触,一来是她不愿意碰触到混乱的中心,二来也是不想和这些大佬走的太近——她的选择注定会被人当作中原正道,而一旦和某位素贤人扯上关系,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被绑上战车,从而成为素贤人口中的前辈……顺便还被坑的泪流满面,要知道她想要做的可是尽可能地救下这些会被历史洪流碾碎的人啊,万一连自己也被搭上,挂掉是不会,可分身乏力就又是一回事儿了。为了自己的小梦想,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比较好。

当然,她不与这些人接触,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人的动向,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虽然还比不上三先天那么可怕,但也差不远了。毕竟年代和出身决定了她在此时此刻的苦境,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前辈。

算算时间,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莫召奴,时间对于苦境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不论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亦或是百十年,仿佛弹指间便过去了这些岁月,很多事情就像是才发生过不久一样,动不动就活个成百上千岁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选择性地遗忘了时间,或者是被时间遗忘。

心筑情巢并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虽说莫召奴强悍地公然与六祸苍龙为敌,但这并不代表武林中人没有办法找到此地,能不能进来,看的是莫召奴的心情。自然,渡流云不会在他拦截的范围之内。至于六祸苍龙的手下向他禀报有人前往心筑情巢,这就不是渡流云和莫召奴关心的了——敢来找茬是最好,正愁没事儿干。

反正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未来很多事情都要绕着心筑情巢发生,所以,渡流云就这么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向着心筑情巢前行,顺便路过一下武林道的交通要塞,公开亭。这里秉持着一如既往的公开,公正,公平,且信息发达的特色,有什么新鲜事儿都能在第一时间被贴出来,真是神奇的让人无法理解。

“还真是变成了通缉犯,六祸苍龙这一招过河拆桥斩草除根玩儿的挺溜儿啊。”看着贴在公开亭的画像,渡流云搓着下巴,有趣地自言自语,本来她有想过抓着罗喉黄泉一起外出,但思考到这两位的造型太过引人注意,她一个人稍微换个装束还不至于被人认出来,但再多带两个扎眼的……还是低调一点儿的好,只能委屈那两位继续闭门练功了,天知道这两位能突破到什么境界去,反正为了未来对付老弃,提升些总是没坏处嘛。

就在她瞅着画像脑子里转着各种古怪念头的时候,武林大百科秦假仙三人组出现在了她身旁,秦假仙有点不确定地打量着渡流云,毕竟他好久没见过这一位,如今突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着实让他感到惊讶:“哎呀呀,这不是流云公子吗,这是什么风儿,把你吹到这武林道上来啦。”

“哈,秦公子,久见了。”渡流云一挑眉,哥俩好一样勾住秦假仙的肩膀,硬是把人从公开亭拖离了去:“怎么样,作为武林第一情报大王,最近可是有什么新鲜的,炙手可热的消息透露一二?”这样说着,她一把银票塞到了秦假仙手上,买卖消息银货两讫这可是规矩,面对秦假仙,她可是什么便宜都不会占的。

“哈哈哈哈,流云公子果然上道,既然这样,那老秦就不客气了。”才不会和银两过不去,秦假仙笑嘻嘻地收好了银票,在一瞬间他确实动过脑筋想要挖坑把渡流云拖下水的,然而思考到这一位的可怕程度,和她背后那几位可怕的大流氓,他觉得还是算了,反正渡流云一向站在正道一方,真要说出手相助,怕是不需要人下套,自己就会往麻烦里钻,联想起她过去种种事迹,秦假仙不难得出她这次重出江湖就是想要和某些势力好好玩一番这个结论,既然如此,他何必多那一举,万一再惹来渡流云不悦,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多划不来啊~论各种情报,他掌握的可都是一手信息,就譬如双城会这么快被搞掉,指不定这位流云公子在里面起了什么化学作用——听闻长生殿当初可是好好地失窃了一番,要说和她没关系,他秦假仙那是打死打不死都不信的。

干脆地将渡流云想要知道的武林新鲜事一股脑地全都讲出来,包括各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秦假仙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末了还加了一句:“流云公子啊,你要是想找六祸苍龙的麻烦,我老秦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诶,秦公子,像我这么爱好和平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去找人家的麻烦呢。好啦好啦,今日既然有缘相见,不如请秦公子再帮我跑个腿,报酬另算。”说着,她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在秦假仙耳边说了个地址:“”

她这言外之意听在秦假仙耳中可是一清二楚,不会随随便便去找麻烦,那就是一定会刻意去找麻烦喽,果然他一点也没猜错啊,这位流云公子再出江湖,就是来搞事情的。未来……又有好戏看了。

某处城郊外数里处的树林之中。

“晚儿,你伤势未愈,总该多休息才是。”汲无踪对大步向前走的鱼晚儿道。她前些天才受伤,如今刚好一点就敢这么活蹦乱跳,实在是让人担心。

鱼晚儿却不这么想。汲无踪才是那个最需要多休息的人,只是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追杀太多,好容易在客栈休息了两天,不能多留,以免节外生枝。想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事,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用再休息了。”

“你……唉。”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汲无踪摇摇头。最近自己的头脑越来越不灵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多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向着脑海涌来,时好时坏,若不是自己,鱼晚儿根本不会遭受到这么重的伤害。

“哼,只怕你们是要永远休息。”

回应鱼晚儿的,是一个充满深沉,暴戾,狂傲和狠辣的声音,随后,一阵飓风刮过,凭空多了几十条人影。为首的,正是传闻中造天计划六人组中的绝,无赦天靡毘非笑。

鱼晚儿习惯性地挡在汲无踪身前,毫不客气地指着毘非笑:“”哈哈,你这老家伙长得倒是难看,说!你是谁?”

“毘非笑。这个名字也许你没有印象,但是,汲无踪,绝呢?你可还记得绝?”毘非笑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刺进汲无踪的心。顿时,当年的片段断断续续地涌来,被君所伤,被剑追杀,被绝打成重伤,还有那个戴面具的,飘舟神隐,似乎也被他们重创,但,记忆中的人,是谁,是他,还是别人?

“呃……我……我不……我不知道……”汲无踪痛苦地抱住头,冷汗顿时侵透了全身,“绝,绝是谁……我,我又是谁……?”

鱼晚儿一惊,急忙抱住他:”病阿叔,你,你怎么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汲无踪的记忆产生了混乱,他缩在鱼晚儿的怀中,只觉得有很深的恐惧笼罩着他,是对过去无法忆起的恐惧,也是对自己每一次都会拖累到鱼晚儿的愧疚。

毘非笑像是看出了什么,冷笑一声,失忆?有趣:“哼,看来当年的伤对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忘了一切,也挽救不了你的性命!”

“我不许你伤害病阿叔!”鱼晚儿横身在汲无踪身前,一副老鹰护小鹰的样子,这一路之上都是她和汲无踪互相扶持,挺身而出保护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小娃儿勇气十足,但凭你?可笑,你和他一起死吧!”毘非笑根本不将鱼晚儿放在眼中,以鱼晚儿的本事,怕是给他热身都够呛。

鱼晚儿话虽然说的强硬,然而她武功在毘非笑手下那根本就不够看,不要说想要保下汲无踪,就算是自保都成问题,就在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声悠扬诗号传来:“有心无心,心在人间,多情薄情,情系江湖。”

“莫召奴!”毘非笑心下一惊,对于

声音落地,一道人影翩然落地,清俊的面容,昕长的身形,优雅的气质,不是莫召奴又是谁?

“我如何不能来?”莫召奴淡淡一笑,为这肃杀之地平添几分温和,几分雅意。

“哼,劝你莫插手我与汲无踪的私怨。”毘非笑丝毫不敢放松地盯着莫召奴,这位堪称传闻中的人物,他虽然妄自托大惯了,可也不会小窥。

莫召奴一挑眉,目光带有玩味:“哦?只是私怨?若是私怨,路见不平,又有何不可?”

“说的没错,路不平,有人踩啊老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实在让我怀疑,当年你们的造天计划究竟是有没有用过脑子。”

莫召奴的话音才落,渡流云就自一边惬意地摇着小扇子,迈着八爷步,一派这是我家后院,你们好的样子出现:“哟,莫召奴,好久不见,好巧啊~”

“流云公子?”

眼见渡流云出现,莫召奴满脸愕然,这是什么风,把这尊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神吹了过来,再看过毘非笑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这一触即发的战势,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吗吗吗吗……?

【第十章:腾风汲无踪·上】

心筑情巢厢房之内。

莫召奴将汲无踪安置好后,便安抚了下满心担心的鱼晚儿,这位姑娘与汲无踪关系匪浅,身手却是不足,一路上担惊受怕颠沛流离,此刻到了他这心筑情巢之中,算得上是可以稍事休息一番。

他看着渡流云,久别多年未见,甚少听她在江湖中做出些什么样的大事件,如今突然出现,看来是对武林的现状看不下去,想要插手了。

“这位小帅哥是毒气攻心啊,我的莫四爷,你现在能救他一时,怕是救不了他一世。”

渡流云迎着鱼晚儿惊骇的目光,放下探视汲无踪脉搏的手,她的语气虽然很沉重,但丁点儿的紧张都不存在,然而鱼晚儿丝毫没有受到她这份轻松影响,而是惊恐地道:“怎会这样,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怎会中毒?”

莫召奴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么逗小姑娘真的好吗,不是人人都像她,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且强壮的心脏啊:“流云公子,你就不要吓唬鱼姑娘了,鱼姑娘,他身中慢性剧毒,毒名百日酖,初始并无任何迹象,待得毒征出现,已是毒素入心。”

鱼晚儿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是何处中的毒:“这怎么可能呢,我和病阿叔吃住都在一起,吃的东西都一样,为什么他中毒了,我却没事?”

“他的身上有很浓厚的酒气,而你没有。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出在他所饮的酒上。”莫召奴虽是推断之语,但言语之间却是确认了八分之多。

“酒?这……呃,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陷迷酒窟之中偷回的酒有毒!”鱼晚儿忽然想起来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脱口惊呼。

“陷迷酒窟?”莫召奴不解反问,这是怎么回事?

鱼晚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当日偷酒的经过,又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汲无踪身上有如此大的酒气,以及她和汲无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病阿叔本就有病在身,需要引酒入药才能医治……”

待她说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莫召奴听的皱眉不已:“你们从酒党脱离的这些时候,受了不少苦啊……”

“只要能医治病阿叔,任何辛苦都有代价。”说这句话的时候,鱼晚儿甚至不知道是因为汲无踪对酒党有恩,她要报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很自然地便讲了出来。“但我却想不到,竟然会害了病阿叔。但病阿叔的毒……”

“放心,既然流云公子这么轻松地说出口,那她自然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否则绝不会有心情调侃。”

莫召奴示意鱼晚儿看向渡流云,从她查出汲无踪身中剧毒开始,他就确信,渡流云必然是有解决的方法,他和渡流云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知道她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

“是啊,小姑娘,你就放心吧,既然这事儿我们遇上了,就不会袖手不管。虽说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怕麻烦,但还是有一种人,明明知道是很麻烦的事,偏偏喜欢自己送上门的,太长时间没找过麻烦事儿,总觉得身体都要生锈了。”

渡流云嘿笑道,一点儿也不介意莫召奴满脸无奈地盯着自己哥俩好一样搭上人家肩膀的毛手,一本正经地保证道,路不平有人踩,有喜欢陷害人的恶人,就会有喜欢管恶事的闲人,就比如他们。

鱼晚儿看看莫召奴,又看看渡流云,这两个人的名号她都听过,以她的资历来说,就是喊这两人一声前辈也是托大,然而事关汲无踪,她虽是感动,但却又有所不解:“为何你们要对我们如此好?不只是出手相救,还愿意替病阿叔解毒?”

渡流云笑笑,看了一眼莫召奴,示意他先说,而莫召奴倒也没有隐瞒她,毕竟他要查的事,和汲无踪有关:“实不相瞒,我调查汲无踪之事已久。”

鱼晚儿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调查病阿叔?”

莫召奴看得有趣,但也不想让这小姑娘升起反感:“事关造天计划,一言难尽。”

“造天计划?那是什么?”这个字眼第一次出现在鱼晚儿的耳中,她大感意外。似乎以前从未有人提起过,难道一连串的追杀,也与此事有关?

莫召奴也只是简单地一句话概述,这要是从最早开始说,估计再来一个时辰都打不住:“多年前,南武林发生三月浩劫之案,有很多门派和高手牵涉其中,汲无踪是关键人物之一,或许,他便是造天计划六人之中的飞。”

“你是说,病阿叔是飞?”鱼晚儿眨眨眼,没想到病阿叔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只是以前在他重伤之时猜测他出身非凡而已。

莫召奴摇摇头:“我也不敢确定,但毘非笑的追杀,却加深了我疑虑。”

“不可能!病阿叔绝不是杀害无辜的阴谋家!”鱼晚儿再次乍毛,她根本就不能接受汲无踪和屠戮南武林一事有关联。

莫召奴示意她不要着急:“据我所查,造天计划最初的立意非恶,只是内情不单纯,也许汲无踪与飘舟神隐皆是被利用的受害者。”

“一定是了,我相信病阿叔一定是被利用的。他一定不是坏人。”

“我也相信。”不得不说,莫召奴的笑容有让人安心的能力。

“你也相信?”鱼晚儿的眼中写满诧异,这个人一面说要调查汲无踪,一面又说相信汲无踪是受害者,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一个人无论如何转变,仍然掩不住隐约透露的本质。他眼神清澈,充满沛然浩气,这样的人,绝非匪类。”

“病阿叔一定是好人!”鱼晚儿坐在汲无踪身边,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酒党覆灭,除了汲无踪,她再无第二个亲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失去一次。

“我相信,不然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莫四爷,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位,打扰有情人可是要遭雷劈的,我们上外面交换一下情报?”

这个莫召奴,还嫌弃自己逗小姑娘,难道把小姑娘逗炸毛的人不是他吗。

说的也是,这一路上奔波的久了,还是让鱼晚儿和汲无踪安静休息为好,更别说汲无踪还是个重病号。只是渡流云没把话说的那么暧昧就好了,那语气让鱼晚儿瞬间红了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的话出口,只能伴着渡流云一路远去的大笑声,无奈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之中,内心默默吐槽,这位前辈真的是一点儿前辈的样子都没有啊。

【第十一章:腾风汲无踪·中】

时隔多年,故人再聚,莫召奴不觉有些感慨,颇有些江湖岁月催人老的意味,无论是经历,境遇还是其他,有些事就这样消散在了风雨之中,有些事却会永远留在心底,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印象深刻。

尤其是在这个充满了变故的苦境之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少了谁,熟悉的面容一个又一个接连消失在身边,残酷的江湖,永远是为了胜利者而存在的。失败的人,唯有付出性命的代价,而后逐渐被这个世界遗忘。

“这么伤感,可不像是你莫召奴啊。”渡流云轻笑道,这退隐江湖的生涯看来并没有让他真正离开武林,想想也是,有那么一位在江湖上四处奔波劳心劳力的三哥在,莫召奴也不会轻松地归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他被海的那一端牵扯下水的时候,总之这位温文尔雅的花座召奴莫四爷,距离过上远离尘世平静生活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看多了起起落落,便忍不住会这样想,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明知麻烦,终究是躲不过自己的心思。”千言万语化作寥寥三字,皆因看不惯。

“有心思才是正常人,要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那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啦。我们又不是白发苍苍双手无力,身在江湖惯了,要真远避红尘,只怕反而会极其不适应。”

天生就属于江湖的人,和那些寻常百姓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庸庸碌碌的生活有庸庸碌碌的好处,可以离开生死悬一线的危机,可那样却又是让人生变得平淡。

“哈,要是这样互相感叹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如说到正题,流云公子,你要如何解决汲无踪身上的剧毒?”

他虽非名医,但已看出了汲无踪身上的毒,自然是能够看出他已经毒入心脉,而且体内真气经脉更是逆岔混乱,若非酒党特殊的保命之法,他根本不可能坚持着活到现在。

悠然地摇了摇扇子,渡流云半点紧张也没有:“方才你不是替我向鱼晚儿做了保证么,为了不让你的保证落空,我当然要拿出能够医治汲无踪的解决方法。前一阵子不是双城之战闹的沸沸扬扬么,在下不才,从长生殿拿了不少东西出来,再加上交友遍天下虽然有些夸张,但名医神医怪才确实认识那么几个。请借风随行一用,请一趟神医吧。”

她一挥手,笔墨纸砚瞬间备齐,洋洋洒洒写下一封龙飞凤舞的书信,封好后对莫召奴道。她不是不能走一趟啦,但能不动弹就不动弹,懒人吗,总要发挥懒人的特长,尽管她想要请来的是另一位超级大懒人,反正大伙十步笑百步,谁也别嫌弃谁。

“哈。”

莫召奴笑笑,将书信交给风随行,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他主动插手的,原本应该是由自己想办法来救汲无踪,这已经被渡流云分担去了一半,若是连跑腿的事都不愿做,他出头又是为了什么。

“这许多年过去,流云公子依然未曾有变化,着实令莫召奴感佩。”

一如当年天策真龙时期所相识时,渡流云无论是性子还是做事的风格,皆没有半点变化,还是同过往一样率性,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一股清流了。

“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吧,不,几辈子都没变过,这性子是改不了,根深蒂固了。”说着让莫召奴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话,渡流云却是不想多解释,难道要她逮着一个人就对人家说自己活过三世,就当做是寻常的吐槽听听好了,何必较真嘛。搓了搓下巴,她的脑子已经转到了即将收到她书信相邀的某位老人家,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精彩刺激的退休生活过的怎么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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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悠闲的朱闻苍日在和渡流云分开后,一个人四处乱走的生活虽然显得有点清净过了头,但也挺好,至少有益于修生养息,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叫出来彼此的真正身份而尴尬。他敢用自己的战神身份发誓,渡流云绝对知道他是谁。

夜深,人静。

异度魔界的逃家大王正在一个街头随处可见的客栈中安睡,毫无声息地,一道白影出现在朱闻苍日床边,几乎是同时,朱闻苍日翻身而起,面上是极度无奈地表情:“我说兄台啊,你阴魂不散地样子,实在是比伏婴师还要烦人。”

他面前站着的,自然是从集境回来的莫非尘,这一位在把他唤醒之后,在异度魔界的存在地位就很特殊,再加上天魔池的那一位传来的不清不楚的讯息,就算是对他的来历有所质疑,也因为各种各样的愿意而对他或是感激,或是敬畏。当然,这个行列不包括他银锽朱武……啊不,现在他是朱闻苍日。总之,他对莫非尘的来历和目的始终抱有质疑。

“忙完了自己的事,自然是有了闲暇。朱闻苍日,作为异度魔界的王,你并不合格。”莫非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是平静如水。就是这居高临下看着朱闻苍日的态度,让后者挺不爽的。平心而论,朱闻苍日绝对不是矮子,气势更是因为身为异度魔界之主,叱咤风云多年的战神而极具压迫感,就算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书生气,也改变不了他此时刻意外放的威压,然而莫非尘非但比他还要高上一头,压迫感更是几近恐怖,朱闻苍日始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会对莫非尘发自内心地有着无法控制的退缩感,这样的感觉他在渡流云的身上也感受过,只是不如莫非尘强烈,相对而言,渡流云的性情丰富,将她的压迫感冲击了不少,莫非尘不同,这个人从一出现,就是一副不论是谁不在他眼中的样子。

“异度魔界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虽然我很感谢你唤醒了我,但我更认为你的做法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醒来就能解决的,就让他继续睡下去没什么不好。

莫非尘眉梢微微一动,好整以暇地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何必对吾抱有敌意,朱闻苍日,有些事……九祸没有告诉你,补剑缺不愿意告诉你,其他人又不知道,但吾认为,作为当事人,你有知道的权利。”

“哦?不知道是怎样的事,能劳动兄台你亲自走这一趟,真是让人好奇啊,这里没有好酒,只有冷茶,就让我以冷茶相敬,洗耳恭听便是。”

朱闻苍日唇角微微扬起,他倒要听听,是怎样的理由,让莫非尘愿意纡尊降贵,大半夜跑来扰人清梦。希望他说的内容,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啊。

【第十二章:腾风汲无踪·下】

将专人专用这种事儿发扬了个光大,慕少艾在接到渡流云的书信时,脸上是万般无奈地,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啦,就是觉得这晴空万里无风无云的日子难道不应该窝在家里好好睡觉休息犯犯懒嘛……出屋活动什么的不要太难为他老人家啊~~至于欠了渡流云许多人情这件事,渡流云不提,他也不会主动提,这种事记在心里就好啦,都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例行吐槽什么的不要太美好。

如今武林有这么些位神医坐镇,倒是不怕有事找不到人,毕竟总不能逮着一个坑吧,总要换换才好。再说了,年纪轻轻地整天扮什么老人家,在这苦境里不活上个千年起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人家,和那些隐藏大佬相比,药师还是相当年轻的嘛。用三位数来计算的人,和用四位数计算的人来相比,那就是个小年轻啦。

当然,这话听在慕少艾耳中,也只能换来这位慵懒药师的苦笑了。嗯,似乎没有人能对渡流云的神吐槽有所招架,何况他也不可能真正拒绝她的邀请。

“流云,你还真是看我太闲,我应该感谢你给我这个劳动筋骨的机会啊。”

应邀而来,坐在心筑情巢的花厅之中,一边向莫召奴报以温和有礼貌的微笑,一边抱怨着渡流云一点也不体谅老人家,慕少艾敲着烟斗,颇有恨不得让自己瘫在椅子上的架势。

“那是当然,自从阿九告别半心之忧,你是把大事小情全都丢给了人家,你知不知道滥用童工是很不人道的。人要是长时间不活动,筋骨就会生锈,筋骨生锈了,就会变成真正的老人,变成真正的老人,全身的肌肉就会萎缩,然后你就会从玉树临风高大挺拔缩水到三寸丁,皮肤也会开裂成枯树皮,这太可怕了,为了避免你遭遇到那么可怕的危机,我这才好心好意地让你感受一下四处奔波的快乐,开动一下快要被太阳晒成一团的脑筋啦,不要太感激我,我会汗颜的。”

渡流云的表情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至少看在慕少艾眼里是这样的……好像揍她一顿啊,如果打的过……

“是啊真是万分赶感谢你替我找了这么一个麻烦的活计。”慕少艾忍不住失笑道,这家伙说的还煞有介事,“罢了罢了,言归正传,流云,汲无踪的毒我能解,手法我也是会的,但是你们这样做的后果想好了么,如果汲无踪不像你们所猜测的那样,而是真的和六祸苍龙起了利益或是其他什么方面的冲突,才导致如今的境遇,救回他,武林将会面临怎样的危机。”

“如果汲无踪不值得被救,那我也不会劳烦您老人家走这一趟啦,放心放心,就算最后发现汲无踪真的是出乎我们的预料,大不了再宰掉就是了。”说着这样的话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用渡流云的解决办法来说就是,老子能救了你,也能废了你。

“这还真是充满了你风格的解决方式啊。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对了算是为武林救回来一个侠士,救错了有你们费心费力兜着,我说流云啊,来给我打个下手。”

想让他老人家独自完成治疗汲无踪的手术不是不行,但放着这么一个大闲人不用,未免有些对不起自己。慕少艾搓了搓鼻子,对渡流云毫不客气地道。

“是是是,神医有命,小的岂敢不从。”反正她给上官邛打下手已经习惯了,说不上是名师出高徒,但当半个密医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一摊手,任由慕少艾随意差遣。神医嘛,都是有怪脾气地,照做就是了喔。

不能把行走江湖这样的危险生涯过成游戏人生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渡流云就将这个风格彻底地发扬光大,和她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人生中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这样的性格的确是让人觉得轻松。

鉴于替汲无踪治疗毒患是需要彻底根除的,心筑情巢很自然地表现出来了闲人免进的状态,而渡流云在替慕少艾打过下手后,便被慕少艾请了出去,剩下的部分倒不是她不能参与,而是为了能够让心筑情巢不受到打扰,还是有必要把这么一尊大神丢到外面去镇宅,就譬如说,前来上门探问的六祸苍龙。

莫召奴固然是能够给六祸苍龙带来压力,但论耍嘴皮子,他自然是不如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的渡流云,看似温和的莫召奴,实际上在面对厌恶的人时,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脾气,这点看在渡流云眼中,很是不客气地接下来了这个任务,用她的原话就是,怎么能让莫召奴这样的美人被六祸苍龙气到有失形象呢,何况莫召奴和她不一样,她是完完全全什么顾忌都没有,自己硬就算了,后台更可怕,这武林可是一个相当现实的所在啊,六祸苍龙对素还真这一派固然是心存忌惮,可对上她渡流云,怕不是无从下口,只能硬碰硬。

“流云公子,你真的是……”习惯了渡流云的风格,被她称作美人,莫召奴更多的是心头升起的无奈,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你这么调戏我,真的不怕武君会有意见嘛,算了,想也知道罗喉根本治不了她,要说威慑度大概真的只有三教大流氓的食物链顶端佛剑分说能让她正经一点儿。

“哈,总晾着外面那尾一心作妖的祸龙总是有失地主之谊,要知道这可不是他当年四处作乱的时代,处在我们的时代,站在心筑情巢的地盘上,还想着耀武扬威,那是不可能的,对于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做法,我是真的万分好奇啊,不如请他进来一叙。”

渡流云向莫召奴发射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好吧,莫召奴秒懂,他微微一笑:“也好,就让我们与六祸苍龙一会。”

有慕少艾出手相助,汲无踪的毒患自然能顺利解除,有渡流云横空插手,六祸苍龙的计划想必被打破了许多,这接下来的发展,当真有趣至极,令人期待。

【第十三章:不服,你咬我啊。】

六祸苍龙也算是知道自己树敌无数,尤其不招莫召奴待见,有一页书的陪同,至少不会担忧莫召奴会当场暴走。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是算不出渡流云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论脾气,她绝对不比一页书好,论性格,恐怕全武林也找不出能和她一样肆无忌惮我行我素的,同样是这样的形容词,其他人都有迹可循能摸出个一二,她是根本让人摸不到头脑,来之前一页书更是提前和六祸苍龙直言,他能够让莫召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压住火气,但绝对不会在渡流云面前帮他美言,以渡流云的性子,就算不给他面子,他也不会在意,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渡流云找他六祸苍龙的麻烦,那他就自求多福,他概不负责。

这样的说法让六祸苍龙不知道该如何判断渡流云这个人,当初他作为识能龙时对渡流云的印象还停留在脑海里,对这个人,他并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只是表面上的一些,再结合江湖中的种种传闻,和如今一页书对他挑明的态度,使得他拿捏不稳,原先想好如何对付莫召奴的解释,似乎不太用的上了。

在六祸苍龙出现的时候,慕少艾已经先行避入了心筑情巢,渡流云并不希望这位半隐退的药师被六祸苍龙盯上,关于汲无踪去毒需要换心这事儿,她也打定主意自己揽上身,绝对不会让慕少艾暴露,本来她出手救下慕少艾就已经出存了私心,不希望这位风趣的药师埋身苦境,现下江湖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救助汲无踪需要慕少艾的医术,但却绝对不需要让他涉身险地。把人家拉下水,就要对人家的安危负起全责,毕竟她对慕少艾只是朋友,能让她坑起来毫无心理压力的,大概只有罗喉和龙宿,自己人嘛,分的太清楚了就伤了情分。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造天之君,六祸苍龙了吧,果然应了一句话,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不听。”这个时候的六祸苍龙绝对没有让人喜欢的气质,至少不会让她看得顺眼,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有什么理由让她留面子呢。以她的资历,也完全不需要对六祸苍龙客气。

这是个什么见面打招呼的方式,摆明了就是搞事情找茬啊,这样的开场对话不仅没在六祸苍龙的预料之中,就连一页书都有些愕然,本着不能一上来就把气氛搞僵掉的原则,一页书示意六祸苍龙暂时不要开口,面对渡流云,他淡笑道:“一别多年,流云公子依然不改当年风趣,今日重逢,令人感慨。”他刻意绕过当初诡龄长生殿易容改妆问天敌时出手相助渡流云偷取长生殿完美身躯之事,这事儿哪有四处乱唱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再说了,六祸苍龙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明白一页书的想法,渡流云轻笑:“是啊,江湖世事催人老,一别经年物是人非,真是让人忍不住会忆想当年风光时。”

听你在鬼扯。虽然一页书是江湖中出名的魁首,正道的超级栋梁,但他内在的性子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这从他屡次化身与自己展现给别人的形象大相径庭的身份时就能看出来。心里默默地吐槽着自己和渡流云之间这不着边际的对话,一页书的脑袋里不受控地冒出了一句话,这可不就是在糊弄鬼,糊弄的还是一个惹很多人厌烦的讨厌鬼。

“前辈既是为造天计划六人中的飞而来,莫召奴也不好多做阻拦,只是不知前辈要如何处置此事。”莫召奴一合扇子,面对一页书时的谦冲有礼,一丝也没有留给六祸苍龙。在这话说出后,他便换上了冷淡的态度,看向六祸苍龙时,眸中流露出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有一页书陪同,他自然是不会强硬拦阻两人见到尚在昏迷之中的汲无踪,而鱼晚儿强作镇定地借着给汲无踪也掖被角的动作,顺势坐在了汲无踪身前,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依然还是挡住了六祸苍龙的可攻击范围。

“晚儿姑娘,这里交给我就好,万一汲无踪醒来发现你受了伤,要我怎么向他交代。”渡流云并不理会六祸苍龙在见到汲无踪时一瞬即逝的凶狠目光,而是男友力爆表地搂住鱼晚儿的肩膀,示意她退到后厢房去找慕少艾,有那位药师老人家和隐藏在暗处的风随行在,六祸苍龙绝没有可能分神伤害她,“现在你只需要去后厢,把你自己的旧伤养好,顺便把自己调养的美美的,用活蹦乱跳的精气神迎接你这位即将痊愈的病阿叔就是最好的。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在我流云公子的眼前,动我要保下的人。”

“我……”鱼晚儿被她揽在胸前,听着她用强横的语气好不留面子地呛声六祸苍龙,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感谢,最终也只能是化做一声叹息,按照她的话,远离这个可能会变成战场的所在,正如同渡流云所说的,一旦这里动起手来,她除了徒增伤亡,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不如远远地避开。有这位武功奇高脾气极怪的流云公子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六祸苍龙,他就是飞么?”一页书看着鱼晚儿离开,有点无语地看了一眼渡流云,今天要是不打起来,绝对是六祸苍龙赚到,不过考虑到他所了解的渡流云的性子,她是绝不会在心筑情巢动手的,这位对自己人那是好的没话说,莫召奴的房子,她指定不会拆掉。

六祸苍龙是完全将自己所预想的推翻了,从一页书说要带带来汲无踪面前时,他就已经做了无数的预想,然而预料赶不上变化,渡流云的强硬态度让他的表情有些僵,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他心底却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当年的一幕幕过往飞速的在他脑海中闪过,只要他答错了一个字,今日便不知该如何收场。

说心里有底那是假的。无论是响彻武林盛名不衰赫赫威名的一页书,还是根本不给自己任何友善态度的渡流云,此时此刻这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一个用一双凌锐的眼眸,冷厉地盯着自己,一个用看似浑不在意,面上带笑,却随时准备找他麻烦的目光看着他,这无形的压力,在整间屋子中蔓延开来,压在每个人心头,宛若一座大山,难以喘息。

“六祸苍龙,他便是造天计划中的飞么?”一页书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催促的意味,仅仅是再次确认的口吻,却让六祸苍龙心头再蒙一层阴影。一字错,字字错,一步差,步步差。他决不能有半分疏漏。

“不错,他就是造天计划六人之中的飞,也是吾的生死至交。腾风汲无踪。”六祸苍龙的话说的很圆,是飞,也是他的生死至交,只是这个生死之交么……很有意思啊~

渡流云摇着小扇子,仿佛快要摇成小电扇,笑的一脸阳光灿烂:“生死之交有很多种,不知道你和汲无踪是哪一种啊,大概是那种,恨不得对方赶紧死掉的生死之交吧~”

啊,你这个样子让人如何接话啊~咄咄逼人虽然很有你的风格,但好歹留点让六祸苍龙开口的余地吗。

“所以,你是承认了当年三月浩劫与造天计划六人的关系。”

六祸苍龙的脸上写满了痛楚和悔恨:“过往的挚友,六祸苍龙不曾忘却,如今能再见一面,真让吾悲喜交集,千般滋味,难以言喻。”

“如今他伤势沉重,不宜在受到任何惊动。”一页书的目光柔和中带有凌厉,似乎能够看穿六祸苍龙心中所想。

莫召奴轻笑一声,眉眼间带有淡淡嘲讽:“如果吾没猜错,他身上之伤,该是拜你所赐。你心中怎样的千般滋味,莫召奴倒是十分好奇。”

六祸苍龙轻轻一叹:“当初他助毘非笑灭人派门,吾一时错手,将其重伤。”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现在汲无踪躺在床上口不能言眼不能视,不如六祸苍龙你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心筑情巢你是不用想了,这里不会有你的客房,出门右拐三百里外有客栈,如果我的医术不出问题,再有两天汲无踪就能醒,到时候你们俩来当面对质一条条一桩桩都摆在明面上说清楚多好,何必在这里打哑谜嘛。”

胳膊肘搭在莫召奴肩膀上,渡流云话说的轻描淡写,听在六祸苍龙耳中却是犹如雷击,两天,只需要两天,汲无踪就能摆脱旧患醒来……这流云公子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第十四章:腾风·策龙·上】

按照六祸苍龙现在表现出的人设,他自己是当年造天计划的受害者,是被其他人坑蒙拐骗上了贼船才导致犯下错误的,为此他付出了身外化身,本体封印的代价,如今找回了自我,他要将以前的这些旧部朋友一一找回,问清缘由,再替他们赎罪。这个剧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偏偏有这么几个对他敌意极中,对他半句话也听信不进去的强硬角色在,而且每一个都是他暂时得罪不起的狠人。无论是武林中的地位声望,还是自身实力,他想要解决,只怕是个大问题。

“不用想了,六祸苍龙,当今武林如此混乱,就算你野心重重,想要一统武林坐拥天下,怕不是还没睡醒,何况就算是想要安定天下,也轮不到你啊。”

将手里的扇子摇出了花儿,渡流云踱步到六祸苍龙身旁,笑的一脸促狭,顺势用扇子敲了敲六祸苍龙的肩头:“和现在这个样子相比,我更觉得你那个善体识能龙更顺眼一些。这善体回归本体,非但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人性本恶这个四个字在你身上得到了体现吗?啧啧啧,真是让人遗憾啊。”

“尊驾此言,六祸苍龙甚感惭愧,当年事已发生,吾不敢寻词推诿,自当将当年所犯之错弥补,只是不知尊驾所说汲无踪即将醒来可是真的。”

六祸苍龙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真相即将被揭破的担忧,相反却是流露出一丝真诚,不知情的人,必然是以为他真心希望汲无踪能够痊愈。

“啊,是啊,而且这两天汲无踪都会是我与莫召奴亲自看护,所以此处要地,就不留闲人了。”

渡流云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当然这样子只是针对六祸苍龙,面对一页书,她认真诚挚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不知大师可有空借一步讲话。”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要商议大事,识趣的话,六祸苍龙你就自己走吧。

“自然。”当初在双城之战中,一页书应邀出手帮她的那个忙,他也是有后续希望能够询问的,总归不好让六祸苍龙一个人离开,终究面子上要过的去,一页书将人送出心筑情巢,他是不打算插手到这几个人的恩怨之中,为了一个六祸苍龙而和多年的老友站在对力面上,除非他真的被六祸苍龙‘真心悔过’的样子骗了。

这是一件麻烦事啊,他千算万算漏算了横空出现的渡流云,这个向来游离在江湖之外的怪人,想不到竟然和心筑情巢的关系如此近,就连一页书也不愿意与她为难,她的来历恐怖他是知道的,但她真正的难缠之处,还是他情报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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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别秋小筑出现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一身朴实无华的黑色长衣,一头黑发闲闲地披散,一直到进入正厅坐下,他才取下了遮盖住了他容貌的幕离,正是从神秘所在医治好了尽废的经脉,不仅找回了失去的武功,而且还可说是浴火重生的天策真龙。

“很好,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嘛。”

上官邛拍了拍天策真龙的肩,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确定他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比起以前,武功已是有了很大的进境。

“先生过誉了,吾自接到先生飞信传书,便不敢有片刻耽搁,先生找吾,可是与流云公子有关。”

多年远离世事,天策真龙已是与原先大不相同,大概这些年的隐居生涯,让他真正找回了曾经被失落的自己,找回了最初的那个天策真龙。

“这事儿具体说起来有些麻烦,我又是个爱讲故事的人,不如让向来言简意赅的罗喉对你说个明白。”要是他来讲,大概会变成故事会……

算算时间,那个闭关有些日子,目测应该要出关了的金老妖差不多要来了,他还是赶紧回到实验室里看看最新酿的酒怎么样了,那个老家伙可不好对付,不像现在的天策真龙,喝茶比喝酒还溜儿,那个小麻烦,净给他找事儿啊,这事情发展有点不对头,他好像有变成老妈子御用大管家的趋势……

罗喉果然没有让上官邛打脸,放到上官邛那得讲个三天三夜都未必能讲完的废话,到他这只用了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说了个明白,最近武林的风波,一连串的变故,以及渡流云想要找天策真龙做什么。

尽管已经过了很多年,可天策真龙当年为中原武林做的事依然会被人提起并且津津乐道,功大于过,让天策真龙在那段统治期留下的名声要比想象中的大,尤其是和某条祸龙做出对比之后。

随着罗喉与天策真龙相谈,怪异的感觉在罗喉心底越来越深,渡流云这明显要将天策真龙拉出来与六祸苍龙打对台戏的做法,莫非已经预谋了很久……尽管知道渡流云很多时候都在隐藏真实的想法,可她这样的布局未免时间太久……她这个脑子究竟是个什么结构的?越是看上去不喜欢算计的人,在安排起后手时,越是可怕。

“吾很感谢流云公子对吾的信任,只是吾脱离江湖已久,现在再做这样的事,恐怕百姓与江湖各大门派并不会认可,吾只怕反而会为流云公子带来困扰。”

天策真龙并非刻意推诿,而是真心担忧会给渡流云带来麻烦,靠着当年那些微末的名气,他并不认为能够让百姓买他的账,至于自己会不会有麻烦……他反而一丝也不在意。比起渡流云三番两次救他于生死之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哈,她会怕麻烦吗?她只怕麻烦不够多,不够大。”罗喉对渡流云做出最中肯的评价,尤其是这件事是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要做的,那她如果不把事情搞大,简直对不起她麻烦精这个外号。

“……”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天策真龙竟然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回想他从认识渡流云那一天开始,她似乎就是一个不喜欢主动搞事,但绝对不会回避搞事情的人……麻烦这个词简直就是专门为她设定的。嗯,一个热衷于活的极其自我开心的人,这样做没什么不好。

“也罢,既然承流云公子看重,吾便豁出这张面皮,任由她安排便是。”名声也好,地位也好,权势也罢,都比不上友人的看重,恩人的情义,可叹他活过大半辈子,至今才悟出这个道理,细细想来,万幸不晚。人生……就是要找到一件有意义的事来做,才能勉强完美。对现在的天策真龙来说,没什么比被人信任更有意义了。

【第十五章:腾风·策龙·中】

夜深,人静,无风,无云,有月,有星。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暗杀的好时机,反而是一个适合把酒言欢叙旧的好日子。

没有对月起舞弄清影,只有好酒三两壶,是说本地确实有两个女性不假,然而鱼晚儿从小就是被酒党养大的,会跳舞才是怪了,至于渡流云,别说她不会,就算她会,她敢跳,有人敢让她跳吗。

这一杯接着一杯的对饮,也是只有鱼晚儿能和渡流云对着拼,莫召奴对这两位喝酒的架势表示佩服,作为主人,他反而才是从旁陪着的那一个。

“看过你们两位姑娘的酒量,真是令人感到汗颜,老人家我活了这么久,算是开了眼界。”渡流云这个晋升为千年老妖精的家伙就算了,鱼晚儿小姑娘家家的竟然也这么能喝,江湖辈有人才出啊,酒党带大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

“人家莫大公子是矜持,你个风流药师找什么戒酒的理由,你会戒酒,怕不是苦境被灭了都不可能。”

顺手丢过去一个酒坛子,渡流云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真面目:“如果你怕在酒桌上输给我们,那你大可放心,我们又没打算灌你,只是大家坐在一起赏赏月聊聊天,顺便等着故人来而已啦。”

“哎呀,老人家我的一天戒酒计划就这么被你打扰了。”慕少艾闲散地接过酒坛,很是爽快地将这一坛清香的果酒一饮而尽,是说这俩家伙居然没喝烈酒,真是奇迹啊。

“去你的一天戒酒计划。”渡流云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莫大公子,区区在下鄙人我的故人将至,请把心筑情巢的禁制暂时撤了吧。”

“哈。”莫召奴一声轻笑,手一挥,心筑情巢外禁制尽去,前后几乎相差无几,一阵劲风铺面而来,强劲的掌风恍如飞瀑一般,向着渡流云攻至。

渡流云身形倏起乍落,犹如游鱼戏波,让过对方这一轮猛攻之后,朗声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爱好,看来那几位在你动身之前,可是好好地提醒了你一番。”

“经年一别,流云公子风采更胜往昔,若吾没有半分突破,岂非辜负流云公子一番恩情。”天策真龙沉笑一声,手上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他知道自己与渡流云之间的差距,但也不像输的太难看,总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进境才好,他三次承受救命之恩,早就无以为报,此番应邀再出江湖,本就是要尽自己全力而为,当今武林形式他已经知晓,若是在渡流云眼中,自己的武功无法自保,那他也没有必要成为拖累。

当年他接受治疗后闭关重修,就是抱持着重活一遍的心态,打算好好活过这段属于自己的人生。所以武之一道,他从未放下。经历过生生死死,风风雨雨,当年的枭雄早已洗尽一身桀骜,只愿用此余生,做出些无愧天地,无愧苍生之事。

他没有经历过造天计划之乱那个年代,但通过种种事迹了解,六祸苍龙想要所为之事,绝非如今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曾经有过那样的状态,自然能够猜到六祸苍龙的野心为何。一旦尝过被权力支配的快感,若非经历重大转折,只怕会愈演愈烈,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洗心革面……他是万万不信的,若他站出来,能让天下苍生避免腥风血雨的厮杀,纵然一死也无妨。重要的是,对渡流云的信任,让他毫无后顾之忧。他很确信,渡流云请他出面,必然是有着万全的把握,否则她绝不会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来。这位流云公子,比起任何人都更加重情义。

“给你尽显根基的机会,若是未曾让我满意,就当我今日只是与你一番叙旧,就此回去。”

渡流云负手而立,淡笑道:“记住,全力而为。”

“承蒙公子高看,吾定然不能令公子失望,得罪了。”

天策真龙并没有半点客套,凝神静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片空间一时间呼吸之声,轻微可辨。

“哎呦,有好戏看了。”

慕少艾冲着鱼晚儿一招手:“来来来,小姑娘,到老人家这里来,接下来的威力,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乖巧地站在慕少艾身边,鱼晚儿原本被这两人所散发的气势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就在慕少艾的手搭在她肩上后,瞬间减轻。她惊愕地看着在场众人人,她知道她的武功一直称不上高,甚至堪堪勉强能在江湖的外围自保,可站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不过是一粒尘埃,这让她不由得对汲无踪即将面对的危险更加担忧,哪怕在这些高手口中,汲无踪的也是足以让六祸苍龙顾忌的高手也是一样。与六祸苍龙根基相似的,不止一个啊。

就在她暗自为自己的根基神伤的时候,天策真龙动了。

随着他的动作,一声龙吟之声彻空响起,身形诡异飞旋,长臂抛起圆弧,蓦翻暴起。

登时——

空中出现无数掌影,层层叠叠,似山似海,翻涌奔腾,看似缓慢,却又奇快无比地倏迫向渡流云,就在这须臾之间,变化千万,这层层叠叠掌影疾风,逐渐汇聚,恍如一朵千叶之莲。

渡流云身形不动,单掌提起,掌刃倏抛,流曳掠射,弹闪翻腾,两股浩大的劲气相互碰撞缠绕,风声尖啸,狂飙滚落,气流汹涌,飞沙走石!

心筑情巢四周的砖墙,在这阵阵的劲道冲击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的“咯咯”抖动。

千叶之莲甫逝再现,较之方才,更加雄浑威猛,这次翻展开的莲影更加硕大,就在莲影之间,天策真龙指尖连扣,扣射的劲气宛如飞暴激溅,密若星展,流星瀑雨一般再攻渡流云而至。

渡流云身形微闪,腾空而起,乘着着翻涌的劲流,已掠至天策真龙面前。

轰隆巨响,只见云流风号,飘雪溅溢,掌指齐飞,万象混沌。

宅子四周的砖墙,禁不住如此劲力冲击,砰隆、哗啦之声连响,如中炸药般翻涌不已。

“喂!你们要拆房子吗!”

慕少艾终于坐不住他的太师椅,惊呼一声,一手将鱼晚儿护在身后,一手封出掌风:“云影缥缈!”

莫召奴几乎与他同时,封出极招:“水波动莲华!”

这两人的目标不是渡流云与天策真龙,而是为护住心筑情巢不被他俩拆掉。

空地上——

衣衫猎猎风中作响,片刻后,灰飞消散,尘埃落定,渡流云与天策真龙现出身影。

天策真龙额头微微见汗,隐藏在袖中的手指略略抖动,渡流云却是气定神闲,仿佛方才出手的不是她,若细细观看,倒也有些许的变化,衣衫的右下摆,裂开几道。

“有趣,这些年不见,你确实令人刮目相看。”既不是五星时的狂傲无人,又非六星时的悲天悯人,看来……天策真龙的确摆脱了星灵的影响,做回了自己。唯有突破心境,才能心无旁骛啊。

“公子过誉,不知吾此番可令公子满意?”天策真龙调匀了真气,问向渡流云。

“哈,干了这坛接风酒,明日起,只怕你会忙的连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间都没有。”

渡流云将一坛五斤重的酒坛丢了过去,换来天策真龙纵声长笑:“承蒙流云公子不弃,天策真龙自当全力而为,请!”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有一个能够托付性命的朋友,比这天下任何权势,地位,都要强。双龙之争?这让他开始有些期待了。

【第十六章:腾风·策龙·下】

这是一场很是长久的梦,久的忘记了时间。

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看不清前方,也无法回头,想不起他是谁,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分不清楚哪里是真,哪里是幻。

或是不断后退的景色,或是纷纷扰扰接踵而至的人群,没有一个,能让他停下步伐。这一片昏暗嘈杂的人群之中,汲无踪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听不到一声熟悉的呼声,仿佛被封了五感一般,只是浑浑噩噩,独自前行。这条路没有尽头,没有归途。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水平线上的一道刺目辉光。

光芒照耀下,映衬的一身破败不堪的自己,异常狼狈,然而狼狈之余,却又有着浴火重生的快意。

无数个片断向着自己袭来,而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君,绝,书,剑,仙,飞。

是了,他是汲无踪,一夜飞驰,百里猎首的腾风汲无踪。当年卷入造天计划后,发觉六祸苍龙的阴谋,而在想要退出时,遭遇六祸苍龙偷袭而重创,浑噩至今的汲无踪。

“壮志凌云伐长空,漂泊天涯问侠踪。今,一夜千里;明,笑看苍穹。”

原本平静的心筑情巢,赫然响起清朗的声音,浑然穿透这天地之间,带着无边无际纵横剑气,快意恣情。

在昏迷之中,慕少艾已经替汲无踪换上了一身英气迫人的服饰,那柄从一开始就被鱼晚儿收在包袱中的剑,此刻直落于地,人立于剑上,衣衫飘飘,神采飞扬,有着说不清的万种豪情。

“喂——老兄,刚一醒就拆掉主人的房间,未免有些过分啊。”

渡流云人未到,声先至,肩微晃,背后剑影连闪,将这无边无际的剑气,硬生生改了方向,这强劲的剑芒,如同流星倒曳,直入云霄。

好强的功夫。

汲无踪身形一动,翩然落地,长剑负于背后,对渡流云微微一礼:“可是前辈救汲无踪于生死之中?”

“前辈二字省了,在确认是谁救了你之前,汲无踪,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渡流云倏然向侧面踏了一步,让出了身后一脸惊喜,泫然欲泣的鱼晚儿:“晚儿姑娘为了你,衣不解带,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只为你这一日醒来,对此,难道你就没有半分表示么?”

“病阿叔……”

虽然人是好了,但在鱼晚儿的心中,汲无踪依然还是那个病情时好时坏,在危机之中依然不忘保护着她的病阿叔。

“晚儿,你……”汲无踪虽是先前脑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然而在他此番痊愈之中,所有的记忆已是完整无缺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过往的种种一一烙印,无论是酒党的义,还是鱼晚儿对他的情。

鱼晚儿却是不管他如何吃惊,人已如穿花蝴蝶一般,扑入汲无踪怀中,这一次满面泪流,正是喜极而泣。

“看来晚儿要抱着他哭一会儿了,来来,我们先一旁落座,静静等待。”渡流云一摊手,完全不将莫召奴慕少艾天策真龙满脸的哭笑不得看在眼中,围观这样感人至深的一幕,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啊~~她才不觉得自己是光耀刺目的大灯泡。

正如同渡流云所猜测的,鱼晚儿这一哭,直到把汲无踪胸前的衣衫哭了个透才算止住眼泪,无论她在怎么坚强,怎么能够在汲无踪被人追杀的时候,挺身而出,她终究也是个小女孩罢了,而且,是一个对汲无踪心悬所念的小女孩。在心筑情巢之中,她不再遭遇汲无踪被追杀的危险,不再需要担心在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出现可怕的敌人,更在如今见到完好无缺的汲无踪站在自己面前,一如当年贪杯买醉人口中所言英姿风采的南武林名侠。

在鱼晚儿抱着汲无踪纵情大哭时,汲无踪已从她断断续续的抽噎中得知了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更是知道了自己是为莫召奴所救,蒙慕少艾出手解决重伤毒患,渡流云横加干涉六祸苍龙所为之事,着实让他不知该如何相谢才好。

“汲无踪,若是江湖儿女,干了它,多余的话就不用提了。”

渡流云手一扬,汲无踪面前多了一缸清冽见底,香气扑鼻的酒。

“哈,正是大恩不言谢,请!”

汲无踪看着这膝盖高的酒缸,一丝犹豫也没有,平稳地举起酒缸,片刻间已是涓滴不剩,末了向渡流云亮了亮缸底,端是豪迈非常。

“酒喝完了,请坐。”她手再挥,一张足以容纳三个人并排的锦塌出现在汲无踪身后,她可是极其体贴的,鱼晚儿此刻若是能离开汲无踪,那才是鬼都不信。

鱼晚儿红着脸在汲无踪身旁坐下,脸埋在了汲无踪背后,对面都是武林中的大佬,然而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真的是让人脸红到手足无措,这个流云公子,怎么一点儿前辈的样子都没有,偏偏爱打趣自己。

“哈哈哈哈,晚儿姑娘,正事我们商议,你负责脸红就好了。”

慕少艾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逗了这小姑娘一句,换来鱼晚儿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挖个坑埋起来。对,还有这个天天自称自己是慈眉善目养老修仙党的药师慕少艾,他和渡流云凑在一起,就以逗她脸红为乐趣,这两位前辈……怎么说呢,不能学学莫召奴和天策真龙,有点前辈的稳重吗。

然而,想要指望着两个人正经起来,恐怕天开了地裂了也没有办法啊……

人不过是刚刚醒来,就已经判断出了眼前几个人的关系,汲无踪在内心对这几人做出了定位,没有主次之分,其中武功以渡流云最为高深莫测,莫召奴与天策真龙大约在伯仲之间,慕少艾一身医术奇高无比,武功却是要差这三位些许。而从他们的谈话中,他更是对这几人的谋算感到惊奇,他昏昏沉沉这许多年,对中原武林不甚了解,一切传闻,隔绝在他混乱的意识之外,直到此番他醒来,才发现,江湖的局势,较之当年更加扑朔迷离。六祸苍龙自玄机门内复出,想要成为当今武林共主,怕是要走上一条很是艰难的路。而单就这个美好的愿望而言,汲无踪并不认为六祸苍龙能够实现。

“比起我们预估的时间,你早醒了一些,明天六祸苍龙就会再度前来。到时候,是想要当场动手,还是与他对峙,就看你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六祸苍龙能找出什么样的说辞,来与你当面理清当年暗算你那段恩怨啊,锅是现成的,就看他能让谁背,当年那段血案,总是要清算个明白。”

“一代枭雄,谋算城府总是有的,如今飞苏醒,书仙已死,剑未曾露面,君绝在台面之上,想要推诿责任,少不得是这位剑要替他挡下。”

莫召奴轻笑,一直以来他们都未曾得知关于剑的半点消息,这个人被六祸苍龙隐藏的极好,仿佛是六祸苍龙的影子一般,着实令人好奇。

“哈,这位剑的关系,只怕与六祸苍龙匪浅啊,而且是别人很难想象的那一种。”

渡流云意有所指地道,连当年六人组中的飞,汲无踪都不能知道的身份,是为了什么,一个是为了保护剑的身份,还有一个,自然就是剑与君真正的关系,绝对不能为众人所知。一旦知晓,很多事情便无法顺利达成啊。

法云子这个名字,渡流云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想要看看,究竟这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十七章:第一战】

六祸苍龙暂时还没有等来,心筑情巢却是等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黑衣罩身,精铁覆面,一柄长剑闪烁着熠熠寒光。趁着夜色的掩饰,这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心筑情巢之中,令人惊疑的是,来人并没有惊动心筑情巢的阵法,而阵法也确实没有关闭。来人伸手可见一斑。

真是熟悉的气息波动。

渡流云隐去了身形,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来人直扑汲无踪的房间,既不出手,也不出声提醒。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我亲爱的神力兄。枉费我这么尽心尽力替你想办法,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没良心这三个字不能用在这里啊。”

搓了搓下巴,渡流云自言自语地吐槽道。这个家伙能做到什么地步,她还真是好奇啊,在这种完全不对等的条件下,他想要做的,就像是自己当年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等来历之前,想要扭转命运时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真正下手对付莫非尘的理由之一。

天地间有这么一个和自己极其亲密的家伙存在,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就像是突然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那种不再孤单的心情,不知道被恨意控制的莫非尘能不能理解,看上去虽然是不能理解的样子,但希望他能够体会到吧。

这么想着,渡流云悄声无息地跟在这条人影之后。以她此时的境地,不被发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明知对方目的就是冲着汲无踪去的,她也很想看一看汲无踪真正的实力啊。在慕少艾替他治疗的时候,早就顺手将他的身体恢复到了巅峰状态,造天计划六人组中,飞,从来都不是能被人小瞧的,尤其是那一手自创的腾风剑法。

虽说阵法没有被惊动,可作为心筑情巢的隐藏超级武力,风随行在第一时间就发觉了来人的行动,并且通知了莫召奴等人,而他们在得知后,一致选择按兵不动,会来人刺探,自然是在他们预料之中,现在他们想要知道的,是这个人究竟是谁,是六祸苍龙本人,还是那位从来没有露过面的飞。能够不触动心筑情巢的阵法,知晓阵势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是此人一身诡谲的修为,令人值得期待。

不论今天能不能杀掉汲无踪,他的目的都是要试出汲无踪是否恢复,武功是否恢复当年巅峰,毕竟就算他能够被人治愈,这么多年来落下的进度,并不是能够弥补了的。尤其他还得到了那位神秘人物的馈赠。

明知这是一场输在了起跑线的交易,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事,他重视的那一件,恰恰值得他这样做。何况那一位的要求与他想要的结果并不冲突。

有些时候,力量并不是唯一的途径,但确实最有效的途径。面对绝对的力量,或是臣服,或是被说服,总要有一点能够让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不值得。

这样想着,他恍若一道轻烟,轻飘飘曳入了汲无踪的房间之中。

一点剑芒寒,一式剑诀残,床上的锦被,在这一剑过后,化做漫天飘絮,飘悠悠,缓慢落下,然而这一剑却是未曾刺中人身肉躯。

快剑连闪,瞬息之间,两人已是交换了数招,在这小小的房间之内,桌椅未晃,墙上的山水挂画未曾因此而划破,甚至连下落的锦被碎片,依然还是维持着原先的速度,一点点,一片片,终归于地面。

汲无踪剑尖斜指,语声淡漠,却透露出一丝赞叹:“不愧为造天计划六人中的剑,多年未见,你剑术精进至此,汲无踪佩服。”

这许多年来,他沉疴缠身,剑术已是落了下风啊。

“过奖了,多年病榻,并不曾让你荒废了剑技,汲无踪,你才是令吾惊异。”

透过面具,法云子的声音有些怪异,听不出男女,这大概也是当年为什么没有人知晓她真面目的原因。作为六祸苍龙最大的助力,她有着太多的理由不能让人知晓身份。

她本以为,汲无踪这多年来未曾握剑,定然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她却忘了,哪怕是在意识混乱之时,一个剑客,只要他没有真正的死去,那么,他的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有可能是在自我的意识之中,提升着自己的。

她是靠着莫非尘的力量,在和汲无踪的试探之中,才占了上风啊。

“剑的身份,一直令吾好奇,而你与君的关系,更令吾有所猜测。”汲无踪缓缓地道,“而你能闯入心筑情巢之中,想必是有高人相助啊。”

“多说何益,汲无踪,你不如就只安静地做在酒党之中藏匿逃生的疯子,还能落个安然终老的命运。”

不管怎样,汲无踪都留不得。

“阁下身上有令吾熟悉的气息,不如今夜作给我个面子,就此退了吧。”

渡流云的身影出现在法云子身后,轻笑道。她这一出现,法云子顿时一惊,回过头去,便对上了那张竟然很是熟悉的面孔。

是的,除了神态不同,气度不同,渡流云从哪里,都与莫非尘相同,甚至带来的压力,更在莫非尘之上。

“这封信,交给我的那位好兄弟,一定请他亲自过目。”渡流云一扬手,一封信飞入法云子手中:“告诉他,滴一滴血,就能拆开信笺,千万要仔细看,不要辜负了我的思念。”

她刻意强调了兄弟两字,这让法云子心底升起了疑惑,若说这两人没有关系,那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但这两人显然性情,脾性尽是相反,而以她女子的细微观测,决计是有问题的。

一个汲无踪已经让她感到棘手,再加上这个突兀出现的渡流云,今夜之事,只能作罢了。

她将书信收好,语带笑意,笑意中透露着冰冷:“尊驾所托,吾自会转交,只是希望阁下不要过多插手他人私事才好。”

“私事公事天下事,何为公何为私,阁下可否说的清楚?”

渡流云晒然一笑,就这么看着她,走或不走,就在她一念之间了。走,最好,不走,她也不介意心筑情巢多一个俘虏。只是法云子应该不会愿意成为六祸苍龙的拖累嘛。

“告辞。”

法云子一声笑,看了一眼汲无踪,转身离去。然而在她心底,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莫非尘和渡流云的出现,让整个事情的计划有了偏差,这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很可能会为造天计划再启带来不可磨灭的危机,他们……留不得,该是想个办法,让他们两个人远离计划的中心,最好拼个两败俱伤,才不会成为阻碍。

【第十八章:余威】

严格来说,苦境发生的危机,从来没有断过。而曾经提供过,和一直在提供着救助的那些人,就是寻常百姓眼中的英雄。

不论经历过多少坎坷的过程,他们所看到的,只是结果,也只有结果能够让他们信服,信任。

纵观苦境历史,每一个看似庞大的王朝,最终都会走向分崩离析的没落下场,留下各种各样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往往都是毁大于誉,埋藏在故纸堆中的真相没有人有时间去追究,但才刚刚过去十数年的魔魇大军之乱,却依然留在大部分人的脑海中,甚至还没有忘记当年天策王朝对他们的救助。只是可惜了后来天策真龙销声匿迹,天策王朝也终成了一纸记录。

而今,就在本该是六祸苍龙前往心筑情巢,与汲无踪一对当年血案真相的那天,公开亭却被一封谦和有礼温文尔雅而不失当年威风的告书而再次被点爆热度。这份告书,成功地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也算是变相地解了不知该怎样与汲无踪面对的六祸苍龙的围。毕竟法云子带回来的消息,让六祸苍龙的阵脚被破打乱,汲无踪不好对付,渡流云更是棘手,眼下有六祸苍龙吸引了众人注意,他为何不趁此机会,仔细谋划一番。

“昔日一别江湖,时日良多,甚以为念,此上一函,谨为明义。今闻神州有难,山河动荡,吾心甚忧,久坐不安,复而出关,一路之上乃见百姓饱受灾劫,心下难忍,特于赤云台设立盘龙殿,广纳劫后流离失所者,以慰民心。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落款之处天策真龙四字,龙飞凤舞,配有朱红大印,分外刺目。

一时间无论江湖门派还是各地百姓,纷纷议论不休,昔年中原霸主天策真龙重伤归隐,甚至有人传闻他早已身陨,如今却是再出江湖,公开表示救助灾民,这与如今闹的沸沸扬扬的六祸苍龙一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不知他是当真要替百姓做事,还是想要与六祸苍龙分庭抗礼,一较天下共主之争。

这早不出关晚不出关的时机,当真是掐算的太好了啊。

天下民心所向,自是随着与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的人,而不是甫一出现便展露野心,甚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黑历史的人。有曾经受过天策王朝恩惠的人,抱着试探的心态,前往赤云台盘龙殿一观,却见此地虽以殿为名,更像是修生养息的安宁所在,周遭隐隐约约可感莫名压迫之感,尽管没有太多的兵马部下,却是让人格外安心。

有着亲身所感者向外传言,这一下,便让许多不喜纷争或是被纷争伤了太深的人动了心,纷纷向着赤云台转移。

有识货者,亦是从赤云台与众不同的气息波动中感受出,这整处的所在,仿佛是被人用机关阵法设置出的一样,明明看上去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在走进之后,便会觉得眼前一片开阔,另有洞天。

这期间不泛有抱着未知态度,或是不怀好意的人混入进来,却无一例外,被天策真龙安排在殿内的白衣侍卫抓获,轻者赶出赤云台,设下咒符,不得再入,重者当场格杀,以儆效尤。

很多人不明白天策真龙要做什么,如果他想要称霸天下,此刻正适逢混乱,当是该出手时,他的所作所为,只有救助,没有权谋,没有蛊惑,来者入,去者离,只要不会影响到那些真正想要安宁生活的人,他绝不出手。

有人质疑过天策真龙的武功,听闻他武功十不存一,只能勉为其难保住性命,听闻他武功尽废,宛若废人一般,只靠着药物续命,听闻……每一个关于天策真龙的传闻,都没有说过他的身体能够支撑他再入江湖,搅起一番腥风血雨。

但常人所见,天策真龙神采飞扬,步伐沉稳,气度更是恢宏,面对疑问,他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向众人展露了他的武功。哪怕寻常百姓对武功了解并不多,但其中前来避难的江湖中人本是明眼,自能看出天策真龙武功深浅。这行云流水一般随意而为的展示,只是冰山一隅罢了。看来,这位曾经的中原枭雄,终于还是洗尽了一身的戾气,如今只愿做一些强者该为之事,看不下去这红尘硝烟,替弱者谋得一处远灾避祸的所在。

他的出现,打乱了六祸苍龙的计划,引起了异度魔界的注意,更让那个本不愿此时入世的旷世奇人,对自己的推算产生了质疑,打破了这原本已测过的星象,令他有些坐立不住,意欲提前出山一探究竟。

而导致这一切的幕后黑……啊不,白手,却是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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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以为她是单打独斗的一个人吗?难道她这些年来交游天下,全都只是混个吃吃喝喝而已么,敢把天策真龙推到台前,她自然是有着八成以上的把握才敢这样做。

渡流云自己虽然从来没有亲手参与过训练什么人,但她后台硬,朋友多啊,尤其是不缺人的那一种。

将天策真龙拉入这混乱的江湖之中,是她和那几位仔细研究过后一致认可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分散如今苦境局势的力量,六祸苍龙在此搅动不安,总是要有人出来应对,无论从名声还是力量,天策真龙显然都是最适合的那一个,他的出现,能够解放很多人手。

一页书和素还真从来没想过把渡流云扯下水,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在告诉他们,渡流云所做的一切,仿佛是在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而她一步一步的所作所为,都在等待着最危机的那个时刻到来。他们不想打破这个平衡,尽管不知道真实的原因,但这个时候,不如就这样遵循内心的直觉。

现在在天策真龙身边护卫的,用刀的清一色都是天下封刀训练出来的暗卫,用剑的自然是出身疏楼西风,属于龙宿的私人势力。

如果这样还不能保证天策真龙免受宵小打扰,那她不如抹脖子自尽以谢天下来的更快点儿。

再说了,要是连刀剑暗卫都无法对付,那就天策真龙和目前留在他身边的汲无踪亲自动手就好了。实在不行,还有闲人一堆往那扔,总不能坑了天策真龙。要知道,她渡流云向来厚待自己人。这是她衡量过天策真龙目前的自保能力后做下的安排,只要那几个有特别作死能力的家伙不出来找事儿,天策真龙就决计不会有危险。

当然,最危险的那一位……必须只能是她亲自动手处理。

“神力兄,你是真的皮啊,这四处浪荡给我找麻烦的能力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吗?”

在卧榻上伸了个懒腰,渡流云在收到了传书后,抽了抽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后走出房间,该干活了……没有麻烦,那就制造麻烦去喽。

【第十九章:会面·上】

青山绿水,一片祥和。

渡流云搓了搓手上的戒指,似乎每一次来集境,都会变成小型黑市交易啊。

她并不想让集境再对苦境产生虎视眈眈的心理,所以不仅是用武力胁迫的方式来压制集境的野心,更是用物资交换的方式,来让集境对待苦境更像是盟友一样的关系。

想要把集境绑在苦境盟友的战车上,只靠口头上的结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现在,集境的大势已经稳稳地落在三仪三司十二殿的手中,雄王依然没有免去被关押的命运,残宗的势力被赶到了血鸦山,但内中具体的变化,就不是渡流云现在所能猜测的,关于这点破军府不会告诉她实情,她也没有兴趣去关注。

不管集境和苦境之间是否能避免妖世浮屠的大乱,只要集境不和苦境找麻烦,一切都不成问题。武力胁迫什么的……她从来不在意做。

圣帝只是个傀儡,现在算是破军府天机院天府院共同摆在外面的傀儡,只要这三方能够保持互相制衡,集境的承诺就是可靠的。

当然,如果破军府敢撕破结盟,她也不介意让集境体验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大乱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得知某个消息以后,选择在这个关头来集境一行的原因。

神仙打架……总该让集境感受一下,毕竟他们的生活相对苦境来说不要更平静。没有三五不时的天崩地裂,没有莫名其妙的大boss降临,安安稳稳地生活才是集境最好的选择啊。

面对集境的各个势力,渡流云是半点压力也没有,但破军府就未必有这样的想法了。平心而论,烨世兵权并不想和这个可怕的人有过多的接触,虽说对方带来了对集境极为有利的资源,可他内心对渡流云是有着忌惮的。

毕竟在集境之中,破军府的综合实力是最强的,可以说是集境的实权霸者,处在上位者的地位惯了,渡流云的到来无异于为集境上了一道枷锁,让他处处有着受人制擎的感觉。就算渡流云摆明了对集境没有半点兴趣也是一样。这大概就是理性上能够接受对方的压力,但感性上无法接受吧。

就像现在。

渡流云的身上分明传来令人感到舒适清爽的气息,烨世兵权却依然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并且在心底想了很多如何应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对策。

习惯了权谋之争,让烨世兵权对无欲无求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尽管他看不出来集境到底有什么是渡流云可图的,但他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以渡流云的实力,竟然想要让集境在未来插手苦境的危机,集境的力量在她眼里,难道不该是不值一提吗。

“我说军督大佬啊,少一些算计,多一些真诚不好吗,你这个样子我们完全没法聊嘛,如果你实在不能理解,那就用你的尊严最不能接受的方式来试着体会,来,请你告诉我,集境到底有什么是我可以图的。”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不,重点是,到了她这个境界,难道还有什么是她能看的上的吗?为什么这老军头就没办法体会她这高处不胜寒的快意呢。

这是一个肯定句,听在烨世兵权的耳中确实有些刺耳,然而他无法反驳也是事实。难怪她会说这是他的尊严所不能接受的方式。尽管这个事实在他从渡流云的帮助下拿到了灵字卷完整版后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但这也是他所最不能想通的。

“你就不怕脑子用多了短寿吗,虽说到了你这个地步,只要不出现战死这样的情形就不会面对这个问题,但能健健康康地在集境中蹦跳着统治,为什么要做让自己短命的事儿。”

渡流云的话听在烨世兵权耳中一如既往地让他想爆起打人,这个强到让人不敢置信的女子,偏偏有着极其不正经的性子,真不知道罗喉是怎么能够容忍她这飞扬跳脱到仿佛脑筋不正常一样的性子,这大约和集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香独秀的脑洞一样让人无法想通吧。难道每一境都会有一个这样的神经病吗?

万幸他一直饱受香独秀的荼毒,也万幸他定力向来深厚,不然但凡他冲动一点,就算拼了打不过,也要先和渡流云较量一番,这家伙简直不要更气人。

“流云公子此次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了消遣吾吧。”想找人聊天扯淡,她应该直接去天机院,太君治那个好脾气的才能受得了她,直接来破军府,她就不能捡着重点谈吗??

“消遣你只是一部分,毕竟你这个性子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消遣一下。”

光明正大地承认了让烨世兵权差点拔刀砍她的乐趣,渡流云摇着闪瞎眼的扇子,笑嘻嘻地道:“当然这不是重要的目的,重点是,我要知道他和集境谈了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烨世兵权一愣,他愣的不是他不知道渡流云指的是谁,而是他很清楚这个‘他’究竟是何人。

不论是当年的罗喉,还是后来让武皇在苦境中折戟沉沙的一页书,亦或是现在坐在他面前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渡流云,又或者是那位突然出现在集境中,带来的恐怖压力并不亚于渡流云的莫非尘,都让烨世兵权升起了忌惮戒备的感觉,而在这之中,还有着接二连三的挫败感,这挫败感正是被渡流云和莫非尘先后提供的。

“流云公子消息灵通的令吾讶异。”对方既然开门见山的问,那他隐瞒也没有意义,就是不知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要跨着境地互相找对方麻烦。

“我是不知道他和你们说了什么,但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和他联合起来谋算我,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要的,你们给不了,但是他想要的,我能给。”

这话并不矛盾,烨世兵权更是明白她的话意,只是这样近似威胁的语气,听在这位集境的军督耳中并不美妙。

然而,强者为尊,他面前的这一位,看上去混不正经,却是让人无法预测她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一句话说的错了,怕是集境真的会面临狂风骤雨一样的变故,他敢赌,却赌不起啊……

“好啦好啦,我为刚才的语气抱歉,只是我确实不愿意和集境为敌,人活一世,相逢相识就是一场缘分,谁也不愿意平白多了许多敌人,何况当年罗喉为你们所救,不论哪一点,我也是不希望走到对立面。但我和莫非尘之间的恩怨,却不是集境能够插手的。我在意集境的存亡,但他是半点也不在乎,为了除掉我,就算让他把四境都拉下水也是可能。”

渡流云收起了调笑之色,坐直了身子,语气也变得凝重:“相信我,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而活下来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只是我还不想走到那个地步,说到底都是我欠他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想办法救他。所以,我需要集境的黑科技。交换的条件随集境开,虽然我不想干涉四境的正常发展,但如果你想把集境所有不和谐的声音统统抹杀,给我一天,我会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

这并不是施恩或胁迫的语气,而是她所开出的诚意。这样的交易只能和破军府谈,天机院的那个老好人,是打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选择的。

所以,破军府的军督是否要对她坦言当初莫非尘与三仪三司十二殿做了什么样子的交换,就要看他的决定了。

【第二十章:会面·中】

渡流云的话,让烨世兵权陷入了沉思。莫非尘与集境的交易,是他和太君治以及弑道侯都知道的,当初与莫非尘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太君治,然而太君治并不是独断专行的人,所以他将交易的内容告知了破军府和天府院,三府共治,是现在集境的模式。谁也没有把圣帝真正当一回事,凡是交到紫微宫的,全都是些不重要的外围事件。而圣帝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从来不做会伤及自己性命的举动。大家谁也不干涉谁,这样挺好。

同样的,根据其他几境不平稳的状况相比,集境一直这样下去,将会处在一个安稳发展的位置,就算有一天真的能够成为四境之首,也亦未可知。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集境特殊的制度,让集境确实是四境之中最简单的存在。只是相对而言,有环境上的优势,就会有武力上的限制。集境的综合实力……确实不能成为争雄的依仗。

“武皇之乱好不容易归于平静,再过些年大约就能成为历史,任何一处所在,和平都是人心所在的力量,上位的统治者是谁从来不是百姓关心的事情,他们要的只是安稳地活下去,如果军督想要感受杀伐征战的快乐,那么苦境是一个证明自己力量的好所在,却绝不是以统治者的身份。四境的环境各有限制,苦境虽然地方大到足以令任何人意图染指,但同样的危险程度却不是其他境界能比。灭境邪灵肆虐,道境已被毁的差不多,唯有集境,仅仅经历过武皇动乱,难道军督想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一赌这虚无缥缈的胜负么。”

渡流云语气平和,她完全能够猜到莫非尘是如何对集境做出的承诺,这个家伙真以为他神力之体就能做到这么多吗?就算他能和弃天帝达成某种协议,恐怕依照她那位师尊大人的性子,也是不屑居多。大约若不是顶了一个她的神力分身的名头,弃天帝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天界的战神,堕天的战神,需要看得起谁吗?

“你与莫非尘究竟是什么关系。”

会这样问,便是烨世兵权松了口。他不想让集境成为赌注,坐在这个位子上,权利已经不太重要,他对苦境动心,大半是为了集境丰厚的物资,就算渡流云愿意与集境做交易,可他不能保证这笔交易能够一直做下去,同样的,集境恐怕也无法付出越来越多的交易筹码,这是莫非尘突破的一个点,然而渡流云却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知晓了他和莫非尘的会面,更是放下了她和莫非尘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这样的话,如果对方只是为了除掉渡流云,从而想要利用破军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破军府从来不是谁的筹码,烨世兵权也绝不会成为谁的利用对象。

和来历不明的莫非尘比起来,至少眼前的渡流云更为可信一些。只是他需要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而他将赌注压在谁的身上胜算更大一些。

“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比较麻烦。”

搓了搓下巴,渡流云在思考怎么回答才能不超出烨世兵权的理解范围,他的存在很显然超纲了很多,不过既然集境以黑科技著称,那么这些人的脑筋应该会转的很快才是,就算有一时间的不理解,但多转几个弯也能想明白了。

“这个家伙是我当年留下的麻烦,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后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成了精,想要反客为主,不过要说是一心求死才更正确吧。”

没听说过神力化身把本体干掉还能活下来这事儿,如果自己被干掉了,指不定他也会就此化作一缕青烟,白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这解释说了等于没说,烨世兵权安静地看着渡流云,等她做出更进一步的解释。不要说的如此模糊,她这样隐瞒下去,只会让集境的态度更加模糊不定。

“简单说,他是我留下的一股神力,吸收了天地精华之后有了自主的意识,想要脱离我的掌控,不希望被我吸收回去,打算把我这个本体干掉。这样能明白了么。”

很好,他能听懂,但是又有些不能理解。神力成精这样的事……确实对他来说超纲了。提到了神力,也就是说,这家伙的意思是,她是神?

虽然很想说,渡流云不论从哪里看都和神这个字不搭边,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涵养和观察力,让烨世兵权判定她所说的并不是虚言。

只是,神?如果她是神,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算什么?她又有什么必要来与集境做交易?

看神情也知道这位集境的军督想多了,渡流云唇角微扬:“如果神真的能决定四境生死,那这个世界早就乱了。”

神想随意下界,那是不存在的,要么像老弃一样堕天,要么像她一样舍弃神这个身份,作为人类出现。不过这点她显然没想和烨世兵权解释的太清楚:“总之和这家伙做交易绝对没什么好处就是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外加赔上被他算计的人是最终的结果,集境没有必要成为他的牺牲品,不是为了这点我也没必要跑到这里来和你说这么多。相信我就对啦,至少我的信誉度比他要强吧。”

这是实话,她从与集境做交易开始,还真没坑过集境,要说心术算计,烨世兵权并不认为她有这个必要对集境使用,这个形式全凭喜好的强者,是他生平仅见的神经病。

“仙音山,清雨湖。”

他说出了一个地名,而后淡淡地道:“天机院内有路观图,去向太君治要。”

莫非尘于集境便是在此地落脚,至此,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莫非尘能够轻易突破集境与苦境的通道。

那么……渡流云选择使用集境提供的穿境仪,是因为她遵守这个世界规则吗……不知为什么,烨世兵权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的存在,可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让人无法轻易接受,不,重点是……这个混不正经的家伙曾经是神?这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第二十一章:会面·下】

静谧的夜里,风声带来沙沙的响动,配合着山林间的虫鸣之声,和隐约钻入鼻中的花香,这还真是一处让人觉得身心愉悦的隐居所在。

这个家伙倒是真会找地方,不过他这个举动,是想在集境开辟一片养老地吗?连四处安家的举动都要效仿自己,他就不能活出独立的人生吗?要知道,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体了啊,其实从一开始看不透命运的,就是他莫非尘罢了。

距离前方草庐尚有百丈远的所在,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现下,正值开花季节,每棵树上都开满洁白如雪的小白花。只要风儿吹过,满天落英便宛如纷滨瑞雪,在风中优雅的翻飞,那景象真是美极了。

此时,虽仅是夜风微微,但小白花纷坠如密雪,有时回旋飞掠,更速于扑火之蛾。

当然,这些小白花不是被风所吹落。

它们是被激荡的气旋所摧坠,正不断随着翻涌奔腾地劲流,上下穿绕翻飞。

夜空之中,剑光如同一轮轮升起的明月,随着他旋走奔掠的身形飘飘忽忽,幽幽晃晃,飞向四面八方。

当圆月罩落之际,四周空气经不住利刃的切割,发出锐啸之声,周遭的尘沙枝木,便如同风中叶、海上舟一般,在无形的劲气回旋里,冲突奔娜。

“观君如此雅兴,不若让吾一并加入。”

一声朗笑,渡流云身后劲气纵横,顿时化做数十道有形的剑影,宛似自天上轰然覆落般,毫无间隙的向着莫非尘周身丈寻方圆范围内,暴烈袭至。

而在这片剑光凝成的酷厉云雾中,更有点点星光交相飞射,不仅眩目至极,更是透露出一股潇洒的意味。

从听到渡流云的声音那一刻起,莫非尘便是一声冷哼,他蓦地双手握剑,修沉猛翻,环体猝挥,于是——

森森剑气嘶啸声中,剑影如山轰起,层层重重。

而在如此重叠的剑山之间,忽有无数圆弧猝然飞现,正当这些弧光展现之际,林中顿时有千百个明月映空溜泻!

连串细密的爆震缀合着金铁互击的震鸣,随风飞舞的百花,忽如炸开的白雪,随着猛朝四同排挤的潜劲,呼轰滚荡,激涌飞射。

回旋冲撞的劲流,带起上沙飞扬,烟雾弥漫上巨木颓折的喀啦声直响!

半晌之后,尘沙消散。

渡流云与莫非尘相隔六尺,各自长身而立。

他们二人所站位置十丈方圆之内,林水全毁,无一完整,连地面也像被铲平了似的凹陷一圈。

两个人的神态大不相同。

莫非尘单手以剑支地,微微喘息着,左臂袍袖齐肩而失,原本整齐的长发散乱,雪白的衣衫上有着点点嫣红迅速的殷开。

而他对面的渡流云气定神闲,毫无损伤,连一身衣袍也都整整齐齐,嘴角扬起一抹悠闲随意的笑。

“……”

闷咳一声,莫非尘未曾持剑的左手掩唇,几点朱红顺着指缝溢出,身体亦是一晃,站立不稳,向前栽去。

“为何如此要这么固执呢,非要到这个地步,才肯安静地和我好好谈谈吗?”

人影一闪,渡流云已经接住了他,未见她如何动作,莫非尘手中的长剑已经易主:“哈,抱歉,不缴了你的剑,我怕你死也要捅我一剑啊。”

正经绝对维持不过一秒钟,渡流云顺手将莫非尘的剑轻轻一甩,没入地面,随后将人架起,轻笑道:“害羞啊,羞涩之类的就收起来吧,说到底你也算是我的兄弟嘛,走啦走啦。”

“渡流云,你!”

莫非尘身体一僵,毫不掩饰面上怒色,却是在感知到他与渡流云之间的差距后,有些颓然。多年执念,抵不过自身神力流失,又是正主当面,莫非他的坚持,终究只能是一场空谈。

月色下,这两道相似无几的背影,若是一眼观去,有着不同的感受,一者萧瑟落寞,一者洒脱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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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别秋小筑。

“你就这么放心她自己去集境?不怕她死在莫非尘手里么。”

说是这样说,但黄泉的脸上一点儿担忧之色也没有,一者渡流云的实力本来就是个迷,二者就她那个性子,对上莫非尘,不管怎样落下风的肯定都是他,只是思考到莫非尘可能会拼死不要命地和她拼个同归于尽,他就对罗喉的心大表示无语。好歹这两人的关系现在天下皆知啊。

“相信吾,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罗喉对渡流云的信心就像是渡流云对他一样,既然她敢独自前往集境与莫非尘面对面,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她虽然喜欢冒险,但绝不会冒没有必要的险。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浑不羁的性子,对弃天帝的执念让她不会在真正的危机未曾到来之前豁出性命,而她想要做的,还从来没有中途放弃过。

“她与莫非尘之间总要解决,而这个解决的过程无论是谁,都无法介入。这两个人的来历太过匪夷所思,也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真正明白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源为一体,本属主从,但渡流云却不想将这个主从的关系坐实。如果莫非尘不是莫非尘,只是当年她留下的神力,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神力重归己身。可事情的发展已经出现了偏差,他有了自主的意识,有了自我的躯体,这再让她下手杀人夺回神力,她是决计无法下手的。

“只是嘴上说的狠啊。看起来叫嚣的凶恶,实际上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

黄泉嗤笑了一声,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至少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一个坦率的,都是活的别扭的家伙。

“天下封刀传来消息,孤星崖或许有能解决幽溟身上诅咒的人,如何,你是要等流云回来,还是先行一观。”

“难道没有她在,我们哪里都不能去吗?”黄泉抽抽嘴角,这家伙虽然武功无解,但也不至于什么事都要等她一同前往吧,他堂堂男子汉,难道要活在一个女人的护卫之下,罗喉这话问的就是挑衅啊。

“那就收拾一下,走吧。”

其实罗喉也不是什么太安分的人,尤其是渡流云不在的时候,虽说他喜好安静,但遇到值得挑战的对手,他要是坐得住那才是怪了。武功练的再精再高,没有试招的对手,又有何用。

看出来这一点,黄泉忍住了吐槽他的冲动,大伙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希望这趟孤星崖之行能让他们有所收获,而且最好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不然等到渡流云回来,指不定要被她嘲笑成什么样。

“不想被她笑,就拿出应对未知对手的警惕吧。”

看出了黄泉在担忧什么,罗喉轻笑一声,太久未曾遇到棋逢对手的情景,让他反而更加希望能有一些能够将他逼迫到绝境的对手。要真说理由,就是闲的时间太久,全身筋骨都要僵化了,不找点刺激对不起自己……

【第二十二章:双面·夜月·孤星岩·上】

黄昏时刻。

莫非尘终于自三日的昏睡中醒转。

他的脑子有些浑噩,一时间想不明白发生过什么。直到他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了窗外那个和先天啊,神族啊之类的词儿一点都不沾边的渡流云。

童心大发地追着花丛中被风吹的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偶尔还会扬起手,任由飞鸟停留在手上,身上,渡流云是真的认为集境的空气很适合养老。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啊,不像是在苦境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会从哪里就出现了天降大锅这种可怕的事,动不动空降一个大boss下来洗个地板,苦境人民上辈子全都是折了翅膀的幺蛾子吗,这辈子要这么倒霉。

隐约想起了发生过什么,那天晚上,他和渡流云拼了一剑,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严重,但也只是看上去,尤其是两个人之间有着绝对不对等的关系。他身上所流失的灵气,会尽数重新归于渡流云所有,他每损伤一分,就会让渡流云的力量更完整一分。

就在他被渡流云扶起回转的路上,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也就是说,如果渡流云是存了想要干掉他的心思,这段时间足够他被干掉一万次。

她是要做什么?卖一个可笑的人情给他吗?他能给她什么?直到这一场拼斗,他才真正认识到了他和渡流云之间不平等的关系,就算是弃天帝,也不过是看在他和渡流云的关系,才觉得略有趣味,进而愿意与他做并不公平的交易。

如果站在弃天帝面前的人是渡流云,恐怕……又是一种结果。此时此刻,莫非尘万分相信,弃天帝对渡流云,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充满敌意的态度,这与弃天帝是否视渡流云为敌人无关,以弃天帝的能为,渡流云在他眼中,不论是过往还是现在,都不过是巨人与蝼蚁之间,但因为渡流云曾经是他的弟子,终究还是会在他心里占有些微的地位。如果渡流云愿意与弃天帝一同行灭世之举,恐怕弃天帝会一点儿也不犹豫地接纳她,与异度魔界相比,曾经与他相处了上万年的渡流云,孰轻孰重,他异常清楚。

越是这样想,莫非尘越是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口口声声以杀掉渡流云为目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对渡流云构不成半点威胁,而渡流云甚至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对手。他……究竟算什么。

“何必到现在这个地步才肯和我好好地谈一谈。”

在他失神落魄的时候,渡流云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看到他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她按住了他的肩膀,随后带着他,来到几乎清透见底的湖畔:“看一看水里的倒影,你与我相似到这样的地步,难道除了一心杀了我,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她的脑海中残留着身外化身的记忆,虽然并不完整,但多年来与他的争斗片断,随着时间的前行一点点地重归于他。

那个时候,她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来自何方,终归何处,只知道不断前行,茫然地寻找,连自己是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都分辨不清,就在那段时间,莫非尘让她白茫茫一片的生涯,多了几分肃杀的色彩,伴随着他每一次在自己眼前出现,与之同来的,便是纠缠不休的缠斗,直到一方落败而告终。

不辨理由,不明为何,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一言杀字,每一次又都是自己占据上风。对于这样无休无止的拼斗,虽然不知所以,却也是让她的世界多了一些生机。

再到她醒来,那段记忆随之消失,不清不楚的片断,让她分不清楚这到底属于三世中的哪一世。

乃至莫非尘出现,她这才将过往种种,一一连接完整。

“我不想感化你,也不想说服你,只是觉得很没有意义。你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是想要挑起我的怒火,如果我受了你的挑拨,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倒不如不受影响,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选择放弃,放弃了天界的一切,是因为对师尊的执念,他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他,我和师尊之间,只能有这一战。本质而言,你不过是我当初利用法则漏洞留下的为了确保能在师尊手中生存下来的力量,没想到你有了自我的意识。”

“你的所作所为,是逼迫着我走到只有把你杀掉的境地啊,虽然如果我们调换立场,可能我会做的更狠。但……”

她侧过头,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无几的脸:“让你就这么死在我手里,我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啊。你已经成为了独立存在的人,并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危害苦境的事,没有为了除掉我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相反,这么多年来,还在苦境遇到危险的时候,出过手。我得多没有人性才能干得出来把你除掉,收回神力的事来?我在武林中行走这么多年,就给你留下了这么一个残忍的印象吗?”

她虽然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也和心狠手辣沾不上关系吧。

一体两面,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偏差,莫非尘都是这个世上的另一个自己,形貌是一回事,性子上,他所展现出来的,正是自己的另一面,充满了不安,恐慌,带有各种负面情绪的自己。

“你究竟想说什么?”

莫非尘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而这份不耐,更多的是为了掩盖不安。无法看透渡流云的想法,却被渡流云看穿了自己,这样的认知,让莫非尘感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名为不安的这个词,在他的心底益发蔓延。

“没什么,就是想这样做而已。”

不等莫非尘反应过来,她已经抱住了他。这两个人就连身高都是极其相似的,这让渡流云抱住他的动作很是轻松。

“你……”

“不用想着借机偷袭我,你没有机会。就算想要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要破坏现在难得的安静。”

有些话是打死渡流云也说不出口的,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莫非尘,她也完全没有兴趣在这里说上这么多,这世上很难出现的另一个自己,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换成是谁,也许都会在心里形成一面无法轻易打碎的屏障。

莫非尘原本自然下垂的手,手指别扭地跳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起手臂的冲动,回应地抱住了渡流云,臂弯紧紧地环住了渡流云的肩,就在这个动作做出之后,他闭上了眼睛,长睫处,一点晶莹。

【第二十三章:双面·夜月·孤星岩·中】

渡流云从来没有一个擅长与人纠缠的性子,她的解决方式向来简单粗暴,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

莫非尘愿意坐下来与她谈,那就谈,不愿意谈……那就打。无非是这两种结果,当然她更偏向第一种。

而如今事情的走向也与她所设想的相去无几,这位别扭的神力兄愿意与她好好谈一谈,那她自然愿意省去麻烦,毕竟打一架也是要耗费体力的嘛。

弃天帝不会做在他身上设下限制他行动咒文的无聊举动,伏婴师的实力不够对他下黑手,莫非尘在异度魔界的身份属于很是超脱的那一种,谁也管不了他,谁也限制不了他,他只受弃天帝的命令,然而弃天帝也没有给他清晰的命令,只是对他的存在表示了一下兴趣,如此而已。比起对莫非尘的兴趣,弃天帝更想看看自己那位曾经的徒弟要如何面对眼前的情景,莫非尘会怎么做,他思考也不关心。

所以,对弃天帝来说,莫非尘的存在,甚至连工具都算不上,最多只是看在渡流云的面子上,认为他还有些价值。

“我是真的服了你的脑回路。”

渡流云对莫非尘的做法一点儿也提不起认同的心情,为了除掉她,连被人当做工具都无所谓了吗。

“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认定,我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一定会杀了你。不,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苦境这么大,如果你隐姓埋名一直生活下去,在我找君曼睩的时候,来个视而不见,完全不会有问题啊。这智商真的是,不要对外说你和我有关系,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弟感到忧伤。”

“……”

曾经应该听上去很是刺耳的话,在此时此刻也变得没有任何激起火气的意味,虽说依然有些别扭,但现在听入耳中,就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种面对自家傻弟弟而感到愤怒的语气究竟是个什么鬼,她真的知道自己的立场吗?不,为什么她一点也不介意这些事。

“算了,你能想清楚我的想法,大概还得一万年,毕竟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在想什么。”

渡流云一耸肩,神态中带有那么几分潇洒的感觉,满不在乎地道:“现在,告诉我,你想杀掉我的念头,还有多少。这回答对你的未来很重要。”

“无可奉告。”

话是这样讲,然而他这个回答,已然出卖了他的想法。

“哈,口是心非这个性子倒是随了我,就是还多了几倍的变异加深让我很意外。”

要说正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渡流云的语气分分钟能把莫非尘气炸,很清楚这一点,莫非尘并不想和她计较太多。

“如果你的伤没事儿了,就和我走一趟破军府,解决了和你之间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和破军府的老军头好好商谈一下,关于借调集境高科技……啊不,黑科技器械的要紧事儿了,嗯,还有几位祀寰,也得想办法说服三府同意,借我带一个回苦境啊~”最好是关山聆月,没别的,她就是喜欢关山聆月,需要理由嘛~

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她基本上是拖着人走,如果莫非尘这个样子现在被集境那几位大佬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这个在他们面前一副高冷的莫非尘……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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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流云在集境是一番模样,身在苦境的罗喉又是一个不同的境遇了。

接到天下封刀孤星崖有死神相关线索的消息之后,罗喉和黄泉便是联袂前往,在想到刀无极的说法,如果他们两人要前往孤星崖,一定要先通知他一声后,觉得既然身为朋友,不告知他一下确实说不过去,于是他们便以飞信传书,相约在孤星崖附近的韶德村会面。

韶德村向来与世无争,又地处偏辟,甚少有外人前来,这三个一望便知是为武林人士的,貌似恶形恶相的家伙出现在村外,立刻引起了注意,还以为是他们这村子里有人惹到了不该惹的可怕人物,如果不是刀无极亮出了天下封刀主席的身份,恐怕早就引起了恐慌甚至四散奔逃。毕竟……他们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觉得空气稀薄能憋死他人了。

进了村子里唯一的客栈,确切说就是个有大通铺的小酒馆,这三位打从走进低矮的酒馆,就基本占据了全部的空间。这还是罗喉和黄泉没有把武器背在背后的前提下,这两位要是戳着武器进来,怕不是整个村子早就全都跑光了。

小酒馆的老板踹了一脚兼职小二的自家侄子,侄子摇了摇头,屁股被踹肿了也绝对不会过去,又看了看在躲在后厨根本不肯出来的儿子,只能自己战战兢兢迎着头皮上,这三位虽说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但面对三个面无表情满身霸气杀气值爆点的大佬,实在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承受的住的。

“三,三位爷,小店简陋粗鄙,没,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知三位爷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无妨,是吾等叨扰,暂住几日,其他不必。掌柜不用顾及吾等,自行下去歇息便是。”

刀无极递过一包银两,示意店老板不需要害怕,他们只是找个地方落脚罢了,而这间店他们也暂时包下来,毕竟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如释重负地离开,店老板跑到僻静的地方,打开这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差点被庞大的银锭晃瞎了眼,这三位是贵客啊~~超级贵客啊!!有这一票,他什么都不干都能吃到三年后了!这才叫一夜暴富!

“根据我的打探,孤星崖上有诡异力量徘徊其上,已不知持续了多久,然而这道力量出现的时间不定,力道强弱不定,虽然普通人没有受到影响,但却是影响到了一些听过传闻而前来寻宝的武林中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在离开孤星崖不久之后便发狂而亡。”

而有寥寥数语传闻流出,每个发狂而亡的人,在暴毙之前,都说自己看到了神,掌控生死的神。

“死神。”

黄泉眉梢一挑,对此颇感兴趣,这死神也太好见了吧,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吗?他是在撞运气,看有谁能像幽溟一样,成为他在人间行走的筹码吗?

“以吾所见,这次我们只是去一观境况,不管是否能遇上巧合机缘,都等流云自集境回来,有她在,危险会小一些。”

虽说刀无极不太想承认,但渡流云现在确实是最强的那一个,连她都不能解开幽溟身上异状,万一再赔上他们几个,那这买卖就太亏本了。

罗喉和黄泉这个决定就够突兀了,万幸这两人还有理智地通知了他一声,要是贸贸然自己前往,出了什么事儿,他是怎么也没法向渡流云交代。连他一起赔进去,要比光赔那俩人进去强太多。

“说的好像舍命陪君子一样,刀无极,你太小心了。”

黄泉对刀无极的谨慎不打算发表任何看法,如果什么事都等渡流云回来,那他们来这一趟是做什么。对于解除幽溟身上诅咒这件事,他是势在必行,时间拖的越久,对幽溟就越是不利。

所以说,作为一个兄长,黄泉其实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而已,实际上他是非常合格的傲娇好兄长啊。

“就算阻止,也阻止不了你们,罗喉,你一言不发是在表示你一定要去冒这个险吧。”

从一开始罗喉就没打算加入他们的对话之中,对死神之力他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人生要是缺了挑战,那和没有梦想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刀无极再次庆幸自己同行,有他在,至少他们的行为能稍微那么理智一点吧……不过他自己对自己的性子大约也有点儿误解,如果真的是死神之力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带有挑衅的意味……嗯……这尾黑龙指不定会干出点什么事儿来啊。所以说,大伙半斤八两谁都不要笑话谁。

【第二十四章:双面·夜月·孤星崖·下】

关于孤星岩的传说,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在韶德村流传下来的,具体时间早已不可考证,天下封刀获得的消息也不过是只字片言。

这个世界对力量还是很公平的。力量越强大的人,活的时间越长,寻常百姓则是会受到正常的生命伦常制约。所以,很多事情就这样变成了传说。身为寻常百姓,接触武林人物的机会也并不多。

“江湖惯例,有什么变故都是在晚上发生,所以,我们现在养精蓄锐,晚上孤星崖一探究竟。”

黄泉一本正经地道,尤其是涉及到死神之力,像是这种喜欢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的神,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这决定的真是草率的过分,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就这样算了。就希望渡流云回来的时候,不会被他们几个胆大包天的行为气死。

不知不觉地,当初那个处处不如他们的后生晚辈已经成长……啊不,进化到他们不可想象的地步,如果他们是一步一个脚印修行上来的,那她的人生就是绝对地开了挂。连带的,他们所遇到的敌人也是越来越强的可怕,从一境的boss,直接跳跃到了各种类型的神,天知道他们是造了多少的孽啊……

似乎这个变化从认识渡流云的那一天就出现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生轨迹出现了怎么样的偏差,偶尔夜深人静或是突如其来的时候,都会让人升出某种错觉,仿佛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地方,还有一个相似的自己,在过着另外的人生……大概是疯了。

夜,一直是利于出行的时候,更是容易出事……不,容易遇到事的好时机。

周遭万籟俱寂,月明星朗,天清无云,却不知何时起,夜风渐强,吹得山上嶙峋怪石呜呜作响,仿佛像有什么妖魔鬼怪隐伏暗处窥探一般。

不过越是这样的景象,越能引起在场三人的兴致就是了,至于有什么畏惧之类的,并不存在。

此刻正值子时,也正是……适合所有异像突现的时候。

当然,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全都是擅长武力,最多不过是有一个黄泉擅于幻术,其他的却是毫无办法。

“就知道是这个样子,你们两个究竟是做了什么准备啊。”

刀无极感受到了无力,如果他没有出现,这两位是真的打算一路打上去吗?什么都无法发现就靠着一股意志力硬打?

“为什么要准备?”

“要什么准备,如果是在空间的另一端,就打破空间。”

很标准的罗喉和黄泉式回答,就是这有点带上了渡流云的风格,白痴果然是能传染的。和渡流云在一起待的多了,根本学不到什么好。就这还神,神经病吧。

“算了,当我没问过。”

再好的性子也要被这几个家伙磨没了,刀无极深刻地觉得,自己近千年来的修行,在碰上这几个混蛋之后,啥都得破功。

也万幸他没有长时间和这几个家伙混在一起,不然天下封刀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整体画风跑偏什么的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种明为渡流云的病毒实在是太过深重。

“枫岫主人被人牵制住不能轻举妄动,但给了我重要的讯息,和这些。”

刀无极取出数张灵符,先前在韶德村中没有细说,是因为他不想给韶德村带来麻烦,谁知道村子里有没有隔墙有耳之类的事情发生,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他们三人能够阻绝一切危机的发生。而来到孤星崖之后,就算有任何危险,也都只是冲着他们三个人来罢了,不会波及无辜。

“我已经在韶德村外设下屏障,以枫岫主人的血为引制成的灵符,可以替韶德村挡住一定程度的伤害,剩下的这些,是用来破除此地封印的。”

枫岫主人所提供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在他独自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与疑似为死神的人,或者是说,与这个神,接触过。

不过枫岫主人这个家伙经常说话留一半,究竟是怎样的接触他没有提,是接触还是动过手也没有提,只是从他平日里的表现来判断,他大概是与死神接触的时候,试探过真正的死神,甚至有可能达成过什么交易,这个神棍向来如此。好像一天不神叨叨就对不起自己一样,明明那点秘密已经被渡流云扒的差不多,然而还在维持着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有话直说会死吗。

死神很有趣,也很无聊。这是枫岫主人给刀无极的讯息,这个形容……说有用吧,听上去又狠鸡肋,说没用吧,至少他们能够知道如何应对死神。

孤星崖是死神在苦境设下的三大裂隙之一。机缘巧合的人,如果能够找到死神当初留下的三件至宝,或者是找到着三处裂隙,都有机会与死神进行交易。至于幽溟是被死神主动找上这纯属意外。

三件至宝至今都只是流传在传说中,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长成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见过,或者说是有见过的,也已经死都完了。三大裂隙也只有这一处孤星崖是最清楚的所在。也许是死神把这里设置的最为简单,也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破坏过,所以变得简单,总之,它就是存在于此地的。

人的命运不交给自己,却要与死神做交易,纵然是自寻死路,也是咎由自取。

这句话在罗喉口中并没有说出来,总要顾忌一下黄泉的想法,走投无路的幽溟在面对死神的诱惑时,选择了成为死神的引路人,复活了爱染嫇娘,却终生不能与她相见,还要黄泉想方设法去救他,这样的循环……真的是让人无奈。

“什么都不用做,静待。”

刀无极手一扬,一身散发着强大灵力的战袍罩在身上,虽说他有冒险的实力,但却不想受到无谓的伤害,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这七枚灵符同时向着七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而后——天象骤变。

【第二十五章:死神幻象·上】

枫岫主人交给刀无极的灵符,是他当年与死神见面时所留下的,这个家伙终究还是没对刀无极说实话,当年他与死神做了一笔交易,虽然并不是常规意义的交易,但枫岫主人确实引起了死神的兴趣。枫岫主人并不仅仅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已,他当然能够拿出让死神满意的筹码——那个时候的死神,还是真正的死神,而非任何分身,幻象,残留神念。

三个人,三场不同的戏。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提及,不愿意被碰触的东西。

对于罗喉来说,他生命中没有对自己的遗憾,没有对未知的恐惧,只有失去,于他而言,不愿意去回想的,只有两段记忆。

他不需要被人记住天都的赫赫威名,但他更不希望为此付出生命的兄弟,成为他人口中的阴谋者。他更不愿意去回忆那段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渡流云的过去。因为失去过,所以更为珍惜。

黑暗过后,出现在罗喉脚下的,是宏伟的天都顶峰。

没有左右,没有心腹,只有他自己。头顶是凛冽的寒风,身在高处的萧瑟寂寥,脚下是由万人敬仰的膜拜与畏惧构成的一副地狱一样的血红。累累的尸山血海,是意图推翻天都统治的亡者所构成。

从没有人问过他们,究竟愿不愿意成为天都之主,也没有人问过他们,处在这样的位置,究竟是不是他们内心所愿。因为是强者,所以站在了顶峰,因为不忍拒绝,所以成为了所谓的保护者。唯有是否情愿,从未有人考虑过。

如果没有渡流云,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涯是何等寂寥,那是一个自带阳光,不知道愁为何物,不在意任何目光的怪人,有她在的天都,或者说,有她陪在身边,他才能够感受到,人生除了肃穆古板之外,还有着另外的一面。

眼前的场景,既不是幻象,也非是真实,倒像是以第一人的视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场人生。

这是一段不可分辨的经历,一旦沉浸其中,就会无法分辨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幻境。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渡流云在,就会是这样的人生。

承受了万民敬仰,领略了众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及更为深刻的背叛,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界限感,却有着逼真到感同身受触感的所在,眼前的画面飞速的闪过,但在罗喉的感受中,则是漫长到如同重新过了一遍不太相似的人生。一种名为绝望的情感,在他的心底无限扩大。仿佛有着什么怪异的力量,抓住了他心底不可触及的情感,而从头至尾,渡流云的声音都会在有意无意之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让他在虚虚实实,不辨真假的经历中,在理智与失控之间徘徊。

画面不停地轮转着,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看,便会发现,从一开始,罗喉都是保持着双目紧闭,身躯挺拔站立的姿势,唯有额头的滚落的冷汗,能够看出他已经深陷幻象。

征战杀伐的嘶吼,充斥在他的周遭。

罗喉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地力量在随着鲜血地流淌,而一点一点地流失。他已经无法分辨出身上到底受了多少处伤痕,最重地是背后的一道刀伤,鲜血已经浸穿了金黄色的战甲,将战甲染成了夕阳凄凉的颜色。

五脏六腑仿佛被灼烧一样,那是腹部所中的毒剑伤带来的,额头上挨的一剑,几乎就要把他地半个脑袋削掉——如果不是他躲闪得快地话。

只是左眼上地额头一道深可见骨地伤口,鲜血涔涔流淌,已经蒙住了眼睛,使得罗喉现在看周围地一切,仿佛都变成了血红色!

身体已经几乎失去了平衡,只有将计都刀用力地拄在地上,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不倒下。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可是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的劲气袭来,他用已经近乎麻木地双臂举起长刀来勉力格挡着,眼前看不清敌人,不知道在与谁作战,直到一声清脆地碎裂声,随着耀眼刺目的光芒,手中已经残破缺口的计都刀终于无法承受对方地力量,寸寸断裂,人也因为伤势过重,而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碎裂,是琉璃破碎的脆响,也是……唤回他心神的。

与声音一起出现,一闪而逝的画面,是在清空烈日之下,追逐着漫天花雨的渡流云。那是那些年,他在天都之中,眼前所见最为深刻的颜色。

倒在的上的罗喉笑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罕见的弧度,这笑容,只有在他与渡流云独处时会出现,她是能让他想起如何微笑的人,也是让他能够摆脱幻境困扰的……最重要的人。

想到刀无极所提及的,来自枫岫主人的提示,罗喉哪里还会找不回险险被操控的意识。

玩弄人心的力量,死神……之力?真是有趣。

“陨天·斩星诀!”

完整的计都刀出现在他手中,伫立在黑暗空间之中的挺拔身躯,狠狠地斩下了毁天灭地的一击,带起空间破裂的悦耳乐章,冲破了心魔。

随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所冰冷孤寂的殿堂,殿堂之上,一人端坐于宝座,黑袍罩身,以帽覆面,看不清面容,唯有那一身的冷沉,带来传入内心深处的颤栗。

死神……降临。

就在罗喉划破空间这一刻,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刀无极与黄泉,也同时出现在这一处空间之中。看那两人面色虽是貌似如常,然而额角未曾退却的冷汗,很是明显地昭示了他们也都成功地脱离里死神所设下的屏障。这个端坐在高台之上的,怎么看都让人感到满心不悦的家伙,实在是让人火大的想要动手打架啊……

“嗯?”

罗喉眼底寒芒一闪,计都刀横于胸前,王座之上的死神给人带来的感觉极其不好,但也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本体,还是仅仅是一个留下的残像。若这只是残像,未免太过……惊人。

【二十六章:死神幻象·下】

“能够突破吾设下的幻象,你们很有趣。说出你们的愿望,吾可以满足,只要能够拿出让吾满意的交换。”

“交换的条件?凭汝,还不配。”

罗喉的语气平板,但却能从中听到深刻的不悦。不论是谁,被碰触到心底不愿触及的部分,恐怕都不会有好心情。

无论是他所看到的那一段幻象,都让他在内心深处感到愤怒。至于恐惧,不存在的。而想要满足他的愿望,也不存在。他想要的,只会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刀无极,你在想什么?”

对于死神所提出的条件,不论是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只是黄泉发现,刀无极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这个向来沉稳的天下封刀主席,似乎在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论忍耐度,他应该是三个人之中最强的那一个才对啊。

“没什么,就是意外的火大。”

虽说是向来城府深沉,为人处世沉稳,但不代表刀无极从来不会冲动。人的性子是会在环境中发生改变的,当然刀无极也不例外。

他所看到的,绝不是罗喉与黄泉能想象到的场景。不仅仅是从他降生在诗意天城,再到达苦境之前的过往,甚至还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外界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却让他在幻象之中,经历了数种不同的人生。每一种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这还给他提供各种选择和死法吗?他的人生,不需要莫名其妙的人来解读,更不需要被人用不爽的方式来支配。

“如果要这样形容,也是没有错,不过,倒是要感谢这个奇怪的家伙,让我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黄泉以枪支地,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人生可以活成各种不同的样子,这些连好戏都称不上的幻象简直不要太低级,以为他与那些容易被迷惑了心智的蠢货一样吗?

“不要受到挑衅。”

罗喉淡淡地道。他所看到的每一段人生,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没有渡流云的设想。这么多年以来,他和渡流云早已活成了不可分割的亲人,他可以放任渡流云在江湖中四处走动,不在身边,却无法容忍他的世界里再没有这个一颦一笑都印刻在他心底的女子。

“吾可以给汝等一切想要的,汝等要放弃这个机会么。”

“汝不过是术法保持的一点残留意念,连实体都无法保存下来,又能给吾什么?”罗喉语声平淡,却带有着无尽的嘲讽。

“只要是汝心中所想,吾无所不能。”

“不需要,吾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吾不需要。”

他看了一眼黄泉,这位最有理由与死神的月族战神,亦是一言不发。他要救幽溟,却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为了救回一个人,搭上更多不必要的牺牲,这才是真正的愚蠢。而黄泉,是绝不会做出这等愚蠢决定的人。

至于诸如想要消灭死神留在人间痕迹这样斗气一样的话,在场三人是都不会说出口的,这一场与死神幻象的会面,对他们来说,只是直面感受死神之力的一场体验罢了。这个与已知任何一种力量都不相同的压迫感,确实是他们生平罕见。但……并没有到让他们望而却步的地步,相反,却是有着跃跃欲试的感觉。

死神留在这个世上的,并不仅仅会是残存的术法意念幻象这么简单,不然他也不会在苦境中留下一个又一个传说,每每在人们快要忘记死神留下的传说时,新的故事,亦或是新的事故便会在人群之中流传开来,单单是能够有机缘寻到死神,达到自身心底目的这一点,就足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地往来寻找。不论是像幽溟这样,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回心爱之人的愿望,还是想要得到称雄一方的力量,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都成为想要与死神交易的筹码。

一个玩弄人心的无聊的神……或者是说,一个玩弄人心的无聊的人。只要能够控制住内心的冲动,便不会成为死神筹码诱惑下的牺牲者。然而,能够抵御住原始本能的人却太少,总有这样那样的渴求,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心底。

直到离开死神幻境,重新出现在孤星崖的崖顶,罗喉刀无极黄泉三人被崖顶的冷风吹拂过身躯,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孤星崖顶,多了一道冷酷高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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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享受这件事,渡流云和莫非尘倒是意外的合拍。不论是极尽奢华,还是返璞归真,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就如同渡流云喜欢随身携带疏楼西风出品的各种配备,莫非尘喜欢找寻有高山流水或者清风湖畔的所在一样。

这两个人无论是身形,相貌,还是气质,如果站在一起,当真是相似地令人惊愕。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人先前势同水火,真的会把这两人认为是兄妹或是姐弟。嗯,姐弟就算了,兄妹还差不多,虽然渡流云正经起来的时候确实气场十足,压迫感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渡流云还好,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对莫非尘的敌意,但莫非尘不是摆明了要和渡流云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吗,她是做了什么,让莫非尘打消了想要干掉她的念头。

“如果我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闲闲地坐在天机院会客室的太师椅上,渡流云用不怎么正经的语气道,集境的这几位能说上话,跺跺脚能让集境产生超级震动的大佬此刻全都集中在这,明明很严肃的商谈,硬是被这个专业破坏气氛的人搞成了茶话会一样的小型聚会,令人发指的是,她就连茶点都是自带的——吃喝玩乐一条龙这回事被她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并且愈演愈烈,太君治甚至怀疑,如果多让她在集境留一阵子,指不定原本集境严谨的画风全要被她带跑偏,没办法,实在是他认识的苦境人就两个,偏偏渡流云带来的影响要比罗喉大的多。

“免了,你要的诚意我们实在给不起。”

弑道侯抽了抽嘴角,开玩笑,全集境一起上也未必打的过她一个,再加上她和莫非尘不知原因地化解了敌对关系,谁拿得出来能满足她诚意的条件。

“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我说弑道侯,你们真的是太严肃了,人生吗,就是需要休闲,需要放轻松,才能感受到快意啊。”

渡流云挥了挥手,对弑道侯的认真表示无奈,如果是换成对面坐着的是她在苦境中的某个好友,对她的吐槽是肯定免不了的,怎么会一本正经地在这和她交谈。

“我要说的很简单,兑现一下当初的条件,你,和我走一趟苦境吧。”

她的目光落在烨世兵权身上,当初她用完整的灵之卷交换的,就是烨世兵权走一遭苦境。虽说现在老弃还没有出现,可她并不太想继续按部就班地玩下去了,死神之力提前入局,让她觉得,再这么悠闲下去,实在对不起在苦境中忙忙碌碌的众多勤劳的蜂鸟们。

“吾不明白,以你的力量,为何还要与集境联手。”

烨世兵权并不想毁诺,但他也确实想不明白,渡流云的实力堪称恐怖,与任何人联手,其实都相当于拉低了她的武力啊。

“因为无聊啊,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我一个人去做,那不是要失去很多乐趣。生而为人,总要体验完善了一系列的情感,经历才是完整。”

这话说的就有些沧桑的感觉,生而为人四个字,更是让除了莫非尘之外的所有人无法理解。然而她也不打算更进一步的解释了:“总之,就是这样,作为交换,苦境你看上的任何资源,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提供,而且……不要把目光只局限在苦境。”

天下称雄是不可能了,但是想要让集境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是没有问题的,渡流云保证,只要烨世兵权不作死,集境就不会有危机。

这态度强硬吗?其实并没有,就是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更让人心有不甘,然而出身来历注定了她与集境之间隔着一条并不对等的鸿沟,她也没有以力压人的想法,就是如常地说出想要的罢了,与其给集境惹来不知后果的敌人,倒不如与她结盟,一切都要以保证集境的生存为前提啊……何况,她的话中确实有着其他的信息,这是一个不止有四境的世界,所以,偏安一隅对集境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选择。

【第二十七章:拐带老军头·上】

真是怪异啊……现在竟然可以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安静地听着,看着。

当然,莫非尘绝对不会因为先前的态度而向集境表示歉意什么的。就算只是伪神,也不需要向人类道歉。

嗯,也不会向渡流云道歉。对于这个主体,他一点也不觉得会对他记仇,从她的种种迹象来看,说到底,任性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想开了的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无用功一样。更看清楚了天魔池中的那一位,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眼内,甚至连打手都不是。

“啊对了,还有,集境的细胞分离仪和再造机我也要借走,反正放在老军头你手里,也不怕被我一借不还吧。”她敲了敲桌子,终于还是叫出了让烨世兵权抓狂的外号。这个称呼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喊,这个渡流云真的是……让人既看不惯又干不掉的火大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些条件可不仅仅是你用提供物资能够做到的交易吧。”烨世兵权一边告诫着自己不要气,毕竟全集境一起上也指定打不过她,再加上现在莫非尘和她站在一个阵营上,这可怕程度翻了倍,和她为敌集境绝对讨不了好去。

“没什么啦,就是想研究点儿黑科技,放心吧,等研究成功了,成果会拿出来和集境共享的。只会成功不会失败,毕竟苦境神医遍地走啊,这点和集境的技术结合在一起,恐怕真的能啸傲两境无人能及哟。”

太离谱的肯定是不会搞出来啦,但如果是替换细胞什么的,让人能够实现长生不老,那集境还怕没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进入,从而保证成为四境最稳定的所在吗,打造一个好的咸鱼养老风景区可是很重要的啊~~她已经看好了自己未来的老巢了,就集境挺好。

“这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的保证啊。”太君治轻笑,示意烨世兵权不要和渡流云发生冲突,反正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不接话茬就是最好解决办法嘛:“不过,为了集境的未来,也只能辛苦军督走这一遭了。毕竟集境最强的人是军督你啊。”

单论武力来说,香独秀本该是当仁不让的那一位,但这位的智商显然拉低了他的武力,虽说他没犯过真正影响集境的大错,但没事儿把人气个七窍生烟也受不了啊~

“罢了,既然吾应过,自然不能食言。只是希望流云公子不要忘记对集境的承诺。”

现在集境的所有权以破军府为首,圣帝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傀儡,他的命令连自己的大殿都出不了,并不存在会有企图夺取政权的危机,就算他暂时离开集境,也翻不出个天来。而且目前集境这样的平衡,谁也不想打破。毕竟武皇之乱的余威还遗留在集境之中,安生的日子谁都想过,正如同渡流云所说的,想要见证自己的身手有没有进步或者退化,到苦境中找对手就是了,集境来之不易的和平莫要破坏才是。

“那就这样吧,散会散会,明天出发,今天老军头你好好收拾一下,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性格没什么好收拾的,拎着武器跟我走就行,但交代手下各种该做的事儿总是个必要。你们慢慢聊,我先撤一步。非尘,走了。”

她拉着莫非尘的胳膊,拖着他一起离开,顺便还客气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我们去太阴司找三位祀寰请教一下,提前打个招呼,省得被人当成登徒子打出去。”

真的是万幸这位不是集境土著,想想看,一个香独秀就够了,再来这么一个神经病,集境上上下下早晚要被他们联手搞瘫痪。

“喂……”

莫非尘面色纠结地看着她毫无顾忌地拉扯自己的动作,孤独惯了,对这样的举动始终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他好像从来没说过正式和她和解吧……虽然实际上确实是这样了。而且她的做法也让他感受到了她的诚意。比起天魔池只当他是工具的那一位,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蒙了心,当初一心一意地想要和渡流云同归于尽,若是早些了解……也许,这就是当初的执念与心魔吧,困扰在心底挥之不去的心魔,毕竟一想到自己会被渡流云吸收的命运,就会本能地想要求生,如果求生不能,也要将对方一同拉入地狱。

“无论是身份还是辈分,你喊我一声老大不过分吧,反正也是我罩着你,就这么说定了。来来,叫声老大听听。”

渡流云突然停住了脚步,松开莫非尘,一个急刹和他来了个面对面,把莫非尘惊的平移出去三步:“喊你叫老大,你在做梦吗?”

“果然是别扭的小孩,真是的,老子欠你的吗,又要费心费力思考怎么给你搞一副合适的身体,又要保证你的灵气和身体完美契合不出差错,还要给你嫌弃,不如这样,你要是不服我做你老大,那就现在划下道来我们打一架,让你彻底感受下什么叫做不可超越的鸿沟。”

顺手拔了一根草棍叼在嘴里,渡流云一副大哥样斜睨着莫非尘,虽然样子是真的很欠揍,但她说的也是事实没有错,想要打赢她,再来三个莫非尘也是白玩。

“我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

握了握拳,莫非尘看着她,眼中尽是复杂的情感。渡流云被他这神情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反身继续拖着他前行:“停,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我帮你又不是图你什么感谢,别想着在我和傲娇空巢老人决斗的时候以命换命什么的,好不容易给你找个正经身体,用不了多久就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什么的,你敢给我搞这出,我就敢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不收回你身上的力量,不仅仅是不想看着你白活这一场,你和我联手,要比我收回力量来的更强。”

“……”

莫非尘无言地任由她拖拽着自己,罢了,说的再多也是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等到事情真的发生,她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想法都不能确定,一切的想法再好,也赶不上事态突然的变化。

只是……当初不想被她收回力量的心情,逐渐地偏移到了另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方向,这大约也是他没有预想到的。

【第二十八章:拐带老军头·下】

相较于经常到集境串门的渡流云和在集境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罗喉而言,烨世兵权这是第一次从集境走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还是倒霉,面对未知的苦境,他虽然是完全不在意将会出现怎样的变故,但渡流云也不会特让他一进入苦境就面对各方大佬的崩溃型信心打击,至少这家伙也算得上是集境的武力第一人了——在没有香独秀的前提下。所以,至少先让他感受一下如今苦境的状况,是说现在台面上打到什么地步了?天策真龙和六祸苍龙现在撕吧成了个什么鬼样子?地狱岛开没开,中原武林有没有彻底乱成一锅粥?

那么……第一步,先帮老军头给他的武器开开光……至于怎么开光?当然是就算不见血,也得要动一动真气啦。

“见鬼的,这未免太乱了点吧。”

从一踏入别秋小筑,渡流云就从那位御用大慵医的口中得到了罗喉留下的讯息,那三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跑去找死神的信息,居然不等她回来,而最近的一条讯息,则是他们在孤星崖与天狼星碰了面,还交了几次手……什么鬼节奏,现在应该是天狼星出现的时候吗?不,应该说,现在已经达到天狼星入苦境的触发条件了吗?这事情向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向行走固然是具有新鲜刺激的挑战度,可完全脱离掌控,跑偏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就让人有些无力了,剧透和金手指越来越失去效用的结果就是,她实在不敢想象这会发展到何等混乱的状况,在越来越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的时候,她就越怕因为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而导致整个世界崩盘。

她和弃天帝的想法不同,弃天帝想要的是抹杀重塑,她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不然她也不会选择与曾经的师尊站在对立面上,而且立场坚定,绝不会因为师尊的不可超越而动摇。

“那三位让人不省心的大佬有没有用到您老人家真情提供的救死扶伤神药?”

渡流云挠了挠头,向叼着个烟斗翘着二郎腿坐在摇椅上极其舒心惬意地上官邛问道,这老家伙越来越活得像是个退休老干部,看他的神情,罗喉他们应该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但很难保证上官邛是因为他的医术愈发精湛而不把任何重伤当做干粮……

“没有,你的罗喉只传来消息,让我见到你回来就转告你,他们与天狼星交过手,死神之力确实不是好应付的,现在已经暂时停战,他们在韶德村外的十里坡山神庙休息。”

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上官邛从怀里掏出几个玉瓶:“这是我新开发出来的增加属性的药,在你去集境的时候做出来的,对苦境的人大概没什么用,但集境就不好说了,外面那位集境的大佬大概会很需要。”

“哈,你是想要找个人做实验小白鼠吗?破军府那位军督毛色靓丽,身强体壮,人称虓眼军督,完全可以担此重任啊。”

确认正在待客花厅中由金子陵作陪,听金老妖天南地北瞎胡扯的烨世兵权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渡流云一点爱心都没有的反手把烨世兵权卖了出去,本来她也不是要坑老军头,在苦境,不多点保命的药物啊或者是开个挂什么的护住自己,想作死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对了,他留下,你好好研究怎么做,等我解决了这堆破烂摊子,我要看到一个完整全新的莫非尘。”

将莫非尘拉到上官邛面前,渡流云一本正经地道,正是因为和上官邛太熟了,关系也近到可以交换性命,她才会用如此的不客气的语气,就像上官邛已经习惯了用手边什么东西敲她的头一样,不管过了多少年,不过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渡流云都还是当年那个会因为救回了海蟾尊而激动到崩溃大哭的小女孩。

“尊老敬贤一点儿,没大没小的,什么就等你收拾完了烂摊子要看到一个完整全新的莫非尘,你的诚意呢,诚意在哪里,好歹让我老人家觉得自己是受到重视的,是值得尊重的,劳苦功高的大功臣吧。”

“去你的大功臣吧,越老活的越回去的庸医。”渡流云拍了拍莫非尘的肩,似是而非地叮嘱道:“记得和这个老家伙保持安全距离,在他正经的时候你可以信任他,但是如果他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要你实验,一定要躲的远远的,相信我,论搞事情,他的智商甩你八条街。有些人不是用武力就能解决的啊~谁让这老家伙是朋友,不是敌人呢。”

换句话说就是,孩子,在你能控制的范围内,自求多福吧。

离开上官邛的小院,把莫非尘留在那里,渡流云回到花厅之中,就看到了烨世兵权看似淡定的表情下其实掩藏着不怎么耐烦的兴趣哈哈哈哈,很显然烨世兵权不太想听金子陵天南地北瞎忽悠,但对于苦境的信息只停留在武皇之乱时期其他基本一片空白的他,又不得不从金老妖没什么营养的废话里收集对他有用的内容。

“你一个人说单口相声说的挺过瘾啊,子陵兄。”

渡流云出现在金子陵身后,无奈地抹了把脸:“考虑一下你对面贵客的反应可好?人老了话也多,虽然对面这位未必年纪有多小,但绝对比你小好多好吗。”上千不至于,几百岁总是有的,要不为什么叫老军头。

“没大没小的,我可是好心要给军督的刀升升级,不然在苦境遇到什么山精水怪之类的猛兽,你要负担起把集境一把手人道毁灭在苦境的责任吗?”

“怪了,你不是名剑铸手吗,怎么,要改行磨剪子锵菜刀?”对金子陵主动表示想要升级辉煌这件事感到吃惊,渡流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想主动找事儿做的金老妖,他吃错药了?

“哈,罪魁祸首就是你,你自己都不觉得愧疚吗?难道不是你把我对铸刀的兴趣勾起来的吗?”金子陵瞥了她一眼,对她的行为表示控诉,自从认识她以来,她好像是要把他的所有技能点都开发出来似的,各种奇怪的兵器全部往这送,打算让他达成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的成就,现在还好意思说他是在磨剪子锵菜刀?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愧疚多少钱一斤,你批发我点儿。”

很是不屑地耸了耸肩,渡流云转向烨世兵权:“军督放心,金老妖虽然人不靠谱,但术业有专攻,这位可是苦境著名的铸师,无论是我手里的剑,还是罗喉手里的刀,都被他升级改造过。”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渡流云在集境的时候要比在苦境的时候正经多了,眼看她在这些人面前的样子,那根本就是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就是那个磨剪子锵菜刀的说法让他有些按耐不住眼角直跳的冲动,如果不是确认自己打不过,烨世兵权是真的很像现在就和渡流云划下道来定孤枝……

但她提到她和罗喉的兵刃都是由金子陵改造过,这却是让他有些心动,抛开他集境军督的身份不提,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一名武者。在苦境中,军督这个身份没有什么用,他也只能用武者来在苦境中适应。就算知道渡流云不会真把他当做武者来用,但如果苦境的武力都是眼前这些人所展现出来的,那他……真的要思考一下怎么才能正确地生存下来。

当年武皇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才想要把集境的势力扩张到苦境中来,四境各有其生存之道,想要跨境,起码要思考一下自己这一境之力是否有凌驾在另一境之上的可能……

“你慢慢思考怎么升级改造,军督有没有兴趣在到苦境的第一时间,就来感受一下集境中绝对体验不到的挑战?”

渡流云对烨世兵权发出了恶魔一样的邀请,换来对方挑眉反问:“不知流云公子所指挑战为何?”

渡流云向烨世兵权伸出了手:“死神之力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孤星岩找人打场架。”

死神之力这个词听在烨世兵权耳中已不是一次两次,让他的兴致不自觉地被引了出来:“既然如此,带路便是。”

【第二十九章:天狼·阎王·上】

虽说和渡流云的交流从来都是不怎么愉快的——至少烨世兵权是这样认为的,没办法,不论是单纯武力还是耍嘴皮子,他都不可能是渡流云的对手。这家伙从出现在集境的那一天起,就刷新了他对高手的认知,并不是每一个能被称为前辈高人的人都是正经的……但除了这个古怪的性子之外,其实渡流云哪里都合格的,作为合作关系也好,或者是朋友也好,她对待自己人,绝对是没得挑。

“对手是天狼星啊……萝卜在信里没有说太多,那就证明他们和天狼星并没有到打崩的地步,有些事情能商谈当然是最好啦,就是不知道天狼星现在是什么状态。”

提前出现在孤星崖的天狼星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现在正式成为了代行者,直到真正的死神继承者出现,当然,这期间并不排除他已经和太学主搭上了线,对于太学主现在究竟得到了多少死神之力她并没有太详细的参照,毕竟现在她还不想和太学主撕破了脸皮,现在把太学主拉下水绝对没有好处,只会给已经够乱的苦境再添更多的乱子。

“吾很疑惑。”在离开别秋小筑时候,烨世兵权的古怪之感益发浓重,而这些日子接触以来,他对渡流云的性子不敢说是有所了解,但也清楚一些,这是一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同样,他也不希望因为各种可以避免的理由而导致集境树里起这样一个敌人:“以你的实力,和你身边人的能为,为何坚持要将集境拉入苦境的战团。”她先前的解释根本就是扯淡,不要说他不相信,就是太君治和弑道侯也不会相信。

“我要是不给军督一个满意的回答,似乎军督对这次的苦境之行将要蒙上很不愉快的回忆啊。”

渡流云嘿笑着停了下来,一指路过的破庙:“既然如此,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就现在好了,虽然是个破庙,但好歹算是个谈话的所在。”

“苦境狼烟从来未熄,这是苦境无法避免的特点,虽然四境各有不同境遇,可自从武皇一脉想要打破四境界限,入住苦境以来,对集境中人来说,苦境就不再是原先那个遥不可及的存在。有人的地方有就争斗,但无谓的争斗和牺牲既然可以避免,为什么要前仆后继地往来送死?如果能够从你这位军督的见闻中,证实集境确实不能有染指苦境的心思,要比任何人来的更加深刻。人活一世已是不易,冒险精神固然可嘉,但如果是一场必死的冒险就没有必要了。作为上位者,军督是希望集境突破原有的现状得到更好的发展,这并不难,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战争呢,大家坐下来愉快地做交易才好嘛。如果是为了集境百姓,自然是伤亡越少越好,如果是为了一己私欲,那军督又怎么会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据我所知,现今军督的声望口碑,可是要比当初的武皇好上太多。至于那位坐在紫微宫的傀儡,谁管他。不管战争合不合理,因为战争死去的那些人,战士也好,无辜殃及的百姓也罢,难道他们就天生该成为牺牲者,天生该死吗?没有吧,谁生来也不是为了以后替谁而死的。这个世界很大嘛,达到足够容纳下现在的一众生灵,为何要随意兴起刀兵呢,就像苦境之中四处奔走的中流砥柱们一样,他们也在为了苦境的百姓能够安稳地活下去而忙碌奔波,甚至不惜搭上性命,作为集权制的集境,明明有着比苦境更加有优势的统治环境,何必要去追求自己无法掌控的压力。当然,以上都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尽管这确实是我所想的,不过,用最能够让军督接受的理由来回答,我对集境的几位印象很好,不想看到几位因为权利之争这样的原因最终走上相杀的地步啊~虽然我不应该干涉几位的人生和发展,强行请几位各司其职,甚至将军督请至苦境,但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不加以运用总觉得对不起自己,这样的解释,军督满意吗?”

这一番话当然不是渡流云一口气说完的,按照惯例,她是摆出了座椅桌案,泡上了功夫茶,不疾不徐说出的,整个过程烨世兵权未发一言,这些年集境所经历的变故,对于集境人来说固然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但这样的变故放在苦境,却是连一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先前渡流云便与他们细说过苦境的种种,又有后来莫非尘前往集境,在难得有心情闲谈的时候,用比渡流云还要真实不客气的方式,对他们讲过苦境的各方势力,不管是哪一种,对集境来说,都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抗衡,甚至是无可抗衡的。先不用说其他的,就说现在的异度魔界,都够集境喝一壶。

有点刺耳,但是事实没错。这点任谁都无可反驳,集境之中实力最强的,除了香独秀,就只有他烨世兵权,剩下的……

至于她说的第二个理由,听上去有些任性妄为,可思考到她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反而让人听得入耳。如果换成自己,若是有她这样强大到以一人之力,能抗一境之豪的力量,恐怕他也会随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话是这么说,也能这么想,但这个家伙有这么强的力量,对权力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是个异类啊,细想她都干过什么事,根本就是什么关联都没有,真正是把随性而为这个词发扬光大到让人佩服。

他应该自豪,生在集境的他们几个,能被这个实力深不可测,脑洞无法预测的家伙看得顺眼吗?该感谢她对集境只是有个人兴趣,而没有毁掉或者别的什么兴趣,能让集境安安稳稳地自由发展,甚至提供帮助吗……真的是……

“哟,两位聊的如此愉快,这气氛实在是好的让人不敢破坏啊~”

飘飘悠悠,又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似远似近,像是在耳边出现,又像是在遥远的天边,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真如幻虚虚实实,在烨世兵权身后一闪而过,又出现在渡流云身后,随之身形再动,一道巨大的镰风,向着二人兜头而至。

“光头,纹头,镰刀,阎王锁,你还真是死国最猥琐的那一个。”

渡流云手一扬,一道剑气封住阎王锁的来势,而后她指尖一点金芒乍现,破庙轰然而倒,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原本只能被烨世兵权看到隐隐约约身影的阎王锁,在这一瞬的惊愕之间,现了身形。

“你应该感谢我,给了谁都能看见你的待遇。”

轻轻一跃,坐在了坍塌了一半儿的破庙房梁上,渡流云笑的一脸愉悦:“这是特别优待,不要太感谢我。”

【第三十章:天狼·阎王·中】

嗯,虽然自己出手解决最快,但有人代劳不是更加省心省力么。并没有存心把烨世兵权当成打手来用,但如果这位军督不亲身下场体验一下来自苦境的‘善意’,恐怕这位绝不会放弃心底的那个最真实的想法。

想要按照习惯来评估对手?暗自蛰伏等待?不存在的,苦境的敌人不会给他任何时间来等待,这层出不穷的敌人,会让老军头感受到什么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斜坐在房梁上,把这个破房梁硬是坐出来豪华卧榻的既视感,渡流云悠闲地看着眼神闪烁的阎王锁:“收起你的一切心思,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人能逃过,想要活下来,就拿出你的实力,和值得生存的价值。”

她的言外之意听在阎王锁耳中,别有一番警告意味——我不会亲自下场,是因为要遵守游戏的规则,而游戏的规则变化,是要视他能带来怎样的价值而定。

从来都是玩弄人心的强者,乍听到这样的威胁,阎王锁感到自己的耳朵有些刺痛,当然,他并不是因为一两句话就会失去冷静的蠢货,只是他方才想要开口,便被渡流云出言阻止:“省去你的一切算计,我说了,用实力说话,我不管你现在是死国的什么身份,在我们的面前,就要遵守我们的规则。军督,眼前这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死的,就算真有受到性命威胁,他背后的那位大人估计也不会眼睁睁看他就这么挂掉,所以,用他实验完整版的灵字卷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这话说的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当然,是听在阎王锁耳中的。至于烨世兵权,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早就清楚了渡流云的性子,这家伙随性妄为的做派实在是让人头痛,但并不让他反感就是了,毕竟有香独秀打底,他对皮起来要人命的神经病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用阎王锁实验灵字卷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渡流云的某些言论的确影响了他,比如……苦境中层出不穷的奇形怪状神奇生物,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冒出一个让人感到身心愉悦的强力对手,又或者说是,两个人面对面准备决战,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废话,甚至告知对方自己要施展什么样子的招数简直是脑子有病,你们不能一上来就放大招吗,这样岂不是省时又省力,试探之类的做法才是最没有必要的,压箱底的能耐为什么要留在最后,落地反弹难道比一击制敌要有乐趣吗,又不是各个都熟练掌握了血越少越厉害的残血爆大技能,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也要先把对方拍死在摇篮之中啊。

嗯,这样的说法确实让烨世兵权深有所得,至少集境中从来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方式,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失去了很多先机,毕竟他是一个习惯于蛰伏与等待的人……大概二货这种生物确实会在不知不觉中演变出各种各样的变化来影响一个人的行为,就算本质上依然不会做出任何变化,但细微的所在已有了一定的偏差,就比如现在。

阎王锁身上传来的气息让烨世兵权的感觉并不好,让他第一次产生并不想听对方讲话的想法。看穿了他的想法,阎王锁索性先下手为强,无论是那个不打算出手的渡流云,还是眼前这位一身冷沉的未知人物,都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天狼星在孤星崖没从罗喉黄泉刀无极手中讨了好去,恐怕他也会翻车,但为了不让天狼星有嘲笑自己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一仗中落了下风,否则……死神面前无法交待啊,就算那位并不是真正的死神也一样,天知道那个老家伙究竟继承了多少死神之力,现在他们已经无法与其抗衡,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只会越来越难望其背。

都不是会留手的人,当然出手都是极招。

渡流云却是悠然自得地稳坐高台看着打的挺激烈的两人,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死神提前出现意味着什么,先知又怎样呢,她才不会因为太学主依然走上了死神之力的路子而感到遗憾或者有什么心理负担,比起这个,她不如思考一下接下来会带来怎样的变化,或者……要不要去和太学主会个面之类的?看看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校长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要是亲爱的义父大人有兴趣,不如一并前往。

对了,那位现在还在云海顶峰中修行的六六仔,应该还没有接收到所谓的天命吧,如果太学主提前引发死神之乱,这位貌似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样子,不如大家一起来乱的,她抽空上云海顶峰转转好了。

不知道在六铢衣眼中,自己这位本质意义上的神,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会是怎么样一种视觉冲击力呢。渡流云一点也不怀疑六铢衣能够看出自己的身份,修行到这个地步,他要是没有半点感觉才是奇怪了吧。

她在那天马行空地想着,烨世兵权和阎王锁这一场交手也是各有惊异。单论武力而言,阎王锁并不能成为烨世兵权的对手,但他却借着诡谲的身法,和层出不穷的怪异招式躲过了各种来自烨世兵权的压迫,当然,阎王锁并没有办法给烨世兵权带来威胁就是了,按照渡流云的最贴切形容,这是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纯粹浪费体力的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在烨世兵权初入苦境就找到了最适合的陪练,打死打不死都没什么区别,最佳沙包……非阎王锁莫属了。

就是不知道阎王锁一旦发现自己在渡流云眼里不过是个陪练道具会是怎么个心情,或许大概会觉得,他留在孤星崖面对相对极其正常的三人组会更好一些吧——如果真的是天狼星在这里,渡流云也不会忽悠烨世兵权出手,面对可以沟通但脑筋不正常的神经病阎王锁,她宁愿选择好和无法沟通但有办法让对方听自己讲话的天狼星。

这是……什么诡异的武功?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真气在流失?

终于,阎王锁发现了烨世兵权身上怪异的所在,虽说自己有死神之力的加持,可对方丝毫没有任何消耗的状态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等到他发现自己的真气流失的不正常时,已是稳稳地处在下风,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拼斗啊。

【第三十一章:天狼·阎王·下】

如果苦境之中都是这样的敌手,那么他先前的设想确实是非常的不成熟。

在和阎王锁动手的过程中,烨世兵权愈发明白为什么武皇会在苦境中丢了性命。原先他的心底始终有疑问,对渡流云所说的那些信息。他本就是一个只相信眼见为实的人,渡流云再强,思及她出身苦境,难免会将苦境强者太高,却没想到他初入苦境,便领略到了阎王锁层出不穷的诡谲身法。

所以,渡流云是真心真意想要让集境和苦境联合,而不是走到对立的方向吗,这个人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他越来越看不明白,想不清楚。无论是谁,所作所为都有一个目的,渡流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她求的是天下太平,那就算是四境一统他都不可能相信,这个随性而为的家伙,着实令人无法捉摸。

这么想着,烨世兵权手上动作却是不曾慢了半分。从开始到现在,阎王锁竟然没有用过同样的武功,这种招随心法的方式最适合对战交锋,让人无迹可寻,然而烨世兵权自是不会在这样的招式下吃了亏,昊苍灵诀的无解之处就在于无形之中可以吸收对方的真气为己用,对方再怎么与自己消耗,也终究会落得一个力殆的结果。

只是,向来一板一眼的烨世兵权还是高估了阎王锁的人品,毕竟集境那一亩三分地除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香独秀外,和苦境大部分深井冰相比都是正经的正人君子,所以,在阎王锁丢出一团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玩意的黑雾,烨世兵权下意识地向后躲避的瞬间,这个家伙利用特殊的死神之力逃入了空间之中,当然,渡流云在他身上做的手脚,也在他进入空间的一瞬间失去作用,除非他再次出现在渡流云面前,否则烨世兵权一时半会还真未必能看到他。对于对手的消失,烨世兵权倒是并没有任何的不甘,相反,对苦境产生了想要一统之外的兴趣。

“穷寇莫追,当然,这家伙我们也追不到,天知道他用死神之力跑去了哪里,孤星崖他应该是不会去,毕竟那边有三个门神在等着,再者他和天狼星不合,总不能去自找没趣。”

渡流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她从烨世兵权的神情中读出了些什么,不过没有点破,有什么变化让他自己去体验就是了,有些事点破反而容易造成反效果:“怎么样,阎王锁这个不算小菜的开胃菜,还满意么。”

“集境之中,吾从未领略过如此诡谲身法。”虽然算不上敌手,感觉不到压力,但也能感受到新鲜的挑战。可以判断出对方的武功并不强,但如果苦境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的,他当真可以考虑打消曾经的念头。一直以来,集境缺的就是策士,他也一直在蛰伏等待着这样的人物出现,然而罗喉和渡流云的先后出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迟疑,答应渡流云前往苦境,一来是兑现当初的承诺,二来也是想要亲身见识一下苦境究竟是怎样的环境。尽管武皇与他们这一脉从来不合,但武皇终究是一代强者,最终葬身苦境,作为集境现任的当权者之一,他理当一探究竟。

“既然这样,孤星崖的景象应该更能让你感到愉悦。”

渡流云搓搓下巴,如果她的猜测没错,不管这个世道怎么变,怎么脱离她的认知,天狼星的根基也至少要强于阎王锁,不然以阎王锁的狡猾,要是再比天狼星还要强,岂不是死国前哨要先自己乱上一波。

“不过孤星崖的那一位,不仅仅是可以用武力来评测的啊。”

她看了看烨世兵权,又看了看阎王锁离开的地方,打了个响指:“虽然那个吟游诗人不会参与到这场游戏里来,但让他闲着又有点不像话,置身事外不符合有事损友代其劳这个有趣的活动,所以,不动手就算了,解决一下你看不到魆族的问题比较显示。”

渡流云口中的吟游诗人当然就是那个满不着调的枫岫主人,外号一个接着一个的给他按,她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人家愿不愿意接受,反正枫岫主人的意见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么想着,她也是这么做的,未见她做什么举动,一只纸鹤已在她手中燃成灰烬,同一时间,消失的纸鹤出现在了枫岫主人的桌案之上,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运作的。

“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枫岫主似笑非笑地无奈叹了口气,物尽其用人尽其职这八个字在渡流云身上算是体现了个淋漓尽致,她是拿自己当万金油了吗,简直就是个讨债鬼啊~

灵气乍起,咒印没入几叶枫红,在他指尖化做虚无,下一秒,这八叶红枫轻悬与渡流云眼前,这两人的信息交换倒是简单。只是换了旁人,枫岫主人也无法使用。毕竟渡流云根基深厚,他人无法相提并论,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适才纸鹤上所提另一件事,才是让枫岫主人真正头痛的关键,遇上这么一个什么都知晓,又什么都不插手,但是偏偏丢出一系列乱七八糟问题的家伙,他是真心头疼啊。

大概能想到自己给枫岫主人带来多大的打击,渡流云倒是满不在意,这个老家伙闲的久了,找点儿更闲的闲事让他干干没什么不好,免得老胳膊老腿生了锈。

【第三十二章:久见】

“哟,好久不见了。”

按照留下的记号,渡流云找到了罗喉他们,为了避免引起村民的恐慌,这三个家伙在破败的山神庙里落脚,看起来倒是满轻松自在的样子,仿佛天狼星的特殊之处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有什么不妥。而只要他们不入侵到孤星崖的地盘,天狼星也不会主动前来找他们挑衅。

“好久不见了什么的……你以为你是去哪里旅游了吗?”

眼见渡流云如此的悠闲,刀无极真的是无法保持冷静,细细想来,凡是和她扯上关系的事,就没有一件不是乱七八糟的无妄之灾。嗯,虽说有点夸张,但不得不说,这货是一个专门负责打破平静的小能手啊。

“啊哈哈哈,要出去打一架来让你宣泄无处安放的怒火吗?”

渡流云笑得很是欠揍,虽说刀无极很想应和她的提议,但……思考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还是算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想法就真的只能是个想法而已,想抽对方,还得衡量一下有没有这个可能啊~

“军督,久见了。”

不理会渡流云在和刀无极闹腾,罗喉的目光落在了烨世兵权身上,大概能想象到渡流云是用什么办法把他请出集境,这个家伙简直把忽悠这门学问完美的和威逼利诱结合到了一起,凭借着强大的实力,让对方就算想暴走,也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瞎扯。

这种感觉应该如何形容呢,大概就是,这一路上被脑子坏掉了的渡流云荼毒的多了,终于遇到了能够和他正常交流的罗喉,让他有一种感动万分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万幸他是定力十足的集境军督,如果换成是弑道侯在遭遇了这么长时间非人类折磨之后,指定已经跪地行大礼了。

面瘫和面瘫对话向来正常,尽管无趣到很像是教科书一样的你问我答,但至少能够让人感受到身心愉悦,而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想要暴起打人,就像刀无极和黄泉那边一样。

有画风带不跑偏的,就有画风带跑偏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来都是面对大部分的倒霉鬼,再傲娇再别扭的人在和渡流云相处的久了之后都被会开发出内心潜在的本性,再配合上原有的性子产生光合作用。

对渡流云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了解清楚之后,刀无极和黄泉对视了一眼,同时亮出了兵刃,没的说,来战吧!这个混账搞出来这么多让人担忧又很热闹的事情,偏偏让他们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住破庙吃灰,还真是有良心的好兄弟呢。

“来战?你确定?就你们两个还想和我一战?”

眼角眉梢处处透露出令人火大的小鄙视,渡流云这表情看在两人眼中那是越发的欠抽,是可忍孰不可忍,打不过怎么了,打不过也得揍,被揍之前至少要过个瘾才行!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听她满嘴跑火车气死人不赔命,真当他们是泥塑木雕没脾气啊。

‘噼里啪啦’

‘咣——’

‘叮叮当当——’

拆房子一样的声音起此彼伏不绝于耳,见怪不怪的罗喉只是淡淡地扬声道:“要打去外面,不要坏了这里。”

原本渡流云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三个都是一本正经的沉稳人,可自打这位一回来就带动了惊天动地的生机勃勃,这个本事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而见到这三个人打成一团的混乱德行,烨世兵权终于明白,为什么渡流云一直在强调说她在集境已经是很克制自己,眼前这放飞自我简直不要太痛快啊,这就是所谓的神?像他们这样普通小老百姓自幼听的传闻故事中顶礼膜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深井冰还差不多吧!

“不用管他们,等他们打痛快了自然会停手。”

罗喉看了一眼破庙外面暴土扬尘的德行,早已见怪不怪,有刀无极和黄泉乐意当沙包被渡流云揍,他乐得省心。不然这种苦力的活儿到最后还是要落在他身上,这种永动机一样强大的活力才是渡流云最让人无解的地方。

这个说法真不知道靠谱还是不靠谱。然而烨世兵权除了认同罗喉的说法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至少那三个人乒乒乓乓的乱打一通,他有足够的时间听罗喉讲解这些天来他们所遇到的事情。

苦境里出现的这些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事件,没有一个是身在集境的他所能想象到的,他越发庆幸自己没有重蹈武皇覆辙,企图对苦境染指,不然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下一点儿。就眼前苦境所遭遇的这些,哪一个放到集境都是灭境之灾。

而他对罗喉所讲的,他们所经历的死神试炼更是颇有兴趣,若是自己经历那一遭……罢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要做多余的假设来的好些。

这样的认知让烨世兵权有些吃惊,自从入了苦境之后,他的性子在不知不觉中一路跑偏,越发不像是坐镇集境的军督。而让他始终不解的就是,为什么渡流云偏偏找上了他。

“流云相信自己的眼光,而吾一直信任流云的判断。”罗喉淡淡地道,他知道烨世兵权在疑惑什么,担忧什么。身为一境之主,若是没有这些思量才是怪事,只是他那些机关算计,拿来苦境是一点也用不上的,“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她是拿你当做了朋友,才会想要将你牵扯到苦境的纷争之中,来让你看淡权利这样的事。”

思考渡流云的想法那会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而她也确实有这样的魅力,能够让人不去纠结这些事,让人愿意跟随她的想法去做。这与王者的气势无关,也与她神界出身无关,这个家伙,就是会令人不自觉的,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吸引。只不过很容易引起两种极端,喜欢她的人确实很多,但视她为敌的人也不少。

越是精于算计的人,越容易将自己陷入牛角之中,倒不如放弃那些有的没有的想法,做一个真正自由的自己。

也罢,他既然身在苦境,就先把自己当做一个苦境人好了,横竖都是他先认了承诺,现在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不论是面子还是武力,他哪一样也不能落了下风。

所以,当打的灰头土脸但一身痛快轻松的三人回到破庙后,看到的景象就是,罗喉和烨世兵权一脸平和淡定地对饮清茶。渡流云一脸的懵逼,这两个老家伙是聊了什么令人身心愉悦的话题了吗?怎么这画风看起来那么清奇呢……算了,能坐下来好好聊天就是好事,大伙还是研究如何应对天狼星这件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要事为好。

【第三十三章:天狼心·阎王斩·上】

为了避免麻烦,渡流云决定不带着三个大闲人去会天狼星,有些过于惊悚的话可以让天狼星听到,但却不能被这三个人听到,知道的越多,对于他们而言越危险。并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不希望他们被扯入到没有必要的麻烦之中。这没必要的麻烦,指的是她既不会遇到生命危险,也会让他们做一些本来不需要做的事。如果真有危险,她才不会放着这么多强有力的打手不用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就可以互相把命托付过来了。

对此罗喉等人表示赞同,动歪脑筋的事情不要让他们思考,他们只需要知道最终如何应对就行,反正一旦她遇到变故就会招呼他们,以他们的能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并不成问题,这样既省时又省脑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有些适应了他们的相处模式,烨世兵权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入乡随俗的同时认真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某个傻瓜同化,他管不着别人,但他自己堂堂集境军督的里子和面子不能丢。嗯,一般会这样想,就距离他被同化不远了,虽说不至于同化成一个德行吧,但至少当他回到集境时,太君治和弑道侯一定会对他的变化产生天开了地裂了的惊吓。

所以,当渡流云‘甩开’闲人三人组,独自来到韶德村时,并没有像某些人来的时候为村子造成恐慌。至少从外形来说,渡流云要比他们亲切多了。所谓颜值和气质决定是否会吓到别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一阵子韶德村的外人好多啊,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又贵又重的远方客人是个什么来历。

白小茶借着向茶摊老板卖柴火的时机,偷偷地打量着坐在茶摊喝茶的渡流云,并且猜测着她这一身的装束如果变现,怕不是能够韶德村全体村民吃上几百年。而且看这个人的举手投足,莫不是传闻中的那种高人异士神秘前辈之类的,重点是,这是个好漂亮的女人啊。

殊不知,在她打量渡流云的同时,渡流云也注意到了她。无论是外形还是穿着打扮,亦或是与茶摊老板的对话,都证明她没有认错人,身为天狼星的救赎,白小茶的存在可是相当有意义的,如果这个时候天狼星还没有认识白小茶,那她怎样也该伸手推一把才是。事实上她第一站选择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小姑娘,你在看我?”

渡流云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白小茶的方向招呼道,这很自然地换来了白小茶一惊:“我,我没看你!不,不对,我不是小姑娘!”

居然喊她小姑娘,这个远方来的客人脑子没问题吧,不管从哪里看她都没办法担的起这种称呼嘛。

“哈,在我眼里是就行了。”渡流云笑笑,一指旁边空位:“要坐下来聊聊吗?反正我也是初来乍到,正想找个人帮我介绍一下本地风光。”

白小茶抽了抽嘴角,虽然觉得和美女坐在一起有些别扭,但又不想失去和美女坐在一起的机会,想想看她活了这么大没心没肺的惯了,现在再来纠结似乎有些晚,不如就这样吧,从善如流什么的对她来说又不难。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前辈?还是别的什么?”坐在渡流云身边,白小茶索性光明正大地观察她,根据她的判断,这位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渡流云,按照江湖习惯,喊我流云公子就好了。”她笑的温和。

流云公子?果然是武林中人,而且听起来很高深莫测的感觉,这样的大人物来韶德村……白小茶虽然粗枝大叶惯了,但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关心:“你和先前来村子里的人有关系吧。”那三个看上去就凶神恶煞不好惹浑身写着生人勿进的凶狠角色,嗯明明都是同样的江湖人,眼前自称流云公子的这一位就怎么看怎么顺眼。

“没带他们出来是对的。”渡流云单手扶额无奈地道,“啊,是啊,我们是朋友,只是因为他们几个太吓人,所以我决定单独行动,不然也没有办法认识小姑娘你啊。”

被小姑娘这个称呼再次寒了一个激灵,白小茶忍不住反对道:“我叫白小茶,你还是不要叫我小姑娘了,听起来很奇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最多刚成年,而我是个连自己活了多久都忘了的人,叫你一声小姑娘并不过分。”抛出了一个让白小茶无可反驳的理由,随后她笑道:“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叫你小茶就是了。”

白小茶一向心大路子野,所以能够在最先的拘谨后转为谈笑风生,换了他人,恐怕就算对面是看上去亲切无害的渡流云,也会被她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压力迫的不敢出声。

而她被渡流云忽悠的也是彻底,各种韶德村相关的传闻轶事凡是她知道的统统说了个透彻,而就在她与渡流云相谈的时候,渡流云已经锁定了某个暗里地注意这里的气息。孤星崖,天狼星。

无心的魆族已经被眼前这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万千百姓中的缩影小姑娘吸引了吗,甚至到了在发现自己接近她时,产生了警惕,这还真是有趣呢。

大概能体会到天狼星为什么会对白小茶升起好奇心,所谓的无心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世界早就脱离里她掌握的那些,如果天狼星有正常感情,那么死神这一场游戏可是玩的令人出乎意料的有趣呢。情感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神能掌控的,就算是神,也难免会为七情所阻,就如同她一样。所谓无情,不过是情至深处的另一种表示罢了。

“听说从孤星崖上观风景不错,小茶你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顺便带你体会一下轻功的快意。”

渡流云一本正经地做出让白小茶无法拒绝的邀请,是说每一个人都有着遁地飞天的梦想,就算白小茶认命地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也不能阻挡她偶尔会发发白日梦,梦见自己有各种神奇的本事,现在渡流云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眼前,着实让她感到惊喜:“真的可以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走吧。”伸手按在白小茶的肩上,渡流云在茶馆客人们惊骇的目光中带着她倏然消失不见,要不是看白小茶和她相谈愉快的份上,怎么都像是白日见了七月半的好兄弟。

所以说,他们这个小小的村子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接二连三地来了这么多可怕的武林人士,莫非……村子里出了什么大事?这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

【第三十四章:天狼心·阎王斩·中】

资质不足,年纪过了,天分不够,这是渡流云对白小茶向她提问她有没有机会自己成为武林高手后的回答。

很现实,也很打击人。至少白小茶确认自己被打击到了,对于渡流云这样的回答她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既然流云公子你这么厉害,改变一下我的体质不成问题吧,让我变得适合练功对你们这样的高手不难啊,不是经常有传闻说,谁谁遇到了前辈高人,然后得到指点,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吗。”

还万人敬仰的大侠。渡流云一挑眉,笑嘻嘻地敲了白小茶一记暴栗子:“你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还是从哪个说书人口中听来的?你以为奇遇这么好得吗,改造体魄,你就不想想看,万一没改好,改成个身躯爆炸算谁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少一步都容易酿成大祸,不过,这重中之重吗,还是她不想做。

好好的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吧,有些幸福不是得到力量就能得到的,反而会失去很多原有的平淡。越强大的人,就会肩负起越沉重的担子,而一旦牵涉至深,就再也不能回头。

不知不觉的自己就升出了这样的想法,面对后辈带有了一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想想曾经的自己满怀兴奋地一头撞进这个江湖之中来,虽说自己的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过往来支持,可在她没有恢复记忆之前终究还是从菜鸟的身份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苦境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强者安稳活着的所在,除非能修行到逆天的程度,这个逆天不仅仅指的是实力,还有天运。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未免有些过于乐观了。她处处占领先机是因为她通晓先机,但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先机就失去了作用,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若非如此,她岂不是事事占尽上风无人能及,笑拥江山。

“那按照你的说法,大家都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不就好了。”

白小茶不甘心地反问道,不可否人渡流云说的很有道理啦,但她还是想为自己的梦想争取一下。

“一入江湖无尽期,想退出,你以为那么简单吗?既然身负其责,就不要考虑离开,直到这辈子过完。”

渡流云耸了耸肩,看着孤星崖下的风景,对白小茶道:“你眼前所见的,是许多人所求不得的,至少在韶德村,没有经历过太大的动荡变故,就算是一辈子在这个村落中终老一生,或许也是好的,总比在这神州大地上埋骨不知处要强的多。”

若不能立于顶峰,就只能落入尘埃,不是生,就是死。高不成低不就的活着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英雄有英雄的活法,百姓有百姓的日子。

“知足常乐嘛,我知道,不过还是要没事儿幻想一下,这样也不错,就算我没有机会在江湖上走动,至少认识你了就好嘛,让我帮你做了一次向导,听你讲了讲故事,顺便被你泼了一身冷水,人生总要有点儿不一般的经历,光是今天这段就够我吹好长时间了。”而且刚刚她被渡流云带着在村民们面前消失不见,可是有很多人看到了,绝对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在吹牛。

“那给你另外一个让你吹一辈子的体验要不要?”

渡流云露出了恶魔一样的诱惑笑,对白小茶道,她这个表情看得白小茶浑身冒出鸡皮疙瘩,下意识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又确实想听她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是说今天连飞天都体验过了,还有她不能接受的吗:“啥体验?”

“七月半的好兄弟亲眼见过没,今天就让你看看。”

不等白小茶反应过来,渡流云在她头顶弹了一下,一抹灵气渗入她的体内,随后,她看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崖顶上,由虚幻到显出实体,出现了一名抱着古怪镰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色冰冷满目寒气的怪人。联想到方才渡流云的说法,白小茶脖子里一凉,阿娘喂,莫非是……见了鬼?

感受到白小茶身体一僵,渡流云倒是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放心,没事的,这位七月半的阿飘兄不会对你怎么样。”

将渡流云的举动看了个满眼,天狼星姿势不曾动过一下,目光却是微不可辨地闪了一下,这个应该算是他任务之内的目标,比另外那三个人更难缠。她的力量……深不可测啊。

“流,流云公子,他,他一直在这里?”白小茶躲在渡流云身后,有些害怕地问道,虽说这位小哥看起来很英俊很潇洒,但想想看他出现的方式,这让身为普通人的她不害怕才是见鬼了。

“啊,一直在这里,而且在了很久。喂,天狼星,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阎王锁已经被我的朋友狠狠地揍了一顿,你也没有必要重蹈他的覆辙,不如我们省了麻烦,直接做笔交易。”

“说。”

和阎王锁相比,天狼星果然是干脆利落言简意赅,作为死神安排在这里的监守者,他知道一些阎王锁不知道的东西,在见到渡流云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死神会留给他一句,当遇到不存在于这世上的变数时,要当机而断的命令。

渡流云……就是这个变数。尽管他想不明白,也不影响他在渡流云身上感受出了与死神相似的压迫之力。她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这并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他与人类不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与阎王锁不同,没有那么大的乱来兴趣,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什么,他有自己的判断。

“你解了幽溟身上的禁制,我教你如何做苦境人。”想了想,渡流云丢出一个比较简单的条件,至于天者地者,她还不打算让天狼星知道她掌握了死国如此多的信息。

她指的自然是要让天狼星体会到身为人类应该有的七情六欲,不要说什么魆族之类的,只要是在这个苦境上生火的人性物体,就都是苦境人。

“流云公子,你这样诱骗我家天狼星,是不是有些太小看我们死国的使者了。”

先前被烨世兵权教做魆的阎王锁突兀地冒了出来,即使面对渡流云有些心虚,但他还是要在面对面这一阵上不落下风,何况他和天狼星若是联手,眼前这个流云公子还真未必有办法能治住他们,更不用说那里还有一个现成的人质,他就不相信了,渡流云还有办法在应对他们联手的同时保住一点儿攻击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白小茶,这些个自命救世者的苦境高手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平民百姓成为争斗中的牺牲品,若是以此为牵制,想必会有事半功倍成效。

“之前没把你打服,是烨世兵权作为集境客人手下留情,但今天我就没打算放你活下来。阎王锁,和天狼星相比,你简直就是污染苦境的空气啊。”

渡流云抱着肩膀看着阎王锁,面带笑容,但眼底闪过寒光,对阎王锁的鄙视那是溢于言表不加掩饰,恨不得早早斩了他完事儿。宰掉一个废物而已,简单的很。

【第三十五章:天狼心·阎王斩·下】

面对渡流云,说不紧张是假的,阎王锁已经吃过一波大亏,绝不想就这么折损在这里,然而他又想趁机给天狼星吃个教训,借渡流云的手好好打击一波这个平日里冷到天寒地冻,事事都压过自己一头的碍眼家伙,如果能让他挂掉那就最好了,死神的代行者在苦境只需要一个,其余统统去死啦。

一直都知道阎王锁在想什么,天狼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他们只是貌似搭档的关系,谁也不想看到对方那张令自己讨厌的脸。

天狼星和阎王锁最大的区别就是以大局为重,不论阎王锁存了什么样的念头,眼前两个人一起对付渡流云的局面是不会变的,只是如果阎王锁真的要以白小茶为人质,他自己也说不准到那时会不会迟疑。

不同于对面的如临大敌,渡流云却是信手而立,轻描淡写地在白小茶身前设下了一道剑阵作为屏障:“在这里待着不要动,如果轻举妄动,你自己先会被撕成碎片。”

想抓她带来的人当人质,这样的蠢货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已经死了。阎王锁打这样的主意只会让他该死的理由再添一笔。

“等等,前辈,这个家伙的命,是我的。”

就在渡流云想要先发制人的时候,半空之中忽然传来清脆悦耳又有些紧张的声音,随后一道人影急惶惶落在了渡流云面前,这是一名劲装打扮,颇有些英气的姑娘,她显然是认出来渡流云身份的,就在她站定的那一刻,对渡流云深施大礼:“儒门少君,流云前辈,请恕晚辈无状,只是我追踪他许久,今日终于在这遇上,还望前辈成全。”

“啊啊,不要叫我前辈啊,真的是,你们一个两个是真的要把我喊成老人家嘛,小丫头,你确定你能宰了他?”

渡流云挠了挠头,看着这个一身利落的少女,正因为看她挺顺眼的,所以才更要关心这个问题,这武林中人这么多,能遇上顺眼的着实有缘,要是折损在阎王锁手里,才是最大的笑话:“你要是和他有仇,我替你报了就是,反正他活不过今天。”

“要是我真打不过,劳烦前辈再来救我好了,只是我并不认为我打不过他。”

少女搓了搓鼻梁,笑嘻嘻地道,方才她硬拗着和渡流云说着貌似文邹邹的话,实际上没蹦几个字就原形毕露,再见到渡流云与传闻中一样洒脱,顿时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暴露了欢脱本性:“我想要弄死这个家伙三年了,还请前辈给我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有趣,那就让给你。”

抢先出手是渡流云一贯的爱好,不待在场众人反应过来,她已是身形一闪,一剑封出,将天狼星逼到一旁,让他无法和阎王锁实施联手。

噫,这位前辈真是直接,说动手就动手。少女额滴落一滴冷汗,不过她也没有迟疑太久,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渡流云是在帮她制造单挑的机会,于是她一声轻笑,双手指尖闪过一丝森寒,带着细不可闻的锐啸之声,攻向阎王锁。

“喂,冷面的天狼星小兄弟,你知道你的那位好搭档阎王锁是在哪里惹祸上身的吗?”

渡流云颇有兴趣地注意着那边的战圈,手上却是一点也没有破绽地封着天狼星的行动,现在的她一般不愿意出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几乎找不到能让她觉得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些开了挂的老妖怪们此时此刻还不知道都在哪里隐居不出,原以为能感受一下天狼星阎王锁联手带来死神的部分压力,结果没想到半途中杀出来一个和阎王锁有仇的小姑娘,既然被人家喊一声前辈,总不好当做没有听到人家的请求,这就让她的乐趣打了很大的折扣。

“……”

天狼星只觉得对面的人给他的压力几乎是他生平仅见,除了死国之内的几位强者之外,似乎再没有人能让他有如此沉重的压迫感,对方轻描淡写地说要斩杀阎王锁,并不是妄自尊大,而是确实有这个能力。

只是他在渡流云的攻势中察觉不到杀意,这让他暗地有些疑惑,若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替她解决幽溟身上的禁制,她只需要强行抓走自己就好,眼下这种更像是切磋的样子,实在让他摸不到头脑。

“想要在苦境生活,就要适应苦境的风格,整天一句话不说,就算你以前不是哑巴,也会憋成哑巴。如果你是介意一般人看不到你的样子,那很简单啊,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交游遍天下无所不能如今堂堂儒门少君当年天界小战神,还有我做不到的事吗,让你能够常年在光天化日之下为人所见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就是把施加在普通人身上的术法反过来用在他身上罢了,保证安全无忧没有副作用。

这苦境里赫赫有名的儒门少君,真是人如传闻一样,能够轻易地撩人火气,不被她气死那是真的定力好。短短这么一会儿,天狼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难缠。然而面对渡流云似是而非的挑拨,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得的憋屈,实在是生平仅见。

他这边固然是憋屈万分,阎王锁那里更是险象环生,他本以为这个突然跳出来说与自己有仇的人类是嘴上逞能妄自托大,不曾想对方的功力完全对得起这份狂妄。这名少女的武功奇诡无比,身法极快,看似赤手空拳,双手之中却是握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索,出手迅捷,招招式式不离阎王锁要害,每一击都是要将他斩首当下,而她攻势万变不离一个快字,这速度……看在渡流云眼中,暗自评论怕不是和风之痕有一拼了。江湖中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滴新鲜血液了?果然是江山辈有能人出,一代更比一代浪。

“小姑娘,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深仇大恨,要你对我处处下死手啊。”

阎王锁一边招架着对方的攻击,一边不死心地问道,然而这少女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你做的恶事太多,就算我说了,你能记起才是见了活鬼,不如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上黄泉路去报到,向死在你手中的无辜民众谢罪去吧。”

随后她不再多言一句,任凭阎王锁怎么出言挑衅都不接话茬,这样的做法让阎王锁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原本他就善于挑拨人心来让对手失去理智,却不想对方看起来年少冲动,定力却是沉稳过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加快了攻击。

这少女双掌微翻,顿时带起一片如雪绪纷飞的残影,无声地飘到阎王锁面前,以呼啸切割的威势兜头而至。

这武功越发的诡异了。

眼看着阎王锁一步步落败,渡流云越发确认她从未见过听过有人会用如此功夫,这些年苦境的变化真是大到让人不敢认啊,这荒山野岭的随随便便就冒出一个能吊打阎王锁的武林新秀,确是让人感到趣味。

不管怎么说,阎王锁都算是自己的同伴,天狼星眼见阎王锁落于下风,手上加重力道,意图突破渡流云的封锁,至少要救下阎王锁不死在当场。

“我说过,待在这里,跟我一起看戏。”

渡流云伸出左手,笑嘻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右手寒光一闪,收起长剑,反手按住他手中的孤星,这一下,如同万钧之力压在天狼星身上,使得他动弹不得。这一次,天狼星是真的知晓了自己与渡流云之间的差距,而与此同时,一声闷哼自阎王锁处传来,令人惊骇的一幕映入天狼星眼底。

那一条细索将阎王锁花式锁住,随后,一阵阵哔剥爆体之声不断响起,仿佛被渔网挤爆一般,碎尸当场。

而更谨慎的还在后面,这少女似是怕阎王锁死的不够透,手上多了一枚透着清圣之气的玉符,在阎王锁被她斩于当场后,迅速捏破,无数道清气将顺着阎王锁躯体挥散开来的黑气封了个彻彻底底。

这清圣之气……看上去陌生的同时,透露着那么一丝丝的熟悉啊,这少女……究竟是何来历?

【第三十六章:清歌月·清月翎】

阎王锁被斩杀,渡流云已经不打算思考未来死国大门打开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这个世界越是变得脱离她的掌控她越开心,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真正体会到活在苦境的愉快。

比起一个让她讨厌的家伙挂掉,她更关心这个能轻松完虐阎王锁的小姑娘究竟师出何人,至少报个来历让她吃惊一下吧。

眼见同伴被杀,天狼星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见渡流云没有再和他对战的疑似,默默地回到了原先的大石旁坐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此过程完全无视掉了在一旁表示对他好奇的少女和刚刚被渡流云从剑阵中放出来的白小茶。既然阎王锁都死在了这莫名少女的手中,他不过是比阎王锁强上一点点而已,走不走的没有什么意义。何况……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阎王锁的死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高兴。也许,这是他原本心底期盼已久的愿望。

渡流云给了白小茶一坛酒两只酒杯一包烤肉,冲着天狼星的方向一指:“去吧,陪他喝两杯,等我们聊完了正经事送你回韶德村。”

“啊?”白小茶一脑门子冷汗,要她陪这位阿飘兄喝酒?她,她不会被带走吧……

“不会有危险,相信我。”渡流云的保证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其实重点是,天狼星未必乐意搭理她,总之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大概,能相信她吧,毕竟在座的都是大佬,看方才那个丑到让人没眼看的家伙实力好像和这位阿飘兄差不多的样子,想必这位阿飘兄也没有办法从她们手里跑掉,她就姑且安稳地按照她说的做好了。

看那边貌似和谐地开始对饮,渡流云一指悬崖边上的空地:“事情已经办完,那边也开始把酒论教,不如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早就想见前辈一面,今天能有这个机会,才不会放过。”

她早早就听说了渡流云的种种事迹,说是把她奉为偶像也不为过,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性格全都让她神往不已,这种能和自家偶像面对面坐一起谈天说地的事情骤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简直不要太过瘾。

“话是这么说,不过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未免有些生分了。”言外之意就是,报个名吧,小老弟。

渡流云看着她,这姑娘看起来一派洒脱不羁的样子,偏偏一身根基充满了清灵之气,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出身,着实让人好奇是哪一门哪一派能教出来的。

“啊,抱歉抱歉,是晚辈失礼了,我叫清月翎,初出茅庐还没有什么名气,自己给自己起了个绰号清歌月,估计要好久好久以后才会传出江湖,至于我的师父,因为是个超级隐世避世的大闲……不是,大仙人,所以前辈也不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啦,他叫六铢衣……”

“噗……咳咳咳咳咳咳!”

万幸渡流云转头转的快,一口酒没喷了清月翎一身一脸,就是从自己的鼻子里呛了出来,简直不要太崩溃。

“诶?前辈,你怎么了?”

清月翎一脸懵逼地看着渡流云手忙脚乱地擦着脸,好半天才顺过气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她认识自家好师尊?

“没什么,就是你这话信息量有点儿大,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恢复了一本正经嘴脸的渡流云像是看什么珍稀怪兽一样看着清月翎:“你师父是御天荒神六铢衣,也就是说,你是从云海顶峰下来的?”

“诶?前辈,你真认识我师父?”清月翎内心的震惊在无限放大,从来没听师尊大人说过他认识这位传闻中的儒门少君啊,甚至渡流云这些事迹都是她在四处溜达的时候当故事讲给师尊听的,尽管师尊从来懒得搭理她,也阻止不了她乐此不疲地继续骚扰他老人家。

“啊,不认识,只是听故友提过尊师名号,神往已久,一直没有机会相见,想不到你竟然是他的弟子。”六铢衣竟然收了个性子这么跳脱的女徒弟,还真是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呢。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身上的灵气克制死国,这是遇到了专门科啊,阎王锁这一波挂的不冤。

“对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阎王锁到底有什么仇,让你追踪了他三年。”以阎王锁的作死能力仇敌遍天下那是相当自然,就是他是怎么在无意中惹上了这位六铢衣的高徒?看起来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的样子,脸嘲讽技能点满啊,一路点到被送到仙山卖豆干。

“啊,其实也没什么啦,他和我没有直接仇恨,就是做了让我很不爽的事。”提到阎王锁,清月翎就恨得牙痒痒,这家伙在做下了灭村的恶行之后,留下了一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幸存者,从这名幸存者口中,她得知了阎王锁的形貌,以及为恶的方式——提出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给予对方想要的一切,煽动操纵玩弄人心,将对方的野望为自用,而他做这些事没有任何理由,就只是因为自己觉得身心愉悦。并且他行踪诡秘从无定所,也无规律可寻,一路行来犯下无数罪孽。

而每每总是慢一拍的清月翎始终没能找到劫下他的机会,这次若不是阎王锁被渡流云拦下,还不知道要再继续追踪多久。

不愧是六铢衣教出来的徒弟,这正义感十足啊,做师父的未来会和死神拼个你死我活,这个小徒弟抢先一步先宰了一个死国喽啰,也不知道是不是师门宿命。

看得出来这小姑娘确实深的六铢衣喜爱,不然也不会把神皇之气分给她。至于问渡流云为什么会认识神皇之气……这和磐隐神宫所含神力相去无几的气息她会不认识吗。虽说经过了数万年的沉淀在苦境之中产生了些许的变异,但这也无法掩盖殊途同元的事实啊。

这样的异状也被清月翎察觉,从她见到渡流云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觉到渡流云在某些地方与自家师尊相似,这个疑问在渡流云提到了神皇之气后,终于得到了解释,这位前辈除去和自己差不多不着调的性子之外,从哪里都像是师尊一样,给人带来高山仰止一样的威慑感,是说,修炼到顶峰的人都这个样子吗?

听到她这个疑问,渡流云嘿笑一声,不予回答,难道要她直接告诉这个小姑娘,她出身神界,如果她的身份曝光到六铢衣面前,指不定能把这位一心修仙的大神人吓到坐不稳他的云海顶峰。不过嘛,这送上门来的小家伙不用白不用,看她这一心为正道的样子,绝不会拒绝为对付死神而出力,何况她这性格又很对自己的脾气,不如忽悠过来,顺便为以后六铢衣出现牵个线搭个桥。

“我是没有问题啦,不过前辈你不是有事要和这位阎王锁的同伴解决吗,所谓相由心生,看他的样子和阎王锁性情南辕北辙,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前辈随便吩咐。”

那个一脸冷酷的小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为奸做恶的人,从渡流云对他没下死手这点也能判断出来,所以说,这些大佬们想要做的事,一定是什么惊天动地让人热血沸腾的啦,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一上来就能抱上这么一个搞事情的大粗腿,不要让人太开心嘛。

渡流云曲起手指弹了清月翎一个脑瓜蹦:“说了别喊我前辈,儒门少君,流云公子,或者直接喊我流云,随便,就是不要让我听到前辈这个词。”这已经快成执念了,前辈前辈死在前面那一辈,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称呼啦!

呃,喊流云是万万不敢的,还是喊流云公子好了,是说她为啥这么讨厌被人喊前辈呢……清月翎一头雾水地决定遵照大前辈大偶像的意思去做,等到有空闲的时候再问问她好了。既然对方同意让她跟着混,她当然要乖巧听话才是啊!就比如现在,她就乖乖地坐看渡流云起身走向天狼星,后者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乎看不到的无奈,看来……流云公子的大名果然是可止小儿夜啼嘛~

【第三十七章:入围】

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她和天狼星的谈话,渡流云将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僵掉了的白小茶请离到一边,也算是暂时解了她的围,和一个啥表情没有什么话都不接茬的人聊天实在是太费劲。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反应,不用猜他到底喜欢不喜欢听。

既然他们在谈正事,白小茶就乐得和看起来很好闲聊的清月翎凑做一堆谈天说地,总要让她平衡一下被打击的心情嘛,至少她觉得她讲的一些笑话相当好笑呢。

屏障之内的渡流云和天狼星聊了什么外面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听到,然而奇怪的是,方才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的天狼星,在面对渡流云貌似心平气和的谈话时,面色硬是一变再变,仿佛找回了失去的面部肌肉操控能力,这实在是让人好奇。大佬就是大佬,交流起来就是不一样。

“就这样定了,这一阵子我会找时间把幽溟带来,他身上的死神之力由你解开,你暂时不能离开孤星崖,我也不为难你,不过我会找人来接管此地,以免再出现和阎王锁相似的人。”

对于阎王锁的死,天者地者不会没有感应,只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再派出来一个新人,这段时间足够她做出安排。连接管本地的人选她都想好了,反正某个闲的无聊的家伙整天都要喊着想要休带薪假,就当是顺水推舟送个好买卖给他,连带的忽悠忽悠更厉害的那一位一起来,反正大家都要被扯进死神纷争来,谁也别闲着。

殊不知,此时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窝着懒羊羊晒太阳的倒霉鬼,顶着蓝天白云大好的天气,硬生生打了好几个喷嚏——是说,谁在背后算计他来着?为何感到一阵发冷啊~

暂时解决了关于幽溟未来解除封印的忧患,顺便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给现在蹲在破庙里的几个大闲人找了新的活儿干,渡流云算是一本满足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准备从这里起身离开。走以前她留给了白小茶一封书信一枚信物,说是过几天会有怪人出现在这里保护韶德村,让她拿着书信和信物找那个怪人,孤星崖上这位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蹦出来一个字的天狼星也交给她看顾,反正他哪也不会去,就当做是找个愿意听她吐槽聊天的人也好啊,横竖别人看不见他,算是她的特别优待了。

而出身六铢衣门下的清月翎……这趣味相投的搞事小能手她才不会放任她走掉,正好这小姑娘想要跟在她身边混上三五个月,她就顺手捞回家组队翻天也不错,她这一身的灵气正好克制眼下在苦境里四处瞎蹦跶的魑魅魍魉,有大好的用武之地何乐而不为嘛。

所以,当她带着清月翎返回破庙后,罗喉和刀无极惨无人道地遭到了她无情的吐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掉,还不是要她亲自出马云云的,听得刀无极当场就想拔刀殴打她一顿——如果打的过的话。

“这样的念头收起来吧,不会再出现曾经我被你修理的情形了,风水轮流转,如果你不想你堂堂天下封刀大主席的面子栽了去,就尽管不怕死的来挑战我。”

这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恨得刀无极牙痒痒又拿她没办法,罗喉摇头笑了笑,开口算是替他解了围:“流云,这位姑娘是什么人?”这大半天了连介绍都没介绍,从回来就斗嘴,未免有些失礼了吧,虽然这姑娘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甚至颇有兴趣地盯着正在斗嘴的两个大闲人看的愉快,罗喉有些了解为什么渡流云会把她往回带了,根本就是个熊孩子啊。

“啊,对了,光顾着和刀爸你瞎扯,忘了这位重要的客人。”渡流云一句刀爸果断换来刀无极轰了她后脑勺一巴掌:“把你打成白痴信不信啊!”

“又打我!真的会变成笨蛋啦!”渡流云捂着脑袋恶狠狠地冲着刀无极比了个中指,这熟练的举动活活看傻了清月翎,这几位……真的是传闻中跺跺脚让江湖震个翻天覆地的大佬……吗?她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记不记得我曾经提过,云海顶峰有一位真·世外高人,修习神皇之气的御天荒神六铢衣,这位是他的徒弟,而且是亲传的那一种,阎王锁就是被她轻松干掉的,我们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就这么混成一团啦。”

哦?六铢衣的徒弟?

这个名字放在近几百年来江湖中可能不是那么熟悉,但凡是混到千年级别的老妖怪可是全都听说过,尤其是动辄身边就是活的更久的那一种,互相谁还不知道谁啊。在座的也就烨世兵权这位集境人士对苦境各个山头两眼漆黑什么都不了解,罗喉和刀无极可是对六铢衣的名字久有耳闻,甚至罗喉了解的比刀无极还要多一些,毕竟他亲自去到过磐隐神宫,也和师九如一起研究过神皇之气。

噫,师父这么出名吗,果然混大佬圈子的都是大佬,清月翎越发庆幸自己刚出江湖没多久就抱上了一根金粗腿,昔日天都旧主武君罗喉,现任天下封刀大主席刀无极,诶等等,这位满脸冷硬像是憋着便秘的酷哥是谁?她的目光落在烨世兵权身上,然而那句疑问也没管住从嘴里秃噜了出来,这话登时换来了渡流云高腔低调的憋笑,刀无极翻白眼看天,罗喉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和烨世兵权后脑勺炸开了不为人见的十字路口,这,是个什么形容!苦境都是奇葩吗!

“咳咳,这位你口中像是憋着便秘的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人家是集境实打实的一把手,破军府的军督,虓眼军督烨世兵权,虽然你的那个形容很形象啦,但还是给集境留点面子的好。”渡流云咳嗽了一声,脑筋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如果这小姑娘和香独秀凑一起,怕不是烨世兵权会选择当场原地爆炸来的快点儿。

这一次的闲聊,渡流云算是把清月翎的来历本事彻底聊了解了个清清楚楚,这小姑娘如今年不过二三,是咪吱偷溜下山的时候捡回来的,本来是捡来给玉倾欢养,但玉倾欢发现她体质过于强横,天资高的可怕,自己教不了她,这才找到六铢衣,说是不要误了她这一身的好资质,于是六铢衣在亲测之下,果断决定破例收徒。事实证明他和玉倾欢的判断没有错,不过十年的时间,她就已经把六铢衣一身绝学掏了个干净,除了根基无法补足之外,六铢衣竟然找不出来能教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咪吱完全无法说清楚,就当初一通比划表示自己是在河边的小篮筐里捡回来的,小篮筐里连一片纸片都没有,要么是匆忙之间来不及留书,要么就是有留书但是被水泡化或冲走了。

为了不浪费她这一身绝佳的资质,也为了防止她此后行走江湖吃亏,六铢衣硬是用神皇之气给她筑基,这才造就了她与年纪绝不相符的一身修为。这些先天级别的大佬,在护短这方面,谁也没有弱过谁。

这天赋放在谁眼里都会升起爱才之心,如果渡流云不是到现在还没把自己的功体搞利索,连她都想向六铢衣抢人,不就是灌灵气吗,只要她收回属于自己的力量,那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然而思考到六铢衣是她的偶像来着,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为好,留着好印象到时候刷脸熟去。

“不知道死神笔记的影响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希望不要提前引爆才好,不然异度魔界之乱和死神降临同时出现,我看算干脆大家集体抹脖子来的快点。”

不是应对不了,而是分身乏力,苦境百姓吃不消啊。渡流云这个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就冲着这超出她预知范围的发展,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所以,眼下还是要想办法把异度魔界策反了先……总之,事要一件一件来,人要一个一个忽悠,大家分工干活吧!

【第三十八章:信念】

不太想把武林这趟混水搅的更混,渡流云算是发扬了自己动动嘴别人跑断腿的风格,把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都安排下去之后,自己倒是带着清月翎溜了个安逸。

大概就是……暂时不想碰主线任务,想去触发一下支线奇遇这样吧。至于什么奇遇嘛,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自己制造,一种是听天由命。

“说什么奇遇之类的怪话,其实流云公子是你想要自己制造点儿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眼瞅着渡流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清月翎仿佛看到了在向自家好师尊使坏的自己,这种若有所思的德行过于眼熟啊。

“也没什么太奇怪的事要做,就是想去见几个人,搞一点不大不小,翻不起太大浪花的事,人生吗,总要为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胡闹一番才过瘾。”

越是拥有力量,越是想为了一些任性的事情而乱来,年轻的时候这样做叫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叫越老越作妖。

“按照流云公子这个说法,这个世界动辄活个千百年千万年的老妖怪遍地走呢,所以你依然是那些老人家眼里的年轻人,就算是再胡闹,也是年少轻狂嘛。”

抱住渡流云的胳膊,清月翎笑的一脸向往:“等我也混到流云公子这个成就,就可以随随便便想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了吧。”

“哈哈哈哈,为什么要等混到我这个地步,现在也可以啊,你的背后站着六铢衣,而你初出江湖就撞上了死神之乱,相信我,六铢衣坐不稳他的云海顶峰,一定会入世的,你们师门这一脉,和死神有解不开的孽缘啊,而你,大概就是六铢衣的变数。”

“我?我不给师父拖后腿就不错啦,虽然师父帮我筑基,但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对付对付散兵游勇小虾米还好,真对上恐怖的高手,大概师父只来得及给我立个碑。哎呀,混江湖嘛,总是要马革裹尸埋骨荒山才是最好的选择。”

清月翎这绝对是人小心不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渡流云越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是不同的是,她生在了一个比她要好一些,但也更危险的时代,好的是,这些隐居山林的正道高人先天栋梁们都出来了,危险的是,苦境的恐怖级别与日俱增而且益发无止无境。自身实力固然是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根本,可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勇武在这个世上,也是没有办法安全成长为老妖怪的。就像她当年入世便到了龙宿身边,初入江湖就遇上了擎海潮,靖沧浪,接下来的一系列境遇尽管有着跌宕起伏,依然还是让她无惊无险地活到了现在,能够完成自己心底的夙愿。当她选择以‘人’的身份降生在这个世上时,其实整个未来的轨道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偏差,这偏差在以缓慢的方式对整个世界进行改变,现在,逐渐出现了成效。

“如果给师父第二次选择,他大概是根本懒得收我当徒弟吧哈哈哈哈,他说我是他修行路上的一场巨大的洪水猛兽。”对此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每每在自己作妖的时候,师尊都会无奈地睁一眼闭一眼放自己随便爱干啥干啥,因为他知道,罚啥都没用……

“生而为人是活法,修神登道也是活法,只是无论哪一种,心中总要有一份执念,一份牵挂,在我不知道真相之前,对于任何人的追求,我都没有出言干涉的余地,但既然我知道了真相,总要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将一些看似无情的真相,告诉心底有情有义的人。”

人都在为自己的本心而活,明知自己有能力改变对方的命运却什么都不去做,会让自己后悔一生。人也是自私的生物,说是不想让对方活在自己的希望之下,又偏偏按照这样的方式做了,当真矛盾。

“可是,如果你是为了让那个人更好的活下去,就算成为改变他命运的人,也是没有错的吧。”

眨了眨眼,清月翎不解的问道:“这样很正常啊,比如,在我知道这个人会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他,让他避免这个危险。”

“不,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明知会付出生命也要去做的。这是心之所向,执着所向,因为这样的执着,是人生中属于自己的抉择。”

不需要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需要接受别人的目光,只要去做,让自己的人生没有遗憾,这就够了,人这一辈子,只需要对得起自己。

然而,还是想用自己的手,去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活着,总比失去生命要好的太多,不论怎么说,只有活着,才有无尽的可能,才能将人生看的更多,走的更远。失去了性命,一切的追求都成了空谈,哪怕失去性命之后,留下的是千古的传唱也是一样。

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影响了很多人生命的轨迹,让他们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换个活法,活的确实更好了,更快乐了,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呢。正如同她所说的,只要遵循自己本心想要做的事去做就好了,管别人喜怒哀乐,与她何关。她宁愿活的对他人自私,也好过违背自身所愿。

生而为人,就难逃七情六欲,难逃种种抉择,只要做了,对得起自己,没什么不好。

“一路走来,我看的太多,做的太多,唯一能够自豪所言的,就是没有遗憾,从不后悔。”

看着眼前的湖面,渡流云的眼神很清澈,没有半点杂念,会对一个小姑娘说出这些话来,大概是真的恍如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如果不是一个沉重到别人无法想象的身份压在她的身上,恐怕她会活的更洒脱,然而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才让她有了足够的力量,凌驾在一切之上,任性妄为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这是自己的信念,任谁都无法改变的信念。

奇怪,总觉得这位流云公子,比起传闻中的更不可捉摸呢,世人都说她飞扬跳脱,嬉笑怒骂间看尽世间百态人世疯癫,身为武林前辈,没有半点前辈的样子,可现在看来,传闻却是不实,这个时候的渡流云,看起来比她的师父六铢衣还要高深莫测,着实让她觉得,对得起她把流云公子当做偶像这回事。

嗯,人嘛,就要活出自我才最痛快,不管自己怎么做,别人怎么看,问心无愧就是没有遗憾,做过的事不需要后悔,因为后悔没有用,所以人要向前看,向前走,走到不需要再走的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这一路行来的痕迹,粲然一笑,最是完美。

“呐,流云公子,我有件事如果不对你说,不请你帮忙的话,我会觉得自己会留下遗憾,因为有机缘认识了你,而你看我的印象还不错,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那我岂不是笨蛋到家。”

抓了抓头,清月翎拉住渡流云,示意她微微俯身,然后她贴到她的耳边,很是神秘地小小声叽咕了一些话。就算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有些话也是不能给天地之间听了去啦,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女孩罢了,怎么可以把一些话大胆地说出来呢。

“哈,有趣,放心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把什么事办砸过。尤其是这么简单的事。”

勾住清月翎的肩膀,渡流云笑的很是奸诈,这个小姑娘果然有趣,不仅有趣,还相当的大胆嘛,眼光更是一绝呢,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如果被她的好师尊,超级大家长六铢衣知道了,会不会当场宣布没有这个疯狂的徒弟,收这么个皮孩子,当真是渡了劫啊~

【第三十九章:神棍会神棍】

化光这种事一直是清月翎向往的,她虽然轻功称得上一流,可对于这样的技能依然还是需要一定的功力修为,平日里六铢衣也懒得带她体验,这次渡流云带着她,算是让她好好地感受了一番什么叫资深化光达人,就是有点……晕。

见过晕马的,见过晕马车的,第一次见晕化光的,这大概可以被解释为高级轻功的能力对于很多高手来说并不稀奇,但晕化光是个什么体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渡流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蹲在地上晕头转向快吐了的清月翎,这是什么操作,难道她跑的太快了?但满天下高手化光速度基本都一样,如果她晕化光……以后她自己可能也别想达成这个成就啊。

“算了算了,我还是安安稳稳地修轻功,或者向师父学习,驾驭神兽吧。”大概自己没有这个天赋,清月翎是一个知难而退懂得放弃的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怎么安全怎么来的好。

“回头找庸医给你好好检查一下是哪里的毛病,身为江湖人士不会化光岂不是少了很大乐趣。”

站在一处高峰,渡流云抱着肩膀抬着头看着这片一望无际的云海笑道:“不过这些都好说,总有办法解决,现在我比较好奇的是,你那位师尊大人究竟有没有收到你的传信。”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世上到底哪里是流云公子你去不了的。”清月翎吐了吐舌头,对渡流云神出鬼没的本事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云海顶峰并不是寻常人能上来的,她这样随随便便就来到……真是让人深受打击。

“大概……是那个既想回去,又不想回去的地方吧。”

生活过千万年的所在,因为心底执念而选择离开,再也无法回去的地方。

渡流云眉梢一动,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气息向着自己所站的位置快速而来,她嘴角上扬,露出了淡笑,随后,她负手迎风而立,脚下一道淡淡流光现出,与之同来的,是迎向六铢衣外释神皇之气的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是与神皇之气遥相呼应,又似是比之更高一层。而当这气息自她身上逸出的瞬间,险些让修为不足的清月翎当场顶礼跪拜,那种无可抗拒的压迫感,是连六铢衣都不曾给她带来的。

她固然是吃惊的,六铢衣更是惊骇莫名。他只在清月翎的传书中得知,这位曾经在江湖中留下各种传闻的流云公子想要与他谈一谈有关死神的事,并且提到了她身负不输于他的神力气息,或许会和他毕生所求有关,所以亲自前来拜访。

正是这句亲自前来拜访,让六铢衣深感莫名,云海顶峰……是那么容易上来的吗?

直到他感受到了渡流云释放出来的气息,这样的异状,让六铢衣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解释,至少,他平生从未见过能够自行登顶的人。甚至在他出现在渡流云面前的那一刻,脚下的荒神竟也隐隐有气息不稳的状况发生,这个渡流云……究竟是什么人?

“久仰了,六铢衣。”

作为始作俑者,渡流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只当没看见,径自对六铢衣笑吟吟地道。

“不敢,久闻流云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属生平幸事。”六铢衣本就不是客套人,在他隐修之前,确实听闻过渡流云当年种种事迹,而在一些久不出世的高手眼中,这位流云公子更是被引为忘年之交,比如倾波凌主靖沧浪,再比如玉清界那位海蟾尊,甚至当年道境之中,玄宗之主以及如今的六弦之首苍,都与渡流云有交情,而这交情,显然不是因为儒门龙首而来。

今日所见……她过往所为,怕是世人皆想不到的缘由。甚至连他这样得证天机的人,都看不透她,她此番所来,怕是将要语出惊人。

“这么文绉绉的对白不适合我,我就直接说了,今天我来,是找你一谈关于死神遗留在人间的恶事,同样也是你与死神之间的宿命。”

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她所知晓的世界,所以她也掌握了一些原本她并不知道的事情,在这武林之中没有什么是情报贩子拿不到的,只要想知道,世界上总会留下各种各样能够被人查询到的蛛丝马迹。

当这些蛛丝马迹汇在一起后,去掉一些人为添加的传闻轶事,就会直指被掩埋在时间洪流之中当年的真相。

“先前月翎传书于吾,言流云公子欲与吾一谈死神遗留人间的麻烦,不知流云公子意欲从何言起。”

“行了行了,不要像个酸儒一样,若说咬文嚼字,出身儒门天下的我比你更擅长,请让我们坐下来用正常人闲谈的方式来交换彼此掌握的信息,这样对我们都痛快。”

很是自来熟地一扬手,一套自带的桌椅茶水出现在了六铢衣面前,这份干脆利落看的六铢衣苦笑不已,清月翎目瞪口呆。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师尊面前如此任意妄为,流云公子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表现出这么个感慨的后果就是她被渡流云塞了一大堆的水果零食小甜点,说什么大人聊天的时候小屁孩子不要插嘴,万般悲愤地被打发到了一旁坐在那原地画个圈圈诅咒这两个大佬。

平静地看着渡流云把自家小徒弟哄到一旁,六铢衣脸上扬起了微不可辨的笑,这个流云公子……果然有趣。

“简单说吧,我知道你在追求什么,也知道你大概经历过什么,不要小看我的情报来源,无论是儒门天下,玉清界,倾波族,还是略城,天下封刀,龙王厝,任何一处所在的情报网都为我服务,帮我收集到了无数的信息,六铢衣,当年死神在苦境之中甫现行迹时,曾与你有过短暂的交锋,而你最终选择在云海顶峰追求仙道神道,便只是希望成全登顶之路吗?”

六铢衣端起茶杯的手僵了一下,复而恢复自如,嘴角勾出一抹似是无可奈何的笑容:“既然流云公子掌握这些信息,是否可以回答吾之疑问。”

越是和渡流云相处的时间长,六铢衣越能感受到她身上不可测探的气息,比起清月翎,他自是更加清楚这是为什么,无论他最初的想法是什么,他终究是走上了这一条登道之路,而眼前就坐着一个拥有自己所求气息的人,这让他感到震惊,神之气,神之力?死神虽然也是神,但终究是自称为神,当年他与死神短暂的交锋,并没有让他感受到过于深沉的压迫感,如今渡流云虽然给他带来不是压迫感,却是另外一种。

神,真的存在?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神,所谓的神,不过是修行到更高境界,突破到另一境域之后,再次开启一段全新人生的所在罢了,神界与人界本质上的区别只有一点,人,崇拜神,而神,藐视人。六铢衣,你真的愿意看到自己修行之道的大成,是成为那样的存在吗?”

无情,无感,蔑视众生,征战杀伐不过是职责所在,天下万物皆是蝼蚁。神界……其实是没有人情的地方。

所以,面前的流云公子,是自神界而来,选择生而为人,愿为苍生而战的人?人,一心所求不过为神,神,却愿舍弃其位,甘入红尘,理性上虽然能够理解,然感性上终究有些疑惑。

只是六铢衣能够确定,渡流云与死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者为灭世,一者为救世,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渡流云的背后隐藏着更加可怕的事实,甚至比死神还要可怕,这与她来寻自己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细想之下,苍生……何辜啊。

生在苦境便是苦境百姓的命运,或许苦境多灾劫正是苦境的特点,也正因为如此,苦境才是四境之中最为顽强,最为适合生存的境域。生老病死,红尘轮回,哪一个不是考验。悲天悯人,从不是强者所为。

为百姓而战只是随手所谓,她虽然喜欢人类,但尚未到愿意为了人类而对抗他人的地步,她喜欢的,是人类世界所拥有的七情六欲,但除了她所看重的人之外,其他人在她眼里,只有需要牺牲,可以牺牲,随意牺牲,愿意保护的分类罢了,而大部分人对她而言都是可以拿来牺牲掉的,她只需要对她在意的人负责。

而这,已经是人类所为了。话至此,六铢衣已全然确信,渡流云来自于他所追寻的那个地方,而她的做法,她的思想,又完全与他所想的那些大相径庭,这让他的信念产生了一丝的动摇,也大概清楚了渡流云此番的来意,她想……劝自己入世。

【第四十一章:流云】

这是遥远的,无法追究到年代的过去,是在人间界仅仅有零落碎片记录的时代,彼时,战神还没有决意堕天,彼时,流云也只是在战神身边安稳成长,尚未被人当做战神继承者。

那时,在流云眼中,战神虽然杀伐果断,却也未曾偏执成狂。那时,在战神眼中,世间万物生灵虽是低微,却也不至卑劣到不值得存于天地。

除了当事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许,只是凝练了千万年的失望,让战神走向对人类憎恶的这一步,人非完人,神亦不例外。

一身白衣的战神就这样坐在那里,似是看着远方的风景,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就只是在那里,如同他一直在,也像是永远都在那里。

他的身边,流云打扮的仿佛一个缩小版的战神,只是从气质上和战神大相径庭,如同变异一样,眉飞色舞地在战神耳边叽里呱啦。

“师父师父,你不觉得每天就这么待着,除了任务就是任务很无聊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她用蹲的,蹲在战神旁边的石凳上,勉强算是找齐了这个身高差,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矮,“不如我们找点什么有趣乐子吧。”

“……”

“师父师父,昨天我偷偷溜进天帝的酒窖,顺出来了两坛好酒,等风头过去了我们拿来喝啊。”

“……”

“师父师父,你每天都是面无表情,不觉得脸会僵硬吗,要不要我帮你活动一下啊!”

“……”

战神脸上貌似没有表情,但微微跳动的眼角似乎出卖了他的心情,很想把这个聒噪的小徒弟顺着云海扔下去啊有木有……然而不可否认的,这个家伙吵虽然吵了点儿,但并不是那么烦。这个时候的战神,毕竟还没有走向极端。

于是,两只不安分的手伸了出来,目标是……捏战神一成不变毫无表情的脸颊,替他摆出各种不同的造型。

几乎是一瞬间,这不安分的小徒弟就被镇压了下来,战神按住了她的手,顺便像是提溜兔子一样把她提溜了起来:“偷天帝的酒,吾有必要带你去向天帝请罪。”

“别啊~说的好像师父你不吃不喝一样,上次我从火神那里偷来的果子,师父你不也是一样吃的愉快吗~”流云一边用脚丫子蹬着战神,一边吐槽着他。

天知道他是造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一个和自己相去甚远的徒弟,当年就应该把她扔在那片未知的荒原自生自灭,省得今日里各种吵吵闹闹,说到底也是因为她资质生平仅见,放眼天界,整个后辈之中也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甚至当年就连天帝看过她,都做下了断言,一旦她修行有得,只怕成就令人震惊。

“嗯,大概是没烧好香吧,所以遇上了我这么个妖孽,来完纳师父这辈子的劫数。”

高深莫测地从战神平板无波的脸上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流云很是有自知之明地吐槽着自己,顺便左拧右拧地从战神手里逃了出来:“总之,师父你就自己坐在这里慢慢长钉子吧,我要出去闲晃了,大好的时光不拿来浪荡,是会遭雷劈的~”

随手召出了一把飞剑,流云蹿了上去,一头扎进了茫茫云海之中,终年和这个一本正经毫无趣味的师尊大人凑在一起,是会把自己的脑筋搞僵掉的,放眼满天界也没找不出来第二个战神这样情感缺失的家伙……嗯,这么吐槽自己师父好像有点过分,但她说的是事实啦,反正也没被师父听到,就让他自己暗地里打喷嚏去。

生活嘛,就是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才会开心,总是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是会让自己生出疲劳的。就像是她总是喜欢假装自己是普通人类一样,混迹在人类的世界里,能挖掘出来各种各样新奇的经历和故事,如果说有什么生物是能充满无限可能的,那就只有人类能够做到。

神……过多的将自己放在高位,容易忘记自己只是拥有一些常人没有具备的运气和力量,才被人尊奉为神,或许最初的那一批神确实是经历过辛苦修行之后,突破了境界,但慢慢的,天界亦是自成一界,有新的生命诞生,有旧的生命神隐,尽管数目稀少,依然还是成就了一处全新的境遇。

也因为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让神……注定将人类踩在脚下,入不得眼。

反正她想不明白啦,要不是有人间界的存在,又哪里会有天界出现,再怎么自命不凡故作清高,也不能忘本嘛。

自幼在天界中长大的流云,却是从未认为天界的神有资格鄙薄人类的存在,尽管因为她的想法而让她和师尊之间起过不少争论,不过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辩论罢了,谁也说服不了谁,每次都是换个话题了账。

就像现在,她左臂抱着一个插满糖葫芦和棉花糖的草垛,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愉快,身后跟着一群快要馋哭了的小孩子们,这样的行为如果看在战神眼中,指不定又要好好地和她谈论一番——这对师徒关于这样的话题多半都是用武力来交流了。

眼看着被馋的口水滴答流成河的小屁孩子们跟在自己身后舍不得离开,流云嘻嘻一笑,干脆把这个超大号的草垛塞到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手里:“拿去分了吧,大家一起吃比较愉快。”

自己吃着让这群小屁孩子看着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过眼,想想看,她还是决定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得了草垛的小孩子们欢呼了一声,道谢之后一拥而上,分的各种痛快。

这样充满人气的地方才让人身心愉悦呢,冷冰冰的天界有什么好,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温和有礼但透露着疏离冷漠的笑容,只有实力得到对方认可才那似是而非的尊重,目前放眼整个天界,也只有两位神能够做到让每一位神发自内心的敬重,一个是她的师尊,另一个就是众神之首的天帝,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真是无聊至极啊。

吃光了手里的糖葫芦,流云坏笑着随手把竹签扔到了某间民房的屋顶上,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把目光落在了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世间境域太多,每一次她出现的地方都不相同,每一次的经历也不相同,这次她选择到来的地方,能给她什么样的奇遇呢,她可是颇为期待啊~每次人类都能带给她各种惊喜,希望这次不要让她失望。

嗯,算算时间也好久没有来过人界了,不如先看看本地有什么样的美酒美食美景,先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顺便抓一个看的顺眼的人来当陪酒的倒霉鬼,上一次是用丢石头的方式砸到谁算谁,这次不如玩个瞎子过河,闭上眼睛往前走,撞到谁是谁啦。

想到就做,流云很是干脆地抽出来一条丝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找准了一个大概不会怼到墙的方向,嗨皮十足地……闯了过去。

【第一章:流云】

这是遥远的,无法追究到年代的过去,是在人间界仅仅有零落碎片记录的时代,彼时,战神还没有决意堕天,彼时,流云也只是在战神身边安稳成长,尚未被人当做战神继承者。

那时,在流云眼中,战神虽然杀伐果断,却也未曾偏执成狂。那时,在战神眼中,世间万物生灵虽是低微,却也不至卑劣到不值得存于天地。

除了当事者之外,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许,只是凝练了千万年的失望,让战神走向对人类憎恶的这一步,人非完人,神亦不例外。

一身白衣的战神就这样坐在那里,似是看着远方的风景,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就只是在那里,如同他一直在,也像是永远都在那里。

他的身边,流云打扮的仿佛一个缩小版的战神,只是从气质上和战神大相径庭,如同变异一样,眉飞色舞地在战神耳边叽里呱啦。

“师父师父,你不觉得每天就这么待着,除了任务就是任务很无聊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她用蹲的,蹲在战神旁边的石凳上,勉强算是找齐了这个身高差,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矮,“不如我们找点什么有趣乐子吧。”

“……”

“师父师父,昨天我偷偷溜进天帝的酒窖,顺出来了两坛好酒,等风头过去了我们拿来喝啊。”

“……”

“师父师父,你每天都是面无表情,不觉得脸会僵硬吗,要不要我帮你活动一下啊!”

“……”

战神脸上貌似没有表情,但微微跳动的眼角似乎出卖了他的心情,很想把这个聒噪的小徒弟顺着云海扔下去啊有木有……然而不可否认的,这个家伙吵虽然吵了点儿,但并不是那么烦。这个时候的战神,毕竟还没有走向极端。

于是,两只不安分的手伸了出来,目标是……捏战神一成不变毫无表情的脸颊,替他摆出各种不同的造型。

几乎是一瞬间,这不安分的小徒弟就被镇压了下来,战神按住了她的手,顺便像是提溜兔子一样把她提溜了起来:“偷天帝的酒,吾有必要带你去向天帝请罪。”

“别啊~说的好像师父你不吃不喝一样,上次我从火神那里偷来的果子,师父你不也是一样吃的愉快吗~”流云一边用脚丫子蹬着战神,一边吐槽着他。

天知道他是造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一个和自己相去甚远的徒弟,当年就应该把她扔在那片未知的荒原自生自灭,省得今日里各种吵吵闹闹,说到底也是因为她资质生平仅见,放眼天界,整个后辈之中也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甚至当年就连天帝看过她,都做下了断言,一旦她修行有得,只怕成就令人震惊。

“嗯,大概是没烧好香吧,所以遇上了我这么个妖孽,来完纳师父这辈子的劫数。”

高深莫测地从战神平板无波的脸上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流云很是有自知之明地吐槽着自己,顺便左拧右拧地从战神手里逃了出来:“总之,师父你就自己坐在这里慢慢长钉子吧,我要出去闲晃了,大好的时光不拿来浪荡,是会遭雷劈的~”

随手召出了一把飞剑,流云蹿了上去,一头扎进了茫茫云海之中,终年和这个一本正经毫无趣味的师尊大人凑在一起,是会把自己的脑筋搞僵掉的,放眼满天界也没找不出来第二个战神这样情感缺失的家伙……嗯,这么吐槽自己师父好像有点过分,但她说的是事实啦,反正也没被师父听到,就让他自己暗地里打喷嚏去。

生活嘛,就是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才会开心,总是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是会让自己生出疲劳的。就像是她总是喜欢假装自己是普通人类一样,混迹在人类的世界里,能挖掘出来各种各样新奇的经历和故事,如果说有什么生物是能充满无限可能的,那就只有人类能够做到。

神……过多的将自己放在高位,容易忘记自己只是拥有一些常人没有具备的运气和力量,才被人尊奉为神,或许最初的那一批神确实是经历过辛苦修行之后,突破了境界,但慢慢的,天界亦是自成一界,有新的生命诞生,有旧的生命神隐,尽管数目稀少,依然还是成就了一处全新的境遇。

也因为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让神……注定将人类踩在脚下,入不得眼。

反正她想不明白啦,要不是有人间界的存在,又哪里会有天界出现,再怎么自命不凡故作清高,也不能忘本嘛。

自幼在天界中长大的流云,却是从未认为天界的神有资格鄙薄人类的存在,尽管因为她的想法而让她和师尊之间起过不少争论,不过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辩论罢了,谁也说服不了谁,每次都是换个话题了账。

就像现在,她左臂抱着一个插满糖葫芦和棉花糖的草垛,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愉快,身后跟着一群快要馋哭了的小孩子们,这样的行为如果看在战神眼中,指不定又要好好地和她谈论一番——这对师徒关于这样的话题多半都是用武力来交流了。

眼看着被馋的口水滴答流成河的小屁孩子们跟在自己身后舍不得离开,流云嘻嘻一笑,干脆把这个超大号的草垛塞到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手里:“拿去分了吧,大家一起吃比较愉快。”

自己吃着让这群小屁孩子看着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过眼,想想看,她还是决定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得了草垛的小孩子们欢呼了一声,道谢之后一拥而上,分的各种痛快。

这样充满人气的地方才让人身心愉悦呢,冷冰冰的天界有什么好,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温和有礼但透露着疏离冷漠的笑容,只有实力得到对方认可才那似是而非的尊重,目前放眼整个天界,也只有两位神能够做到让每一位神发自内心的敬重,一个是她的师尊,另一个就是众神之首的天帝,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真是无聊至极啊。

吃光了手里的糖葫芦,流云坏笑着随手把竹签扔到了某间民房的屋顶上,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把目光落在了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世间境域太多,每一次她出现的地方都不相同,每一次的经历也不相同,这次她选择到来的地方,能给她什么样的奇遇呢,她可是颇为期待啊~每次人类都能带给她各种惊喜,希望这次不要让她失望。

嗯,算算时间也好久没有来过人界了,不如先看看本地有什么样的美酒美食美景,先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顺便抓一个看的顺眼的人来当陪酒的倒霉鬼,上一次是用丢石头的方式砸到谁算谁,这次不如玩个瞎子过河,闭上眼睛往前走,撞到谁是谁啦。

想到就做,流云很是干脆地抽出来一条丝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找准了一个大概不会怼到墙的方向,嗨皮十足地……闯了过去。

【第二章:横云之约·上】

“这位兄台,既然我们今日这么有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上一杯,也算是纪念一下这一撞之缘。”

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一堵墙一样的人,流云摘下了蒙眼的丝带,一双几乎可以媲美寒夜星辰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倒霉鬼,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嘻笑着提议道。

面容清俊的男子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就被拦住要一起喝酒,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像是脑子有毛病的样子,这么大大咧咧的和人称兄道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认为这满天下都是好人,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有所企图?

“如果你觉得我是脑子坏掉了,那就证明你的脑子也不正常,不要用你以为的来揣测别人,相信我,我只是出来乍到没有熟人,想找个有缘人来请客喝个酒,顺便帮我介绍一下本地风光罢了,至于危险……恐怕全天下也没有能奈我和的人。”

扬起唇角勾勒出一个意气风发的弧度,流云笑的很是嚣张,而她也并不是信口开河,身为神,她有必要去思考这些渺小的人类有没有伤害到她的能力吗?她虽然喜欢亲近人类,但不可否认,在对待人类的时候,依然还是带有着身为神的傲气。

被她的话夜的一愣,男子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从她的眼中看不出来嚣张与狂妄,那种如同玩笑一样的语气,只是在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她确实很强,强的让他无法想象。男子想要试探她的武功,却惊愕地发觉,自己意图试探的气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拦截在外,甚至隐隐约约有反噬的危险。

想不到自己随手这么一拍,竟然拍到了一个有趣的小朋友。流云搓了搓下巴,笑嘻嘻地挑眉:“如何,怕了?”

“怕?我横云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被一个小姑娘如此挪揄,让横云有些脸上挂不住,横竖不过是坐一起喝酒顺便充当一下向导,他会怕才是见鬼。

“放心,我从来不会让人做白工,送你一个承诺,不论你想干什么,我都能帮你完成,就算你想过过坐拥王朝的瘾,也可以给你。”

人类的愿望总是千奇百怪的,但终究逃不出那么几个固有的模式,无非权利金钱女人而已,暴力毁灭也好强行修改对方的记忆也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天界中大部分神对人类的看法都不怎么好,就是因为人类的情感于神而言过于堕落,肮脏,而她,大概是唯一的异类,能够容忍一切人类拥有的想法,做法,或者说是,愿意纵容。因为,人类是拥有无限可能的生物。

高高在上的神,习惯了清高不凡的生活,习惯了世间众生对自己的顶礼膜拜,便沾染上了让她看不懂的自命不凡。人——是崇拜神的,而神——看不起人。乃至那些有机缘突破境界,能够成为新的神的人,在成神之后,亦是会在回首间,对自己曾经出身的所在,产生鄙薄。这世上,谁又比谁高贵来着呢。

只要迈出放下姿态的第一步,就会发现,混迹在人间界还是一件蛮有趣的事的,至少能够经历到天界中所无法经历的事。喜,怒,哀,乐,哪一样都比天界来的强烈的多。

这世上,最高的追求并不只是极致的武力啊,如果人人都追求武力,那世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彩。

就像现在,她和一个陌生的人类面对面坐着,天南海北地胡侃着,无论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还是对武之一道的看法,这是在天界无法感受到的。在天界,只会凭借实力说话。因为她出身灵气浓郁的先天之地,因为她的资质放眼天界也是罕见的,因为她是战神带回去的弟子,所以才会在众神之中有话语权,才会被众神高看一眼,而身为战神的弟子,这点是最为重要的,若是换了他人,恐怕自己大概会逃不掉一个英年早逝的结果——天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其中也是有着生怕他人高于自己,而要提前扼杀的肮脏举动。

比起用自命不凡来掩盖内心真实的神,她更喜欢一切流于表象的人。

好,好能喝……

收了流云一大块儿原生态大金块的店家尽职尽责乖巧恭敬地伺候着这桌已经不能算饮酒,只能算灌酒的客人,地上夸张的堆着一摞酒坛,这位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大小姐的小姑娘出手大方的令人乍舌,酒量更是强悍的让人以为见到了酒缸成精,相较于她的气定神闲面不改色,横云的脸已经涨的通红,他平生自问千杯不醉,今日却在一个小姑娘眼前翻了船,不只是眼前看着的景象出现了重影,就连脑子都有些不受控制:“你,你怎么,怎么这么能喝?”

“是你太弱啦,老板,这个叫花鸡不错,再上三只,顺便我刚刚到你们客栈之前,看到隔壁有特色的甜点,帮我每种买三斤来呗。”又是一个大金块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甩给了在一旁的店老板,流云嘿笑着道,不要说她出手大方容易被恶人盯上,在这个尚且没有人见过她出手的所在,就算是她的酒量和饭量,也够让人惊悚了,都说越是高手酒量饭量越大,因为他们的消耗也大,这小姑娘如此恐怖,怕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带着更加敬畏的目光,店老板揣着金块一溜烟儿地跑去后厨交代上菜,又唤过伙计按照流云的要求去买甜点,今天这经历,够他吹嘘一整年。

“你,你的武功很厉害吗……?”

横云的神志不受控制地问着在他清醒的时候绝对问不出口的话,这么丢人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尤其是酒后吐真言什么的。

“嘛,按照你们的理解,天下无敌吧。”流云就事论事地道:“至少是你想象不到的强。”

“大……概……可以相信,等,等我醒酒,和我打一场如何,我,我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如果她的武功很高,或许……

被大量的酒精冲击的脑袋益发晕沉,横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喝起酒来这么凶,而且胆子还这么大,敢用随机撞人的方式,随随便便就拉着陌生的自己坐在客栈里喝酒,出手大方毫不掩饰,完全不怕被恶人盯住,这样的人,如果脑子没有问题,那就是真正的高手,实力高深到恐怖的高手。

“看来我运气不错啊,小子,你的眼神里有故事,行吧,就当是这一醉的代价,等你醒了,我单手揍你一顿,顺便给你一个讲故事的机会,如果这故事让我觉得有趣,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端起一个酒坛子,流云顺手和横云碰了个坛,随后一饮而尽,这个动作换来了横云的苦笑,然而又不能落了下风,他索性心一横,醉就醉了,将面前满满的一坛酒喝了个干净,随后脸扎进面前的菜盘子里,睡了个深沉,要不是流云好心捞了他一把,大概他会成为喝醉之后淹死在菜汤里的第一人……

【第三章:横云之约·中】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自幼过着父慈母爱富足生活的独子小少爷,在一个大雨纷飞的夜晚,遭遇突来横祸,被人暗算,成为某位大人物登上高位的牺牲品,所有人都没能幸免于难,除了被忠心的仆人拼死带走,藏在深山山洞里免于一劫的横云。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忠心的家仆,最终也死在了逃亡路上,一场大病夺去了他的命,也让横云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个能够庇护他的人,那年,他六岁。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开始走上了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生活。但他从不乞讨,从不求人施舍,不偷不抢,不争不夺,山泉野果,飞禽走兽都能成为他的食物,也能用这些向沿途的村民换取必要的物资,他有他的坚持,有他的执着,他是……爹娘的儿子,决不能沦为盗匪,迫为乞儿。而终有一天,他要用自己的双手,把那些毁了他童年幸福的人,统统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拉下来。没有人可以永远坐在宝座上,也没有人可以双手染血还能安然一生。他不需要那些人遭遇天谴,他只需要他们血债血偿,在那天到来之前好好活着,活到亲眼看着他们被自己一刀一刀斩杀。

后来,他凭着顽强的毅力活了下来,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武功——在江湖中行走,总会遇上一些人一些事,说不上奇遇,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厮杀而已,也因为这样,让他拥有了一些记载着武功的书籍。没有人教,他就自己悟,没有人指导,他就凭着一股不认输的劲头,硬生生地突破常人无法突破的境界,在这个过程中竟然没有遭遇到走火入魔,也是天运极佳了。

只是,他的年岁越长,越是发觉,仅仅凭借着自己的执着与冲动,是无法让自己达成目的,然而他的坚持又让他跨不过去那一道坎——与自己不喜的人同流合污,流于算计,权谋,是他万万无法接受的,他不能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他想要追求最强大的力量,唯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才能够无视一切阴谋,算计,才能够站在不败的顶峰。他还年轻,他能等,可他的仇人们等不了,他不能让他的仇人们安然老去,在还没有报仇的时候,就寿终正寝。

这是一个横在他的信念和他的执念之间的无限死循环。

大概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放弃希望。人只要活着,就有着各种各样的希望和机会。于是,他在江湖中小有侠名,但却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这个人活的好纠结啊,看起来挺阳光的,居然能别扭成这个样子。”

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眼前的横云,流云一脸的无奈:“小子,你这样磨磨唧唧很有可能到最后一事无成啊,我见过的人多了,像你这么别扭的人类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的说法很是平常,但听在横云的耳中却有点怪异,你们……人类?

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流云虽然喜欢和人类相处,但也没到会处处考虑人类想法的地步,她摇了摇头,站在横云身边,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教你没问题,把你培养成高手也没有问题,但是首先你要学会的是,撕掉你脸上这层让人看了不爽的假笑,我可不想面对一个整日里只会面带微笑的僵硬脸。”

第一次听说有人管彬彬有礼的微笑叫做僵硬脸,横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面颊,他自问长得足以担当起英俊二字,为人处世更是能被人称上一句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怎么就是假笑了。还有她那让人搞不懂的姿态,那一句人类……在他耳中始终是在意的,莫不是他这次,真的碰到了奇迹。

传闻中,有些先天前辈高人会混迹在这大千世界,四处游历行走江湖,虽说眼前这少女怎样看都不像是去老还少的先天人,可给他的感觉太过古怪,隐隐约约的,横云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现在的眼神倒是有些意思了,看来你还没有伪装的太深。”

懒洋洋地笑了笑,流云顺手捻出一炷香:“走吧,找个空地,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水平。”

说罢,她捞起横云,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自他们歇脚的客栈之中挪移到了一处风景秀美的草地,这等奇异的身法,让横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

他就这么震惊地看着突然变幻了的景象,呼吸着草地独有的,混合着青草和花香芬芳的泥土气息,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流云身上:“你,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术法而已。”流云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对她来说这就只是喘了个气儿的功夫,哪里值得惊讶:“有你吃惊的时间,香会烧没的。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说罢,她将香点燃,插入土中,随着袅袅青烟升起,她负手而立,等着横云向自己攻来。

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有什么样的吃惊,等到考验结束再说,她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若是就这样放弃,那才是他这辈犯的最愚蠢的错误。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但也不短,至少足够他倾尽绝学,然而令他心生惧意的是,他甚至连流云的半片衣角也摸不到,对方就像是一直站在哪里,从未动过一样,自己却偏偏无法近身,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对方出手,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这就是……身在云端的高手,于他这微末武者的区别吗……

“不要感到绝望,我本来与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会教你。”流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横云肩上一弹,这一下,横云仿佛承受了万钧重力一般,狠狠地被击飞了出去,直直飞出好远,顺势撞断了几棵大树。

流云的考验很简单,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就有资格接受她的指导,如果连命都没那么硬……死了也是活该。

这倒不是她看不起人类了,而是她自幼接受的教导就是这样,不然还指望战神对她谆谆教导耐心看护?哪一次不是教给她一些新的招式之后,就备上三五天的食物把她丢到丛林深渊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任由她自己在那些洪荒异兽的地盘自行求生存,就算她死了,也只能怪她学艺不精——这一脉相承的教导方式着实让人无奈,却也是最有效最有用的方法。对此横云应该庆幸了,他遇上的是对人类抱有好感的流云,不然就单单这一下足够他身形俱灭,还考验,直接上仙山卖豆干算了。

仅仅如此,也足让他昏迷了七天七夜才算清醒过来。这命大的没挂掉,为他换来了毕生所求的指点。流云不收徒,不允许他喊自己为师父,她只负责教给他适合他体魄的武学,但其他的,她不管。是生是死与她无关,最终到底能不能报仇,也不在她关心之内,成了,是他完纳心愿,败北身死,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她不干涉人类的命运。说到底她只是享受游戏人间的过程,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当做人类。直到……那一场变故。

【第四章:横云之约·下】

人和神之间的区别就是,人会为情所苦为情所困,而神不会。

在流云眼中,人类虽然可以当做相处的选择,但绝不会视为朋友。她觉得人类有趣,觉得可以在人类身上学会很多,这不表示她视人类平等。终究她的骨子里还是带有神的骄傲。她做事……更多的是出于有趣。于她而言,横云不过是她漫长生命中出现的一名过客,机缘所致与她相遇,得到她指点罢了。

横云则不同,他是人类,就算再淡泊情感,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流云,明知对方来历不凡,明知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所猜测到的,高不可攀的存在,依然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留在了她的身上。

流云不收徒,只指点,这对横云来说或许是一种机会,伦理纲常让他不能对拥有师尊身份的人产生爱意,但既然她和他不是师徒关系,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避讳。

只不过那种无形的隔阂,让他只能沉默的看着罢了。除了武技的指点,他并不敢说出内心的想法,只能将这时间尽可能的拉长。然而他并不是愚笨的人,过多的藏拙,只会适得其反。

就在他跟在流云身边习武的时间里,她做了一件让他瞠目结舌的事,她说,为了他能够成功的复仇,她要做点让他能得偿所愿的事。

所以流云通过黑市交易的方式,让他的仇人得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可以强身健体,延缓时间在身上流逝的丹药,让那些人以为可以长生不老,她的解释很简单,如果在他修习的时间里,那些仇人老死了怎么办,就算没老死,太老了也不行啊,他的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所以一定要让他们保持壮年的状态才可以。

她这样的举动看在横云眼里越发的怪异。这种随意的,漠不经心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益发指向了那个可怕的答案。越是清楚这点,他越是发觉,自己和流云之间的距离是遥不可及的,而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流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一旦自己艺成,便是分离之时。

越是犹豫,越是胆怯,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缘,能得仙家指点已是一生福分,若再贪心,怕是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小子,你的仇人是这个国家,当你把这些仇人都杀光后,要自己称王吗?我了解过人类的历史,每一个站在顶峰的人,都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就算你不想,舆论也会把你早就成适用于万民百姓的王。”

闲暇之余,流云好奇地问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用功她看在眼中,追求极致的力量能让他站上这个境域的顶峰,而到了那个时候,他除了自己称王,恐怕也没有别的选择,一切的自由将会离他而去,他有统治民众的力量,就有统领天下的责任。但力量并不是全部,想要统御天下,不仅仅是需要力量而已,还需要脑子,恕她直言,横云的脑子……好像不足以支撑他成为王。

对武学的领悟奇快无比不代表他有足够的统御智商,没有武力不能统帅天下,但同样的,只有武力也只能成为一代昏君。

“你对我到底有多少误解……”

横云不止一次有冲动想把流云的脑袋撬开看一看到底里面的构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如果他真的是有勇无谋的人,怎么可能如此隐忍至今,他虽然追求力量,但又不是仅仅依靠力量。不过……这一点她确实没有问错就是了,一旦他大仇得报,这个世界必然陷入混乱,到那时,只怕他就算不想,也需要负担起搅乱天下的责任。

因为流云授他武功,所以他有了充足的时间来让自己走上巅峰,而当他艺成之时,便是他入朝之刻。手刃仇人只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让自己处在不败之地,是不想因为报仇而将自己折损进去,同归于尽从来不是他的选择,在这之上,他要让他的仇家从精神上受到极尽痛苦折磨,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他全家枉送性命的怨灵。这是他一辈子的执念,无论何时都不会被冲淡的执念。

也是有这样的执念……让他益发认定,他与流云之间的和距离无法超越。执念越重,越觉得自己卑微入尘,大概……就埋藏在心底一辈子吧,反正她不会久留,神寿无算,也许,当她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已埋身坟冢,化做枯骨。

这家伙是不是藏了什么奇怪的心事,很多时候,当流云喊他的时候,都能发现他心不在焉开小差,可检验他的修习又是没有问题的,问他在想什么,还不开口直言。

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这是流云对他下的定义。这个扎心的称呼让横云哭笑不得又无可辩驳,谁让他确实埋藏了沉重的情感。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流云,关于寻仙入道,甚至脱出境域,修至更高的境界可能,然而流云对此却没有回避,而是很干脆地回答他,不可能。至少他不可能。因为他身上浊世之气太重。他所想要的,所追求的,都会成为他绊住他的脚步,过去和现在是仇恨,未来则是身处天下的责任。从他选择了复仇之路开始,就注定他要舍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复仇错了,而是这条复仇的路并不单一,仅仅是血刃了对方便能解决的,未来将会留下的烂摊子,如果他心底有承担责任的觉悟,就必须要一肩担起。他的仇人使得他家破人亡,而他的复仇则会让更多的人陷入颠沛流离水深火热之中,若他无所作为,岂不是和他的仇人一样毫无知耻之心。

既然一辈子都将为人世种种所累,就注定他走不了寻仙入道这条路。所以,干脆地死了这条心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索性心无旁骛地修习功夫便是。横云不是一个会改变初衷的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路,不会因为中途的岔路而换了方向。

十年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说不长不短,若是没有惊心动魄的经历,不过是匆匆流逝的一段岁月,而这十年也是横云这一生最为轻松的十年,除了练功还是练功,每日都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哪怕是多少年后成为回忆,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同流云所言的一样,她不会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十年的时间已经是她在各个人间界最长的一次了,再怎样说也该回天界向师尊报个道露个面,万一那个冰面师尊以为自己失踪在哪个地方就不太好了,她这位师尊虽然什么都不在意,但如果误会了她在哪里吃了大亏……很有可能会一怒之下灭了一境,护短这个技能是每个当师父的人的本能啊……她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打个照面。

横云没有开口挽留,他不会留一个留不下的人,他只是希望她在他有生之年能回来看看,不要等他垂垂老矣耄耋之年缠绵病榻了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这个教了他十年的大神。这十年来,她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已经感受到了时间对他的刻印。

说的这么凄惨可怜,流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答应他一定会回来看看他,毕竟他也算是她记名徒弟嘛,一手教出来的,起码要回来验收一下成果,也许她下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了呢。

只是,这终究是一语成谶罢了,当流云再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却是一场谁也想不到的……风暴,这风暴,正是由她而起的,灭域一怒。

【第五章:灭域·上】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的说法固然不能做的准,但这时间流逝的方式每一个境域的确都不相同的确是离开了或许就会成为永诀。当然,若是正常的诀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类的生老病死从不在神的考虑之内。

流云的行动从来不向战神汇报,除非是必要的任务,她几乎都是在四处游荡,偶尔回来就算是看望自家空巢老人了,不过大部分时间这师徒两个都是连面儿都碰不上,战神其实也很忙,忙着在各个境域处理事务,征战杀伐,他和自家小徒弟的区别极其明显,同样是杀戮,他不考虑任何非神物种的生存问题,流云却会多少留个手,不至于赶尽杀绝。

嘛,人各有志,神各有好,谁也不会干涉谁就是了,要说人间界和神界最大的差距就是神界处处透着彬彬有礼的冰冷疏离。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喜欢热情打招呼的,就算是各种程度的突变了。

“哟,流云,怎么样,最近你四处游玩的有点舍不得回来啊。”

作为战神的弟子,流云用她的实力证明了她对得起这个名头,所以,在神界之中她的人缘还不错,何况她和战神相比,还多了许多的烟火气,战神那个冷淡劲,就连天帝都有些吃不消,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能容忍流云乱来的原因。

“哪有,这不是回来了嘛,而且打算休息一阵子啦,总在外面乱晃,放着师尊大人每天面对空气,他老人家会寂寞的。”

流云一边胡说八道着一边做贼一样左右看看周遭有没有其他一本正经的老家伙们在,确定是安全的之后,她神秘兮兮地从空间里抖出来一桌美酒佳肴:“来来,趁着那些老古董们都不在,好东西要好朋友一起分享,吃遍天下什么的可是我的梦想之一啊。”

虽说到了他们这个境地不需要吃东西,可美食当头不吃够了对不起自己嘛,要说修仙人大概就是怎么吃都不会发胖嘛。

人各有志,理念不同,对于流云喜欢亲近人类的举动,除了战神,其实大部分人,或者是说神都能接受,只要不让他们主动去接触人类,他们并不想干涉流云的喜好。何况她毕竟是战神的弟子,就连战神都管不了她,其他人说了也没用,倒不如落个好印象。

让流云喜好亲近人类的原因还有一个,神界除了征战杀伐,过于平淡的生活很容易让她陷入无聊,就算神界之中能和自己打个过瘾的很多,靶子当起来也很过瘾,也少了几分不可预测的乐趣。人类嘛,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着无限的可能,她是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正因为如此,才会拥有比神界的同伴们更多的体验嘛,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脑筋是会变傻的。

战神这阵子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个界外虚空欺负洪荒巨兽,神界没有人给他任务,正如同他基本不干涉流云的行为,天帝也不干涉他的行动,所以他是完全自由不合群的存在,只要他担负起自己该担负的责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终日无所事事很容易睡啊睡啊就睡过去——其实是冥想来着,众人有能力和流云一战是一回事,不想没事儿老当沙包被捶又是一回事,没人想和一个打起来不要命的家伙动手,切磋也不行,这家伙一脉传承了战神的武学和战斗风格,才不管什么后果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着实让人头疼,所以流云大部分时间用来提升自己的方法都是自我冥想,身外化身自己和自己战个痛。

而每一次的闭关,都看她的心情而定,如果觉得悟的差不多了呢,就出关接着转,比如现在。然而她并没有想到,在出关后会听到让她无法相信的消息。尽管对其他人来说,这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可以当做是茶余饭后闲谈的消息来听。

“哟,流云,出关啦,这次有没有新的突破?”

几乎习惯了她每次出关都会有恐怖的提升,这也几乎成为了其他人惯于调侃她的话。这个家伙大概是把超越战神当成了自己毕生的目标,按照这个发展,天界第二号战神指日可待。

“当然有啦,不然怎么可能对得起我这么久的闭关,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问的当然不是此时此刻的时间,而是想知道距离她闭关开始究竟过了多久。好友笑嘻嘻地报出来一个时间,这让流云自己都有些吃惊,这一关,竟然足足闭了有十五年,据说这个期间战神曾经回来过,只是时逢她在修行,并未打扰,而对于他回来能够看到她老老实实修行一事,战神还是表示了一下满意,至少要比她无事乱晃闲逛强的多,整日乱来,只会落了她战神弟子的名头。

“哦,还有一件事,上次你外出云游回来之后,不是给我们带来许多美味的特产吗,前些天有人正好路过那片领域,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喏,这里好像提到了你。”

那是一本厚厚的,除了有一些岁月痕迹之外,保存的很好的日记本,无论是封皮的完整,还是没有任何损坏的页面,都证明了日记本的主人曾经何等爱护。

有些疑惑地打开日记本,流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在人间界似乎从来不曾留下过痕迹。

不得不说,大部分时间里,流云的行为都符合一个完美的神界中人,她对人类虽然抱有好感,却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让人类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痕迹,除非……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不过很可惜,这些年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太多,都只是她漫长生命中的过客。神,会对蝼蚁有印象吗?那这只蝼蚁……或许要很大才可以。

就像现在。

翻阅着日记本的手从缓慢到极速,面色由平静到神情激动,如此快速的变化,是不曾在神界中人身上展现过的。

而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流云会有这样失态的样子,日记本里书写的内容在他们得来时无聊的翻阅过一些,只是觉得有些有趣罢了,怎么她在看过之后,竟然会如此震怒?

眼睁睁看着流云一击毁了身后一座山峰,随后就见她在自己面前失去了踪影,这个家伙……是在生什么气吗?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摸不到头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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