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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小天师》


序章 地府动荡

(希望大家给个机会,给我个说完这个故事的机会!)

人间通往地府的界门共有两处,一是鬼关一是人门,于是有了世人阳寿尽时要走鬼门关的说法。

地府与人间不同,没那日升月落,唯有一轮明月高悬,九百年光华散尽,又一百年凝聚再生,这缺了明月的一百年,阴气极盛,将会是地府最为动荡的时期,是地府每千年一大劫的大年份。

如今九百年之期将至,常年驻守鬼关的黑白无常自不必说,连没事喜欢去人间捉几只恶鬼下酒的人门巡狩使钟馗都乖乖回到岗位,轻易不敢擅离职守。

酆都,设十八处鬼狱,专门看押无法投胎转世或被剥夺投胎转世权利的恶鬼怨灵,按其作恶大小,评定所应关押的鬼狱等级,一到十八,越往后,所受折磨越厉害,其中尤以十八号唤作“卸灵”的鬼狱最令鬼闻风丧胆,因为这里有一只即是受刑者也是监管者的异兽,异兽形似猛虎,头长双角,额生五目,身有四翼,名唤“夜阑”,喜食恶鬼,怨气越重它越喜欢。

夜阑虽为异兽,却早在上一次大年份就能幻化人形,数千年来不断吞噬恶鬼增长修为,若非脖子上的炼魂锁限制,地府恐怕早就被它搅了个天翻地覆。

九百年期满当日,地府异象叠出,十八处鬼狱全数洞开,难以计数的恶鬼蜂拥而出。

地府人门城楼处,楼顶躺着一个身着大红袍子的奇伟男子,正是好食恶鬼的天师钟馗,他身边放着坛私藏多年的美酒醇酿,手里捏着个紫玉葫芦,不时往嘴里倒入几个光团,嚼得津津有味。

察觉异动的瞬间,钟馗已经起身站在横梁上,胡须上沾染的酒水都顾不上擦拭,他眯起眼盯着前方涌来的浓重黑雾,大喝一声,从嘴中吐出一柄剑身有北斗七星纹路的宝剑,钉入地面,“此地封禁,来者止步,擅过剑者,魂飞魄散”

黑雾中有笑声传出,“姓钟的,念在你给我送过吃食的份上,让开路,等我完成主人心愿,到时候,人间分你一半”

钟馗嗤笑一声,“少扯那些有的没的,上次见,就觉得小畜生你怪怪的,果然没憋着好屁,来来来,本座也许久未曾痛痛快快打过架了”

钟馗右手双指并拢,往前一抹,喝道:“七星浩然,潜龙在渊,阵前出鞘,杀邪诛奸”,地上长剑先是笔直升起,继而剑尖迎向黑雾笔直刺去,瞬间黑雾中就传出金铁相交之声,紧接着就是阵阵哀嚎。

飞剑重新回到钟馗手中,黑雾逐渐向后撤去,露出一个双目赤红,身着麻布粗衣的清瘦少年。

“啧啧啧啧,不愧是天师钟馗,了不起,了不起”。

凝成黑雾的众多恶鬼,终究本事不高,何况钟馗天然压胜鬼物,一个回合便万鬼退散。

邪魅少年接着开口道:“钟馗,九百年期至,酆都大帝

如今虚弱至极,一众冥官更是手忙脚乱,仅凭你,怕还拦不住我们”

说罢,邪魅少年双手掐诀,接着发出奇异的兽吼声。

看着在少年兽吼声中,越发凝实的黑雾,钟馗皱了皱眉,“哼,不曾想你这畜牲,还有这役使万鬼的能耐,也好,本座今日就斩了你们,下酒吃!”

黑雾凝成一尊手持巨斧的魔神法相,挥动巨斧劈向钟馗所在之处,钟馗高高抛起手中长剑,身形一闪而逝,巨大城楼被斜着削去大半。

魔神法相身后,一个身影骤然拔高,金光四射,一道巨大光剑当空劈下,正是钟馗金身法相,邪魅少年见状,冷哼一声,显出本体,融进黑雾之中,魔神法相瞬间化作异兽夜阑的模样,在光剑劈下之际,已然振翅遁走。

地府人门附近上空,两道巨大身影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人门四周仍不断有黑雾汇聚而来。

一次身形交错而过后,夜阑猛然转身,巨大黑影笔直撞向人门所在的城楼。

“你敢!”

钟馗大喝一声,巨**相开始掐诀,随着法相正中钟馗本体的几句低吟,十数丈之巨的金色大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撞向夜阑。

就在夜阑法相即将撞到城楼的瞬间,法相消散,巨剑随即撞进城楼。

下一刻,城楼坍塌,城楼缺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被巨剑波及跌入漩涡的邪魅少年,吐出一口鲜血,朗声道:“多谢钟馗大人为我开道!哈哈哈”。

金色漩涡出现的瞬间,四周黑雾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不断涌入。

钟馗收起法相,飘落于漩涡之前,怒喝道:“再有敢近前者,杀无赦!”

黑雾在钟馗话音刚落时,有过一丝停顿,然后再度展开冲锋,速度尤胜之前。

钟馗彻底怒了,不断挥剑劈散一团团胆敢靠近漩涡的黑雾,无奈始终止不住黑雾前冲的势头。

金色漩涡越来越大,更为要命的是新的漩涡即将形成,千钧一发之际,一座巨大金身神像从天而降,数十丈高,长发披肩,柳眉大眼,五官姣好又不失威严,竟是位女子。

神像落地的瞬间,一点金色灵光从神像眉心飘落,没入漩涡,紧接着,漩涡逐渐消失,损毁的城楼处以神像为中心出现一道金色屏障,靠近神像百丈的黑雾,烟消云散。

钟馗对着神像单膝跪地,“罪臣钟馗,恭迎酆都大帝,请大帝治我失职之罪”

“天数如此,非你之过!”

女子神像留下这一句话后,彻底灵光尽散,化作石像,矗立在此间天地。

钟馗见状,颓然坐在地上,直至十殿阎罗赶赴此地。

每当冥界明月消散,酆都大帝总会虚弱三月之久,期间实力十不存三,何况毁城容易建城难,此次酆都大帝强行出手,虽说暂时稳住了冥

界稳定,但元神被人界牵引,卷进人间,不知归期。

钟馗打破界门,虽是无心之过,仍不可轻饶,天帝颁下法旨,革除钟馗神籍,打碎金身,元神发配神墓泰山府君处苦修,修满功德方可回归神籍,另由十殿阎罗暂掌酆都大帝职责。

冥界鬼关,奈何桥头。

钟馗元神站在一侧桥头,隐隐约约,虚实不定,身边则站着一位一身黑袍的中年汉子,汉子手里握着一副琉璃镣铐。

“黑老弟,我不甘心啊……”

“换了我,也不会甘心,无端端被人摆了一道,还没办法找回场子,不能忍!”

堂堂鬼关巡狩使黑无常满脸愤懑地替钟馗打抱不平,不过怎么看都是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戏模样。

钟馗满脸被人揭了伤疤的憋屈神色,“黑老弟,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

“咋就不地道了,我老黑可是在为老哥哥你打抱不平啊,这事儿要搁我身上,老子要是不去把那畜牲捉回来剥皮抽筋,放油锅里炸他个十遍八遍,我就不是黑无常!”

黑无常说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语,故意清了清嗓子,还不忘抖了抖手里的琉璃镣铐。

“可我钟馗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嗯…多谢黑老弟成全!”

一抹剑光极速穿过鬼关,往人间而去!

黑无常满脸惊慌,“钟老哥啊,你如此作为,岂不是害苦了老黑我啊…!”

“行了,戏也太过了”,黑无常身后传来温柔的嗓音。

身着一袭轻纱素裙的温婉女子突兀的出现在黑无常身后,“只是,就这样放钟大哥离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万一…”,说到这里,白裙女子抬头看了看上面。

黑无常转过身来,将琉璃镣铐递给身边的女子,叮当作响,“放心吧,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之所以拿夫人专锁元神的锁神铐出来,也就吓吓他,谁让他私藏好酒,从不分给我喝!”

白衣女子无奈一笑,自从夫妇二人做了这凡人避之不及的黑白无常,夫君认可的朋友,也就那位钟大哥了。

“你们俩呀,几千岁的人了,整天没个正形,无不无聊!”

说罢,白衣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黑无常好像想起了什么,“老钟这一走,短时间多半回不来了,那他家里的酒…”

白衣女子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这个不务正业的夫君。

“夫人,老钟他上次留在咱这的钥匙是不是…”

不待黑无常说完,白衣女子便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一把钥匙。

“你要拿钥匙可以,要喝酒也可以,十年内不许上我的床!”

已经拿起钥匙的黑无常,悻悻然放下,缩回手在胸口衣服上抹了抹,笑得尴尬。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第一章 破庙

飞速行驶的动车,某种意义上大概代表了钟正南渴望逃离生活的心情,看着手里的动车票,又瞥了眼身旁坐着的小山一般的男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进去的。

目的地是华夏名城珞阳,至于珞阳哪儿?不知道,到了再说,反正哪儿偏僻去哪儿,不用担心被人拦路给劫了,劫财就算了,兜里比脸上还干净,最多劫个色……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

突如其来的报站声将钟正南飘到外太空的心神拉了回来,摸了摸兜里少的可怜的三两百块钱,只敢要了瓶矿泉水,毕竟还有接下来的路要走,临出门时,大学死党倒是准备无偿赞助一笔巨额路费,美其名曰“疗伤基金”,不过出于某种类似于死要面子的奇怪情绪,钟正南推开了死党的援手,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反正那家伙不缺钱,人如其名,家庭也如其名,钱多多。

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刚刚百度学来的,说是治疗酒后头疼的,虽说钟正南平时算是海量,但也扛不住身边那些牲口出于同情、愤慨等等各种情绪的无休止碰杯,再加上一些人不怀好意,为了欣赏“旧爱”暴打“新欢”这种无聊戏码而毫无底线灌酒的悲劣行径,于是乎,自称“酒贱仙”的钟正南醉倒在酒桌之上。不过,钟正南出门前听说,昨晚的婚礼上,确实出现了“新欢”对垒“旧爱”,双方你来我往大打出手的壮观场面,是新郎原配带人大闹的婚礼,钱多多在描述这个场面的时候,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和…神清气爽。

对于这样的闹剧,钟正南其实不很在乎,但好像身边人觉得你必须在乎。

大学毕业,班级聚会,在同学好友的起哄下,钟正南向喜欢了很长时间的女神告白了,不知道是不是氛围烘托还是别的什么,女的答应了,于是有了一晚上的耳鬓厮磨,生活总喜欢在你不经意间开个玩笑,钟正南恋爱第三天,女友寄来了两封信,一封分手信,一封是请帖,结婚请帖,这短命的爱情。

钟正南其实长得不差,只是系统上了大学后就没更新过,显示屏擦得再亮,不能用啊。大学四年醉生梦死,毕业后在如此势利的就业环境下,实在不知从何做起,势利没错,可也太浮躁了些。

揣着兜里的一千块钱,往包里塞上两个充电宝,跑到车站售票口,想了半天没想好去哪儿,终于在售票员极不耐烦的催促下,鬼使神差报出珞阳两个字,看见显示屏上罪恶的票价,钟正南知道,兜里喜庆的鲜红即将掺有杂色,还是可恶的绿色。

逃避一直是钟正南的看家本事,惹不起总躲得起,这一次出行一方面是受不了职场上的血肉横飞,另一方面则是躲掉熟人见面的尴尬,三天女友,实在丢人,最丢人的是,这个三天女友还在自己头上种满了草,绿油油的很喜人。

何况,钟正南本来就孑然一身,父母十几

年前出海失踪,再没出现过,爷爷也已经去了天上两年了,至于没见过面的奶奶就更不必说,所以如今的钟正南是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到达目的地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就近找了家网吧,一桶泡面加两个香肠就是晚饭,吃完靠着椅子便开始呼呼大睡,熬夜两个字,还从来没有在钟正南的字典里出现过,因为已经过世的爷爷对钟正南为数不多的铁律之一就是十二点后不许睁眼,雄鸡唱晓后才行。也曾经问过爷爷缘由,爷爷只说,你从小便能眼透阴阳,容易看见脏东西。钟正南眼里,爷爷直到合眼那一刻还是神神叨叨。

天才刚亮,钟正南揉了揉眼角凝固的物体,将干瘪的背包挎在右肩,对着整晚都没打开过的电脑显示屏整理了一下发型,在网管老大哥嫌弃夹杂着好奇得目光中,潇洒远去,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洒脱风范,或者说很有“轻轻的,我走了,我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颗铜板”的骚包气焰。

离开网吧,就近选了家超市,买了足够数量的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背包终于不再干瘪,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掏出面包,就着矿泉水 吃得津津有味,旁边是三五个十**岁的小年轻,两男三女,男的奇装异服,一身叮叮当当,女的浓妆艳抹,极尽浮夸,用前些年流行的说法,大概算是非主流,不过眼前几个似乎要比非主流高级些,光看装备,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几个少女少年很是扎眼,在老头大爷扎堆的地方,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谋划着什么,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当然钟正南也很醒目,与鲜衣怒马的小年轻们不同,正儿八经一副难民模样。钟正南一边撕咬着手里的面包,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落脚在何处,隐约听到小年轻们在讨论什么城南、荒村,钟正南没来由有了兴趣,挪了挪屁股,想着靠近听真切些。

小年轻们的警觉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钟正南刚动,五双警惕的眼神便齐刷刷落在了身边啃面包的丝男身上。

钟正南正想着如何打破僵局,对方五人中很有领袖气质的女孩就率先开口道:“闲杂人等,不得干扰本社事务!胆敢再靠近一步,取你狗命!”

“不干扰,不干扰,只是好奇,好奇而已!”,钟正南摆摆手回应道,

钟正南慢悠悠挪回原地,也懒得跟那不是很客气的女孩计较,只是觉得那丫头脑袋大概被门挤过。

打开背包,除了早先的家当和一些吃食,还有一个扳指,是昨天下了动车后,一个穿着黑衣,面孔煞白的汉子给的,说是有人为他钟正南提前定好了车,选好了目的地,需要凭这不知真假的玉扳指上车,对此,钟正南谈不上担心,这种神秘兮兮的事情,他钱多多干的出来也喜欢这么干,不过比平常奇怪的一点是,按钱多多那孙子的性子,这会儿早就打电话来邀功了,怎么

这次这么沉得住气了?那小子不会还妄想着自己主动给他打电话感激涕零吧!

钟正南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钱多多这孙子再不靠谱,终归待己以诚,只要目的地别是什么钱色交易的地方就行,想到这里,钟正南脊背有些发凉,那小子不会真给我定了那种地方吧,以老子那悲催且短命的爱情做铺垫,完全可能啊。

正当钟正南准备打个电话问清楚的时候,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了面前,还是昨天给了玉扳指那汉子,汉子一晃脑袋,示意上车,钟正南硬着头皮上了车。

行驶途中,钟正南思虑再三,打了无数遍腹稿后终于开口问道:“大哥啊,咱去的地方是正经地方吧?违法乱纪的事情可做不得啊!”

白脸师傅显然被车上这愣头青逗乐了,笑道:“放心吧,按人世间的说法,那地方可是再正经不过的地方了,你睡会吧,还远呢!”

“我不……困!”

话没说完的钟正南头一歪,顿时困意上头,眼皮上好像挂上了秤砣,不过点根烟的功夫,居然就睡死过去了。

开车的白脸汉子继续开车赶路,回头瞥了眼后边睡着的年轻人,腹诽起来,“钟老哥啊钟老哥,你这什么眼神啊,二十多年了,选这么个玩意儿,有你忙的喽!”

车辆远离市区,突然转入一条面包车跑起来都费劲的山路,只见开车的汉子伸手往前随意画了个圆,然后车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面包车毫无阻滞的撞入漩涡,下一刻就出现在一间破庙门前。

白面汉子下车,将钟正南扛起,随手一挥,面包车凭空消失,走进四面漏风的破庙,将肩上的钟正南扔在地上,看着庙里那尊神像,豹头环眼,铁面虬须,不禁笑出声来,蹲在地上指着神像说道:“钟老哥啊,你没成神时得罪过人间画师吗?哈哈哈,这…这也太丑了!哈哈哈…”

下一刻,满是灰尘的神像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在抗议。

白脸汉子见状,立马收敛笑意,安慰道:“好了好了,白白在人间消磨了二十年,本来就没剩多少力气了,先做要紧事,人我给你带到了,我不便在人间久留,先走了。”

一道身影在破庙中消失又凝聚,“真的很丑!”

身影再度消散,一堆瓦片刚好落在身影消散的位置,摔了个粉碎。

钟正南睡得很死,做起了梦,梦里看见一位红袍天师手持宝剑,与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老虎打架,打碎了一座城楼,出现了金色漩涡,紧接着是一个女子模样的神像从天而降,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然后他看见了爸爸妈妈,各自手持桃木剑追踪一团黑雾,消失在茫茫大海,再然后他看见爷爷在自己眉心处画了一道血符……

钟正南意识逐渐回归清明,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混沌当中,面前站着一个身形奇伟的红色身影。

第二章 天师代理

意识完全清晰的钟正南,就那么坐在原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脚下的那片虚无,说是梦吧,这一切又无比真实,说是真事儿吧,眼前这一幕该如何解释?不科学啊!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钟馗,那叫一个郁闷,一般而言,是个正常人见到眼前这一幕,那还不得哭爹喊娘、惊慌失措啊,这小子怎么回事,莫不是吓傻了,那老子精心准备的那一套十分能唬人的说辞,岂不是白搭了。

堂堂天师钟馗,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大神,什么时候这么没存在感过,于是偷偷回头瞄了一眼,见那小子还是像个木头一般,于是转身就是一脚。

“干嘛!?”

“干嘛?当老子是个摆设啊,老子站这半天了,也不给点反应!”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钟正南,心底是真的有点发怵了,那一脚的痛感可做不得假。

“不是,你到底谁啊?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找我干什么呀!”,钟正南满脸莫名其妙。

“嘿嘿嘿,这反应才对嘛,听好了,本座就是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妖魔克星、驱邪神君天师钟馗是也!”

“……”,钟正南嘴角抽搐。

“你小子这又是个什么表情!”

几次热脸贴在人家冷屁股上,钟馗已经没了半点显摆的心思,主要是这小子半点不上道,虽说最近这几百年,神灵地位在凡人心中一落千丈,也不至于如此丝毫不受待见吧,这要换了旁人,三两句话一唬,后面的事儿可就好办了。

“您钟馗大天师,不是捉鬼吗?我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干嘛找上我?”

钟正南认命的本事一流,一但发现自己挣扎无用,总能很快冷静下来,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自己还活没活着,面前这自称钟馗的王八蛋到底为什么缠上自己。

“本座也就直说了,因为某些原因呢,冥界有不少恶鬼怨灵来到人间为恶四方,你的任务就是全权代表本座,产除邪祟,伸张正义!”

“我?铲除邪祟?伸张正义?”

“别不自信,有本座助你,小意思,小意思!”

“可我为什么要答应?这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做不来的,愿意当这种英雄的二愣子大有人在,怎么都轮不到我呀!”

钟馗脸色铁青,压下一巴掌拍死那小子的冲动,正准备动其以人伦至情、晓其以天下大义,好好劝上一劝,不料钟正南下一句话,彻底让钟馗炸了毛。

“再者说了,你们堂堂天人,总不至于还要凡人搭手,那也太羞辱神仙这两个字了。”

钟馗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钟正南后脑勺上,“你就不怕这人间彻底沦落在鬼物手中,生灵涂炭?”

“如果这世界沦落到需要我这种人来当救世主,那这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救了!”,钟正南不以为意的顺嘴搭了一句,他是真没觉得世界会变成眼前天师嘴中那个样子。

“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你你你…你他娘的还是个人吗?如此,老子还不如一掌拍死你算了,省的留着当祸害!”

钟正南闻言,也有了几分火气,踉跄了几次,终于站起身来,

吼道:“我就只是个人啊!”

双方陷入沉默,钟馗叹了口气,席地而坐,语气变得和缓,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确实也难为你了,可这事儿只有你能做,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啊!”

“如果非我不可,我也不是不能试试,不过我得先问清楚几个问题,再做思量。”

钟馗头也不抬,“问!”

“第一,如果我不答应,你会不会干掉我?”

“不会,老子又不是那杀人成性的魔头!”

“第二,你为什么一定要选个人来替你做这件事情?”

“你当老子愿意,我金身已碎,你现在看见的是我的元神,二十年前来到人间,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没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合适的宿主,才不得已寄宿在这庙里神像之内,如今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要做事,只能选个人!”

“第三啊,第三,为什么非我不可?难不成我还是你的后世子孙”

“放屁,老子要是知道后世子孙会如你一般窝囊,当初一定会亲自把命-根子剁下来喂狗!”

“那是旁支?”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是嫡后也非旁支!”,饶是以钟馗几千年的见识,也不得不折服于这小子的想象力,按人间如今的说法,那就是脑洞。

“那你总得说清楚为什么是我吧?”

“因为你是修行世家出身,有修行资质,而且你家这一脉不隶属于任何派系,是独门单根,老子不能与那些体制内的世家接触,会泄露行踪!”

“最后一个问题,钱多多是怎么跟你搭上伙的,难不成他钱家也是修行世家?”

“钱多多?何人?”

“你不认识?不可能,不是他让人把我送到这里的吗?装什么糊涂?”

钟正南一副别想蒙我,我门儿清的欠揍模样。

“老子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从不耍那花花肠子,送你来的是地府黑无常,非是那什么钱多多!”

钟正南半信半疑,管他呢,先答应下来,做不做的好就先不管了,说不定当一回英雄也不错。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这个不急,醒了以后,保管好脖子上挂着的七星浩然剑,本座会一直盯着你!”

钟馗身影消失,只留下了一句话。

“对了,还没告诉你,你父母的失踪,多半也与窜入人间的恶鬼有关,本座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本座从来不以人至亲胁迫别人做事!”

钟正南闻言,情绪瞬间失控,“你别走啊,说清楚啊,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他们在哪儿?喂!姓钟的,你出来!”

钟正南想起先前梦境中看到的画面,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如果说先前对替钟馗做事还有所犹豫,那么现在,坚定不移。

混沌幻境消散,钟正南猛然醒转,坐起身来。

破庙内,围着钟正南的五颗脑袋轰然散开,面带惊恐神色的看着刚刚明明已经心跳、呼吸全无的丝男。

五个人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诈尸了,然后不约而同,转身就跑,只不过有个运气不好的少年在门口处摔了

个狗吃屎,门外响起摩托车远去的声音。

钟正南起身,伸手摸了摸脖间莫名其妙出现的剑形小项链,醒来后,总觉得自己腰杆子变硬了,这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居然如此美妙,都能从吹过身旁的风中嗅到一丝仙气儿。钟正南清了清嗓子,问道:“干嘛呢你们,鬼鬼祟祟的?谋财害命啊?”

“不…不是,我们就是出来玩的,看你躺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正打算报警来着!你…你是人是鬼啊?”,少年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少年这会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好好在学校上课,结果发小拽去加入了个什么“灵异现象研究社”,还要到这边荒村破庙过一夜,当做入社仪式,谁能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儿,早上还活生生在身边拿着面包大啃特啃的丝男,下午就躺在破庙像个死人,这会儿又凶神恶煞的站在自己面前。

钟正南往后退了两步,“你看你这样子,你像个男人吗?是人,活的!”

少年一边抬起袖子擦拭嘴上的泥巴,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那…那你让我走呗!”

“着什么急,说,叫什么名字?来着干嘛来了?”

“陶书,我是陶书,我还是学生,有证的”,少年说着就往裤兜里掏出绿色封皮的小本子递了过来。

“收回去,我要你那破证干什么,到这干嘛来了?”

少年一五一十将来意交代了个清清楚楚,连他们“灵异社”不被学校承认的事实也一并交代了,据少年所说,早先气势汹汹,要取钟正南狗命那位姑娘正是这个所谓“灵异现象研究社”的社长,平常喜好看些鬼怪小说,于是伙同闺蜜成立了这么个社团,社长闺蜜之一就是这个自称陶书的少年的发小,另一个少年也跟他一样,是被迫入的伙。

钟正南听完,打趣道:“你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这还没大难临头,都跑没影了?”

少年陶书从小胆子就不大,这么一吓,三魂没了一魂,缓了半天,才敢爬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听说孤魂野鬼都不敢招惹奇装异服的人,就一起约着租了这么身衣服,全是铆钉和铃铛,刚摔下去还没觉得,这会儿回过神来,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钟正南准备再跟少年聊两句,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摩托车的声响,然后是脚步声。

十几号大爷大妈蜂拥而入,有拿铁锹的,扛着锄头的,还有握着斧头砍刀的,居然还有人端着一碗不知何物的红色液体,少年陶书看着被所有武器对准的钟正南,咽了口口水。

钟正南目瞪口呆,本能反应,钟正南举起了双手,从大爷大妈吃人的眼神中,钟正南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动作,绝对会被乱棍打死,刚刚成为天师代理人,就命丧不知根脚的大爷大妈之手,这算怎么回事。

“大家听我…”

“嘿!”

“大妈别!”,陶书瞪大眼睛大喊。

钟正南应声倒地。

准备出声解释的钟正南,刚开口,那碗原来是某种血液的东西就泼了上来,倒地前,还看见一位大爷抡动了锄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老子还要当天师呢!钟正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这样想着。

第三章 荒村有怪事

所幸大爷年老体衰,那一锄头没能要了钟正南的小命,这会儿已经渐渐清醒,睁开眼,还来不及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庆幸,很快,钟正南就发现,自己目前的处境好像没比在破庙时好多少。

视野所及,大概是类似于祠堂的地方,钟正南眼里满是绝望,因为此时的他,被扒掉上衣,整个人固定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胸膛更是被画上人的红色纹路,面前是一张齐腰高的桌子,上头摆满了**十年代港片中一眉道长作法驱邪的物品,与钟正南面对面的是一个穿的花里胡哨,头上歪歪斜斜插满锦鸡尾巴的老婆子。

老婆子手里倒提着一只被斩了头的白毛公鸡往大白碗里放血,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呱啦念叨着一种听着就很吓人的怪话,鸡血洒得到处都是,钟正南蓦然疯狂挣扎起来,因为看着怪老婆子的举动,他已经脑补出好几种死法,被当祭品活活烧死,被慢慢放血而死……电视剧里好像都这么演。

一群大爷大妈旁边,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依旧很扎眼,其中那个名叫陶书的少年望向自己团队的主心骨,充满担心的问道:“徐婴姐,那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阵仗也太吓人了!”

一手创建“灵异现象研究社”的徐婴死死盯着眼前的荒诞场景,无所谓道:“你懂什么,听大妈们说,那丝中了邪,这是在给他驱邪呢!看,挣扎起来了,这说明大妈作法有作用了,邪灵害怕了!”

“我害怕你妹!赶紧让这神经病给老子停下,还中邪?你也不看看,是她邪还是老子邪?”,听到少女言语的钟正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少女徐婴对钟正南的话置之不理,回头招呼同伴道:“快快快,手机,给录下来,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啊!”

老婆子放完血,随手将鸡的尸体扔到一边,然后抓起一把黄色符纸点燃,扔到装着鸡血的白碗中,接着抽出一把小刀,端起白碗,念念有词的走向钟正南。

见状,钟正南开始双腿发软,果然要放血,随后,钟正南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喊道:“钟馗,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救命啊!快救老子!”

老婆子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望向钟正南说了句:“放肆,钟大仙也是你能冒犯的!”

钟正南脑海中,响起了钟馗懒洋洋的嗓音,“对不住了啊,本座只会捉鬼,对付神婆,搞不定,爱莫能助!”

看着老婆子一步步逼近,钟正南几乎要小便失禁。

钟正南左手中指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撇头一看,老婆子已经在他中指指肚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一滴滴落进白碗。

抬头仰望四十五度天空,钟正南在心底一遍遍咒骂钟馗的同时,还希冀着会不会突然出现个什么九天玄女之类的神仙,将自己救下,一般废柴主角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不都会有救命稻草出现的吗?

“张嘴!”

突然响起的干瘪、沙哑的嗓音将钟正南拉回现实,老婆子已经举起白碗,凑到他的嘴边。

钟正南把头撇向另一边,闭紧嘴巴。

老婆子也不多话,对后头早就摩拳擦掌的两个大爷一晃脑袋,大爷卷着袖管就走上前来。

一碗鸡血、人血和纸灰搅在一起的东西迅速进入钟正南的口腔,然后是喉腔,最后是胃,钟正南干呕着,怎么还有股尿味!

眼睁睁看着那碗恶心人的东西被丝男喝下,五个年轻人不约而

同捂住了嘴巴,好像喝下那碗东西的是自己。

反观一众大爷大妈,都一副大功已成,如释重负的模样,纷纷跑上前来,一边帮着解开钟正南身上的绳子,一边拍着钟正南后背安慰道:“忍着点,年轻人,忍过去就好了。”

钟正南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胆汁儿都快呕出来了,根本没功夫搭理这群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的大爷大妈。

给大爷大妈折腾了这么半天,就在钟正南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祠堂外,突然狂风大作,一阵阵自带回音效果的阴柔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一个白色长袍齐腰长发的身影在门口处荡来荡去,五个年轻人都被吓晕了过去,只有钟正南,一脸无奈的看向身边的神婆,“这又是闹哪样啊?!”

不过钟正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神婆和一众大爷大妈的惊恐神色不像装出来的,那也就是说……

钟正南慢慢转头看向门口,只觉得浑身的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祠堂外的白衣女鬼咯咯咯的怪笑着,贪婪的扫了一眼算上钟正南在内的六个年轻人,然后望向说不清是气愤还是惊惧或者两者皆有的神婆,“老婆子,人算不如天算,这六个年轻精魄的出现,就是天意,等我吃了这些个美味,就让你林家村村毁人亡,你放心,流窜在外的林家青小,我也会一个不少的全部吃掉!”

老婆子闻言瞬间勃然大怒,“郭氏,对不起你的是我林家村,与外人何干?你让这些孩子离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你要杀要剐,动手就是!”

白衣女鬼轻轻落在祠堂外门院墙上,一双红色绣鞋格外醒目,女鬼先是抬手掩嘴一笑,然后骤然面目狰狞,“杀你们?哼,若非十年前那道士在你们这群老不死身上下了血咒,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说到这里,女鬼又突然笑了,“不过说起来,那道士也真是美味呢,足足滋养了我十年,十年呢!”

女鬼似乎越说越开心,便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在墙头上走来走去,她接着说道:“你们也聪明,道士用命给你们换来十年平安,你们便用十年送走了村里所有青小,只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后女鬼坐在墙头,笑眯眯看着祠堂里的男男女女,对老婆子说道:“你说,我应该先从谁开始吃?”

老婆子挣扎着站起,走到晕倒的五个孩子前,:“你要害他们,先把我老婆子弄死!”

女鬼面无表情,淡淡道:“啧啧啧,你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是恶心呢!”

在神婆和女鬼对峙的时候,钟正南脑海里再度响起钟馗懒洋洋的嗓音,“小子准备干活了!”

不给钟正南开口的机会,钟馗再度说道:“把项链解下来,放到手里,滴两滴血到剑上。”

性命攸关,钟正南不敢有丝毫怀疑,把脖子上的项链小剑摘下来,挤了一下老婆子刚刚割开的伤口,原本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再度鲜血直流,照着钟馗的吩咐做完,只觉得小剑变得有点烫手,也没见小剑有半点要飞出去跟女鬼大战三百回合的迹象,于是开口悄悄问道:“这就完啦?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脑海里,钟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老子闭嘴,你是怕那鬼物注意不到你吗?有什么疑问心中默念就行了,老子听得到!”

钟正南赶紧抬头瞥了眼墙头女鬼,然后以心声问道:“接下来咋办?”

钟馗正色道:“跟我默念,七星浩然,

惩恶锄奸,法剑出鞘,邪魔退散!”

“七星浩然,惩恶锄奸,法剑出鞘,邪魔退散!”

下一刻,手中一指长短的小剑突然变大,钟正南一个不慎,被剑压得扑倒在地。

钟正南脑海某处,钟馗一手扶额,“废柴啊!朽木啊!烂泥啊!”

发现钟正南动静的女鬼,皱了皱眉,“哟,小哥还有点道行嘛,怎么?你就是这些老不死的倚仗?”

老婆子一时间也有些愣神,难不成那个预言是真的?

钟正南顾不上搭话,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迅速站起身来,抓着长剑,再以心声询问,“那现在呢,咋办?”

“上去砍她啊!咋办!”

“我怎么打得过?”

“老子的法剑暂时与你心神相通,收拾她不是问题,上去砍就是了!”

钟正南几次深呼吸,单手持剑改为双手持剑,挪了挪脚步,一遍遍强调着,“那我上了啊!”

女鬼站起身来,见那小子磨磨唧唧,上前两步又退回去,觉得有些好笑,除了那柄剑让她觉得有些危险,至于那小子,不过举止古怪了些,也罢,便先拿他当个开胃菜吧!

“臭小子,你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找回你父母,动手啊!”,钟馗吼道。

听到这句话,钟正南咬牙闭眼,吱哇怪叫着往前一步跨出。

下一刻,钟正南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摆脱了地心引力。

接下来一幕,满心期待的老婆子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只见一个手持长剑有如神助的身影,一步跨出,腾空而起,还没冲出祠堂内门,便重重撞在门梁之上。

被简单包扎过的额头又添新伤,钟正南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伸手搓了搓额头,走出内门,两三步助跑,再度高高跃起,一剑奋力劈下,也不见女鬼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随意挥动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钟正南便立刻倒飞出去。

重新起身的钟正南不要命的再度前冲,不出意外的又被一袖子打飞,如此往复多次,女鬼似乎很有耐心,一遍遍戏耍着钟正南。

又一次被打飞,钟正南起身时只觉得喉头一咸,使劲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被虐得体无完肤的钟正南也有了火气,死死盯着女鬼,你要么一下干死老子,要么就赶紧滚蛋,虐老子好玩啊。钟正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使劲攥紧剑柄,一时间剑身金光四射。

钟正南一剑劈下,女鬼一袖挥出。

一道人影笔直坠向祠堂墙壁,落入祠堂内厅,木屑纷飞。

女鬼右手衣袖被剑气击中,如火点燃纸张一般将女鬼衣袖齐肩烧尽,手腕处也被剑气划出一条一指长短的伤痕,伤痕处剑气还在缓缓蚕食女鬼手臂,女鬼伸出左手,手掌覆在剑痕上,顿时冒出阵阵青烟。

女鬼面无表情,看向那处墙壁破洞,挑衅道:“再来啊!”

躺在地上的钟正南嘴角溢出鲜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无法动弹。

老婆子心如死灰,跌坐在地。

钟正南脑海,钟馗唉声叹气,“窝囊废啊,老子一世…不…千载威名,全栽你手里了!”

“你行你上啊!”

“这可是你说的!”

钟正南本能就想拒绝,但为时已晚。

在女鬼和一众大爷大妈眼中,倒地不起的钟正南居然直挺挺的立了起来,手持法剑,眼放金光。

第四章 真相从来羞见人

女鬼眼里先前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仿佛瞬间化为一头嗜血的狼,猎人与猎物身份的转换,来得突兀,女鬼松开捂住剑痕的左手,右手手腕恢复如初,她凝视着那个突然给自己带来巨大危机感的男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目露金光,尽显威严的“钟正南”一步跨出,人已经来到祠堂外的小院中,“老…本君就是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妖魔克星、驱邪神君,天师钟馗是也!”

“我会信?”

“这个随你!”

女鬼虽然不信那人的自报家门,但那家伙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确实是实打实的,是逃还是留下拼死一搏,女鬼的游移不定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死么?自己还有资格死么?然后她就笑了,笑得洒然,笑得无畏,笑得决绝。

“我不管你是谁,今夜只要你敢拦我,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要你们陪我!”

女鬼说完,已经没了衣袖,在月光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右手猛然探出,一只黑色光影巨手将“钟正南”握在手心,举在空中。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一招制敌感到欣喜的女鬼,立马脸色大变,因为在握住那家伙后的下一秒,手心就传来一股剧烈的灼烧感,接着整只光影巨手就被凭空燃烧殆尽,收手已经足够快的女鬼剧烈颤抖起来,她的右手裂纹遍布,濒临破碎。

大显神威的“钟正南”被女鬼举到空中后,就那么滞留在半空,还凌空走来走去,闲庭信步,写意风流。

突然,女鬼大声怪叫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苏醒迹象的五个年轻人再度晕了过去,听到这叫声,祠堂内的老人们纷纷捂上耳朵,眉心处还有一点红光不断闪烁。

女鬼怪叫声传出后,整个荒村附近的坟墓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不断有黑气从坟堆中渗出,然后聚集到女鬼周围。

在半空无聊得索性盘坐下来的“钟正南”对于女鬼的动作毫不上心,反而比较好奇女鬼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才生出如此浓重的怨气。

四处聚集过来的黑气,被女鬼一口吞下,然后笔直冲向“钟正南”。

原本满脸不在意的“钟正南”迅速起身,一挑眉,自言自语道:“嗬,这么狠!”

女鬼知道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就想要灵体自爆,先前说了,即便魂飞魄散,也要拉上所有人一起。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也不敢再让女鬼肆意妄为了,虽然女鬼的自爆伤不了自己,可祠堂里毕竟那么多活人,由不得钟馗不管。

钟馗把手里的法剑轻轻一抛,悬停身前,然后双手掐出一个复杂的法印,法剑光芒大放,飞速刺向女鬼。

飞剑透体而过,女鬼身形一顿,颓然坠于地面。

女鬼遭受重创,双目泣血,脸上布满了骇人的纹路,衣衫破碎,唯有那双红色绣鞋完好如初,她半躺在祠堂外院,绝望得开始呜咽,钟馗走到她面前,“何苦这般!”

“何苦这般?何苦这般!你说得轻巧,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原来这天上的神仙也全都是睁眼瞎子!”

眼见女鬼伏诛,欣喜若狂的神婆用与

年龄不符的速度冲出祠堂,指着女鬼,对突然大显神威的“钟正南”谄媚道:“神仙老爷,这恶婆娘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后还为祸四方,害人无数,赶紧将她打杀了,也好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先前见这神婆所作所为,钟馗就没什么好印象,往小了说,神婆顶多糊弄凡人,立威立信,骗些钱财,往大了说,那就是上唬仙神,下愚百姓,罪不可赦,听了神婆言语,钟馗不悦道:“闭嘴,本君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老婆子有些担心的退到一边,钟馗走到台阶上坐下,长剑早已回鞘,连同剑鞘钉入地面,他看向女鬼,说道:“你言下之意,是说你所作的恶都是这世道逼的?你本无错?”

女鬼凄然一笑,倔强道:“我几时说过我无错了,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我也不觉得自己就如何错了,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女鬼正视着钟馗,接着说道:“我作了恶,也许…不…是一定入不了轮回,没有了来世,这是我作恶要付出的代价,我认!那她们呢?这些老不死呢,她们作了恶凭什么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如果不是这些人害我在先,我也许根本不会作恶!这又怎么算?是!你会说天道好轮回,这些恶人自有业报,可这深仇大恨我不亲自了结,我如何能够甘心,说到底,我不过是求一个公平而已!”

“公平?你要公平,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因你无辜枉死的人,他们是不是也要公平?你有能力掌握别人生死时,你不讲公平,别人掌握你命运时,你才想起公平来,这是什么歪理?你不妨说说看,你经历了怎样的不公平,如果确实情有可原,此事本君便撒手不管了。”

“不可以的!”

“当真?!”

钟馗话音刚落,神婆与女鬼几乎同时出声,只不过神婆言语中满是慌张与恐惧,女鬼则是怀疑中透着一丝期望。

十年前那道士临死前,曾说“十年太平且安生,而后祸福双临门,福是天人除邪祟,祸在是非终分明”,今日就是那十年大限,村里早就人心惶惶,好巧不巧,来了些奇怪的孩子说那村外钟馗庙闹了鬼,为了安抚人心,只能拿那奇怪的外乡人做些样子。

那件事早已过去三十年了,人老了,总习惯去追忆前事,对那郭氏女子,老婆子愧疚也痛恨,彼时年轻,一心只想着为林氏留后,做了错事,可那女人先后害死自己两个儿子,更对村里其他几房的小辈痛下杀手,以此报复,于是十年前请了路过此地的道士帮忙驱邪,没想到非但没能建功,反而留下来如今的烂摊子。

老婆子原本以为恶鬼临门是祸,天人降世是福,祸福都应验了,可以放宽心了,却没想到那个大显神威的外乡人如此麻烦,一剑打杀了岂不极好,事后自己也一定会替那郭氏修缮坟墓,日日三柱清香,替她祈福,可如今,若那外乡人听信了郭氏言语,真就撒手不管,可就糟了,毕竟是林家理亏在先。

钟馗没有理会老婆子,只看着女鬼说道:“本君既然允了诺,自然会遵守,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捏造事实,博取同情,后果你很清楚

!”

女鬼没有过多言语,开口说道:“我本是赤金伏远人氏,姓郭,父母取名晓珍,出身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亲事,与父母大吵一架后,我便离家出走了,一次镇里集会,我碰上了四处装神弄鬼,骗人为业的王桂花,就是你背后这个老不死的,我那时饥寒交迫,她便对我百般照顾,还说要认我做干女儿,真是可笑,我直到后来才知晓,这老神婆从见我第一面开始便不怀好意,处处算计!”

说到这里,女鬼停顿了一下,视线跳过台阶上的身影,看向后边些的老妇人,老妇人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女鬼接着说道:“后来,老不死的吃准了我还在与父母赌气,便说要带我回家,回她的家,刚到林家村时,他们热情好客,我渐渐放下了人生地不熟的警惕,我开始教村里孩子读书识字,帮助村民忙活农事,我以为我到了一处世外桃源,没想到却是一个人间炼狱!”

女鬼血泪滚滚,也不见她擦拭,血泪只流到下巴,就消失无踪,“直到有一天,老不死的从外地回来,带回来了某种药粉,她怂恿他的大儿子半夜闯入我的房门,凌辱了我,事后,我居然傻到去找她哭诉,她一边骂自己儿子不是东西,一边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干脆嫁入林家,名正言顺做她的女儿,我答应嫁入林家,那之后的一个月,他们一家人对我百般殷勤,当我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定型的时候,我的噩梦开始了”

钟馗神色如常,只是放到膝盖上的手掌握成了拳。

“够了,别说了!”老婆子听到这里,神色痛苦。

“怎么,好戏还没开锣呢,就不想听了,我偏要说,一个月后,他们看我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便开始找来各样的土郎中、土方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治了半天,发现是她自己的儿子不行,没办法生育,我的丈夫,他的儿子,从那之后开始酗酒,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当人面是如此,背地里更是如此,甚至,他会唆使村里的孩子来打我,那些孩子,我亲自教过他们识文断字,亲自教过他们礼义廉耻。”

“那段时间,我就是行尸走肉,我漫无目的的活着,村里的孩子欺负我惯了,哪怕是在路上遇到,我都会平白无故挨顿打,那些孩子的父母,没有阻止过,全当做没看见,作为林氏长房,因为无后成了全村的笑柄,老神婆的男人死的早,长房就由她做主,被村民笑话久了,她居然想出了让小儿子借-种-代-孕这种有违天理人伦的恶心事,后来,我怀孕了,那十个月,我终于过上人过的日子,可是…可是,在我生下孩子那一天,就因为…仅仅是因为我生下的是个女婴,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将我那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界的孩子,她的亲孙女溺死在脸盆当中,她也是女人,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才是魔鬼,她才是这世间最恶毒的魔鬼!”

说到这里,女鬼已经泣不成声,伸手指着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神婆喊道。

钟馗脸色沉重,就要站起身,却被女鬼下一句话,硬生生“按”在原地。

“你以为这就完啦?呵呵,你也太小看他们这一家子了!”

第五章 是非终分明

人性本善或本恶,不好定论,但人一定是自私的,生来如此。

女鬼郭氏不再呜咽,平静下来,缓缓开口。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林家长房借种生子的腌事,传得全村人尽皆知,可怜这老不死的到现在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村里没人知道,那之后,她的大儿子逐渐变得沉默,再没出过门,也再没进过我的房间,不打我了,就只是整日酗酒,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来到我屋外敲门,我没有理会,他自己推开了,却没进来,只是在门口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说了声对不起,第二天,就有人在村口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的,是你杀了我儿子的,是你将他推到井里去的,你恨我,你就杀了我儿子来报复!是你杀了他的!”

老婆子疯了一般从角落爬到“钟正南”身后,嘶喊道。

女鬼郭氏没有与老婆子辩解什么,看向台阶上的身影说道:“你看见了,她到现在还认为他的大儿子是我杀死的,她不知道,是她的丧心病狂把自己儿子逼死的!”

女鬼接着说道:“林氏长子死了,这老不死的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人,于是拿出了她的看家本事,请神上身,说我是那魔鬼派来坑害林家村的不祥之人,可笑,林家村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难道不是她一手促成的吗?再后来,我就被她那唯母命是从的小儿子一路绑到村口,吊在村口牌坊之上,他们林家村的原意是将我暴晒三天后烧死,只是,我没撑过三天,第二天夜里,我就气绝身亡了,被吊在村口的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恨他们,我恨林家村的所有人,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钟正南”站起身,接过话头,“所以你放弃了转入轮回的机会,报仇雪恨的执念让你怨气越来越深,然后你留在了这里,对林家村开始了报复!”

“没错,我留在了这里,一开始,我仅仅只能吓唬吓唬村民,因为我太虚弱了,我没办法杀人,不过,这老太婆的小儿子当时确实也因我而死,自从与我行了男女之事,那个男人便一发不可收拾,与那早年死了丈夫就没再改嫁的刘氏勾搭上了,每天夜半三更他们都会去后山相会,是我将那一对狗男女吓得慌不择路,最后双双跌落悬崖而死的!”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疑惑道:“你有目前的境界,一定是亲手杀过人、沾过血的?”

“我当然杀过人,只不过是在那件事的十年后了,最初那十年,我不断吸收阴气充实自己,靠吞食山魅灵怪的精魄提升力量,终于,我能够亲手报仇了,于是,我每隔一个月,就杀一个林家村小辈,我就是要让这些人尝尝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直到那个道士的出现!”

“你要报仇,就算亲手杀了那林家母子三人,都在情理之中,可旁人是无辜的,你又为何要残害他们,妄造杀孽?!”

钟馗不悦道。

女鬼突然笑了起来,“无辜,他们无辜吗?你知不知道,真正杀死我的不是那母子三人的折磨,是这些旁人的冷漠无情,是我被

吊在牌坊上时,这些人的一口口唾沫,那些孩子的一颗颗石子!”

女鬼郭氏说这些的时候,祠堂内的那些老人都低下了头。

钟馗回头看了一眼祠堂内的老人们,然后说道:“那道士呢?他总是无辜的吧?”

女鬼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平静道:“是,他是无辜的,可他不该妄想感化我,其实他刚来的时候,是可以将我斩于剑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他劝林家村村民离开,你面前的这些人和已经死去的那些老人不愿意,于是,他舍弃一半修为给这些人画了血咒,然后半死不活的找到我,然后他就死了!”

钟馗正欲说话,祠堂内异象突起,一众老人们眉心红光大盛,然后点点红光纷纷飞出,在钟馗面前汇聚,最终凝聚出一个虚影 伴随虚影出现的是一个温纯的嗓音。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虚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年轻道士,道士出现后,先对钟馗深深作了一揖,“小道怀谷,见过天师,早先小道推算出十年后会有高人来此,不曾想竟是天师亲临。”

钟馗先是皱眉,然后对道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自称怀谷的道士,与钟馗见礼过后,转头看向女鬼,“晓珍姑娘,好久不见了!”

女鬼郭氏神色复杂,“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道士真诚的笑了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道接下来要说的,当年我为何来此,为何不直接斩杀于你,晓珍姑娘难道不想知道?”

女鬼郭氏沉默不语。

道士接着说:“当年来此却不收你,是因为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因为一个与你一样的存在,林汉梁。”

女鬼郭氏与老神婆几乎同时望向道士。

“林氏长房长子?”,钟馗不确定道。

“天师明鉴!”,道士看向女鬼,接着说道:“彼时小道游历四方,偶遇从水里救起落水孩童的林汉梁魂魄,小道感激林兄善举,对林兄作了一揖,不曾想,在那之后,林兄就远远跟着我,一日,小道险些被厉鬼偷袭丧命,幸为林兄所救,不过,林兄也遭受重创,他魂飞魄散之前,与我说了晓珍姑娘的事,他很愧疚,说魂飞魄散是他该有的结局,林家的过错应当由他承担,便拜托我走一趟林家村,他求我不要伤你,也求我救一救林家村这百十来口性命!”

在道士说这些旧事时,女鬼眼前总一遍遍浮现出那个一身酒气的男人磕头、道歉的场景,他是林家村唯一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人,可那又怎样!

道士接着说道:“说实话,小道来此,是同情晓珍姑娘的遭遇,不想晓珍姑娘作恶更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愚蠢,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便来自寻死路,你以为我会领情吗?”

“晓珍姑娘无须为小道的死介怀,你说得不错,的确是小道自寻死路,原本我想劝林家村村民离开,小道留下,只是……所以我便为执意留下的村民画了血咒,之后才去寻你,原本以为凭那一

半修为,多少能与晓珍姑娘周旋一二,没成想,一个照面就丢了性命,万幸的是,为林家村也为晓珍姑娘换来了十年时间!”

“你多心了,我没有介怀你的死?”

“小道还要谢谢晓珍姑娘将小道安葬的大恩!”

女鬼不再说话,道士转头对钟馗一拜,“既然天师亲临,便劳烦天师做个裁断,好让小道走得安心!”

钟馗面无表情,“你这是在为这鬼物求情?”

“不敢,小道只是觉得人道乃天道之本,天道不该如此无情!“

钟馗一瞪眼,“好犀利的一张嘴,好欠揍的一张嘴,行了行了,你且去吧,本君一定仔细思量就是了!”

道士微微一笑,再度看向女鬼郭氏,真诚道:“晓珍姑娘,麻烦将那红伞转交天师,期盼下次再见时,你能放下过往,再见了!”

道士身影转瞬消散无踪,女鬼怔怔无言,老婆子心如死灰,双眼无神。

道士消失后,钟馗盯着女鬼道:“我今日若放了你?你还会杀人吗?这些人的血咒已解,你要杀,我不会拦,但事后我会杀你!”

女鬼陷入纠结,钟馗接着说,“如果我能让你见一见你女儿的今世,你会如何抉择?”

此言一出,女鬼瞬间激动道:“如果真的可以见她,我…我就放过他们,既往不咎!”

钟馗又转头看向身后瘫坐在地上的老婆子,“自作孽不可活,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我不好多做干涉,但你要知道,善恶有报,天上如此,地下如此,人间更是如此,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然后,钟馗又对着祠堂内的所有人说道:“你们也一样,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你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固然无错,但却无德,好自为之!”

最后,钟馗对女鬼说道:“一会儿,你带这小子一起走,那道士说的红伞,我要看看是什么物件!”

女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那人一指点在自己眉心,濒临破碎的自己,就立刻恢复如初,那人又随手一挥,长剑变回项链被重新系在脖间,下一刻,那人就瘫倒在地,口吐白沫,颤抖不止,女鬼看了一眼连同神婆在内的众人,一咬牙,施展手段裹挟着地上的怪人往住处飘掠而去。

女鬼消失后没过多久,五个莫名其妙卷入危机的年轻人慢慢醒来,见到墙上的破洞和一个个呆坐原地怎么叫都没反应的老人,再联想到先前墙头的光景,来不及多想,五个人就互相推搡着往外冲,尤其是那叫陶书的少年,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要退社,打死都不会再加入。

今夜所见已经刷新了五个人的认知,神色惊慌的五人,冲出外门,还好,车还在。

三辆车,社长徐婴单独一辆,她以突破自己极限的速度完成摩托车起步步骤,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开,好在,两个男生车技还算娴熟,能够勉强跟上,徐婴已经打算好了,回去后先报警,再解散社团,还是要听家里的话,学业为重,不可以再胡来了。

第六章 血符破,周天转

林家村后山,一处有些年岁的天然洞窟外。

女鬼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行事怪异的男人,有些茫然。

而钟正南此时,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狂吐不止,四肢无力,浑身酸软。

钟馗附身,他其实能听到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只是身体的主导权在钟馗手里,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是钟正南第一次跟鬼打交道,怕是肯定怕的,即便知道了女鬼遭遇,也还是会有恐惧,只不过在恐惧之余,也会有同情。

从小爷爷就说,他钟正南能瞧见脏东西,他总以为是爷爷上了年纪,喜欢胡思乱想的缘故,直到今夜,自己是真真切切看见了鬼,还莫名其妙跟鬼打了半架。

不知怎的,钟正南此时老是脊背发凉,明明清楚那女鬼不会害自己,总也还是抑制不住心底那种赶紧溜之大吉的感觉,尝试着想站起来,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四肢,全身唯一能动的大概只有脑子了。

女鬼就在离钟正南四五步距离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钟正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毫无征兆的,有个威严中带着无奈的嗓音在女鬼心湖响起,“天快亮了,你先离开,等这窝囊废恢复,约莫是下个天黑了,那时,你再过来!”

女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钟正南好似被糊在哪块巨石上,脑海处钟馗伸手一抓,钟正南的灵识就再度出现在一处混沌小天地中。

看到钟馗,钟正南第一反应就是你这王八蛋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准备好好泄一泄这无名之火的钟正南,下一刻,直接就被一脚踹飞,虽然不怎么疼,但憋屈啊。

“钟废柴,钟烂泥,你个小王八蛋还能再窝囊点吗?一个稍微有点道行的小鬼就把你收拾成这个鸟样,丢不丢人啊!”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一介凡人,怎么跟一个道行有几十层楼那么高的厉鬼硬刚,你那么厉害,还不是修炼了几千年,老子才跟你认识一天,不,一天都还没有!”

钟馗被钟正南噎得不轻,随即想起了关于这小子的某件及其重要的事,对钟正南说道:“你现在在的地方,就是唯有修行者才会有的灵海小周天,看见你背后的那一片红光没有,那就是封印住你这灵海小周天的血符,接下来,本座会利用你恢复气力的这几个时辰,毁掉这个血符,可能会有点痛苦,你有点心理准备!”

“不毁行不行?!”

钟正南脱口而出,看到钟馗的表情,立马明白那个混蛋压根就没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随即弱弱开口道:“你总得告诉我这么干是为个啥吧?”

“为了你能够开始修行,为了你这废柴下次捉鬼时不那么窝囊!”

“这符……?”,钟正南想起先前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一幕。

“没错,这符确实是出自你爷爷的手笔,能画出这样的灵符,你的爷爷不简单呐,最不济也是跟当代南毛北马两家家主一个层次的人物,奇怪,这样的人物阳寿不该如此短暂的啊!臭小子,你当真不知你家这一脉出现过什么变故?”

钟正南神色有些落寞,“这些我还想问你呢?在我记忆中,爷爷不过是个有些唠叨的老人,跟你口中的高人可……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

钟馗猜到了钟正南的想法,“别多想,我从未见过你

的家里人,你先前梦里看到的画面,不过是我从这道血符里感知到的一些记忆碎片,零零碎碎,我也只是推算了个大概,不过我倒是见过你太爷爷往上的几代先祖,那都是些惊才艳艳的人物,压得一些宗族势力数百年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里,钟馗再度看向一旁的钟正南,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嫌弃意味。

钟正南还想向钟馗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就被钟馗一袖子掀飞。

“滚出去,别妨碍老子做事!”

灵识被打回本体的钟正南,嘟囔了一句,“那好歹是我的地盘,就不能客气点?”

照灵海里那家伙所说,会不会是那些宗族势力嫉妒钟家,算计了爷爷与父母,可惜那鸠占鹊巢的家伙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不过,既然自己走上了这条路,以后有的是机会查一查那些往事,如果真像自己心中所想这般,总要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雄鸡唱晓,天渐渐亮了,可钟正南还是觉得凉飕飕的,不知道是太靠近女鬼住处,还是此地气候就是这般,恢复了这么久,仍然只是脖子以上的地方能动,就好像有人抓起一把烂泥,甩在石头上,黏在上头,只能等太阳一点点晒干。

时常有人感叹,时间流逝飞速,更以白驹过隙来形容,可在此时瘫在石头上的钟正南眼中,时间哪里是什么白驹过隙,分明是乌龟爬爬,倍受煎熬的钟正南总结出一个至理,你欢乐时,时光也欢乐,蹦蹦跳跳跑得极快,你痛苦时,时光也痛苦,负重前行走得极慢。

钟正南忽然觉得,书上也不全是诳骗书呆子的鸡肋言语,起码实践出真知这一条就很有水准。

终于日落西山,浑身酸软麻木的钟正南渐渐有了知觉,酸软变得酥麻,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躯壳,虽然难熬,但好歹有了感觉,终于不觉得自己被人砍掉脖子以下的部分,只剩一个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女鬼去而复返,与女鬼一起的还有一只木箱子,钟正南已经能勉强挪动四肢,他想先站起来,总不能老把屁股和后背留给女鬼,那样不礼貌也不安全!

可就在这时,钟馗在他灵海大喝一声,“准备了啊,小子,来了!”

钟馗握紧拳头,对着面前形存神灭的血符猛然砸出,血符消散。

在女鬼眼中,那个原本瘫在石头上的男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哀嚎着高高弹起,然后砸在地上,七窍流血,好不凄惨!

摔在地上的钟正南双手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你大爷啊!”

痛苦只是片刻,很快钟正南就觉得通体舒泰,跟大号憋了许久,终于通畅无阻的被排出体外那种感觉一模一样,也许电视剧里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大侠也是这种感觉吧!

钟馗看着那小子灵海里缓缓开始涌入的天地灵气,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灵海小周天的坚韧及广阔程度真是世间少有,自己眼光果然不错,也难怪会被人以血符封印。

从地上爬起,钟正南试着蹦了两下,接着把自己摸了个遍,检查有没有掉了个什么零件,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突然,钟正南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女鬼郭氏,下意识退了两步。

钟正南浑身不自在,思考着如何称呼女鬼合适,总得打个招呼,难不成一直这么干瞪眼,可怎么称呼

人家呢?看样子跟自己差不多,但人家毕竟存在了这么多年,叫郭奶奶?怕一叫出口就被她一口吞了,叫郭姨?似乎也不合适,叫郭姐?拍马屁…不…拍鬼屁的嫌疑会不会有点大,真真烦死个人,也不知道这鬼的年纪是怎么算的……

女鬼瞧着好似魔怔了的男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越发吃不准自己放弃报仇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她心一沉,抬脚把木箱踢到钟正南面前,“东西我带来了,仇我也不报了,你…们什么时候兑现你们的承诺!”

钟正南被突如其来的阴柔嗓音吓得虎躯一震、菊花一紧,以心声问道:“咋办?你倒是给个话呀!”

女鬼知道眼前男子再跟另一个神秘存在商量,就没有打扰。

“先看木箱里的东西,她的事儿不急!”,钟馗在木箱靠近钟正南时就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催促道。

钟正南不敢太过冒失,还是歉意的对女鬼说了句抱歉,稍等。

打开木箱,里面是一把木剑和一把红伞。

看见红伞,钟馗惊喜道“居然是天荫伞?!难怪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钟正南不明就里,“天荫伞是什么?”

“天荫伞,那可是宋朝年间,天机道人的驱邪法宝啊!在你们人间的修道界眼中,大概只比九圣阁、七大族,以及几个隐秘世家的镇宅之宝略逊半筹了,绝对的好东西!”

听到这个解释,钟正南立即附和道:“必须好东西啊,宋朝的,古董啊,肯定值不少钱!”

钟馗破天荒的没有讽刺钟正南,只是平淡道:“你敢卖这把伞,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半死不活都算你本事!”

钟正南强颜欢笑道:“又唬我呢不是!”

“你可以试试,本君绝不拦着!”

钟正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那把木剑,期待道:“那这个呢?”

“品相不错的桃木剑,可惜不是那几棵桃树老祖宗的枝条制成,离五百年树龄还差一点,不过也相当不易了,这东西对鬼物有天然的压胜作用,尤其适合你这样的废柴,不错,收获不小!”

钟正南伸手去拿桃木剑时,看见木箱底部还有一截一寸长短、小拇指宽窄的黑色物体,他轻轻拎起来,“这不会也是什么宝贝吧!“

看到这个,女鬼神色大变,厉声道:“还给我!”

手中黑色物体被女鬼凭空抓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痛苦道:“这是我女儿的脐带!”

钟正南闻言赶紧在衣服上使劲抹了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

“居然还有这东西,那就好办了!”

钟馗冷不丁冒出一句,钟正南疑惑道:“什么好办了?”

钟馗接着说道:“一会儿我会用你的身体施个法,写道符,你告诉那郭氏,如果还想见见她女儿的今世,就把脐带拿过来!”

“你还要上我身?不行,绝对不行!”

“放心,用你们的话说,三五分钟的功夫,你最多头晕一会,不会有大问题的,再者说,你要是不帮郭氏了结此事,你以为她能放过你?何况,你不同意也没什么用!”

钟正南不再挣扎,小心翼翼的将钟馗的意思传递给郭氏。

郭氏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咬牙道:“我信你一次!”

第七章 又见黑无常

女鬼点头答应,有些出乎钟正南的预料,也许是她相信了打败她的真的是钟馗,凭“钟馗”两个字的份量,值得她赌一次。

钟馗在钟正南的灵海小周天内躺着,双手枕着后脑勺,底气十足的吩咐钟正南回村里取些香烛黄纸,以往,他要想从地府找个人,哪会如此麻烦,直接飞剑一出,那些个小子还不屁颠屁颠的跑来大献殷勤,当然除了一会儿要叫上来的那个老废物,是肯定不会卖他钟馗这个面子的。

如今钟馗这副模样,革了神籍,碎了金身,就算从地府招个牛头马面这样的小鱼小虾,也得乖乖奉上纸钱香烛,没办法,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嘛!

钟正南与女鬼说清缘由,让女鬼郭氏稍候,独自往村里折返,所幸女鬼长年居住的地方,就在林家村后山,不算远。先前离开祠堂的时候,钟正南半死不活,自顾不暇,如今也不知道村里是个什么光景,那几个小年轻是否离开了,林家村闹鬼的事是否被传了出去,那些个老人做了什么样的抉择……

没走多久,钟正南就看见了村子轮廓,走进村庄,安静得诡秘,经历了这么些事,钟正南本能觉得不太对劲,全村就只有一家开着灯。

钟正南小心翼翼往开着灯的那户人家走过去,以心声询问钟馗,是不是有什么鬼啊妖啊的又来村里闹事儿了,得到的却是钟馗无比嫌弃的骂声,钟正南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院子大门,这是一座正北主楼东西各一厢房的院子,看着有些年岁了,样式古朴,他对着被虫蛀水浸得严重腐朽、濒临崩溃的木门连拍三下,嘎吱作响。

开门的人出乎预料,是叫徐婴的女生和叫陶书的男子。

徐婴开门见是那个丝男,立马惊喜回头对着内院喊道:“警察叔叔,重要的证人来了,他可以作证,这个村子真的有鬼!”

原来,女孩徐婴回去后第一时间报了警,说是这地方闹鬼,警察以为是小女孩的恶作剧,一番警告后挂掉了电话,没想到,才过没几分钟,又有一个男孩打电话报警,内容相差无几,只不过男孩报警的重点是有个奇怪男人失踪了,两个人的报警内容都提到同一个地方,林家村,警方这才将信将疑派出警员来此调查,同时,征求得两位报警人同意后,由两名报警人带路,进入林家村。

警察到达林家村后,一个年过七旬名为王桂花的老妇人主动将警察带到家里,还召齐了全村人,给警察问话,名为王桂花的老妇人在人全部到齐后,向警察自首,说自己三十年前拐带过一个黔中伏远籍的女子,还为了私怨将其害死,又说在十年前,有个游方道士来到林家村,知晓了那名女子的遭遇,老妇人害怕事情败露,再度将道士害死,还传出谣言,说林家村有厉鬼害人,从而掩盖自己的罪行。老妇人说这些的时候,极其平静,害怕警察不相信,还说这件事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可以指认自己,这一幕,直接把到场的警察给雷的不轻,经过一番询问,警察决定将老妇人和几个主动承认当年参与过犯罪老人一并带回去,还要详查。

可就在这时,那个叫徐婴的报警人一口咬定说林家村真的闹鬼,自己亲眼见过,警察们啼笑皆非,这世界那有什么鬼神,与此同时,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也说

,除了他们几个,当时还有一个外地人在场,他们离开林家村时,那个奇怪的外乡男人却不知所踪。

就在老妇人想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托辞和盘托出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钟正南走入内堂,老妇人神色有些慌张。

名叫徐婴的女孩信誓旦旦的指着钟正南对警察说道:“他可以作证,这个村子真的有鬼!”

警察对钟正南投来询问等目光,不待钟正南开口,老妇人就抢先解释道:“孩子们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吓唬外乡人的手段,想着吓跑她们,以后不敢再来,以前屡试不爽,没想到这次却招来了警察,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年纪大了,总能梦到以前的事情,老婆子我心里过不去,又没胆子去警察局投案,如今你们警察都上门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做了错事,总是要还的。”

女孩显然不信,扯了一下钟正南,“不可能,你来说!”

钟正南实在佩服老妇人的心思缜密,女鬼的事,绝对不能说,一说就会牵扯到自己,很多事就会解释不清,比如自己是怎么在女鬼手下活下来的,女鬼又为什么不害在场的别人,何况,鬼神一事,警察绝不会相信,说了也无用。

于是,钟正南先对女孩说道:“你们当时神经高度紧张,老人家弄了件白袍子,就把你们吓晕了,哪有什么鬼怪!”

女孩不信邪,“她们还帮你驱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

钟正南直言不讳道:“一些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都是唬人的,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们胡言乱语,给了他们吓人的机会,我至于被搞成那样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其中一个年轻警察阻止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对钟正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的?”

钟正南赶紧掏出身份证递过去,一本正经道:“我叫钟正南,是个自由作家,喜好去一些偏僻的乡村采风,所以来到这里!”

警察确认身份证信息后,递还给钟正南,接着问道:“你今天一整天去了哪里?”

“哦,是这样,昨天跟村里的村民有了些误会,被他们赶出了村子 我就去周边转了转,这会儿不是饿了吗,没东西可吃,见村里还有户人家开着灯,就想着过来求点东西垫垫肚子!”

之后,警察对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做了笔录,将老妇人和另外三个老人带上村口警车,返回警局,同行的还有徐婴与陶书。

徐婴在钟正南对她说了那句话后,虽然还是疑惑,可出于理亏,也就不再坚持,之所以报警,一半是这个村子太过诡异,一半是出于对因自己才卷入这件事的丝男的担心,如今丝男活得好好的,警察也不愿追究这个村子是否有鬼,自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之于陶书,则更是如此,奇怪的男人找到了,自己也就心安了,其他的交给警察吧!

警察临走时其实问过钟正南,是否要与他们一起离开,只不过被钟正南拒绝了,推辞说,还要再走走看看,多找点灵感,还玩笑说,生活不易,要多努努力,不然会饿死。

警察离开后,钟正南对着院子门口的老人们问道:“你们谁家有香烛黄纸?要取些来用!”

香烛黄

纸到手,返回后山的途中,钟馗突然说道:“那个姓陶的小孩子身上不对劲呐,死气浓重,似乎有什么不该在人间出现的东西寄生在他体内!”

钟正南一惊:“你当时怎么不说,现在人家都走了,说了有什么用!”

闻言钟馗嗤笑一声,“切 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做天王老子啦,什么都想管,眼下的烂摊子你都收拾不好,还有心思管其他?!”

“不是有你在吗?”

钟馗有些不高兴道:“当时人多眼杂,说了有用?何况老子也只是嗅到了那么一丝丝气息,万一感知错了呢?出了问题你来负责?你能跟陶姓小子解释清楚?”

咳嗽两声,钟馗脸色尴尬,接着说道:“当然了,以本君全盛时期的通天能耐,这种小事儿,应付起来很简单,只是如今状况不太好,没多大把握!”

钟正南仿佛被一语点醒,“你如今什么模样?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金身是咋碎的?为啥只剩元神了?你为什么会害怕泄露行踪?你不会是悄悄来到凡间,跟人间女子私定终身,然后犯了天条,被什么玉帝追杀吧!”

“给老子闭嘴,你这浆糊脑子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该问的别问!”

钟正南重新回到后山女鬼郭氏住处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了,一切准备就绪后,钟馗直接占据了钟正南的身体,而钟正南的灵识瞬间被扯到自己的灵海小周天中。

女鬼只看到先前那个眼放金光的男子又出现了,相信是钟馗,所以俯首就拜,“请天师圆我心愿,之后但凭天师处置!”

钟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女鬼退到一边,他则双手捏住香把,轻轻一晃,三根清香瞬间点燃,然后把香插到已经点燃的两根白烛正中,抓起一沓长形黄纸,将中指咬破,以血为墨,画出一条条奇怪纹路,同时,嘴中还念念有词。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入冥门,以血作符请无常,黑冠黑衣勾魂人,恭请鬼关黑无常,急急如律令!”

钟馗念毕,面前一沓黄纸和三柱清香一个眨眼就燃烧殆尽,几乎在香纸燃尽的同时,两根白烛中间,开始出现阵阵涟漪,随后一个黑色长袍,脸色煞白的中年人缓缓出现。

“何人唤我?所为何事?”

“再给老子装!”

“哎呀,原来是钟老哥啊,啧啧啧,恭请我上来干啥啊?”黑袍汉子贱兮兮道。

钟馗有求于人,便没有跟这昔年冤家打口水仗,直接了当的说道:“这小子还不成气候,这个状态不能维持多久,办事要紧!”

黑袍汉子也认真起来:“办什么事?”

钟馗三言两语将那女鬼的诉求说了清楚,黑袍汉子有些为难,但还是接过女鬼以特殊手法保存多年的脐带,“也罢,就再为你破例一次,钟馗,你又欠我一顿酒!”

说罢,黑袍汉子高高抛起一物,是一本书壳书页都是纯金打造的地府重宝,轮回宝录。

黑袍汉子微微低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敬道:“巡狩使黑无常有疑难请求宝录解答”

“发问之人可有令牌!”

悬空的金书中,一个空灵又庄严的声音缓缓出声。

第八章 归程

轮回宝录是一件地府重宝,分上下两册,区别于十殿阎罗共同掌握的生死薄,轮回宝录主要是记录世人进入轮回的来处和去处,上册由黑白无常掌管,主要记载世间平常人的轮回,下册之前是钟馗执掌,主记载人间修行者的轮回,各有分工,只不过,钟馗在那次动荡之后,已经交出轮回宝录下册,由十殿阎罗暂掌。

黑袍汉子手中凭空多出一块金色令牌,令牌缓缓升起,进入金书当中。

“所问何事?”

黑无常将从女鬼口中得知的籍贯、生辰八字、以及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一一报与金书,又以特殊手法,将手中一小截脐带化做粉末,粉末缓缓凝成一根细线,一头连接女鬼心口,一头没入金书当中,片刻之后,从金书中飘出一些金色符号,缓缓组成数行文字。

文字是地府专用的文字,在场只有钟馗和黑袍汉子能看懂,所以女鬼一脸迫切的看向钟馗,钟馗淡淡道:“查到了,滇云西南,女,年二十九。”

钟正南在自身灵海中,好奇道:“靠谱吗这个?就没说叫啥名?家住哪里?”

“所谓脐带,维系血缘至亲之神物,以此作法,灵验无比,各中妙用,无法与你细说,到了滇云境内你就知道了。”钟馗解释道。

黑无常收起轮回宝录,看向钟馗,正经道:“我刚知道,吕洞宾那个疯子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打下凡间,说是要立功赎罪,其中一桩功劳就是要抓你归案,你小心些!”

说罢黑无常又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

钟馗一脸理所当然,“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我猜到天上会有人出面,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个剑疯子,的确有些棘手!”

听到这个,钟正南先是一脸匪夷所思,接着是满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我就说你王八蛋肯定是犯了天条了,这下惨了,老子要被你连累死!”

钟馗对那个臭小子在灵海小周天中是撒泼打滚置之不理,对黑无常疑惑道:“不用太担心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太担心,你想想,天上地下,除去那些功德圆满的存在,就数你俩最能打,虽然你如今是凄惨了些,不过好好培养一下这小子,也不是没机会!”

没等钟馗再开口,黑无常就着急道:“得了得了,不跟你们瞎聊了,唉,你,那只鬼,如今让我知道了你,就别想着继续为祸人间了,但有钟馗替你做保,我就再容你在人间半年,半年后,来地府报到!”

黑无常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地府某处,“还好还好,差点说漏了,这要是被那十个骤然得势的老混蛋们知道了,不得扒老子一层皮啊!”

女鬼住处,钟正南回归身体,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钟正南还沉浸在黑无常的话语里,没能缓过神来,一脸沮丧,一旁的女鬼却急不可耐道:“现在还等什么,我们立马动身前往滇云!”

“不去!”

“你说什么?”女鬼不悦道。

钟正南猛的站起,“我说不去!凭啥啊,老子就升斗小民一个,凭啥要我一会儿跟厉鬼斗,一会儿跟神仙争,

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电视剧都不这么演,来来来,你现在就弄死我,反正将来也左右是个死!”

女鬼开始狰狞,杀心暴起。

“好啦好啦,去!我不也就发发牢骚嘛,着什么急,不过前往滇云之前,我要先回趟家,否则你还是弄死我吧!”

女鬼刚要开口,就听见钟馗对她说:“你有六个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按这小子所说,之后再启程去滇云!在这之前,你就先栖身在这天荫伞中,本君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你放心!”

女鬼懒得再与钟正南废话,一个闪身个,化作青烟进入红伞。

钟馗随即对钟正南说道:“拉你下水,实属情非得已,对你不起,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保你不死就是了!”

钟正南也复归平静,“我不是真的怕死,我是怕糊里糊涂的就死了!”

因为木头箱子太大,不好携带,堂而皇之的带着红伞与桃木剑又太扎眼,于是钟正南又回了趟林家村,要了两个布囊,斜背在背上,他问过村里老人,说是村口出去四里地,有一条公路,他就想去哪碰碰运气,看能否搭上顺风车。

今日月圆,亮如白昼,埋头赶路的钟正南想着尽量在天亮时分,赶到村民所说的公路,去“守株待兔”。

大概凌晨五点左右,钟正南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道路两旁,长满了等人高的野草,突然,背上的红伞颤动起来,钟正南将伞取下打开,女鬼出现在伞下,她对钟正南说道:“怀谷先生的墓就在附近,我要去看看,这一走,必然不会回来了。”

钟正南对那道士的观感极好,就没有异议,跟着女鬼来到一处长满青草的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上书:无量功德怀谷先生灵位,落款是:恶人郭晓珍立,字形端正清巧,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只是难免失了大气。

天还没亮,女鬼无须遮伞,钟正南将伞合拢,放到墓旁,去到土包上拔除野草,女鬼郭氏则跪在墓碑前,开始磕头。

“先生圣心,晓珍无以为报,若有来世,晓珍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先生大恩!”

郭氏磕完头,起身站到一旁,看着那个在坟头拔草添土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小子也还是有些可爱之处的。

钟正南一边添土除草,一边以心声对钟馗说道:“这道士是真傻,也真的可敬!”

钟馗见过黑无常后就有些沉默,实在想不通天上那些神仙老爷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会派那个剑疯子下来,这会儿听到钟正南感叹言语,于是点头道:“人间多痴人,痴于情、痴于良善、痴于人道,所以人间才是人间,否则,岂不连地狱也不如。”

钟正南拔完草,起身拍了拍土,对着土包鞠躬三次,叹了口气,“喜怒哀乐贪嗔痴,也就痴这个字能够囊括其余六个,道士是痴人,老妇人又何尝不是,人也真是够矛盾的,我也不例外,想着万贯家财,却整天游手好闲。”

听到这句话,钟馗气笑道:“你那就是懒,扯什么大道理!”

来到公路旁时,已经七点多,要不是天生路痴的钟正南中途走错了路,应该会到得早些,郭氏已

经回到天荫伞中,被钟正南连同木剑一同横放在后腰背包的下方背带处,百无聊赖的钟正南坐在路旁,半天也不见辆车驶过。

网上说竖个大拇指就能打顺风车,电视剧里也看到过,可好像没什么卵用,杵在路旁一个多小时了,跑过去十多辆车,就是没人愿意搭理自己。

一辆看起来就很奢华的跑车远远开来,钟正南下意识招了招手,可设身处地的想想,这么好的车,里边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哪会愿意招惹一个头发已经凝固成条状的男人,于是赶紧将手放下,打算再等等。

令钟正南没想到的是,奢华有余且脂粉气很重的豪车居然慢慢停在了面前,车窗打开,一个扎着马尾,戴着鸭舌帽,穿着牛仔裤,配上白色短袖的绝色美女伸出头来,“哎,兄弟,上哪啊?顺路的话我载你一程!”

没来由有些紧张的钟正南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叫钟正南,哦不,我回城里!”

美女爽朗道:“正好,我也回城里,上车!”

钟正南不知哪来的勇气,把身上的东西往后座一扔,很不要脸的跑到副驾驶坐下。

美女眼神奇怪,一挑眉一耸肩,开车上路。

路上,美女看了看钟正南,“兄弟,背包客?”

“不…不是,一个写手,出来采风来了,出了点小意外,有点狼狈,我平时不这样的!”

美女使劲憋着笑,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陶沐,陶瓷的陶,沐浴的沐!”

“我叫钟正南……”

“你说过了之前!”

“是吗!瞧我这记性!”

一路无言,钟正南感觉有点热,根本不敢撇头看那个自称陶沐的女子。

到了市区,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美女停车,钟正南收拾行装,想要将身上全部的现金给女子当报酬,却美女拒绝道:“你还是留着当路费吧,或者去找个地方收拾一下自己,到了市区,你这副模样再想打车,怕是没什么人敢让你上车了,再见!”

望着美女离开的方向,其实已经连尾灯都看不见了,钟正南忽然觉得自己不想早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一遍遍重复着陶沐这两个字,钟正南走进了一家理发店。

“兄弟,怎么帅怎么来!”

走出理发店的钟正南,剃了个短发,清秀了些。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南哥,终于舍得给兄弟打电话了!”

“那个…借点钱应应急,我要回来了!”

“钱没问题,这才没几天,怎么就要回来了!找了新嫂子啦,南哥就是南哥,牛气!”

“……”

钟正南毫无犹豫挂断电话,以钱多多那小子的揍行,聊几个小时都不带换口气的!

挂断电话一会儿,手机就收到转账信息,不多,钱多多那小子是知道钟正南脾气的,恰到好处,能做到这样,本身就是种本事。

又默念一遍“陶沐”两个字,满心欢喜的钟正南往动车站方向前进。

尽管活得再遭,但只要偶尔有那么一两件舒心事,人就还能心存希望!

第九章 我要当赌神

从进车站到上列车,再到出站打车,最后走进家门,一路上,钟正南始终总能引来侧目,原因无他,进动车站之前,他把木剑故意露出剑柄,斜背在背上,自认为颇有些隐世侠者的风范,可落在旁人眼中,多是觉得这人幼稚、脑子有病、装蒜,更有些人是觉得多半是个不务正业的神棍!

原本钱多多是打算开着刚从他老爸那里“诓骗”过来的新坐骑去接钟正南的,可惜赶上家里老人寿辰,打电话给钟正南又是道歉又祝福的,在钱多多眼里,他的南哥此次出门疗伤,不另结新欢是肯定不会回来的,那既然现在回来了,身边没个新嫂子说得过去?道歉是因为没办法给南哥接风洗尘,祝福则是对新嫂子的。

听着这个死胖子的絮絮叨叨,钟正南一阵头大,随便找了个理由挂掉电话,推开家门,走到客厅,将伞和木剑放到算是古董的鼓包电视机后边,双手合十对着红伞连连作揖,祈求道:“那个,女鬼姐姐啊,咱这街坊邻里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你安心待在伞里,没事别瞎出来晃悠,免得吓到别人,有什么需要您说话,上天摘星、下海捞月咱是没那能耐,杀只鸡宰只鸭给您老人家解解渴还是可以的!”

“滚!”

走进卧室,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一个衣柜,就是卧室的主要物品了,将书包随意甩到床头,一个背躺式,砸在床上,舒服得呻吟出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古人诚不我欺!”

“哎,臭小子,跟你商量个事儿?”灵海里的钟馗突然说道。

钟正南心知不妙,坐了起来,“啥事儿?”

“到现在为止,你的灵海差不多已经完全稳固了,我可以帮你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但吸收进来的灵气,我要八成!”

“八成?!你怎么不去抢啊,那可是我的地盘,最多七三,我七你三”钟正南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出于不能讨价还价道。

“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啊,你现在没有功法修行,老子帮你囤积灵气,也就借你个场地,还狮子大开口了你!”

“那六*四,我六你四,公平合理!”

“放屁,没老子,你一成都得不到!”

“五五,不能再多了!”

“成交!”

“我靠!钟馗,你故意的吧,神仙都这么赖皮吗?”

被直呼其名的钟馗,一跺脚,“给你脸了?”

灵海震荡,钟正南本震得七荤八素,“好好好,五五就五五,你说了算!”

钟馗可能是有些于心不忍,“我的功法你学不来,等有机会遇上好的再说,我恢复越顺利,你就越安全,你小子赚了!这样,如今你血符封印已经解除,我教你一道咒法,可以让你的阴阳瞳发挥到极致,以此作为吸收你灵气的补偿,如何?”

“咒法,什么咒法?”

钟馗没有第一时间与钟正南解释,只是吩咐钟正南一会儿他说什么,就跟着念什么,钟馗会帮着引导灵气,要钟正南好好记住灵气移动的轨迹。

钟正南疑惑道:“你不是说我还没开始修行,哪里来的灵气?”

“从你血符一破

,灵气就已自主汇聚而来,又有我帮着吸收,你这段时间就没觉得精神倍增,不会觉得累?”

钟馗这么一说,钟正南还真觉得是这样,从那晚祠堂过后,就一直没睡过,自己却半点困意也无,不过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么久,你吞了多少?”

“呃,不多,九成而已!”

“草,要脸不要!”钟正南直接暴了粗口!

“哪来那么多废话,学不学?”

“不学是王八!”

“开始了,用心感知灵气的走向,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现!”

钟正南依样画葫芦,“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现!”

下一刻,钟正南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渐渐从脑海深处涌出,途经太阳穴,最终汇集到双眼,双眼先是朦胧一片,紧接着纤毫毕现,甚至可以穿透两层院墙,直接看到外面街上的行人。

钟馗撤回灵气,说道:“慢慢来,好好练习,以你目前能调动的灵气,还看不了那么远,不过五米范围内,没什么能遮住你的眼睛,鬼神都不行!”

钟正南愣了半天,“我靠,透视啊!”

钟馗让钟正南自行练习,然后开始吸收灵气入灵海,开始以灵气滋养元神。

钟正南学着钟馗的动作,盘腿坐在床上,左右手都以中指和食指并拢,点在太阳穴上,一遍一遍念着刚才的咒语,始终没什么效果,钟正南一反往常懒惰姿态,练习咒法可谓孜孜不倦。他盘算着,一但学会了这一手,那就跟电影里的特异功能一样了啊,有这技能,还愁发不了财?!

一切为了异能,一切为了发财大计,钟正南状若疯魔,根本停不下来,一但学会,吃喝不愁啊!

“心无杂念,操控灵气,胡思乱想些什么?”钟馗出声训斥道。

先学会要紧,钟馗的训斥将幻想着躺在钱堆上睡觉的钟正南拉了回来,他开始闭目凝神,念着咒语,灵气缓缓从灵海流出,穿过筋脉,经过太阳穴,汇聚在双眼,睁眼的刹那间,他的双眼变得诡异,双瞳一黑一白,凝神望去,如同先前一般,屋内纤毫毕现,只是看不了很远,有十米左右,远超出钟馗所说的五米。

沉浸咒法当中的钟正南,以一双黑白眼瞳,扫视房屋,看到隔壁另一个卧室墙角的老鼠在啃食什么东西,看到自己衣柜后边的蟑螂蚊虫,看到电视机后边的木剑与红伞,也看到红伞里边独自待在一片空间里的女鬼郭氏……

郭氏在钟正南眼睛望向红伞时,有所警觉,发现是钟正南后压下心中的惊骇,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钟正南赶紧偏移视线,再度看向另一间卧室,那是爷爷生前居住的地方,突然,他发现爷爷卧室的墙头有些异常,隐约出现一个类似于钟馗在黄纸上所画的图案,淡蓝色,凝神看时,只觉得双目刺痛,收回视线,撤去咒法,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下床套上鞋,进入爷爷的卧室,脚下顿时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窜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老鼠。

在爷爷床头墙壁上摸索半天,没见半点稀奇,敲

了几下,听声音也没觉得有个暗格之类机关,就想要放弃,只是钟馗冷不丁在灵海里说了句,“真的不凿开墙壁看看?”

钟正南惊讶道:“真的有东西?!”

“不知道,我只看见了此处有一道符,至于墙里有没有东西我也不清楚!”

“不知道凿开干嘛,你出钱修啊!”

“万一你爷爷留下了什么传家宝,你不凿开看看,岂不是亏大了!”

“还是算了,我爷就那点家当我全知道,没啥值钱玩意儿,除此之外,就是他给我留了笔钱,不过得我二十五岁后才能取用,没别的了!”

钟正南转身就走,不过却没回自己卧室,而是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墙角,那里有把斧头。

“要不还是弄开看看?万一爷爷有啥遗愿呢?说不定,里头有我父母的消息也说不定”

看起来钟正南是在问钟馗,其实是在问自己,钟馗没有任何言语,不一会儿,钟正南好像说服力自己,抄起斧头就往卧室走去。

是不是传家宝无所谓,但如今冰山一角窥到了自己家庭的不寻常,钟正南如何也压不下心底的好奇心了。

钟正南用斧头锤了半天,墙壁一点反应都没有,痕迹都没留下半点,这越发坚定了他打开墙壁的决心,于是对钟馗说道:“想想办法,根本敲不开啊!”

“这一道符的手法,与你灵海中的血符相差无几,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你爷爷,你用你的血试试,如果真是钟家的符,你的血应该能解”

钟正南没有丝毫犹豫,以斧口在手指上一划,然后往墙上一抹。

墙上涟漪阵阵,而后出现一种如同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钟馗毫不意外,平淡道:“灵符已碎,动手吧!”

钟正南用力往墙上一敲,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果然有暗格被以木板封住。

墙上被凿开一个洞,里边有一只木盒。

钟正南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打开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两本黄色封皮的旧书和一张纸条。

钟正南率先拿起纸条,他认得,是爷爷的字,纸条上只寥寥数语:

“小南,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是在我死后三十年,那时,你多半已经成家立业,你灵海的血符差不多也与灵海一同消散,你只做普通人就好了,我钟家已经背负太多,不欠这人间什么了!不用深思这些话的含义,因为没有意义,把盒子里的两本书烧掉,堂堂正正做个普通人!”

“小南,在我死后三十年内,如果你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盒子,记住,不准修行,不准!”

“小南,不要怪爷爷,爷爷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步你父母的后尘,爷爷不想让钟家绝后啊!”

钟正南双手颤抖,泪流满面,抓起盒子里的两本书,封皮上一本写着“归元决”,一本写着“无极咒法”。

突然,钟正南双膝跪地,“对不起,爷爷!孙儿这一次要忤逆您了,我必须知道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父母如何了,作为钟家嫡孙,我有权利知道全部,钟家的担子,孙儿来抗,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我,钟家嫡孙,钟正南,无所畏惧!”

第十章 钟家秘法

曾经有一个老人,每日做好晚饭,等候孙子放学归来。

也是这个老人,半夜会给孙子掖好被角,驱赶蚊虫。

还是这个老人,独自一人将懂事后就不曾见过爹娘的苦命孩子抚养长大。

人间至情,非是那所谓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人间至情,就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钟馗看着那个大概不算孩子的孩子,难免有些动容,谁说神仙不食五谷、不知冷暖,谁言神仙忘情证道,这茫茫天地人间,真的有谁能做到“冷眼风云起复落,旁观世事变迁”吗?我看没有!

钟正南将纸条小心叠好,揣进口袋,抓起两本暗黄封皮的旧籍,《归元决》、《无极咒法》。

“要怎么开始修行?”他问。

钟馗叹了口气,说道“修行之前,你得先知道你们人间修行者,如何修行,各境界如何划分以及每个境界该辅以何物修炼!如果连这些都不曾了解,贸然开始修行,于你,百害无一利。”

钟正南怀着不知应该针对谁的仇恨,眼神阴鸷,一双阴阳眸子瞬间变得漆黑,幽深如万丈深渊,与此同时,原本混沌的灵海小周天,也变得漆黑如墨,钟馗身处其中,一个身长八臂的巨大黑影低头凝视着自己。

钟馗突然一脚跺下,怒喝道:“混小子,你要修行我可以帮你,我也不得不帮你,但如果你是眼下这副模样,老子就是元神消散也不会与你多说一个字,我可不想教出一个嗜血魔头!”

瞬间惊醒的钟正南,双眼恢复正常,灵海小周天内如墨一般的漆黑也如潮水般退去。

灵海内的钟馗皱着眉头,刚才黑影的气息,几乎与销声匿迹的修罗一般无二。

“刚才怎么回事?”

那是钟正南从未有过的感觉,杀戮、灭亡,举世皆敌!

钟馗没有回答钟正南,而是问道:“小子,我问你,你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钟正南摇了摇头,钟馗接着说道:“臭小子,记住,以后无论如何,要压制住自己的杀心,多余的不要问,看来,你爷爷不准你修行是有道理的!”

“我没想杀人,我只不过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关于我家,关于爷爷,关于父母的真相!”

“如此最好,接下来,我与你说一说你们人类修行者的修行方法与境界,你用心听!”

据钟馗所说,人类修行主要依靠吸纳天地灵气,在灵海小周天内造就一座小天地,有山川大河、日月星辰,有草木荣枯、日升月落的小天地。

而修行境界划分,初期有筑基、聚灵、凝元三境,筑基是吸取天地灵气在小周天内开拓疆土,疆土越大,日后成就越高,再就是聚灵,让小天地内草木萌发,生机显现,之后凝元,塑就大江大河,滋润万物,同时前三境还要辅炼以对应三境的土、木、水三种属性的本命物,初期修炼才算真正完善,要是还有余力余财,那就再加上火属性与金属性的本命物,如此修炼出的初三境,就是一等一的巅峰大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中期是炼神、合道、金丹,炼神旨在炼就灵气,化为小天地法

则,凝炎阳聚皓月,昼夜轮转,生生不息,之后合道,形成四季轮转,春雨冬雪,夏荣秋枯的大好局面,打造好天地雏形,为接下来的凝聚金丹做好准备,金丹是一道巨大的门槛,凝成金丹,存于小天地中,接受灵气洗礼,一但步入金丹,修士寿命会延长三百年,金丹期,已是人类修士的高手了。

金丹之后就是后期三境,是元婴、分神、仙人境,此三境高手,均是人间中流砥柱,金丹孕育元婴,执掌小天地,初窥人间人道法则,元婴大成,则分化阴神阳神,修得身外化身的大神通,只要阴神阳神还在,修士就是想死都难了,修至分神期巅峰,会有一次天地大劫,活下来就能进入仙人境,名副其实的人间至尊。

至于仙人境之上的圣人,整个人间明面上也就一人,华山之巅,剑圣裴明。

钟正南听得云里雾里,又想起一事,“你之前提过什么九圣阁,七大族,这些是什么?”

钟馗正色道:“那些离你太过遥远,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他们对你出手,你基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说说看嘛,万一日后碰到了,拍马屁都没法拍!”

“也罢,再多与你说两句,人间至尊毫无疑问是那唯一的圣人剑圣裴明,九圣之首,除此之外,我所知道的还有十二位仙人境,武圣周雪、妖圣天狐、鬼圣殷常生、铸铁大圣侯离火、符圣柳丹青、儒圣王芝、道圣张君封、佛圣弃禅和尚,这八人与剑圣合称九圣,还有上官家上官清风、胡家胡徒、江家江无道、韩家韩乐山,这些人都是实实在在的仙人境,也是人间与天庭地府对话的底气所在。你想要碰到他们,除非你百年内破境至元婴,所以,安心修行吧小子,不要好高骛远!”

钟正南其实没有很直观的觉得那些人有多厉害,直到钟馗下一句话,才让他冷汗直流。

“看你小子,是觉得不够震撼啊,这么说吧,剑圣如今的境界,如果倾力递出完整一剑的话,毁掉一个城市半点问题都没有!”

接下来,钟正南问了个钟馗挑不出半点毛病的问题,“那恶鬼流窜到人间,为什么不让那些人出手?”

“呃…怎么说呢,第一没有人能请动他们,第二他们不会轻易出手,除非人间有灭世之危,第三他们与天庭地府一样,要防范三界一个共同的敌人,再有呢,就是他们境界太高,一动手难免山崩地裂,会波及平民!当然了,他们的徒子徒孙还是会帮忙驱邪除鬼,维护人间秩序的!”

好像在听神话故事一样的钟正南,使劲吞了口口水,先前的阴霾心绪一扫而空,开始神游万里了。

钟馗打趣道:“怎么,觉得修行一辈子也赶不上人家,没了修行的心思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得好好想个外号,以后跟这些前辈在一块并肩作战的时候,也好抖擞抖擞威风!”

钟正南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一句无心之言,会在三百年后的某一天实现,那时,三界之外一处名为“一线天”的远古神魔战场遗址,他提着剑,一手负后,朗声道:“蝼蚁们听着,贫道乃拳打邪祟九霄外、剑挑境魔一线天的小天

师钟正南是也!”

那时,与他并肩的有天师钟馗,有人间圣人,有地府阎罗,也有天庭正神!

钟正南翻开那本“归元决”,第一页就写着:天地有气,归我驱使,阴阳有序,九转归一。

钟馗扫了眼两本书,认真道:“小子,这两本书所记载的大概就是你们钟家世代相传的秘法了,‘归元决’是功法,你要修行,先从它开始吧!”

归元决,共九篇,分别对应筑基到仙人九层境界。

钟正南摊开第一篇,按照书上描述的动作,盘腿坐下,右手以大拇指压住弯曲的中指,横放胸前,掌心向下,施天阳印;左手无名指与小拇指弯曲,大拇指扣在无名指指节上,做剑指状,施地阴印。

施印的同时,钟正南心中默念起书上记载的口诀,下一刻,身边的灵气开始快速涌动,在灵海内,钟馗看着头顶上方慢慢凝成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啧啧称奇。阴阳鱼开始转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阴阳鱼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慢慢变大,灵气被吸入灵海的速度也开始加快,数量也不断增加。

一个小时后,钟正南停止修行,起身伸了个懒腰,痛快,他没想到,筑基期的太极印这么顺利就凝结完成,难道自己是修行天才!

钟馗在灵海内泼冷水道:“臭小子,才凝成一印就自满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有点出息,那等你凝出九印那天,你还不得上天!”

“你说对了,等我结出九印,我都仙人境了,上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钟馗吃瘪,转移话题道:“如今太极印开始运转,时时刻刻都在吸纳灵气,就连睡觉也不例外,你不要以为结了个印就觉得自己是筑基修士了,接下来,你可以着手开疆拓土一事了,记住,筑基宜缓不宜急,基础越厚实,楼才能越建越高!“

钟正南自己也明白,就好像搞地产开发的,地基建不好,再好的楼也会塌,豆腐渣工程要不得,同理,豆腐渣修行也不行!修行的过程就是开天辟地的过程,只不过盘古大神是用自己的躯体化为天地万物,钟正南只需要以灵气演化即可。

钟正南再度开始修行,他缓缓控制着小周天内的灵气,慢慢在灵海“绘制”大地,如同铺设地砖一般,一块衔接一块,乐此不疲!

夜深人静,再度沉迷修行数个小时的钟正南,终于停下,灵海大地已经铺设差不多十分之一,他决定睡觉了,尽管不困,但睡觉对他来说是种仪式,睡觉起床,这才算一天嘛,至于没铺完的灵海,他想明天再说,毕竟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慢慢来,不着急!

钟馗瞪大眼睛,已经能远远瞥见灵海尽头处的那片土地了,规模足足方圆百十余里,这…这是才修行几个时辰就能做到的?!虽然有太极印汲取灵气,又额外多出自己这边帮着吸收的五成灵气,比世间顶级修道天才要快半筹,可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一夜百里啊,关键这基础还打得极其牢固,难道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钟馗想起当年尚未成神的剑疯子,当年也才不过一夜九十里而已!难不成这臭小子也要学那剑疯子吕洞宾十日筑基!

第十一章 准备前往滇云

钟正南还在睡梦中,门外突然响起了恼人的敲门声。

“那南哥开门,是我,钱多多啊!”

睡眼惺忪的钟正南,驾驭着人字拖,打开院门,不过魁梧了些却被自己称做死胖子的钱多多嬉皮笑脸的站在门外。

四年前,考学结束后独自一人跑到城郊散心的钟正南,无意中撞见了一起绑架案,当年年轻气盛,躲在暗处策划了好几种营救方案,以及出现紧急情况的应对之法,只是,世间很多事永远不会按你预想的那么发展,他选择保守方案,先报警,然后静待警方来援,就在这时,那个人质自己挣脱了绳索,还没跑出五米就被三个歹徒按到在地,一顿胖揍。

危难之时,还是小年轻的钟正南脱下外套,往外套里装了好几把土灰,冲了出去,外套一挥,烟尘四起,可惜,只让一个歹徒迷了眼,暂时丧失了战斗力,剩下的两人开始围攻钟正南,与歹徒周旋的过程中,钟正南拾起一根木棍反手一挥,砸晕了一个对自己狂追不舍的歹徒,见状,钟正南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双手抓着木棍,与歹徒转圈对峙,在远远看见警察冲过来的时候,他准备挥手叫人,却被歹徒误以为要动手,结果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

事后他才知道,那三个所谓的歹徒,不过是三个讨要工资不成的普通工人而已,所谓的绑架也不过是对不公的抗议,没打算真的伤人,至于被绑架的就是后来在大学与钟正南机缘巧合成为舍友的钱多多,全国都排得上号的淮南钱家独子,钱多多。

钟正南打了个哈欠,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客厅走。

将近一米九的魁梧男子,笑眯眯的跟着走进院子,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神秘兮兮的问道:“南哥,新嫂子呢?藏哪去了?跟兄弟还这么见外?”

钟正南根本没打算回答这死胖子的问题,自顾自倒了杯水,坐到椅子上,看着那个几个房间来回搜索的死党,有点头大。

确定连茅房厨房都没人的钱多多跑回客厅:“不是,南哥,真是你一个人?你就没带个美女回来?还是去那边钱花没了,要是这个,你怎么不找我呢?唉,当时你应该带上那笔疗伤基金的!”

“我要去滇云那边一趟,去多久还不确定!”

钟正南听着多多那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废话,心想,美女没带回来,女鬼倒是带回来一只。

“刚回来又要走,去哪?滇云?嗯……挺好,那边不是号称艳遇之都嘛,适合你!”

钟正南实在无语了,“我说你这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想女人想疯了你!”

钱多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兄弟这不是为你着想嘛,那晚要不是我撺掇你,你也不会招惹关思思那个坏女人,南哥你就不会有那三天的短命初恋了!”

“打住,你给我闭嘴,那件事打今天起,不准提了,你再说一个字,我弄死你!”

“不提了,不提了,兄弟今天来,除了跟南哥你见见面,还有两件事,第一就是看看你带没带新嫂子回来,如果带了,第二件事我就不提了,但既然没带,嘿嘿……”

“有

屁快放!”

“南哥,昨天我不是去参加寿宴去了嘛,你猜,我看见谁了?江珊,江珊啊!”

钟正南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了。

“江珊?谁啊!”

“你…你忘啦!你还救过人家性命的,你真想不起来啦!”

“想不起来!”

“就那次,咱俩考驾照那次,一辆失控的车即将撞到一个路边美女的时候,是你毫不犹豫开着教练车将那辆失控的车逼停在路边的啊,那个美女为了报答你,不是还请我们吃饭来着吗?”

这么一提醒,钟正南倒是记起来了,只是脸色十分不自然,其实当时的情况是,他第一次开车,面对那样的情况难免紧张,错把油门当了刹车,应当说,那辆失控的车把自己逼停了,副驾驶的教练都昏迷入院,自己当然也是头破血流的下场,可以想象撞击的力道有多重,至于机缘巧合下救了条人命,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实在臊得慌,以至于美女事后请吃饭,他一直不太敢直视人家,太过尴尬。

“哦,是她啊!”钟正南喝了口水,故作恍然道。

“太巧了,南哥,你知道吗,她居然是我外婆的干姐姐的孙女,我打听过了,她单身,她要是能做我的新嫂子,那就亲上加亲了!”

钟正南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他钱多多跑这么一趟,没想到又是这种无聊得破事儿,不过他忽然觉得,钱多多要不这么干,那才奇怪。

钱多多好似想到了什么,几乎要笑出声的问道:“南哥,刚刚你说你要去哪儿来着?”

钟正南抄起茶几上一本不知多久以前的杂志,随手翻阅起来,顺嘴答道:“华夏春城,滇云啊,怎么了!”

钱多多一拍手,扭转身体指着钟正南激动道:“缘分,南哥,绝对的缘分,江珊就住在滇云一个叫叶榆的地方,要不是你俩没什么交集,我都要以为你是专门去找她的了!”

提到那个春城,钟正南忽然道:“我还要跟你借点钱,会还的!”

钱多多无所谓道:“多少?”

钟正南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五十万?没问题,我让我爸给你转过来,还不还的其实无所谓,反正那五十万是你应得的!”

“五万!不是五十万,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当你救你纯属巧合,不是冲你爸的五十万酬金去的!”

钱多多知道钟正南很在乎这些,很怕欠别人情,钱就更怕了,所以能让钟正南心安理得的欠自己钱,钱多多其实很高兴,因为这代表钟正南认可了他这个兄弟,这个兄弟没交错,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他坚信,如果自己再次面临危机,他的南哥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去拼命,不为别的,就因为兄弟这两个字,自己也一样。

两人当年能住到一个宿舍,当然不是巧合。

既然只是五万,钱多多自己就有,二话没说转了过去。

一通电话,钱多多得马上赶回去,这段时间,钱氏集团都在流传一个消息,钱氏集团太子可能要开始介入集团业务了,

因为大老板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这位太子爷,目的是跟各界大佬混个熟脸,钱多多可以对母亲撒泼打滚耍无赖,可以跟父亲勾肩搭背谈美女,唯独在钱氏集团主心骨的爷爷面前,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半点不正经都不敢有。

“南哥,我走了啊,老头子发起脾气来,整个北江市都得抖三抖,我怕得厉害,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跟老头子申请,去滇云一带历练历练,到时候咱哥俩就又能一块耍了,在那边等我啊!”

钱多多离开后,原本打算去买菜回来做饭的钟正南,没了兴致,自己一个人,马上又要离开,于是点了个外卖,潦草吃完,再度开始修行,他的计划是,十天内铺完灵海内的土地,还要搞定一些高山,好像五岳那样,规划一些江河的河道,以华夏境内的长江黄河为蓝本。

为了不让自己的修行变成豆腐渣工程,钟正南可谓下了苦功夫,吃过早饭直到黄昏,就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钟正南修炼速度的刺激,钟馗一整天都在吸收天地灵气滋养元神。

钟馗反馈给钟正南的五成灵气,再加上太极印全天不间断的吸收,使得如今钟正南灵海小周天内的灵气充盈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丝丝缕缕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灵气聚在一处,宛如一条挂在天上的大河,在小周天内四处游走,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黄昏时分,停下修炼,今天不但完成了既定目标,还将昨天开拓出来的疆土再度强化了一番,这看得钟馗眼皮子直颤,又一日百里,还有闲心去查缺补漏,这要让那些一两百岁的金丹修士见到了,会不会直接气得暴毙,钟馗不得不感叹,照这小子的修炼速度,十日筑基还不是手到擒来,若是放任一些小的瑕疵不管,再不吃不喝夜以继日,五日筑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要按这么算,这个其实并不窝囊的小混蛋,百年内还真有机会冲击元婴。

钟正南草草解决晚饭,没接着修行,先前钟馗说了,刚开始修炼,要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虽然灵海受得了灵气冲刷,可身体不行,要给身体一个缓和期,以后四肢百骸被灵气冲刷的坚韧了,就不需要有这样的顾忌,他横躺在沙发上,开始翻起了那本“无极咒法”,照钟馗的说法,自己必须筑基成功,才能开始练咒,听说这咒法威力很大,境界越高,施展出来的咒法威能就越大,这让钟正南有些期待。

修炼太慢,愁死个人!

因为明天要动身前往滇云,钱多多打电话过来说明天送钟正南去车站,还说已经征得了他家老头子的同意,对于钱家一家子,钟正南观感不坏,钱多多不去说,只说钱家长辈就很让人信服,尤其是在四年前那件绑架案的处理上,钱家依法追究了三个民工的法律责任,但也利用钱家在商界的影响力,帮助民工追回了拖欠的工资,如今,三个做了错事的民工更是在钱家老爷子的授意下,去了钱家下属的公司做事。

我的宽宏大量、恻隐之心,不会为你的错误买单,但会为你的知错就改锦上添花,这样的理念,很被钟正南接受。

钟正南早早睡下,为明天的“舟车劳顿”养精蓄锐。

第十二章 这过分的缘分

钟正南六点多就起床了,简单洗漱过后,开始收拾东西。

换了个稍大些的背包,带了几套换洗衣衫,将伞与剑都塞到了包里,如今是修士了,行事要低调。

带着简单至极的行装,跨出院门,扣上锁,刚转身,一辆长的有点夸张的跑车就停在了门口,钱多多这一点很好,很守时。

将背包往后座一扔,直接坐到副驾驶位置,钱多多手把着方向盘,笑着说:“南哥,等以后兄弟我取媳妇了,副驾驶还给你留着,媳妇是传宗接代的,兄弟才紧要!”

钟正南没有半点离家的愁绪,笑骂道:“滚,以后找我,少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破车,搞得我每次下车,比国宝还吸睛!”

钱多多哈哈大笑,开车出发。

钟正南因为钱多多的一句无心之言,没来由想起那个扎着马尾的绝色美女陶沐,想起自己极其狼狈的钻到人家副驾驶位置上,突然后知后觉嘀咕道:“当时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啥?”

“专心开车!”

到达车站,钟正南从卖相极为不赖的豪车上下来,意料之中的被大多数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没有依依惜别,简单的挥挥手,钱多多就开车离开,太计较这些虚的,就不是兄弟了。

经过层层检票,钟正南终于坐上疾驰的动车,灵海内的钟馗突然感叹道:“这人真是不简单,就这速度,元婴以下,谁他娘的追的上啊!”

钟正南自豪道:“这算什么,如今的人类,不修行都能上天了,这玩意儿不就跑得快点,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钟馗受不了这小子的洋洋自得,打击道:“你以为修行者都是吃干饭的,如果能搞到一艘铸铁大圣亲自打造的飞舟,你们人鼓捣出来的东西跟那个一比,就是这个!”

钟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钟正南显然不信,只是没有反驳,闭上眼睛开始自己的“辟地”大计,控制灵气大河,俯冲而下,他打算在小周天内的东、南、西、北、中,五处位置各设一座山岳,这是昨晚睡觉前才想出来的,所以这会儿一开始便兴冲冲跑到最初造陆的正东位置,准备“积土成山”。

灵气大河俯冲这一处已经造好的陆地,倒灌如沙漏,没多久便成就一座五百丈有余的高山,东岳已成,接着造陆!

一入道门深似海,从此光阴是路人,这是钟正南开始修行以来,总结出来的道理,事实也是如此,陷入修行状态,很容易忘却时间的存在。

钟正南从北江到滇云的属城天黎,中途要到兴月城转车,报站的声音让钟正南不得不暂时退出修行状态,至此造陆堆山已近五个小时,修行越往后越难,要完成今日那一百里的目标,多半还需要下一段路程的苦修,抓紧时间去上了个厕所,车上的旅客已经开始整理行装,等待下车。

踏上驶向天黎的动车,在旁人眼中,钟正南就是是困死鬼投胎的,上车就睡,都不带睁眼的。

又是三个多小时的辛苦造陆,直到小周天内的灵气大河变作小溪,直到身心疲惫,钟正南终于完成了那一百里的“造陆”工程,取出

纸巾擦掉额头的汗水,呼出一口浊气,钟正南才真正的沉沉睡去。

被钟正南哀求着挪步到已经造好的土地上,钟馗用力踩了踩厚实的大地,突然有些心疼那小子,他看得出来,那小子平常嬉皮笑脸,对很多事都满不在乎的背后,是敏感、孤独和不甘,这也是钟馗心底欣赏钟正南的地方,不甘心是因为对现实的不满,不满才会去争去抢去追求,最为难得的是,他争抢得极有道理,根本不给旁人指摘的机会。

到达天黎,已经快夜里十一点,出站后拒绝了无数波明摆着是鸿门宴的某种钱色交易的诱惑,找了一家看着正经旅店住下,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给钟正南交代了好几条入住须知,其中一条就是夜里有人敲门不要开,除非是她,否则遭了殃,旅店概不负责。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舟车劳顿”,还是今天修行有些过量,躺到床上,摊开手里一份地图,看着地图最南端的一个名叫西夷的城市,钟正南决定先到西夷碰碰运气,从西夷市往和顺市方向移动。

收起地图,瞥了眼背包,里面有伞,关于女鬼郭氏,钟馗在刚下车时与自己说过,一但女鬼靠近她女儿的今世百里,女鬼就会心生感应,所以接下来去哪儿,由钟正南决定,总之六个月时间,尽可能多的四处转转,如果六个月后还是找不到,便再花废些心神,施点真正有逆天道的手段邪术,来确定女鬼女儿今世的位置。

当时钟正南问,为什么不现在施法,如果将来一定要用,为什么不早用,钟馗只说了一句话,钟正南就乖乖闭嘴。

钟馗说:“如果你钟正南想现在就见一见天上那位吕大剑仙的俊俏模样,那违逆天道的手段是不是邪术我钟馗其实不在乎。”

早晨起床,钟正南专门挑了一家售卖当地特色小吃过桥米线的店铺,看着店铺墙壁上介绍这道美食来历的文字,钟正南有些笑意,故事是否经得起考证且不去说,有了这个小故事,米线吃起来似乎更加余味无穷了。

打算先去西夷,钟正南一番研究,决定乘飞机前往,比较省时,当然也有一丝丝让钟馗见识见识飞机恐怖速度的小心思,毕竟先前钟馗夸海口说那个什么打铁大圣的飞舟比飞机还快,必须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速度。

买好票,在车站乘坐机场大巴前往机场,到达机场,又是五步一小检十步一大验,钟正南不认为这样复杂的登机程序没有必要,相反,很有必要,只要出现半点缺漏,小命不保是妥妥的!

飞机上,原以为钟馗会跳出来说些酸言酸语,没想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这让钟正南有点一拳砸到棉花上的感觉。

到了西夷地界,几经周折来到一个名为勐海县的地方,钟正南开始瞎逛,今天一天,都没怎么修行,正想着今晚是不是就在这里住下,红伞里的女鬼突然说道:“小子,跟上那个正在装货的女人!”

钟正南瞬间明白过来,带着怀疑的口气惊讶道:“不会吧,这么巧?”

女鬼开口的同时,远处正在往一辆皮卡上搬运油米的女子也好像心生感应一般,转头朝钟正南方向看过来,发现一个年轻人望着自己,女子微微一笑。

在女鬼百般威胁、催促下,钟正南缓缓走到皮卡旁边,还没等钟正南开口,女子就笑着开口道:“小兄弟有事吗?我看你盯着我半天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说!”

女子大概二十**,容貌清丽,声音也很温柔,简单的背带牛仔裤配白衬衫,显得干练简洁。

钟正南咳嗽一声,“那个…我能跟你搭个顺风车吗?”

“你都不问我去哪儿?就要跟我搭车,我去的地方很远很偏的!”

钟正南尴尬极了,“那你去哪儿啊?”

“我去一个叫布朗山的地方,你去吗?”

“对对对,我去那边探亲的!”

女子奇怪道:“探亲?!”

钟正南知道自己漏洞百出的理由已经让女子心存戒备,摸了摸鼻头,无意间瞄到车身上“志愿者协会”五个大字,瞬间如蒙大赦,一脸真诚道:“这位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一直想做一个帮助贫弱的志愿者,一直没机会,遇上你,我就想跟着你去看看,尽一份心力!”

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聪明的钟正南,长长舒出一口气,如此天衣无缝的理由要是还不答应,自己就只能撒泼打滚了。

女子回头看了眼车上的字,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钟正南这个说法,然后说道:“我的确是个志愿者,但我还是不建议你跟我去!”

“为啥?”钟正南有些着急。

女子解释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那边太苦了,你受不了的!”

“姐姐,带我去吧,保证不添麻烦!”

就差抱着女子大腿撒娇的钟正南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帮着搬米,又是帮着提油,终于说服了女子,那个应该就是女鬼郭氏前世女儿的女子同意捎上钟正南,但要求说,只捎他到离目的地最近的村委会,之后是否还要跟着她,由钟正南决定,因为车子只能开到那个村委会,接下来就是几个小时的步行,在女子看来,这个头脑一热的小伙子,不见得会愿意陪她跋山涉水。

红伞中的女鬼,先前没来由的对这个女子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她就是觉得眼前人就是她前世的女儿,看着其实已经跟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女儿,女鬼五味杂陈,她很想现身跟她说声对不起。

这地方本来就热,又搬米又提油,这会儿坐在车上的钟正南已经大汗淋漓,女子开着车,对忙着擦汗的钟正南说道:“你要是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不,绝不,姐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路闲聊,钟正南了解到,这个自称郭媛的姐姐,要去的地方在布朗山深处一个名为曼邦的地方,那里住着大概三十几户人家,百十来口人,生活方式原始且封闭,从不与外人通婚,说道这里,女子促狭一笑,望向钟正南,钟正南眼观鼻鼻观心,不与女子对视。

钟正南很难想象,时至今日,还会有那样奇特的村寨,真想去看看,尤其对那里的男人可以取五个老婆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女子说,她们其实只需要负责把物资送到那个村委会就行,但她每次都要徒步进山去看看那些村民,如此自己才安心。

第十三章 筑基成功

由于最近才下过雨,一路走得钟正南提心吊胆,开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一处村落,多是平栏式建筑,上下两层,人居上畜居下,顶尖底方,之前听说过,这种样式的建筑在西夷很常见,尤其是一些偏远的村寨。

钟正南觉得,抛开发展程度,只说环境,这里要比很多地方好上一大截,村庄周围绿植茂密繁盛,房屋错落有致,尤其是这里几乎都还保留着柴火起灶的方法,时常炊烟袅袅,很有生活气息,舒缓闲适不急不躁。

车停在村委会,钟正南发现,现场已经停着两辆同样印着志愿者协会几个大字的皮卡,名叫郭媛的女子下车后走过去跟其他几个同行聊了起来,不一会儿,郭媛就招呼钟正南过去。

提前来到此处的两辆皮卡车上一共五个人,两个比郭媛要小两岁的美女,三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郭媛指着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子介绍道:“赵勇,是我们协会的负责人,你可以叫他老黑。”

钟正南赶忙开口道:“老黑大哥!”

那黑大个爽朗玩笑道:“小老弟,你是怎么将我们郭大美女拿下的,本事不小啊!”

“死老黑,说什么呢!”郭媛在一旁羞怒道。

钟正南脸色僵硬,刚刚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背包里传出一股凉意,赶忙道:“老黑大哥别取笑我了,我到无所谓,坏了郭姐姐名声就不好了。”

一阵无伤大雅的玩笑过后,另外五人知道郭媛还要进山,他们也还要赶去别的地方,约定好汇合的地点,直接驱车离开,临走时,那两个年轻女子笑着对钟正南说了句,“小子,你的郭姐姐还单身哦,好好把握机会!”

那句话直接让钟正南如坠冰窟,顿时觉得杀机重重。

郭媛将钟正南的窘迫模样看在眼里,笑了笑,没说话,她让钟正南等在原地,自己去找了个背篓,也没见她装米放油,只是捡取了好些很普通瓶装白酒,见钟正南疑惑,郭媛解释说,山路难行,油米不好携带,再者也没办法带上去多少,还指着白酒说,那寨子里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好这口,也都是此道高手,只是去看看他们,带这个正合适,至于其他那些物品,这里村委会会拜托此地驻防官兵帮忙送上去。

出于某种考量,上路几分钟后,钟正南突然提议,他来背背篓,让郭媛来替他背包,女子起先坚持,推说不重,只是扛不住钟正南的再三要求,只得勉强同意,背上包,郭媛再度出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钟正南有些笑意,这算不算迟来一世的母女相聚。

走在根本不算路的路上,钟正南的韧性有些超乎郭媛预料,自己都开始呼吸急促,不胜脚力了,那小兄弟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走在小道前头的钟正南不时回头询问接下来要往那个方向前进,发现郭媛速度变缓,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个地方休息,自己如今是半个修行者了,灵气滋润之下,体力自然远超常人。

郭媛终于赶上前面停下休息的钟正南,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

钟正南顺嘴胡诌道:“以前参加过登山队,练过!”

天公不作美,才停下来不到十分钟,就开始下

起大雨,郭媛急忙道:“再往上一两百米,有一处临时搭建出来的窝棚,赶紧走,这里的雨下起来没完!”

说罢,两人就开始埋头赶路,雨越来越大。

钟正南想起包里的伞,问过钟馗后,知道能用来避雨,就让郭媛从包里取出红伞,看到红伞时,郭媛愣了一下,这年代居然还有这样样式古扑的油布伞,最关键的是居然还有人在用,雨越下越大,郭媛只得慢慢撑开伞,能遮能避就行。

钟正南也在郭媛的提醒下,从背篓里拿出一件类似于披风的长褂披在身上,是本地人用某种装肥料的口袋缝制的,就是可惜没缝个帽子,披好长褂,回头看见郭媛撑着伞,身旁是一个长发白衣红绣鞋的身影,也伸手握住郭媛握住的位置,眼神温柔,看着郭媛,只是郭媛浑然不觉。

钟正南一时看得呆了,知道郭媛催促道:“快走啊 被雨浇傻了!”

短短一段路,两人却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郭媛所说的避雨点,是靠着一棵大树,搭起来的小棚,上面覆上一张防水塑料布,再盖上树枝搭成的。

避雨棚虽简陋,但效果却很好,郭媛放下红伞,突然有些脸红,刚开始下雨时,躲避不及,身上衣服都被浇湿了,里面的衣服显露无疑,以往自己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可今天身边还跟着个…小男人。

钟正南看到角落有干柴禾,就想着生个火,烘一下湿透的裤脚和头发,完全出于谨慎,准备问问郭媛山里能不能生火,一抬头,就没挪开眼睛,粉红色!

“你敢再看一眼,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竖着的红伞突然倒地,钟正南心底也响起一句冰冷言语。

郭媛发现了钟正南的眼神,脸色绯红,越发多了几分媚态,郭媛毕竟是女子,那小子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正在为难之际,那把红伞突然掉在了多少,声响吓到了那小子,似乎觉得失礼就不再望向自己这边,连说话也都低着头。

两人生了个火,坐在火边,郭媛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衣服已经全都干了,唯独裤脚还湿漉漉的。

钟正南一是觉得尴尬,二是有女鬼威胁在前钟馗调笑在后,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拿着根木棍拨弄炭火,打定主意不抬头说话。

倒是郭媛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后悔跟上来了?”

钟正南抬头然后瞬间低头,干笑着回答道:“没有,怎么会呢,这边空气多好啊!”

郭媛看着钟正南的动作,有些好笑,伸手摸了一下衣服,已经干了,于是红着脸十分难为情的说道:“已经干了,没事!”

借着摇曳的火光,钟正南抬头看见说完这句话的郭媛,睫毛弯弯,眼神闪躲,两腮红润,看得钟正南心底仿佛有千万只邪恶的手,抓心挠肝。

钟正南干咳两声,压下某种原始的冲动,直起脑袋,却又呆呆看着雨棚外。

郭媛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圆框金边眼镜,撑着黑伞经过,郭媛招呼那人进来避雨,那个男人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钟正南,消失在两人视野。

被这个奇怪男人一打岔,雨棚内的尴尬气氛消散大半,郭媛开始说起山里的寨子,说那里的人如何如何

困难,说那里的环境如何如何封闭,说那里的观念如何如何老旧,钟正南心思却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看女子停顿就随意附和一下。

钟正南真正在意的是先前那个男人,实在太过诡异,那个男人给钟正南的感觉是血腥,是阴沉,他以心声问钟馗道:“刚刚那个人不太对劲啊,是修行者吗?”

“你小子眼神什么时候这么毒了?这都能看出来?”

“这么说,那个人确实是修行者!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修行者?”

钟馗想不明白,以这小子的微末修为,是怎么发现那个人是修行者的,好奇道:“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啊,他衣服和鞋子太干净,一点泥巴都没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可能吗?”

钟馗点头赞赏道:“不错不错,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修行者,而且是炼神期的修行者,不过给人的感觉邪得很,看来上面的村子不简单呐,小子,上去小心点!”

钟正南其实是真的想原路返回了,但如果那么做,岂不是让身边的美女看不起,人家都问跟上来是不是后悔了,现在回去,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既然都是修行者,总会给两分面子的,总不至于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吧!

雨一直不停,直到入夜,郭媛让钟正南把火烧旺些,万一有野兽来袭,惜命的钟正南不敢大意,赶紧照做。

既然赶不了路,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来修炼,他如今是有时间就修炼,也不管修炼多少,反正练到身体承受的极限就停,过犹不及。

郭媛见钟正南睡得深沉,以为是累着了,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帮着钟正南守起夜来。

钟正南慢慢打造自己的土地,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感觉疲乏感加重,准备到此为止,突然间,山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钟正南灵海震荡不止,原先造好的“大陆”及“东岳”隐约有崩溃迹象,钟正南本身也颤抖不停,钟馗突然说道:“小子,紧守心神,要是现在出了问题,你就完了!”

火堆旁的郭媛发现钟正南异状,起先以为是冷的,多加了些干柴,把火烧得很大,也不见任何效果,看到钟正南眉头渗出的汗水,想着叫醒他,也不见回应,急得抱起钟正南的脑袋,猛掐人中。

灵海内,钟馗用尽手段也无法阻止钟正南灵海的崩溃现象,突然,之前出现过的黑色巨影再度出现,整个灵海内瞬间黑气弥漫,仅仅三两个呼吸,黑气有渐次退去,灵海复归平静。

郭媛有那么一瞬,仿佛看见怀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双眼漆黑,仔细看去,好像又没睁开过。

钟正南灵识被钟馗拽到小周天内,他看着眼前的光景目瞪口呆,整个灵海内五座高山耸立;两条支脉无数,自西向东的巨大河道接连五岳,贯穿灵海,更让钟正南难以置信的是,磅礴无比的灵气,近乎浓稠的布满了小周天上空,茫茫无际。

钟正南问:“这是怎么回事?”

钟馗答:“自然是筑基成功了!”

“怎么筑基成功的?”

“你小子运气不错,命不该绝,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潜能被激发了出来!”

钟馗左思右想,只能这么解释。

第十四章 尸王

凌晨四点左右,大雨渐歇。

怀里的钟正南已经停止颤抖有一段时间了,但却迟迟没有醒来,还有呼吸也还有脉搏,郭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左右权衡之后,她决定将这个男人送下山,开车送去医院,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她真的没办法负责。

先前的一声嘶吼,连在天荫伞中的女鬼都受到了波及,心底的怨念仿佛被牵引,此时的郭氏正在竭力压制自己的邪念,害怕自己失控后伤了早已不算自己女儿的女儿。

灵海内,钟正南正四处查看,害怕突然凭空形成的“陆地”其实只是一层薄薄的壳子,但在查探之下,却发现凝实无比,甚至比自己完成的要更好,茫茫一片大陆,浑然一体,坚实至极。

钟正南还在纳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钟馗的说法勉强能信,但还是过于牵强,与钟馗确认过不会有后顾之忧,钟正南灵识才缓缓回到身体,只是,怎么感觉自己在移动!

还没睁开眼睛,钟正南就闻到一股醉人的清香,不同于花香,是一种很奇妙的淡淡香味,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侧红扑扑的脸庞,发现是郭媛后,他居然不要脸的有些享受,闻着她的体香,舒服的转了一下脑袋。

郭媛感觉到背上的动静,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湿不湿,直接讲钟正南放到地上,回头惊喜道:“你醒啦!,吓死我了,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被突然扔到地上,钟正南摔了一身泥,装糊涂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睁不开眼睛,想醒也醒不过来,我一直挣扎一直挣扎,没用,就在刚才,那种压抑感才消失掉,我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郭媛显然相信了这个家伙的信口胡诌,点头道:“我知道,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梦魇,难怪,叫你没反应!”

钟正南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挪到雨棚外边,疑惑道:“媛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郭媛没有在意这个小男人的胡乱称呼,回答道:“看你一直昏迷,本想带你下山的!”

“给你添麻烦了,媛姐!”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都这个时候了,夜里的路不好走,我们等天亮再出发吧!”

回到火堆旁,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钟馗突然说道:“小子,山里有股极不寻常的气息!很不对劲!”

“去看看?”钟正南问。

“你敢的话,就去看看!”

钟正南语塞,说实话并不敢,但自己如今是修行者,筑基期的高手了,要是这个时候退步的话,好像有点对不住“修行者”这三个字。

钟馗语气平淡,接着说道:“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万灵本性,你虽然筑基成功了,但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不去也是可以的!”

“老子去!”

灵海内,钟馗一脸笑意,臭小子,本君还不把你吃的死死的。

钟正南突然起身,背起背包,将伞递给郭媛,“媛姐,这里离寨子还有多远?”

“沿路往里走,大概还有两公里,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就要进村?不行,夜里太危险了!”

“没关系,刚刚的吼声你也听到了,说不定有野兽进了寨子,我去也许还能帮上

点忙,你等天亮再赶上来!”

“那我陪你一起,你不认识路!”

“媛姐,你不能去!”

“为什么?”

“太危险,我怕顾不上你!”

郭媛突然笑了,“谁要你照顾,你不让我照顾就算好的了!”

钟正南根本没办法说服郭媛留下,总不能说,寨子里有鬼,有僵尸,你们凡人去了不安全,我是天师,我得去降妖伏魔。

有些事不好明说,说了她也未必信。

钟馗再度催促,“好重的血腥味,来不及了,带她一起,让那郭氏护着她!”

钟正南只得交代道:“拿好这把伞,它能保护你,记住,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慌!”

郭媛不知道这个小兄弟为何突然这么郑重其事,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原来有个男人处处为你着想,滋味还不错。

钟正南默默念起钟馗教的名为“破障”的法咒,顿时黑夜视物如同白昼,他回头对郭媛说道:“媛姐,跟紧我!”

两人沿着小路,快速移动,翻过山去,下坡路多沙石,稍有不慎,就是滚落山脚的下场,他们不得不放缓速度,下了山,拐进一条被树木遮掩的小路,好在趋于平缓,饶是如此,两人赶到寨子外时,仍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此时,天色渐明。

站在寨子外,钟正南就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他伸手将郭媛拉倒背后,慢慢走向寨子入口。

寨子依山而建,还以巨竹搭出一座类似城楼模样的建筑,大门上端与左右两边设有箭楼,钟正南只当是寨子防范野兽的屏障,反而钟馗啧啧道:“不简单呐,里头肯定大有文章,说不得就是某个隐世宗门所在之处了,只是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大门紧闭,钟馗以神念查探,片刻后,脸色沉重,“小子,已经来晚了,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钟正南闻言,将包里的木剑取出来,握在手里,用力推开大门,看见门内模样,扶着门就开始呕吐,郭媛伸出头往里一瞥,顿时吓得坐到地上,面无人色,然后也如钟正南一般狂吐不止。

门里边,遍地残尸断骸,血流遍地,好像被某种生物直接将人撕开一般,惨不忍睹,就连稚童也没能幸免。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庞然大物突然坠向遍地尸骸中央,青年獠牙,身着盔甲,左右两只手上还各提着半具尸体。

钟馗瞬间吼道:“养尸一脉?!将尸级别的尸王!?不好,快逃!”

一间屋顶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蹲在那里,伸手扶了扶眼镜,笑道:“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钟正南在庞然大物来临之时,拼命咽下涌到喉咙的东西,拖着地上的郭媛往后退了数步,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杀人?”

西装男子,答非所问,“啧啧啧,区区筑基境界就敢学人除魔卫道了?”

钟正南脸上惨白,用力死死握紧木剑,不再说话。

屋顶上的男人轻轻落到地上,慢慢走向钟正南,他动,那具庞然大物也跟着动。

西装男子伸手松了松领带,似乎很有闲情逸致,笑眯眯的说道:“给你们讲个故事,故事讲完,我给你两个小时

世间逃命,你们离开两个小时后,我开始追,而且,你们两个我只杀一个!如何?”

钟馗在灵海内,疯狂吸取灵气,对钟正南交代道:“拖延时间,这具尸王是可以当做元婴高手用的,我得拼一拼!”

钟正南也不说话,只是抬了一下下巴。

西装男子开始说他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门派,专门养尸,依靠饲养的战士,也就是世人称呼的僵尸,去四处征战,然后为修行界所不容,被追杀得七零八落,最后仅剩一脉逃入深山,得以苟活。”

“二十年前,一个十岁男孩和父母跟着族长幸福的生活在深山里,男孩的父亲是全族最厉害的战士,突然有一天,男孩的父亲莫名其妙的死了,他的母亲看到丈夫的死相,跑到族长面前讨要公道,结果也死了!”

“男孩后来知道,原来族长要用他父亲的尸体养尸,因为最强战士的尸体才能养出王尸甚至帝尸,运气再好点,说不定可以是灵尸,男孩的母亲讨要公道不成,被族长随手打死,男孩躲起来,眼睁睁看着父母族长放进药桶,变成僵尸!”

听到这里,钟正南若有所思的望向西装男子身后的高大身影。

似乎明白了钟正南心中所想,男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当然不是那个男孩的父亲,往下听!”

“就在族长以为那个男孩已经远走高飞的时候,男孩突然出现,一把火烧掉了连同父母在内的所有尸体,然后逃之夭夭,又过了十年,这位族长无意中得到了一具比当年那个男孩父亲还要厉害的尸体,他高兴啊,天无绝人之路啊,他用最好的药,最新鲜的血,养出了十分厉害战士,可他哪里知道,这具尸体是男孩故意给他发现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亲手养了十年的尸王手上!”

西装男子充满怜悯的望向钟正南,“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可以逃了!”

钟正南终于开口,“这样,你来追我,放她走!”

“没问题,用修行者的血养尸,效果会更好,答应你了,记住,只有两个小时!”

男子蹲下身子,拍了拍钟正南的肩膀嘱咐道,随后便与尸王一闪而逝。

钟正南扶着郭媛的双臂,使劲摇晃,吼道:“郭媛,你听我说,拿着伞,赶紧逃,往我们来的方向,十天后到我们最初见面的地方等我!”

郭媛不说话,眼睛盯着钟正南,只是摇头。

钟正南几乎声嘶力竭,“听着,郭媛,我有自保的能力,你在只会拖累我,你逃了,我才逃得掉,十天后,老地方等我,快!你多拖一分钟,我就少一分钟,赶紧跑!”

郭媛泯着嘴,眼泪直掉,抱着伞,跌跌撞撞的原路返回。

郭媛离开前,女鬼郭氏几番挣扎,最终从红伞进入桃木剑,“小子,我谢谢你,有我在,你活命的机会也就多一分!”

钟正南突然有些想哭,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别的什么!

钟馗还在蓄势,这两个小时只能靠自己了,看了眼寨子后边的深山,钟正南将家传的两本书取出,别在裤腰带上,扔了背包,只提着木剑开始向大山深处狂奔,其实很后悔,为什么要充这大尾巴狼,不作死就不会死,又实践了一条至理名言。

第十五章 逃命

钟正南拼了命往林子里钻,这是钟馗给的建议。

郭媛下山后,一定会报警,保守的办法当然绕个圈跟着郭媛往回跑,可钟正南吃不准那个西装男会不会无所顾忌到连警察都不怕,更吃不准警察的子弹能不能对那头僵尸造成伤害,万一把怪物引到人多的地方,让怪物把警察和百姓杀得七零八落,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钟馗答应过,只要半天内不被追上,他就有把握带着钟正南彻底摆脱尸王的追杀。

跑了大概半小时,灵海内的钟馗突然说了一句,“你这么跑不是办法,拉不开距离的,要是那人再来个不守信用,你就更跑不了了!”

钟正南手扶着一根枯枝,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那咋办?跪地求饶?我倒是原意,可关键是人家不干啊!一口一个拿我的血养尸,摆明了非杀我不可!”

钟馗皱眉,心思急转,“你不是有本‘无极咒法’吗?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身的术法!”

钟馗这会儿有些后悔,以前只有自己追杀别人的份儿,从没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被人追着跑的一天,所以,他对隐身这一类“藏头露尾”的术法从来不屑于顾,要不然随便教这臭小子一手,那还不把那头僵尸遛得血气散尽、彻底玩完啊!

“靠,就算有,有毛用啊!临时抱佛脚,关键我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啊!”钟正南哭丧着脸。

“都火烧眉毛了,你他娘的试试能死啊!”钟馗气急败坏道。

钟正南一听,也有道理,要真有什么隐身法或者某种学起来简单威力却很大的杀招,自己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不厚的书很快就被翻到最后一页,钟正南沮丧着开口道:“完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了,根本没有什么隐身术法啊!”

钟馗刚要开口,钟正南忽然舒展开眉头,咦了一声,赶紧把书翻到第三页,“好像有道叫万里神行的咒法,能让人跑得很快那种!”

这道名为“万里神行”的咒法,钟正南其实在家翻看书时就留意过,只是刚刚光顾着找那“隐身咒”了,倒把这个给忘了。

毕竟有过修习钟馗所教“破障”咒法的经验,立即按照书上描述的手法结印,同时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神受命,着我疾行,神行万里急急如律令,速!”

下一刻,钟正南后背处多出一对青色光翼,这个人漂浮在半空,钟正南欣喜若狂,“卧槽,哈哈哈,老子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天才,一学就会的天才!”

钟馗虽然也惊讶于那小子的学习能力,但实在是看不惯那小子有点成就就得意忘形的模样,“那还不跑?!在这等死啊!你以为你这破烂光翼能坚持多久!”

钟正南回过神来,二话没说,把书塞回裤腰带别好,控制着光翼,往前飞掠。

起初不够熟练,好几次险些撞到树上,更有一次,直接一头扎进藤蔓交错出来的巨网中,几经挣扎才脱离出来,那之后,钟正南开始渐入佳境,侧身躲避、俯冲而下、扶摇直上,各种花俏又实用

的动作耍得那叫一个写意风流,可惜,咒法最多只能持续十五分钟,否则钟正南都要打算,飞上天空,与鸟儿做伴了,而且,他发现,飞得离地面越高,双翼光泽暗淡的速度就越快,这让他很庆幸,没有上去跟鸟儿“比翼双飞”,万一光翼消散,一头从空中扎下来,都不用尸王出手,自己就去领盒饭了!

森林中,一个有翅膀的男人,欢呼着快速移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翅膀,觉得自己肯定能够逃出生天了,所以高兴。

一次以三百六十度转体的动作,穿过两棵大树树干相互交错形成的狭小空间,钟正南感觉光翼快要消散,于是选择了离地不过一米半的高度小心飞行,可就算如此,光翼消散的瞬间,钟正南还是一个不慎,以右脸贴地,滑出去老远,一阵火辣辣疼痛后,钟正南右脸被划出了几条血痕,好在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树叶,让钟正南不至于破相毁容。

不敢耽搁,落地爬起,以衣袖轻轻碰了碰受伤的脸颊,钟正南再一次双手掐印,念动口诀,反正小周天内灵气多得用不完。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神受命,着我疾行,神行万里急急如律令,速!”

一次次落地,一次次腾空,不知道往山里飞掠了多远,钟正南停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休息,这时的钟正南,衣衫破碎,鼻青脸肿,这都是刚才施了破障咒法的后果,原以为,施了钟馗教的“破障咒”,结合自己的“万里神行咒”,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破障咒”一出,飞行中的钟正南眼前就再也看不见障碍物了,于是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钟正南摘了片树叶,随手卷了卷,从身后大树的树洞中舀了些雨水解渴,按时间算,从自己开始逃,到现在两个小时多了,那个带着尸王的男人应该已经动身有一会儿了,或者,早就动身追踪很久了。

钟正南第一次歇脚的地方,一个怪物一般的巨大身影又是从天而降,好像从什么地方一跃就跳到了这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随之出现,他的确守了承诺,他也从不是嗜杀之人,在雨棚那里,他已经显露过修行者的身份,算是警告,可那小子还是不知死活,依旧敢去寨子,既然有人自己求死,他怎么好拦着。

西装男子习惯性的扶了一下眼镜,半蹲在地,“不错嘛,跑得挺快,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在你身上留了点东西,还真要让你给跑了!”

说完,西装男子朝着一个方向邪魅一笑,那个方向,正是钟正南逃窜的方向。

不敢停留过久,钟正南再度念咒出发,最近几次光翼消散之时,他已经出现头晕的迹象,这是身体不堪重负的表现,但他早就顾不上是不是损害筋脉、有伤根基了,小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这个!

一个闪身,绕过一根树干,钟馗突然说道:“小子,追上来了,很快,极快!”

钟正南下意识回头一看,那具僵尸就那么直挺挺的横在天地间,面朝地,背朝天,往前飞速前进,如果再摆个超人的专属动作,肯定比超人还超人,僵尸背上,那个男人

满脸惬意的坐在上头,双手环胸。

看到这一幕,钟正南气急败坏道:“靠,你大爷的开挂了吧,不带这么玩的!”

很快,僵尸就赶上了钟正南,速度减慢,与钟正南持平,男子在僵尸背上,笑道:“到现在了,没必要挣扎了吧!再跑,就没意思了!”

“没意思你大爷!”钟正南加速。

西装男子也不急着动手杀人,在他看来,什么狮子搏兔尤尽全力,纯属扯淡,孙猴子都跑到如来手里了,还不任人拿捏?捕猎的乐趣,从来就不是杀死猎物,而是玩弄猎物,让猎物在折磨中一点一点消磨掉斗志,然后绝望,然后死掉,这才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

在西装男子跟钟正南所讲的那个故事中,他其实改掉了一些事实,那个男孩根本就没有烧毁掉那些尸体,男孩的母亲也并没有被族长打死,事实是男孩的母亲偷偷烧掉了所有尸体,连同自己一并葬身火海,至于男孩,是真的贪生怕死,很早就逃了,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双目赤红的邪异少年,然后男孩就跟在少年身边,再之后,邪异少年杀了一个金丹修士,把尸体通过某种巧合,送到那个男孩曾经的家族,所以才会有寨子血案。

西装男子恨透了当年怯懦的自己,更加恨透了害自己怯懦的族长,所以先前,他逼迫族长的儿子去杀掉族长,可那人宁愿自尽也不愿意对自己父亲动手,所以他很生气,所以他把族长撕成碎片,看见不知死活闯入寨子的钟正南和郭媛,他想再试一次,他要证明,人是自私的、狭隘的,结果他又算错了,这个该死的筑基蝼蚁,宁愿自己死,也要救那个女人。

那好,你喜欢当英雄,我成全你!

光翼又一次消散,钟正南摔到地上,男子和僵尸也一同停下。

“要休息多久?我可以等你的?来,喝点水,接着跑!”西装男子戏谑道。

钟正南接过男子给的水,拧开瓶盖就喝,坦坦荡荡,他算是想明白了,这神经病是学猫玩老鼠一般玩自己啊,那还跟他客气啥,他还没玩够,肯定不会毒死自己!

“小子,调整状态,一会儿我会拖住僵尸最少半个时辰,你找机会跑!”

钟馗突然说道。

“那你怎么办?”钟正南担忧道。

“本座乃天师钟馗,死不了的,放心,只不过,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要靠自己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准备,我动手你就跑!”

忽然,一道金光从钟正南眉心冲出,将僵尸和西装男子撞退十来丈远,同时,钟正南张开光翼,瞬间远去。

西装男子看了眼僵尸面前的金色身影,怒道:“装神弄鬼!撕碎他,追上来!”

说罢,西装男子撇下钟馗不管,掠向钟正南远去的方向。

钟馗知道没办法同时拦下僵尸和那个人,索性只拦住僵尸的去路,反正只以那个男人的速度,追不上钟正南那臭小子。

僵尸咆哮一声,大踏步冲向钟馗。

第十六章 得救

即便已经足够高看尸王,一个回合过后,钟馗还是吃了暗亏,没办法,以元神对战尸王,本就不占优势,这尸王战力又高得吓人,看来,拦不住尸王多久,留给那小子的时间也不多了。

钟馗拍散先前尸王一拳砸在胸口时留下的漆黑气息,手腕一抖,一根金黄锁链笔直撞向尸王,将尸王紧紧缠住,尸王与铁链接触,顿时如遭炮烙,嗤嗤作响,青烟阵阵。

尸王疯狂挣扎,战斗是他唯一的意识,所有挡在面前的,除了主人,全都要撕碎,只是片刻,金色锁链便濒临破溃,钟馗没有多余动作,直接盘腿坐下,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一个个金色文字缓缓从钟馗嘴里飘出,然后融入锁链,即将碎裂的锁链恢复如初,尸王被越锁越紧,挣扎无用,咆哮不已。

大概没有多少人记得,捉鬼驱邪的天师钟馗,没成神之前,也曾是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学问不小的读书人。

钟馗默默诵念儒家经典,每出现一个文字融入锁链,他元神的金光就暗淡一分,他当然也想拳拳到肉的和这尸王大战几百回合,可实力不允许啊,只能想些法子,能多拖一刻是一刻吧!

在钟馗与尸王斗法的时候,钟正南已经跑出去很远,身后三百米处,远远吊着一个不知跟脚的西装男子。

西装男子名叫尹仇,是自己改的名字,原先不叫这个,之所以起这么个名字,是要自己时时刻刻记得那不共戴天的大仇,为此,他不惜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主人,只求换取一个报仇的机会,二十年了,终于有了大仇得报的今天,只是,此时此刻的尹仇,莫名的恼火起来,那小子,滑得像条泥鳅,四境巅峰的自己抓一个筑基小成蝼蚁,居然被遛了这么远。

下一瞬,一道金光以远超西装男子的速度,直接从其身旁掠过,追上更前面一些的钟正南,西装男子见到这一幕,再通过心神感应,然后嘴角就微微翘起,索性停了下来,等着尸王赶来,然后他右手凭空多出一只雪白色的软体虫子,直接被他捏死,化为虚无。

金光冲进钟正南脖子间的小剑,同时传来钟馗虚弱的嗓音,“小子,只能帮你到这了!”

钟正南正要询问战况,左肩却莫名剧烈疼痛起来,好似什么东西在琵琶骨处爆了一样,背上左肩下方顿时炸出了个血窟窿,剧痛之下,钟正南光翼消散,笔直坠到地上。

“钟馗?钟馗!”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钟正南开始慌张起来,“有没有搞错,最后的倚仗都没了,那还玩个锤子!”

顾不上背部钻心的疼痛,钟正南起身就跑,可惜还没跑出去多远,突然感觉后心一凉,赶紧停下,然后转身,只见一张黑色符纸,以远超科学范畴的速度朝自己飞来,避无可避。

被黑色符纸击中,钟正南

双脚离地,倒飞出去,落地后,咳出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就好像被禁锢住一样,动弹不得。

西装男子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当然还有身上甲胄破碎的尸王。

“没看出来,还挺能跑?要不是事先在你身上下了个蛊,说不定还真要让你逃出我的五指山了!”

西装男子慢悠悠走向钟正南,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掌,做了个翻掌的动作。

听到西装男子的话语,钟正南想起在那个寨子外面时,被他拍了一下左肩,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钟正南真的特别想爬起来指着那“衣冠禽兽”的鼻子,骂一句“老阴比”!

可惜钟正南根本动不了,看着男子身后的尸王,他突然说道:“你能不能别让那头怪物杀我,你自己来行不行?”

西装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好,如你所愿,留你个全尸!记住,杀你之人,尹仇,下辈子记得找我报仇!”

就在西装男子准备杀人的刹那间,一道黑雾从钟正南腰间的木剑中涌出,将男子围困其中,不知什么时候能动的钟正南,起身,召唤光翼,快速远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被黑雾笼罩的男子,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直翻白眼。

不远处的尸王见主人被暗算,顾不上追击钟正南,直接高高跃起,一拳砸在黑雾上,黑雾散去,一个白袍红绣鞋的身影被尸王捶倒在地,正是郭氏。

女鬼郭氏倒地后,瞬间消失,尸王对着某处又是一拳,一声凄厉哀嚎过后,郭氏的身形再度显现。

西装男子晃了晃脖子,一身杀气,显然是真的被惹怒了,他抬手制止了想再度出拳的尸王 掏出八面小巧的黑色令旗,往空中一抛,然后双手十指相扣,好像祷告一般。

受西装男子心神牵引,八面小巧令旗骤然变大,悬在郭氏四周,然后开始旋转不停,渐渐在郭氏上方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磨盘,西装男子面目狰狞,开口对郭氏说道:“小小鬼物,不知死活,今日就让你尝尝被磨碾碎的滋味!”

女鬼郭氏身躯被巨磨牵引,进入磨盘。

听着后方传来的哀嚎,钟正南满脸痛苦、愧疚和恨意,先前被禁锢住,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到头了,在自己放弃挣扎,安心等死之际,他却突然发现身上一轻,心底也出现女鬼郭氏的嗓音。

“小子,一会儿你只管跑,不用管我,反正我也入不了轮回,还不如再最后替她做点什么,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这么做,是有条件的,照顾好她,否则…算了,总之别对不起她!”

钟正南当然知道郭氏言语中的“她”是谁,可怜天下父母心。

钟正南拼了命的往前,尽管知道自己多半跑不了了,只能多跑一段是一段,起码,死也要死在跑向活着的路上,也许这样,喝孟婆汤的时候,后悔才会少一点吧!

有尸王援手,西装男子在处理掉那只女鬼之后,很快就追了上来,一如先前那般的黑色符纸再一次击中钟正南。

钟正南落在地上,落地之前他似乎看见,前方十步外有两根巨大石柱,右边石柱上刻有“人类止步”,左边石柱上是“鬼神莫入”,他本能觉得,不管其他,闯进去就还有一线生机。

看着躺在地上的钟正南,西装男子面露讥讽,“小兄弟,再一再二不再三,你都从我手里逃了两次了,可以了,死得算壮烈了!”

钟正南没有言语,有的只是不甘心,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呢,就要这么草率的死了吗?

西装男子指间多出一柄通体晶莹的小刀,寒意森森,他以刀尖推了推镜框,自顾自笑道:“小子,你说这剧情不会狗血到你还留有什么后手或者还有什么人来救你吧?”

在西装男子说话的瞬间,钟正南突然意识全消,双眼漆黑得深邃,灵海内也再一次漆黑一片,他直起身,在西装男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拳递出。

三道身影交错而过,西装男子被钟正南一拳砸飞,几乎钟正南出拳的同时,尸王也一掠而来,一拳将钟正南砸入石柱界限以内。

又一次砸在地上的钟正南,恢复清明,刚才那一瞬间,他只有一种感觉,天下皆敌,我亦不惧,然后自己就出现在石柱背后,来不及多想,他又一次使出神行咒,往更深处的山里飞掠。

西装男子抹去嘴角的血液,准备开始追击,只是刚跑到石柱旁边,就停了下来,对尸王吩咐道:“进去抓他出来,记住,两里过后追不到,就退出来!”

尸王嚎叫一声,拖出道道残影,径直追去。

钟正南跑得匆忙,并没有发现,石柱向内的一面也刻了八个大字,“妖灵禁出,到此止步”,钟正南往前飞速前行一段距离后,回到地面开始奔跑,多次重复使用神行咒后,此时的他全身都开始出现不舒服的感觉,灵气一遍遍在自己还不够坚韧的筋脉中往来疾驰,仿佛筋脉被撑大了一圈,浑身胀痛,再加上身上各处的伤势,他已经没办法,在此使用神行咒了,连刚才的施咒成功,都很勉强了,纯属运气使然。

身后半天没动静,钟正南还是不敢松懈,仍以自己目前最快的速度往山的更里面跑,他不知道的是,尸王在进入石柱界限以内的时候,与西装男子之间的心神联系变得若有若无,尸王只是凭借主人最后的指令,在追杀钟正南。

石柱外,西装男子一脸担心,就在刚才,他发现与尸王心神联系变弱之时,就果断发出撤退指令,半天过去了,尸王也不见返回,好在联系还没断,只是变弱而已,说不定抓到那小子,尸王就自己返回了。

钟正南漫无目的的往森林更深处奔跑,在拨开一片遮挡视线的枝叶后,面前突然豁然开朗,只不过这“豁然开朗”让他有种“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因为在他闯进这一片空地后,看见了一幅只在电视剧中才看过的画面,一只等人高的蓝色大鸟和一个青衫老人齐齐望向自己,尤其是那个看着就像高手的青衫老人那种眼神,好像等了自己很久,期待中带着点…色眯眯!

第十七章 神雕大侠!?

青衫老人须发皆白,此时正站在一棵古树的横枝之上,笑眯眯的看着突然闯入此地的钟正南,地上一只蓝毛大鸟躺在地上,不时还抖动一下翅膀,分明是活物。

没来由的,钟正南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脱口而出道:“神雕?神雕大侠?”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景象虽然不太寻常,但钟正南总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青衫老人捋了一下胡子,看了眼钟正南背后远处,开口道:“小伙子,你我做个交易可好?”

钟正南发现对方好像没什么恶意,走上前了些,试探着问道:“您是仙人?”

青衫老人不知这少年为什么要这么问,随口答道:“大概算半个!”

半个仙人也是仙人啊,钟正南直接跪下,学那影视剧里的说辞,“仙人救命啊!晚辈钟正南,出门降妖伏魔,奈何被那妖人算计,请前辈救我!”

青衫老人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身边的这头妖物,进阶失败,眼看就要形神俱灭,好巧不巧,这时候偏偏跑来一个…嗯…修行资质还不错的小伙子,不是天意是甚?

于是青衫老人再一次强调道:“小伙子,老夫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身后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让钟正南心头一颤,顾不得其他,“什么交易?”

“老夫与你签个契约,你如果同意,老夫便救你一命,怎么样?”

钟正南没有立即回答,直觉告诉他,这个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的契约,多半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可如果不答应,被尸王撕成两半的结局就注定了,钟正南犹豫不决。

“答应不答应,给个痛快话,老夫可没那么多闲心管你的破事!”

“那这个契约对我有什么害处没有?”

青衫老人想了想,“也不能说没有,只不过可以忽略不计,最多就让你前三境修炼慢些,到后期,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怎么样,答应不答应?追杀你的东西离你可不足百米了!”

“修炼慢总比没命强,我答应!”

钟正南话音刚落,一个巨大身影极其蛮横的砸在身后不远处,然后十分干脆利落的一拳捶向钟正南,枝头的青衫老人见状,只是抬手凌空虚画了几下,一道灵气凝聚成的符印轻轻飘向尸王,接着就融入尸王身体。

拳只出到一半的尸王,被符印击中后,瞬间气息全无,坠于地面,一动不动。

老人轻轻飘落在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钟正南面前,先是双指做剑点在钟正南心口,然后往外一扯,钟正南只觉得心头针扎一般刺痛,下一瞬,一滴猩红从钟正南心口冒出,悬于老人指间,钟正南被这莫名其妙的手段搞得痛苦不堪,呲牙咧嘴。

以同样的手法,青衫老人又从地上的蓝色大鸟心口取出一滴鲜血,然后掏出一张金色符纸,将两滴鲜血包裹住,然后低声念道:“心头血融,契成本命,生是同生,死亦同死!”

包裹住两滴心头血的金色符纸瞬间燃烧起来,钟正南还没从心头的刺痛中回过神来,灵海就又是一阵激荡,小周天内的灵气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不受控制的快速流失,钟正南晕倒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又他娘的被坑了!

钟正南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探灵海,钟馗躺在地上,双目

紧闭,好在仍然在吸收灵气,应该是处于传说中的闭关状态,除了钟馗沉睡,钟正南老觉得小周天内怪怪的,于是查探得更加仔细,然后他就发现,灵海内原先茫茫多的灵气,如今已十不存一了。

“小伙子醒啦!”

虽然想跳脚骂娘,但理智让钟正南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只能试探道:“老人家,您吸掉了我的灵气?”

“放屁,老夫还不至于对你的那点微末灵气心生歹念,是她吸的!”

随着老人的视线,钟正南发现,老人身边多了一个蓝裙小丫头,约莫十二三岁,此时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钟正南纳闷道:“她谁啊?前辈您又对我做了什么?”

“你晕倒前不是见过她吗?”

钟正南看了一眼蓝裙小丫头,没来由想起那只蓝色大鸟,惊讶道:“那只鸟?”

“对喽!”老人拂须一笑。

“那…她是鸟人?或者雕人?”

青衫老人没有回答钟正南的问题,只是奇怪道:“小伙子,你左一句‘神雕’右一句‘雕人’的,怎么就这么跟雕过不去!”

听到钟正南“鸟人”的说法,老人身边的小丫头不淡定了,“你才是鸟人,你全家都是鸟人,看清楚了,老娘可是聪明绝顶的鹦鹉,鹦鹉!”

“放肆!这么跟你的新主人说话,目无尊卑,老夫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钟正南一头雾水,“等等,什么新主人?”

老人一转严厉神色,笑眯眯道:“小伙子,老夫要谢谢你啊!”

“前辈,您越说我越糊涂了!”

“是这样,这小畜生不听老夫劝告,没准备万全就开始进化,老夫得知此事便匆匆赶来,没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小畜生失败了,好在天无绝妖之路,你来了,老夫让你与她签订本命契约,灵气反哺,总算保住了她的小命!”

“所以我成了她的新主人,我得一直用灵气养着她,您没开玩笑吧?”

钟正南这会儿的感觉那叫一个酸爽,那叫一个“欲仙欲死”,养着一个钟馗不算,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妖怪,什么天才顶得住这么消耗啊!

“没错,你是得替老夫养着她了,而且,你目前与她同生同死,可马虎不得啊!”

老人这句话,于钟正南而言无异于晴空霹雳,“同生同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老人想了想,接着说道:“你确实有些吃亏,这样,为了补偿你,老夫勉为其难,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你愿不愿意呀?”

钟正南突然眼前一亮,想到某种可能,毫不拖泥带水的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青衫老人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干脆,压下心底激动,平静道:“呃……好徒儿,快起来,快起来!”

钟正南迅速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咧着嘴,满脸期望的看着青衫老人,老人被盯了好半天,心底有些纳闷道:“徒儿,你这么看着为师是什么意思?”

“师父,你可以传功了!我准备好了!”

老人一愣,“传功?传什么功?”

钟正南一脸理所当然,“一般这种情况,您老人家不是应该将毕生功力传授与我,然后我带着您托孤给我

的小妖怪,去外面的世界帮您找仇家报仇,合情合理啊!来吧!”

青衫老人嘴角抽搐,“毕生功力传授给你,你小子也不怕撑死!还有,谁说要给你传授功力了?”

“如果不传功,您收我做徒弟干什么!”

青衫老人无言以对,蓝裙小丫头使劲憋着笑,钟正南等了半天,见那老人没有半点传功的意思,突然沮丧起来,谁说的人生如戏?如个屁的戏!

久久无言,老人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这样,我再给你件宝贝给你个身份,当作你的入门礼物!”

钟正南看着老人递过来的一把古朴钥匙,赶紧伸手借过,不要白不要,说到底,人家毕竟救了自己性命,此恩大过天了,至于什么同生同死的,都基于自己活到此刻,没有老人,他钟正南早就身首异处了,所以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当是活命的代价吧!

仔细翻看钥匙,两面都刻了字,一面是“符门正宗”,另一面是“柳氏典当”,钟正南疑惑道:“这是宝贝?”

青衫老人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市侩,回答道:“老夫算上你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你两个师姐不愿意当这符门掌门人,所以今天起,你就是我符门的老大了,不要辜负老夫对你的期望!你手里的钥匙就是本门掌门的象征,钥匙本身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储物至宝,除了活物,任何东西都可以放进去!”

储物不储物的钟正南没多在乎,倒是很唬人的“掌门人”三个字让他有些喜不自胜。

青衫老人接着说道:“你如今已经开始修行,想来已有不错的功法,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钥匙里的那本符书,学着画一画,有不懂的遇上你两位师姐时可以问问,当然,问你灵海里那泼皮无赖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钟正南一惊,“你认识钟馗?”

如今已是钟正南师父的老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头品相极为不俗的尸王你打算怎么处理,有没有兴趣自己养养看?”

已经见识过尸王威力的钟正南当然想,只是一想到要杀人养尸这种伤天害理的行为,果断拒绝道:“兴趣当然有,只是杀人取血这种事我是一定不会做的,再者说,带着这么头怪物招摇过市,我有几颗脑袋给别人砍啊!所以,你要是能毁了就毁了吧!”

“杀人取血那是下乘手段,你要是想留下,我教你一门上上乘的炼尸手法,还有,给你的钥匙是摆设吗?你把尸王收到钥匙里不就行了!蠢也不蠢!”

钟正南闻言一喜,“这样的话,那太好了!对了,这钥匙怎么用啊?别告诉我是滴血认主!”

“你小子倒是机灵,就是滴血认主!至于上乘的炼尸之法,稍后与你细说,现在我先替你抹掉尸王原主人的印记!”

青衫老人说罢,又是凌空画符,然后打入尸王体内,尸王体内原本有个黑色符印,被老人青符一击而碎,黑符破碎的同时,远在石柱界限外的尹仇也吐出一口鲜血,遭受重创,气息萎靡,他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接着西装男子尹仇耳边响起炸雷,“无知宵小,还不滚!”

尹仇听到这句话,起身就跑,也顾不上损失尸王了,能轻易抹掉夜阑大人的印记,就是上百个自己也不够杀的啊!

第十八章 两圣人

青衫老人抹掉尸王原主人的印记后,转头告诉钟正南,炼尸一脉传承久远,在古代的一些番邦小国,甚至有专门的僵尸大军,但中原从那时起就推崇死者为大,不容亵渎,所以炼尸一脉并没有在中原盛传,只有些心术不正的小人,传承了一部分,属于皮毛,其实,杀人取血的炼尸之法不是正统,只能称作“养尸”,属下乘,向来为正道所不容。

下乘之上,有一种以“死气”、“尸气”结合家禽牲畜之血炼尸的手法,无须杀人,便能炼尸,但此法极为苛求炼尸之地,古战场最好,坟地墓园次之,只是,这种方法终究要辅以鲜血才能成事,所以仍是不入流,不过相较于杀人取血的炼尸之法,已经好了不少,算是中乘。

真正上乘的炼尸,除了需主人的鲜血认主,此后便再也不需要见血,只要起一座阵法,沟通阴冥黄泉之气,时刻滋养即可,待到凝出尸丹,便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成长进化,这才是上乘的炼尸之道。

老人还说,中乘与下乘的炼尸之法,是先以药物改造尸体,用药将尸体提升到铁尸层次,才能用鲜血滋养,然后到铜尸,再到银尸,之后层层攀升,到金尸,将尸,王尸,帝尸,灵尸;至于上乘,用阴冥之气锤炼尸体,不需要经历药尸这个层次,开始就是铁尸。

相较于上乘,中下乘手法唯一的好处就是速成,其中尤以下乘最快,只要杀人够多,取到的血够多,尸体攀升就会很快,极快!以僵尸高于同层次普通修士一境的恐怖战力,只要养出个帝尸来,那就相当于有个仙人境的帮手,只不过下乘手法造就的帝尸真要对上仙人境的人间高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因为下乘养尸弊端极多,如果僵尸主人境界不高,僵尸战力还要大打折扣,所以不足以威胁人类仙人境,如果是上乘手法造就的帝尸,就另当别论。

钟正南眼前的僵尸大约是将尸巅峰,可惜主人是个四境修士,再加上是以下乘手法造就,战力相对还是弱了,如果这头怪物不是同境中的佼佼者,生前不是一个金丹高手,恐怕钟馗元神就能收拾它。

青衫老人娓娓道来,钟正南听得一惊一乍,看来自己能逃到这里,还真是侥幸。

钟正南突然回过神,看着老头,嗓音有些颤抖,“前辈知道这么多,又轻轻松松收拾了这尸王,您肯定不简单,能告诉我您的身份吗?”

老人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你已入我门中,我的身份当然也该告诉你,听说过人间九圣吗?”

钟正南瞪大眼睛,“听钟馗提过一嘴!那您是哪一位?”

“柳丹青!”

钟正南想起钥匙上的“符门正宗”,咽了口口水,“符圣!?”

老人点了点头,钟正南丝毫没有觉得糊里糊涂拜了个这么牛掰的师父,有多值得高兴,相反,他感觉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压力,符圣关门弟子,符门掌门人,是一个刚刚筑基成功的毛头小子,说出去谁信呐,不被笑死也得被暗地里咒死吧!

钟正南一想到这些就毛骨悚然,赶紧递回钥匙,试探着问道,“老先生,老圣人,我不当你徒弟了行不?”

“你说呢?当然不行,头都磕了,反悔来不及了!”青

衫老人一瞪眼道。

没等钟正南再开口,老人接着说道:“全天下修行者都认识老夫的宠物,你如今与她同命相连,躲不了的,做了我徒弟,好歹多张保命符,你还推推搡搡,不开窍的玩意儿!”

钟正南也想通了这一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那师父您老人家给我张真的保命符呗!”

“没有!”

“别呀,师父,你说我要是一出门就给人打死,多丢你的脸啊!”

“这个你放心,金丹以下的修士,与你同生同死的雪舌就能对付,金丹以上的多少会卖老夫几分薄面,所以你不用担心!”老人指了指蓝裙小丫头说道。

钟正南显然不信那小丫头那么厉害,“就她?”

被老人称呼为雪舌的蓝裙小丫头皱眉道:“你看不起谁呢?老娘…本姑娘可是差一步就进化至金丹了!”

符圣柳丹青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差一步就是千万步,你不引以为耻,还是这般心高气傲,我看还是一掌打杀了你的好,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钟正南一惊,“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她还小,不懂事,师父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开什么玩笑,打杀了这小丫头,自己不也得死翘翘。

名为雪舌的蓝裙小丫头,站在远处,嘟着嘴生闷气,真奇怪,以往主人爷爷从来不会冲自己发脾气,今天是怎么了,算上刚刚这两次,都发了三次火了,难道是因为进化失败了生气?肯定不会的,主人爷爷一直都说随缘随缘,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那就一定是因为这个臭小子了,刚入门就学会讨主人爷爷欢心,是个劲敌!

在老人的帮助下,钟正南顺利的完成了储物钥匙的认主程序,也让尸王认了主,只要心神一动,他就能把尸王收进钥匙,再一动,又能放尸王出来,钟正南玩得不亦乐乎,在学会操控钥匙的第一时间,钟正南就将别在腰间的两本家传秘法和桃木剑放了进去,与老人给他的符门秘法放到一起,看着那么大的空间,他一遍遍幻想着放满宝物的场景,刚刚感知过,里面的空间起码上百平米,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一旁的蓝裙小丫头看着钟正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撇嘴,乡巴佬!

看着和和气气的普通老头,居然是九圣之一的符圣,钟正南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前不久还与钟馗信口胡诌说将来遇到这些厉害人物,要如何如何抖擞威风,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只不过威风没抖成,洋相倒出了不少。

钟正南在一旁傻乐呵,青衫老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别因为做了我柳丹青的徒弟就出门胡作非为,如果你因此惹来麻烦,我非但不会替你出头,还会亲自清理门户,入我门中,没有什么规矩,但有一条,不可作恶,明白?”

“明白,明白!师父您放心,我钟正南做人的基本原则就是遵纪守法,知恩图报,师父于我有救命之恩,聆听教诲理所应当!”

“如此最好,以后你要勤勉修行,你如今的状况,前三境要以别人三倍的努力才能不被落下,三境之后,你就好些了,就是躺着不修行也能破境,但还是不能懈怠,我符门掌门是个废物,这怎么行!”

人像是要离开此地了,制止了钟正南的开口,接着交代道:“雪舌会你先去柳氏典当行呆一段时间,从今天起,那里是你的地盘了,我会通知你两个不成器的师姐去找你一趟,与你说些画符的关键,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能多留了!”

钟正南做了些保证,比如肯定不会辱没师门名声,一定不会给师父惹麻烦一类的豪言壮语就说了不少,最后才弱弱问了一句,“外面那个追杀我的人,真的走了?”

雪舌翻了个白眼,青衫老人却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惜命之人才是走得了远路的人,放心吧!那个小卒子受伤不轻,早跑了!你带着雪舌先走,我看着你们离开!”

钟正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转身就走,还不忘招呼道:“小雀儿,咱们走!”

雪舌是真的不想搭理这个大傻子,不过人家毕竟是现在的主人,还是乖乖跟上,看着前头领路男人那六亲不认的步子,雪舌问道:“你不疼?”

被蓝裙小丫头这么一提,钟正南才想起来背上身上全是伤,免不了一阵呲牙咧嘴,但还是咬牙逞强道:“我们修行中人,这点小伤算什么,谁还不是在摸爬滚打中变厉害的!”

“……”

钟正南与雪舌的身影消失在青衫老人的视野,老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钟家这小子,终究还是被自己抢了先,收入囊中,不过这回是真没想到啊,来看自己的小宠物,居然就碰上了,所以说天意,天意呀,估计剑圣老儿与武圣那疯婆娘知道此事后得气得吐血,不行,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打不过老子还躲不起?笑话,只论逃跑功夫,殷长生认第二,自己认第三,谁敢认第一!

“也不知道笑得收敛点,不怕折了舌头!”

在青衫老人身边,出现一阵涟漪,一个满头红发的魁梧老人缓缓现身,青衫老人惊讶道:“侯离火,你老小子不好好打铁,怎么跑这来了?”

红发老人要比柳丹青高出半个脑袋,穿着一件麻衣褂子,古铜色皮肤,一身肌肉估计连健身冠军都要望尘莫及,他声如洪钟,开口道:“先前老夫对钟家这小儿还不太上心,今天见到了,果然不凡,若非他不适合走我这条路,老夫都要忍不住要与你抢一枪了!”

要是有外人在场,估计要惊掉下巴,堂堂符圣与铸铁大圣竟然都要争抢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子,而且似乎还有别的圣人也有此想。

侯离火斟酌再三,还是说道:“你真的打算将衣钵传给他?这小子资质极好是不假,可他身上的修罗血终究是个麻烦,你不怕?”

“我会怕?大家看中这小子,不就是冲着他钟家疯血去的,尤其是周雪那婆姨,简直就是志在必得,我不一样,我更看中他的阴阳瞳和无极体质,天生做圣人的料啊!”

铸铁大圣或者说火圣不再深究,侧脸问道“一起走?”

柳丹青想了想,“也好,先去你那躲躲!”

两道身影凭空消失,而先前两位圣人谈论的对象此时正忧心忡忡,关于自己脱险的过程,见到郭媛时该怎么说啊,万一警察问起来,又该怎么应对,毕竟寨子那么多条人命,自己又是当事人。

唉,愁死个人!

第十九章 超自然现象管理局三队

如今钟馗沉睡,身边又多了个拖油瓶,钟正南一个人要供应三个人的灵气需求,尽管灵海小周天内的太极印还在源源不断的吸取灵气,也只能勉强保证小周天内灵气不枯竭,至于还想留下点存货,无异于痴人说梦。

来时丧家之犬,去时猛虎下山,虽然有伤在身,钟正南还是欢喜更多,性命无忧是一个原因,收获不小是另一个原因,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烦心事,钟正南不再多想,想也无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操个什么心!

离着钟正南大概五六步距离的雪舌,突然开口道:“哎,姓钟的!”

钟正南停步回头,“干啥?”

“我帮你治伤,作为回报,以后我不用称呼你作主人行不行?”

“行啊!叫主人也太怪了,以后叫南哥!”

雪舌抛出一粒绿色小药丸,如翡翠一般,钟正南接过,二话没说就吞了下去,根本不担心那小丫头使什么坏心眼,同生共死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仔细想了想,雪舌还是说道:“主人爷爷说过,要分尊卑,你是主人爷爷的徒弟,我叫你掌门师兄,我也是这么叫两个师姐的!”

“掌门师兄,不好听不好听,叫掌门哥哥得了,亲切些!”

“谁要跟你亲切!”

钟正南吞下药丸后,瞬间神清气爽,身上的疼痛也消失干净,脸上和胸口上的刮痕也不见了,就连背上的血窟窿也传来酥痒的感觉,此时此刻的钟正南,如果不计较衣衫残破,谁能想象到这是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追击的男人。

感受着药丸带来的舒爽,钟正南越想越不对劲,伸出一根手指,绕着蓝裙小丫头走了一圈,在她面前停下,“小丫头片子挺精啊,这是师父让你给我的吧!想蒙我?你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就叫掌门哥哥,没商量!单叫哥哥更好!”

来到石柱界限附近,钟正南才发现,原来石柱里面也刻了字,“妖灵禁出,到此止步”,想到雪舌的身份,担忧道:“你可以出去?不会有问题吧!”

“我本来就是外面的,会有什么问题!里面是妖域,是妖灵生活的地方,我开始修行以后,主人爷爷才带我来的这里!”

钟正南放下心来,再惹不必要的麻烦,他可吃不消了。

花了一整天,钟正南与雪舌总算看见了寨子的轮廓,雪舌苦着脸,“掌门师兄,你真的是修行者吗?路都不认识!”

“谁说修行者就一定得认识路的,再说了,逃命的时候谁有那闲工夫去看路!让你背上我飞出来,你又不肯,走出来你又嫌累,女妖怪也都这么难伺候吗?”

郭媛下山后,不出钟正南所料的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后,并未给出任何结论,只把现场保护了起来,直到一拨皮衣黑靴加墨镜装扮的人出现,查探完毕后,先到的警察才开始聚拢拼凑尸体。

墨镜皮衣装扮的人,来了五个,为首一人板寸剑眉,鼻梁高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凌厉,此人查探完毕后,走到一个警察面前:“张所,你们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了!”

被称呼为张所的警察敬了个礼,“不辛苦不辛苦,既然这事儿不归我们管,我们也不给你们添乱了!只是据报警那姑娘所说,还有个小伙子不知所踪,要

不要……”

板寸男人面露遗憾的摆了摆手,“不必了,被那种东西追杀,没有生还的可能!我听手底下人说,报警的人非要跟着一起上山,还在这里吗?我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在,那姑娘太犟,劝不住!”

张姓派出所所长环视四周,在离现场最远的一处警察工作台附近看见了郭媛,“诺,那个抱着红色伞的姑娘就是!”

板寸男子点头道:“好,谢了,张所,您辛苦!”

郭媛还是神经紧绷,没注意到有人靠近,板寸男子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只能拍了一下郭媛的肩膀,“您好!我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管理局行动三队队长,何峰!有些情况要跟你了解一下,希望您能配合!”

被吓了一跳的郭媛,只当是找到了那个人,又是担心又是激动的问道:“你们找到他了?他…还活着对不对?”

自称何峰的男子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道:“不可能的,他不会死的!”

面对生死关头都不皱眉头的何峰慌了神,赶忙解释道:“同志你别着急,我的意思是还没找到你说的那个人,具体情况还要等进一步调查!”

何峰没注意到面前女子突然瞪大眼睛,满脸惊喜的神情,仍自顾自说道:“同志,我觉得你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你找的人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终于回到寨子面前的钟正南一眼就看见了抱着红伞的郭媛,“郭媛!”

顺着郭媛的视线,何峰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眼睛却格外明亮的年轻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蓝裙小姑娘,等等,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面善,好像在某个档案中看到过。

郭媛在钟正南出现后,直接无视了何峰,小跑过去,上下打量一遍,“你…你没受伤吧?”

“吉人自有天相,我没事,倒是你,不是说好了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我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郭媛将伞递到钟正南面前,“我还是不放心,就跟警察一起上来了,诺,物归原主!”

钟正南接过伞,“我这么英明神武,有什么不放心的!”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何峰本身就是金丹修士,自然能看出钟正南修行者的身份,可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照现场破坏程度以及尸体损坏程度来看,作案者一定不简单,至少金丹起步,这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这个人就是幕后之人,那就说得通了,带着疑问,何峰走向钟正南。

“你好,我是何峰,华夏超自然现象管理局行动三队队长!”

钟正南头一次听说这么个组织,光名字就很高大上,看制服也帅得不行,于是赶紧握住人家伸过来的手,“你好,钟正南!”

“钟先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能请你跟我们回去谈谈吗?”

钟正南心想不妙,直接带走是什么情况,两难之际,一旁的雪舌却冷冷开口道:“符门掌门也是你想带走就带走的?”

“符门…”,何峰终于想起这小姑娘是谁了,符圣常年带在身边后来启灵成为妖修的小鹦鹉,“您是说这小兄弟是符圣大人的弟子?符门的掌门?”

“是,怎样!”雪舌双手环胸,语气

不善道。

钟正南生怕雪舌开罪这些大人物,一边给何峰赔罪,一边回头教训雪舌道:“翅膀硬了你,师父说的话都忘了?与人为善知不知道!”

换来蓝裙小丫头一记白眼的钟正南,丝毫不觉得丢了面子,换了一脸为难的表情,对何峰说道:“那个,何队长是吧,师父他老人家刚走,交代了一堆事,恐怕没办法跟你们回去问话了。”

何峰态度变得谦恭起来,“您是说,符圣大人来过这里?”

“啊,来过,刚走!”

何峰突然笑了起来,“那就不需要问话了,符圣大人亲自来过,相信本案元凶已经伏诛,此地丧命村民的善后事宜,相关部门应该也有了一定章程,无须操心了!”

郭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只要他平安归来就够了,很够了!

钟正南听完何峰的言语,心里大石落了地,“谢谢何队长谅解!”

何峰微微一笑,摆摆手,对钟正南说了句,“您稍等!”

钟正南不知何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何峰抬手,对着手腕上的手表说道:“十秒,向我靠拢!”

然后钟正南就看到远处四个黑衣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这边跑来,很快列成一排,何峰走到几个手下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些人就齐刷刷的看着钟正南,眼神里尽是惊讶、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钟正南有点懵,只能对着那些目光点点头,招招手。

何峰回到钟正南面前,正色道:“我们是符圣大人二弟子于燕教官带出来的徒弟,按辈分,我们都该尊称您一声小师叔,何峰见过小师叔!”

“李飞见过小师叔!”

“徐应龙见过小师叔!”

“袁熙月见过小师叔!”

“黎阳见过小师叔!”

看着五个抱拳躬身的黑衣人,钟正南愣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们这种组织也兴这套?”

何峰率先直起身,“虽然于燕教官从不承认是我们师父这个事实,我们也不敢以符门中人自居,但我们几个始终是于燕教官的徒弟,不能不认!”

几个制服酷炫得上天的黑衣人,在何峰的带领下,与钟正南寒暄过后,便启程离开了,说要回去准备向上级汇报,钟正南当然不会挽留,说了些客套话,等何峰一行人离开好一会儿了,才与郭媛及雪舌一同下山。

路上郭媛问了雪舌的来历,以及他是怎么避开的危险,钟正南胡编乱造了个理由,说他自己虽然跑了很远,可最终还是被怪物追上,在自己命悬一线的当口,山里突然钻出一只十几米高的大猩猩,三两下就把怪物打死,自己才得救。

又说,大猩猩出现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出来,大猩猩口吐人言,让他钟正南把小姑娘送回家乡,就算是报答了大猩猩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会有个小姑娘跟着自己。

郭媛半信半疑,不信吧,又有怪物出现在眼前,证明世上确实有神神鬼鬼存在,说相信呢,这个男人嘴里的故事也太像童话故事了。

雪舌默默跟在钟正南身后,听这这个新主人的胡说八道,憋笑憋得很辛苦,他居然还把主人爷爷比作大猩猩,不能忍,等碰上主人爷爷一定要告他一状。

第二十章 柳氏典当行

坐上郭媛的皮卡,没多久就到了县城,让钟正南想不到的是,天天飞来飞去的雪舌居然晕车,小丫头也犟得可爱,硬生生憋到县城下车才爬在路边吐个不停,还不许钟正南上前帮忙,这让钟正南挨了不少路人的白眼。

寻了家本地菜馆,钟正南也确实饿了,点了几个还算普通的小菜,想着给雪舌要一碗生米,不料这小丫头一把夺过菜单,一顿勾勾选选,上菜的时候,看得钟正南与郭媛目瞪口呆,全是虫子,钟正南只勉强认出其中三种,蜈蚣,蚂蚱,竹虫。

郭媛经常往来西夷,对于此地食虫倒习以为常,只是震惊于这小姑娘的胆识,钟正南久久不敢动筷,偏过头凑到雪舌耳边,小声道:“鹦鹉不是吃谷物的吗?”

雪舌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就喜欢吃虫子,喜欢吃肉,怎么啦!”

钟正南端起饭碗,干嚼了几口白饭,见雪舌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慢点,老头平常不给你东西吃吗?”

“以前主人爷爷只给我吃些米粒儿,偶尔才能吃点肉的,主要是主人爷爷很少在家里吃饭,后来去了山里,我就只能抓些活的来吃,活的没有这个好吃!”

钟正南一拍筷子,“岂有此理,小雀儿你放心,跟着哥哥我,想吃啥吃啥,管够!”

郭媛听不明白这俩人在聊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姑娘真可怜,看来真的在山里流浪了很久。

吃完饭,郭媛说将两人送到机场,钟正南也没拒绝,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个死雪舌到现在还没说目的地柳氏典当行在哪儿,“小雀儿,咱们要去的地方在哪儿啊?”

“嗯……好像在一个叫叶榆的地方!”

车很快到了机场,与郭媛告别,钟正南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把女鬼郭氏的事告诉郭媛,只不过怎么说,说多少,还要再思量一下,于是问郭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郭媛回答说,经历了这件事,她预备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没有什么安排。

钟正南看着郭媛,认真道:“郭媛,你处理完手上的事后,到叶榆来一趟,我有点事跟你说,地址的话,我到地方会告诉你!”

“什么事儿不能现在说?”

“现在不是时候!”

郭媛微微一笑,“神神秘秘的,好,我到叶榆联系你!”

郭媛离开后,钟正南用力伸了个懒腰,长长呼出一口气,招呼雪舌道:“走,咱去买…等等,小雀儿,你有身份证吗?”

雪舌摇了摇头,钟正南一巴掌拍在额头,“要不你自己飞回去?我坐飞机,咱们在你说的叶榆汇合?”

“我也不认识路!”

“那你当什么鸟啊,哪有不认识路的鸟!”

“我是鹦鹉,不是鸽子!”

“鹦鹉不认识路就可以理直气壮了?我说呢,当时你怎么不愿意带着我飞出那片林子,原来你也不认识路!”

雪舌有些不好意思,“那现在怎

么办?”

钟正南一筹莫展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怕你晕车,所以决定坐飞机,现在好了,没有身份证,别说飞机,汽车都坐不了!”

雪舌想了半天,“你去给我弄一个什么身份证不就行了!”

钟正南瞧着白痴得有些可爱的雪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奢望一只鸟懂这些,确实难为它了,琢磨了半天,钟正南想出一个法子,去找辆愿意跑长途的私家车,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人家是不是坐地起价了。

“钟小师叔?”

钟正南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换了便装的何峰几人。

实在受不了这称呼的钟正南,挠头笑道:“何队长,你们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何峰着实佩服这小子的福缘深厚,符圣弟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他还有几分不以为意的意思,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何峰自己也知道,能被符圣看中,此人也必然有过人之处,未来大道可期,谁若因为此人现下的境界对其有所轻视,想来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跟随何峰一起的三男一女,就站在何峰身后,对钟正南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多年的厮杀磨砺,几人已经习惯了跟在队长身后,这与职位无关,是信任与信服。

何峰听出了钟正南对“小师叔”这个称呼的不适应,解释道:“我们敬佩教官,敬重符圣,称呼而已,小师叔你慢慢适应就好了,论辈分,全天下的修行者得有一半算是你的师侄,早些适应也好!对了,小师叔你们也要离开了吗?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说一声!”

钟正南也不客气,将自己面临的困境,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何峰也爽利,开口道:“这个好办,让小月去给你们搞定,不过得先采集一下两位的信息!”

钟正南心中一喜,面上还是客气道:“采集信息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么一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不麻烦,很快的!”

何峰队伍中那个唯一的女生上前来,用手腕上看着像是手表的神秘仪器扫描了钟正南与雪舌的图像,又采集了指纹等信息,问了钟正南目的地及启程时间,然后朝机场内部走去,钟正南记得她的名字,袁熙月。

之后,钟正南就与何峰等人闲聊起来,籍贯、爱好以及一些经历,何峰等人或许出于组织规矩,说得不多,更多还是钟正南在张嘴,当然,他也没傻到将全部经历和盘托出,更多的还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趣事,勉强也算相谈甚欢。

没多久,名叫袁熙月的女生就回来了,带着两张加盖过特殊印章的机票,钟正南接过机票,有意无意多看了两眼这个袁姓女子,何峰言语中,这个看似文静的女生,做任务时可是个相当暴躁的拼命三娘,果然人不可貌相。

因为何峰几人登机在即,相互道了声再会,就直接离开。

钟正南仔细端详两张机票,应该是可以用的吧,凭那几个人的身份,

总不至于诓骗自己,不管怎样,总要试试。

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钟正南百无聊赖,突然想起来何峰等人口中的二师姐于燕,听起来像个麻辣教官呐,好奇心一起,就再也压不住,于是钟正南开口问雪舌,“小雀儿,你都见过两位师姐吧,给我说说呗!”

“当然见过啊,大师姐田妍,很早就跟着主人爷爷了,除了面对二师姐,大师姐对其他所有人脾气都极好极好的,二师姐于燕,做事风风火火,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反正她俩一见面就掐架,主人爷爷都拦不住!”

雪舌突然笑起来,接着说道:“上次,主人爷爷说让她们中的一个来做掌门,结果大师姐说大的要让小的,掌门给二师姐当,可二师姐却说,掌门自古传长不传幼,还是大师姐来当,两人争执不下,就打了起来,后来主人爷爷一生气就把两人都轰走了!”

钟正南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当个掌门跟上刑场似的,难怪老头让自己当掌门时一脸暗爽,难道当掌门真的有什么特殊规矩?比如终生不能婚娶?或者这个符门欠了一屁股外债?又或者仇家特别多?

不敢再往下细想的钟正南,双手扶着雪舌的肩膀,无比认真道:“小雀儿,你告诉我,她们为什么不愿意当这个掌门?难道这个宗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雪舌使劲挣脱开钟正南双手,不以为意道:“就只是她们懒,大师姐闲散惯了,经常满世界乱晃,二师姐专心自己的事业,不想管,仅此而已,你才有见不得人的事呢!”

钟正南以前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胆小,现在怎么瞻前顾后的,难道上了年纪真的就怕事儿了吗?

临近登机时间,钟正南准备进站登机,过安检的前一刻,还对雪舌半威胁半叮嘱道:“等会儿会有人搜身,是正常程序,你忍一忍,如果出了乱子,小心以后我天天吃素!”

好在雪舌还算听话,钟正南两人顺利上了飞机,落地时已经傍晚,打了车,按着导航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座写着“叶榆古城”四个大字的城楼下,钟正南举目四望,灯火通明,吹着凉凉的晚风,哪里有什么“艳遇之都”的气息,他从来没有如此对一个地方“一见钟情”过,这简直是天堂嘛!

如果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地方终老,那就是这里了,钟正南看着这里的一切,他甚至都想绕着城跑一个来回,大声呼喊,告诉这个地方,他钟正南来了,他将要住在这里了。

按着手机导航的指示,拐进一个小巷后,他终于看见了那间匾额上写着“柳宅”的老旧房屋,用那把宝贝钥匙打开木门,先是一个不小的院子,然后才是楼房,钟正南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尽管院子杂草丛生,尽管楼里灰尘蛛网遍布,他还是很满意,照老头的说法,以后这里就是他钟正南的地盘了。

钟正南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起这个地方来,心底盘算着,要怎样把生意做起来,对此,他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

第二十一章 咱这么有钱?

两层的古典小楼太久没住人了,钟正南到楼上看了一眼,灰尘遍布的床铺根本没办法住,斟酌良久,他还是决定买两套新的被褥,结完账,被褥质量还不错,就是价格贵得有点离谱,一番讨价还价后,还是花了将近小八百块钱,这让他很是心疼,毕业许久,一颗铜子儿都没挣到,反而欠了钱多多近六万块钱。

经济状况的惨淡,迫使钟正南不得不考虑如何挣钱这个问题,如今既然有了自己的地盘,是该好好研究个发财大计了。

小楼两层,木质结构,一楼正中设议事厅,左右各有两间小屋,左边是厕所和杂物间,右边是饭厅和厨房,二楼供人居住,三间卧室没占去多少位置,还留了一个采光极好的阳台,这样的房屋构造,钟正南相当喜欢。

在雪舌强烈要求下,钟正南选择了居中的主卧,而雪舌自己却将钟正南先看中的,位置靠右的侧卧据为己有,进入自己屋子,因为很晚了,钟正南决定过了今晚,明天再开始收拾。

如今修行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钟正南更加不敢懈怠,好在他无须时时刻刻保持在修行状态,小周天内太极印一旦生成运转,便随时都在汲取灵气,他需要做的只是控制灵气显化万物,原则上说,此刻的他已经筑基巅峰,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打算对小周天内的广袤疆土再度检视一遍,毕竟莫名其妙筑基成功,还是不太放心,况且对于筑基期需要炼化的土属性本命物,钟馗没有细说,他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再等等。

检查完毕,钟正南确定小周天疆土没有什么后患,放下心来,打算第二天一早跟雪舌请教一下关于本命物的详细信息,总不能无头苍蝇一般,不知下一步该落脚何处。

即便花去大半时间修炼,钟正南仍是起得很早,昨夜修炼过程中,他发现钟馗已经能自行从外界吸取灵气,这让他很是欣喜,如今灵海小周天内渐渐有了灵气盈余,虽然只有很少一点,但万丈高台起于垒土,慢慢来。

迫不及待的敲响雪舌房门,睡眼惺忪的雪舌听过钟正南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主卧书桌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有地库钥匙,自己去地库里找书查,然后就把门关上,险些被门夹到的钟正南,嚷嚷了一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等着饿死吧你,接着迅速跑回房间。

雪舌所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钥匙,只有一块铜牌,已经算是见过些世面的钟正南,不用多想也知道铜牌就是雪舌口中的钥匙,拿上铜牌,钟正南屁颠屁颠的跑到一楼,既然是地库,入口肯定在一楼。

厕所和厨房都看过了,钟正南跑到杂物房,一通翻找,仍是找不到地库的入口,兴许是钟正南翻箱倒柜的动静太大,雪舌来到二楼廊上,扶着栏杆吼了句,“地库在后院!”

钟正南从杂物间探出脑袋,“也不早说,害我找这么久,还把不把我当掌门了?从今天起,咱们吃素!”

雪舌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动作,不在廊道上多留,果断返回房间。

来到后院,大块青砖铺地,也没别的陈设,四周都是花花草草,因为没人修剪,故而凌乱

非常,找了半天,终于在阁楼后墙的一处墙角,看见了与铜牌一般大小的凹槽,钟正南十分忐忑的将铜牌放进凹槽,如自己预想的一样,铜牌放进去后,后院地面的两块青砖自行移开,露出向地底延伸的台阶。

顺着台阶往下,里面干净整洁,四周及顶上散布着许许多多发光的圆形小物件,使得整个地库丝毫不显昏暗,明亮如白昼,放眼望去,地库百米见方,中间整整齐齐列着一排大型货架,一共六个,前两个全是书,其余四个物品很杂,有瓷器、玉器、字画,琳琅满目,其余除入口处的三处墙壁上,是一些固定在墙上的小型货台,上头多是些青铜器、兵器、不知装着何物的木盒等等,钟正南一顿目眩神迷。

转到地库最里面的一处拐角时,他终于不受克制的流起了哈喇子,等人高的一堆金条,乖乖,这要换成现金得是多少啊!此时的钟正南,早把来地库的初衷抛诸脑后,抚摸着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他只觉得气血翻涌,连黄金都变得滚烫。

“整个地库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掌门你怎么偏偏看中这个?”突然出现在钟正南背后的雪舌满脸嫌弃的说道,“那些瓶瓶罐罐、镯子、玉佩、字画随便拿一样出来,都值半堆这个!”

钟正南被吓了一跳,“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玩意儿才最实在!”

雪舌翻了个白眼,“不识货!”

钟正南抓起一块估计得有半公斤重的金条,“我能拿一块去换钱吗?”盯着雪舌的钟正南满心期待,却换来雪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于是又补了一句,“我不是为自己,这不是要整理整理咱这房子院子吗,得花不少钱呢!”

雪舌一本正经道:“掌门干什么要问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掌门的,你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喽,谁管你呢!”

说完,蓝裙小丫头背着双手离开了,剩钟正南一人在地库中凌乱,妈妈呀,全是自己的,看来当日二话没说,跪地磕头拜师的决定,是自己二十四年来做得最正确、最无懈可击的决定了。

绕着一堆金条转悠了好一会儿,钟正南做了个决定,不能让这些“真朋友”孤零零的躺在地下不见天日,反正自己的储物钥匙空荡荡的,是时候加点东西充实一下了,此时的钟正南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落袋为安,于是他装完了黄金,还不知足的加了两幅看着就不简单的古画,两只手镯,又拿了把名为“霜雪”的古朴长剑,在他的认知中,木剑哪能强过铁剑,自己又不是那手中无剑胜有剑的绝世高手,谁托大谁死得快。

临出地库之际,终于钻出钱眼的钟正南才想起到地库的目的,转身在摆满书的货架上翻找起来,地库藏书也是五花八门,有儒学启蒙的三百千,有古代权谋家的笔扎,有演义小说,当然,更多的还是有关修行的书籍,从功法到咒法剑法拳法等,不胜枚举。最终,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上,钟正南拿起一本全书以小楷写就的书名叫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炼天化地**》的书,扉页上郝然写着“柳丹青亲笔编撰”几个大字,不说其他,只说这个便宜师父的脸皮之厚,就足以支撑其稳居

圣人之列。

虽然书名不靠谱,但钟正南还是决定参考此书,圣人亲自编写的书,还被单独放在那个一眼肯定能看见的位置,自恋之余,何尝不是自信。

离开地库,钟正南取出铜质令牌,地砖恢复原样,然后将铜牌一并收进钥匙,之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搞钱,然后请人来清理一下院子阁楼,总要看起来有点大户人家的模样才说得过去,关于搞钱,他开始犯起难来,要是贸然跑到银行去,自己又说不明白金条的来历,万一被银行扣下,亏钱不说,搞不好连自己都得栽跟斗。

三思而后行,钟正南还是决定问过小丫头雪舌再说,出门买了两袋子肉串,来到雪舌门前,还没敲门,门自己就开了,雪舌看了眼钟正南手里提着的东西,然后瞪圆眼睛看着钟正南,“好吃的?”

钟正南点点头,就要进去,不料小丫头伸手阻拦道:“掌门怎么乱闯女孩子的闺房?”

“什么就女孩子,你自己说你是吗?”

“就是!”小丫头皱眉鼓嘴硬气道。

“好好好!”钟正南毕竟有求于人,然后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去饭厅?”

一楼饭厅,看着狼吞虎咽的雪舌,钟正南都怀疑这小家伙究竟是不是真的鸟妖,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开了口,“小雀儿,你看肉也给你买了,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告诉我一下呗!”

大显吃货威风的雪舌,边吃边说道:“你问吧!”

“是这样啊,如果我要把黄金换成现金,应该怎么做?到哪里去换?”

“找钱庄啊,以往师姐们要换钱买衣服、买胭脂水粉都是这么做的!”

“什么钱庄?银行吗?你说清楚点!”钟正南着急道。

小丫头不耐烦的说:“就是钱庄啊!怎么那么笨啊!”

“你告诉我怎样完成这件事,往清楚了说,换了钱,以后咱们一天一顿肉”说到这里,钟正南想了想,补充道:“不,一天三顿都吃肉,很多肉!”

雪舌眼前一亮,迅速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记得大师姐以前都是打电话叫人拿钱来家里换黄金的,好像叫什么孙氏钱庄,是只为修行界换钱的家族。”

“我要怎么联系他们?”

“用正厅的电话按六次八四次九,就可以了!”

一溜烟从饭厅来到议事厅的钟正南,瞅着面前古董级的座机,深呼吸了几次,搓了搓手,照小丫头说的号码播了过去。

“这里是孙氏钱庄,请您提供地址。”

钟正南如实报出地址,电话那头回复说:“请您稍等,一个小时内,钱庄职员会到您处为您解决问题!”

“嘟嘟嘟……”

钟正南莫名其妙,还有敢挂客人电话的银行…不…钱庄?也不问问客人需要多少钱就挂电话?这叫什么事儿!

只过了半小时,就有敲门声传来,雪舌被钟正南以肉一番利诱,跑去开门,来人身穿唐装,提着台笔记本电脑,中年男子,微胖,眼睛极小,看着有些憨厚,给人的感觉却很精明。

第二十二章 苦学符箓

钟正南辛苦压抑着即将腰缠万贯的兴奋,招呼唐装男人入座,极有掌门风范的吩咐雪舌看茶,雪舌回了一句没茶,觉得十分面子丢了八分的钟正南冲唐装男人干笑两声,转头跟雪舌小丫头一顿挤眉弄眼,示意其多少照顾一下掌门的面子,别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

小丫头见状,仍然只是摇头,主人爷爷从来就不喜欢吃茶,独独喜欢饮酒,说人生多酸苦,何必还要“自讨苦吃”,以至于家里真的没有哪怕半片茶叶,唐装男人到底是习惯了察言观色,赶忙笑着摆手推脱道:“茶水就不饮了,正事要紧!”

既然有了台阶下,钟正南就不再“自讨苦吃”,咳嗽两声,满是歉意的开口道:“也好也好,正事要紧!”

唐装男人自称孙广进,是孙氏钱庄嫡系,更是孙氏钱庄在叶榆一带的掌柜主事人,孙氏钱庄有一套自己的信息系统,自然知道本次业务的发起人是沉寂已久的符门,怠慢不得,所以是孙广进亲自赶来。

听过此人的介绍,钟正南多少有些自得,瞧瞧,咱这符门掌门的身份还是好使。

钟正南此前对于这个孙氏钱庄,多少是有些戒心的,头一次接触这样的家族,万一出点什么问题,自己就会惹上大麻烦,好在唐装男人孙广进接下来的一番言语,让钟正南的顾虑打消大半。

“小先生瞧着面生,想来是符门新贵,我孙氏钱庄与符门以往多有业务往来,信誉这一点请小先生宽心,我们是华夏唯一承认面向修行者的钱庄,财务往来合乎法纪,我们钱庄接受任何修炼物资及财物的兑换,包括兵器、丹药、秘笈、符、天材地宝等,小先生既然是符门中人,应该是要以符门符作为交易品了,不知小先生要交易多少?价格您放心,保证公道!”

钟正南闻言突然有些心虚,不知道人家收不收黄金,如果不收岂不是糗大了。

不等钟正南开口,一旁的雪舌插话道:“什么小先生不小先生的,要跟你换钱的可是如今的符门掌门,你们钱庄眼神都这么差的吗?”

此言一出,孙广进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旁人说这话他还未必信,可这小丫头这么说,便由不得他不信了,因为他是知道这小丫头的身份的,多年前,才坐上一地钱庄主事头把交椅的他,就来过这座院子,那时这小丫头就在,而且与当时的符圣大弟子二弟子关系不赖,她的话必然不会作假,只是不知,这符门何时换了掌门人了。

孙广进赶紧起身,使劲弯腰抱拳道:“恕孙广进眼拙,不知小先生就是符门掌门,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钟正南悄悄对雪舌竖了个大拇指,摆明身份,那这钱庄就算不收黄金也得收了,然后钟正南伸手扶起孙广进,笑道:“承蒙家师厚爱,将师门托付于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孙掌柜多多照拂才是。”

孙广进战战兢兢坐回椅子,钟正南接着说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师门正是用钱之际,所以想着与孙掌柜换些小钱,刚刚孙掌柜说的符如何定价?”

孙广进正襟危坐,“符门符有价无市,具体价码,还要看符品质,凡品符一枚五万 黄品十万,玄品二十万,地品五十万,天品则上百万,至于圣品,不是人间钱财能够衡量其价值!”

钟正南点点头,让雪舌搬出

早早准备好的木盒,放到孙广进面前。

孙广进瞪大眼睛,整盒符?

钟正南抬手将不受控制翘起的嘴角抹平,“那个孙掌柜啊,盒子里是十块黄金,你看看值多少钱?”

“黄金!?”孙广进错愕,“不是符吗?”

“符以后再说,先卖黄金!”

孙广进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整整齐齐放着十块黄金,权衡利弊后 他决定以高出市价的价格收购这批黄金,为以后代理符门符积攒香火情,“这些金条我们高于市价回收 给您一百五十万,您看可否?”

早把黄金价格查得一清二楚的钟正南,二话没说,点头答应,确实高于市价了,而且还高出不少。

孙广进递出一张卡片及一沓现金,卡片琉璃材质,淡紫色,现金自然全是市场流通的百元大钞,“这是我钱庄的琉璃金卡,一百四十万已经全款存入,可到钱庄各地分部支取现金!另外十万直接以现金支付给您,省得您再跑一趟钱庄。”

钟正南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雪舌,看见她点头后,才伸手接过卡片与现金,孙广进不愧为钱庄一地主事人,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考虑周全,让原本打算忽悠雪舌跑一趟钱庄的钟正南观感大好。

孙广进离开后,钟正南立即向雪舌打听道:“小雀儿,咱们符真的那么值钱?”

“当然,主人爷爷可是符一脉的开山祖师爷,北方马家南方毛家这些门派都承认主人爷爷才是符正宗!”

钟正南后悔不已,早知道跟便宜师父多讨要些符好了。

雪舌似乎知道钟正南心中所想,“以主人爷爷如今的境界,很少在纸上画符了,因为普通符纸根本承受不住主人爷爷的符意!不过……”

雪舌故意停顿了一下,钟正南急迫道:“不过什么?”

“你可以自己画呀!”

“我?”钟正南先是疑惑,随后兴高采烈起来,“对呀,师父不是给了我画符的秘笈吗,发财了发财了!”

雪舌翻了个白眼,“以你现在的境界,只能试试凡品符,还不一定能成,高兴什么?”

将采买日常生活物资与找人清理院子的工作交给雪舌后,钟正南又跑了一趟地库,先前在地库中,他看见过一只贴着“符纸”两个字的檀木箱子,应该就是画符的材料,不一会儿,抱着一大摞黄纸的钟正南冲上二楼主卧,还不忘对雪舌嚷嚷道:“小雀儿,掌门哥哥我要闭关了,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儿,还有别打扰我!”

冲进卧室,将符纸码在书案上,拿出从地库中一并取出的一根丹砂墨条,一支紫毫小楷毛笔,笔杆呈绿色,写着“下笔有神”四个字,一切准备就绪,钟正南心神一动,从储物钥匙里拿出那本到手后还没翻看过的符门秘笈,书名“符经”,以“符无正形,以气则灵”开篇,记载了写符手法、符构成、符种类及用途等好些内容。

钟正南有些头大,书上记载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符,此外有雷符、剑符、通灵符、阴兵开道符、役兽符等,符种类繁多,每种符又以用途区分出不同层次的灵符,可他目前境界能画的只有一土符中简单的入门符,勉强能够着凡品符的边,钟正南挑选了其中两种分别叫做“土盾符”与“泥沼符”的符开始练习

“土盾符”一旦符成,用出后能形成一面土盾,可承受合道境以下修士两到三次攻击,“泥沼符”则是控制类符法,能短暂让敌人如陷泥沼不得出,两种符法都是基础土符中相对实用的符。

将朱砂墨条和水研成墨汁,取一张符纸,照书上所说,从符头开始动笔,然后是符身的“敕令”文字,最后是符脚,期间凝聚灵气于笔端,蘸墨写符,可让钟正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符已经完全写完,却没办法形成符胆封存灵气,以至于片刻过后符纸上便灵气全无,辛苦写就的符顷刻间变成废纸。

摊开“符经”,仔细照着书上的步骤,又写了一次两种符,结果还是一样,凝不出符胆,钟正南倔驴脾气上头,一遍遍重复着蘸墨画符,直至入夜,然后天亮,再到中午,他仍是没能成功一次。

一次次看着“五万”与自己擦肩而过,钟正南也开始烦躁起来,砚台里的朱墨已见底,桌案上的符纸也用去大半,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满心失落的放下紫毫小笔,这是修行以来头一次挫败,而且是让人提不起半点心气儿那种。

满头大汗的钟正南离开座椅,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一屋子的废纸也懒得收拾,径直下楼。

正在饭厅大快朵颐的雪舌瞥见憔悴不堪的掌门,停下进食的动作,“咋样,没那么容易吧,这事儿不能急滴,主人爷爷说了,写符一事,最忌心浮气躁,要不先吃点东西?”

钟正南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心底烦躁总算少了几分,也不与雪舌客气,走到桌前坐下,化挫败感为食欲,丝毫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东西。

两人吃饭,如饿虎争食,你争我夺,没有半点斯文可言。

有了钟正南加入,桌上的饭食很快被一扫而光,雪舌很不开心的抱怨道:“掌门能不能有点掌门的样子,犯得着跟我抢东西吃吗?”

钟正南倒没跟雪舌针锋相对,而是问道:“小雀儿,你知道符胆是什么吗?”

小丫头雪舌撇过头,打算三天不理这个十分可恶的掌门,钟正南仍不罢休,再度开口道:“小雀儿,你告诉掌门哥哥,怎么凝聚符胆,给你买更多好吃的哦!”

雪舌还是不说话,钟正南心一横,从储物钥匙里取出那柄名为“霜雪”的长剑,放到脖子上,“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雪舌回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钟正南,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掌门做成这样,天底下独一份了,“谁拦着你了!”

钟正南悻悻然将长剑放到桌上,“算你狠!”

“我几时说我知道怎么凝聚符胆了,我又不练这个!”

钟正南被怼得不轻,唉声叹气的收回长剑,走到议事厅,还没等他坐下,院墙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很不耐烦的钟正南走过去,很用力的扯开院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齐膝长靴,披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美艳女子出现在钟正南视野中,钟正南本能觉得此人不好惹,咽了口口水,和和气气的问道:“您好,有事儿吗?”

皮肤白皙,嘴唇艳红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钟正南,皱眉道:“你就是老三?”

钟正南没听明白,啊了一声,倒是小丫头雪舌惊喜非常的跑到门口,“二师姐,你回来啦?”

第二十三章 二师姐

在钟正南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女子走进院子,捏了捏雪舌的小脸,自顾自走到议事厅,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钟正南只知道二师姐名叫于燕,脾气不是很好,别的一无所知,眼下二师姐回师门,多半是冲他钟正南来的,是福不用躲,是祸躲不过,钟正南赶忙小跑到于燕面前,躬身拜道:“钟正南拜见二师姐,二师姐青春永驻,万事顺心!”

于燕眉头皱得更紧,愈发显得冷艳动人,“油腔滑调,我又不是你那病得不轻的大师姐,不喜欢这些漂亮话!”

钟正南保持着躬身的动作,于燕见状,瞪了眼旁边偷乐的雪舌,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冷声道:“坐过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些泛着酸臭味的繁文缛节!”

说到这里,于燕突然觉得,是不是对这小师弟太不友善了,毕竟被师父抓来做掌门已经足够悲催,作为师姐,不多多照拂一下小师弟,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钟正南乖乖坐下,于燕想了想,开口道:“小南,不介意师姐这么叫你吧,入了符门,就都是自家人了,出门别惹事但也别怕事,师姐罩着你!”

于燕手里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石盒,她接着说道:“先前老师传信给我,说咱们符门有了老三,我又刚好带队在滇云这边执行任务,所以抽空回来一趟,最多只能留一天,听说你刚刚筑基,所以给你带了个你现阶段急需的土属性本命物,作为符门掌门,只是个筑基的菜鸟,是不太像话!”

雪舌又插话道:“就是,也太丢人了!”

于燕难得笑了笑,钟正南伸手去接石盒,差点没拿住,小小石盒的重量,将近十斤,且入手温热,钟正南捧住盒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龙冢皇土!你打开看看!”

打开盒子,半盒如细沙般的黄色土壤,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泽,隐隐有龙吟声传出,他捻起些许泥土在手里搓了搓,问道:“师姐,这一定很珍贵吧?”

“是挺不容易找到的,这半盒还是超自然管理局滇云分部珍藏的,别处很难找到!”

听了这话,钟正南有些担忧,“给我了,真的没关系吗?”

于燕一瞪眼,“你怕个锤儿,别说是这个,就是再珍贵些的东西,我要,他们也不会不给!”

师姐就是师姐,终于放开了些的钟正南合上盒子,“师姐,这东西什么来头?”

“始皇陵龙棺下的泥巴而已,炼化容易,品质也算拔尖,是最适合筑基炼化的本命物之一,一般都是各大家族宗门用来培养后辈新人的首选!”

钟正南听完,心中感激,嬉皮笑脸道:“师姐大恩,无以为报,以后一定以师姐马首是瞻,师姐你说,师弟我该怎么报答!”

于燕嘴角翘起,“做好掌门就行,不准半路撂挑子不干,如此就算是对师姐我最好的报答了!”

看着眼前与死掌门聊天的二师姐,雪舌感觉有些陌生,以往对谁都不假颜色,怎么今天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说温柔似水吧,起码也算和颜悦色,这个菜鸟掌门本事怎么就这么大,主人爷爷青眼相加不算,连二师姐都这么喜欢他,还让不让人…还让

不让鹦鹉活了!

傍晚时分,雪舌在钟正南的授意下,出门买晚餐,因为二师姐喜好素食的缘故,雪舌没敢全买荤食,这让钟正南有些意外,不说别的,这小丫头看菜下碟的本事不比他钟正南弱啊!

吃过晚饭,于燕临时起意问道:“小南,会画符吗?”

被一语惊醒的钟正南,一拍脑门,对啊,雪舌不懂何为符胆,二师姐总不该不知道吧,于是赶紧回答道:“刚开始学,但符刚成,灵气很快就会散尽,凝聚不出符胆!”

“走,上楼,你画一次给我看!”

来到二楼主卧,满地的废弃符纸引起了于燕的注意,她捡起一张符纸,心底多少有些震撼,这些废符已有十分形似,只不过不具神意罢了,而且,通过这些废符,于燕也发现了这位小师弟画符不成的症结所在,那就是太过苛求其形,反而漏了神意,可以说走反了路,再有,他没能在停笔之际,聚灵封符,所以符纸灵气顷刻就会散尽。

钟正南有些忐忑,当着师姐的面写符,差不多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不过,这个绝佳的求教机会,他可不想放过,研朱砂为墨,提笔聚气,钟正南开始了画符,毫无意外,依旧是符成气散。

看着一笔一划写符…应该说是描符的小师弟,于燕笑意渐浓,这小师弟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钟正南一脸期待的望向师姐于燕,“咋样师姐,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于燕没有直接回答,接而是过钟正南手里的紫毫小笔,说道:“你看我画一次!”

点符头,写符身,勾勒符脚,与钟正南如出一辙动作,于燕做起来,显得更加行云流水,而且钟正南注意到,于燕画符的时候,并不如自己一笔一划描绘,是一笔写就一道符,中间不曾停顿,这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钟正南发现于燕停笔那一刻并不急于马上提笔,停笔到提笔中间大概有五秒左右的停顿,这五秒,他十分明确的感受到师姐周身激荡的灵气。

于燕看着若有所思的师弟,笑问道:“看出关键所在了吗?”

钟正南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一点点!”

于燕坐到卧室椅子上,“说说看!”

“我的问题应该是笔画断断续续,灵气无法贯通全符,所以符意不全,支离破碎,无法久存!”

于燕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你那不是画符,是描符,这些的确是造成符意不全的根本原因,但却不是无法凝聚符胆的关键所在,你画符缺了很重要的一步,就是提笔前没用灵气封存符意,这才是你符成气散的原因!”

钟正南掏出那本柳丹青赠送的“符经”,翻看起来,郁闷道:“这上面也没写啊!”

于燕瞅见那本师父视若珍宝的“符经”,眉头一挑,老头子居然舍得把书都给这小师弟,看来这师弟在老头子心中的份量,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几分。

于燕平淡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诀窍,天下写符之人都晓得的,你初涉修行一道,不清楚也不奇怪!”

“怎么用灵气封存符意?”

“这其实不难,考量的

是你对自身灵气的控制程度,提笔前,调动自身灵气,将整张符纸裹住,不让符意外泄,待到用时,只需打破这一层小小的屏障便可激发符威力,嗯…怎么说呢,就好像针扎气球一样,而封存符意的过程就是塑造气球的过程,就这么简单!”

于燕顿了顿,接着说道:“符越复杂越难画,品质威力就越高越大,封存符意也就越难,你选择‘土盾符’与‘泥沼符’开始练习是对的,来,你再试试!”

钟正南屏气凝神,再一次提笔画符,自符头到符脚,一笔写就,只是相较之前画的废符难看了许多,说是“鬼画符”也不为过,停笔在符纸末端,钟正南有样学样,控制着自身灵气包裹住符纸,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整张符纸突然炸开,钟正南整个人都被掀飞,重重摔在后墙上,呲牙咧嘴。

反观于燕,只是挥了挥衣袖,就轻松驱散了符纸爆开带来的威能。

钟正南爬起来,一边整理混乱不堪的桌案,一边好奇问道:“这土盾符也这么厉害?”

于燕笑道:“这是你控制不当造成符纸爆开,真正的土盾符只能用作防御,哪里会有攻伐之能。”

刚刚的爆炸,钟正南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当下十分好奇这位师姐的境界高低,考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师姐,你如今什么境界?”

“嗯…半步元婴吧!”

钟正南倒吸一口冷气,“那大师姐呢?”

于燕明显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回答道:“她啊,大概元婴圆满吧!要不是她入门比我早了几年,我会不如她?再说了,境界能当饭吃?即便现在与她打一架,我…最多也就输她一点点,最多一点点!”

钟正南还想开口再问,却被于燕冷眼一瞥,“画符!”

为了防止把卧室炸烂,也为了躲开阴晴不定的二师姐,钟正南抱着符纸砚台,跑到楼下院子里练习。

于燕丝毫不介意的钻到小师弟的被窝里躺下,听着楼下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就那么沉沉睡去。

楼下院子,看着被炸得飞来飞去的钟正南,雪舌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别的不说,只看这小掌门不要命修炼的样子,还是很让人肃然起敬的。

钟正南冷静下来,几次失败的经验,终于让他摸清了封存符意所需灵气的多寡,以及灵气在符纸上的流转路径,又一次画符完毕后,他控制灵气慢慢裹住符纸,然后迅速提笔跑开,来到雪舌身边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张轻飘飘的黄纸,三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爆开,后知后觉的钟正南反应过来,一把抱起雪舌,兴高采烈道:“哈哈,成了,成了!”

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吓得不敢动弹,羞恼道:“放开!”

自知失态的钟正南赶紧放下雪舌,跑到石桌面前,小心翼翼拿起那张来之不易的“土盾符”,放进储物钥匙之中,对着雪舌打了个响指,得意道:“画完收工睡觉!”

然后跑上楼去,学那电视里扎下马步,左手抡一个大圆,右手也抡一个大圆,一掌推开卧室门,然后就听到一句让他亡魂皆冒的冰冷言语。

“滚出去!”

第二十四章 炼化本命物

二师姐的突然造访,其实让雪舌与钟正南都有些措手不及,为此雪舌专门将楼上的第三间空置的卧室打扫布置了一番,此时钟正南躺在原本为师姐准备的房间里,愣愣出神。

这段时日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仙神鬼怪都算见过了,连自己也勉强成了平头百姓眼中的神仙,世事无常,大抵不过如此。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在遇到难以跨过门槛时,在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更改注定的结局时,在人生不顺人意时,人们总会用这句话来说服自己放弃,钟正南当然也不列外,直到遇见钟馗,或者说钟馗找到他钟正南,他才真正想明白一点,神也好人也罢,都会身不由己,都要面临选择,选择坦途或是坎坷,选择认命或是改命,甚至选择生存或是寂灭,所以说“万般皆是命”的**并不能够叫人信服,因为三界众生,最多的就是选择,前路好坏全由己才对。

选择踏上修行之路的初衷,是解开家族秘密,更为找寻父母踪迹,并非是什么拯救世界,对于这点私心,钟正南从未否认过,但这不妨碍他顺手让世界变得好一些,如果仍尚有余力,他还可以让世界变得比好一些更好一些,这也许就是古语中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精髓所在了。

钟正南自认不是钟馗口中道士那般痴人,那样的“痴人”才是这座天下的脊梁,既然做不来人间脊梁,那么是不是可以尽量多的保护这些脊梁,留住更多美好。

胡思乱想很久的钟正南,迟迟没有睡意,索性起身翻看那本师父编撰的炼物之法,尽快将境界提升上去才最要紧,在书中介绍本命物的部分,钟正南一眼便瞧见位居极品之列的“龙冢皇土”四个大字,取自帝陵龙棺之下的泥土,常年被龙气滋养,其本身就蕴含人间至尊的王霸之气,炼化此物,对于小周天内疆土的改造稳固,有奇效,能与之媲美的,仅有天山天池底的玄阴泥、昆仑山头的七色土、大光明寺香炉中的炉灰等寥寥数种。

既然有了本命物材料,钟正南打算即刻开始炼化,书中记载的炼物口诀,对钟正南来说,简单易懂,只需以灵气化火,对各属性本命物材料进行煅烧,使其化实为虚,然后引入灵海小周天,与灵海融作一体即可。

搞清楚炼物口诀,为防万一,钟正南特地用两张空白符纸先试了试手,确定灵气果真能够随心而动,化为灵火煅烧外物,他是很开心的,终于不用事事求人,自己也能搞定。

取出石盒,钟正南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灵气涌动,牵引石盒中的泥土悬于胸前,然后控制灵气化为灵火,对泛着淡金色的泥土进行煅烧,小周天内,太极印疯狂转动,吸取灵气的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淡金色不断进入灵海,然后融入灵海内的广袤大地。

与煅烧符纸不同,对淡金色泥土的炼化,进展极为缓慢,两个小时后,半盒“龙冢皇土”才堪

堪炼化了不到五分之一,全部炼化,可能要到明日一早才行。

将最后一点龙冢皇土吸收到灵海小周天内,钟正南的土属性本命物算是炼化完毕,起身伸了个懒腰,灵海内,有了土属性本命物的加持,广袤疆土渐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原本五座孤零零的山岳附近,渐渐隆起一些小型山峰,与主峰衔接,连绵不断,形成一道道山脉,如同数条巨龙,酣眠于大地之上,除此之外,在先前河道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不计其数的细微河道,勾连整座大地,于地势低矮处,甚至还出现了湖泊的雏形。

钟正南此时的境界,已是半步聚灵,只需要在小周天土地上衍化草木万物,便可真正跻身聚灵境。

只是钟正南如今的灵海,灵气储备有些捉襟见肘,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对此,他打算先抽空凝出第二枚太极印再说,钟馗状况好了很多,已经不再拖钟正南的后腿,只要喂饱那只小鹦鹉就行,两枚太极印同时运转,汲取的灵气量完全能供应两人修炼所需,还会有数量可观的富余。

练习画符,也是重中之重,聚灵境的显化草木万物,最是考究修行者对灵气掌控的细致入微,而画符恰巧能提升钟正南这方面的能力,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修行先放一放,接下来有好些大事要处理,昨天在与师姐的闲聊中,钟正南意外得知,柳氏典当行的“真身”其实在小楼旁边,离着阁楼仅仅一条两米宽的巷道,推开院门就能看见真正典当行铺面的侧门,这对于准备重新经营典当行的钟正南来说,简直是才有困意就有人递来枕头的天大美事。

下楼,只有小丫头雪舌在楼下厨房里忙活,小丫头大概真的很畏惧师姐于燕,就因为于燕昨夜一句“家里厨房是摆设吗”,小丫头今天就选择下厨做饭,钟正南有些担忧这顿饭的质量,不知道这小雀儿的厨艺如何。

钟正南洗漱完毕,在院子石桌坐下,开始画符,有了一次成功经验,之后再动笔,便愈发得心应手,而且一次比一次要好,十数张后,他笔下的符已经当得“形神兼备”四字赞誉,其实要说品质,出去开始练手的五六张符,之后的画出的符,在凡品符中皆是中上水平,尤其是当下完成的一张“泥沼符”,都能算是极品凡符了。

小丫头的早饭还没好,钟正南也不觉得饿,于是拿出符经,打算尝试一下其他较难上手的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鏖战,石桌上多出不少品相与符意具是上佳的符,有能形成天王法相的驱邪天王符,有点沙成兵的兵俑符,有防御力更甚土盾符的铁壁符,有能够让人瞬间移动的缩地符,有与泥沼符相似的流沙符,不知道是不是一法通万法皆通的缘故,钟正南的画符过程异常顺遂,成符的品质也极高,这让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放下笔,收拢桌上的符,钟正南笑得开心,这些轻飘飘的纸张,可都是实

打实的真金白银呐。

符道是天下修行体系中,最苛求天赋的一脉,有的人穷极一生都不见得能画出一道完整的符,而有的人,一旦入了门,便能一叶知秋,洞悉符道全貌,钟正南显然是后者,只不过因为他对修行界的一知半解,再加上灯下黑的缘故,做出如此妖孽的举动,也仅仅是小小自得便作罢。

过了许久,厨房里仍然还能听见锅碗瓢盆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好不热闹,钟正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小丫头怎么鼓捣了这么久,于是去到厨房门口一看,那是钟正南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整个厨房一片狼藉,一条活生生的鱼就那么被小丫头用锅盖死死摁在锅里,看那架势,是打算等鱼死了才会松手,桌上摆着两盘已经炒好的难以辨别“前身”的菜品,散发着怪味,钟正南再也忍不住,开口道:“那个…雪舌啊,鱼其实要杀一杀再煮?还有啊,用这些招待师姐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雪舌加重几分力道,把差点从锅里蹦出来的活鱼压下去,头也不回道:“二师姐早走了,这是我俩的早饭!”

“我俩的早饭!二师姐走了?”

兴许是鱼挣扎得太厉害,小丫头没功夫跟钟正南说话,直接揭开锅盖,一把将鱼捏住,放到案板上,然后另一只手一掌砸下去。

鱼没了动静,脑袋被小丫头拍得稀烂,心满意足的雪舌将鱼扔进锅里,拍了拍手,回答道:“师姐起得早,见你在炼化本命物,就没打扰,直接就走了,临走时交代我,给你做好早饭再去喊你,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起来了!”

钟正南瞥了眼厨房,试探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马上就熟了,再等等,出去吃的话,这些东西不就浪费了,真是!”

注意力再一次回到鱼身上的雪舌,看也不看脸色莫名有些苍白的掌门,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掌门出去浪费钱财的建议,拿起筷子给鱼翻了个身。

端菜上桌,钟正南仿佛受刑一般缓慢进食,小丫头期待道:“怎么样?好吃吧!”

钟正南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眼神示意小丫头自己试试,雪舌用筷子从鱼身上撬下一块肉送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囫囵吞下,然后看向掌门,开口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好主意!”

出门到餐馆大杀四方后的两人,挺着滚圆的肚子回到小楼,心满意足,皆大欢喜。

上楼前,钟正南对雪舌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将厨房收拾干净,二是让雪舌明天一早去张贴招工广告,只要女工,只要一个。

回到房间,钟正南临时起意,决定今夜就将第二个太极印搞定,而且自己家传的无极咒法已经可以修炼了,如今钟馗沉睡,看雪舌那模样也不太靠谱,所以万事还是要靠自己,修为提升一分,遇到危险时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分,不能耽搁了。

第二十五章 陶沐欲来风满楼

相较于第一枚太极印,第二枚的凝聚过程就要复杂许多,需要以四种手法施印,结合口诀才能凝成第二枚太极印。

钟正南盘腿坐在床上,按书上描述,左手手掌弯曲中指 移至右肩处,右手掌心向上横放腹部,配合口诀,完成“归元决”第二重中的第一种青龙法印,然后变为白虎法印,右掌曲中指,放于左肩处,左掌横置腹部。

顺利完成两种法印,钟正南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结成青龙白虎法印,已经让他大汗淋漓,灵海内更是震荡不止,犹如地牛翻身,受灵海影响,他此刻只觉得脑子里好似有天庭神将擂大鼓,轰隆隆响彻脑海。

竭力保持清明,结印过程不能中途停止,否则将前功尽弃,钟正南一咬牙,双手合十,曲指紧扣,平放胸前,作祷告状,等到灵海震荡趋于平稳,这才迅速松手,然后左掌弯曲食指中指,举过头顶,右手横掌于额头,将第三玄武印完成。

容不得丝毫停滞,第三印完成的瞬间,钟正南就立刻变印,右手弯曲中指食指,指向地面,左手变掌,贴在额前,完成最后的朱雀印。

四种法印配合口诀,终于在钟正南灵海内缓缓形成第二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图案形成的刹那,钟正南灵海内的两个太极印上方,很快就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灵海内灵气的增长速度比之前快了将近两倍。

身心舒泰的钟正南,长长呼出一口气,打算趁热打铁他,慢慢控制着灵海内的灵气,化为灵力种子,从小广袤疆土的最北端开始“播种”,将一粒粒灵力种子洒向大陆,静待萌芽。

第一粒种子萌芽之际,就是他正式跻身聚灵境之时。

远在华夏国都的龙华市的一处大宅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旁边一堆男女老少担忧紧张的望着床边给少年看病的白发老人。

一个富商大贾模样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怒气,瞥了眼身边哭哭啼啼的妇人,从孩子无故晕倒到现在,哭声就没停过,委实烦人,于是中年男人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也没见你把儿子哭醒!”

听到这话,本就伤心欲绝的妇人愈发难过,用肩膀撞了一下结婚几十年除了赚钱就是板着脸教训人的男人,带着哭腔道:“你陶厚德无情无义,还要逼着人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吗?我告诉你,小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妇人却得势不饶人,接着说道:“要我说,小书出事,与你脱不了干系,整天就知道在商场上得罪人,对自己的儿子漠不关心,如今出了事儿了也还是这副模样,哪里有点当爹的样子!”

这是站在两人前面的一个老人,轻飘飘的回头看了一眼,道:“行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都闭嘴,不要打扰仙师给我孙儿看病!”

老人极有威严,一开口,屋子里马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床上躺着的正是在林家村与钟正南见过的陶书,那次风波过后,陶书就时常觉得头痛,十天前更是在家中无故昏迷,送去医院也未能查清病因。

一家人手足无措之际,是

陶书的爷爷,陶厚德的父亲,决定将陶书带回家静养。

陶氏上任家主陶治做出这个决定后,不少人人都以为老人放弃了亲孙子,背地里,整个陶家人心浮动,暗流汹涌,直到老家主挚友,京都号称“医仙”的回春堂常留突兀登门,才总算有了些趋于平稳的迹象。

妇人仍旧梨花带雨,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清爽,头戴粉色鸭舌帽的绝色佳人走到妇人身边,轻轻挽住妇人的手臂,开口道:“母亲,小书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如果钟正南在此处,一定会惊叹世界真小,因为这个绝色佳人正是让钟正南搭顺风车的陶沐。

白发老人从床边站起身,对陶书爷爷说道:“陶治老哥,你这孙儿的问题有些棘手,似乎是中了赤金城一带的苗蛊,如果不找到母蛊就贸然杀死子蛊,很有可能会危及孩子性命,可若不早些将蛊虫剥离,时日一长,孩子是生是死就全凭下蛊之人的心情了!”

陶沐松开挽住母亲手臂的双手,上前一步,担忧道:“老先生,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陶家并非修行世家,但陶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陶书陶沐姐弟的爷爷陶治,曾与修行者有过密切交往,眼前的白发老人便是。

陶治与白发老人私交甚厚,知道白发老人在那些算是“人间仙人”的修行者中,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用白发老人的话说,就是不高不低,金丹修为,所以老人的话是可信的,头发花白的陶治伸手握住白发老人的手臂,近乎乞求道:“常老哥,可有办法?只要能让这孩子平安,我陶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白发老人名为常留,七十高龄,金丹修士,只不过他的金丹,完全是靠丹药堆出来的,短板太多,此人因为会炼制些低品丹药,且售价低廉,所以在修行界也小有名气。

关于他,曾经有过一些事迹流传,说此人少年时爱慕过一个女子,可惜那位女子身染恶疾,访遍名医也未能治愈,许是女子命不该绝,竟让此人无意中得到一本以药入道的书籍,有点修炼资质的他,也顺利炼出了治疗心爱女子的丹药,无奈女子**凡胎,受不住丹药药力,恶疾虽愈,但也留下了不小的隐患,每一百天便需饮食一次人血续命。

此人在修行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炼药断头路,金丹纸老虎”,原因是此人天赋有限,故而炼制的丹药往往品质不高还伴随有副作用,以至于用自己丹药堆出来的修为,水分太多,一个合道期的修士就能轻松把他这纸糊的金丹给收拾了。

对于陶治的询问,名为常留的白发老人把手伸进兜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摇头道:“除了找到母蛊将子蛊引出之外,别无他法,这是我炼制的丹丸,可保孩子半年无虞,半年内,若还没能将子蛊拔除,神仙难救!”

陶治接过常留的药丸,忧心忡忡,天下何其大,人何其多,毫无头绪的找下蛊人,与大海捞针何异。

常留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以后每月十五,我会来给这孩子放血排毒一次,至于如何找到下蛊之人,恕我爱莫能助!告辞了!”

陶治让陶厚德替自己将老

人送回,然后坐到孙子床边,把药丸放进孙子嘴里,摆摆手,示意屋内其余人散去。

陶沐扶着母亲走到门口,然后让婶婶替自己送母亲回房,说想留下来陪陪弟弟,妇人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缓缓离开。

等众人走远后,陶沐关上屋门,来到爷爷身边,低声问道:“爷爷,那位老先生的话可信吗?如果可信,那什么人给小书下的蛊,爷爷有没有眉目?”

陶治神色憔悴,开口道:“常留兄弟的话自然可信,但何人会给小书下蛊,爷爷是真的想不出!”

陶沐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在小书出事前,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爷爷可曾知道?也许……”

陶治闻言,想到了什么,迅速起身,“小沐,你去找人来守着小书,然后到书房找我!”

来到书房,老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得知自己孙儿曾去过珞阳一个叫林家村的偏僻地方,也得知孙儿林家村之行后报过警,多方查探后,老人注意到一个名字,钟正南。

陶沐来到书房,陶治对自己孙女简单介绍了情况,得出结论,说道:“这段时间来,小书接触过的人,爷爷已经知道了个大概,那些个同学伙伴都没这能力,不过,有个与小书不相熟的人最有嫌疑,因为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而且与小书单独相处过!”

陶沐问:“谁?”

“一个叫钟正南的人,那样怪诞的情景下与小书相遇的人!”

“钟正南?!”陶沐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后,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模样出现在脑海,她有些难以置信,道:“爷爷确定是他?不可能啊!”

孙女的反问,让陶治感到奇怪,自己孙女的言语中分明是认识这个人,于是说道:“小沐认识此人?”

“一面之缘,不算认识!”

接着陶沐把与钟正南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陶治愈发担心起来,这个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陶家,到底意欲何为!

陶沐知道爷爷所想为何,开口道:“爷爷,我与那个人相遇纯属偶然,应该不是……”

陶治打断孙女言语,“所有偶然都存在一定必然,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即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个人问清楚!”

“爷爷,我去吧,如果能查到这个人的地址的话!”

陶治陷入两难,答应孙女的话,万一那人果真对陶家有所企图,岂不是羊入虎口,不答应,又实在没人比孙女更适合,权衡过后,老人还是答应了孙女的请求,“地址好办,已经在查,但你得答应爷爷,必须保护好自己!”

陶治记起孙女出生时,有一游方道士曾来到家中,留下过一句话:此女命格极硬,福缘极深,每遇危难,必有贵人援手!

从爷爷手里拿到地址,陶沐连夜就赶往北江,对于要找的那个人,她其实观感不坏,但如果那人确实是伤害弟弟的元凶,她陶沐也绝不留情。

已是半夜,钟正南还在勤恳“播种”,某一刻,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悸,好像自己被什么猛兽盯上了,随时会被生吞活剥!

第二十六章 一起来了

招工广告已经张贴出去,还请了许多工人,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铺面打扫干净,那之后,钟正南就当起了真正的甩手掌柜,扔给小丫头雪舌差不多两百来根金条,用于装点门面及一些杂费,让小丫头自行处置,剩下的钱,留着作为启动资金。

可仅仅有启动资金,铺子还是没办法开张,对于典当物价值的判定,钟正南自认没这个本事,这事儿不能急,得等,等二师姐的消息。

先前于燕听说钟正南想要把铺子经营起来,出于将小师弟牢牢拴在符门的目的,便自告奋勇说,她会亲自去请典当行已经归隐多年的老朝奉出山。

钟正南其实十分不解,当掌门这么好的事儿,二师姐怎么好像并不喜欢,甚至有些畏惧。

除去等待老朝奉的到来,他还预备招两个跑腿小工,毕竟雪舌那小丫头脾气阴晴不定,对掌门都是如此,何况对未来的客人,钟正南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典当行只提供玉石金银、古董字画的典当业务,且只为个人服务,之所以如此作为,一来是自己目前没有能力为大的集团门阀提供服务,虽说地库中宝贝不少,但大多都是传承千年或许更久的瑰宝,卖了换钱这种事,他没脸皮去做。

二来,自己经营典当行,最主要的目的是针对修行界的,等自己能画更多更好的符,可以将典当行业务扩充,定期举办拍卖会,主打符门符,相信一定会很有搞头,这个想法,是在见过孙氏钱庄的孙广进之后,才灵光一现想到的,真正敲定,则是在打扫铺子的时候。

当时钟正南跟着小丫头,从侧门进入当铺,铺子面向大街,不大不小,有半个地库的面积,很快就清扫完毕,正当钟正南准备收工休息的时候,小丫头轻轻问了句,内庭是否还要打扫,钟正南一头雾水,然后就见到雪舌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了一道通向当铺后方的木门,里面别有洞天,是一处古代戏院模样的建筑,占地极广,据小丫头所说,那里原本就是一处戏院,只是已经荒废近百年了。

看着又多出的地盘,钟正南当时的心情很复杂,对雪舌有些埋怨,于是很严肃的对雪舌说道:“小雀儿,除了阁楼和这里,还有哪些地方是咱的地盘,一并告诉我!”

小丫头平静的回答说:“没了,就阁楼和这里!”

为了早日实现拍卖符的愿望,那天过后,钟正南白天画符,晚上修炼,画符水平与修为都开始突飞猛进,仅仅半个月,钟正南便完成了小周天全范围灵力种子的播种,灵海内绿意渐盛,只说修为已经聚灵小成,同时,他手头还积攒下千余张种类不一的符,其中,光上等品质的符就占去半数。

不仅如此,由于在西夷吃过不会战斗的亏,钟正南还学成了“无极咒法”上记载的两种攻伐咒法,一是“三才剑阵咒”,一是“五雷咒”,此时的钟正南,才真正算是在修行一途登堂入室。

半月以来,小丫头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她不愿修行,而是没办法修行,签订了本命契约的她,必须得等钟正南跻身到四境炼神,

到那时,她才能帮着钟正南汲取灵气,之后,要再等钟正南合道入金丹,小丫头便可通过本命契约,借机一举进入金丹,然后本命契约才会失效,在那之前,雪舌不能擅自进化,否则害人害己。

这一日,钟正南破天荒没躲在房间废寝忘食,下楼闲逛时,撞见在院子里玩金鱼的雪舌,笑了笑打趣道:“哟,咱们符门大管事今儿怎么得空啦?”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道:“某些人今天怎么舍得下楼啦,还以为饿死了呢!”

知道小丫头怨气不小,钟正南哈哈一笑,“掌门努力修炼,不也是为了让咱们符门发扬光大嘛,你要理解,对了,让你张榜招工,咋样啦?”

小丫头听到这话,瞬间炸毛,“说起这个我就想问问掌门了,你是要招工还是招亲?提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只招女工还可以理解,可你规定应聘者既要肤白貌美,又要前凸后翘,最可恶的是还要求人家温柔甜美,简直不可理喻!”

钟正南挠了挠头,尴尬道:“这…这是为了咱们铺子长远考虑好吧!你懂什么!”

雪舌不再理会这个八成修炼练坏脑子的家伙,专心盯着鱼缸里的金鱼。

钟正南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指着鱼缸转移话题道:“你说你,放着正事不干,居然有闲心玩起鱼来,你不务正业!你玩物丧志!”

“你还要不要脸!”雪舌怒不可支,吼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指着鱼缸大声道:“这明明是你说铺子里要有点生气,放花放草放鱼缸,现在那边在翻新,我不把鱼放这来还能放哪?”

小丫头出完气,把那张紫金琉璃卡砸在石桌上,嚷嚷着不干了,走向小院大门,用力把门扯开一半,然后愣在门口。

钟正南得意一笑,小丫头片子,瞧你那点儿出息,才几步路就后悔了,他扶着鱼缸,也不看门口,等着小丫头自己回来。

门口处,雪舌还握着门把手,瞧着面前抬手准备敲门的女子,不确定道:“郭姐姐?!”

钟正南猛然侧身,光顾着跟雪舌斗嘴,倒把正事给忘了,今天之所以暂停修炼,是因为早上收到郭媛发来的消息,说她到叶榆了,他是准备下楼迎接郭媛的。

小跑到门口,钟正南发现,除了郭媛,还有一个漂亮姑娘,而且这个姑娘他也认识,于是惊喜道:“陶…陶沐,媛姐,你俩怎么凑一块啦!”

才从西夷来到叶榆的郭媛,先跟雪舌打了个招呼,然后望向钟正南,笑道:“怎么,不让我们进门?”

“快进来,快进来!”

陶沐看向这个不再蓬头垢面的男人,微笑道:“又见面了!”

从龙华市到北江,再到西夷,一路辗转寻人的陶沐,终于见到了要找的钟正南,本来到西夷后,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线索就断了,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遇到了郭媛。

当时,陶沐刚出西夷机场,险些被郭媛所乘的出租车撞到,郭媛又是个极有心的女子,自然就对着陶沐来了一波狂轰滥炸式的关心,两人就在机场门口聊了

起来,然后就聊到钟正南,然后就结伴同行了。

招呼两人入座,钟正南仍是觉得奇怪,问道:“媛姐,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凑一块的,原来就认识吗?”

简明扼要的说完两人同行的缘由,郭媛冲钟正南抱怨道:“你可真行,也不说给人留个联系方式,害得人家满世界找你,要不是小陶运气好碰上我,她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不等钟正南开口,雪舌就接话道:“说不定有些人就是不想被找到呢!到处拈花惹草,连招个工都……”

“闭嘴!”钟正南赶忙打断小丫头的言语,解释道:“当日走得匆忙,就忘了,而且当时也是萍水相逢,不方便!”

陶沐轻轻一笑,帮腔道:“是啊,不能怪钟先生,那天确实是匆忙了些!”

郭媛促狭的看着钟正南,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小子,才跟人见过一面,就能让人不远千里找你,本事不小啊!

钟正南冲郭媛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陶沐,认真问道:“其实我也很好奇,陶沐你找我是有事儿?”

被这么一问,陶沐还真不好乱编借口,总不好说,那天相遇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耐不住相思之苦,才满世界找你,这么恶心的言语,陶沐是真的说不出口,但如果这人的确跟弟弟中蛊有关,一说真话,必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得连自己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陶沐思索片刻,与钟正南说道:“我找钟先生确实有些事情要请教!能不能与你单独谈谈?”

郭媛见状,善解人意道:“小雪舌,带我四处看看呗!”

陶沐歉意的看向郭媛,郭媛微微颔首,起身跟着说带郭姐姐去看看自家店铺的雪舌离开院子。

议事厅只剩下陶沐与钟正南,钟正南收敛神色,开口道:“直说无妨!”

陶沐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问道:“钟先生是否曾去过一个叫林家村的偏僻村子?”

钟正南没有犹豫,点头道:“去过!就是遇到你的那段时间!”

“那钟先生是否见过一个叫陶书的男孩?”

“见过!”

陶沐心头一震,果然。

平复心绪后,陶沐接着问:“钟先生如今是否知道陶书身在何处?”

钟正南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陶书与你是?”

“我弟弟!”

“难怪!”钟正南恍然,然后疑惑道:“陶书怎么了?”

陶沐微微皱眉,解释道:“那之后,小书就失踪了,在警察那里我们得知,小书曾与钟先生相识,所以……”

钟正南一惊,“不是,你们不会怀疑我把你弟弟拐了吧?最后离开林家村的时候,他是跟警察一起的,跟我没关系呀!”

突然,钟正南没来由想起钟馗说过的一句话,抬头直视着陶沐说道:“不对,陶沐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陶书的身体出了问题?”

陶沐似乎确定了什么,直愣愣的盯着钟正南,说道:“你怎么知道?难道…真的是你做的?”

第二十七章 黄泥掉进裤子里

莫名其妙成了“犯罪嫌疑人”,钟正南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怎么就算到自己头上来了,没道理啊,虽说确实与那个叫陶书的小伙子有过交集,可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如何都不应该是他来背这个黑锅啊!

钟正南沉吟良久,正视陶沐,开口道:“陶沐,我说不是我,你多半不会相信,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敢肯定一件事,你弟弟的身体,绝对在同我见面之前就已经存在隐患!”

陶沐不傻,自然不会就此打消对钟正南的怀疑,既然眼前的男人挑明了说,她也就不再藏藏掖掖,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杀人灭口,还能如何。

“关于林家村的怪事,我们问过弟弟的同伴,你的出现,很蹊跷,很难不让人怀疑!”陶沐说完,想了想,又立即补充了一句:“但只是怀疑,不过,既然你能一语道破,我想你最起码知情,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坦诚相待!”

当日警察问完话,返回林家村后山的时候,钟馗曾说过,那个少年体内有古怪,好像某种死气浓重的东西寄存在其体内,至于是什么东西,谁干的,钟正南一概不知,所以他真的没办法跟陶沐坦诚相待,只能说道:“你弟弟的情况,我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没办法给你确切的答案,因为那不在普通人的能力范畴!”

“家里请人看过,普通人确实没办法做到,但你既然知道这些,就足以证明,你并不是你口中的普通人!”

一个猛子扎进“黄河”的钟正南,这回是真的洗不清了。

陶沐不说话,钟正南突然站起身来,问道:“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

钟正南急了,微微有些不开心,说道:“我不知道真相,但我知道你弟弟的问题源于修行者,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你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我相信你是修行者,也相信弟弟出事与修行者有关,如果你没有害过小书,那你能不能帮忙救救他,你可以开任何陶家能力范围内的条件!”

“这不是开不开条件的问题,实话跟你说吧,对于修行界,我目前还只是个萌新玩家,没能力害你弟弟,也没能力救他,起码现在不能!”

钟正南也知道,如果自己治好那个叫陶书的小子,就能完完全全洗脱嫌疑,可他没那那揽瓷器活的金刚钻呐。

陶沐想到弟弟的可怜模样,觉得心疼,控制不住的想要流眼泪,“可弟弟只有半年时间了!”

最见不得女生流眼泪的钟正南,看到陶沐泫然欲泣的样子,一下慌了神,匆忙开口道:“那个那个…你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这样 你给我地址,我答应你,一个月后,无论成不成,我都去看看!”

再过一个月,钟馗怎么都该恢复了,以钟馗的手段,应该会有办法,如果到时候钟馗仍在沉睡,那就联系二师姐,事关小师弟终身大事,相信二师姐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出乎意料的,陶沐听到这话后,立刻起身到院子里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对钟正南说道:“你应该不是坏人,我就在这等你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个决定让钟正南有些措手不及,同时还有些不缘由的小窃喜。

经历过西夷那个寨子的惨事,郭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这次离开西夷,就没想过再回去,听雪舌说钟正南打算经营这个当铺,她便有了留下的想法,反正这里也需要人手。

四人是在外面饭店吃的晚饭,饭桌上,郭媛跟钟正南说了要留下来的想法,钟正南自然乐见其成,这样一来,对因为自己而魂飞魄散的女鬼郭氏,也算是个交代。

听郭媛提了这么一嘴,陶沐也说,她留在这里的一个月,可以给钟正南打个下手,不收钱,只求钟正南能履行他许下的诺言。

陶沐云里雾里的言语,让郭媛很是好奇,她看着钟正南,调笑道:“哟,什么诺言呀!你俩不是才第二次见面吗,都已经山盟海誓啦?”

在雪舌的白眼中,钟正南尴尬一笑,解释道:“媛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沐则开始埋头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回到阁楼,对于几人的住宿问题,又让钟正南犯了难,卧室只有三间,钟正南原本打算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收拾一下杂物间凑合一段时间,可小丫头雪舌不干,悄悄与钟正南说,主卧只有掌门可以住,别人不行,最终,雪舌决定自己让出卧室,住杂物间,钟正南犟不过,只好答应。

杂物间原本堆放着许多桌椅板凳,但如今都搬到铺子里去了,钟正南帮着小丫头将剩下的几口箱子挪到后院地库,又从铺子那边的休息间里搬来一张小床,简单收拾过后,也算有模有样。

接下来又是将近半月时间,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小丫头整日带着郭媛陶沐四处乱晃,不是处理铺子事宜,就是买菜做饭,或者出门欣赏名胜古迹,反正就是不闲在家中,有了郭媛的加入,每天的饭点,成了雪舌最开心的时光,因为她的郭姐姐真的很擅长做饭,相比郭媛,小丫头对于陶沐就不那么聊得起来,她总觉得这个比郭姐姐还好看的女人,对自家掌门有所图谋,所谋甚大的那种。

为此,小丫头私底下还偷摸与她的掌门分析过,说郭姐姐成熟持家,姿色也不比那个陶沐差多少,是天底下男人最梦寐以求的良配,要掌门好好珍惜,至于陶沐,好看是好看,人也不坏,可是不如郭姐姐温柔,还郑重其事的要求掌门务必耐得诱惑,不要轻易沦陷,对此,钟正南只是一笑而过,不曾当真,感情这种事,谁说得清。

钟正南仍是呆在房间画符修炼,半月过去了,钟馗还是迟迟不醒,这让他有些忧心,毕竟离前往陶沐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钟正南的修行资质,的确当得天赋异禀四字,半月苦修,已是聚灵大成,距离圆满仅有一步之遥,普通修士每一境从小成到大成,再到圆满而后巅峰,天赋好的至少也要花去数月,天赋差些的,花去数年十数年都有可能,像他这样的怪胎,实在少有。

本已经可以着手炼化第二件木属性本命物,钟正南确没有着急,因为在师父柳丹青编撰的书中写到过,以他独创的方式炼化本命

物,在每一境的巅峰期炼化,效果最好,因为普通方法炼化本命物,只能算小炼,仅以灵气将各属性的天材地宝引入小周天,然后慢慢等待小周天将本命物同化,而这位符圣大人独创的炼化方式很大胆,提取本命物中最精纯的元素属性,直接融入灵海小周天,省去了等待同化的过程,所以在巅峰期炼化本命物效果,并不逊色于普通修士小成期就炼化本命物,甚至犹有过之。

可钟正南哪里知道,他采用的这种炼化方法,还只是他符圣师父的一个构想,没人实践过,他是这世间第一人。

铺子那边,因为还没开张,所以新做的写着铺子名字的匾额还没有挂起来,陶沐在与家人通电话,了解弟弟病情,郭媛在看书,关于鉴宝的书。

刚在郭媛那里学会用手机看电视的雪舌,正盯着刚买的手机屏幕哭的梨花带雨,还嘟囔着:“这个品如太坏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突然,铺子外走进来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身着长褂,面容慈祥,仔细看会发现这个老人的右眼白蒙蒙一片,好似不能视物,他提着一个棉布包裹,望着小丫头雪舌,缓缓开口道:“是那个兔崽子,惹得我们的小鹦鹉如此伤心啊?”

陶沐与郭媛同时望向老人,雪舌先是一愣,然后抬头,泪痕犹在,嘴却咧得很开,惊喜道:“宫爷爷,你终于来了!”

老人点点头,雪舌赶紧放下手机,接过老人手里的棉布包裹,向郭媛与陶沐介绍道:“这是宫爷爷!”

郭媛与陶沐几乎同时开口,叫了声宫老先生。

老人望向两个女娃娃,笑着说道:“老头子我叫宫廛,你们若不嫌弃,也叫我声宫爷爷就好!”

除了雪舌,其余两女都有些拘谨,早就听雪舌说过,有一个眼力很好的老爷爷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两人微笑着冲老人点点头,齐齐叫了声宫爷爷。

宫姓老人先是看向郭媛,然后看向陶沐,与他们各自说了句话。

与郭媛说,“前生苦,此生安乐,世世安乐,极好极好!”

与陶沐说,“未醒时你见众生,醒时众生见你,悲喜从心,切莫从命,切记切记!”

陶沐与郭媛两人面面相觑,被老人说得一头雾水。

雪舌没仔细听,也不想听,而是急着带老人去见掌门,老人辈分极高,连当今符圣柳丹青见了,也得执晚辈礼,只是老人不喜好抛头露面,所以一直沉寂在幕后,没多少人知道老人的存在。

雪舌与两个漂亮姐姐打过招呼,便拉着老人往旁边阁楼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宫爷爷,我跟你说啊,这个新掌门,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老人家可得好好说说他,还有,他老欺负小鹦鹉来着!”

老人听到这话,立马一脸愤慨,说道:“不省心倒无所谓,算上你主人爷爷,最近这几任掌门哪个省心了?不过,他敢欺负小鹦鹉,那不能忍,宫爷爷替你收拾他!”

小丫头把老人拉到阁楼议事厅坐下,噔噔噔跑上楼,来到主卧门前,底气十足的开始砸门,臭掌门,这回可有你好受的了。

第二十八章 宫廛

大概十天前,钟正南就收到了二师姐的消息,说当铺原来的老朝奉已经答应出山,最近就能到,让他做好准备,还特意交代,老人德高望重,是师父都尊敬的人物,不能失了礼数。

在小丫头的催促下,钟正南匆忙停下停笔,也不去管只画了一半的符会不会废掉,披上外套跟着小丫头下楼。

老人背朝楼口,钟正南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白发如雪,黑色长衫的背影,拉了拉衣领衣摆,钟正南走上前去,双手叠放,躬身拜道:“晚辈钟正南,拜见宫老前辈!”

老人没有像雪舌预想的那样,上来就指着钟正南的鼻子训斥,而是伸出干枯双手,扶起钟正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慈祥道:“来来来,坐这!你就是丹青那娃儿新收的弟子吧,不赖不赖,是块有大气象的好材料,比丹青年轻那会儿要好!”

钟正南任由老人抓着双手,脸上无比乖巧的陪着老人傻笑,心底却是翻江倒海,自己的便宜师父,当今世上排得上号的高手符圣,在老人眼力不过是个娃娃,这话让人怎么接。

眼前年轻人的拘谨,落在老人眼里,倒成了好孩子该有的乖巧,再看这个年轻人时,就愈发宠溺怜爱,无意间瞧见雪舌鼓嘴跺脚的焦急模样,老人这才想起来,还不曾给这小鹦鹉主持公道,但又不忍把话说重,只风轻云淡的说了句:“小鹦鹉修得人身不久,懂的规矩不多,行事无忌,很容易招惹仇家,作为掌门,你日后要好好保护她,别让人欺负她,晓得不?”

老人的平易近人,让钟正南悬着的心得以放下,听老人这么一说,自然连连点头,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护这小丫头一世平安!”

老人欣慰,笑得开心,年轻掌门如此说自然会如此做,这一点老人深信不疑,活了这许久,久到他自己也不晓得是多少年,在这记不清的许多年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心,何况,老人的看家本事就是眼力好。

其实也一样开心的雪舌,嘴上却不买账道:“谁要你护着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在宫爷爷面前大放厥词!”

钟正南起身,来到雪舌身旁,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丫头便与宫爷爷告辞一声,离开了小楼,去找到郭媛,说要郭媛帮着一起去置办些家具,然后便出门了。

这其实是钟正南的意思,总不能让老人家睡地板吧!

坐回原位,钟正南发现老人盯这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像是感慨,又像是缅怀,在老人的审视下,钟正南浑身不得劲,那是一种脱光了被人欣赏的感觉,很…别扭。

老人收回视线,笑道:“很好的眼睛,一如老夫当年!”

终于告别那种别扭感觉的钟正南,身体一轻,附和道:“他们说这是阴阳瞳,说起来很唬人,但时至今日,晚辈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用处!”

“胡说,你不曾真正开启阴阳瞳,自然不会知晓它真实的用处?”

“不曾开启?”钟正南挠了挠头,“那宫老前辈,这玩意儿要如何开启?”

老人突然一

瞪眼,“你这一口一个前辈,也不嫌叫着难受,把前辈二字去了!”

钟正南语塞,果真称呼老人道:“宫老,您能告诉我如何开启这个所谓的阴阳瞳吗?还有啊,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原本想让这年轻人与小鹦鹉一般,叫自己声爷爷,哪会晓得,这小子果真只把“前辈”二字去了。

关于钟正南的疑问,老人认真想了想,没有作答,而是说道:“你可知老夫的眼瞳与你有何不同?”

钟正南心想,连你老人家的存在,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又怎么会清楚这些,于是摇头道:“不知?”

老人拍了拍钟正南肩膀,道:“你这眼瞳的开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开启眼瞳对你未必是件好事,老夫与你说些事情,听完多想想,将来是否要开启阴阳瞳!”

钟正南点头,老人笑了笑,缓缓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浅显的道理,想来你该明白,身怀异瞳,就是重宝在身,一旦让人察觉,连活着都会变得奢侈!”

钟正南默然,十分认可老人此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东西从来都招人惦念。

老人接着说:“这只是其一,只要你拳头足够硬,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异瞳在身,最致命的一点,在于异瞳对你心性的影响,这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想当年,老夫便差点因心魔而身死道消!”

“老夫的轮回眼,瞧得见人的前世今生,也瞧得见器物的今生前世,不说那些死物,只说活人,那些年岁里,老夫看见过太多人心丑陋,兄弟反目、父子成仇、骨肉相残,家不成家,国不是国,整个天下都没了大义,规矩只约束君子,律法多庇护恶人,都说善恶终有报,鬼话!”

老人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慷慨激昂。

此刻,钟正南欲言又止,老人摆摆手,“有话就说,堂堂掌门畏首畏尾,不成样子!”

“宫老,说实在的,即便是如今的世道,也没人敢说它尽善尽美,毕竟有人就有善恶,宫老是看见了恶,但这不代表善不存在,你老人家不能因此就全盘否定了这个世道!”

宫廛也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浓,“小小年纪,有此见地,很好!”

他略微停顿,接着说道:“老夫并非那一肚子酸水的厌世秀才,那时气盛,想着让世道变一变,却一次次无功而返,所以有了以恶止恶的心思,心魔也就是那时趁机而入,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对这不好的世道失望,恰恰相反,是要你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对世人留有希望,知恶才惜善!”

老人盯着陷入沉思的钟正南,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善良成了异类,不被珍惜,那才是大问题!”

“宫老所言,振聋发聩,晚辈定当牢记!”

“嗯,修行天分不差,谁曾想马屁功夫还要高上一层楼!”

钟正南有些汗颜,赶忙转移话题,“宫老还不曾与我说阴阳瞳的神通呢!”

宫廛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须,说道:“阴阳瞳,见阴阳,它的神通因人而

异,可以是一种,也可以是几种,未曾开启,便是老夫也无从得知会是什么神通,不过想必不会太差,排名仅次于天眼的异瞳,不至于太跌份儿!”

“天眼?!那是什么?”

宫廛抬手指了指头顶,笑着说:“天上有个三只眼的天神,你该听说过吧,那就是天眼!”

钟正南当然听说过,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样东西排在那个天神后边,一时间只觉得与有荣焉。

正在傻乐的钟正南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看着老人,神采奕奕的问道:“那…宫爷爷,您老人家见过他吗?三只眼那个!”

宫廛没想到傻小子会对这个感兴趣,轻声答道:“很久以前见过,是个了不起的神仙!”

钟正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试探道:“我会有机会看到他吗?”

“不好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八百年内,你能去到那个地方,那个叫一线天的地方!”

钟正南皱眉不语,什么“一线天”,压根没听过呀!

宫廛没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那是一处神魔战场,是天地人三界合力打造抵御外敌的一处防线,常年派人值守,这一千年轮到天界,天庭有三位鼎鼎大名的天神去了那里,你应该都听说过,一只爱耍铁棒本事极高的猴子,一个喜欢脚踩轮子手插裤腰的天神,最后一个就是那手握三尖两刃刀的三只眼了!”

钟正南牙根有点打颤,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老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补充道:“老夫便是在一线天换班时,与那三只眼见过一次,至今两百多年了!”

借口去倒茶的钟正南,跑进厨房,狠狠灌了几大口凉水,才总算冷静下来,他已经不敢接着往下打听了,比如三界共同的敌人是谁?人间都有那些人去了那处战场?他怕知道了一切,就没办法在修行一途,始终保持住那股一往无前的心气儿!

茶是上好的绿茶,上次孙氏钱庄来人,符门无茶待客之后,钟正南特意吩咐雪舌,买来上好的茶叶,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钟正南的沏茶方式实在有些暴遣天物,拿个杯子,放些茶叶,往杯子里把水一加,便算是沏茶了,以至于老人见到此番景象,一脸遗憾的说了句,以后你小子就不要再动茶叶了,让铺子那边的两个掌门夫人来。

吃过晚饭,宫氏老人拒绝了钟正南让出主卧的提议,说有些规矩可以不在乎,但有些规矩死也不能破,还说自己住惯了铺子里边的隔间,既然是来看铺子的,理应住在那里,钟正南没办法,只得帮忙提着棉布包裹一起过去帮忙收拾。

钟正南才进房间就立马被老人轰了出来,措辞严厉道:“两个活生生的小媳妇儿不去管,跟着我个糟老头子做什么,要真想孝敬老夫,就争取早日生几个徒孙给老夫耍耍,这才最要紧!”

被拒之门外的钟正南,呆站一了会儿,才转身往回走,不去管老人其实直插他要害的话语,修行要紧,修行要紧,儿女情长暂且先放一边。

第二十九章 钟馗醒了

典当行顺利开张,没有礼炮齐鸣,没有高朋满座,就只是在某个寻常不过的下午,众人合力将匾额挂了上去,便算是开张仪式了,铺面是重新装饰过的,古色古香不显奢华,中规中矩。

典当行开张第二天,一个意料之中的客人登门了,是孙氏钱庄的孙广进,见到钟正南的时候,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是为符门符来的。

钟正南问过宫廛,如果将符交给别人代为售卖,会不会坏了规矩,宫廛的回答是,以往符门符都放在典当行,供人购买或者以物易符,没有过请人代售的先例,不过既然你这符门掌门有此想,也不无不可。

最终老人在钟正南若干符中,选了十数张堪称极品的凡品符留下,其余的就让钟正南放心交由他人代售。

同孙广进谈妥后,钟正南正式与孙氏钱庄建立合作关系,孙氏钱庄以符门名义出售符,每一张抽取一成利润,每张保底五万,接下来钟正南就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坐等收钱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老人宫廛每日都在铺子里打瞌睡,除了钟正南偶尔去请教修炼疑难,老人才会睁眼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老人都如老僧入定一般,动静全无,郭媛陶沐依旧无所事事,雪舌还是盯着手机屏幕,泪眼朦胧。

不是他们不干活,委实是无活可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典当行没生意,别说是人,除了孙氏钱庄的孙广进,这段时间,苍蝇都没一只飞进过当铺,钟正南对此自有考量,急不来的,之所以答应孙氏钱庄代售符,就是要通过孙氏钱庄昭告天下,符门典当行开张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典当行门可罗雀的窘迫光景就会有所改观。

又是十来日月落月升,原本打算够一够聚灵巅峰的钟正南,只得无奈放弃,如果没有小丫头这个拖油瓶,他的修行应该还能再快些,整整一个月,怎么也能冲到聚灵巅峰,而不仅仅是当下的聚灵圆满。

钟正南下床,坐到书桌后,他最近突然喜欢上了饮茶,不为什么“苦尽甘来”,只是觉得白水寡淡无味而已,将一杯泡出褐黄色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充斥口腔,他有些出神,据宫廛所言,修炼越往后越难,动辄就是十年百年,愁死人了。

“嗬,小子不赖呀,聚灵圆满了都!”

这突兀的嗓音让钟正南倍感熟悉,是钟馗无疑。

“我的钟大天师,你老人家可算是张嘴说话了!”

灵海小周天内,钟馗起身环顾四周,一片郁郁葱葱,忍不住啧啧称奇,“在尸王手底下大难不死,看来后福不小啊,跟我说说,都经历了什么?”

钟正南满脸笑意,简单将钟馗沉睡后的遭遇讲了一遍,诚恳道:“我欠你一条命!谢谢!”

“符圣关门弟子兼掌门?!”钟馗瞪大眼睛,“你小子可以呀,难怪这土属性本命物品质如此之好,不错不错!”

钟正南诚心诚意的道谢,钟馗置若罔闻,之后,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多是钟馗问,钟正南答。

聊到陶书的事情,钟馗只说,当时惊鸿一瞥,不曾看真切了,要想查清真相,还是得见到本人再说。

钟正南没想到,钟馗会很支持他前往燕京的决定,事不宜迟,得赶紧告诉陶沐,准备启程。

才拉开

房门,钟正南就遭到突然袭击,一个巴掌不断放大,最后拍在钟正南脸上,瞧清凶手后,钟正南一脸气恼,“死雀儿,干嘛呢!”

“掌…掌门,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想敲门来着,你就凑上来了!”

回过味来,小丫头暗爽不已,早知道应该再使点劲。

在掌门能杀死人的目光中,小丫头退后两步,递出一个黄颜色的信封,干笑道:“呐,大师姐的信,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刚才真的是意外!”

钟正南咬牙切齿,接过信封,有些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信封上有两行字,“小师弟亲启”、“大师姐田妍”,钟正南迟迟没有打开,一旁的雪舌却急不可耐道:“快,快打开呀!看看大师姐说什么了!”

“凭什么给你看,来,瞧瞧,这几个字咋念?”钟正南一脸贱笑,指着“小师弟亲启”几个字,将信封凑到雪舌眼前又缩回来,反反复复,炫耀道:“这是大师姐写给我的,你不能看!”

小丫头背着双手,踮脚威胁道:“我告诉宫爷爷去!”

“嘿,我这暴脾气,你就是告诉宫奶奶也不好使,就不给你看!”

“当真不好使?”

钟正南刚说完,铺子那边立马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又倍显沧桑的嗓音,雪舌修为高出钟正南不少,自然也听见了,顿时来了底气,扬起下巴盯着钟正南,眼神中满是挑衅。

“好使好使,绝对好使!”钟正南迅速朝铺子那边喊了一句,然后退回房间,对小丫头勾了勾手,“不看了?”

重新回到书桌,小丫头就站在钟正南身后,撕开信封,是两页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通篇以簪花小楷写就,字迹柔美清丽,十分养眼,可惜内容就显得有些…嗦。

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情,这素未谋面的大师姐愣是写了两页纸,洋洋洒洒千余字。

信里从头到尾其实只交代了一件事,就是让钟正南一个月后赶赴湘樊城,大师姐会带着驱魔令在湘樊等他。

看完信,钟正南正准备将信纸塞进抽屉,雪舌却突然伸手讨要道:“给我!”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你要这个干嘛!”

雪舌一把夺过信纸,天经地义道:“大师姐说了,她写的每一封信都要收好,以后装订成册,以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文采,肯定能流芳千古!”

钟正南嘴角抽搐,的确好文采。

下了楼,钟正南来到铺子里,郭媛陶沐出门买菜去了,铺子只有宫廛,见到老人,宫廛突兀现身,躬身道:“钟馗见过宫先生!”

老人摆摆手,和颜悦色道:“无须多礼!你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不必特意现身,这娃儿还劳烦天师照拂一二!”

尽管有心理准备,钟正南还是有些震惊,老人究竟什么身份,能让心高气傲的钟馗都毕恭毕敬。

等钟馗回到灵海,钟正南才开口道:“宫老,我打算后天出发前往燕京龙华,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后,顺道赶去湘樊见大师姐,一来二去,可能得数月之久,所以……”

“你放心去吧,老夫虽年迈,还不至于连个小店都看不住!”

说完,老人拿出一枚漆黑小球和一枚玉牌,递给钟正南,“闯荡江湖不容易,别丢了小命!”

“这是什么?”

“剑珠和水玉,剑珠是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

“用了会咋样?”钟正南不知死活的插了一句。

“你境界太低,剑珠里蕴含着老夫元婴修为的倾力一击,要启动它,会把你灵气抽干的!”

钟正南举起黑色珠子,凝神细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小时后玩的弹珠嘛,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老人接着说道:“至于水玉嘛,是一件难得的水属性至宝,可以作为水属性本命物炼化,最重要的是,里头封存着老夫九式剑招,你将其炼化就能看到,姑且算是给你的入门礼!”

老人说的难得,那就肯定是极其难得了,所以钟正南对于水玉的重视远胜剑珠,何况,里边还藏有老人的剑招,必然比水玉和剑珠加在一块来得珍贵,只是钟正南有些纳闷,老人不是符门前辈吗?怎的还会剑术!

看到钟正南疑惑的眼神,老人没好气道:“谁说符门中人不能是剑修,谁规定了符门只修符道?”

钟正南嘿嘿一笑,躬身一拜,“谢谢宫老!”

晚饭间隙,钟正南与陶沐说了后天出发的想法,陶沐难得有了笑脸,连饭菜都觉得更可口了几分。

雪舌是个闲不住的,听说去天都龙津,便吵着要一起去,钟正南本就打算带着这小丫头,毕竟如今两人同命一体,带在身边总是好的,可习惯了逗弄小丫头,便假意拒绝道:“不行,你不能去,好好待在家里,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小心被人抓到烤着吃了!”

“你才被人烤着吃了,我比你厉害那么多,可以保护你,有我在,才不怕危险呢!再说了,那可是一国京都诶,会有什么危险!”

钟正南一挑眉,“去燕京办完事后,我还得去湘樊找大师姐呢,那边才危险,所以你不能去!”

小丫头一听还要去见大师姐,更加坚定了非去不可的决心,于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宫廛,嘟嘴道:“宫爷爷!”

老人宫廛笑得开心,多少年不曾这般热闹过了,听到小鹦鹉的求助后,老人也不帮着说话,而是望着郭媛,笑道:“嗯,郭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求助无果的雪舌,很快更换目标,看向郭媛,可怜道:“郭姐姐!”

郭媛放下筷子,双手手臂搭在餐桌上,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板着脸道:“你掌门哥哥说得有道理,外面很危险,留在家里好!”

实在没办法的小丫头把眼光瞄向了陶沐,乞求道:“沐姐姐,你与他说说!”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陶沐身上,陶沐缓缓放下筷子,为难道:“我说话也不管用啊!”

有希望,小丫头赶忙补充道:“管用的,他那么喜欢你,你说话他一定听的!”

此言一出,餐桌上一片寂静,唯有老人还在埋头扒饭。

郭媛笑着,眼里带着一丝隐藏极深苦涩。

陶沐脸色出现一抹醉人的红晕,瞪了一眼雪舌,“我可以帮你求求情,但你不能再乱说话了!”

小丫头到底是倔强性子,立马就要反驳,“我没有乱……”

早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钟正南,赶忙跳出来,打断小丫头不知轻重的话语,“我同意你去了,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去!”

第三十章 布阵炼尸

小丫头这么一搅和,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泛起尴尬,草草吃完,陶沐与郭媛就各自回房,小丫头最近又迷上了什么林殊哥哥,这会儿也躲到房间看手机去了,饭桌上就只剩下老神在在的宫廛,和笑容牵强的钟正南。

钟正南打小也算安分守己,感情经历并不丰富,唯一的初恋连三天都没挺过去,对于陶沐,他的确有某种冲动,但还上升不到爱情这样的高度,而且,在陶沐出现的这段时间,两人也少有交集,喜欢可能是喜欢的,却还不是那种喜欢。

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在宫廛看来,就该如此,懵懂青涩。

“孩子,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你若真看上了姓陶那妮子,如今的你,还不够资格,甚至很久以后,你都很难够资格!”

钟正南不太理解老人的意思,但却没有追问,因为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

理清思绪,钟正南突然对老人说道:“宫老,我有件事想求你老人家帮忙?”

“那头尸王?”

“是!”钟正南点头,随即壮着胆子发了句牢骚,“我说你老人家能不能别仗着修为通天,随意窥探别人心思,这样很没有长辈风范诶!”

宫廛笑了笑,“不用我帮忙啦?”

“要的要的!”钟正南着实无语,这老头刚来那天的慈祥,不会是演出来的吧!

对于储物钥匙里躺着的尸王,钟正南早就想动手处理了,苦于修为不济,又没人告知自己如何刻画阵法沟通阴冥黄泉,所以拖到了现在。

考虑到日后当铺人来人往,在院子里堂而皇之的炼尸恐遭人非议,钟正南选择将尸王放入地库,隐秘又安全。

一老一少来到地库,老人让钟正南将尸王弄出来,看着地上黑气弥漫的尸体,老人开口道:“看来你已经让尸王滴血认主了,那好办,只要布阵施法即可!”

“那就麻烦宫老了!”

“不急!”老人蹲下身,伸手敲了敲尸王身体,接着说道:“因为原主人的印记被破坏,尸王降到了铁尸层次,刚刚好!”

钟正南不解,“什么刚刚好?”

宫廛答非所问,“老夫突然有个极好的想法,想不想将这尸王转变为切实存在的身外化身?”

“啊?”

“嗯,怎么说呢,你当知道,修士到分神期时,会分化阴神阳神,成就身外化身,但那种化身不是实体,老夫的想法是等你跻身分神境界,以阴神入主尸王,把尸王炼成你自己真正的化身,要不要试试?”

代价与收获大多数情况下是成正比的,所以钟正南猜得到,自己如果选择那么做,定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要付出些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老人略微思索,平淡道:“代价其实可以忽略,只要你对自己的修炼有足够信心,因为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风险较大,你也知道,分神期会经历一次天劫,如果你选择冒险,就必须承受双重天劫,说白了就是你形神俱灭的几率是别人的两倍,甚至更多!还有你

阴神入主尸王时,还必须抹杀掉尸王本身的灵识,这个过程,自然也凶险万分!”

钟正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那……这么做的好处呢?”

老人咧嘴一笑,“好处很明显,你能同时成就两个分神境高手,如果只论战力,将会是一个仙人境一个分神境,到那时,就算是半步圣人那样的高手,你也有资格去与其掰掰手腕了!”

真正的钟正南其实十分渴求实力,但同时也非常惜命,涉及生死的从来就不是小事,纠结了半晌,他眼神坚定,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宫老,我不想将来某一天因为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而为今日的决定后悔,我想试试!”

老人眼神中满是赞赏,说道:“有句话说得很好,‘富贵险中求’,想与众不同,就不能踩着别人的脚印走,想着成为第二个谁的人,肯定走不远,看得见终点的路,一定不够长!”

说完,老人就让钟正南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在地库里转来转去,四处翻找,最终抱着一只盒子来到钟正南面前的一处空地上,然后打开盒子,钟正南只觉得阴气逼人,那是一种能冻结魂魄的气息。

钟正南灵海内的钟馗突然惊呼出声,“玄阴石!?”

老人呵呵一笑,“眼力倒是不俗!的确是玄阴石,产自地府九幽峰的玄阴石!”

钟正南被那阴冷的气息逼退了数步,问道:“玄阴石是什么?”

老人从盒子里取出四块黑色石头,先摆出一个三角图案,然后在图案正中放上最后一块黑石,没有跟钟正南解释,而是伸手道:“笔给我!”

钟正南将自己画符所用的紫毫笔递过去,老人拿到笔就开始勾勾画画,围绕着四块黑石刻阵。

利用老人画阵间隙,钟馗神色凝重的对钟正南说道:“玄阴石是三界至阴之物,只有地府神山九幽峰才会出产,天地至宝的一种,十分难得!”

阵法很快勾画完毕,许多透明交错的纹路,将四块黑色石头连成一体,老人起身将笔扔给钟正南,拍拍手说道:“好了,这是‘幽冥黄泉阵’,本来是用以温养阴神最好的法阵,用来炼尸绰绰有余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忍着点!”

老人话音刚落,根本不给钟正南反应的机会,立马五指成勾,在钟正南眉心位置凌空一扯。

好像脑子被剖开一般,剧痛之下,钟正南大声嚎了出来,然后就倒在地上抽搐。

老人手里抓着一缕金黄中参杂这丝丝腥红的神魂,心神一动,那缕神魂转瞬便化作一支透明小笔,回头扫了眼在地上翻滚抽搐的钟正南,老人就开始提笔在尸王身上写字,一边写还一边嫌弃道:“就不能忍忍,能有多痛!”

听到这话,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钟馗,都有些心疼这小子了,灵魂被剥离的痛,让一个聚灵境界的小修士忍忍,这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老人用手中神魂凝聚小笔,在尸王眉心处写下“钟正南”三个字,然后随手往钟正南身上一甩,被强行剥离本体的那缕神魂,如蒙大赦,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速,猛地钻回钟正南眉心。

等钟正南疼痛感消散,勉强坐起身来时,老人已经离开,只留下尸王直挺挺的悬浮在阵法上方,他揉了揉眉心,问钟馗道:“刚刚怎么了?宫老做了什么?”

面对宫廛,钟馗一直崇敬有加,当然还有一点点恐惧,每一个去过一线天,还安然无恙归来的人,都值得他如此对待。

钟馗在灵海小周天内的草地上躺下,缓缓道:“宫老先生是替你在尸王身上刻画神魂印记,为日后阴神入主其中打下基础。”

钟正南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钟馗建议道:“小子,状态恢复前,你最好不要修炼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休养生息,你别忘了,过了明天,咱们就要出发去国都燕京了。”

依然头晕脑胀的钟正南,听从了钟馗的建议,扶着墙壁,慢慢离开地库,回到房间,到头就睡。

等钟正南睡醒下楼,已经是第三天早晨,是计划前往天都的日子,小丫头兴奋不已,早早收拾好行装,坐在院子当中等着,要不是宫姓老人阻止,小丫头早就跑到主卧砸门了。

陶沐也在,钟正南微微点头,说了声抱歉,然后开始洗漱。

郭媛把白粥端了出来,是特意给他留的,喝完粥,钟正南回房间拿了点东西,是几张新画的符和一些空白符纸。

储物钥匙里,少了尸王,字画黄金什么的,也已经被钟正南取出放到房间里,只留了长剑霜雪、秘笈、天荫伞、符等零散物件,真正变得空荡荡,如果此次出门,能把储物钥匙塞满好东西,那才不虚此行。

出门前,与宫廛道别,老人只有寥寥数语,小心行事,照顾好小鹦鹉,然后就笑着挥手赶人。

与孙氏钱庄的合作事宜,钟正南交给了郭媛,以郭媛的稳重,必然不会出现问题,即便出了问题,还有宫老在,也用不着他来操心。

来到机场外,小丫头雪舌才想起在西夷的遭遇,紧张兮兮的冲钟正南说道:“我可以买到票吗?买不到怎么办?”

钟正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片,在小丫头眼前晃来晃去,“叫声掌门哥哥,我就给你!”

小丫头也有骨气,死活不叫,看着钟正南贱兮兮的样子,她忽然灵机一动,对着一旁的陶沐故意大声说道:“沐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等小丫头把话说完,钟正南就迅速将卡片塞到她手里,没办法,丫头乱说话,全程都尴尬。

卡片是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发卡机构是超自然现象管理局,二师姐上次回家就带来了,估摸着是她那几个部下,跟二师姐说过他们在西夷机场的遭遇,所以二师姐弄了两张这样与特别通行证无异的卡片。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交给雪舌小丫头,一来是因为雪舌有丢三落四的坏毛病,早早给她,说不定已经不见踪迹了,二来呢,卡片在钟正南手里,关键时刻,可以将小丫头一军,可谁能想到,小丫头活学活用,反将了钟正南一军。

登机过程顺利,没有意外,三人开始北上,目的地,华夏国都燕京。

第三十一章 算计

抵达燕京龙华市,早有陶家安排的司机等候,赶行程一直不是个轻松活儿,雪舌刚上车,便靠着椅背睡着。

等到陶家大门口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叫醒小丫头,下了车,陶家老少都聚集在门口迎客,如此阵仗,让钟正南都有些受宠若惊。

陶家的住所,与钟正南所想有些出入,不是什么豪宅别墅,只是一座占地大些、装饰典雅些的四合大院。

陶沐小跑上前,凑到一个干瘦却又神采奕奕的唐装老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唐装老人微微点头,侧身伸手,对钟正南说道:“钟先生,请!”

钟正南冲众人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老人抱拳道:“叨扰了!”

跟随陶家众人来到客厅,让钟正南觉得奇怪的是,陶家除了陶沐,所有人都忙着跟自己嘘寒问暖,拉扯家常,对陶书的问题极有默契的只字未提,尽管陶沐期间对其爷爷与父亲有过数次提醒。

闲聊半晌,陶氏上任家主陶治起身对钟正南抱拳,客气道:“钟先生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日便到此为止。”

然后转头对身边的陶沐吩咐道:“小沐,你带钟先生去住处,饭食已经备好!”

陶沐看着有些反常的爷爷,邹着眉头,不敢多说什么,与钟正南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人不坏的,况且人家既然明知被怀疑,还能出现在陶家大厅,陶家怎么也不该如此不大度啊!

见陶沐迟迟没动静,钟正南笑着出声解围道:“那个……陶姑娘,正好也乏了饿了,要不……”

陶沐咬了咬嘴唇,有些歉意的看向钟正南,轻声道:“是陶家怠慢了,钟先生随我来!”

钟正南带着雪舌,跟随陶沐来到东侧客房,确实准备好了十分丰盛饭菜,小丫头没心没肺,钟正南也不介意钟家有些明显的敌意,两人来到桌前,开始狼吞虎咽。

陶沐准备转身,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相信你不是害我弟弟的人,家里长辈们都是因为担心小书,你们别放在心上。”

钟正南摆摆手,笑道:“没关系,很正常,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陶沐突然歪头一笑,“直觉,女人的直觉!”

陶家大厅,家主陶治望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皱眉道:“你们怎么看?”

大儿子陶厚德坐直身体,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觉得这个年轻人就是凶手,父亲你为什么不让他先去看看小书呢?万一他真的能救人……”

“大哥你也知道万一,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那小子就不像个好东西,贼眉鼠眼的!”一个与陶厚德有几分相像的男人突然插话,“父亲这是先把那小子稳住,等回春堂的常老神仙来了,再一并去为我那可怜的侄子看病,那小子乖乖看病倒也最好,无论能不能治,我陶家都不会亏待了他,倘若到时那小子存了什么坏心思,也有常老神仙镇场,必定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陶治看着从小就机灵的小儿子,点头赞赏道:“建行说得有理,明日一早便去请常老神仙过来,顺便也让老神仙掌掌眼,看看小沐带回来的年轻人有没有那下

蛊的本事,是不是凶手!”

陶厚德总觉得哪里不对,开口道:“父亲,恕我直言,那常老神仙作为修行中人,对我陶家是不是殷勤过头了!”

陶治小儿子,陶建行嗤笑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常老神仙作为父亲多年挚友,父亲有难,自然会来帮忙,哦,照大哥你的意思,但凡对陶家有些善意的人,都有所图谋呗!”

陶建行翘起二郎腿,阴阳怪气道:“大哥别忘了,常老神仙可不是普通人,你陶氏商会会长的身份还不值得老神仙费心图谋!再者说了,人家对你亲生儿子尽心尽力,你不图感激,反倒处处提防,别说外人,便是我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陶治明显有些不悦,开口道:“都散了吧,明日一早,建行亲自去请常老神仙!”

吃完饭,很快有人过来收拾,不愧是豪门大族。

钟正南坐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灵海内的钟馗好奇道:“小子,挺能忍啊,被人戒备成这样,都不带吭气的,你以为门口那俩彪形大汉真是来保护你的!”

“那来都来了,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感觉任何事都跟她没关系的雪舌小丫头,突然抬头说道:“掌门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眼皮上长着痣的家伙,特别不喜欢你!”

钟正南把刚刚用来剔牙的牙签朝小丫头扔了过去,无所谓道:“何止是不喜欢呐,完全是敌意好吧!”

小丫头从头发里抽出牙签,使劲扔还回去,道:“你是不是欠人家钱啊”

双指猛然夹住刺向面门的牙签,然后朝小丫头一甩,却没有真的扔出去,成功骗到小丫头的钟正南莫名其妙道:“第一次见面,欠哪门子钱!”

小丫头挪了挪椅子,离着掌门师兄远了些,没再开口说话,继续低头看她的林殊哥哥。

入夜,雪舌回了自己房间,就在钟正南隔壁,原本她是打算留在掌门房间的,万一有点特殊情况,也能保护一下他,可那臭掌门着实可恶,居然说那样的话来赶她出来。

“雪舌啊,你是大姑娘了,将来是要嫁人的,你待在我这,孤男寡女的,我是没什么,可你不成啊,你说日后要是因为这嫁不出去了,算谁的?”

胡说八道,你才嫁不出去了呢,不对,谁要嫁人了

陶厚德夫妇刚从儿子的卧室离开,回到住处,是宝贝女儿将夫妇俩“赶”回来的,陶厚德脱去外套,随手放在衣架上,不知为何,最近老是心神不宁,不全是因为儿子,也有那个所谓常留老神仙的原因。

他突然扶住妻子魏芸的肩膀,说道:“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没有注意到,那个常留对小书上心过头了,每天都来取血,小书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不像在救人!”

陶氏长媳魏芸,出身名门,只是最近因为孩子的事,担心过度,看着十分憔悴,她看着一向谨慎的丈夫,摸了摸丈夫下巴上能扎手的胡茬,轻声道:“厚德,你别太紧张了,人间神仙行事,自然与众不同,何况,父亲如此信任那人,他总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儿吧!”

“怕只

怕有人利用了父亲的信任!”

陶厚德,龙华市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从父亲手里接过陶氏商会后,独力经营,短短十年时间,陶氏就从当年的末流商会,一跃成为掌握半个燕京经济命脉的大财团,陶氏商会有此蜕变,一大半原因就在于陶厚德做事沉稳、进退有度、眼光独到,对于危机,有着不同寻常的嗅觉。

魏芸了解自己丈夫的脾性,认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改变他的看法及决定,只得说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我们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月黑风高夜,一道身影从陶家大院后门离开,独自驱车往城西驶去。

城西回春堂,陶家人眼中的老神仙此刻正在炼药,不时往丹炉中倒入红色液体,青色的炉火将红色液体与药材精华融为一体,慢慢形成一颗红褐色的药丸。

小心翼翼的将药丸收起,老人常留才转身望向黑暗处的人影,歉意道:“这炼丹一事,相当考究火候,分心不得,让陶二爷久等了!”

“我那侄女带回了一个姓钟的小子,会不会有意外?”看不清面孔的人影缓缓开口,“还有,你说要留那孩子一命,希望你不要食言,毕竟那是我的亲侄子!”

常姓老人放好盒子,坐到人影对面,啧啧道:“哟,心狠手辣的陶二爷,也讲起血缘亲情来了,你放心,老夫只取血炼丹,最多让那孩子后半生多病多灾,不会早夭的,至于你说那钟姓小子,若他识相,不掺合进来,老夫也不是小气人,不介意送他份机缘!”

黑影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转嫁我大哥运势一事,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你别忘了,这才是正事!”

“哼,老夫做事,要你来教,你当这转嫁运势一事,如你花钱买快活一般简单,时机一到,老夫自会动手,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多事,否则后果自负。”

黑影起身离去,走之前,只留下了两个字,尽快!

老人目送陶家二爷离开,等人走远了,才自顾自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陶二爷啊陶二爷,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量,你大哥的运势,你吃得下吗?”

随后常姓老人又望向后院,那里有一个形容消瘦枯黄的女子,三十岁上下,不是活人亦非死人,他眼里骤然浮现浓重杀机,喃喃道:“媳妇儿,再等等,等我用那娃娃血祭成功,再杀掉那陶氏满门,助你回魂!”

远去的陶二爷,突然笑起来,笑得阴柔,他回望一眼身后的回春堂,自言自语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用心险恶得令人发指啊,不过也真是可惜,你嘴中的陶二爷,早早被我宰掉了,等你开始血祭,你绿鳞爷爷就让你尝尝,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这位陶二爷,越想越开心,“还有那钟小兄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区区聚灵就敢为人出头,不是寻死是什么?不过,那只小小鸟有些棘手,怎么办好呢?”

走到车旁边的陶二爷,灵光一闪,“诶,有了,先让你们跟老头死磕,我再出来捡现成,这算不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啧啧啧,你们人类讲道理的能耐,的确比拳头厉害些!”

第三十二章 湘樊风云(求支持,求收藏)

华夏湘樊,素有人间“鬼国”之称,并非此地真的有鬼物横行,肆无忌惮,凌驾于人族之上,活生生搞出一座“人间酆都”,之所以有此一说,还要归功于此地独有的“赶尸”习俗。

虽说华夏建国以来两百年间,赶尸人销声匿迹,可关于这类人的传说仍旧还在流传,有人说赶尸人两百年前趁着战乱,与专门养尸的邪魔勾结,大肆扩张势力,最后被隐世高手消灭殆尽,也有人说华夏建国后,国力蒸蒸日上,交通越来越便利,人客死异乡后,回归故土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困难,赶尸人渐渐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慢慢失传了,虽然说法各异,但几乎所有人都不否认一点,那就是当今世上,的的确确是见不到赶尸人的影踪了。

赶尸人在湘樊俗称老司,是一种有着古老传承的职业,有“两赶四不赶”的规矩,无故冤死者可赶,死于天地灾祸者可赶,不忠不孝者不赶,作恶多端者不赶,肢体不全者不赶,女尸不赶。赶尸人规矩森严,讲究极多,一旦违背,多会祸及后世子孙。

此刻,在湘樊城外数十里的一处深山山洞,一个身着明黄道袍的山羊胡老者跪在地上,面前是个一袭黑衣的光头男人,两人旁边还立着近百具尸体,男女皆有,其中几具男尸胸前还有数道深长的疤痕。

山羊胡老者不断磕头,哭求道:“梁先生,老朽已经按你的意思,赶来了这些尸体,都是湘樊附近刚死不久的,求你放了我那孙儿,一个孩子而已,不会对你有威胁的,求你了!”

光头男子三十四五年纪,方脸无眉,额头眉心处有个黑色火焰印记,他看着苦苦哀求自己的老人,邪魅一笑,不为所动,接着掏出一只黑色陶罐,还不足巴掌大小,接着一脚将山羊胡老人踢飞数丈,开口说道:“巫湘,你我不是约定好了,你给我弄来一百零八具尸体,我把那孩子还你,来,你数数,这里有多少具,当我梁飞虎不识数吗?”

被踢飞的山羊胡老者,咳出一口鲜血,不见老者有别的动作,再度跪下,快速爬到光头男子身前,乞求道:“梁先生,你知道的,最近湘樊尸体频频被盗,已经引起湘樊江家注意,此次正是有人阻挠,才损失了一些,而且我还听说,江家发起了驱魔召集令,各大势力的代表都在来的路上了……”

“怕了?”光头男子梁飞虎抬脚踩在老者肩膀,“不怪你,我也怕,我怕他们来得不够多不够强啊?”

说罢,光头男子将老者蹬开,然后打开手里的陶罐,高声喊道:“此地有九十八具尸体,我需要九十八位打架厉害些的兄弟现身,来个借尸还魂,之后帮着这老儿去多找些尸体来,让其他弟兄也能有个栖身之所,如果能杀几个修士就最好了!”

梁飞虎说完,陶罐内便瞬间掠出一团团黑雾,不多不少,刚好九十八之数,黑雾飘荡在山洞上空,旋转不停,慢慢显化真身。

老者被这一幕吓得肝胆欲裂,有只剩半边脸庞的女鬼咧着半张樱桃小嘴冲他坏笑,有整张脸好像被人剜去的无脸厉鬼欺身而近,有丢了头颅却从脖子处长出数丈飘摇黑发的,有当着老者把眼珠抠出扔进嘴里咀嚼的,更有直接扯下头颅抛到老者怀里的。

光头男子看着眼前景象,笑意浅淡, “那些修士也不是待宰羊羔,希望各位不要大意,更希望各位能够尽力而为!”

厉鬼恶灵们不再捉弄老者,不断有声音从黑雾中传出。

有粗犷的中年男人嗓音,“飞虎兄弟且放宽心,若非夜阑大人解救,我等恐怕永生永世都要在那地府炼狱中受苦,如此大恩,定当以死相报!”

有阴柔女子嗓音,“以死相报?姓秦的,都死了几百年了,还以死相报,你倒是死一个给我瞧瞧啊!”

有年迈老妪嗓音,“潘闺女,几百年了,你这小浪蹄子的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咱们呐,只管照飞虎大爷的意思去做,也别说那些漂亮话难听话,没甚意思!”

有少年少女异口同声,“你们大人真是麻烦,不就杀人寻尸嘛,磨磨唧唧,我们姐弟没那么多心思,人间当年怎么对我们的,我们还回去就是了,吵什么吵!”

“……”

最终,近百具尸体都“活”了过来,连那肉身腐烂长出蛆虫的也不例外。

梁飞虎看向早已吓得半死的山羊胡老者,缓缓说道:“巫湘,带上他们再去寻些尸体回来,越多越好,你不用担心,无需你出手,只需利用你们赶尸人的秘法,将尸体运送回来即可,做好了,我放你爷孙离开!”

湘樊城内,江家大宅议事堂。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低着头,在向父亲认错,“父亲,孩儿知错了,此次悄悄带领家族修士阻挠盗尸之人,只留下十余具尸体,让他们给逃了!我有愧于江家嫡子的身份,有愧于父亲的教导!”

主座上的男人,棱角分明,上嘴唇蓄着好似浓墨写就的“一”字胡,眼神犀利,正是江家当代家主江定远,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然后望向自己的儿子,江家小辈中公认最出息江和,说道:“和儿,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记住,回去好好反省,此事你莫要再插手,为父会让刘供奉亲自去盯着!”

江家嫡子江和,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一个赶尸人如此郑重其事,竟然要出动刘供奉那样的人物,他不解道:“父亲,让刘供奉出马,是不是高看那赶尸人了?”

“高看?”江定远与妻子都泛起一丝苦笑,“只怕还是小看了!”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江定远叹息一声,之所以瞒着小辈们,就是怕这些孩子血气方刚,做事不知轻重,不曾想孩子们如此急于证明自己,竟然偷偷摸摸出去蹲守盗尸人了,万幸对方未起杀心,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是时候告诉孩子真相了,不然哪天乖乖跑去给那魔神殿送了人头,江家和他自己可都扛不住这样的损失,简单整理了一下措辞,这位江家主心骨缓缓开口道:“和儿,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让你们搅和到这件事当中来吗”

“为什么?”

“因为这次盗尸案的幕后黑手是魔神殿,这是魔神殿对正道的宣战!”

江和悚然,“创建于二十年前的魔神殿?!当年大闹北江的魔神殿?让北江钟氏夫妇双双陨落的魔神殿?”

父亲的点头,让江和愈发心

惊胆战,二十年前一个邪道势力,兴起于华夏漠南,紧接着就酿成北江一对神仙眷侣双双陨落的惨案,魔神殿因此被正道合力追剿,那之后,这个势力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没想到这次湘樊盗尸案竟然就是魔神殿余孽所为,销声匿迹多年的魔神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江和面前,可是,父亲是如何得知那就是魔神殿余孽的?

江定远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江和的肩膀,开口道:“别担心你不该担心的,老祖宗与其他圣人们都到漠南稳固那个封印去了,要不然,这些个蝼蚁怎么有胆子出来蹦?以为圣人们脱不开身,他们便能够在人间为所欲为?哼,当我们是是死的吗?”

男子说完这番话,头也不会,大踏步离开,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素雅女子轻轻来到江和身边,帮助江和理了理额前微微凌乱的头发,眼神宠溺道:“和儿听话,别再插手了好不好?你父亲已经在三天前发出驱魔召集令,按规矩,接到传信的宗派会在一个月内派人赶赴发令地,商讨驱魔事宜,所以接下来,父亲和我都会很忙,别再四处乱跑,让娘亲担心了好吗?”

面对自己的母亲,江和就要轻松不少,毕竟父亲除了是父亲,还是江家家主,娘亲就不一样了,一直以来,只是他江和的娘亲,所以听了娘亲的话,十分乖巧的回答道:“知道啦,和儿从现在起就躲在家里,打死都不出门,直到湘樊风平浪静,但是娘亲得先答应我一个请求!”

名为欧阳雪的江氏家主夫人一皱眉,笑着强调道:“你父亲明令禁止的提也不要提!”

江和顺势扶住娘亲手臂,嬉皮笑脸道:“很简单,就是等姐姐回来后,让姐姐给我绣一幅洛神图,行吗?”

欧阳雪伸手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你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还简单?”

江和瞬间垂头丧气,“全家唯一能说动姐姐的,除了老祖宗,就只有娘亲你了,你不帮我没人能帮我了!”

一想到那个跑到外地张罗什么绣庄的女儿,尤其是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性子,欧阳雪就头疼,实在熬不住身边这臭小子的苦苦哀求,只得试着答应道:“娘亲只能说尽量试试,不保证一定能成,可娘亲有个问题要问问你,你又不是大姑娘,要一幅绣品做什么?”

江和突然松开娘亲手臂,一脸无奈道:“我不是有个好兄弟喜欢我姐吗,我有次喝高了,就吹牛说能让姐姐帮他绣一幅洛神图,酒醒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可是都答应人家了,咱又没那脸皮不认,能怎么办,只好跑去求姐姐喽,结果姐姐就只打赏了我一个滚字!”

欧阳雪笑着摇了摇头,“拿不到绣品就算了嘛,酒后糊涂话哪能当真呐!”

“我的好娘亲啊,就帮帮我嘛!你看儿子我牛皮都吹出去一年多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好好好,娘亲肯定帮你!听说你姐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娘亲拼了这块老脸,也帮你求来那幅绣品!”

听到这个,江和几乎蹦了起来,“真的,姐姐真的要回来了?太好了!”

欧阳雪满脸无奈,自己是作了什么孽,生出这么对要人命的小祖宗。

第三十三章 魔神殿出八方动(求收藏)

燕京龙华,进入陶家大宅的第二天,陶家突然来人传话说,让钟正南先去逛逛燕京这座历史悠久的“皇城”,对于治病救人还是只字不提。

钟正南乐得清闲,毫不客气的领着雪舌出门晃悠去了。

陶家老家主的书房内,每日都会来给老友孙儿放血排毒的常留轻轻放下茶盏,面向陶治,开口道:“陶老弟,今日便是最后一次放血了!七日后,老夫会再来,设坛作法救人!”

陶治闻言一愣,疑惑道:“常老哥,你不是说过不找到母蛊,便救不了人吗?这段时间以来,我陶家动用了所有关系,仍然一无所获,七天?七天如何能找到啊?”

常留叹息一声,惭愧道:“老夫惭愧啊,其实除了找寻母蛊,你那孙儿的蛊还有一法可解,只不过那样一来,会折损老夫一半修为,当时出于私心便没有对陶公明言,实在惭愧!事到如今,那孩子一日不如一日,母蛊又没有半点消息,再拖下去,恐怕……”

这位陶家人眼中的常老神仙似乎知道陶治要说什么,抬手阻止陶治开口,半开玩笑道:“陶老弟无需如此,当年你救我一命,我如今不过用一半修为报恩,你还吃着亏呢!”

陶老家主被这番话弄得差点老泪纵横,只好起身深深一拜,“常老哥大恩,无以为报,陶家上下永世感怀于心!”

常留赶忙扶起陶治,笑道:“哎呀,陶老弟你这是做什么,你我老哥俩的交情哪用得着如此!”

两人重新坐下,常留突然问道:“听闻陶家来了个年轻修行者?”

陶治点头道:“是,此人之前与我那孙儿有过交集,我们怀疑他与下蛊一事有关,本来想让老哥你帮忙看看此人是否有古怪,但我那大儿子,不知犯什么糊涂,一大早就派人将那年轻人接走,说是领略皇城风光去了!”

常留听闻此言,眯眼一笑,“无妨,我与那年轻人在门口碰上了,不简单呐!”

“老哥你的意思是……”

“那年轻人身上并无母蛊,下蛊之人应当不是他,只是……”

“只是什么?”

常留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答道:“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却做了魔修,魔修中人向来歹毒,此来陶家,想必有所谋划!”

陶治虽然不知魔修为何物,但光听名字就不正常,于是担忧道:“魔修,这……这可如何是好?”

常留猛的一拍桌子,大义凛然道:“也罢,陶老弟且将那娃娃留下,待老夫起坛施法之时,再舍掉另一半修为,一并将他诛杀,也算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了!为防万一,老弟切莫声张此事!”

陶治满心敬佩,赞叹道:“我陶治一生庸碌,何德何能,竟能与常老哥你成为至交好友,真是上天眷顾,先祖庇佑啊!”

常留闻言只是摆手摇头,没在开口。

到了这个份上,被陶家人奉若神明的常留,是的的确确心有愧疚了,这陶老弟昔年并不如此容易完全放下戒心呐,难道是自己戏太好了?看来专门用于褒奖俗世戏子伶人的什么小金人,也得给自己弄一个才行。

原本担心那个外乡钟姓小子会令自己的计划节外生枝,所以常留一开始并不打算让那小子参与进来,可刚刚在陶宅大门外擦肩而过时,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那小子分明身怀至宝,还不止一件,区区聚灵,就敢扛着宝贝招摇过市,这与背着金银跑到土匪窝子里吆喝有何区别,唯一的变数大概会是那个看不出深浅的小妖精,可那又怎样,喂到嘴边的肥鱼,谁还管他扎不扎嘴!

逛完古皇城,钟正南就打算回陶家,游览名胜古迹滋味当然好,但身后远远吊着俩彪形大汉,味道就不同了。

自从来到陶家,钟正南其实感觉很不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早上出门时,碰上了个让钟正南很感兴趣的白发老头,是修行者没错,但这还不是他对老头感兴趣的原因,偌大大个陶家,请上几个修行者不奇怪,真正让钟正南对老头提起兴趣的原因是钟馗在看见老头时说的一句话。

“钟小子,这老者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与在林家村时陶姓小子身上的如出一辙!”

虽然不清楚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钟正南本能觉得老头居心不良,十有**是对陶家有所图谋。

湘樊城,继盗尸案后,今晨人们得知,昨夜又出了件大事,城外柳溪村全村二百余口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全部惨死。

被盗走的尸体复活了,还到处杀人,最关键的是那些被杀之人很快也得以“重生”,加入到鬼尸队伍中。

短短一夜,鬼尸队伍就达到恐怖至极的三百有余,并占据了湘樊城外的壶嘴峰作为据点。

为此,华夏紧急调配了

附近两支特别行动队,在江家的配合下,驻守在壶嘴峰外围,展开搜捕!

壶嘴峰,因峰形似壶嘴得名,传说是王母娘娘装琼浆玉液的琉璃壶掉落凡间,嵌入大地形成的,此时的峰顶绝壁之上,有个光头男子正在细酌慢饮,好不自在。

没过多久,一个身形高挑西装革履的男子,来到绝壁下,往空中打出两张黑色符纸,符纸化作两柄小剑,然后腾空而起,踩在两柄小剑上,缓缓上浮,片刻后便来到光头男子身后。

光头男子也不回头,拍了拍身边一处空地,随意道:“来了,坐吧!”

等那人坐下,光头男子才转头说道:“尹仇啊,心底还有怨气?觉得主人对你的惩罚过重?觉得给我梁飞虎打下手委屈你了?”

在西夷与钟正南打过交道的尹仇,摇头笑道:“怨气是有,但不是对主人的,弄丢尸王,本就是我的错,主人就算打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梁飞虎故意哦了一声,眼神中难得有些笑意,他玩笑道:“那看来是给我打下手觉得委屈,所以心生怨气。”

尹仇无奈翻了个白眼,伸手摩挲着脸上那条从额头左侧一直延伸到右边下巴的刀痕,这是主人对他办事不力的惩罚,他不怨主人,但无比痛恨那个害他挨了这一刀的臭小子。

梁飞虎收敛神色,眼神复归冷冽,问道:“那些正道人士有多少到湘樊了,还有哪些在路上,都来了些什么人,查清楚没有?”

尹仇闻言,笑了笑,一一说道:“这回湘樊热闹了,那些爱凑热闹的小门小派不去说,九圣阁中有剑阁、佛门、道宗、符门决定出手,此外胡家、上官家、赵家也在来湘樊的路上,目前到湘樊的大势力,好像只有隐世多年的巴蜀诸葛家和华夏的两支修士队伍!”

梁飞虎听完,喃喃自语道:“不太够啊!”

然后他望向某处,“左护法大人,不知道你魔神殿护法的名头能引来多少高手?”

梁飞虎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嗓音在两人周围响起,冰冷人,“若果真能为老夫引来些所谓的正道高手,老夫这名头,你要用便拿去用好了!”

尹仇听到这回荡在周边的嗓音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扫视了一遍四周,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只好态度诚恳的躬身一拜,道:“尹仇恭迎护左法大人!”

四周寂静一片,梁飞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行了,起来吧,老头走了!”

尹仇直起身,梁飞虎看着他接着说道:“你去把魔神殿左护法降临壶嘴峰的消息散布出去,饵够大,才能让大鱼感兴趣,另外,让那些鬼尸大军再多弄些动静出来,确保把整个修行界的眼光吸引过来!”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梁飞虎摇了摇头,“你就这么记吃不记打吗?不该问的别问!”

尹仇自知失言,没有再问,等梁飞虎这位魔神殿大堂主转身离开,快要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时,他才突然记起一事,急忙喊道:“对了,大堂主,早上我们碰上了几个江家旁支的愣头青,有些碍事,让我给宰了一个,不会有问题吧!”

梁飞虎站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怕什么,你若有本事把江家嫡子给宰了,也不打紧,我亲自送你离开湘樊!”

湘樊城内,人心惶惶,普通百姓有能力的都开始悄悄离开,没办法离乡的,也都到各大寺庙道观求了平安符,不但如此,这些人家还纷纷贴上了崭新的门神护院,如果撇开这恐慌的氛围不谈,已经有了些年关将近的意思。

一大早,江家大宅门口,就有了两道身影,一人站立,一人跪地。

站着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脸色铁青,眼神满是悲愤,跪着的是个少年,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哭哭啼啼。

开门的江宅管事下了一跳,竟然是当代家主的亲哥哥来了,本想请他们进门,奈何这位当初放弃家主位置的江终军,死活不肯,只说无颜入这江家祖宅。

管事无可奈何,只得跑去请了家主过来。

江定远老远就看见哥哥站在门口,当然也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亲侄子,当得知大哥登门,江定远便心中了然,多半是为了江家旁支子弟意外死亡一事前来。

“大哥,先进门吧,那孩子的事我听说了,虽说与我这侄儿有些关系,但也不能全怪他,我们坐下来问问清楚,好吧?”

没等络腮胡男子开口,跪在地上的少年就哭求道:“二叔救我,父亲要我给人偿命,二叔救救我!”

“给老子闭嘴!”络腮胡男子一脚将自己儿子踢倒,对江定远抱拳说道:“今日来此的没有什么大哥,只有江家大房江终军与江家罪人江启!”

江定远语塞,思虑许久,才开口

道:“那好,家主有命,请长房江终军到议事堂议事,不得有误!”

这位脾性刚烈的大房主事江终军,终于迈腿走进大门,却很快转头对那个江宅管事说道:“劳烦管事看住我这逆子,莫要让他趁机跑了!”

带着大哥前往议事堂前,江定远悄悄冲管事做了个“找夫人”的口型,管事如蒙大赦,赶紧差人去请家主夫人。

江定远在去往议事堂的路上,看了眼身旁脸色不太好看的大哥,问道:“大哥可曾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何必知道那么多,那逆子临阵脱逃,致使七截阵被破,江家男儿一死五伤,只有他毫发无损,按江家规矩,理应打碎灵海,逐出家族!”

“哪有大哥你这么当爹的?”江定远无奈道,“别的人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你倒好,孩子毫发无损还不高兴了?”

江终军突然站定,决绝道:“我到希望他轰轰烈烈战死,也好过回来丢人现眼!”

一起来到议事堂,亲自给大哥倒了茶,江定远才开口说道:“大哥,既然你亲自斩杀过一只鬼尸头目,那最近湘樊动乱的根由,你多半猜到一些了吧?”

“的确,与二十年前围剿过的魔人一般无二,这些畜生,知觉全无,不把尸体内的魂魄抹杀干净,即便把他们砍得七零八碎也无济于事!”

“是魔神殿,这些个跳梁小丑藏了二十年,一出来就搞出这么大动静,看来是在报复当年的围剿之仇啊!”

江终军听到“魔神殿”三个字,并无半点惊讶,只是握紧了拳头,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称呼江定远为二弟,道:“你已经发出驱魔令,那么就由我来代表江家出战!”

江定远微微一笑,说道:“我猜大哥一定会这么说,果然,但我们今天不说这个,只说我那侄儿江启的事儿!”

江终军端起茶杯又放下,“那个逆子有什么好说的!江家祖律,临阵脱逃者与叛族同论,难道就因为他是你侄子,就能枉顾祖宗律法?”

江定远一阵头大,开口道:“大哥你又扯哪儿去了,还有啊,你别一口一个逆子的,是不是逆子先听我说完,再做定论!”

“那你说!”

“前不久,老祖宗前往漠南之前,与我见过一次,说近来魔神殿余孽在湘樊附近小动作不少,极有可能趁圣人们前往漠南稳固那个封印之际,出来兴风作浪,要我留个心,果然老祖宗一走,他们就冒出来了!所以我早就严令小辈们不要离城太远!”

江定远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但是你管得越严,他们就越想跑出去证明自己,就我那儿子,江和,前两天也偷跑出去来着,我也不曾如你一般生气啊,孩子们渴望积攒名声,是好事儿,有时候犯了点小错,略施惩戒就好了,哪像大哥你说得那般严重!”

江终军不认同道:“那是小错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么没了,怎么就是小错了!”

江定远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小错,但也绝不是什么大过!得知此事后,我第一时间就派人查探了前因后果,这事真的怪不到小启头上,他们七个孩子之所以嚷着出城铲妖除魔,完全是不幸身死那孩子一手策划的,想着一战成名嘛,可惜……”

“谁策划不重要,临阵脱逃才是关键!”

“好,弟弟我就与大哥说说这临阵脱逃,如果不是江启胆小先行离开,使得七截阵难成,小辈们四散逃离,他们七个孩子都会死!面对数百鬼尸,他们只有七个,怎么打?”

江定远看着哑口无言的大哥,再度说道:“连那没了孩子的父母都没再追究,怎么大哥你偏偏咬着不放!我知道你为何如此痛恨临阵脱逃之人,不就是因为当年围剿尸人之时,你为保儿子,下令撤退,害得启儿他娘亲陨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哥你还在耿耿于怀,就这么放不下吗!”

“我……”

“就为了当年那件同样怪不得你的破事儿,你放弃家主之位,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对启儿不打便骂,你对不起江家,对不起启儿,更对不起你的妻子!”

江终军眼眶红润,微微颤抖的叹息了一声,站起身了,“我去带……启儿进来!”

江定远松了口气,说道:“不用了,启儿早就进来了!在我媳妇儿那边呢!”

江终军坐回原位,抬手拍了拍膝盖,说道:“定远,此次驱魔会,我来替江家出战吧!”

“如果是为了补救什么,那我不回答应,因为用不着!”

江终军摇头,“不为别的,就为我姓江,就为我是你大哥!”

江定远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大哥还成不成?”

“练练?”

“那就练练!”

第三十四章 算计落空(求收藏,求推荐)

游览过古皇城后的七天里,钟正南除了吃喝拉撒,便再没出过房门一步。

期间陶沐来过两次,都是来取符的。

那日游览皇城后,乘车返回,途中车子拐进了一条巷弄,停在一家茶馆前。

当时迎接钟正南的是陶沐与其父亲陶厚德,入座后,陶厚德开诚布公的说道:“钟小先生,我就直说了,让小沐去寻你,是怀疑下蛊害小书,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打消对你的怀疑,这点请你见谅!”

一脑袋浆糊的钟正南,是真的不明白堂堂陶氏商会会长为什么会那么说,为什么会将他带到那个茶馆,于是坦然道:“不碍事的,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下蛊之人真的不是我!”

随后陶厚德又说,他相信自己女儿的判断,所以决定单独约见钟正南,目的很简单,想从钟正南口中,多打探一些关于修行者修行界的信息,还很直白的说了之所以打听这些信息,是因为他不信任常留,觉得常留对陶家有别的想法。

可惜钟正南对于修行界也了解不多,陶厚德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谈话中,钟馗对钟正南开过两次口,一次是陶厚德问起有没有办法解掉陶书身上的子蛊,钟馗让钟正南答应下来,说虽然不能解,但可以短时间控制住子蛊,并取代子蛊,与母蛊建立联系,只是需要两天时间画符。

一次是陶厚德问,自己父亲陶治,身体有没有异常,是否也被人动了手脚,因为他觉得自己父亲对常留的信任有些过头了,简直是近乎盲从,当时钟馗很直接的否认了这一点,说陶治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不可能被修行者动了手脚,钟正南原封不动的把这些话重复给陶厚德后,又加了句兴许只是老人家急于救醒孙子,不用太过担心。

最后,临上车前,在钟馗的建议下,钟正南对陶厚德说道:“陶叔叔这段时间就不要与我再见面了,若真有人意图对陶家不轨,那么做只会给你我,甚至陶书带来麻烦,灵符画好后,我会通知陶姑娘过来取,我答应陶叔叔,一定保陶书周全!”

其实在那次很快就结束的谈话中,钟正南有好几次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陶厚德的冲动,常留很可能就是下蛊之人,只是思量过后,还是忍住了,万一让陶厚德产生他钟正南与常留在“狗咬狗”的错觉,可就得不偿失、作茧自缚了。

回陶宅的第三天傍晚,钟正南终于画出了第一张钟馗传授的万象符,可惜品质有点惨不忍睹,没关系,熟能生巧,整理思绪,终于在十数次尝试后,画出了一张能拿来用的万象符。

万象符,据钟馗所说,是所有蛊灵一类术法的克星,进入人体后,会在母蛊与子蛊中间“横插一脚”,对于母蛊,它会是子蛊,对于子蛊,它又是母蛊,欺天瞒地,骗神愚鬼,包罗万象。

一张万象符,仅有三天功效,三天一换。

第二次更换符,恰好是常留与陶治约定好作法救人的当日。

陶沐前一刻刚把万象符贴在弟弟心口,下一刻二叔便带着人出现在房内,只说常老神仙要开坛作法,便把陶书抬出房门。

陶宅正堂大院,常留换上了一袭大黄法袍,香烛案供一应俱全。

陶氏除了陶厚德不见踪影,其余人等都到了院子中,钟正南也早被陶治差人请了过来。

钟正南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场景,想起了在林家村被那神婆支配的恐惧,瞬间有了反胃的感觉。

常留抽出一柄刻有血红纹路的长剑,当着众人请钟正南协助施法,钟正南不好推辞,只得听从这位老神仙的安排,端着一面铜镜,站在陶书身边。

常留开始舞剑,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灵宝天尊,原始天尊,道德天尊,全都喊了一遍,怎么唬人怎么来,钟馗见状,嗤笑道:“原来是个二吊子道人!”

钟正南以心声疑惑道:“假的?”

钟馗想了想,

说道:“作法是真,却不是三清道法,而是冲你手里边的镜妖作法!”

钟正南闻言一惊,差点儿就把铜镜扔掉,“镜妖是什么鬼?那我该怎么办,一会儿镜妖出来,第一个吃的肯定是我啊!”

钟馗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了然道:“原来如此,原来是换魂之法,这老儿多半是与镜妖做了交易,以这陶姓小子的魂魄躯壳献祭给镜妖,换回被拘禁在铜镜中的女子魂魄,好歹毒好自私的手段!”

钟正南不明就里,疑惑道:“怎么个意思?”

钟馗懒得解释,说道:“字面意思,小子抱稳铜镜,待本君去灭了那小小镜妖,让这老儿竹篮打水去!”

一道金光自钟正南眉心掠出,钻入铜镜。

下一刻,钟正南只觉得铜镜变得沉重无比,伴随沉重感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滚烫,钟正南握住铜镜的双手开始颤抖,整个人大汗淋漓。

因为与钟正南存在本命契约,所以雪舌小丫头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准备出手之际,看见钟正南微微摇头的动作,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

之后是陶家二爷,靠在一根廊柱上,眼神懒散,气态闲适,想不通那小子施了什么手段,让镜妖如此痛苦,那就不想了,一会儿割破那小子喉咙之前,问问不就得了。

施法的常留舞剑间隙,看到钟正南的异状,心头一喜,看来镜妖开始动手了。

片刻后,钟馗返回灵海,原本渐渐凝实的元神,又黯淡了几分,钟正南见状,问道:“咋样啦?灭了镜妖没啊?你又受伤啦?”

钟馗扭了扭脖子,说道:“本天师出马,当然是灭了啊!只不过跑到人家地盘上打架,受伤不是在所难免嘛!不打紧的!”

钟正南本想打击一下这位不安分的钟大天师,还没开口,就听见钟馗在倒数。

“十、九、八……三、二、一,嘭!”

钟正南手上的铜镜在钟馗倒数完毕后,整个从中间裂开,碎成两半,所有人都盯着眼前离奇一幕,小丫头笑了,陶二爷笑了,陶家众人则是呆滞,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唯有常留一脸狰狞痛苦,他以剑指着钟正南,声音颤抖着问道:“你做了什么?”

钟正南松手,两半铜镜砸在地上,“没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没有半点心虚,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干嘛,是钟馗干的。

感知到铜镜中女子魂魄的烟消云散,常留失心疯一般,一脚将祭台踢倒,怒吼道:“你这恶魔,坏我好事,我要你不得好死!老夫整整谋划了十二年,十二年!”

陶家众人看到老人举动,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独独陶治走到老人身边,问道:“常老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这魔修阻挠你救小书?”

常留双目血红,瞥向陶治,阴测测地说道:“不就给你吃了两枚丹药嘛,真当老夫是你的再生父母啦,会自损修为救你孙儿?滚!”

说罢,常留一掌将陶治拍飞,撞到廊柱上的陶治呕血不止,盯着往日称兄道弟的常留,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家众人见状,四散逃离,只有陶沐母女两个与陶家二爷跑到陶治身边,也只是束手无策。

常留狞笑着,左手指间多出一只乳白色的虫子,“你要救人是吧?老夫偏让你救不成!”

趁常留说话间隙,钟正南抱起陶书飘然后撤。

果然是老头下的蛊,不过事到如今,这人救不救得成,你说了可不算。

常留眼睁睁看着钟正南把人抱走,也不追,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然后直接捏爆指间的白色虫子。

想象中,中蛊之人胸膛爆开是景象没有出现,老人难以置信的盯着不远处笑眯眯的年轻人,惊讶道:“这……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母蛊一死,万象符就真正代替了母蛊,接下来救人可

简单多了,钟正南将人放到台阶上,上前两步,右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长剑,他缓缓说道:“这天底下,你越是认为不可能发生的,就越容易出现在你面前,一如现在!”

短暂的沉默后,常留握紧了血红纹路长剑的剑柄,冷静下来道:“没关系,不过是亲手沾血和不沾血的区别!”

钟正南手心满是汗水,在于小丫头点头致意后,左手捏住了一张流沙符。

常留身形一闪而逝,纸糊金丹也是金丹。

钟正南果断后仰,将倒未倒之时,双脚登地,倒滑出去,几乎后仰的瞬间,他便把左手捏住的流沙符甩向原先站立的位置。

成功躲避老人刺杀的钟正南,下意识摸了摸喉咙处,刚刚只差一丝,自己喉咙就要给人捅破了。

常留一击未能得手,就欲再度欺身而进,只是脚才落地,就好像踩进泥沙当中,难以自拔。

以常留的见识,瞬间便想到是灵符,没有丝毫迟疑,只见老人脚腕一拧,钟正南的符意就被震散。

从常留落地到震散符意,其实只有两个呼吸不到,但这就够了,很够了。

一声闷响,身穿大黄道袍的老人随声而动,不受控制的前扑出去,越过钟正南头顶,撞进一间屋子。

小丫头拧了拧手腕,嘎吱作响,郁闷道:“很久没打架了,差点儿没打中!”

钟正南从地上爬起,冲小丫头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没看出来,挺厉害呀你!”

刚刚惊心动魄的一次交锋,常留吃了大亏,当他选择先杀钟正南时,就注定要吃大亏!

小丫头作为合道期巅峰的妖修,离金丹本就只差一线,常留又是个不太入流的金丹修士,即便光明正大单挑,都不会是小丫头的对手,何况,在小丫头攻击未到之前,还被钟正南给阴了一把,所以常留连展开防御都来不及,结结实实挨了小丫头一拳!

木屑翻飞,披头散发的常留擦去嘴角血迹,慢慢从破烂墙壁处走出,也不多话,只是往嘴里丢了几颗丹药,然后瞬间消失。

钟正南先是转身,然后毫不犹豫连续捏爆三张铁壁符。

不见常留身影,只有一截剑尖出现在钟正南身前某处,剑锋所指,三道铁壁接连碎裂,常留的攻势也减去大半,钟正南又一次靠着贴地移动,躲过了险象环生的刺杀。

袭杀不成,有过一次教训的常留,迅速转身,双臂护在胸前。

在自己面前偷袭掌门,小丫头怒不可竭,势大力沉的一腿横扫而过,被这一腿击中的常留倒飞出去,倒在他第一次发动攻势的地方。

又吐出几大口鲜血,这常留疯了一般,抓出一大把丹药塞进嘴里,站起身,提剑前冲,但却只踏出一步,就静止不动。

雪舌皱起眉头,一步跨出,站到掌门身前。

钟正南强忍住呕吐的感觉,不敢再看常留那边的景象。

常留在丧失意识前,缓缓低头,看到一只手透过自己的胸膛,手里捏着一颗心脏,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原本还指望着你能把那镜妖引出来,让我饱餐一顿,谁知道你这般不济事,吃那么多丹药,也不怕把自己撑死,你原地炸了事小,恶心到我就事大了,所以我帮帮你!”

心脏被捏爆,那人缩回手后,常留便瘫软在地。

杀人的是老早就打算坐收渔利的“陶二爷”,他舔了一下手上的血迹,然后吐掉,望着雪舌说道:“小小鸟,你如果不反抗,让我吃掉你,我可以考虑不杀你身后那人,咋样?”

钟正南站起来,一把将小丫头拉到自己身后,很有英雄气概的说了句:“不咋样!老子都舍不得吃,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位“陶二爷”眼里闪过一丝绿光,脖子以上,人头变成蛇首,慢慢朝钟正南走来。

“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第三十五章 死战(求收藏!)

的确如钟馗所说,老人常留的所有打算在铜镜裂成两半后,都成了竹篮打水,白白忙活。

少年时期的常留,仅是一个懂些医理的毛头小子,虽有些浅薄的修行资质,却还未曾走上修行道路。

之所以踏上修行一途,还要从遇到遇个身受重伤的女子修士说起。

那是一个深夜,独自研磨药材的常留,被院子外的突然传来的声响惊动,有位鲜血染透衣襟的女子晕倒在家门口,也许当年的常留真有几分医者仁心,他将女子扶回家中,悉心照料。

之后女子便留了下来,帮着打理医馆,她从未掩藏自己修士的身份,得闲时还会说些修行趣事给常留听,久而久之,两人便互相生了爱慕之心。

只是不知为何,对于结为夫妻一事,女子始终不肯点头答应,直到有一天,女子恶疾突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常留这才知道,原来女子身体一直没有痊愈过。

女子的病源于修行者,常留对此无计可施,于是不顾女子劝阻,毅然决定入山访仙,想着求个仙药神方,让心爱之人陪伴自己到老到死。

在外跋涉数月之久,常留一无所获,许是女子命不该绝,让常留在回程途中,拾到了一面古朴铜镜,铜镜内有只妖灵。

妖灵答应常留,只要他能帮助妖灵找到一个先天混沌体质的人,让妖灵寄生夺舍,夺舍成功之日,就是女子痊愈之时。

可是直到女子去世那天,常留依旧没能找到所谓的混沌体质,不得已,只能将女子魂魄放入铜镜之中,每百日用人血喂养铜镜一次,以保铜镜灵力不失。

直到十二年前,常留无意中遇见了当时还是孩子的陶书,混沌体质的陶书,终于看见希望的常留怎么肯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后来就有了陶治对常留的“救命之恩”,通过陶治,常留能够合情合理的往来陶家,辛苦等待十二年之久,混沌体质终于长大成人了,终于能够承受镜妖妖力了,只差最后这一哆嗦,心爱女子就能回魂重生,没想到竟然还是功亏一篑。

常留虽死,魂魄仍在,他不甘心,他要让所有人困死在这座陶家大宅。

变出一颗碧绿蛇首的陶家二爷,缓缓走向钟正南,在离开常留尸身一丈左右距离时,脚步一顿,猛然转头,怒道:“好你个老王八,死了也不安分!”

一点黑光以极快的速度从常留眉心掠至陶宅陶宅上空,幻化出与常留一模一样的身影,只见他双手掐诀,眼神狠厉决绝,嘴中念念有词。

“我以我魂,献祭幽冥,天堂无路,阴府无门,画地成牢,十死无生!”

下一刻,陶宅上空阴云遍布,雷电轰鸣,常留的魂魄瞬间四散,化作一条条黑色丝线,状若蛛网,将整个陶宅笼罩在其中。

先前四散窜离的陶家众人,仅有寥寥三两人逃出生天,得以跨出大门,其余人都好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瞬间头破血流,更有几个欠缺运气的,即将跨出陶宅之际,被黑色丝线一切两半,然后化作飞灰。

几乎在常留残魂升空的第一时间,蛇首人身的怪物就迅速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半空吐出一抹绿光,化成一条灵体小蛇,冲向常留。

可惜常留动作太快,碧绿小蛇还未触及残魂,常留就完成了献祭,魂魄四散开来。

一击落空,披着陶家二爷皮囊的绿鳞大为恼火,早知道杀人时就该连魂魄一并抹杀掉,如今被这老儿施成禁术,里边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除非有元婴以上的大能来打破这座牢笼,否则即便能出去,代价也太大了,大到金丹妖修都难以承受。

巨大眼珠转动,瞅了眼躲在角落眼神呆滞的陶沐,绿鳞气恼更甚,你说你没事跑去南方做什么,害得老子计划拖延到现在。

这小妮子回来后,他本来想着借那常留的手,将陶家灭门,自己再带着这妮子回去交差,既有人背锅,自己又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一举两得

这回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都给搭进来了。

常留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力,钟正南却没有趁机发动攻击,因为钟馗明确告诉自己,那是一头金丹圆满修为的大妖,以他钟正南这点微末修为,就算再加上小丫头都不够看。

钟馗有些担忧,那畜生显然动了杀心,现在的局面,无异于狼入羊圈,关门吃肉啊!

钟正南四下观望,以心声问钟馗,“怎么个情况啊?怎么才能出去?”

钟馗叹了口气,“小子,现在不是考虑如何出去的时候,宅子外已经有人在想办法摧毁这座牢笼,你要做的,就是在牢笼毁掉之前不被那头畜生杀掉!”

“谁啊?谁在摧毁牢笼?”

“你就没发现今天陶家人有谁没到吗?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钟正南恍然大悟,对啊,那位私底下见过自己的陶氏商会会长陶厚德,今天不见踪影,可是,他是怎么确定常留心怀不轨的呢!

人身蛇头的绿鳞突然出手,却不是针对钟正南,而是陶沐。

爷爷已经昏迷,躺在角落,陶沐与母亲相互依偎在一起,手脚冰凉,爷爷被人打伤,那位常老神仙被杀,二叔变成了怪物,还没从这连番变故中回神的陶沐,不受控制的浮到空中,缓缓向怪物移动,任凭母亲如何拉扯,也无济于事!

也许是嫌弃陶沐母亲碍事,怪物随意挥袖,将其掀飞,落地时,已然不省人事。

钟正南与雪舌刚要有所动作,那怪物便冷冷道:“你们最好别动,否则我不介意吃掉你们!”

同样感知到宅子外有人在设法破除牢笼,绿鳞不想再节外生枝,先把人扣在手里再说。

被怪物出声制止的钟正南与小丫头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点头。

雪舌高高跃起,以远超先前对付疯老头的力量和速度,冲向蛇头怪,钟正南则掏出一大摞符纸,一股脑甩出,符铺天盖地,有限制敌人速度的泥沼符、流沙符,有用以攻伐的天王符、兵俑符。

小丫头势大力沉的一拳,被那怪物轻松挡住,她也不纠缠,一击不成果断后撤。

趁着怪物分心,钟正南念动法咒,展开光翼,抱住悬在空中的陶沐,迅速后退。

一尊尊泥塑天王,挥舞着巨剑,一个个陶俑,手持长矛,不断涌向怪物。

小丫头则隐藏在这些天王兵俑身后,一有机会就出手。

这些个符对绿鳞来说,几乎不存在威胁,但打碎一个又来一个,好像没个尽头,再加上脚下传来的笨重感与下陷感,还有那个时不时就给你来上一拳或一腿的小丫头,即便是金丹圆满的大妖绿鳞,一时间都有些手忙脚乱。

钟正南咧嘴一笑,只说符威力,可能没办法真正伤害到怪物,但胜在数量,打不死你,我烦死你,何况还有小丫头伺机而动,不断发起攻势,怎么也够你喝一壶了,真当老子这几天躲在房间闷头睡大觉啊!

先是从自己手里将人救走,又整出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真当老子好脾气,绿鳞先是一跺脚,驱散脚下的不适感,然后再度张开血盆大口,一阵阵绿色毒雾从中钻出,所有符生成的天王兵俑触之即散。

小丫头撤回到钟正南身边,尽管已经足够快,左手手臂处仍是被绿色毒雾浸染到,变得血肉模糊。

绿色毒雾还在扩散,而且极具侵蚀性,所过之处,盆栽里的草木都迅速枯萎,连青石地板都渐渐化作尘土。

“后退点儿!”

虽然不知道小丫头要做什么,钟正南还是按照小丫头的意思,后退了四五步。

接着就看见眼前身形瘦小的小姑娘,张开了一对巨大的蓝色翅膀,对着毒雾就是一顿猛煽,毒雾渐渐消散。

陶沐就站在钟正南身后不远处,看着长出一对蓝色翅膀的小姑娘,只觉得有些腿软。

钟正南也没闲着,手握长剑“霜雪”,剑尖朝

上,引动灵气以特殊的轨迹在体内游走,同时默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飞剑离鞘,伏魔除妖,急急如律令!破!”

咒语念毕,长剑离手,瞬间一剑化三,一剑掠向高空,一剑遁入地底,最后一剑则笔直刺向绿鳞!

察觉到一丝杀机的绿鳞,比鸽卵还大三分的眼珠一动,两根手指夹住横向刺来的一剑,片刻后又松开松开手,后退一步。

就在刚刚,自天上飞来一剑,直指他夹住飞剑的手腕,虽然切断自己手腕的可能性不大,但让一只蚂蚁把大象给咬出血了,他以后还怎么混!

可谁能想到,渺小的蚂蚁真让大象见了血。

后退的脚掌刚刚落地,脚掌心便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地下还有一剑,也亏得他体魄坚韧,只是划破了一层皮肉。

好诡异的攻伐方式,如果自己境界再低些,只怕这条腿就要废了。

三柄剑消失不见,被眼中蝼蚁伤到的绿鳞,动了真火,一拳将趁自己应付飞剑偷袭而来的小丫头击退,说道:“小子,你我就此停手,我带走那女子,不杀你们,如何?”

钟正南牵引三柄飞剑隐匿地底,回头看了一眼颤抖不止的陶沐,对她笑了笑,然后反问道:“是你昏了头,还是觉得我傻?”

开什么玩笑,一停手,估计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绿鳞瞥了眼煽动翅膀悬浮在空中的小丫头,然后盯住钟正南,搓了搓手,道:“那好,你自己选的,可别后悔!”

怪物身形瞬间消失不见,钟馗立马吼了句不好,快退!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闪躲。

骤然出现在钟正南面前的绿鳞却没有出手,而是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容,转身跃起,一拳砸在赶来救援的小丫头眉心。

攻敌之所必救!

小丫头脑袋往后一仰。

绿鳞一击得手,再度欺身而上,一记膝撞,力道之重,几乎将小丫头打得躬身对折。

之后又是数十次出拳,小丫头落地之时,已然不醒人事。

绿鳞转身,换回原先陶家二爷的头颅,面向钟正南,又是一拳捶向一直尾随身后的三柄飞剑,飞剑被打回原形,歪斜坠落在地。

“三才剑阵咒”被破,钟正南吐出一口鲜血,陶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上前来扶住差点倒地的钟正南。

灵海里,钟馗关切道:“小子没事儿吧?接下来交给我!”

钟正南深呼吸几口,以心声说道:“别,我还有后招!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的镜妖实力肯定不弱,你要是再上我身,估计打完就得真的烟消云散了吧!”

钟馗还要说话,钟正南却抢先道:“你放心,我这么怕死的人,真撑不住了,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钟馗叹息一声,那小子猜得不错,从拿到铜镜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一股不弱的气息,如果放任那镜妖夺舍成功,在场的估计没人能活着离开,一场大战过后,钟馗本就没完全恢复的元神愈发虚弱,再打一场,或许就真如那小子所说,要彻底烟消云散了!

至于小丫头,只是伤得太重,性命应该无虞,不然钟正南早就跟着完蛋了,要想真正救她,就得在待会儿的战斗中活下来!

少了那个稍微棘手些小小鸟,仅靠这仅会些三脚猫道法的毛头小子,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不着急杀他。

绿鳞背过手,摸了摸后背,有些血迹,先前收拾那个小丫头时,这小子就控制着飞剑,追着自己砍了一路,到最后,也才划出几条不深不浅的血槽,对于妖修来说,这点伤,睡一觉,也就好了。

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绿鳞有模有样的耍了几下,然后将长剑扔还给钟正南,长剑钉入地面,笑眯眯的说道:“小子,给你个机会,让你死得堂堂正正,拿起剑,再打过!”

钟正南将扶着自己的陶沐推到身后,咬牙道:“打就打,怕你啊!”

第三十六章 三招分生死

一大早,陶厚德就被一通电话惊醒,是龙华警署打来的,说让他即刻到警署一趟。

来到警署,警员直接将他带去殓尸房。

隐隐有些不祥预感的陶厚德,跟随警员穿过数道大门,最终到达一处应该是法医工作台的地方。

已经有四五人在此等候,两个体型微胖中等身高的警服男子,三个黑色皮衣装束的女子,短发齐肩,面容精致。

工作台上盖着白布,有个人形物体盖在白布之下,陶厚德不傻,自然猜得到是尸体,只是想不通,警察为什么要带自己来看尸体。

其中一个警服男子看到陶厚德,脸色有些凝重招了一下手。

等到陶厚德走近,才开口介绍道:“陶会长你好,我是龙华警署署长,严隆!”

然后指向身边另一名警服男子,“这是我的副署长,向宏川!”

又指向那三名女子,接着说道:“这三位是华夏超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同事,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一是认领尸体,二是这三位超管局的同事想向你了解些情况!”

“认领尸体?!”陶厚德脑子一片空白,伸手就要去掀开白布。

一个黑衣女子却突然抓住陶厚德伸出的手,说道:“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掀开白布,陶厚德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白布盖着的的确是一具尸体,不过却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看到这位陶会长投来的疑问眼光,身为警署署长的严隆开口道:“经过比对,我们绝对相信这具尸体是陶会长亲弟弟陶建行的!”

“这不可能!”陶厚德一口否定道,“我弟弟一直在家,怎么可能……躺……躺在这?”

先前拦住陶厚德掀白布的女子上前一步,说道:“这就是关键所在,尸体是我们超管局一个月前发现的,让尸体保留至今,我们费了不少功夫,致命伤在头部,头骨碎裂,一击致命!而且,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了些许妖气!”

陶厚德拍了拍胸口,再度走近尸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说这具尸体是自己弟弟,怎么可能呐!

一直没有开口的副署长向宏川,突然走到陶厚德身边,递出一张纸,说道:“这是医院的化验报告,得知陶家还有一位陶建行后,我们又反复试过多次,结果都是一样!陶先生毕业于著名医科大学,我相信这报告你看得懂!”

陶厚德接过报告,看过之后,不断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先前说话的女子,掏出证件,放到陶厚德眼前,“我是超管局行动组一队队长,上官静,我希望陶先生协助我们缉捕杀害陶建行的元凶!”

陶厚德沉默不语,自称上官静的女子接着说道:“尸体上没有刀痕,所以剥取人皮的应该就是凶手,那么陶家大宅中的陶建行就很有嫌疑!不瞒你说,我们其余的组员已经在陶宅附近盯了很久了,除了发现那位陶建行是个修士,别的一无所获……”

上官静还没说完,手腕上的通讯器就传来响动,是一个年轻女子焦急的声音。

“上官队长,陶宅出事了!”

上官静看了一眼突然起身的陶厚德,然后对身后两名队员命令道:“出发!”

看着三名女子渐渐远去,陶厚德一屁股瘫坐地上,将手里的纸张捏成团,双手抱住脑袋,颤声呜咽。

向宏川想走上前安慰几句,却被严隆伸手拦住,“让他自己缓一缓吧!”

这位警署署长话音刚落,陶厚德就猛然站起,抹掉脸上的泪水,轻轻拉上白布盖住无皮尸体,然后转身就走。

“你不能去,太危险!”

严隆拽住陶厚德的手腕,接着说道:“有超管局的同事过去,你不用太过担心!”

陶厚德甩开严隆的手,失控道:“我妻子孩子在那边,我

怎么能不担心!”

说完便直接往门外狂奔。

严隆叹了口气,道:“老向,你带队兄弟赶过去,不要轻易插手,救人为主,注意安全!”

三个黑衣女子来到陶家大门口,有三两个陶家晚辈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脸色发白,颤抖不止。

还有两个与上官静三人一般装束的黑衣女子,紧盯陶宅大门。

上官静等人没到多久,陶厚德也赶了过来,他走到几个陶家晚辈身前,开口询问,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几个晚辈就只有一句话,老神仙杀人了!

来不及多想,自己的妻儿子女都还在里头,里面肯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能只在外面干等。

上官静一把揪住陶厚德的衣领,将这位不知死活往大门口冲的陶氏会长摔回身后,怒道:“你不要命了,整座陶宅都被施了术法,入门即死!”

反手甩出一张符纸,将陶厚德定在原地,上官静走到四名部下身前,盘腿坐下,喝道:“布大五行剑阵,毁掉这座牢笼!”

四名女子闻言,各自找寻位置坐下,开始掐诀,片刻后,狂风大起,五道色彩各异的光柱冲天而起,缓缓汇聚一处,形成一柄巨大的五色光剑。

巨剑迎着陶宅上空的黑色“蛛网”狠狠劈下。

“蛛网”在巨剑的压力下,凹陷出一个惊人的大坑,却并未破裂。

似乎是感知到巨剑的敌意,“蛛网”凹陷处瞬间复原,连同巨剑也被弹开,翻转着回到高空。

五名黑衣女子周身灵气激荡,巨剑重整旗鼓,再一次俯冲而下。

“蛛网”也不甘示弱,衍生出无数条黑色锁链,旋转着迎上巨剑,如灵蛇上树,牢牢裹住剑身。

剑气激荡,锁链不断崩毁,又有新的锁链缠绕而上,双方僵持不下。

陶宅外,惊天动地,陶宅内,动静也不小。

绿鳞变回这副皮囊的本来面目后,晃了晃脖子,看了眼天空,外面那些“破笼”之人,怎的这么慢,不过也好,有这功夫,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嘛!

既然那小子答应再打一场,那就陪他玩玩。

钟正南并非在逞能,他的确还有后招,宫廛给的剑珠还没用,自己也还有一道威力更甚三才剑阵咒的五雷咒没使出来。

钟家家传的无极咒法,威力得视施咒者的修为与领悟程度而定,对于钟正南来说,修为是硬伤,所幸领悟得还不错,若非如此,先前也没办法仅凭聚灵修为,操控飞剑伤到金丹圆满的绿鳞,虽然只能算划破了点儿皮!

当初之所以选择先学三才剑阵咒和五雷咒,就在于这两道咒法,杀力在无极咒法中稳居前五,而且修行初期便可练习。三才剑阵咒,一剑化三,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柄真剑,其余两柄都只是幻化的仿剑,若只到这一步,世间很多咒法都能做到,但三才剑阵咒的妙处就在于真剑伪剑之间可以来回切换,难以捉摸,叫人防不胜防。

区别于三才剑阵咒的阴诡,五雷咒就来得正大光明了,咒起成雷池,以雷电之威,诛灭邪魅妖魔。

钟正南凝视着远处那个阴险毒辣的家伙,剑珠肯定能杀了他,前提是能打中不落空。

绿鳞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小子有点动静,于是说道:“用眼神能杀死我啊!”

钟正南没有拔起地上的长剑,打算先近身,再找机会打出剑珠,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怪物喊住。

“等等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我站着不动,互换三招分胜负生死,怎么样?我知道你还有后手,想见识见识,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这样冲上来,连放大招的机会都没有,多憋屈,也不好玩!”

“没问题!”钟正南毫不犹豫,“我先来!”

绿鳞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结果都是一样的,谁先谁后

,有区别吗?

钟正南扯掉外套,很不客气的开始念咒,引动灵气在体内窍穴游走。

客气?能救命?

灵气游走如江河入海,奔流汹涌,又如黑云压城而来,雷鸣阵阵。

钟正南右手作剑指状,左手包住右掌,念动咒语。

“天地无极,雷神借法,五方天雷,归我驱使,左掌霹雳,右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现!”

“有点儿意思!”

钟正南咒语念罢,绿鳞便发现,自己四周及头顶正中,缓缓浮现出一颗颗雷球,然后相互间以雷电接连,很快就凝聚出一座小型雷池。

绿鳞身处雷池正中,也不见他做什么防护,硬生生用**去抗那雷珠激射出的雷电,直到雷池消散。

施完五雷咒的钟正南,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接连两次施咒,对于还是聚灵期的他而言,消耗着实大了些。

滋啦作响的雷池缓缓消散,绿鳞的上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露出的躯体也是焦黑一片,他张开嘴,吐出一口黑烟,打了两个冷颤,身上的酥麻感才消失殆尽,好小子,能凭此伤到我一丢丢脏腑,很可以了。

他看着远处的钟正南,开口道:“可惜了,你这杀招不赖,可惜你修为太低,你要是修为再高些,都不用金丹,只要以合道期发动那个雷池,就勉强能把我打个半死了!”

钟正南默然不语,悄悄将仅剩的十来张铁壁符捏在手里。

绿鳞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杀招还有吗?还有的话,我留你半条命!嗯,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那么……请去死吧!”

一如之前,绿鳞消失不见。

在那人话没说完之前,钟正南就已经打出所有铁壁符,在自己面前竖起一道道铜墙铁壁,相互重叠,厚如城墙。

绿鳞笔直撞向横在自己与那小子中间的城墙,如攻城车投出的巨石,狠狠砸进城墙。

城墙崩塌,钟正南胸口挨了一拳,倒飞出去,撞到身后的廊柱,跌落在陶沐身边,一口鲜血喷出。

钟正南只觉得半边胸骨凹陷,疼痛难忍。

绿鳞揉了揉鼻子,惊讶道:“哟,这都没死?还能打吗?”

陶沐扶起钟正南,带着哭腔祈求道:“别打了,别打了!”

钟正南抓住陶沐的手臂,望着眼前女子哭花妆容的脸,强忍剧痛,摇了摇头,将她推到身后,望向不远处的绿鳞。

“该我了!”

绿鳞不太相信这小子还能动手,正准备嘲讽两句,只是话还没出口,就感知到身后传来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迅速转身,一根手臂大小的天蓝色羽毛飞速逼近。

绿鳞见状,惊呼道:“本命神通?!你这么可能拥有本命神通!”

原本陷入昏迷的小丫头,此时就悬浮在不远处的半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使出妖修金丹以后才能伴随妖丹一同产生的本命神通,之后就彻底昏迷,双翼消失,跌落在地。

几乎在绿鳞转身的同时,钟正南开始咬牙前冲,一把死死抱住绿鳞双腿。

轻松挣开束缚住自己双腿的疯子,绿鳞怒火中烧,一脚将钟正南踢回原处,这么一耽搁,那根羽毛就只能硬抗了。

绿鳞手臂上突然浮现出许多绿色鳞片,这些鳞片自行脱落,汇聚到绿鳞面前,形成一面看似单薄实则坚硬无比的盾牌。

羽毛转瞬即至,击中鳞盾,一时间烟尘四起,整个陶宅为之一震。

一切归于寂静,绿鳞将手中残破盾牌扔在地上,心口有处腥红,嘴角也渗出血丝。

吃了大亏的绿鳞缓缓转身,他望向倒地呕血的钟正南,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

“我挨了一记本命神通,你也挨了我一腿,还有一招!你先我先?”

第三十七章 那一道光

绿鳞怒极的一腿何等狠辣,钟正南趴在地上,手里死死抓着剑珠。

他有些自嘲,为了抗住这一腿,刚才几乎调动了所有灵气护体,也就是说,手里的剑珠其实早已成了摆设。

感知不到灵海,感知不到钟馗,全身筋脉仿佛烧了起来,意识一点点淹没在无尽黑暗当中。

是要死掉了吗?

陶沐蹲下身,不敢去扶那个满脸血污的男人,她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硬要拉着他来燕京,他根本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这件事根本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灵海内,钟馗看着漫天滚动的黑气,以及那个巨大的八臂黑影,他怒喝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至少我确定你不会害他,你此时现身,对这臭小子没有好处,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力量的加持了!”

黑影依旧在,漆黑如墨的黑气却停下了继续弥漫的势头,钟馗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比你好些,起码能出去打一架,放心,接下来交给我!”

黑影似乎真的有灵智,犹豫片刻,缓缓消散。

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剑形项链变得滚烫,差点儿丧失全部灵识的钟正南又一次听见钟馗的声音。

“钟正南,老子没选错人,今后你得自己走了,保重!”

飞速奔向自己的身影不断放大,脖子上的小剑也越来越滚烫。

灵海内钟馗拔地而起!

绿鳞飞速奔杀而来!

突然,一个纤弱背影挡住了钟正南的视线。

陶沐张开双手,拦在了他的面前,你因我来此,如果一定会死,就让我先死。

钟正南瞪大眼睛,极其辛苦的扬起握有剑珠的手,想要试着将剑珠打出去,可惜他现在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哪里还有余力。

盯着面前的背影,无力的钟正南努力动了动嘴唇,用他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干哑着喉咙乞求道:“躲……开!”

陶沐闻言,回眸一笑,笑得无力,笑得坦荡,笑得无畏,也笑得苦涩。

绿鳞来不及收拳,眼看要将这悍然赴死的女子捶杀当场。

刹那间,以女子纤弱身影为圆心,一道道充斥着圣洁与威严的金光,激射而出。

灵海内的钟馗接近天幕之际,仿佛撞到了什么,坠回大地,心头巨震,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一道金光迎上绿鳞,一个照面便将其眉心击穿,整个身体仿佛被挂在金光之上,堂堂金丹大妖,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紧接着又有数道光芒穿过四肢,绿鳞神色扭曲,片刻后,一副皮囊蛇蜕般掉落在地,只留下一个**岁年纪的青面孩童在金光普照下挣扎。

金光一出,与巨剑在僵持中渐落下风的“蛛网”瞬间崩毁。

金光持续了片刻,陶沐便好像不堪重负,昏迷倒地,金光也随之消散。

此时,青面孩童已被打回原形,化作一条碗口粗细的绿色大蛇,趁“蛛网”消失,顺着墙头疯狂逃窜,大蛇身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显然已经身受重伤。

此时的绿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这女子体内的金光,像极了传说中大功德者的护体圣光,有这只拦路虎,任务是肯定完不成了,刚才在金光之下,自己不但肉身体魄大受损伤,连辛苦凝聚的金丹都有了一丝裂痕,宅子外还有几个娘们儿,以自己如今的状况,碰上她们,真得死!

“蛛网”被破,上官静等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感知到一股冲天妖气,毫不犹豫,操控者巨剑一斩而下,直接摧毁一堵高墙,可惜没能杀死那条巨蛇,只留下了一截半臂长短的尾巴。

一行人来到大院正中,血腥味浓重。

除了钟正南还有一丝意识,其余人都已昏迷不醒。

陶厚德先是跑到妻子和父亲身边,之后几乎又爬着来到一双儿女面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满脸泪水,张大嘴巴,哭却无声。

上官静一一查探探所有人状况,在场

的除了那个胸膛被捅出个大窟窿的老头死了,其他人都还活着,于是对其中一名部下说道:“唐笑,通知总部,派车过来救人,另外通知后面赶来的警署兄弟,封锁消息,以免造成恐慌!”

钟正南灵识被钟馗拽到灵海,钟馗本以为这小子在看到满目疮痍的大地后,会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灵海枯竭,大地龟裂,总好过死翘翘吧。

所以钟正南只是说了句还好,然后便问钟馗道:“对了,陶沐体内那道光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钟馗摇了摇头,“除了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真看不出来什么!”

先前被金光逼回灵海不得出,钟馗就讶异不已,连金丹大妖都不是那金光的一合之敌,更夸张的是,即便自己也被那光芒困在灵海,动弹不得。

钟正南情况其实很糟糕,不说灵海内的光景,只谈体魄,胸骨裂开,一侧肋骨几乎全部折断,其中一根断骨更是仅差一线就捅到心脏,这般模样还不死,真是福大命大了。

“先前危难当头也就罢了,现在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死撑个什么劲儿!”

钟正南听了钟馗的打趣,有些难为情,说道:“这不是怕闭眼后再睁开,就在奈何桥头看见你那位无常兄弟嘛!”

钟馗闻言一乐,既为这小子的劫后余生高兴,也为自己不必身死道消开心,于是笑骂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滚吧滚吧,灵海大地的修复,交给老子了!”

钟正南终于闭眼,是睡着了,也是昏迷了。

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一张大床上。

房间装饰很简洁,但钟正南无比肯定这是间女子闺房,那个大男人会在房间摆个巨大的梳妆台,更别说上头还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胸口和两肋传来的温热感与酥麻感,伴随着心跳节奏般的阵痛,让钟正南爽得想叫出声。

只是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样了。

微微转动脑袋,望向右侧,瞬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丫头就跟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瞅着自己,眼里满是幽怨委屈。

“不……不关我事啊,我也不晓得是哪个脑子有坑的家伙把我弄这来的!”

依旧黑衣长靴、唇色艳红的于燕恰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吼道:“你个小王八蛋,骂谁呢你!”

眼角余光瞥到这个熟悉的面孔,小丫头与钟正南都齐齐惊喜道:“二师姐!”

于燕一手捏着一个瓷瓶,用脚将一张椅子踢到床边,这才走过去坐下,从瓶子里取出一颗暗黄色的丹药,不太温柔的塞到钟正南嘴里,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刚刚说谁脑子有坑?”

看着起身走到小丫头雪舌那边喂丹药的二师姐,钟正南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一脸天经地义道:“我啊,那必须是我啊,脑子有坑的我跑来燕京挨打!”

“你还知道啊!”

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的于燕,轻轻拍了一下这个小师弟的脑袋。

两天前,自己原本要带队到湘樊执行任务的,出门前却瞧见被从救援车上抬下来的小师弟和雪舌丫头,另外还有一个漂亮姑娘,只得临时改变计划,让另一个只会打架不会指挥的教官先带队去顶两天。

“二师姐,能不能把这个家伙弄走,我不想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于燕看着小丫头的别扭模样,笑道:“二师姐我房间一共就这么大,你让我把他弄哪儿去啊!”

雪舌还想再挣扎挣扎,要不二师姐你把我搬走也行,跟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以后怎么嫁人嘛!

于燕转身离开闺房,嘴角有些笑意,好小子,跟金丹大妖打架都这么有血性,有种!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赶紧将丹药药力炼化吸收,谁先能动了,把另外一个踢下床不就好了!”

钟正南昏迷的两天时间,靠着两枚太极印,钟馗已经将残破的大地修复完全,至于那些花草树木的颓败,他虽有能

力帮忙搞定,却没有动手,因为这小子还没炼化木属性本命物,所以不急,等本命物一炼化,所有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小子,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你这位师姐先前已经用金背续骨虫帮你把断骨接上,喂你吃下的丹药也来头不小,将全部药力吸收完毕,差不多就能下地行走了,之后再好好休养两天,恢复如初不是奢望!”

感受着丹药入腹后,瞬间流转四肢的药力,钟正南有种想伸懒腰的冲动,问道:“金背续骨虫是什么?这丹药又是什么来头?我可是记得那常留老头吃完丹药后,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小丫头为了能早点下床离开,使劲吸收炼化充斥四肢百骸的药力,至于丹药是什么,她可没心思管,反正二师姐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听完钟正南的问题,或许是出于对这小子的感激和认同,钟馗没有出言打击,反而很耐心的解释道:“金背续骨虫,算是蛊虫的一种吧,能主动进入人体帮着续骨,连接断骨时,它会产生一种粘液,对于断骨连接有奇效,而且,还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只要事后喂给它一两粒金子吃就行!”

钟正南有些好笑,这不跟人一样打工赚钱讨生活嘛!

“那这丹药是?”

“丹药嘛,与符一样分着三六九等,以天丹为尊,地丹次之,然后是玄丹,下面是黄丹,凡丹最低!其中又分出不同品种,疗伤的,增长修为的,女子驻颜的,反正多了去了,数不胜数,你吃的这个如果我没有看错,应当是玄丹中很有名的雪莲回气丹!”

说道这里,钟馗嘴角勾起,接着道:“那老头吃的丹药估摸着是短暂提升修为的,可惜品阶太低,发挥功效所需时间太长,副作用也很大,所以才显得不堪一击!赶紧炼化药力,你难道不想去搜刮一下那老儿的库藏?”

“库藏?”

“有镜妖帮忙敛财,那常留怎么也能积攒出些家底儿来,这回便宜你小子了!”

钟正南先是欣喜,然后又一脸担忧,“老头都死了两天了,万一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钟馗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那常留身死的消息是被封锁的,应该……没人知道!”

钟正南一脸可惜,“唉,要是被人抢先洗劫一空,就亏大了,打了这么场硬仗,半点好处也没捞着!”

“那你他娘的还不快点炼化药力,再磨磨唧唧,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药力充盈筋脉,只需稍稍辅以灵气将之彻底融入血肉,便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丹药作用,这对钟正南来说再简单不过。

虽然在小丫头之后炼化,可钟正南消化完全部药力却比小丫头要早,丹药从来都更适合人类,小丫头虽然修炼出人身,但其根本还是妖修,筋脉窍穴分布与人不同,所以无论是炼化丹药药力,还是修行人类秘法,都不会很快。

钟正南慢悠悠直起身,轻轻下床,试着动了几下,虽然不如没受伤时轻松,但已行走无碍,慢些无妨,能动就行。

冲小丫头做了个鬼脸,钟正南就跟做贼似的摸出房门,之后三步一探头,五步一猫腰,终于小心翼翼摸到大楼门口。

“你要上哪去啊?”

只差一步就能出去的钟正南缓缓转身,挠着后脑干笑,这二师姐啥时候跟上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呃……二师姐,那个……我想……”

于燕轻轻一笑,说道:“去吧,那个女孩确实昨天就回去了,临走时去看过你,挺漂亮的,眼光不错!”

被误会的钟正南,松了口气,反正也打算捡完破烂后去陶宅看看,蛊虫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陶家已经遭此大难,经不起任何损失了,于是顺着师姐的意思,说道:“师姐误会了,我是去解蛊的,只是顺便去看看她,毕竟人家也是因为我才受的苦嘛!”

二师姐轻轻一笑,随手丢出一个小盒子。

“要解蛊就带上这个,早去早回!”

第三十八章 解蛊救人流鼻血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在小丫头说过二师姐脾气不好后,钟正南对待二师姐,尊敬亲近之余,多少还会有些畏惧,对亲近长辈的畏惧。

出了大楼,又走了十多分钟,跨出一道管控森严的正大门,才算真正离开了这个超自然现象管理局的地界。

站在大门外,钟正南楞了半晌,那个常留住哪儿来着?

失算了,自己是昏迷着到这儿来得,不认识路啊!

也罢,那就先去陶家,解决蛊虫后,问个路,再去捡破烂,反正有师姐送的宝贝。

掂了下手里的小盒子,钟正南有些奇怪,这二师姐怎么就喜欢养这些……小宠物,先是金背续骨虫,现在又是手里这小玩意儿,听钟馗说,盒子里边是一只冰蚕,这小东西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蛊虫,无论蛊虫隐藏在人体何处,它都能找到并将其吞噬。

钟正南打定主意先到陶家,便伸手拦下一辆车,司机师傅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得知钟正南要到这两天市里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陶家去,大叔好奇道:“小伙子,那地方最近可不安生,听说前两天陶宅附近来了只蛇妖,百八十米长,吃了得有好几百人呢,真要去?”

钟正南目瞪口呆,问道:“真的假的?大叔你见着过那……百八十米长的蛇妖没?”

“嘿,可不是大叔跟你吹牛,我家婆娘的弟弟的老丈人的儿子就住那附近,那可是真真切切亲眼瞧见的!青蛇妖!”

钟正南点头说要去,便开始闭口不言,再聊下去,白素贞该出来了!

见钟正南不再搭话,大叔也就安静开车,可还没过几分钟,大叔就憋不住了。

“小伙子,你知道那妖怪后来咋样了不?”

“多半吃饱了跑了呗!”

“错啦,是被神仙用大宝剑砍死啦!”

“砍死了?”

“那可不,蛇妖作怪,神仙能忍?不能!据说那蛇妖正吃着人呢,突然有个神仙踏着七彩祥云,提着一把有……反正很大的宝剑从天而降,与那蛇妖大战八百回合,才把那妖怪砍成两半,知道那天为啥晴天打雷不?就因为这个!”

钟正南强忍笑意,点头道:“蛇妖作恶多端,死得好!”

“小伙子相信这些?不觉得大叔唬人?”

司机师傅突然笑眯眯的问了两个问题,然后有些自得的说道:“我家那小子,读过几本书,就以为那是全天下的道理了,整天嫌弃他爹爱吹牛,说这个太假那个不现实,兔崽子,尽跟我拽文,还真说不过他!”

打开了话匣子,大叔似乎停不下来了,“可大叔我是实实在在相信世上有鬼神的,报应这个说法是真的,所以啊,大叔这半辈子,亏心事儿那是一件也没干过,要不然哪来的平安日子!人呐,得有敬畏心,否则做什么都不计后果,就是没了底线,那还怎么做人嘛!”

钟正南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将这番话记在心里,何止是人,鬼神也是如此,有敬畏心才有底线,有底线才能守住本心。

大叔稍稍放低嗓音,神秘兮兮道:“大叔与你说个秘密,二十年前,大叔是真的见过神仙踩着飞剑追杀魔头的!”

终于再次来到陶家寨子前,下了车,眼前的“喧闹”景象差点儿让钟正南以为来错了地方。

陶家大门口,十几个道士装束的人聚在一处,有黄袍老人手握道幡,有紫袍少年手持拂尘,有青衣道长腰系铃铛,有黑袍道人背负木剑。

最让钟正南觉得荒诞的是一个和尚,身穿道袍外覆袈裟,左手铜钵刻有“道法精深”,右手一面招子上书“说佛解禅”,不知是和尚道士,还是道士和尚。

些十成十的江湖骗子,把陶宅大门堵得严丝合缝,钟正南没办法进门,只能给陶沐发消息求救。

按陶沐的意思,钟正南绕道后门。

燕京龙华豪族,堂堂陶家,如今十分冷清,从后门走入,一路上都没怎么见人,虽然才离开不久,当下陶宅的冷清还是让钟正南莫名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奇怪感觉。

“父亲忙着与警署那边处理二叔的事情,母亲和婶婶她们都去照顾还在接受治疗的爷爷了,我昨天刚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照顾弟弟,这偌大个宅子,如今算上我一共也就**个小辈!”

前面领路的陶沐边走边说,“那些个道长,不知从哪听说了陶宅要做法事,从昨天上午就一直守在前门,赶也赶不走……”

看着那个纤弱背影,钟正南突然有些心疼,于是插话道:“陶姑娘,我……很抱歉!”

如果自己能修为再高些、能耐再大些,陶宅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模样。

陶沐听到这话,咬了咬嘴唇,使劲眨了几次眼睛,提了提嘴角,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轻声道:“钟先生,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来这,就不会卷到这件事情里来!”

“嗨,你又没绑着我来,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两人继续前行,走向陶书所在的房间,一路无话,钟正南暗自唏嘘,眼前沉默憔悴的陶沐,与自己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这便是所谓的世事无常了吧。

钟正南没想到,会再一次跟这个曾经把自己当做厉鬼的毛头小子见面,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床上的陶书,脸色惨白,形销骨立,哪里还有点活泼少年的模样,拿出二师姐给的盒子,钟正南以心声问钟馗道:“接下来怎么做?”

钟馗正在灵海里瞎逛,闻言答道:“简单,把冰蚕放到那少年的肚脐上,它自己会搞定!”

钟正南就要动手,突然想到陶沐还在场,于是与陶沐说道:“陶姑娘,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虽然看起来可能会比较有违常理,但都是为了救人,所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陶沐点点头,“这两天我也经历过不少有违常理的事,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干扰你的!”

钟正南笑了笑,将陶书身上的衣服解开,然后轻轻打开盒子,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将盒子凑到陶书肚脐处,一只乳白色的小虫就自行蠕动着爬出,缓缓从肚脐钻进陶书体内。

然后钟正南便见到陶书肚皮上,一个小鼓包慢慢朝着心口方向移动,最终钻到贴在陶书心口处的符纸下方,然后便没了动静。

“不会被反杀了吧?”

钟正南皱眉,伸手要去揭开那张符纸。

灵海内,钟馗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道:“你如果想这小子去见我那无常兄弟,就把符纸揭开!”

钟正南干笑着缩回手,“啥动静也看不着,万一冰蚕被那蛊虫干掉了,怎么办?”

飞到灵海天幕研究两个太极印的钟馗,直接盘腿坐到太极印上,说道:“首先,凭那小小蛊虫还没能耐反杀冰蚕,其次,老子不是教过你一道用于窥探事物的咒法吗,怎么会看不着!”

钟正南眼前一亮,差点忘了,还有这招呢,于是左右手都作剑指状按在太阳穴上,引动灵气,念起咒语。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现!”

聚气于双目,凝神望去,钟正南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这陶书的骨骼居然如羊脂白玉一般,细腻滋润,难道这是被下了蛊虫引发的异象?

钟正南有些担忧,将陶书体内异象说与钟馗听

,原本对着两枚太极印敲敲打打的钟馗听过后,难以置信的查探了一番,喃喃道:“居然是这个,这就难怪了!”

钟正南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哪个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会!”

钟馗从太极印上一跃而下,重重砸进大地,站起身后接着说道:“世间有些人,天生就是修行的好料,拥有异于普通修士的体质,修炼极快,成就极高!先前不注意,没发现这陶姓小子居然是那混沌体质,难怪会被人惦记上!”

钟正南将视线转移到陶沐心口处,一边饶有兴致的看一黑一白两只虫子打架,一边请教钟馗道:“钟大天师,你就不能一次说完了、说全了!”

“你的符圣师父没跟你说过这些?”

“到现在为止,我跟那位便宜师父一共就见过一面,相处了两三个小时而已!你说呢?”

钟馗哈哈一笑,来到一处土丘上坐下,开口道:“这像他符圣干得出来的事儿,接着给你说说混沌体质,混沌体质一般以两种状态出现,冰肌和玉骨,陶姓娃娃的就是后者!这可是九大神体高居第四的料子,抢手货!”

钟正南对这些还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听完并不觉得如何震惊,更多还是新奇。

钟馗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混沌体质可塑性很强,如果再能找到一个冰肌体质与之双修,那就跟第三的洪荒战体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双修?好羞耻!”

“给老子闭嘴!”钟馗压下现身砍人的冲动,加重语气道:“再插话,我就拆了你这座小天地!”

钟正南尬尴一笑,“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老子说的双修,不是你想的那种双修,心思尽往歪处放!虽然这混沌体质离你的无极体质是差了些许,但也不要小瞧了,体质天赐,修行还是要靠个人的,别以为起点比别人高了点,就不把……”

“我的无极体质?”

“你……!”

“好好好,不插话!”

钟馗叹息一声,这臭小子连自己都不够了解,还怎么去了解修行界,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给他讲讲才行。

“好了,蛊虫已死,你先把冰蚕收了,这些事儿有时间与你细说!”

钟正南知道钟馗脾气,他都这么讲了,想听下文肯定没戏了,所以就不再纠缠,可自己是无极体质这事,从师父到宫老,再到师姐,都没人跟自己说过啊?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

凝神望向自己手臂,血肉之躯嘛,没啥特别啊!

钟正南打消念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问清楚,不着急,眼下还是把蛊虫的事情解决掉才最要紧!

冰蚕吞掉蛊虫,缓缓从原路返回钻出,回到盒子时,原本散发缕缕白色雾气的冰蚕,多了些黑气。钟馗说这是冰蚕在消化,不打紧,钟正南也就放下心来,合上盖子,收回储物钥匙。

站在钟正南身旁的陶沐,一直在通过这个男人的神情变化来判断解蛊是否顺利,直到此刻看见钟正南脸上的放松,她才有了几分难得的喜色,赶忙询问道:“钟先生,可解了?”

“搞定了!”

钟正南转身,望向陶沐,然后呆住!

咒法还没有撤去,此刻他的视线正好落在陶沐胸前。

白花花!粉嫩嫩!

收敛心神,撤掉咒法,钟正南脸颊有些发烫,微微泛红。

看着钟正南,陶沐突然关切的问道:“钟先生,你没事吧?”

钟正南一头雾水,“没有啊!我好得很!”

“可是你鼻子流血了!”

“……”

第三十九章 狗吼神功

来时意气风发,去时丢盔弃甲,说的就是此刻从陶宅后门钻出的钟正南。

见过那两座“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壮观风景后,钟正南就开始了一个与心底邪火艰辛抗争的漫长过程。

强装镇定,照钟馗的意思,与陶沐交代了一些如何让陶书更快恢复的关键,问过回春堂的具体位置,就如败军之将一般匆忙离开这个“胸宅”。

陶沐坐在弟弟床边,看着面色恢复些许红润的弟弟,终于放下心来,只是她很快想起一件事,转头看了眼门口,觉得有些奇怪。

原本自己还要问一问当日陶宅内的具体情况,问问自己为何只是晕倒,为何没有受伤或是死掉,可是那位钟先生不知何故,好像特别着急要离开自己家,难道他打听的回春堂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钟先生得赶着去行侠仗义?

陶沐摇了摇头,放下杂念,帮弟弟掖好被角,准备按照钟先生临走时的交代,去炖些补血益气的汤药。

不知为何,从那天晕倒过后,自己这两天老是重复着同一个梦,那是一处阴森黑暗的地方,好像阴曹地府,在一座残破的城楼附近,还矗立着一尊高大的女子神像,她有一种错觉,那个神像就是她陶沐自己。

顺着陶宅后门临近的一条小巷前行,仿佛人格分裂的钟正南,一个人碎碎念着,时不时还会往自己脸上招呼一下。

“啧啧啧,壮观,斤两很足啊!”

“我呸,不知羞耻,你这不道德晓得吧!”

……

钟馗坐在一处高山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瞧着这小子自己跟自己吵架,居然还能上手,他娘的也是活久见了!

一阵低沉的嘶鸣声将钟正南从分裂状态中拉了出来,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一个十岁左右的白裙小女孩正在跟一只恶犬对峙。

恶犬前肢微曲,呲着尖牙,也不叫唤,只是凶狠的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靠着墙,与恶犬面对面,轻轻踮起脚尖,想着离恶犬远点儿。

恶犬前进两步,嘶鸣更甚。

钟正南捡起一颗石子,准备来一手弹指神通,帮一下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没想到却瞧见了那样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小姑娘身体突然前倾,张嘴学那犬吠,声嘶力竭。

“汪汪汪汪……”

恶犬或许也没想到,眼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会来这么一出,还真就被吓得退后了几步。

回过神来,兴许是恶犬觉得被侮辱了,彻底张开嘴,撕咬上来。

小姑娘这回是真被吓蒙了,大叫一声,侧身面向钟正南这边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脑袋,把脑袋埋进膝盖前,还隐约看到一个男人弯曲中指朝自己这边弹了一下。

然后小姑娘就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恶犬渐渐远去的痛苦哀嚎,带着疑问松开手,朝路的另一头望去,就只见先前还气势汹汹欺负自己的恶犬夹着尾巴,拼命逃窜。

小姑娘站起身,伸手拨开挡住眼睛的几缕头发,眼神挑衅的望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好汉,开口道:“喂!你刚刚赶跑那条臭狗

,是用了功夫吗?”

用灵海内好不容易积攒下的一点灵气,弹出那颗小石头,直接将跃至半空的恶犬击飞数丈,钟正南也有些吃惊于这门伪弹指神通的威力。

听到小姑娘令人发笑的疑问,钟正南对着她比划了一下刚刚弹指的动作,故作惊讶道:“啊呀,被你看出来了,不知小女侠师承何方,竟有如此眼力?”

对于“小女侠”三个字很是受用的小姑娘,有模有样的学着电视里那些女侠,抱拳道:“好说,本小女侠师承……师承……师承是什么意思?”

被这小姑娘逗笑了的钟正南,走到小姑娘旁边靠着墙壁蹲下,解释道:“意思就是女侠你在哪里拜的师学的艺?”

“哦,这个呀,我……自学成才,没有师父!”

小姑娘来到钟正南身边,一屁股坐下,钟正南转头笑问:“这么说,刚才那招狗吼神功是小女侠你自创的了?果然天资聪颖!”

“没错,就是本小女侠自创的!”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小姑娘还是笑纳了这个不怎么像高手的高手哥哥的夸赞,还用大拇指在自己小小的鼻尖上抹过,骄傲道:“本小女侠在福利院那可是打遍全院无敌手的,能不天资聪颖?”

钟正南闻言一愣,缓缓收敛笑意,疑问道:“福利院?你家里人呢?”

小姑娘像看白痴一样斜眼瞟向钟正南,“福利院的院长奶奶和其他小伙伴就是我的家里人呐,这都要问,白痴高手!”

小姑娘说完这句话,神色突然有些落寞,眼睛看向地面,用手在地上画着圈圈,嘟囔道:“唉,可惜我的家里人越来越少了,本来我们约好了要一直陪着院长奶奶的,结果现在只剩我陪着院长奶奶了!”

“那你其他的小伙伴呢?”

“当然是被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领走啦,不然你以为!”

小姑娘停止画圈圈的动作,好像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先说清楚啊,可不是那些小伙伴不讲义气,把我和院长奶奶丢下,是院长奶奶逼着他们走的,院长奶奶年纪大了,福利院要关掉了,所以……”

钟正南沉默了许久,才偏头问道:“那你的院长奶奶就没想着把你也送走?”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突然眨了眨眼睛,狡黠道:“嘿嘿,这就是本小女侠的最聪明的地方了,我跟你说啊,其实院长奶奶很早就想把我送走了,可是每次一有人来,我就悄悄溜出来,等那些人没耐心再等了离开了,我再回去,虽然会被唠叨很久,可这样一来,就没人能把我和院长奶奶分开了!聪明吧!”

钟正南很心疼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所以你今天也是偷溜出来的?”

“哈,答对了,终于不傻了!”

小姑娘伸手拍了拍钟正南的肩膀,然后破天荒的有些难为情道:“要不你当我师父吧?教我对付坏狗的功夫,这样我以后再溜出来,就不怕了!”

钟正南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小姑娘一眼,摇了摇头,自己都还没完全整明白修行是怎么一回事,哪里敢误人子弟。

小姑娘见钟正南没表

态,灵光一现,掀起裙摆,从里面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大钞,一脸“我懂”的神情,说道:“规矩我懂,拜师得交拜师礼,喏,给你!”

钟正南看了眼小姑娘递到眼前的东西,又看了眼小姑娘,气笑道:“快收起来,行走江湖,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你这样哪个师父敢收你!”

“那你到底收不收徒弟嘛!”

“实话跟你说吧,我呢,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高手,没办法收徒弟!等我再厉害些,你再长大些,我们再谈,好不好?”

“那好吧,真是可惜,你要失去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弟了!”

钟正南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认真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没地方可以去了,就去滇云叶榆的柳氏典当行找我!”

小姑娘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钱藏好,点头道:“好啊,到时候你可要请我吃顶好顶好的大鸡腿!”

钟正南宠溺一笑,“没问题,对了,还没请教小女侠芳名?”

小姑娘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绕到钟正南面前,一本正经道:“听好了,可别吓着你!本小女侠叫周芷诺!”

“什么玩意儿?”

“你这什么表情嘛!名字不好听吗?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才改的名字!一听就很厉害的名字!”

“那你原来叫什么?”

“唔,院长奶奶捡到我的时候,有块牌子上写着周琴音,但我不喜欢那个名字,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

钟正南被雷得不轻,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都是好名字,都很好!”

“那高手哥哥,你叫什么?不对,应该说还没请教高手大侠芳名?”

钟正南黑着脸,“不是芳名!我叫钟正南!这不是芳名!”

“钟正南啊,一点儿也不霸气,还不如叫钟馗……”

一直在关注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聊天的钟馗,听到这句话,大赞一声识货,只是还没等他咧开嘴笑,就被小姑娘接下来的言语硬生生憋了回去,也黑着脸,闷闷不乐,倒是钟正南听过后乐开了花,差点没笑岔了气。

“听说钟馗是个大胡子,长得很丑,连鬼都怕呢,瞧瞧,多霸气!”

小姑娘叹了口气,看着莫名其妙几乎要笑出眼泪的高手哥哥,摇了摇头,唉,真搞不懂这些大人!

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其实已经停止转动很久的手表,小姑娘突然说道:“高手哥哥,我该回去了,你今天救我一命,等我去拜个很厉害的师父,将来我也要救你一命!”

多年以后的一天,已经闯出天师名头的钟正南,在被正邪两道追杀之际,有个叫周芷若的白裙女侠突然杀出,替钟正南挡下了致命一击。

也是在那一天,白裙女侠被钟正南从血泊中抱起,闭眼时断断续续说了最后一句话,“高手师父……授业恩情芷若没法报了……但好在完成了初见时的承诺,芷若真的救了师父的命了!”

还是那一天,状若疯魔的钟正南,杀光杀绝了先后围攻而来的正邪两道百余人,血衣天师,真正名动天下。

第四十章 密道尽头有女尸

起身目送小姑娘离去,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钟正南百感交集,这个世道,总有些人眼里尽是拂面清风、皎皎明月,总有些人会一直心怀希望,无论这个世界带给他多大的失望。

小姑娘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后,钟正南也从一处拐角来到主道上,不愧是京都,半道拦车是真容易,召之即来。

大概半个小时,钟正南就到了目的地,城西回春堂。

到达门口时,钟正南有些想骂娘,因为眼前的大门完全洞开,往门内看去,前院一片狼藉,好似被土匪强盗光顾过一般,钟正南垂头丧气,这回好了,真是来捡破烂了。

宅子不大,样式古旧,前院从陈设上看大致分为取药、问诊两处,是个精简得有些过分的医馆。

钟正南在前院转了一圈,真真正正明白了什么叫洗劫一空,就连药柜里的药材都没了踪影,唯一还算有一丢丢价值的,也就墙角处的两大桶桐油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破烂可捡。

放弃前院,果断转入后院,有个小的天井,周围是三间房屋,毫无例外,一样是屋门敞开,一样是狼藉一片,只不过,与外边不同的是后院隐隐有股恶臭回荡。

尤不死心的钟正南,把三间屋子挨个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丁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骂骂咧咧的坐到一个脸盆粗细的木头桩子上。木桩高半米左右,上面满是刀痕,应该是屋子主人用来切割药材的,钟正南从还没死绝的木桩根部揪下一根绿芽,看叶子模样,应当是棵柳树。

就在钟正南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灵海内的钟馗突然说了句:“臭小子,这就放弃了?不再找找看?”

“怎么找?我前前后后翻了这么久,就差掘地三尺……”

话说到一半,钟正南突然反应过来,这常留身为金丹修士,一定会有一处密室之类的地方用来秘密藏宝,难保不会有一间自己家典当行那样的地库,而且,既然转了这么久都没看见已经被人打开的密室入口痕迹,说明还没被人发现,也许真正的好东西还在也说不定。

骤然柳暗花明的钟正南,猛地从树桩上窜起,每个房间都去摸索了一遍,耳朵贴到墙壁上敲敲打打,忙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一脸郁闷的回到树桩处坐下。

“没道理呀,不可能没密室的啊!”

看着钟正南无头苍蝇一般瞎忙活,钟馗只是摇头,没有出声,直到钟正南忙活完了,才恨铁不成钢道:“你钟家秘法如何发现的,忘了?老子教你道咒法,是让你不务正业看漂亮姑娘的?”

钟正南脸色尴尬,直接来到隔着天井与前院相对的一间屋子,因为在之前的查探过程中,这屋子最为可疑。

刚进后院时,钟正南就隐隐闻到一阵臭味,有些像动物死尸的味道,当他走进这间屋子后,原本不是很明显的臭味忽然变得浓烈起来,所以当时对这间屋子的查探最为用心,可惜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既然现在有了找密室的办法,自然要从几率最大的地方找起。

来到屋子正中,一阵恶臭扑鼻而来,钟正南屏气凝神,念动咒语,方圆十米内心神所到之处,一切变得无所遁形,想只看某物就只看某物,想透过某物看些别的,也轻而易举。

缓缓扫视整个房间,终于在一张床铺底下看见一个通道,钟正南心头一喜,哈哈大笑着跑去把床铺挪开,趴在地上轻轻敲了敲盖住通道的地砖,再敲了敲旁边没有通道的地砖,声音一模一样,钟正南不信邪,又敲了两遍,还是没有区别,于是奇怪道:“这怎么没差别啊,难道通道口上边也用灵符封住了?”

钟馗难得有些欣慰,这小子傻的时候简直无可救药,机灵起来又聪明得没边,“没错,通道口封了一道灵符,两个用途,一来是防止有人敲砖探路,二来嘛,防止通道被人强行破开!”

“防止强行破开?怎么个说法?”

“很简单

,一旦有人试图强行打开通道,灵符就会爆开,将通道毁掉!”

钟正南突然拿开按在那块地砖上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发灵符,将通道毁掉,那就亏大发了。

“应该怎么进去?”

肯定有进去的法子,这符应该只是用来防贼的,钟正南心急火燎的问了一句。

钟馗皱眉想了想,回答道:“灵符好办,麻烦的是通道里边的东西!”

钟正南闻言,赶忙凝神望向通道内部,瞬间毛骨悚然,通道狭长,没法看到尽头,但在靠近通道口的这一小段距离,一种钟正南从未见过的虫子布满了整个通道。这些虫子巴掌大小,形似蚕蛹,最为骇人的是虫子没有头,只有嘴,而且是两张,分布在躯体两端,嘴里是锯齿状的牙齿。

钟正南倒抽一口冷气,悚然道:“这……什么东西?”

“是啖魂尸蚕,好食魂魄腐尸,当然,活人它们也不拒绝,而且这些东西看似体软实则奇硬,刀斧难伤!”

钟馗语气平淡,钟正南却听得冷汗直流,不甘道:“那怎么办?来都来了,空手回去怎么行!”

“办法倒是有,也容易做到,就是有些风险!这东西天然亲水畏火,把它们烧了就完事了!”

“那你说的风险是什么?”

钟馗一笑,“风险就是,万一火势太旺,把你要捡的破烂烧了个精光,岂不更是白忙活一场!”

钟正南左思右想,没办法很快做决定,再度试探着问道:“只有这一个办法?”

钟馗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以你目前的修为和身体状况,只有这一个办法!”

“那就干!宝贝烧了我也认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嘛!”

想起前院墙角处的两桶桐油,钟正南猜测,也许火烧尸蚕正是常留进密室的一个备选方案,如果这是真的,就表明火势不会波及密室本身,所以钟正南一咬牙,做了这个决定。

假如这个决定毁了密室,无非就是“命里无时”,不强求就好了,虽然嘴上一直说害怕吃亏,但钟正南无比清楚,本来就没拥有过的东西,根本谈不上失去,所以还怕个鸟!

匆忙将两桶桐油搬到屋子里,揭开油桶盖子,钟正南问道:“你确定能用火烧死它们?搞定这个符真的没问题?”

钟馗元神离开灵海,以灵体状态出现在钟正南身边,瞅了眼那道灵符,不屑道:“区区一道黄品符,还不至于让我束手无策,待会儿我会将灵符剥离地砖,你只管放火就是了!”

“打开通道口,那些东西不会窜出来吃了我?”

钟馗五指成勾,对准隐藏在地砖中的灵符,开始缓缓上提,一道淡青色灵符纹路在地砖上缓缓浮现,同时对钟正南说道:“啖魂尸蚕,移动速度极慢,但繁衍能力极强,所以常被用于墓葬中,为的就是针对盗墓的贼人!你不用担心它们会窜出来,只管放火就是了!”

灵符被钟馗不知施了什么神通,撕扯到半空中,然后用力一握,灵符彻底消散,钟正南见状,赶紧掏出长剑霜雪,将地砖撬开。

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的蠕动声,让钟正南一阵头皮发麻,愣是没敢往通道口内看一眼,就直接往里浇了两桶桐油,接着拿出一件院子里捡来破烂衣服,点燃后往通道内扔了进去,顿时整个通道火光大放,如果不是钟正南闪得快,早就被刚才窜出通道口的那阵火苗烧成和尚了。

听着通道内不时传出如爆竹一般的噼啪声,钟正南脸上有了些喜色,看来是这火攻之法还是有用的,趁这个间隙,他向钟馗问道:“那天如果没有陶沐,你有多大把握干掉那条蛇?别给我吹什么全盛时期,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几分战力?”

钟馗一瞪眼,“你别不信,老子还真有那十成把握灭了那条小蛇妖,只不过事后元神会彻底烟消云散而已,老子元神初到人间时,最不济也有个元婴巅

峰战力,如今这不是虚耗了二十年嘛,上次对付尸王又花掉了十之**的气力,所以目前用你们人间的说法,勉强有个合道期的修为,如果拼命,越一级打个金丹高手也不是问题!”

钟正南点点头,斜眼看向钟馗元神,开口道:“我多半也猜得到,你肯定做了错事才被革除神籍,到人间是想着弥补些什么,所以别老想着身死道消,然后把担子扔给我,有能耐自己去搞定!”

钟馗有些不解,疑惑道:“你小子为什么突然对我现下情况、有几分战力这么上心?”

“我很怕死,也很怕因为我害死身边人,说实话,陷入陶宅的生死危局,真的后怕,小爷差点就死了,当时拼命真心不是我大义凛然为陶家而战,是为我自己的生死在挣扎!”

钟正南很严肃的看着钟馗,接着说道:“如果我有帮助别人的能力,我当然很乐意搭把手,但让我明知不可为还要去强出头,真的做不到!”

钟馗还是没听明白,“这些跟你问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钟正南突然扭捏起来,声音弱了几分,说道:“如今开始修行了,稍不注意就事关生死,我那么问,其实就是想对自己这边有个评估,下次碰上对手了,够不够格跟人打一架,心里也有点数!”

“那要是打不过呢?”

“废话,跑路啊当然!”

火势渐小,先前的恶臭中多了些焦味,钟正南终于有胆子趴在通道口处往里瞧了,眼前这一小片,到处都是虫子从中间爆开的尸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火光散尽后,还得等通道温度降下来,毕竟他钟正南如今还没那蹈火海、油锅而不伤丝毫的本事。

将近一个小时后,钟正南走近通道,踩着嘎嘣脆的死虫,闻着刺鼻的臭味,一步步往前,好在越过虫群之后,便顺利起来,一路上没再遇到“拦路虎”。

有咒法加持双目,钟正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内依旧前行无碍,越往前走臭味越浓。

手持长剑小心翼翼前进的钟正南,在走出大概五十米距离后,瞧见前方是个拐角,拐角处有一片亮光,看来前方就是真正的密室所在了。

走到有光亮的地方,钟正南回望了一眼刚刚走过的通道,忍不住吐槽道:“这常留也是厉害,这么远的距离,他这是把密室建在别人家房子地下了呀!”

进入密道之前就已经回到钟正南灵海的钟馗,闻言笑道:“天下修士谁不把修行资源看得跟命一样重要,藏得深些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光亮,钟正南直接撤去咒法,毕竟灵海内这两天积攒下来的灵气不多,大部分还被钟馗用去填补土地,真没剩下多少了,如非必要,能不用便别用,能留点就是点吧。

传出亮光的是一个青砖砌成的地室,离着拐角十米不到,远远看去,密室中间是两个背对着高约两米的柜子,上面摆着许多瓷瓶木盒,这些应当就是常留的全部家当了。

谨慎惯了的钟正南没有财迷心窍的第一时间冲进去,而是先问了钟馗有无某种禁制,哪怕钟馗说了没有,他还是不放心地将长剑对准密室入口扔了进去。

长剑穿过入口,坠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动,钟正南这才在钟馗的白眼中进入密室。

臭气熏天,钟正南刚进入密室便闻到一股比外面浓烈百倍的臭味,他甚至觉得这臭味有些熏眼睛,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长剑,却无意瞥见长剑左侧两臂距离外有一滩浓稠的黑水,顺着黑水汇集的轨迹,钟正南视线缓缓上移,然后就看到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

一具浑身没有半片衣物遮体的女尸,就那么被“贴”在墙上,身体已经开始溃烂,到处是黑斑,眼睛鼻子处还有蛆虫在蠕动,女尸左右各有一口透明水缸,水缸底部又各有一根管子延伸到女尸心口处,刺入身体。

钟正南冷汗直流,腿脚发软,挪不动步,就那么呆在原地。

第四十一章 横财

钟馗又一次离开灵海,直接来到女尸附近端详起来,同时对钟正南说道:“放心,只是具腐尸而已!”

钟正南总觉得进入密室的过程太过顺当,见到女尸后,下意识以为是那常留的后手,这会儿钟馗现身给了句明白话,才强忍着不适,拾起长剑攥在手心,问道:“尸体看起来最近才开始腐烂,这是怎么回事?”

钟馗却答非所问,“这女子我见过!”

“你见过?在哪儿?”

“铜镜里,当时杀那才恢复到合道巅峰的镜妖时,见过这女子的魂魄,我现在算是是明白,那老儿为何要以陶书那小子献祭镜妖,换取女子魂魄了!”

钟正南一脸茫然,“说清楚点儿!”

钟馗离开女尸,飘然站定,往钟正南身后努了努嘴,“你瞧!”

钟正南顺着钟馗的视线转头,又被吓得差点儿连剑都没拿稳。

一堆白骨堆满整个墙角。

咽了口口水,钟正南望向钟馗,眼里满是疑惑。

钟馗背起双手,走到那堆白骨面前,一边研究一边说道:“这女子应该死了很多年了,不知为何,魂魄会落到那镜妖手里,常留所做的这一切,多半是为了让这个女子回魂复活!”

“死了很多年?怎么可能这两天才开始腐烂!”

钟馗回头望向钟正南,笑了笑,一挥袖,从密室正中的柜子上将一个小瓷瓶送到钟正南手里,说道:“打开看看!”

钟正南依言打开瓷瓶,里边有五六颗红色药丸,血气浓重,药味却很淡。

对白骨失去了兴趣的钟馗,走回钟正南身边,解释道:“修行界没什么不可能的,看见那两口连接女尸心口的水缸没,还有这堆白骨与你手里的丹丸,这些就是女子尸身留存至今的关键!”

钟正南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瞥了眼女尸,“你的意思是说,常留保存尸体至今,是要复活这个女人?这丹丸有保存尸体不腐的功效?活人能吃吗?”

“你要是想尝尝人血的味道,不妨吃一颗试试,反正也不会死人!”

钟正南闻言,赶紧将丹丸连同瓷瓶一并放回货柜,在衣服上使劲擦拭拿过丹丸的手,皱眉道:“这常留也太邪性了吧!”

钟馗没有否定钟正南的说法,“杀人取血炼丹,之后投入装满药液的水缸,流入女尸体内,以保女尸不腐,的确很邪!”

说到这里,钟馗回望了眼白骨堆,继续说道:“保存尸体至今,那常留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取了多少血!”

钟正南双手合十,对着一堆白骨拜了拜。

“做了这么多恶,常留真的能复活这个女人吗?”

钟馗望向那具常留死后没了血丹温养,渐渐腐朽的尸体,点头又摇头道:“肉身不朽,魂魄仍在,常留也不是没机会复活这个女子,不过前提是那只镜妖肯放回女子魂魄!”

“常留与镜妖不是一荣俱荣的伙伴关系吗?怎么会不肯!”

钟馗突然伸手,一道红光打入女尸体内,然后女尸似乎烧了起来,片刻后便化为灰烬,洒落地面。

做完这一切,钟馗望向钟正南,笑道:“献祭之前他们一荣俱荣,献祭之后就不一定了,以陶书那小子的混沌体质,一旦被镜妖成功夺舍占据,起码会有元婴打底的实力,到那时,镜妖脱离铜镜束缚,谁能耐他何?”

看着尸体化为飞灰,钟正南张大嘴巴,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干嘛?人招你惹你了,你要把她烧了!”

“怎么,你想要抱回家?连魂魄都没了,留下一堆烂肉做什么!”

“你把人家魂魄给一起打杀了?”

钟馗想起那个铜镜内一心求死的

魂魄,当时若非她突然阴了镜妖一把,自己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杀掉镜妖。钟馗叹了口气,说道:“在我与镜妖斗法期间,这女子魂魄突然朝镜妖出手,害得镜妖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招,但也因此惹怒了妖物,被一口吞了!”

钟正南无言,钟馗却接着说道:“世间人总喜欢将自己的自私和**,强加在他人身上,好让自己自私得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一如那常留,让女子死而复生,从来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不在意女子是否愿意活过来,更不会在意女子回魂后,看到这么多应她而生的恶,会作何想!”

钟馗至今都还记得,女子魂魄缠住镜妖时说的那句话。

我只想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为什么你要帮着他将我留下来,承受那些本不不会有的恶果!

钟正南陷入沉思,一己私欲,罪恶之源呐!

女尸虽然化为灰烬,但恶臭依旧弥漫在整个密室,钟正南回过神,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对钟馗说道:“赶紧的,帮我看看,哪些东西值得带走?”

钟馗显然早就对密室进行过查探,所以钟正南说完,他就开口道:“东西不少,真正有价值的也就那么三四样,元晶、炼丹秘笈、丹炉和一株药草!”

钟馗还没说完,钟正南已经走到靠密室最里面的一个墙角,面前有四只大箱子,口都开着,里边是许多晶莹剔透、发着白光的石头,鸽子蛋大小,照亮整个密室的光就源于此。在四只大箱的旁边,还有一只个头相对小得多的小木箱,只不过合着盖子,也不晓得里边是什么宝贝。

钟正南蹲下身,掀开小木箱的盖子,是一箱三色石珠,比白色光石还要小点,一石三色光华内敛,想起钟馗刚才的言语,钟正南拿起一颗三色石珠,问道:“这就是元晶?干什么用的?”

“是元晶,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可以直接炼化充实自身灵海,其中七色元晶是极品,之下是五色高品、三色中品、白色低品,都可用于辅助修炼!”

钟正南是真的没想到,这一颗颗小石头还有这么大的用途,自己的灵海小周天如今正饥渴难耐,有这些东西就省事多了,不过很可惜,没有钟馗所说的七色五色,此处最好的也才三色而已。

看了眼对着一堆石头傻乐的钟正南,钟馗摇头嫌弃道:“能不能有点符门掌门、本君代理的风范,不嫌丢人!这些东西于你而言,稍显鸡肋,除了偶尔能应应急之外,于你修炼而言,增益不大!何况你有归元诀傍身,何须假手外物增加灵气!”

钟正南回头望着钟馗,问道:“为什么增益不大?”

“人修炼资质的高低好坏,在于其灵海规模大小,开辟出来的天地大小,你的小天地规模远胜常人,想靠着元晶修炼出个绝世高手,痴人说梦!再者说了,等你凝聚出第三枚太极印,眼下小周天灵气捉襟见肘的状况就会大为改观,你急什么!”

钟正南站起身来,郁闷道:“就是说这些个小物件对我没什么价值呗!”

钟馗双臂环胸,笑道:“当然有价值,元晶对于修行界来说,真正的价值不在于对人修炼的增益有多大,而是在于它本身扮演的角色!”

“什么角色?”

钟馗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么说吧,元晶对于修行界,就如同金银在你们人间一样,是种货币,而且是能够在天地人三界流通的货币!”

钟正南愈发糊涂了,“货币?”

“再换个说法,无论你是想到地府买碗孟婆汤喝,还是上天到兜率宫买颗仙丹吃,都得用元晶,这回明白了吧!”

经钟馗这么一解释,钟正南更加看重这些小石头了,自己以后可是要做那绝世高手的,在没成为高手之前,可不就得紧着

赚钱嘛,虽说符门一定会有不少积蓄,但天底下哪有下钱多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看过几箱元晶,在钟馗的招呼下,钟正南来到一个铜炉面前,铜炉无盖,细口粗腰,高半米有余,沿腰腹位置整齐排列有四个圆形孔洞,炉口位置饰龙狮抢珠纹,炉身刻仙人炼丹图画,两侧置辅首衔环,底接三足,据钟馗所说,是个炼丹炉。

钟正南绕着铜炉转了一圈,笑眯眯道:“这丹炉怎么说,是个了不得的法宝?”

钟馗不再看丹炉,而是瞄向丹炉旁边的一本青皮古书,双指微动,书便仿佛有人翻动一般,同时白眼道:“你当法宝是那大白菜啊,转角就能给你碰上?丹炉品质不算高,勉强达到黄阶顶级层次,反倒是这丹道秘笈有些意思,专门记载一些偏门丹方,其中有许多便是我都没听说过!”

钟正南视线转到那本名为“小丹术”的书籍上,拿到手里翻了翻,看不明白,于是开口问道:“你说我有炼丹的天分吗?”

钟馗毫不犹豫,“没有!”

钟正南无奈耸肩,将书扔回原处,“那这对我来说有个蛋的价值,我又没法炼!”

恨铁不成钢的钟馗,一脚踹在钟正南屁股上,怒道:“蠢材!世上多少炼丹之人欲求丹方而不得,你有此书在手,坐地起价的机会有的是,怎么会没有价值!想当初老子初入地府时,如果不是靠着倒卖人间佳酿、天上琼浆给那十殿阎罗,怎么能挣到手一个地府巡狩使的显赫身份!”

钟正南无缘无故挨了一脚,也不发火,眉开眼笑的将丹炉丹书收进储物钥匙,因为钟馗这番生财有道的言语,说到他心坎上了。

钟馗没理会钟正南冲狂竖大拇指的做派,径直来到货柜前,指着一个檀木盒子说道:“整个密室最好的一样东西,就在里面!”

钟正南很不矜持的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株开着红花的药草,花瓣晶莹剔透,红光点点,还有一股尸臭都掩盖不住的清香,钟正南将盒子合上,抱在怀里,转头跟钟馗说道:“我看得出来,是个好东西!是药吧,疗伤用的,我知道!”

“你看得出来个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起码是两百年以上的天香琉璃养魂草,至少玄阶中品,对于温养受损的魂魄有奇效,你懂什么!”

钟正南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随后望向钟馗,问道:“那这个对你疗养元神有用吗?”

钟馗点了点头,“当然有用,这东西对于**损伤没有丝毫疗效,可对于魂魄而言最好不过!”

“那送你了!”

“什么?”

“我说送你了,扭扭捏捏哪里像个威风八面的大天师,你恢复好了,我才安全!”

钟馗极好面子的冷哼一声,从盒子里取走药草,返回灵海。

“将那元晶收走,准备离开,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了!”

钟正南咧嘴一笑,将所有元晶收入储物钥匙,整个密室瞬间变得漆黑,钟正南只得再次施展钟馗所教那道咒法,同时问道:“对了,你这咒法叫什么呀?”

“破障!”

钟正南有些遗憾,本以为这咒法没名字,想着给取个“火眼金睛”,看来是没这机会了!

走到密室门口,钟正南突然站定,回头看了眼柜子上那些瓶瓶罐罐,试探着说道:“这些是丹药吧,要不……”

钟正南话没说完,就被钟馗否定道:“都是些残次品,谁吃谁遭殃,你要?”

钟正南乖乖闭嘴,闷头前进,打消连那些瓷瓶一并收走的念头,此行已经收获颇丰了,丹炉丹书不说,只元晶就不少,四箱白色晶石,少说也有两万,此外还有四五百颗三色元晶和一株玄品药草,不错了。

第四十二章 木属性本命物到手

第四十二章 木属性本命物到手

不像初入密道时那般小心翼翼,没多久,钟正南就爬出密道口,来到后院天井。

不打算多留,钟正南就要直接离开,不料正在吸收药草药力的钟馗,突然开口道:“小子等等,还有一样于你当下而言,相当有价值的宝物!”

钟正南环顾四周,疑惑道:“哪儿?”

“你先前坐过的柳树桩!”

听到这话,钟正南停下四处搜索的动作,脸上神情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咬牙切齿道:“你玩儿我呢!一个破木头桩子,你跟我说是宝贝?”

“老子又没逼你!”钟馗一瞪眼,“爱要不要!”

“我还真不要!”

钟正南针锋相对了一句,提脚便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就停下,一番天人交战后,开口道:“小爷再信你一次!”

来到柳木桩旁,钟正南再次念动刚刚才撤去的咒法,凝神望去,居然真的有宝贝。

树桩靠近根部的中心位置,有一截长短粗细与手臂差不多的圆木,质地如同玉石,碧绿颜色,钟正南有些尴尬,歉意道:“钟天师,钟大爷,我错了!这是什么东西?”

钟馗没有过多言语,直接打赏了一个滚字。

钟正南从来没觉得木头桩子会如此可爱,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手感比年轻女子肌肤也不遑多让,既然钟馗说相当有价值,那就肯定差不了。

宝物在前,还谈什么气节,钟正南赶忙嬉皮笑脸服软道:“钟大天师,看在我送您药草的份上,别与我计较了,您可是天师钟馗啊!跟我这个毛头小子置气,犯不着!显得您气量很小似的!”

“诶,你说对了,本座还真就气量小了,怎么地吧!”

虽然知道钟馗在故意吊自己胃口,不会真的不管不顾,钟正南还是主动给钟馗搭了个台阶下,开口道:“你看啊,我修为增长得快些,能帮你做的事就更多了,等我变得更强,说不定还能帮你重塑金身,一举两得啊!”

听到重塑金身四个字,钟馗骤然眼前一亮,二十年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金身重塑不是不可为,虽然这样不会被天界承认神籍,可那又怎样,如果真的能够将金身重塑成功,补救当年的过错,就会容易许多,自己心中的愧疚就会少很多!

“小子,你说帮我重塑金身可当真?”

“当真!”

“即便这样会违背天界,即便前路艰险,你也愿意帮我?”

钟正南犹豫片刻,坚定道:“不愿意不行啊!早就跟你拴在一根绳索上了,你那无常兄弟不也说过,已经有吕大剑仙下凡要抓你归案,到时候我难道能安然无事?违背天界?从我遇到你那天,就已经在违背天界了,怕个卵!还有,我还指着你帮我寻找父母失踪的真相呢,如果他们的失踪真与恶鬼有关,以后还能一帆风顺?既然如此,我还怕个球的前路艰险!”

灵海内钟馗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无比畅快,可惜身边没酒,可惜没了金身,否则真该痛饮一番才行。

“好小子,冲你这番话,老子认你这个兄弟了!”

钟正南没说假话,事实就是如此,一心渴望寻求珍宝,还不是为了增长修为,提高本事,以便查探当年事关北江钟家的真相。父母失踪,爷爷不让自己修行,钟家沉寂,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他必须查探清楚。

对于无意提到金身重塑一事,他自己其实没什么概念,但既然钟馗如此重视,那就试一试,如果钟馗真能恢复实力,对自己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互利互惠,何乐不为!

“那天师大哥现在能跟我说说,这柳木桩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钟馗笑意不减,是真的很开心,暂时停下对天香琉璃养魂草药力的吸收,出现在钟正南身旁,说道:“这柳树本就生长在一处风水宝地,可惜被砍掉了,否则再过百年,也许就能生出灵智修炼成妖了。不过,你也要庆幸,主干被砍掉后,灵气集聚于根部,经久不散,最终形成木胎,最妙的是,树桩常年被用于切割药材,所以吸收了许多药草灵气,变得更加珍贵!”

钟正南突然明白了钟馗最初说的话,于自己当下相当有价值,自己正是需要木属性本命物的时候,可不就是相当有价值吗?恰逢其时的才是最好的,这与饿了就有饭吃是一个道理。

“那这个作为本命物,品质不算低吧?”

“当然不低,反正不比你的土属性本命物差就是了!”

钟馗说罢,直接一掌拍在木桩顶部,瞬间木屑纷飞,木桩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截碧绿圆木。

钟正南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钟馗拽了回来。

钟馗瞪了一眼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指了指圆木,“你想毁了这木胎吗?它不能接触血肉之躯的!”

“那怎么办?”

“直接以灵气裹挟,送入储物钥匙!等你身体恢复再炼化!”

将钟馗口中的木胎送入储物钥匙,钟正南长长舒了一口气,木属性本命物有这木胎,水属性本命物有宫老送的水玉,暂时不用为本命物发愁了。

钟馗在钟正南搞定木胎后,随口问道:“小子,初期修行只需土、木、水三种本命物就能破境入炼神,一般修士也只会选择这三种本命物炼化,那么你呢,有凑齐五行本命物的想法吗?”

钟正南想了想,说道:“想是肯定想,但不苛求,随缘吧!”

“随你个头的缘!”

钟馗又赏了钟正南一脚,强硬要求道:“你听着,必须凑齐五行本命物再破境,不然你对不起你这无极体质!”

无缘无故挨揍的钟正南,一脸委屈道:“又打我,这无极体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上次说到一半,也不说清楚!”

钟馗瞄了一眼前院那边,眼里闪过一丝杀机,然后对钟正南说道:“也好,我就与你说说这九大体质!”

钟正南点了点头,不打算插话,以免惹得钟馗不悦,又只说一半。

钟馗很满意这小子的识趣,缓缓开口道:“九大体质是的说法由来已久,是谁提出来的已无从考证,你只需知道,这九大体质是天生

的修炼材料,成就会很高,我从位列第九的伴生兽魂体开始说,这种体质的拥有者,出生时体内会出现一种三魂七魄之外的兽魂,觉醒后再加以修炼强化,与人对战,便能异化为兽人,战力绝伦!”

钟正南突然有些期待,既然排在第九的都这么厉害,自己的还能差了?

钟馗看出钟正南心思,笑了笑,接着说道:“位列第八的是药王体,这一体质的修行者,往往不擅长战斗,但他们个个都是天生的炼丹奇才,于炼丹一道几乎没有瓶颈,关于他们还有一种说法,饮了这一类人的血,能百毒不侵,延年益寿!”

钟正南听完忍不住插话道:“唐僧肉啊这是!”

“差不多吧!至于药王体之上的血煞体质,已经消失千年,就不与你细说了,我给你讲讲第六位的玄幽体,这种人自出世之日起,就有一颗阴丹存于灵海,帮助吸收阴冥之气,也是因此,这种人自小阴盛阳衰,在分神期对抗天劫时,往往会因为孱弱不堪的阳神而功亏一篑,你们人间的鬼圣殷常生就是玄幽体质!”

“再往上,便是第五的天妖体质,妖圣天狐就是,这种体质只在妖族身上出现,也无非就是血脉问题,只要能觉醒八成以上先祖神兽血脉的妖修,都能算是天妖体质,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也就只见过妖圣一个,她可是觉醒了九成九尾天狐血脉的怪胎!”

“第四位的混沌体质已经跟你说过,我现在跟你说说排在第三的洪荒战体,这种体质,天生的战士,最善以战养力,而且体魄之坚之韧难以想象,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不死,顷刻间就能恢复,你们人间第二能打的武圣那个疯婆娘就拥有洪荒战体!”

听到这里,钟正南不禁啧啧出声:“都是猛人啊!”

“那是!”钟馗咧嘴一笑,接着说道:“这排在第二的就是你的无极体质了,生来亲道,领悟修习道法快且透彻,而且天下道法神通,于你并无限制,只要你想都能学成,这体质妙处无穷,等你有了元婴修为,就会知道它对你的助益有多大!”

钟正南听得心神摇曳,喜上眉梢,他甚至都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自己纵横四海的威风场面了。

钟馗咳嗽一声,沉声道:“位列第一的叫神圣灵胎,天生地养,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方天地的意志,别的不与你多说,这种体质的拥有者我见过,你应该也听说过,他有个很响亮的名号,齐天大圣!”

说完这些,钟馗瞥了眼前院,掠回灵海,同时说了一句让钟正南莫名其妙的话。

“时间差不多了,臭小子,再不出去,外面的人都快急死了!”

刚从“齐天大圣”四字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就听到这钟馗这话,钟正南奇怪道:“谁啊?谁在外面啊?”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钟正南将信将疑,挪步来到前院,一眼便见到一个光头汉子盘腿坐在门口,身穿道袍,外覆袈裟,正是在陶宅外遇到的那个怪人。

光头汉子见了钟正南,缓缓起身,施了一礼。

“施主无论到手何物,且留下一半,贫道放你离开!”

第四十三章 佛门弃徒当道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光头汉子已经说得这般直白,钟正南要是还不清楚此人来意,这二十年就真的白活了。

不与光头汉子搭话,钟正南以心声问钟馗道:“这人什么境界?打得过吗?”

钟馗好像并不担心,一脸轻松,答道:“合道圆满而已!”

钟正南有点担心,如今自己伤势还没完全恢复,钟馗自从苏醒后状态也一直不佳,不想个万全的对策,可能会吃亏。

不料钟正南还没开口,钟馗就抢先一步说道:“放心吧,有人收拾他,你只管看戏就好了!”

钟正南一头雾水。

此时,光头汉子在门口处,同样有点懵,这小子闷声不吭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自己的英雄气概吓傻了?

不光是钟正南看光头汉子觉得奇怪,其实光头汉子也一样,看待钟正南总觉得深藏不露,常留殒命于陶家宅邸,自己蹲了两天,进出陶家的就只有这小子是个修士,而且这小子离开陶家就直奔回春堂,说常留的死跟他没关系,谁信呐?

虽说常留的金丹修为不够看,自己五境合道修为也能轻松收拾,可常留金丹毕竟还是金丹,如果真是被眼前这二境聚灵的小子干掉的,那自己怎么也要谨慎些才行,万一这人是个隐藏得天衣无缝的金丹高手,自己还不知死活冲上去找打,可不就是提着灯笼逛茅房,找屎吗?

清了清嗓子,光头汉子再一次开口道:“小兄弟,贫道法号不戒,乃是此处宅子主人挚友,如今好友无故身亡,贫道应该帮他看顾好这份家业,但既然小兄弟能来到此处,也是你的机缘,贫道万不该横插一脚,只是小兄弟你目前修为尚浅,得了重宝难免遭人觊觎,所以贫道斗胆,请小兄弟留下一半东西!”

光头汉子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妥,又开口补充道:“这样,小兄弟若肯交出一半宝物,贫道便为小兄弟护道半年作为报答,如何?”

钟正南是真服了这人的冠冕堂皇,打劫就打劫吧,还编一套漂亮说辞是几个意思。

也不知哪里来的豪气,钟正南直接开口拆台道:“我得了宝物一事,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将我灭口,所有宝贝归你最保险吗?”

自称不戒的光头汉子认识常留不假,只不过两人关系并非挚友,最多是相熟的买卖伙伴,仅此而已。这些年,不戒在外收集药草,常留在家炼制丹药,卖出后两人三七分账,虽然不戒仅能占到三成收益,但对于他们这样没有宗族势力做后盾的散修来说,已经殊为不易了。

两天前,上门收钱却意外得知常留死讯,不戒先是担心祸事波及自己,开始循着蛛丝马迹打探常留身亡原委。可惜,常留死得太过蹊跷,半点消息都不曾打探到,不过好在确定了一件事,没有人知道他不戒的存在,于是不戒连夜来到回春堂,来来回回找了无数遍,都没到手一件好东西,无奈之下,只得刻意将回春堂伪装成被搜刮过的模样,然后放出陶家要做法事的消息,自己再混在那些江湖术士当中,到陶宅外盯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等到了一个修行者,这才一路尾随至此。不戒猜测,那小子多半从将死的常留口中得到了藏宝的位置,否则怎么会进去那么久都不见出来。期间,他其实好几次都想跟进去一探究竟,可权衡过后,还是

觉得留在门口守株待兔最好,既能保全自己,又不会与宝物失之交臂,再保险不过。

能占便宜,又能保命,是散修的必修课!

听过那奇怪小子的拆台言语,不戒心底犯起嘀咕,看这小子有恃无恐的模样,难不成真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不戒心底不由窜起一股狠意,哼,从古至今,能有几头猪真正吃掉老虎?你若真是高手,老子认栽,若不是,不把你虐得后悔来到这个世界,老子法号倒过来写!

“小兄弟,走江湖要学会见好就收!”

说罢高高跃起,在半空凝成一个金色拳印,直扑钟正南而来,犹如佛门金刚罗汉挥拳,威势无匹。

钟正南莫名有些心虚,瞥了眼身后,往后退了一步,以心声吼道:“要死啦,要死啦,钟馗你干啥呢?”

拳印离钟正南越来越近,钟馗仍是不见动静,不急不缓的说了句:“慌什么!”

下一刻,带着金色拳印飞掠而来的光头,突然停在半空,保持着一拳挥出的姿势,然后拳印消散,整个人摔落在钟正南面前,一脸茫然加悲伤的抬头望着钟正南。

钟正南也是一脸懵逼,望向地上的光头,四目相对,双双尴尬。

“你真是高手?”

“老钟,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只不过光头汉子是问钟正南,钟正南则是以心声问钟馗。

钟馗已经在专心炼化药草,听了钟正南疑问,只是淡淡说了句:“看他背上!”

钟正南依言望去,光头汉子背上被贴了一张紫色灵符。

既然自己和钟馗都没动手,就代表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门口处的墙沿上浮现阵阵涟漪,一道极具风韵的身影缓缓显现,几乎同时,趴在地上的光头迅速转向门口那边,不断磕头,哭求道:“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看清来人容貌,钟正南缓缓低头,像一个犯了错还被长辈抓了个正行的孩子,弱弱出声道:“二师姐,你怎么来了?”

于燕本来只是暗中尾随师弟,想瞧瞧师弟与弟媳妇儿相会是个什么样子,没想到这个废柴没待多久就跑出来了,害得自己看不成小情人互诉衷肠的好戏,更让人窝火的是,居然敢有人暗中对自己小师弟图谋不轨,不能忍!

飘然落到钟正南身旁,于燕一脚踢在光头汉子屁股上,然后揪住钟正南耳朵,怒道:“你还能再废柴点吗?”

“不是,师姐,你轻点儿,我这不是大伤未愈嘛,差那么多境界打不过呀!”

“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需要修为境界?”

“啊?”

钟正南满脸疑问,指着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光头汉子,说道:“这谁下得去嘴啊!师弟我也没这癖好呀!”

于燕松开手,白了一眼钟正南,说道:“我是说陶家那小丫头,连个姑娘都搞不定,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钟正南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道:“师姐,你贴这光头背上的符是啥符啊?这么好使?”

于燕走到光头汉子身边,掰开他的嘴,放了只红色小虫进去,同时对钟正南说道:“封灵符,玄阶中品,被这灵符击中,灵气会被瞬间冻结,好使是好使,可也得用得好才行,这符主要讲究趁敌不备、出其不意,反正

出阴招损招就对了!”

于燕放完虫子,直接揭下紫色符,完全不顾坐在地上扣嗓子眼儿的光头汉子,随意道:“师父给你的书里有,先不着急学,等你有这光头的修为再说,听到没?”

钟正南笑了笑,点点头,“师姐放心,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的事,我不着急!”

坐在地上的光头汉子,趁两人聊天,悄悄站起,转身就逃。

于燕头也不回,轻蔑一笑。

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的钟正南,见师姐没动静,于是指着门口,小声道:“师姐,跑……跑了!”

不知何时,于燕手里多了一只小铜铃,她举到自己和师弟中间,轻轻晃了了两下,笑道:“会回来的!”

钟正南接过师姐手里的铃铛,放到耳边疯狂摇晃起来,铃声清脆。

“别摇了……别摇了……我不跑了!”

听到这个声音,钟正南停下摇铃的动作,循声望去,光头汉子又回来了,趴在小院门口,脸色苍白,神色扭曲。

钟正南疑惑的望向师姐,“师姐刚刚给他吃了什么?”

“蛊虫啊,雌雄蛊,他吃的是雄蛊,铃铛里的是雌蛊,你一摇铃铛,雌蛊会不安,雄蛊感应到雌蛊不安,就会跟着躁动,碰到什么咬什么,而且一旦远离雌蛊十里,雄蛊就会自爆,中蛊之人也会跟着玩完儿!”

钟正南啧啧出声,一脸匪夷所思,幸灾乐祸的看着趴在门口的光头汉子,举起铃铛又晃了一下,光头汉子果然应声惨叫,在门口翻滚。

有些期待的看向师姐,钟正南开口问道:“师姐,给我的?”

于燕点点头,“对,给你的,师姐要尽快赶去执行任务,只有雪舌丫头在你身边,我还是不太放心,正好有个免费的打手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于燕说到这里,脸色沉重了几分,接着道:“我知道你大师姐给你写了信,要你去湘樊,我也不瞒你,湘樊出了大事,我得急着赶过去,你多磨几天再出发也不要紧,其实师姐希望你到的时候,那边风波已经平息!”

钟正南将铃铛收进储物钥匙,如师姐所说,送上门的打手,岂有不收之理。

于燕凌空一抓,直接将门口处的光头拽了过来,开口道:“我知道你,佛门弃徒不戒和尚,后来转修道法,本事是有些的,所以如你所言,为我小师弟护道半年,半年后蛊虫自解,今日冒犯符门之罪,就不与你计较了,明白?”

听到符门两个字,不戒险些惊掉下巴,赶忙连连点头,答应道:“明白明白,小道定当竭尽全力,保这位小侠士周全!”

于燕阻止了想要说话的钟正南,交代道:“小南,这光头本事不小的,带着他直接去陶家,我出门的时候跟雪舌丫头说过,让她炼化完丹药去那儿等你,之后你们可以四处走走,多过几天再前往湘樊,但有一条,到了湘樊见着你大师姐后,就呆在她身边,不要乱跑,我虽然不服你大师姐,可不得不承认,她打架的本事确实比我强点!”

钟正南皱眉,“师姐现在就要走?”

于燕点了点头,“对,我已经耽搁两天了,得马上赶过去!”

看着师姐干脆利落转身离开,钟正南对湘樊的局势越发好奇,究竟是怎样了不得的大事,让二师姐她们如此担忧!

第四十四章 再回陶家

师姐走了,只剩钟正南与光头道士, 两人互相瞪了半天,还是钟正南先开了口。

“你先是和尚,后来做了道士?”

光头汉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符门什么人?记名弟子?”

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铜铃,攥在手里,重重咳嗽一声,没有说话。

光头汉子下意识捂住胸口,果断开口道:“我本是佛门圣地大光明寺达摩院的扫地僧,因为没办法六根清净,给方丈赐了个法号不戒,我可是唯一一个被方丈赐名的扫地僧!”

瞥了眼钟正南手上的铃铛,光头汉子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后来我看懂了达摩院墙壁上的十八幅壁画,悟出了一套武功,那些个武僧不信,挑了个厉害的与我切磋,被我失手打死,因为害怕寺里责罚,我就逃下山了,之后就转修道法,做了道士!”

钟正南收起铃铛,咧嘴一笑,“认识一下,我叫钟正南,符门现任掌门,你今后半年归我驱使,别想着逃,你会死的!对了,以后我还是称呼你不戒和尚,叫道长什么的太别扭!”

光头汉子先是哦了一声,随即从地上弹起,绕着钟正南转了一圈,难以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符门掌门?你?”

钟正南拍了拍不戒的肩膀,然后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你没听错,告诉你这个呢,不是炫耀,而是为了让你打消干掉我带着铃铛逃走的念头,因为你一旦如此做了,你会被符门怒火烧成灰,你也看见了,我的师姐脾气不太好!”

法号不戒的光头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愣了一会儿,追上钟正南,又一次求证道:“真是?”

“真是!”

不戒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好家伙!先是听闻魔神殿重出江湖,这会儿又见到符门掌门亲自出山,难道如今的修行界真有大事发生?”

头一次听到“魔神殿”三个字的钟正南,停步回头,好奇道:“魔神殿是什么?”

不戒显然不相信,堂堂符门掌门居然不知道魔神殿是什么,于是张嘴说道:“别逗了,你一个掌门会不知道魔神殿?这算哪门子符门掌门呐!”

钟正南做了个摇晃铃铛的手势,“你是还打算听个响?”

“魔神殿,兴起于二十年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二十年前北江大乱就是这些人一手策划的,也正是因为此事,魔神殿被正道修士联手围剿,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但最近好像又出现了,还在湘樊城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走在不戒前头的钟正南闻听此言,突然停步,眼神冷冽,转头问道:“二十年前北江大乱?”

不戒反问:“你……也不知道?”

钟正南只是斜眼瞅着不戒,也不说话。

不戒立马心领神会,“二十年前,天下邪修汇集漠南,组建魔神殿,魔神殿现世后,于北江城搞了一次大动作,当时我不过才十来岁,了解不多,只知道魔神殿与一对年轻夫妇争抢一个孩子!”

“后来呢?”

不戒接着说道:“后来魔神殿以数百平民性命相挟,逼迫那对夫妇交出孩子,在魔神殿杀掉近百平民后,那对夫妇终于不堪重压,将孩子交给魔神殿那些人,并暗中追踪魔神殿众人到北江以东的海边,在那里展开激战!”

到这里,不戒眼里也有了些敬意,“那年轻夫妇也真是可叹可敬,死战不退,最后,一个老人赶赴战场,出其不意,从魔神殿手里夺了孩子就走,那年轻夫妇没了后顾之忧,拼着重伤宰掉一个魔神殿头目后,也趁机往海上逃窜,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我猜测,那年轻夫妇多半是陨落了,那样的情况下,没几率活下来的。”

钟正南没有说话,继续前行,只是眼眶有些微红。

不戒和尚口中的年轻夫妇多半就是自己父母,既然这件事与魔神殿有关,那得尽快赶去湘樊才行。

不戒有些不解,不过是说了件修行界差不多都知道的往事,怎么就让这个越看越像修行雏鸟的掌门杀气腾腾了呢?

两人拦了辆车,前往陶家,到达陶家宅子的时候,前门等着做法事的一众道士们已经不见踪影,给陶沐发了个消息,打开门,钟正南看到的却是小丫头雪舌。

“小雀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么快就炼化完了?”

小丫头对自家掌门的问话置若罔闻,反倒对不伦不类的光头不戒来了兴趣,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不戒先是瞄了一眼钟正南,然后很客气的指着钟正南说道:“我是他的打手!”

自告奋勇替沐姐姐来开门的雪舌,领着两人走进陶宅,走了一段路后,小丫头突然拽着钟正南的手臂,往前快速走了几步,与光头拉开距离后,凑到钟正南耳边低声问道:“他真是你的打手啊?我感知过了,他比你厉害那么多,怎么可能甘心做你的打手!”

钟正南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我见过二师姐了!”

“那我懂了!”

小丫头使劲拍掉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一脸恍然道。

闷头跟在两人身后的不戒,现在是对钟正南的身份深信不疑了,作为大光明寺的弃徒,自然听说过符圣身边有只化妖的小鹦鹉,如今这只小鹦鹉出现在眼前这小子身边,还如此亲昵,很说明问题了。

与钟正南走在前头的雪舌突然转过头,冲身后的光头,打招呼道:“大和尚,你好啊!”

不戒点头笑了笑,伸手搓了搓发亮的光头,要不还是做回和尚好了,如今登上了符门这艘大船,真要有人找上门来,多少都会给符门点面子的吧!

见到才分开没多久的陶沐,钟正南还是有些脸颊发热,没见着陶沐还好,一见面眼前就总是那一片粉嫩嫩的光景,很是磨人啊!

简单问过陶书情况,得到答复,钟正南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之后就想着回房冷静冷静,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告辞,便被陶沐留了下来,说有些事情要请教。

陶沐叫来了个年轻女孩,带着不戒去客房,给他安排住处。

小丫头成功把掌门带到陶沐面前后,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得了她沐姐姐的许可,在陶宅四处晃悠去了。

此时,陶家右后位置的一个凉亭,陶沐与钟正南相对而坐,亭子下方是个不小不大的池塘,池内藕花池边柳,加上些游来荡去的锦鲤,很是别致。

钟正南不敢与陶沐对视,偏转身体,眼睛望向亭子外的风景,开口道:“陶姑娘要问我什么?我们也算熟人了,直接说就好!”

陶沐也学着钟正南稍稍转动身体,轻声道:“钟先生,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叫你来呢,就是想问问你,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常留为什么会找上我弟弟,那个怪物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活着?”

钟正南没想过需要跟别人解释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何况,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徒增烦恼而已,所以他认真想了想,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没必要去深究,既然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改变,倒不如不知道,这样也能轻松些!”

“可是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当然!”

钟正南转头望向陶沐,说道:“这整件事情也不复杂,就是常留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与妖怪联手,想要帮助妖怪占据你弟弟的身躯,让妖怪恢复实力,常留呢也会因此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常留与你们陶家结识,都是他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你弟弟!”

回过头,钟正南看向池塘,接着说道:“至于怪物,我也知道得不多,从他当时的言语判断,他的目标是你,为什么抓你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肯定居心不良!”

陶沐微微低头,“当时的情况,我应该是死了的,为什么……”

“哪有人对自己大难不死还耿耿于怀的,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当然庆幸我还活着,可是我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次晕倒过后,我一直重复着一个梦,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钟正南很是纠结,没法说真话,也不好说假话,只得半真半假道:“说真话,我也搞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把蛇妖打得现出原形,然后蛇妖就逃了,再然后你就晕倒了,就这么简单,至于你说的梦境,可能是被吓到了,不要想太多,你就只是你啊,不然还能是谁?”

心中疑惑消减大半,陶沐也清楚,眼前这位钟先生不可能对自己和盘托出,谁都有不好与人明言的事情,但她确信他的隐瞒没有恶意。

“谢谢你,肯与我说这些!”

没有被继续追问,钟正南松了口气,玩笑道:“你这么见外,是根本不拿我当朋友吗?”

“怎么会,我很荣幸能与钟先生成为朋友!”

听着陶沐一口一个“钟先生”,钟正南直起鸡皮疙瘩,索性借此开起了玩笑,希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一直深陷其中可要不得。

“你能不能不这么称呼我,太别扭了!叫我名字就好了,老是先生先生的,都把我叫老几十岁了!”

陶沐闻言轻轻一笑,反驳道:“你不是也叫我陶姑娘,说得好像我不别扭似的!”

钟正南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建议道:“那这样,我们都换一换称呼,我以后就叫你小沐,怎么样?”

陶沐突然有些害羞,轻轻点头,表示认可,随后皱起眉头,笑着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还真把钟正南难住了,总不能腆着脸要求人家叫自己“亲爱的”吧,那也太无耻了!

“呃……要不你跟我那死党一样,叫个南……南哥得了,反正我也比你年长!”

陶沐羞涩更甚,咬了咬嘴唇,缓缓低下头,低声应允道:“嗯……,那就叫你南……哥!”

第四十五章 炼化木属性本命物

钟正南这么一打岔,亭子间气氛顿时轻松几分,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陶沐说自己爷爷恢复得不错,再过不久就能回家休养了,只是老人家给陶家惹来祸端,心中有愧,一直郁郁寡欢,家里怎么劝都没法让老人释怀。

还说她二叔的事情,她的父亲已经跟警署那边交接完毕,这几日就能将尸身带回安葬,后事将与另外几个无辜殒命的陶家人一同操办。

又说陶书在钟正南离开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只是还比较虚弱,无法下地行走。

钟正南对于陶家的遭遇,没办法多说什么,陶家老家主惹来祸事不假,可毕竟被人算计在前,无心对有心,凡人对“仙人”,吃亏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陶家二爷的死,陶沐也坦言,二叔对父亲接管陶家事务一直心怀不满,所以对他们姐弟二人一向横眉冷对,甚至多有责难,再加上她记事后就很少留在家,所以对于没见过多少面的二叔,她其实没有多少感情。

对此,陶沐很直白的跟钟正南说了句:“我对于二叔身死当然很难过,毕竟同宗同源,但说实话,我不会因此伤心欲绝日渐消沉,他不在了,我会尽我所能照顾他的后人,就是这样,只是这样,报仇什么的,真的无能为力!”

钟正南当然不会因此看低了陶沐,事实上他是高看一眼的,能说出这样的话,起码她很真实。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钟正南问。

陶沐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没什么打算,先帮助父母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那之后,我可能会到处走走,因为我总觉得有什么事等着我去做,那你呢,回叶榆吗?”

“暂时不会回去,我接下来会去一趟湘樊!”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赶吗?”

“有些事,不容我耽搁,错过了,我会后悔终生的!”

离开凉亭,钟正南跟着陶沐去看了眼她的弟弟,见那半大小子恢复得不错,就没过多打扰,与陶沐告辞过后,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因为灵海小周天前两两日的变故,钟正南要抓紧时间补充灵海灵气,虽然广袤疆土已经被钟馗修补完善,但里头相当规模的草木万物仍是一片颓败景象,马上又要赶往湘樊,鬼知道会碰上什么样的状况,不赶紧恢复可不行。

盘坐床榻之上,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那截碧绿圆木,悬于身前,同时向钟馗问道:“我炼化完这木属性本命物,能不能恢复灵海内万物生机?”

还在不断汲取药草灵力的钟馗回答道:“能当然能,但你现在有支撑炼化本命物的灵力吗?”

钟正南直接搬出那箱三色元晶,“我不是有这个吗?你说它能炼化为灵气的呀!”

钟馗点点头,赞道:“总算不傻了!你有把握同时开始炼化圆木与元晶的话,可以试试,圆木本身就是灵气滋养形成,当中也蕴含着难以估量的灵气,你只需要靠着元晶支撑到灵海景象恢复如初

,之后就无需再浪费元晶了,本命物自会反哺你的灵海小周天!”

钟正南深吸一口气,开始炼化,左手灵气化火迅速燃烧元晶,每十颗一组,颗颗三色元晶遇到灵气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精纯的天地灵气,缓缓涌入钟正南灵海。

灵海得到大量灵气滋补后,钟正南第一时间引导这些灵气于右掌化火,燃烧圆木,丝丝缕缕碧绿的灵气慢慢进入灵海,之后,灵海小周天内的花草树木仿佛嗅到了什么,开始摇动起来,碧绿灵气渐渐贴近地面并向四周蔓延。

所过之处,枯木逢春。

大概一个小时后,元晶已经耗去六十颗,圆木才短了十分之一左右,这让钟正南有些肉疼,这跟烧钱有什么区别。

好在唯一让人有点安慰的是,在碧绿灵气滋养下,灵海内的颓败景象开始恢复生机。

再次耗去两百余颗元晶,圆木缩短了一半,至此,灵海内已经恢复如初,遍地生机,而且,在木属性本命物不断反哺之下,灵海内已经积蓄了一定数量的灵气,就是说,接下来的炼化,已经不需要消耗元晶了。

接下来的时间,钟正南一门心思放在圆木之上,少了炼化元晶这道工序,圆木缩短的速度快了许多。

碧绿灵气让灵海恢复生机后,开始分流两股,一股继续从外部滋补万物,一股则钻入地底,与土属性本命物相互作用,使得灵海内遍地的花草树木生长势头愈发迅猛。

最让钟正南觉得惊喜的是,在圆木所剩不多时,碧绿灵气居然不再一味滋养万物,而是汇集在大地上空,形成厚重云雾,下起了“灵雨”,这是聚灵巅峰半步凝元的征兆。

不知过了多久,圆木终于全部炼化完毕,灵海内水流汇聚,渐渐有了些溪流,一些个湖泊雏形中也有了少量的积水,半步凝元无误。

搞定本命物,钟正南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眼天色已是半夜,下床喝了口水,他打算趁热打铁,将第三枚太极印搞定,只要灵气充盈,自己就能不断化气为水,形成江河后,就算是真正进入凝元境了。

钟正南才坐回床上没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是小丫头雪舌,她一脸不悦,抱怨道:“掌门真是慢,你再不炼化完,我都要睡着了!”

钟正南脸上有些笑意,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直在房外守着?”

雪舌走大桌前坐下,重新拿了个杯给自己倒上水,喝了一口,才答道:“我晚饭时候就回来了,看见你在炼化本命物,就没打扰你!”

雪舌又喝了口水,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补充强调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帮着护法的啊,是因为你如果被人打扰,导致炼化失败死了,我也会没命的!”

“你个合道境界的大妖怪,会不知道炼化本命物失败至多修为尽失,根本不会死人?”

“那万一你修为尽失,又得从头再来,于我而言也不是好事啊!而且很多人炼化本命物失败后,就再也不能修炼了,如果你也这样了,我怎

么办!”

钟正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行了,掌门谢谢你啊,回去睡觉吧,明天中午,我们出发去湘樊找大师姐!”

雪舌闻言,猛然放下水杯,惊喜道:“真的?可是二师姐跟我说,让我们不要那么早过去湘樊啊!”

钟正南一瞪眼,“我是掌门还是二师姐是掌门,听我的还是她的?”

雪舌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下定决心道:“平常听二师姐的,这回听掌门的!”

雪舌兴高采烈的跑回房间睡觉,临走时还破天荒叫了钟正南一声掌门哥哥,道了句晚安,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雪舌丫头走后,钟正南屏气凝神,开始凝聚第三枚太极印。

一印比一印更难,第一枚只两种手印,第二枚四种,这第三枚居然有六种手印。

第一印,大无畏印,屈右臂掌心向外,左掌横放腹部。

第二印,真武降魔印,右掌横于额前,掌心向外,左掌伸出食指,指向前方。

第三印,天王定心印,双手掌心相对而不合拢,横放胸前。

第四印,天君驱邪印,双手除小拇指外,全部弯曲,而后平举眼前。

第五印,三清道印,双手大拇指、食指、小拇指指尖朝上,中指及无名指弯入掌心,双手平置膝盖之上。

第六印,玉虚法印,双手五指伸开,掌心朝外举过头顶,左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分别接触。

六印施完,第三枚太极印也随之生成,缓缓转动。

结印的过程是漫长的,期间钟正南险些晕厥,即便到了此刻,在三枚太极印的作用下,灵气疯狂涌入灵海,钟正南还是觉得有些体虚乏力,顾不上更换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钟正南直接躺倒在床上,慢慢调动灵气流转四肢百骸,从而缓解身上的酸麻。

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的钟正南,突然傻乐起来,“老钟啊,咱俩认识没多久的吧,真是不敢相信,这么短的时间,我已经算半个第三境凝元期的高手了!”

钟馗看着身边那些参天巨木,眼里满是赞赏,嘴上却不饶人道:“别小有收获就狂得没边,以后的路还长呢!”

钟正南不理会钟馗的泼冷水,依旧傻乐道:“你就让我狂一下呗,就在刚刚结印的时候,你知道那种浑身经脉被撑得要爆开的感觉有多难受吗?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小爷拿命挣来的修为,狂一下怎么了!”

钟馗没有再说话,的确,这小子偶尔疯狂起来,挺让人佩服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三个巨大阴阳鱼图案,以及在图案牵引下疯狂涌入灵海小周天的灵气,钟馗心底突然闪过一个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念头,照这样的修炼速度,加上符门的支持,将来再有那个不知跟脚的黑影相助,百年内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爬到这个世界的顶峰,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话又说回来,有符门这样的庞然大物护着,再有自己从旁协助,哪里还会有什么意外!

看来,板上钉钉的三界顶梁柱,没跑了!

第四十六章 兴月城见闻

第四十六章 兴月城见闻

吃过早饭,陶沐亲自开车送钟正南三人来到龙华机场,因为没有直达湘樊的飞机,钟正南思考过后,决定先到离湘樊城最近的兴月城,之后再前往湘樊。

飞机上,三人心情迥异,不戒是担忧,小丫头雪舌是期待,钟正南则像是有些紧张、急迫和害怕。

如果只是失踪多好,天高地远,怎么也能找到。

“掌门,刚刚沐姐姐问你的事儿,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可以的啊!”

钟正南撇过头,轻轻拍了一下雪舌的脑袋,说道:“修行是非多,一言不合就打生打死,很危险!”

雪舌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言,接着透过窗口欣赏万里层云去了。

陶沐将三人送到机场后,临走时问了钟正南一个问题,“如果我也可以成为你们这样的人,你会教我吗?”

当时钟正南很认真的看着陶沐说了句:“不会,先不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我还是不会!”

修行路,阴阳路,一步不慎,阴阳相隔。

到达兴月城,已经是黄昏时分,三人乘车来到主城区,兴月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城市,即便是以前不太喜欢出门的钟正南,都耳闻过不少此处盛名在外的景点,比如山峰如巨木的通天林、峭壁洞开形成的天门,再有就是此时三人脚下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其实不是一条街道,而是一个类似于小镇的地方,相传远古时期,有神兽朱雀与邪魔大战,用神火烧死邪魔后,自己也油尽灯枯,坠落大地,世人感恩朱雀除魔卫道的大功德,就在此处修建了朱雀神庙,也将地名改为朱雀镇,后来兴月建城,保留了小镇原貌,划归南城区,于是人们就将原来的朱雀镇改称为朱雀大街。

担心太引人注目,出发前钟正南特意让不戒换掉了原来不伦不类的装束,穿上了身稍微正常点的灰白僧袍。可当三人走进一处街道后,钟正南才发现,那样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因为此时的街道上以及一些提供吃食的小店内,奇装异服的人并不少,有道士装束的,僧侣模样的,甚至有堂而皇之背刀佩剑的,他们三人的出现根本没人注意。

走了一段路后,不戒突然凑到钟正南身边,开口道:“钟小掌门,不对劲啊,此处的修行者也多得过分了吧,刚刚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有好几位,我都没办法探知深浅!”

钟正南望向小丫头,见她点了点头,又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想到某种可能,猜测道:“兴月城是离湘樊最近的枢纽地带,难道这些人也是前往湘樊的?”

不戒恍然大悟,一拍光头,“对啊,听说湘樊江家发出了驱魔令,肯定有不少人去凑热闹,难怪!”

“我们先找地方吃点东西,明天一早前往湘樊!”

钟正南说完,走入一家刚腾出位置来的小店,店老板兴许是个见惯修行者的,马上殷勤的帮忙收拾桌子,招呼道:“我看小哥器宇轩昂,隐隐有大侠气,也是到湘樊去的神仙?”

没来由被拍了一记马屁的钟正南,微微点头致意,笑道:“是去湘樊,不是神仙!”

跟上来的小丫头雪舌似乎不太满意

钟正南的回答,瞪眼纠正道:“就是神仙!”

三人落座,钟正南正准备点菜,却突然想起身边还跟着个以前是真和尚,现在看着是和尚的不戒,于是问了一句:“吃素?”

不戒摸了摸光头,尴尬答道:“法号不戒,不戒的!”

菜很快上齐,有荤有素有清汤,味道一般,但胜在分量足,能填饱肚子。

小店里算上钟正南一行共计五波人,在钟馗感知下,光是修行者就占去四张桌子。左侧邻桌五人,身着仿古革甲,各自背负一柄宽背长刀,人人身形彪悍,虎背熊腰,凶气毕露,一看就是讲究以力服人的主;右侧三人就要养眼不少,是三个米黄风衣装束的女子,姿色都不错,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背后腰间交叉斜放着两柄非刀非剑的三-棱尖-刺,很特别;此外就是稍远处的一桌,一男一女一老头,男的金雕女的玉琢,好一对神仙眷侣,老头长衫及地,照钟馗的意思,兴许是某个陪伴小辈前往湘樊历练的隐世高手,有元婴修为。

这顿饭,不戒吃的提心吊胆,几波修行者中,至少有两人他惹不起,一个背刀大汉中头领模样的人物,再一个就是远处的长衫老头,万一给人瞧出跟脚,与大光明寺戒律院的古板大和尚通个气儿,可如何是好!

“真是想不到,轰杀达摩院首座大弟子的不戒和尚,也沦落到给人当跟班的下场了!”

不戒闻言一惊,你祖爷爷的,想什么来什么!

“关你屁事!”

开口与背刀大汉头领针锋相对的不是不戒,而是满嘴油渍的小丫头。

兴许是不解气,小丫头囫囵咽下嘴里的东西,补充了一句:“你想当跟班还当不上呢!”

小丫头这么一说,不戒还真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符门的跟班,是想当就能当的?

钟正南不想惹事,于是瞪了眼小丫头,“闭嘴,话怎么那么多!”

小丫头对着几个彪悍人物扭头切了一声,然后低头吃饭。

华夏以北,戈壁大漠横亘千里,自古荒凉,民风彪悍,一向凶名在外。大漠之上有两座雄城,以大漠中线为界,分别命名为漠北、漠南,眼前被雪舌丫头言语回击的五人,就是来自漠北而来,赶赴湘樊参加驱魔大会的修行者。

看着那个蓝裙小丫头的挑衅动作,背刀汉子头目重重砸下手里的酒杯,冷哼一声,道:“区区合道妖物,也敢口出狂言,当我漠北五雄吃素的不成!”

钟正南刚准备跟几个彪形大汉道个歉,就此息事宁人,不料另一侧的三名女子中立即有人回应道:“哟,漠北五雄,吓死老娘了,怎么着,你们漠北蛮子都如你这般目中无人?”

“你他娘的说谁蛮子呢!”

女子话音刚落,五个大汉中就有人直接站起来骂道。

三名女子也不是善茬,极有默契的同时起身,握住身后兵刃,与五个大汉对峙起来。

双方针尖对麦芒,互不退让,钟正南不好插话,万一说错了什么,真打起来,自己这边容易吃亏。就在刚才,钟馗很认真的分析过,号称漠北五雄的五个人,四境炼神期两人,五境合道期两人,为首

的得有金丹大成的实力,而且这五人都走了横练锻体的路数,体魄强硬,最擅长“狂轰滥炸”式的打法,不好对付:至于那三名女子,也不简单,三人气息如出一辙,应该是擅长刺杀的阴狠角色,总的来说,自己这边无论与这两拨人中的哪一拨对上,都讨不到好。

此外钟馗还说,那个元婴老头是在场众人中最厉害的,不过此人没有恶意,甚至对他钟正南还有几分善意。

眼看就要目睹“神仙打架”,钟正南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身边瑟瑟发抖的店老板,打哈哈道:“几位英雄,几位仙子,都消消火,真要打起来,以几位的通天修为,还不得把这小店拆了啊!这让人老板日后还怎么做生意!”

“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臭小子,老娘可是再为你出头,别不识好歹!”

被两拨人同时开口吼了一句,搞得钟正南左右不是人,进不得退不得,就在这尴尬时刻,一直沉默不言的长衫老者终于开口了,“火气都小些,你们这漠北五雄也别嚣张过头了,要是惹来了这兴月城的守城人,你们可吃不消,毕竟他可不像你们漠北城那位不管事,任由修士喊打喊杀!”

随后老人又看向那三位女子,“你们是颖安城罗刹堂的的人吧,也莫要不讲规矩,如你们这些小门小户,不都想着趁驱魔大会露个脸,你们这么闹不怕还没到湘樊就丢了性命,有负师门重托?”

老头说完这些,又转动视线,望着钟正南,轻轻笑着点头,没再说话。

钟正南也跟着笑了笑,抱拳致谢。

两拨人不再相互对峙,都不约而同的对着老头抱拳致意,背刀汉子收敛自身戾气,开口问:“前辈可是景元城黄家的供奉霍前辈?”

老人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能认出老夫!”

三名女子闻言,赶忙再度抱拳行礼,“请前辈恕我等冒犯之罪!”

老头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沉默起来。

钟正南从头到尾都有些犯迷糊,没听太明白,罗刹堂、黄家、守城人什么的,没听说过,不过那些地名到有耳闻,都是华夏出名的大城。

果然一样人间,两样风光,修行者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以前不晓得而已。

听到景元黄家这几个字,不戒险些吓得坐到地上,他娘的,景元黄家可是位列七大族之一的豪门,这都能碰上!

与老人同桌的俊俏男子,在老人身份被看破后,就有些自得,再加上同行女子投来的艳羡目光,便不由自主坐直身体,好像在等着别人询问他的身份,忘形之余又有了几分急不可耐。

小丫头见这不戒委实窝囊,觉得没面子,便有几分不快,于是偏头望向老头所在的方向,好巧不巧,偏偏与老头同桌而坐的俊俏男子也望向钟正南这边,两人视线相对,小丫头一撇嘴,满脸不屑,转过头继续吃东西。

俊俏男子看到小丫头的视线,以为终于有人要问自己身份了,于是赶忙收回视线,脸上得意神色更甚,目不斜视等了半天,稍稍偏移视线,见那小丫头居然无视了自己,瞬间怒从中来,你无视我就是无视黄家,那就别怪我以势压人了。

第四十七章 你确定要让我一招?

俊俏男子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朝钟正南这边朗声道:“这位兄台,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半步三境的大高手,不知如何称呼,师承何处?”

小丫头闻言,很是生气,也不管嘴里塞得如何满满当当,狠狠转头含糊不清道:“你也配知道掌门师承?你们当家人来都不一定够资格,就你?”

才半步三境怎么了,那也是我家掌门,眼睛长在屁股上的家伙!

长衫老人先是听到自家小少爷嘲讽意味更重的吹捧,脸色难看起来,而后又听到那个来头不小的小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击,瞬间冷汗直流,没办法,对方来头太大,钟正南一行人刚到,他便一眼认出那个小丫头的身份,天底下唯一一只蓝羽鹦鹉,跟随符圣多年的蓝羽鹦鹉。

能与这小鹦鹉同行的,身份简单不了。

老人出门前可是亲耳从家主口中,得知了符门掌门易主的惊天消息。据说这个消息还是符圣柳丹青亲口说的,就在漠南城天坑之中,他还听说,武圣周雪在符圣说完这个消息后,居然对稳固那处封印的大计都不管不顾,硬生生追杀了符圣近千里。

最要命的是,当时家主还说,好像连剑圣裴明也对符圣此举有了不小的意见。

小店内寂静一片,漠北五雄洋洋得意打算看场好戏,惹了景元黄家,会有好下场?至于罗刹堂三名女子,相互对视一眼,也决定冷眼旁观,尽管可怜那三个胆子大过天的修行者,但要她们为了那个所谓的公道,去老虎面前给蚂蚁求情,那也太高看她们罗刹堂了。

与老人同行漂亮女子,看着眼前高举酒杯意气风发的俊俏男人,满脸掩盖不住的爱意,只觉得大概只有这样的男子才值得自己喜欢了吧。

不戒听完两人对话,稍稍忐忑过后就开始偷乐起来,相比符门的话,一个黄家貌似不太够看啊!

大概在场所有人中,就数钟正南最为冷静了,那个俊俏男子的嘲讽言语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因为他从不以当前的修为境界为耻,反而还值得他稍微“狂”一下,所以对于这样其实不是很友善的言语,当做夸赞笑纳就好了,何必大动肝火,不过,既然人家都堵在家门口大骂特骂了,自己不予以回击,难不成还要递碗水给人家润嗓子?

不动肝火是一回事,以牙还牙又是另一回事!

钟正南从汤盆里盛了碗汤,也学着那人的模样,举着碗高声道:“贤兄我名叫钟馗,就是专门收拾跳梁小鬼那个钟馗,师承就不便透露了,愚弟见谅见谅!”

此言一出,除了当事双方外,其余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乖乖,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搬出景元黄家依然不够好使的俊俏男子,年纪其实不如钟正南大,但已有炼神大成的实力,先前故意说出那般言语,目的就是为了逼对方先动手,到时候自己就不是故意挑事,而是被动反击了。

虽然对方有两名合道高手,可那又怎样,撑得过身边这位霍叔叔十招吗?何况,身为黄家嫡系,即便霍叔叔不出手,还有那什么颖安罗刹堂和漠北五雄,他还真不信,这些个小门小户会错过这个巴结黄家的大好机会。

所以此刻,对方两人先后对黄家的大不敬言语,可谓正中自己下怀,尤其是那个小丫头那句黄家当家人都不够资格,已经辱及黄家,如此一来自己出手就更名正言顺了。

“二位这是全然不将黄家放在眼里啊?”

钟正南耸了耸肩,无奈道:“你说话一定要这么欠揍吗?你看我不顺眼直说,又没逼着你非喜欢老子不可,净扯那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想打架嘛,来啊,一对一,谁要旁人插手,谁是王八!”

小丫头同样看不惯那人做派,也直接说道:“黄家?很了不起吗,我就是不放在眼里,怎样?”

俊俏男子闻言,一副计谋得逞的气定神闲,顺手抓起身边的长剑,开口道:“好,我黄晋就代表黄家与你切磋一二,正我黄家之名!还有,公平起见,我站着不动接你一招,省得人家说我欺凌弱小!”

“不可!小少爷万万不可!”

长衫霍姓老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位家主次子的冒失言语,瞬间感觉有些腿软,要是这小少爷一时失手,伤了那位极有可能就是新任符门掌门的年轻人,可就大大不妙了。

劝完自家小少爷,霍姓老人又赶忙对着钟正南抱拳道:“得罪之处还请小兄弟见谅!”

人家肯给台阶下,钟正南自然不会咄咄逼人,何况以自己这边的实力,也没啥咄咄逼人的资格,所以对于老人的道歉,钟正南是接受的,于是有模有样的抱拳说了句无妨,

俊俏男子黄晋十分不解,为何一向重视黄家颜面胜过自己的霍叔叔,会亲自给一个毛头小子道歉,最关键的是,那人对霍叔叔的亲自道歉,居然还很不要脸的接受了。难道这小子后台也很硬,硬到连黄家都惹不起的地步?但各大势力这个年纪的翘楚,自己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没有这一号人物啊!

想不通便不想了,气恼之下,这位黄家家主次子朝霍姓老人请求道:“霍叔叔,你与他这般讲理,反倒会让他以为你怕了他,要我说,这种人分明不知何为好意何为歹意,还请霍叔叔准许,让我代他爹娘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此言一出,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的钟正南被戳到痛处,真正有了怒气,怒气中还有杀气,他抬手指着黄晋,冷冷道:“好啊,我说了,一对一,够胆就出来!”

眼神有些冰冷的钟正南,缓缓走出小店,来到大街上。

黄晋嘴角微微勾起,提剑就要出发,却被霍姓老人一把拦住,“小少爷,我们是去参加驱魔大会的,不可节外生枝!”

“霍叔叔,事关黄家尊严,由不得我不去,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打死他的。”

老人先是摇头,然后松开手,叹了口气,交代道:“切记,不能伤人,点到为止!”

得到同意后,黄晋兴奋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店外走时,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没办法杀你,是你的运气,可刀剑无眼,不小心弄残你还是可以的吧。

小店里所有人都跟着来到街道上,包括发生矛盾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店老板。

霍姓老人也跟着来到街道旁,

眼睛望向某处,先前自己之所以同意小少爷与人切磋,有人以传音之术对他说了句话,“霍罡,我这兴月城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就让这两个娃娃过几招,有我在,不会有意外!”

既然这兴月城守城人都开口了,便让他们试试好了。

街道上,小丫头凑到钟正南耳边,低声说道:“掌门你打得过人家吗,就跟人一对一!”

钟正南看了眼来到自己眼前十步外站定的俊俏小年轻,然后对小丫头说道:“放心,看掌门我怎么弄废他!”

漠北五雄与那三名女子不计前嫌的站到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困惑,黄家供奉居然先开口道歉,接着是两个年轻人约战,还是半步凝元对阵四境炼神,这叫什么事儿!

钟正南取出长剑霜雪,望向黄家小子,确定道:“你真肯站着不动接我一招?”

黄晋长剑拄地,轻蔑一笑,“怎么,害怕不是我一合之敌?直接认输岂不更好,你只要跪地大叫三声爷爷,我就放过你!”

“我问你接我一招是不是真的?”

“是又如何!”

“那好!”钟正南微微一乐,然后抱拳对着街道上的众多修行者喊道:“各位请了,在下钟馗,自燕京城南来兴月,偶遇景元黄家高手,一时技痒,想与这位高手切磋一二,请各位做个见证。”

说道这里,钟正南又瞄了一眼自己的对手,然后对众人接着说道:“说来惭愧,兄弟我只有区区二境修为,真要打起来,一定不会是这位黄家高手的对手,好在这位高风亮节的兄台答应了在下,站着不动接我两招,之后才对我出手,所以小弟就斗胆一试,也让大家见识见识景元黄家高手的风采,只是得先说好了,万一小弟我被揍趴下了,诸位可莫要笑话!”

被钟正南言语吸引过来的众多修行者,顿时哄堂大笑,笑过后立马有人以言语打趣钟正南不自量力,也有人趁机拍起了黄家的马屁。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小子,我们等着看你笑话,别败得太快!”

“哎,我说,你的两招对黄家少侠来说,与挠痒痒何异,还不如早早认输,我张山第一个佩服你!”

“你以为你谁啊,能与黄家少侠交手,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黄少侠,你且到一旁休息,这种货色,我袁老二替你收拾了!”

……

被光明正大阴了一把的黄晋,黑着脸与那些看热闹地痞们一一致意,然后开口说道:“在下黄晋,景元黄家子弟,今日有幸与这位兄弟切磋,更庆幸有诸位见证,黄某定当尽力!可是刀剑无眼,交手过程中,如若在下伤到这位兄台,绝非有意为之,还望各位莫要冤枉在下欺凌弱小!”

“嗨,黄少侠我们还信不过嘛,只管出手,打架哪有不伤筋动骨的!”

“就是,这小子自讨苦吃罢了,黄少侠肯让他两招,已经仁至义尽了!”

“黄少侠动手就是,这小子的汤药费我出了!”

众人催促下,轻松博得人心的黄晋,望向钟正南,眯眼勾了勾手,说道:“两招!请吧!”

第四十八章 两招退敌

离着钟正南没多远的一处仿古城楼上,有个身着无袖短衫、赤着双足、怀抱巨大酒坛的精壮汉子,看了眼街上那个自称钟馗的小子,抬起酒坛,猛灌了一口烈酒,眼里有些期待,喃喃道:“像是真像,是不是还得再看!”

就在精壮汉子饮酒的同时,街道上已经开始惊呼连连。

无缘无故要多接一招的黄晋,虽说胸中气恼,倒也不曾将眼前的二境蝼蚁当回事,无非是早些受苦晚些受苦的区别,且让你耍足了威风,再收拾你不迟。

真正要正面迎战黄晋,钟正南仅凭自己还有些勉强,可如今既然讨到了两招的便宜,这要是还输了,就真是罪过了。

抽剑出鞘,寒光照人,钟正南毫不犹豫念咒出招,这一道三才剑阵咒,对上金丹蛇妖也都能占到一丝丝便宜,何况区区炼神的小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飞剑离鞘,伏魔除妖,急急如律令!破!”

霜雪长剑一剑化三,笔直刺向黄晋。

飞剑速度奇快无比,三剑连成一线,首尾相接。黄晋见到这一幕,瞳孔微缩,果断抬起右手,掌心正对剑尖,催动灵气护盾,阻挡飞剑。

第一柄飞剑刺中护盾,巨大撞击之下,护盾凹陷出一个大坑,连带着黄晋都被撞退数丈。周围看热闹的修行者无不惊呼出声,显然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钟馗,有如此厉害的杀招。

不待黄晋有所动作,钟正南的第二柄飞剑便紧追而去,狠狠撞在第一把飞剑的剑柄之上,然后双剑合二为一。这一击过后,黄晋的灵气护盾凹陷得更为恐怖,几乎要贴到抬起的手掌之上,黄晋紧皱眉头,不得已再将握剑的左手放到右手掌背,催动更多灵气稳固护盾。

又被撞退数丈。

黄晋大口喘息,辛苦支撑几乎要被刺破的灵气护盾,瞥见远处飞掠而来的第三剑,有些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护盾扛不住。

第三剑与第二剑如出一辙,撞击过后就顺势与前两剑合为一体。紧接着黄晋护盾炸开,整个人倒飞出去。

三剑归一的飞剑被炸开的护盾震退些许,然后又重整旗鼓追杀而去,直指黄晋心口。

一旁观战的霍罡见状,忍不住就要出手救人,只是他刚有所动作,就被人按住肩头,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从城头出现在街道上的精壮汉子,一手按住霍罡肩膀,一手拎起酒坛豪饮一口,然后咂咂嘴,漫不经心道:“霍罡,娃娃打架,凑什么热闹,你那小少爷不至于连躲开这一剑的本事都没有!”

面对直刺心口的一剑,黄晋根本来不及拔剑,直接连剑带鞘往外一拨,飞剑被改变轨迹,从他身旁掠过。

狼狈落地,站稳身形,黄晋面目狰狞,直接拔出长剑,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还顾得上接人两招的承诺。

下一刻,街道一旁被禁锢的霍罡大呼一声小心,几乎同时,黄晋也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巨大危机感,出于本能的往左侧偏移了一步,一道剑光划过右臂,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钟正南伸手握住飞回自己面前的长剑,随手钉入身旁地面,然后再度开始掐诀念咒。

“天地无极,雷神借法,五方天雷,归我驱使,左掌霹雳,右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现!”

只是一瞬间,拔剑在手的黄晋周围就出现五颗滋啦作响的雷珠,然后相互接连,围成雷池。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雷霆声响过后,雷池正中的黄晋已然衣衫破碎,只剩一件金丝软甲还挂在身上,而且面容焦黑,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我认输!”

黄晋大喊出声,四周寂静无声,好些个先前叫嚣着要替黄少侠出战的家伙,慢慢退到人群外围,脸色难看。

钟正南在听到黄晋认输后,嘴角翘起,慢慢撤去雷池。

扶剑半跪在地的黄晋,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眼中阴霾一闪而过,身上的伤还好说,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黄家颜面,更丢了自己尊严,如何能忍。

“小子小心!”

灵海内钟馗突然吼了一句,身后不远处的雪舌也喊了一句掌门小心,然后飞掠而来,不戒和尚也不敢坐视不理,往前狂奔。

一抹极为纤细的剑光,由黄晋处起,直刺钟正南眉心。

黄晋突然笑起来,笑得疯魔,胜了我又如何,只要你死了,就不会有人记得你,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霍罡身后的精壮汉子甩掉酒坛,身形一闪而逝,只在霍罡耳边留下了一句:“好歹毒的小子,敢在老子面前耍心眼!”

剑光太快,钟正南躲不开,雪舌与不戒赶不上。

接下来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准备动手的钟馗突然停手,雪舌与不戒也止住身形,半跪在地的黄晋突然起身,眼里满是不甘。

就连四周围观的修行者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兴月城守城人居然出手了。

钟正南偏头望向身侧,一个赤足短衫的精壮汉子出现在身边,伸出双指夹住一根手掌长短通体透明的细针,精壮汉子双指稍稍用力,整根透明细针瞬间崩碎。

霍罡飞掠至自家小少爷身旁,仔细查探伤势,片刻后如释重负的拿出一颗丹药,递给自家小少爷,同时有些责备意味的说道:“为人处世,当光明正大,输了就输了,何必行此勾当,你这么做,就算成功杀了他,当真比输了更好看?”

黄晋微微低头,眼里杀意掩饰得极好,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对着霍罡恭敬道:“霍叔叔,晋儿知错了,刚刚一时气不过,就动用了父亲赐下的攻击秘宝,日后晋儿一定谨记霍叔叔教诲!”

霍罡满意的点了点头,“拦下你杀招的就是此处守城人赤壁,你这般作为已经让他心生不喜,我们过去给他赔个不是,毕竟人家身后的华夏裁决司我们黄家惹不起!”

黄晋心中讶异,却不漏声色,乖巧的点了点头,跟着霍罡朝钟正南这边走来。

钟正南又一次大难不死,松了口气,面向精壮汉子躬身抱拳,对这位钟馗嘴里的分神境高人诚恳道:“晚辈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精壮汉子看着钟正南很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句让钟正南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错,没给我那傻弟弟丢脸!”

精壮汉子说完这句话,便转头望向缓缓走来的黄晋二人,语气有些不善道:“你们黄家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吗?如果是,老子不介意帮帮你们!”

听到这话,霍罡脸色有些难看,歉意道:“赤壁大人,这娃儿正是争勇斗狠的年纪,一时错手,还望赤壁大人见谅!”

被称呼作赤壁的精壮汉子,冷哼一声,望向黄晋。

瞬间好似被下山猛虎盯上的黄晋,赶忙上前一步,持剑拱手道:“晚辈知错了,还请前辈宽恕!”

而后面向钟正南,又躬身致歉道:“钟兄技高一筹,小弟心服口服,刚才一时冲动,请钟兄见谅!”

已经来到钟正南身边的雪舌,满脸怒气,好似被暗算的是她自己一般,听到这人言语,立马开口讽刺道:“我家掌门才没有技高一筹呢,比阴险卑鄙,十个掌门也不是你的对手!”

一旁的不戒和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雪舌说完后,立马附和道:“不错,着实卑鄙!”

守城人出现后,围观众人几乎没人在说话,直到此时才又开始议论纷纷。

“如果不让这两招,这黄家人也不一定会输吧!”

“切,谁让他如此托大,要我说就算不让,这钟少侠也能赢!”

“有道理,刚才那两招的威力委实不凡,反正我接不住!”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接不住才正常好吧!”

“哟呵,找个地方练练?”

“哎哎哎,都别吵了,容我说句公道话,这黄少侠能悬崖勒马,肯放下身段道歉,殊为不易了,我们就别……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袁老二这马屁功夫当真了得,都这样了,还能拍,自愧不如啊!”

……

不理会周围人无形的马屁,钟正南瞪了一眼不太友善的雪舌丫头,然后对那用心的确歹毒的黄晋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一时收不住手,很正常,我刚才不也差点一剑刺死你,扯平了,不用介怀!”

脸色更加难看的黄晋,笑容牵强,微微点头致意后,转身就走,一直呆站在门口处的漂亮女子见状,立即提起裙角,快步跟了上去,嘴唇微动,说着些安慰言语。

霍罡叹了口气,对着赤壁与钟正南抱拳告辞道:“赤壁大人,钟小掌门,老朽就先告辞了!”

赤壁面无表情,对霍罡的辞别无动于衷。

钟正南对这老人观感其实不坏,所以很客气的笑了笑,说道:“前辈慢走,我们湘樊见!”

霍罡也跟着笑了笑,转身跟上自家小少爷,往城外走去。

赤壁看了眼还未散去的人群,随意说了句:“散了吧,等老子请喝酒啊!”

人群一哄而散,其中有胆子大的,跑没影前还吆喝了一句,“赤壁大人的酒太烈,烧人心肝啊,喝不起喝不起!”

钟正南瞥了眼笑意浅淡的精壮汉子,心底不由得有些佩服那个敢打趣这种高手的猛人。

赤壁随手在眼前一挥,远处立即传来一声哀嚎,“错了错了,赤壁大人我晓得错了,下次给你带少阳城名酒烧刀子!”

赤壁摇头轻笑,又一挥手,低声说了句:“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最后,这位救了钟正南一命的赤壁大人,背负双手,往那处仿古城楼上走去,同时开口对钟正南说道:“去买壶好酒,来城楼上找我,有事与你说!”

第四十九章 守城人是故人

尽管不知道这位人称赤壁大人的精壮汉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钟正南还是乖乖四处找起了酒铺。

路上,钟正南心底实在疑惑得厉害,于是望向身后的不戒和尚,问道:“你混迹江湖这许多年,知道那个赤壁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不戒算是明白了,这年轻掌门对于天下事,似乎没什么了解,说是雏儿还真是雏儿。

回望一眼那个赤壁远去的背影,不戒缓缓说道:“华夏两百年前建国,可以说是普通人与修行者共同造就的,在几位开国元勋的推动下,华夏大地得到一统,之后依据十五座主要城市划分出十五个行政区域,分别以主城命名,以燕京作为国都。”

自己的国家划分,钟正南当然一清二楚,于是头也不回的说道:“讲点我不知道的!”

不戒突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不同于其他以宗教修士为主导的国家,修行者凌驾于凡人之上,华夏地域是由修行者与常人共同管理的,针对修行者与凡人,华夏各设裁决司与理政院,分开管理,两者是同等关系,甚至某种程度上,理政院地位要高于裁决司。”

对于理政院,钟正南也清楚,院长即国家元首,不过裁决司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戒嘿嘿一笑,再度开口道:“对于理政院,相信钟小掌门不陌生,就不多说了,我来讲讲裁决司,这是在理政院提议下,由三位真正的陆地神仙牵头创建的,目的是约束华夏境内所有修行者,保证修行者与凡人共存于世。”

“裁决司创建之初,也有过几位不喜拘束的大修行者反对过,甚至还带头组建了一个专门针对裁决司的势力,也就是当今魔神殿的前身,后来三位裁决司大佬出面镇压了几个带头人,其余的小喽就没了消息,再加上一些大世家与几大圣人对创立裁决司并无异议,这才有了当今的裁决司。”

“裁决司的出现,极大程度的保证了人间稳定,之后十来年,裁决司先后派出十五位实力不弱的高手,驻守各座城池,此外,为了安抚民心,还从裁决司调配人手,在理政院名下创建了超自然现象管理局,负责诡异事件处理!”

最后,不戒总结道:“赤壁大人就是裁决司派到兴月城的守城人,分神期大成的实力,战力不俗。总的来说,理政院与裁决司是各有分工又休戚与共的,就好比这兴月城主城,一些能接触到华夏事务的普通人,是知道修行者与守城人存在的!”

听过这些不算秘密的秘密,钟正南算是了解了个大概,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先前这位实力强劲的赤壁大人会说那一句怪话,更想不明白这位守城人会找自己谈事情,难道那人看出了他自己符门掌门的身份?

拐进一家酒铺,钟正南买了一大坛上好的美酒,然后提着酒坛走上城楼。

一个没什么行人往来的小巷口,之前与钟正南起过争执漠北五雄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个打败黄家人的小子走上城楼,不由得有些心慌,一个实力稍低的背刀汉子担忧道:“老大,这小子身份肯定不简单,我们与之交恶,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为首的金丹首领摩挲着背上的刀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仔细想了想,决定道:“那小子身份是不简单,也肯定是要去湘樊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尽量避开此人,今夜就出发。”

首领话音刚落,

又有人问:“那如果我们到了湘樊遇上此人,他还要纠缠不休,该怎么办?”

首领模样的男人,又沉吟片刻,最终咬牙道:“我漠北五雄闯荡江湖多年,生死拼杀经历得还少吗?如果到时那小子当真要翻这笔旧账,我们又不是泥捏的,该怎么办就这么办,怕什么!”

走上城楼,见到那个精壮背影,钟正南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恭敬道:“赤壁大人,酒给您买来了!”

赤壁转过身,接过酒坛,打开喝了一口,说道:“别那么见外,叫伯伯!坐!”

钟正南脸色奇怪,有些忐忑的找了个座位坐下。

赤壁将酒坛放到桌上,站起身,对也想跟着起身的钟正南按了按手,然后走到城墙边,望着下方依旧热闹的街道,缓缓开口问道:“你是北江城人士?钟馗不是真名吧?”

钟正南坐直身体,心底愈发忐忑,“是!”

赤壁突然笑了起来,“不必这么紧张,我与你父亲有金兰之谊,没恶意,叫你来主要是想见见你,也想问问,以你爷爷那个老顽固的脾气,怎么会让你踏上修行一途?不可能啊!”

钟正南闻言,猛地站起身,惊讶道:“您认识我父亲?”

赤壁回头看了眼与当年义弟八分相似的小子,亲切道:“你先坐,怎么,你爷爷没跟你提过我?”

钟正南坐回座位,神色有些落寞,摇了摇头,“爷爷已经去世了!”

赤壁转过身,盯着钟正南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难怪,难怪你能走上修行一途,你爷爷若是还在,你不可能开始修行的,以钟老头子的倔驴脾气,恐怕天王老子登门求他让你修行,都未必好使!”

“您能告诉我,我家为何会有那样的变故吗?”

“说来话长了!”

赤壁伸手一扯,讲酒坛吸到自己手里,狠狠灌了口酒,才开口说道:“这事儿得从那些反对裁决司的余孽说起,很多年前,那些余孽的头目被裁决司三老剿杀的剿杀、封印的封印,剩下的就一直流窜各地,难成气候,直到二十年前,这些流窜各地的小股势力收到一个神秘人的召集,在漠南城创建了一个叫魔神殿的邪恶势力。”

说到这里,赤壁突然将手里的酒坛扔给钟正南,然后接着说道:“你钟家的特殊血脉本已数百年没再出现,可你的出生……那魔神殿不知通过何种手段,得知了当时才三岁的你身上有疯血,对于魔神殿来说,你是他们重生魔神最好的寄体,魔神殿为了得到你,就引发了二十年前的北江动乱!”

钟正南也猛灌了口酒,呛得眼泪直流。

赤壁突然有些自责,“怪我,去得晚了,不然他们也不会……”

钟正南抬手揉了揉脸颊,哽咽道:“他们真的不在了?”

“没人知道,我到的时候,碰上的是身受重伤的钟家老爷子,也就是你爷爷,至于你父母,听说是往海上走了!”

钟正南听完又猛灌了一口酒,开口说道:“我爷爷就是因为你说的疯血才不让我修行的?”

赤壁伸手抢过钟正南手里的酒坛,点头道:“当时魔神殿大举潜入北江境内,动乱爆发后,死了不少北江本地修行者,有些个不敢针对魔神殿的,自然就将这笔账算在了你钟家头上,再一个,你爷爷为了抢回你,被那魔神殿护法

打伤,命是捡回来了,可修为没了。你爷爷担心你修行后会遭人报复,所以不让你修行!”

雪舌听着这些往事,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也不管什么守城人不守城人的了,直接开口道:“那些人凭什么报复掌门哥哥,真是小人!”

与雪舌的愤懑不同,一旁的不戒理清事情脉络后,冷汗直流,搞半天自己跟着这位就是当年北江动乱的根本原因所在啊!

赤壁听到雪舌言语,笑了笑,对钟正南说道:“才想起来,你就是符圣的关门弟子?符门新掌门?”

钟正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如果魔神殿的目标是我,为什么这二十年来,我还是安然无恙?为什么我不修行,那些要报复钟家的人就不会出手?”

“没人告诉过你天下正派修士围剿过魔神殿吗?”

赤壁反问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北江之乱后期,已经有大批正义之士赶赴北江援手,当然了,我们裁决司要比这些人更早,不然你以为仅靠北江本地修士,能让魔神殿留下一位大祭司、三位堂主吗?那之后,激起众怒的魔神殿就如丧家之犬,再度开始流窜。至于要报复钟家的人,你只要不修行,他们如果对你动手,就是在挑衅裁决司和整个华夏,他们那里来的胆子!”

赤壁说完这些,走到钟正南身边,拍了拍这位故人之子的肩膀,开口道:“我也不瞒你,你来之前我见过你二师姐,她说她有个姓钟的小师弟,也要去湘樊,让我见着了,务必多留你一段时间再放你离开!没见到你之前,我还想不通,以为只是单纯的师姐担心师弟,现在看来,你的这位二师姐多半是查到了你的身份,怕你到湘樊会被重出江湖的魔神殿盯上!”

钟正南突然站起来,直勾勾的望着赤壁,问道:“所以,你要把我留在这?”

雪舌小丫头也跑到钟正南身边,底气不是很足的喊道:“没人可以逼掌门!”

不戒挣扎片刻,想着毕竟自己性命还在人家手里,这堂堂守城人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对自己痛下杀手,于是小步小步挪到钟正南一侧,咽了口口水,打商量道:“要不当赤壁没见过我们?”

赤壁看着眼前一幕,会心一笑,对钟正南说道:“如果你不是你,我会按照于燕所求,将你留下,但既然是你,你该自己去闯闯,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别死了,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有理由跟魔神殿死磕到底!”

钟正南重重点头,感激道:“谢赤壁伯伯成全!”

赤壁摆了摆手,有些笑意,说道:“行了,今晚就去我那儿住下,明天一早再出发!”

说完,这位坐镇兴月城的守城人,朝远处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个妙龄少女来到钟正南三人面前,施了个万福,开口道:“请随我来!”

钟正南朝赤壁躬身一拜,然后带着小丫头与不戒和尚跟着少女离开城头。

在钟正南走远后,赤壁突然对着身后某处吩咐道:“老张,要拜托你陪我这侄子走一趟湘樊了,他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则我没脸皮面对我那不知身在何处的义弟!”

酒坛举到嘴边的赤壁,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强调道:“记住,是暗中跟随!

赤壁说完后,一处黑暗角落中缓缓传出一道干哑嗓音。

“大人放心,老奴有数!”

第五十章 到达湘樊(求收藏)

月落日升,一夜匆匆,昨夜几乎就没睡着的钟正南,站在这兴月城赤壁大人的别院廊道上,身边是一样起得很早的赤壁。

“湘樊此次动乱,声势只比二十年前的北江动乱弱一线,所以切记,千万不要强出头!”

钟正南咧嘴一笑,“我很惜命的!”

赤壁脸色突然有些沉重,扔出一道令牌和一个锦囊,严肃道:“兴月城近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是脱不开身,所以有件事要你帮忙!”

钟正南一阵手忙脚乱,接住印着裁决两字的玉牌和一个做工精妙的小布袋,疑惑道:“什么事?先说好,我实力低微,大忙可帮不上!”

赤壁微微耸肩,挪步往院中走去,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的说道:“你得替去见一个人,湘樊城守城人!”

“要给你那位同僚带话?”钟正南反问。

“带不带话、带什么话、给何人带话,要你自行决定!”

赤壁说了句奇怪言语,钟正南愈发糊涂,既要带话过去,怎么也该说个大概,如此这般是几个意思?于是开口拒绝道:“祸从口出,你让我自己带话,又连带话对象都不与我说,倘若与不好的人说了不中听的话,岂不是白白惹来一桩祸事!再者说,如果我到了湘樊,见了你那位同僚之后,上街随便找个闲人说句闲话,是不是也算帮了你的忙?这也太草率了!”

赤壁来到院中石凳坐下,招呼一路尾随自己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的钟正南坐下,这才开口解释道:“先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昨日清晨,我收到来自总部的消息,说湘樊城可能有人与魔神殿勾结,而且地位不低,所以我想让你持令牌见一见那个戚巧,也就是湘樊守城人!”

说到这里,赤壁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酝酿措辞,然后才开始说道:“你到湘樊后,找个时间去见见那个人,如果她见到了令牌,还是大门紧闭不肯见你,你就不用打开锦囊,但如果她请你入门当了座上宾,后面的事情就要你自己斟酌了!”

钟正南皱眉不语,看着脸色渐渐阴沉的赤壁,很久才难以置信的猜测道:“你是说,那位名叫戚巧的守城人叛变了?”

赤壁摇了摇头,说道:“不确定,但无论是与不是,你都要去见一见!其实关于她,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不是总部的意思。记住,如果到时候她不见你,你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见她,是亮出符门掌门身份也好,用符圣名头吓人也罢,随你!可如果她见了你,之后,你就不能再见她了!”

“不行,我不能答应!”钟正南猛地站起身,盯着赤壁道:“我们按最坏的情况打算,如果那个赤壁真的叛变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出了名脾气不好的赤壁,这次没有急着发火,而是对着钟正南按了按手,道:“目前,湘樊城可能有内奸的消息,只有我们寥寥几个临近湘樊的守城人知道,你代表我去跟她商议这件事情,合情合理的,不会让她心生疑虑,如果她真的做了叛徒,在驱魔大会正是开始之前,也不会暴露身份对你出手,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安全的!”

“锦囊里是什么?”

“到了湘樊城如果有机会打开,你会知道的!总之你到了那边,便宜行事!”

吃过早饭,钟正南一行三人便乘车离开兴月,前往湘樊!

车上,钟正南一遍遍回想着赤壁说的那些话,更加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所以开口道:“不戒和尚,这驱魔大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

得知这位符门新掌门真实身份后,不戒越临近湘樊,越是提心吊胆,一直愣愣出神,这时听到钟正南的问话,才突然回过神来,说道:“其实驱魔令只有一些大势力能收到,但真正去的,会有很多,一些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都会出现,目的就是博得一个露脸的机会,然后被裁决司承认,真正开宗立派!”

“就是说湘樊现在是鱼龙混杂,局势很混乱?”

不戒点点头,“没错,就好像昨晚碰上的漠北五雄、颖安罗刹堂这一类的势力,都是去凑热闹的,真要打起来,除非他

们肯不惜以死正名,否则派不上什么大用处!关键还是要看像你们这样的大门大派以及湘樊守城人的调度!”

“掌门不用担心!”

雪舌突然插话道:“有大师姐跟二师姐在,不会有危险的!对了,还有我和大和尚呢!”

自从昨天听了掌门的遭遇,小丫头雪舌一直心疼不已,总觉得掌门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她早就打定主意,到了湘樊,一定要把这些事告诉大师姐与二师姐,让她们替掌门出头,将来碰上主人爷爷,也要告诉他,让他把那些坏人抓来掌门面前磕头赔罪!

几个小时后,几人已经能远远看见湘樊城轮廓。

这一路上,越靠近主城,越是拥堵,宽阔无比的官道上,形成两股泾渭分明的逆向洪流,一出城、一入城。钟正南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出城的多是逃难平民,入城的多是从各地赶来湘樊的修行者。

终于挤进湘樊城,三人下了车,钟正南放眼望去,街道上大多商铺已经闭门歇业,只有少数一些提供食宿的客栈还开着门,经营者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钟正南没打算立即到湘樊城守城人的府邸去,如今还没搞清楚大致情况,不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忽然,钟正南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本能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钟正南?”

一个长发及肩,五官精致,身穿素雅淡黄纱裙的女子,微笑着问道。

钟正南笑了笑,点头说是,看着这个面容堪比陶沐的绝色女子,觉得很是面熟,却想不起来这女子的身份,只得尴尬问道:“我们认识?”

女子故作失望,叹息道:“人家说贵人多忘事,看来是真的!”

女子这么一打趣,钟正南更加无地自容了,干笑着没说话。倒是这位漂亮姑娘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见过的,在北江,车祸!”

钟正南听着这些提示,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不是女子口中这些场景,而是前往滇云城前,死党钱多多跟自己描述过的画面,于是试探道:“江珊?你不是在滇云吗?”

女子笑了笑,开口道:“是那个姓钱的小胖子跟你说的吧!我刚回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想着四处走走,逛遍华夏十五城,鬼使神差跑到湘樊来了!”说完,钟正南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怎么会到湘樊来的?如今这里可不安全,最好不要久待!”

江珊闻言,眼神奇怪的看了看钟正南及雪舌不戒,笑道:“我家住这,还能上哪去?倒是你们,知道湘樊城不安全还往这里跑!”

随后,江珊抬眼四处看了看,佯怒道:“那个姓钱的胖子没来?”

钟正南是知道自己死党是个什么德行的,眼前漂亮姑娘这么问,多半是那小子又惹祸了,于是赶忙开口道:“那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如果是,我替他给你道歉!”

江珊摆了摆手,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一见我就叫嫂子,这个称谓有些奇怪罢了!对了,不介绍一下吗?”

听到这话,钟正南一阵头大,钱多多如果在这里,肯定一巴掌拍死他,这个废柴嘴没个把门的,迟早祸从口出。

钟正南歉意的笑了笑,指着身后两人介绍道:“我侄女雪舌,朋友不戒和尚!另外,我得跟你说声抱歉,那死胖子心不坏的,就是偶尔管不住嘴!”

听到侄女这个说法,江珊笑得更加奇怪,还指着雪舌称赞道:“你这侄女都这么大了,真好看!”

无缘无故又小了一个辈分,小丫头特别不开心,上前两步踩着钟正南的脚掌,对江珊说道:“才不是侄女,是妹妹!”

钟正南龇牙咧嘴,使劲从小丫头脚下抽出脚掌,与回过头来的小丫头相互瞪眼,谁也不退让分毫。

这一幕被江珊看在眼里,觉得好生温暖,于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真有意思!”

眼神对峙的激烈局面,以钟正南率先败阵告终,他望向江珊,诚恳道:“江姑娘,相信你回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湘樊城

最近确实不安分,我建议你可以带着家里人先离开湘樊一段时间,等这边平静了再回来不迟!”

江珊没有说话,只是笑望向雪舌丫头与不戒。

几乎在钟正南说完的同时,雪舌立马嘀咕了一句多管闲事,不戒也嘴角抽搐的看了过来,就连灵海内的钟馗也忍不住摇头不止,吐槽道:“真是长了双狗眼!丢死人!”

钟正南搞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怎么就丢人了!

江珊看了眼街上的人来人往,望向钟正南,同样诚恳道:“你们还没有落脚地吧,要不然去我家?”

到湘樊,第一要事是找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师姐,光听着就这么复杂的局面,没个靠山在身边,睡不踏实,于是钟正南谢绝了江珊的邀请,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带着小丫头与不戒和尚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据小丫头所说,每座城都有符门的联络处,那是最有可能找到大师姐的地方,可让钟正南崩溃的是,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这湘樊联络处在哪儿,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湘樊城一处拐角,有家兜售妇人衣裙的小铺子,铺子有个老掌柜和一个跛脚伙计,老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跛脚伙计瞧见老掌柜打瞌睡如小鸡啄米一般的好笑模样,开口劝道:“掌柜的,天色晚了,你先去休息,我来收拾收拾,咱们关门打烊了!”

老掌柜被突然惊醒,睡眼惺忪,四处瞧了瞧,终于在角落看见那个早年在荒郊野外捡来的可怜娃子,摇头拒绝道:“不成啊,大小姐交代过,咱们符门的新掌门最近会到这湘樊城来,再等等!”

跛脚伙计将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女人衣裳收好,直起身,一高一低的走到柜台处,小心翼翼的扶着老掌柜来到椅子上坐下,这才走到别处开始收拾,同时开口说道:“都这么晚了,咱们那新掌柜应该不会来了,别等了!”

老掌柜颤颤巍巍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道:“不成不成,万一来了,没地方睡觉可怎么行!”

跛脚伙计笑着摇了摇头,试着商量道:“要不这样,你老人家先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

“尽说混账话!你小子认识咱们掌门?”

跛脚伙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趣道:“你老人家就认识了?”

老掌柜重重放下茶杯,很不客气道:“我是不认识新掌门,可我认识雪舌小姐啊,大小姐去江家前,可与我说过,雪舌小姐可是跟新掌门一块来的,老头子我还能认错了不成,你不一样,你没见过雪舌小姐,你守着不行的!”

跛脚伙计笑了笑,拿了件厚实大衣给老人盖上,无奈道:“行,听您的!”

离着店铺不远处,找了几个小时仍旧一无所获的钟正南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小丫头有些气馁,跟随主人爷爷那么多年,去过好些地方,这湘樊也曾来过,怎么就记不起来这;联络处在哪了呢?

“你说是个卖衣裳的地方,可找了这么久,那些店铺不是关门就是歇业,小雀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小丫头猛然抬起头,然后又泄气一般低头嘀咕道:“肯定是卖衣服的地方,可我真的记不住在哪里了!”

“前面有家开门的铺子!”一直闷不吭声的不戒指着前方亮着灯的小店说道。

雪舌与钟正南朝着不戒所指的地方望去,的的确确是有家开着门的小店。

“咦,是熟悉的气息!”小丫头突然兴奋起来,使劲拽着钟正南往前跑,同时开心道:“肯定就是这儿了!”

三个人跑到小店门口时,刚刚好碰上出门给老掌柜倒洗脚水的跛脚伙计。三个身影从黑暗中窜出,把倒完洗脚水的伙计给吓得不轻,双方大眼瞪小眼,同时楞在门口。

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睡着的老掌柜,被脚步声惊醒,扯了扯身上的大衣,不快道:“臭小子,走路也不知道轻些,毛毛躁躁的,让我怎么放心百年之后把这铺子交给你!”

“掌柜的,来了!”跛脚伙计朝店里嚷了一声。

老掌柜突然扯开大衣,套上鞋就往外冲。

第五十一章 局势渐明

店铺老掌柜的热情,就是多年前曾经见过的雪舌丫头都有些难以消受。

钟正南就更不必说,看着眼前堆满桌案的点心吃食,眼皮子直颤。见老掌柜依然忙碌不停,而且事必躬亲,钟正南心底十分感触,这样的老人家,总是一见面就会让人心生亲近的。老人忙碌的身影,与小时候自己放学回家见到的爷爷何其相似。

跛脚伙计一直跟着老掌柜到处转悠,却又不被允许插手,满脸无奈。雪舌看了半天,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拉住老人手腕,轻声道:“李爷爷,你别忙活了,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老掌柜闻言一笑,说道:“不成啊,掌门难得亲临,怠慢不得!”

钟正南也站起身,拉住老人另一只手,将老人扶回座椅,笑道:“咱们坐下来聊聊,我入符门不久,还有许多事要跟您老人家请教呢!”

被强行拉回座位的老人,眼里净是惭愧,拍着膝盖连连说着怠慢了怠慢了。

做完这些,钟正南又朝跛脚伙计招了招手,示意他找地方坐下,然后才开口问道:“我也同雪舌一般称呼您了,李爷爷,大师姐现在身在何处?”

雪舌也满脸期待的开口道:“对啊李爷爷,大师姐不在这里吗?”

老人坐得笔直,丝毫不敢有半点逾越,认真答复道:“大小姐出城去了,前两日城外鬼物闹得很凶,由江家牵头,将先行赶到湘樊的部分修士聚了起来,提前发动了一次镇压,还没回来呢!”

跛脚伙计也立即附和道:“那些坏人真是心狠手辣,城外十几个大小村落都遭了毒手,如今鬼尸队伍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规模的队伍,瞧着就挺人的!”

数以千计这个说法,让钟正南不由得后心一凉,皱眉问道:“数以千计?他们要干什么?”

老掌柜摇了摇头,叹道:“明面上说是要约战正道人士,以此战宣告魔神殿重出江湖,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是魔神殿的真正目的,起码不是全部!只是魔神殿现身这么久,仍然没人搞得清楚他们真正所求为何!”

钟正南不由得握紧拳头,担心道:“那大师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老人闻言,自信的笑了笑,说道:“那边声势浩大,我们一方又何曾弱了,前两日出城的部分队伍也有个四五百规模,这要是还吃了亏,这湘樊城还是早些拱手让人的好!”

雪舌比起钟正南,对于这一类正邪对立的事情,要了解得更多,于是开口问道:“按理说,魔神殿出现之初,湘樊城就因该有所动作了啊,怎么会放任那些坏蛋壮大到现在的规模?”

“雪舌小姐有所不知!刚开始,此地超管局分部就派出三支队伍出城调查,可就在前几日,湘樊城突然收到消息,三支调查队无一例外,全部殉职!”

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没在言语。一旁的跛脚伙计接过话头,缓缓说道:“不止如此,就连守城人戚巧大人手底下的数十位好手,都没了性命!所以两天前才会有那一次提前的行动!”

听跛脚伙计这么一说,钟正南想到了自己储物钥匙里的锦囊,于是打探道:“这位戚巧大人就一直作壁上观?”

跛脚伙计嘿嘿一笑,眼里满是崇拜,又有些不忿,开口说道:“怎么可能!戚巧大人虽然身为女子可真要说起来,好些个鼎鼎大名的男人都比之不如呢!当初听说魔神殿左护法到了湘樊地界,都没人愿意相信,要不是戚巧大人出城与那人一战,就是到现在大家也还是会被蒙在鼓里!只是没人能想到,戚巧大人已经够厉害了,还是在那魔神殿左护法手底下吃了大亏,受了重伤!要我说,肯定是那些恶人以多欺寡,否则怎会如此!”

钟正南沉默下来,伸手拿起一块卖相极好的糕点,却迟迟没有放进嘴里,他是真的很忧心,从这跛脚伙计的言语中,足可见这位戚巧大人在湘樊城的人气何等之高。如果戚巧真的有问题,那对于湘樊城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湘樊城外,壶嘴峰。

梁飞虎依旧喜欢呆在峰顶绝壁,俯瞰整座湘樊城主城,身边是一个被连根削右掌大拇指的黑袍老者。

老者端详着那处过去了那么久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桀桀笑道:“戚巧那个娘们倒也不俗,如果不是金丹境界时受过重伤,金丹险些崩碎,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老夫这条手臂都怕保不住了!可惜啊,若是谈好了,我们的胜算起码有七成!”

梁飞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道:“好歹有分神大成的实力,一根拇指换她重伤,怎么都值了!况且只是暂时没谈拢,这事儿急不得!是敌是友还要再看看!”

黑袍老者不再纠结此事,找了个石头坐下,问道:“褚飞云什么时候到?”

梁飞虎头也不回,开口说道:“黑龙城那边出了点意外,右护法大人还要十天才能到!”

黑袍老者远远看了眼山下灯火通明的湘樊城,笑道:“很好!再过十天,那些正道修士差不多就到齐了!哦,还有,听说这两日江家带人出城了?战损怎么样?”

梁飞虎朝绝壁之下抛出一颗石子,回头答道:“出手还算大气,有好几百人,我们留下了两三百具鬼尸和两位堂主,损失不小啊!我已经传令下去,让他们退回来了,大战开始之前,先隐匿一段时间!”

黑袍老者点点头,又问道:“那处大阵布置得如何了?那才是此战关键,直接关系到我们魔神殿能留下多少正道修士性命!”

梁飞虎从峭壁上起身,来到黑袍老者身边,笑道:“这个您放心,祭司大人与其余四位堂主在那边盯着的,出不了纰漏!”

黑袍老者站起身,留下了一句要抓紧,身形缓缓消散。

梁飞虎眉角一挑,突然记起来一事,朝远处喊道:“左护法大人,忘了告诉你,当年我们没抢到手的那个孩子也到了湘樊,你如果遇到了,可得悠着点,别伤到他!”

“老夫有数!”

湘樊城外五十里处,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在朝着湘樊城行进。

队伍最前头,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一个手持羽扇的青衫男子,四人并肩前行。

络腮胡男子望向高挑女子,笑道:“田姑娘,听闻符门有了新掌门,不知此次盛会,能否有缘得见?”

“有机会的,说不定这会儿我那小师弟已经到了!”

高挑女子随口答了一句,然后望向手持羽扇的青衫男子,开口道:“没想到诸葛家也现身了,真是怪事!”

青衫男子晃了晃手里的羽扇,摆手道:“天下乱象迭出,若我诸葛家还偏安一隅,未免太不像话了!”

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坦胸露腹,怒目圆睁,颇有金刚怒目风范,此时听着众人言语,也开口说道:“有理,天下兴亡,何人能独善己身!”

络腮胡男子哈哈一笑,朗声道:“有各位出手,湘樊无忧了!”

手持羽扇的青衫男子回望了一眼那座形似壶嘴的高峰,突然忧心道:“江先生莫要太小看了这帮余孽,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此次虽说诛杀了那魔神殿两位堂主,将一众魔神殿余孽逼回壶嘴峰地界,可真要彻底铲除他们,谈何容易!”

高挑女子也出声附和道:“不错,守城人戚巧重伤,我们失去了一大助力,但那所谓的魔神殿左护法尚有巅峰战力,眼下我们只有江先生能与其过招,如若再来一位护法,我们可就捉襟见肘了!”

络腮胡男子闻言一笑,说道:“田姑娘怕是算少了一位高手!”

这位正是钟正南大师姐田妍的高挑女子,清楚络腮胡男子所说何意,于是淡然开口道:“有件事我田妍要提前与各位打个招呼,见到小师弟后,我肯定是要万事以他为先的,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我会尽全力多做些事,所以我可能没办法放开手脚去与人搏命!”

此言一出,返城队伍前排几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手持羽扇的青衫男子才笑着开口道:“早就听说符门护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我诸葛流云服气,服气啊!”

络腮胡男子也笑出声来,说道:“诸葛贤弟说得不错,我江终军也服气得很呐!”

大和尚停下了拨弄念珠的动作,想了想,十

分真诚的说道:“贫僧也与诸位说句实话,我大光明寺达摩院首座也一并来了,如果事态不受控制,想来首座师兄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江终军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大笑道:“我们也不用太过忧心,如果到了首座大人都不得不出手的时候,这湘樊城多半也守不住了,到时我们也许早已是冢中枯骨,哪还轮得着我们操心!”

手持羽扇的诸葛流云则好像不太认同这个说法,摇头道:“我有种直觉,这些人目标不是攻取湘樊城,至于图谋什么,我现在还说不好,可能要再打几场,才有机会窥探一二!”

“如此最好!”大和尚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然后眯起眼,接着说道:“战于城门之外正合我意,如此也好早早将那些恶人送回地狱!”

田妍闻言啧啧道:“你这和尚,如此重的杀心,不怕佛祖怪罪?”

和尚双手合十,平淡道:“贫僧一生无愧,只为佛法举刀,如何会怕!”

田妍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江终军、诸葛流云也是摇头微笑,各自定下心来,快步走向已经远远望见城门的湘樊城。

一直被阴云笼罩的江宅大院,今日总算迎来了一桩喜事,老祖宗最为疼爱的江家大小姐回来了。

此时江宅一间女子闺房,舟车劳顿的江珊还在与自己母亲和弟弟谈心。

江和经历过上次风波后,一直乖乖待在家中,终日无聊,只得看书修炼,枯燥得要命!况且,他也没那出门的意愿了,放眼望去,如今的湘樊城哪里还有半点生气,城外死气沉沉,城内人心惶惶,就算能出门又能做什么!

不过现在好了,姐姐回来肯定带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以往姐姐每次与家里联系,总要吹嘘一番滇云城是如何如何美不胜收,那边供人把玩的小物件儿是如何如何精美不凡,这要是不带点儿礼物回来,怎么说得过去!

江和看了眼母亲,然后望向姐姐江珊,问道:“姐,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你,给我带礼物了没?”

江珊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江和的脑袋,轻声道:“你姐我这次回来是帮父亲做事的,哪有功夫去挑选礼物,不过姐姐答应你,等这边事了,我跟父亲求求情,带你去滇云城看看!”

“真的!”江和惊喜道,然后扯了扯母亲欧阳雪的衣角,兴奋道:“母亲,你得替我作证!”

满眼宠溺的欧阳雪,拉着江珊的手,柔声说道:“好,娘亲替你作证!”

江珊望向母亲,神色有些凝重,问道:“娘,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好多离开湘樊的百姓,入城之后,又是这般模样,看来这事比我想象的还严重,父亲说,大伯他们出城了,不会有危险吧!”

欧艳雪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道:“放心,你大伯不比你父亲弱,再加上有那么多高手同行,怎么会有意外!对了,还没跟你说,你一直很敬佩的田妍姑娘也跟你大伯一起出城了!”

江珊突然睁大眼睛,高兴道:“娘,等大伯他们回来了,你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去见一见田妍姐!”

一家三口聊了很久,欧阳雪才拉着江和离开。

出了房门,江和不开心的说道:“娘,姐姐难得没对我甩脸色,就不能让我再跟姐姐多聊一会儿!”

欧阳雪瞪了自己孩子一眼,说道:“你姐姐累了,改天再聊,让姐姐好好休息!不过还真是,你姐姐这次回来,的的确确是变了好多!”

“就是,连说话都温柔了不少,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娘,你说姐姐是不是已经给我找了个姐夫啦?”

欧阳雪听着自己儿子混账言语,也伸手戳了一下江和脑袋,佯怒道:“死孩子,尽瞎说,别让你姐听见!”

江和贼兮兮的笑了笑,还没开口,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句冰冷话语。

“去滇云城的事儿姐反悔了,如果还想让我改变主意,管好自己的嘴巴!”

江和心如死灰,泄气道:“知道啦,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再胡言乱语了!”

欧阳雪看着委屈巴巴的儿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女儿闺房,笑意温暖。

第五十二章 无酒不江湖

老掌柜很有心,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房间,只是没料到掌门造访,还带来了个和尚,好在跛脚伙计是个极懂事的,说自己房间还可以加个床位,要是和尚不介意,可以跟他同住。

和尚多年奔走江湖,习惯了风餐露宿,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老掌柜亲自领着钟正南走进一间打扫得异常干净的屋子,将一些平常不过的琐事仔细交代完全,才放心离开。钟正南送走老掌柜后,面带笑意的在房间四处看了看,干净齐整,一看就是每日清扫打理的。

才刚来到来到床铺上坐下,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老掌柜满含岁月痕迹的嗓音。

“小少爷,老头子给您送洗脚水来了!”

钟正南无奈一笑,赶紧起身开门,伸手接过老掌柜手里的木盆,开口劝道:“李爷爷,您老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还有啊,您赶紧休息去吧,不用守着我!”

钟正南作为符门掌门,来到这个地方,对于老人来说兴许真的是很值得高兴,但这无微不至的照顾,也确实让钟正南极不习惯,甚至有些害怕这样的无微不至。

又一次目送老掌柜离开,钟正南望着那个其实非常温暖的背影,有些感伤,看着这个老人,他想起了一手拉扯自己长大的爷爷。

回到床边,摒弃杂念,开始进入修行状态,自从凝聚出第三枚太极印后,钟正南自己灵海内已经积蓄了相当规模的灵气,这种增幅是恐怖的,尤其在雪舌小丫头伤势痊愈之后,最为明显。

为了查明父母踪迹,也为了保护身边自己在乎也在乎自己的人,他没有理由不武装自己,强大自己。

目前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灵海内积攒下来的灵气,化气为水,完善自身灵海小周天。之后找寻合适时机,炼化水属性本命物,同时还要留意金、火两种合适的本命物,待五行本命物全部炼化,跻身四境炼神境界,做起事来也许就会得心应手一些。

雄鸡唱晓天下白,天才刚亮,整夜修炼的钟正南退出修炼状态,下床开始洗漱,完事后一个人来到前厅。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来到前厅铺面才发现,跛脚伙计早就做完一切准备开门迎客了。

看见这位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掌门,跛脚伙计停下手头活计,笑着打了声招呼,“掌门早!”说完,又开始闷头干活,虽说如今湘樊城风波未平,生意不好做,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总不能闲着。

钟正南走到柜台处,顺手扶起一只歪倒的笔筒,笑道:“早,很惭愧,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跛脚伙计直起身,看向钟正南,笑容灿烂,开口说道:“我是被掌柜捡回来的孤儿,不知道自己原来姓什么,就跟了掌柜的姓,他老人家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李福!”

钟正南点点头,见这个叫李福的跛脚伙计又开始忙碌,就没再说话,随手扯过柜台上的一本杂书翻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哎,李福,我想出去转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禁忌?”

李福依旧笑容灿烂,回答道:“只要不出

西面城门,都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更没什么禁忌!掌门只管去,城内现在还算安生!”

钟正南合上书,绕出柜台,交代道:“那我出去走走,雪舌她们起来了,告诉她们,我午饭前回来!”说完,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晃悠了很久,也许是风波未平,早晨的湘樊城显得更加安静,一片死寂,仅有寥寥几家早点铺子前还算热闹。

钟正南来到一个老妇人的摊位前,看招牌上的字样,是专门提供湘樊特色米粉的小摊。虽然当下不是很饿,钟正南还是要了一份。

坐到低矮的餐桌前,邻桌几位糙汉子一门心思将头埋在大陶碗中,许是老妇人给的辣油劲道太大、量也太足,所以个个面红耳赤,而且由于街上行人寥寥,使得他们吸食米粉的滋溜声仿佛放大了数倍,看起来十分有趣。

没等多久,老妇人就端上来一大碗米粉,粉条晶莹,红油醒目,点缀以些许青翠香菜叶,是那种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

略微加以搅拌,钟正南挑起一筷子米粉送入口中,入口的瞬间,就感觉全身毛孔悉数张开,那是种让人兴奋的味道。

酸爽、辛辣,欲罢不能的滋味,难怪那些糙汉子会是那般模样。

“可以坐吗?”

一个浑厚的嗓音突兀响起,含着一大口米粉的钟正南缓缓抬头,是个笑容温和的络腮胡男子,于是赶忙伸手做了了个请坐的动作。

络腮胡男子入座后,等钟正南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说道:“小兄弟从哪来?”

钟正南咳嗽一声,抬手抹去鼻尖的汗水,笑着答道:“刚从燕京城南下,昨天才到的湘樊!”

络腮胡男子也要了一碗米粉,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竹筷,放到袖子上使劲擦了擦,才望向钟正南,问道:“小兄弟也是来参加驱魔大会的?”

“很惭愧,本事太小,肯定帮不上什么大忙!”钟正南挑起米粉在碗里抖了抖,送入嘴中前老实答道。

络腮胡男子伸手接过老妇人端来的大碗,笑了笑,“能来就不易了,应该谢谢你们啊!”

“大叔是湘樊本地人?”

“本地人!祖祖辈辈都在湘樊!”

络腮胡男子出现时,钟馗就说此人是个实力比兴月城守城人赤壁还要略高半筹的人物,可既然此人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大街之上,想来应该不会是恶人。再者说人家不嫌弃自己实力低微,愿意屈尊聊一聊,哪能能驳了人家脸面,这对于自己打探更多魔神殿消息是个很好的契机。

钟正南将面前的大碗往边上挪了挪,开口说道:“这湘樊城如今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要么是不想走的,要么是走不了的,此外就都是赶来此地的修士,这魔神殿就真的这么让人害怕吗?”

络腮胡男子闻言,神色平静,一边吃一边说道:“其实平民对魔神殿知之甚少,此次湘樊事件之前,如果只是魔神殿出现,倒还不至于让这满城百姓作鸟兽散,形成这几乎举城迁离的局面!”

“为什么这么说?”钟正南不解。

“因为湘樊城外死了人,很

多人!”

络腮胡男子放下筷子,抹了抹嘴,接着说道:“提起魔神殿,总绕不过当年北江之乱,他们的凶名在外,就是那个时候攒下的。但这次不一样,当年的北江动乱死得最多的是修士,平民死伤不算大,仅是百余人,这次的湘樊城外,可是数千平民丢了性命,所以造成了恐慌!”

“所以大部分平民害怕魔神殿攻进湘樊城大肆屠杀?”

“没错!”络腮胡男子点了点头,“起初得知魔神殿出现,大部分百姓都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湘樊有守城人,有江家,有其他修行势力!直到城外死了人,江家也死了人,就连守城人戚巧也受了重伤,百姓们才害怕起来,于是就开始陆续迁离!”

“其实这样也好!”钟正南忽然说,“大部分百姓们都走了,湘樊城真要被攻陷,就让我们这样的人先死!”

络腮胡男子眉头一挑,笑问道:“真心话?”

钟正南老脸一红,真诚道:“违心话!”

络腮胡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追问道:“能说说真心话不?”

“当然!”钟正南扫了眼四周,“真心话就是如果危及性命,逃得了我会逃!一味利他不利己,我还没这样的觉悟,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那之前我不想死!但这并不妨碍我去帮助更多人,如果有能力的话!事实上,我不觉得为了别人过得更好而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是种明智的选择,当然了,这种人很值得敬佩,可我认为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事,更多好事!但如果拼尽所有气力,仍然没能搏出一条生路,赴死成了唯一的选择,到了这一步,我想少有人会犹豫,包括我!”

络腮胡男子眼里满是赞赏,站起身抱拳道:“我是湘樊江家子弟,江终军,没请教小兄弟名讳!”

钟正南也起身抱拳说道:“晚辈姓钟,名正南!”

江终军连说了三声好,一把抓住钟正南手腕,爽快道:“你小子真有意思,与我见过那些年轻人很不一样,无酒不江湖,赏脸喝一杯?”

“我能不赏脸吗?”

“不能!除非打赢我!”

钟正南挣脱无果,被这自称江家子弟的江终军一路拽到了一处酒楼,亏得路上没多少人,否则看见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并肩走的奇怪场景,钟正南得臊死!

酒楼伙计看见有客人光临,一路小跑上前,当瞧见江终军面容后,瞪大了眼睛,张口便要打招呼。满脸络腮胡子的江终军微微摇了摇头,酒楼伙计到底是常年迎来送往的好手,立马明白过来,只是询问两人要吃点什么,江终军大手一挥,说下酒菜老样子,酒水得多拿些。

一路引领两人来到二楼靠窗位置的一处餐桌,伙计说了句稍等,便下楼去了。钟正南见这位江姓大叔生性豪迈,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江叔叔在江家位置不低吧?”

江终军摇头一笑,伸手接过伙计拿上来的酒坛,说道:“先不聊这些,来,喝酒!”

钟正南有些颤抖的接过比头要大的酒坛,咽了口口水,腹诽道:“大早上喝酒,这叫什么事儿!”

第五十三章 大师姐回来了

钟正南酒量不差,学生时代,尤其是大学期间,赴过的酒桌“生死局”不在少数,要不然也不敢给自己取个“酒贱仙”的响亮名号。

没过多久,半坛子酒水就在江终军无休无止的抬碗中消耗殆尽,钟正南脸色微红,这还是以灵气驱散了部分酒劲后的状态,没办法,三碗下肚就有些扛不住了。

也许是看出了钟正南的“作弊”,江终军不再一味劝酒,自顾自饮了一碗,然后开口问道:“知道这酒的名字吗?”

“不知!”钟正南摇了摇头,“这酒与我平常喝的不一样,入口绵软,入腹烧断肠,很奇怪!”

江终军举起碗,与钟正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笑道:“这酒叫仙人醉,是我湘樊特有的稀罕物,全城就这一家有得卖!只论其烈度,与少阳城的烧刀子差不了多少,不过这仙人醉的口感要胜过烧刀子太多,普通人任你酒量再好,也是一碗即倒!”

钟正南也跟着干掉碗中酒,之后赶紧夹了些下酒菜送入腹中,这才望向对面的酒中豪杰,疑惑道:“这酒修士才喝得?对修炼有裨益?”

江终军眼神奇怪,“这就只是酒而已,又不是那炼药宗门酿的药酒,哪里会有裨益,谁都喝得的!只不过,修士比常人能多咽下些罢了!”

说着,江终军又往钟正南碗里倒了些,笑道:“你先前的那番真心话,我很欣赏,这世上‘畏死’的小人太多,反而‘贪生’的豪杰太少,这样不好,很不好!”

钟正南一愣神,不明白眼前高人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江终军叹息一声,道:“但是,没有那些悍不畏死的前人先辈,又如何会有这样大好的人间!所以,慷慨赴死不是不明智,这样的人才是你认为的活下来做更多好事的前提,你认为呢?”

钟正南收敛神色,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如果没有那些不惜为大义舍生忘死的前人,没有他们替世人负重前行,所有的“活下来”都是空谈。

江终军咧嘴一笑,自己先喝了一碗,又说道:“就比如此次湘樊大战,肯定是要死人的,如果人人避而不战,或者说人人先虑不死,这仗还怎么打!不是说先虑不死错了,相反对得不能再对,人之本性求生而已。就像我,一样不想死,所以我想的是打赢对方,然后活下来,这叫先虑不败,但同时,我也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因为我得护着我在乎的人。二十年前,我已经选后悔了一次,这次不会了,如果我的死能换来家人平安、湘樊无事,我也会毫不犹豫!”

钟正南听到这些肺腑之言,为之一震,以往总觉得自己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却从未记得曾经有人为了让自己活着而以身涉险,至今下落不明。端起酒碗,钟正南朝着对面不仅是酒中豪杰更是人中豪杰的男子惭愧道:“晚辈受教了!”

江终军摇头一笑,压下钟正南高举酒碗的手,说道:“你不要会错了意,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改变你的想法,让你大战来临之时上前拼死拼活,只要我们这些人还活着,就轮不到你们去死!况且,我也就是顺嘴一说,听过就算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才刚刚上路

,别想着那么快就走到终点,如你所说,活着才最重要,花花世界还没看够,就别想着去奈何桥头溜达!”

聊得兴起,酒就有些不够喝了,钟正南又跟酒楼伙计要了些酒,要了些吃食。

不再刻意以灵气压制酒劲,钟正南渐渐有了醉意,伸手握住江大豪杰的手腕,大声说道:“我钟正南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死得糊涂,魔神殿一日不除,我就不能死!”

江终军突然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开口道:“怎么,跟魔神殿有死仇?”

“死仇!”钟正南咬牙道,“不共戴天的死仇!”

江终军咕噜噜饮下碗中仙人醉,猛地砸下手中大碗,一副恨不得啖人血肉的模样,恨恨道:“巧了,哥哥我与那魔神殿也是死仇,一样不共戴天的死仇!”

说罢,江终军突然叹起气来,“只是魔神殿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尤其是在韬光养晦二十载后,更加深不可测,要想让其覆灭,谈何容易!”

钟正南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满是斗志的开口说道:“对于修士来说,我还年轻,还大有可为,将来的事谁说得清楚,总有一天,我会将魔神殿踩在脚下!不都说嘛,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听着面前这小子的“大言不惭”,江终军笑得很开心,有这样的年轻人,这整个人间就还朝气勃勃,就还有希望。如今的三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接下来的一百年,地府大劫,人间有魔神殿搅局,天上作为最靠近一线天战场的地方也不安分,不论那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将给三界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江终军越琢磨越有意思,不由得拍着桌子笑道:“好一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如果能活到你成长起来那天,咱哥俩还要再喝他个十坛八坛!”

钟正南也跟着笑了起来,开心道:“那咱俩可约好了,到时候一醉方休!”

三大坛子喝完,就是这位江家大房主事人江终军都有些上头,扶着钟正南下了楼,来到大街上,好巧不巧,碰上了前来找寻掌门的雪舌丫头与不戒和尚。

小丫头瞧见掌门身影后,一路小跑过来,闻见浓重的酒味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眼神有些不善的望向江终军,也不说话。

不戒和尚在雪舌的示意下,扶过瘫软的钟正南,挂在自己脖子上,绕到小丫头的背后。

江终军凝神望去,先是不解,认出小丫头身份后,一脸恍然,打了个酒嗝,才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他啊!”

小丫头闻言,气鼓鼓的回答说:“你是谁?灌醉我家掌门意欲何为?”

江终军哈哈一笑,没有回答,径直从小丫头身边走过,有些落寞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两人视野。

无法探知那个络腮胡男子的深浅,小丫头也没敢阻止那人离去,只得气呼呼的转身使劲盯着宛如烂泥的掌门,不高兴道:“臭掌门,亏得大师姐还专门派我们出来找你,你这个样子,怎么见大师姐嘛!”

说着,小丫头还尤不解气的轻轻踢了一脚钟正南,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同时招呼不戒道:“大和尚,背着他,回去交给

大师姐处置!”

街道拐角处,跛脚伙计李福端着水盆,走出铺子,准备擦拭铺子门面,才拿起打湿了的毛巾,就瞧见才出门不久的雪舌小姐,步子极快的朝自己走来,身后是背着掌门的大和尚。

李福扔下毛巾,快步跑进铺子,嚷道:“大小姐,回来了,掌门回来了!”

才回城没多大会儿的田妍站起身,来到门口,先是看见在门口一侧站着的雪舌,紧接着就看见摊在和尚背上的年轻男子,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老三大清早跑出去喝酒了?这小师弟是个酒鬼?”

“不是的!”小丫头赶忙解释,“我也不知道掌门今天怎么了,平常不这样的!”

老掌柜闻讯从后院赶来,瞧见这一幕,赶紧招呼不戒和尚把掌门送回屋子,自己则去泡了壶解酒茶,让李福打了盆热水,一起来到屋子里。

田妍拿出一个瓷瓶,亲自掰开钟正南的嘴巴,将瓶子里翠绿的药液倒进钟正南的喉咙,又接过老掌柜端来的解酒茶,捏着师弟的嘴巴两侧一股脑倒了进去。

做完这些,田妍就将所有人赶出了屋子,独自一人守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师弟身旁,仔细端起钟正南的容貌。

虽然算不上什么丰神俊朗,却也还眉清目秀,反正越瞧越好看,越看越喜人。

钟正南做了个梦,在梦里,他见到了父母,就在一个岩浆滚滚的火山炎穴底部,父母分别被四根岩浆锁链悬挂在半空。

他还梦见,某一日,正邪两道在那处炎穴底部对峙,继而发生大战,然后父母苏醒,手持长剑刺透了自己胸膛……

看着眉头紧锁、轻声呓语的小师弟,田妍很是担心,按理说服用了灵药,早就该醒来了,怎么还在沉睡?

“不要……”

一声惊呼,钟正南突然坐起,满头冷汗,大口喘息。田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往后挪了一下,接着一把抓过小师弟的手腕,催动灵气感知小师弟身体状况。

原本还沉浸在那个恐怖梦境的钟正南,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仿佛被牢牢锁住,根本动不了。

钟正南转头,看见的是一张漂亮姑娘的脸庞,皮肤白皙,眉眼动人,鼻梁高挺,尤其是眼角的一颗淡痣,出现的恰如其分,颇有锦上添花的美感。

田妍放开手,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异常,抬眼瞥见呆呆望着自己的师弟,调笑道:“哟呵,不但是个小酒鬼,还是个小色胚,怎么着,被师姐的盛世美颜镇住啦?”

钟正南猛然回神,干笑两声,小声道:“你是大师姐?”

田妍起身,抬手赏了钟正南一记板栗,晃了晃两根弯曲的手指,笑着说道:“下次再醉酒回家,我可就用棒槌了!”

钟正南额头一阵吃疼,伸手揉了揉,不敢抬头看师姐,脸上有些羞愧,也有些埋怨那个抓着自己去喝酒的江大豪杰,才第一次见面,就给师姐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丢死个人!

听着师姐关切意味更多,责备更少的言语,钟正南没了与江终军对饮时的豪气干云,乖巧的保证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第五十四章 江府议事(上)

这样很难作数的保证,田妍自然不会当真,饮酒而已,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真要说起来,自己还是此道高手呢!

不过,老三认真保证的模样还真是新鲜,与只会跟自己唱反调的死妮子于燕,完全是两种感觉。总的来看,这个小师弟是叫人满意的,样貌、修行资质、脾气都不错,除了境界低点。不得不承认,柳丹青这个老头子,眼神总算好使了一回。

只是,于燕那个丫头刚到湘樊时,与自己说了这小师弟的身世,这会儿再来看笑容满满的小师弟,如何不让人心疼,简直都要疼死过去了!

不再多想,田妍转身走向屋外,同时留下了句话。

“准备一下,晚上跟我去江家议事,你是掌门,由你出面最合适,师姐给你当跟班!”

起先没注意,这时望着大师姐的背影,钟正南才发现,这位大师姐身材是真的好,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不少,不该有肉的位置一点儿不多,十分匀称!这些都还是其次,大师姐最勾人魂魄的,还要数她傲视大多数女子的修长美腿,有这双腿做底子,大师姐的个头就不容小觑,钟正南粗率估计了一下,师姐似乎比自己还高那么一点儿!

说实在的,钟正南觉得自己修行以后,女人缘这方面有点旺得过分了,陶沐、郭媛、二师姐,加上如今的大师姐,哪一个不是时间一等一的绝色尤物。

钟正南自行洗漱完毕,提步去往前堂。

湘樊城外数十里处的一个密林,一个浑身血污、手提红线金钱剑的黄袍老者突然从树冠上跃下,手里提着一物,是个五六岁稚童。

落地后微微踉跄才站稳身形,四下观望确认安全后,才如释重负的将孩子放在地上,心弦一松,又是一口鲜血咳出。孩子见状满眼泪水,却不哭闹,只是憋着嘴伸出小手放到老者嘴边,似乎是想要帮着老者止住血。

黄袍老者半跪在地,杵着手里的金钱剑,身上多处皮开肉绽,显然受伤不轻,他眼神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艰难开口说道:“小宝不哭,爷爷带你回家!”

壶嘴峰上,曾经在西夷联手尸王追杀过钟正南的尹仇,换上了魔神殿专属的制式衣袍,长衣大褂,锦带束腰,背上绣着一只四翼飞虎。他来到大堂主梁飞虎面前,恭声问道:“大堂主,为何要故意放那巫湘救他孙儿离去?那老儿可知道我们不少秘密,包括后山大阵的蛛丝马迹!”

梁飞虎以剑作笔,自顾自在巨石上刻字,闻言轻蔑一笑,说道:“你以为当初我们找这老儿帮着做事,只是为了搜刮方圆百里的尸体吗?这么简单的事我们自己做不到?”

尹仇本就聪明,此时又有大堂主的言语点拨,瞬间便想明白其中关键。魔神殿此行,目的是针对天下正道修行者,可是如何才能保证让那些修行者吞饵上钩呢?这个时候有个看见冰山一角,却无法尽晓全貌的见证者“艰难”逃离壶嘴峰,将消息带出去,自己一方就只需坐等收网即可。

梁飞虎刻完字,退后一步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来。没了疑问的尹仇也抬眼望去,巨石上写着的是“魔神殿出八方雷动,壶嘴

峰下断头英雄”。

尹仇胸中骤然生出万丈豪气,大声念了一遍那句豪言壮语,笑道:“给那些个自诩英雄侠士的人刨好了大坑,现在就只差将他们赶进去了!”

梁飞虎收剑入鞘,脸上露出些许真诚笑意,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取得的成果远超预期,整个修行界的目光都聚集到湘樊城外的小小壶嘴峰上,如此一来,主人亲自去的那个地方,就会更加顺利。

临行前,主人曾与自己密谈过一次,主人说这左右护法自恃功高不听话了二十年,如果那些个正道高手有能将他们宰了的本事,你梁飞虎不妨做个顺水人情,送一桩大大的功劳给那些人当个见面礼,我这一去,如果顺利的话,能给我们魔神殿添上好几根栋梁,所以,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该挪挪地儿了!

梁飞虎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尹仇,吩咐道:“九堂十堂两位堂主没了命,堂众损失也不小,我考虑了一下,打算将剩下来的归为一堂,由你来做堂主,你回去后,将鬼尸带到大阵附近隐匿起来,近期安分些,只管等着湘樊修士出城就好!”

尹仇心头一喜,抱拳躬身道:“谢大堂主!”说罢,转身离开,走向山下。

黄昏时分,钟正南跟着大师姐前往江家,如今正道修士已经聚得七七八八,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大家得碰头商议一下。

路上,田妍拿出一块黑金令牌,塞到钟正南手里,同时说道:“你既然做了掌门,这驱魔令牌理应交由你来保管,这样的令牌全天下也不超过三十块,分别在各大势力手中,只要驱魔令一出,不管你是谁、身在何处,都必须有所回应,如果见死不救,后果很严重的哦!”

钟正南接过令牌,脱口而出道:“这个给我了,那师姐你不就没事干了!”

“谁说的!”田妍一瞪眼,又毫不客气的赏了钟正南一记板栗,“师姐要做的事儿多了,华夏十五城我还没走遍,多忙!本来我还打算到别的国家走走,可惜那些鸟语实在难学,如今还多了保护你这个重要工作,哪里还有功夫学,这个计划只能无限期延后了!”

钟正南捂着额头,哭丧着脸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老打我干嘛!”

田妍闻言一笑,抬手作势要打,威胁着说道:“骂我是男人?”

钟正南索性闭嘴,多说多错!

来到江家大宅门前,除了两个门童之外,再无旁人,钟正南回头看向师姐,问道:“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田妍白了一眼钟正南,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醉酒误事,我们会耽搁到现在?再晚点来,人家都谈完了!”

钟正南尴尬一笑,商量道:“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别进去了,反正也说不上话,下次咱们再参加?”

话音刚落,钟正南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田妍一脚,同时田妍还说道:“有点出息行不行?堂堂符门掌门亲临,怎么就说不上话了?”

钟正南走到门前,掏出驱魔令,然后在其中一个门童的引领下走进大门,径直走向议事堂。还离着议事堂老远,钟正南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凭什么由你赵家打头阵,你赵礼那点微末本事,也好意思出来显摆?不怕撞个头破血流!”

“哦,几年不见,你上官鸿已经这么目中无人了吗?我赵礼本事如何,能不能打头阵,一问你家婆姨便知!”

“好啦好啦,大家聚在这里不是来吵架的,我胡璃听从江家主安排,去哪儿都行!”

“哼!当真是只狐狸精,好生狡猾,你胡家若没胆量上阵,我韩家来!”

“要贫僧说,就别讲什么排兵布阵了,一起冲上那壶嘴峰,都打头阵得了,争什么!”

“不可,诸位听我诸葛流云一言,魔神殿明显是有所倚仗的,若我等毫无章法的攻山,只怕会被那些余孽一口吃掉,必须商议出一个对策来,否则还是早早散去的好!”

“诸葛家多年不出世,一出来还真是一鸣惊人呐,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不是魔神殿派来离间我正道的细作,若如此,怕是得先问过我剑阁的剑才行!”

“诶,裴先生,商议大事可不要乱扣帽子,诸位也一样,卖我江定远一个面子,就事论事即可,莫要伤了和气!”

……

议事堂嘈杂如菜场的氛围,突然归于寂静,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转向门口,因为有个不速之客推开了紧闭的议事堂院门。

打断了议事过程的钟正南,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突然紧张起来,差点连走路先迈哪条腿都不记得,要不是师姐还在自己身后,恐怕推开门的瞬间,自己就要转身跑掉。

嘿嘿笑着对所有人点了点头,连声说着抱歉来晚了,之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走到末座位置,刚好空着两张椅子,于是转身招呼师姐坐下,自己才坐到师姐旁边,抬手说道:“各位继续,各位继续!”

所有人都愣在原位,没有人打破沉默,大家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这个才二境的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大名鼎鼎的田妍为其保驾护航。所有人都知道符门换了掌门,可就是没人愿意相信,符门会让一个二境出头的新人来做掌门!

钟正南见没人说话,撇头看了眼师姐,师姐没什么反应,然后壮着胆子扫了一圈在场众人,主位上坐着一个棱角分明的一字胡男子,男子旁边有个熟面孔,在对自己微笑眨眼,正是早上才见过面的江终军江大豪杰。主位之下,左右两排椅子上坐满了气度不凡的各大势力代表。

最终,还是江家家主江定远站了起来,笑着问道:“田姑娘,不介绍一下吗?”

田妍不急不缓的站起,对着所有人轻轻抱拳,说道:“如诸位所想,他就是我符门新任掌门,钟正南,我的小师弟!”

此言一出,除了知情的江终军兄弟,其余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钟正南呵呵笑着,直到被师姐轻轻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抱拳打招呼道:“各位前辈好!”

短暂的沉默后,由先前开口劝架的胡家妇人胡璃带头,所有人都起身抱拳回礼,境界低是低了点,可人家辈分高、后台硬啊,由不得你不恭敬对待!

第五十五章 江府议事(下)

双方致礼完毕,各自坐回座位,之后,田妍给钟正南大致说了一遍在场的各势力代表。

首先讲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一字胡男子,说他是此次驱魔大会的发起人、江家现任家主江定远,主位旁边的是江定远亲兄长江终军,是江家参战的分神期高手。只是田妍并不清楚,这位江家高手已经与自己小师弟有了一顿酒的交情。

之后介绍的是坐在主位右侧的三人,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个剑客,和尚出身大光明寺,法号苦海;道士出身道宗,是道圣最小的弟子,道号玉真子;剑客是剑圣亲弟弟,裴源,分神期实力。

三人往下,依次是赵家赵礼、韩家韩广、胡家胡璃、刘家刘睿含四人,清一色金丹境界。

最后说的是主位左侧,有上官家上官鸿、诸葛家诸葛流云、黄家供奉霍罡、药王宗木通辛夷夫妇五人,实力有高有低。

钟正南的出现,成了所有势力代表都无法忽视的一个插曲,以至于重新入座后,仍是迟迟无人出声。最终还是田妍说了句玩笑话,议事堂才重新热闹起来。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很热闹嘛,是担心我符门泄密,刻意回避我们?若真是如此,我们师姐弟可走了啊!”

江定远站起身来,无奈一笑,说道:“田姑娘说的哪里话!如果符门都会泄密,那我们岂不人人都是细作,那还了得!”

议事堂氛围顿时轻松起来,都开始玩笑起来。江定远也松了口气,伸手虚按了两下,面朝钟正南这边说道:“钟掌门,适才在座的其他英雄都提过建议了,要不你来讲两句,也让大家听听符门的意见!”

钟正南闻言,摆了摆手,笑道:“晚辈才开始修行不久,对这些事知之甚少,还是由各位前辈来讲更好!”

江定远笑了笑,对这位符门新贵观感不错,若是此人上来就开始高谈阔论,即便有大哥对这位钟掌门极好的评价在先,他难免也要看低几分。

“也好!那就请各位英雄继续!”江定远坐回座位同时对所有人说道。

也不知为何,先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先开这个头。片刻后,坐在钟正南一侧靠前位置的诸葛流云站起身,轻轻摇动手里的羽扇,开口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说,正如我先前所言,魔神殿肯定有不弱的后手,这一点不需要怀疑,所以盲目攻山的方法不可取。以我们现在对魔神殿的了解,根本没办法预测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因此,我的建议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见招拆招,等摸清对方意图后,再做图谋不迟!”

话音刚落,位于诸葛流云斜对面的赵家代表赵礼就嗤笑出声,道:“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英雄豪杰,这等乌龟缩头的保守战法,你觉得大家会认可吗?”

赵礼的言语立马得到大部分人同意认可,其中以韩家反应最为激烈,赵礼说完还没来得及坐下,旁边的韩家代表韩广就起身附和道:“没错,这种懦夫行径,我韩家第一个不

认同,要打就拉开阵仗大打一场,不打就各回各家,省得闹心!”

女子金丹胡璃是少数认可诸葛流云想法的人,听过韩广很不客气的言语,也站起来针对道:“就知道讲些废话,要是说大话能吓死人,都不用其他人了,你一个人就能搞定全部魔神殿余孽!”

同为女子的刘家刘睿含被逗笑了,转头望向胡璃轻声道:“胡姐姐真是会说笑话!”说完,又望向出言不逊的韩广,讥讽道:“我们女子尚且知道谋定而后动的道理,你身为男人难不成连女子都不如?还拉开阵仗大打一场,你以为是对付你家媳妇儿呢,床上横冲直撞,下了床还是这个蠢样,我看呐,你还是乖乖回家,与你媳妇儿约着大战三百回合去,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你……”韩广气极,说不出话来。

一身黑白两色道袍的玉真子咳嗽一声,平淡道:“都慎言!让诸葛先生具体说一说,如若不妥,再行探讨!”

“不错!”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黄家供奉霍罡也点头道,“都不要提早下结论,既然是商议,就该互相听取意见,眼下魔神殿蠢蠢欲动,不是吵架的时候,有私怨的请先放一放,大局为重!”

剑阁的裴源索性开始闭目养神,大概是想,且听你诸葛乌龟叨叨几句,看你能否说出朵花来。

江定远对着诸葛流云抬了抬手,示意其详细说来。

诸葛流云坐回椅子,将羽扇放到身旁的案几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大家都出出力,各自派人组建一个分析敌情的机构,方便我们制定攻山之法,各家派出的人,可以不论身份、境界的高低,但务必脑子灵光,对于敌情敏感!”

说到这里,诸葛流云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代表们,然后接着说道:“组建这样的机构,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当然了,如若不愿意派人参与的也可以,但要提前说好,无论是谁,只要承认这个机构的存在,就不能质疑这个机构做出的任何决定!”

先前在两位女子面前没讨到便宜的韩广,第一个跳出来否定道:“照你诸葛先生所说,组建这样的机构,该有谁来带头?还有,万一出现了伤亡,谁来负责?我看没人能负这个责,在座的有谁愿意冒着得罪所有势力的风险,来承担这样的重任,所以根本不可行!”

道宗玉真子点了点头,同意韩广的担心,开口说道:“诸葛先生的想法不错,可韩广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剑阁裴源睁开眼睛,淡然出声道:“我知道你诸葛家祖上是排兵布阵的好手,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想法没有实施的条件,还是另做打算吧!”

坐在钟正南对面的两位女子修士,胡璃与刘睿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看出了担忧,正如先前所说,盲目行事是不可取的,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短暂的天人交战后,胡璃站了出来,说道:“刘家妹妹刚才有句话说得极好,万事谋定而后动,避免出现太多万一,我一介女流都明白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的道理,相信大家也不会不清楚!”

刘睿含跟着起身,接过话头,沉声道:“没错,如诸葛先生所说,我们目前对魔神殿情况了解的不多,贸然行动,很容易跌入对方陷阱,诸位三思!”

两位女子说完,议事堂复归寂静,每个人都若有所思,没再张口。主位上的江定远笑了笑,望向钟正南,说道:“对于诸葛先生的提议,钟掌门怎么看?”

钟正南再一次成为全场焦点,他看了师姐一眼,见师姐点头后,才站起身抱拳道:“在下的确有点想法,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诸位前辈予以指正!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诸位认为诸葛先生的提议不可行,是不是都在担心这样的机构没有信服力,做出的决策得不到执行,就算执行了,一旦出现疏漏,大家互相推诿,没有人能承担责任?”

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坐在道宗玉真子身边的苦海和尚,坐直身体,同意道:“就是这个原因,大家都不否认的一点是,魔神殿肯定有强有力的后手,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各执己见。再者说就算有这样的决策,如果大家只是听听,上了壶嘴峰之后还是各打各的,那这与我之前讲过的一齐冲上去,也没多少差别,也许一开始就一鼓作气打他一仗,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钟正南闻言笑了笑,开口说道:“那我讲讲我的看法,我十分认可诸葛先生的提议,现在的情况是,魔神殿对我们的动静了如指掌,而我们对魔神殿真正所求却一无所知,所以盲目攻山的做法肯定不行!”

钟正南伸手拿过新沏来的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诸葛先生说的组建一个敌情分析的机构,很有必要!古往今来,每逢大战,先死斥候,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情报的准确与否,直接关系一场大战的输赢,咱们得重视起来!”

“所以呢,我的看法是,开战初期,由这个机构搜集情报,针对情报搞个对策,然后大家聚起来共同审议,只要大家一致认同的,无论成败,所有人共同承担后果!”

上官鸿听完,还是摇头道:“倘若还是无法一致认同,又当如何?”

“简单!推翻重来!”钟正南脱口而出道。

“这样很容易贻误战机啊!”

说话的是主位上的江定远,钟正南笑了起来,同意道:“的确如此,所以我说的是开战初期,我们不能指望一战功成,所以在刚开始这段时间,出城作战的目的是将善于隐匿搜集情报的人,送入壶嘴峰,然后将情报带回来!所以在这个阶段,暂时有分析情报的机构提供作战构想,由大家共同审议,直到搞清楚魔神殿大致意图!”

“接下来就相对好办了,搞清楚魔神殿目的所在,我们再进行调整,可以是分划地域,各家负责;也可以是合兵一处,找寻其薄弱点,直捣黄龙;更可以是将计就计,反过来给魔神殿弄个陷阱,至于要如何去做,到时候视具体情况来定!这就是我对诸葛先生提议的理解,大家以为是否可行?”

第五十六章 委以重任

钟正南说完,诸葛流云率先开口认同道:“好,很好!钟掌门年纪轻轻有此见地,让人汗颜呐!”

就连剑阁的裴源,也暗自点头,这个方法虽然不是尽善尽美,甚至还有不少纰漏,但对于目前人心不齐的各方势力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办法了。一旦自己这方摸清了魔神殿意图,各方代表也不都是傻子,做出相应的对策就要简单许多,不愧是符圣选中的弟子,着实不容小觑。想到这里,裴源心中又多了几分气恼,这个小子原本应该成为自己师侄的,结果让符门抢先一步。

见先前叫嚣不断的赵礼、韩广等人沉默下来,胡璃松了口气,瞧了眼重新回到座位的符门新贵,娇声说道:“我胡家同意钟掌门与诸葛先生的提议,而且,我这里有特别适合搜集情报的人选,我可以说服她们,代表胡家参与这个机构!”

钟正南一侧靠前位置的霍罡,轻笑出声,说道:“胡家坐镇颖安城,你胡璃相中的人选莫不是罗刹堂的人?”

胡璃突然妩媚一笑,本就极具风韵的妇人愈发摄人魂魄,她望着堂内众人,解释道:“颖安罗刹堂,本就是靠着杀手行当起家的,隐匿、刺杀、收集消息,都是好手,我想他们很适合这个任务!”

见今日议事基本尘埃落定,江定远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各位对诸葛先生与钟掌门的提议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暂且定下了,我江家就由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参与情报搜集,各位也都回去与自家同门商议一下,让他们明日到西城楼下的书斋碰个头!今日议事那就到此为止了!”

“等等!”

江定远循声望去,是剑阁裴源开的口,于是问道:“裴先生还有何事?”

裴源难得笑着开口,说道:“的确还有件事得由大家商议定下来,那就是要由何人来约束协调这个机构所有情报人员,是不是应该定一个能发号施令的人出来?”

江定远一拍额头,抱歉了一句,然后问道:“各位也都听见裴先生的提议了,那么各位有什么人选?”

“我赵家供奉沈舟可担此任!”

“韩家旁支韩逝水也行,境界是不高,但脑子好使,相信不会误事!”

……

一个个名字报出,议事堂内再一次热闹起来。江定远叹息一声,望向没有开口的裴源,说道:“裴先生既然提起此事,想必已有人选,不知道是哪位英雄?”

裴源视线移到钟正南身上,说道:“眼前不就有一个!论资格、论辈分,钟掌门都合适,由他出面没人有异议吧?”

裴源的提议在众人看来确实合情合理,一来这位年轻人可是堂堂符门掌门,只论身份,除江定远这个江家家主外,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他。二来这位掌门的境界,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上了战场也不过是增加一具尸体而已,能在幕后做些事情,总比枉送性命来得好。更何况,只要这位年轻掌门不出城,他身边的田妍就能放开手脚打架,于驱魔大计百益无

害。

要知道,只论战力的话,裴源没到之前,即便算上不出战的江定远,田妍也能稳稳排在第三,就算今日裴源刚到,田妍依旧在第四的位置。大战开启以后,没了江定远,她可就是自己这边巅峰战力的前三人之一,如果她只顾护着自己小师弟,没办法全力出手,对于正道修士的损失可就大了。

胡璃对此也表示十分支持,七大家族中无论哪一家派人来发号施令,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服气,但符门掌门不一样,这可是与各大家族家主同等身份的人物,由他来主持这个还未成形的情报机构,合适至极!

莫名其妙被委以重任的钟正南,一个劲的摇头拒绝,起身推辞道:“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虽然我也想为铲除魔神殿尽一份心力,可是实在没这个本事来当这个领头人,还是重新找一个吧,我看诸葛先生就很适合!”

钟正南不是假意推辞,他是真心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注定要得罪不少人的破烂活计,原因无他,来到湘樊城,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少,查探失踪父母的踪迹、替赤壁去见同为守城人的戚巧,这两件事都不轻松。再者说,符门已经有大师姐出战,加上在城外五十里扎营的二师姐,自己就算站在一边看着,也没人有借口说符门什么。

坐在钟正南对面的胡璃很是好奇,别人争着抢着都拿不到的权势,怎么到他这里就变得好似烫手山芋一般,于是笑着出声劝道:“钟掌门就别推辞了,这个事儿只有你来做,大家才不会有意见!”

被钟正南点名的诸葛流云轻摇羽扇,也开口劝道:“的确,没人比钟掌门更合适了,钟掌门若不答应,我们只怕吵到大战开启都不会有结果,请钟掌门以大局为重,答应下来吧!”

上官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往钟正南这边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若是钟掌门出面主持,我上官家没什么意见!”

韩广与赵礼之所以一直与诸葛流云唱反调,完全是对二十年前的一桩往事心怀芥蒂。诸葛家的见死不救,韩赵两家子弟的巨大损失,这笔账,韩广与赵礼自然而然算在了诸葛流云头上。可当下最要紧的,不是与诸葛家清旧账,而是对付来势汹汹的魔神殿余孽,既然没办法让自己人去做主,换这个大家认可的年轻掌门也不错。

所以在上官鸿表态后,韩广与赵礼几乎异口同声道:“没异议!”

见大家都同意,江定远身边从未开口说话的江终军起身说道:“江小兄弟,再拒绝可没意思了啊!”

钟正南推辞不掉,有些慌神,转头看向师姐,想着让师姐出来说句公道话。只是他没想到,师姐非但没有帮自己说话,反而白了自己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前辈们认可你,你就答应下来,磨磨唧唧矫情什么!这样也好,你能乖乖待在城里,相对安全些!”

钟正南的百般不情不愿,顶住了众人的攻势,却在“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师姐嘴下败了北,于是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抱拳沉

声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前辈们不吝赐教!”

此次聚头议事,以钟正南答应做这即将现世的情报机构主事人宣布告终,之后由江家设宴,好生招待了各方代表,晚宴期间,还算融洽。晚宴过后,这些个“人间仙人”各自找了相熟的好友,一齐辞别,离开江家大宅,多半还有后半夜的以酒会友。

随着众人的离开,饭桌上就只剩江家兄弟与钟正南师姐弟一共四人,钟正南也好奇,为什么师姐一直不曾开口辞行,似乎就在等那些人离开。

有师姐在一旁,钟正南今夜愣是一口酒都没敢喝,就算晚宴期间,那些各方势力的代表过来敬酒,他也只是推说不会,这让早上还一起把酒言欢的江终军,从晚宴开始,疑惑到现在。见外人都走光了,江终军才端起酒碗,对钟正南使了个眼色,说道:“兄弟,现在能喝了不?”

钟正南悄悄瞥了眼身边的师姐,咳嗽一声,义正言辞道:“喝酒伤身更伤神,眼下大战在即,还是不喝的好!”

江终军闻言气笑道:“不是,早上咱们不是还……”

“戒了!”江终军话没说完,就被钟正南打断道。

江定远看着眼里满是笑意的田妍,胸中了然,于是对自己大哥玩笑道:“大哥啊,钟小兄弟既然戒了,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嘛!万一你这酒一敬,给钟小兄弟惹来祸端,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江终军看了眼自己亲弟弟,又看了眼田妍,最后望向钟正南,想起早上这位钟小兄弟的窘状,也明白过来,于是笑道:“那好,咱们等解决了城外敌人,再干他个三百杯!”

钟正南连连点头,说了声好,又悄悄瞥了师姐一眼,还好,应该是没生气。

最后,江定远起身,对田妍说道:“田姑娘,拙荆就在内堂等候,会有人带你过去,我家那丫头可是一直念叨你,我与大哥还有些琐事要商量,就不耽搁你们叙旧了!”

田妍也起身,笑着说道:“正好也许久没见小珊了,我顺便带师弟过去,让他们年轻人见见面,聊聊天!”

四人一同出门,早早有个妙龄女子在外等候,无需江定远多说,这个从小在江家长大的漂亮姑娘就极其懂事的伸手引路,同时说道:“田姑娘跟我来,夫人与小姐就在后堂。”

田妍点了点头,对着江家兄弟抱了抱拳,没有多言,转身跟着小姑娘往左侧小道走去。

钟正南有样学样,也抱拳辞别,刚要转身,就被江终军拽住,还被这位江大豪杰取笑道:“怎么着,醉酒挨骂啦?”

“你才挨骂了,符门掌门晓不晓得,师姐宝贝我还来不及呢!”

钟正南甩开江终军的手,回了一句,然后快步跟上师姐,身形很快消失在江家兄弟视野。

江定远与江终军相视一笑,各自微微点头,也挪步离开,此次出城作战,江家又损失了一位旁支子弟,得好好安抚,做好善后事宜。

第五十七章 再见江珊

来到后堂,钟正南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江珊。一直以为江珊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所以从未注意过她身上掩藏的很好的灵气波动,这会儿在江家遇到了,仔细感知之下,钟正南才察觉江珊身上那股如有若无的异动,原来她也是修行者,境界还比自己高出不少。

直到此刻,钟正南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天钟馗会说自己眼瞎。

见到田妍,江珊没有任何意外,这是早就与父亲商量过的,可这个姓钟的小子怎么会跟田妍姐一道过来,难不成他还真是符门中人?

江珊与田妍相识于五年前,对于这个有过救命之恩的田妍姐,江珊一直以其为楷模,更引其为知己,当初她独自一人前往巴蜀一带游历,碰上了个道行高深的鬼物,若非田妍姐的出手相救,她江珊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于巴蜀的深山老林了。

那之后,两人又结伴同游了整个华夏西南地带,同食同寝达数月之久,已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一见田妍便扑将上来,露出极为罕见的娇嗔模样,一阵田妍躲避不及的亲密动作后,轻轻挽住田妍的手臂,责怪道:“田妍姐,自从我去了滇云城以后,咱们有两年多没见了吧?你也不来找我!还有啊,你怎么把这个姓钟的带在身边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好这口啊!”

说完,还转头望向田妍身后的钟正南,眨了眨眼睛,算是打过招呼。

因为隔得不远,所以江珊对师姐说的话,一字不差都进了钟正南耳朵,这让钟正南有些莫名的心慌,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讲出来,这不是害人嘛!

田妍倒没如何介意江珊言语中的调笑,只是有些好奇,江珊这妮子难不成还认识自己小师弟?于是她进屋前,转头问了钟正南一句:“你们认识?”

钟正南挠了挠头,微微一笑,老实答道:“见过几回!”

来到后堂正厅,田妍先与江珊的母亲欧阳雪见了礼,又叫钟正南上前打招呼,然后就在欧阳雪的暖心接待中各自落座。江珊不顾母亲并无责怪意味的白眼,直接抢先钟正南一步,坐到田妍身旁,钟正南无奈,只得到另外一边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

看起来年轻,其实年纪不小的欧阳雪见到这一幕,无奈一笑,只得对这个与自己打招呼时自称钟正南年轻人,满怀歉意的说开口道:“钟小先生别见怪,我这女儿见了田姑娘就是这般模样,礼节都不顾了!”

钟正南摆摆手,微笑道:“不会不会,其实真要说起来,在下与江姑娘也算旧相识了,不必在意这些!”

田妍也在一旁笑道:“江夫人不用管他!这小子现在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呢!”

江珊瞧着笑脸尴尬的钟正南,只觉得缘分真是奇妙,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三个人居然会坐在一处说话,于是笑着说道:“哎,姓钟的,你老实说,跟在我田妍姐身边是想混入符门还是对她有企图?”

钟正南头疼不已,几年前的初次见面,这江珊的嘴可不如现在这般要人性命,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是下山猛虎、吃人恶鬼啊,随便说句话都是处处杀机、十面埋伏!

江珊的发问,让钟正南陷入两难境地,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为难之际,欧阳雪开口解围道:“你这丫头,说话怎的这么没分寸,跟着老祖宗这么多年,他老人家是教你如何出言不逊的?”

掌管偌大个江宅后院这许多年,欧阳雪也算持家有道,因此对于规矩礼节看得要重许多,尽管知道女儿说的是玩笑话,她还是有些不太高兴,就算再如何亲密的好友知己,嬉闹玩笑也该有个分寸,万不该如此无度。这世上多少亲密无间的好友,就是因为一次次过了界的玩笑话,慢慢变得生疏,最终老死不相往来。

江珊知道母亲脾气,也明白自己的玩笑话在母亲眼里,稍稍有些过了,看着母亲的责怪眼神,江珊赶忙对钟正南说了句抱歉,然后朝母亲讨饶道:“下不为例!知道错了,母亲大人!”

玩笑终归是玩笑,钟正南没有放在心上,对于江珊的道歉,他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但江母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对江珊多有责备,让他有些意外,所以赶紧开口打圆场道:“我们私下里习惯了这样开玩笑,伯母您别太在意,江姑娘没有恶意的!”

欧阳雪微微一笑,说道:“让钟小先生见笑了!”

惹得母亲不快的江珊,委屈巴巴的望向田妍,轻轻拽了拽这位知心姐姐的衣袖,低声问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没听说符门有他这一号人物啊?”

田妍白了江珊一眼,然后开口对江家母女正式介绍道:“江夫人,他就是家师新收的弟子,现任符门掌门,原本带过来,是打算让他们年轻人认识一下,多走动走动,没想到他们两个老早就认识了,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欧阳雪的确从丈夫嘴里得知,符门换了主事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有些拘谨的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施礼道:“原来是钟掌门亲临,怠慢了!”

对于符门更换掌门一事毫不知情的江珊,听到这个惊天消息,震惊得张大嘴巴,久久无言,缓了好半天,才指着钟正南向田妍确认道:“他?掌门?”

田妍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是他!我的师弟,虽然他暂时还达不到你的标准,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可以,所以丫头你就拭目以待吧!”

江珊突然有些脸红,记得当年在西南一带游历时,两个知己好友在一处崖壁边谈心,不知怎的,就聊到选择伴侣的话题,当时江珊就对田妍说:“我江珊的如意郎君,可以不玉树临风,可以不家财万贯,但必须是豪杰枭雄,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那种!”

江家到底是在七大家族中都排名靠前的豪阀,得知钟正南的身份后,除去一开始的震惊,接下来很快就复归平常,既没有不当回事,也没有过于看重,应对如常。往下的半个多小时,都是三名女子在聊些知心话,钟正南也不便插嘴,就只是干坐一旁,看着三个姿色都不差的女子你一言我一句,聊到会心处,各自笑得花枝乱颤,倒也赏心悦目。

期间,这位江宅“后宫”之主还时不时与钟正南搭句话,不至于让人觉得被冷落,又一次让钟正南见识到了欧阳雪待人接物的高超本事。

这场闺房叙旧,以钟正南一个无心

的哈欠宣告结束,钟正南很难为情的跟着师姐起身辞别。也不知为何,即便修行成了“人间仙人”,这些个仙子依旧摆脱不了世俗女子的嗦本事。搞不好明日一早就要再见的双方,仍是免不了依依惜别,你一句以后常来要多走动,我一句一定一定莫嫌叨扰,愣是没完。

离开江家大宅,师姐弟两人缓缓走向住处,半路上,走在前头的田妍突然开口,冷不丁问道:“你怎么看?”

钟正南知道师姐开口问的必然是要紧事,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战,所以他略微思索过后,开口答道:“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也不清楚魔神殿在壶嘴峰一带有什么部署,就目前形势来看,我们不会很顺利,说不定还会吃个大亏!”

田妍哦了一声,又问道:“为什么?”

在自己师姐面前,钟正南没什么避讳的直接说道:“今天师姐也看到了,我们这边人心不齐,甚至还会互相算计,这种状态冲上战场,都不用想着赢,不全军覆没就算幸运了!”

“你说得在理,事实也是如此!”田妍肯定了钟正南说法,然后再次问道:“那么你来说说,那边会赢?说你真实的想法!”

“这个我真说不上来!双方的战斗力、后手的多寡强弱,我一概不知,不好判断,我只能说我不想我们输掉!”

听完师弟的答案,田妍突然笑了笑,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最后结果,魔神殿一定会输!”

不等钟正南问出口“为什么”三个字,田妍就解释道:“你说我们这边人心不齐这是事实,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被打疼了,所以你说我们一方会吃大亏的情况也会出现,但是,我们的机会就在这一次大亏之后,到那时,就由不得他们人心不齐了!”

说到这里,田妍回望了一眼钟正南,接着说道:“一如我们华夏,平常看起来一盘散沙,可一旦有外敌入侵,这些散沙总会莫名其妙的凝聚成铜墙铁壁,这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民族大义,人间修士也一样,每个人心底都有杆秤,称的是大道存续、沧桑正义,到了存亡之际,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为正义而战,这也是人类屹立至今的底气所在!”

最后,田妍很坚定的总结道:“你要坚信一点,正义不会输给邪恶,它从不缺席,只是偶尔走得慢了些!所以,不管战事到了什么样的局面,你都不能有放弃的念头,一丁点儿都不能!”

“我记住了,师姐!”

田妍忽然停住,等钟正南走近了,才以臂弯勾住钟正南的脖子,使劲勒了勒,嫌弃道:“记住了就好,我看你从江家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怕你憋出毛病来!”

钟正南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只得吃力解释道:“我的确在担心这场战事的走向,所以……想求师姐个事儿!”

田妍松开钟正南,拍了拍手,问道:“什么事儿?”

“我想出趟城!”钟正南扯了扯衣领,说道。

田妍猜得到师弟打算出城做什么,无非两件事,找更多关于魔神殿的情报,同时查某件事的真相,所以她果断回绝道:“太危险,不准!”

第五十八章 神乎其神易容术

要想查清父母如今身在何处,就绕不开魔神殿,所以钟正南在来湘樊城的路上就想过,不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了解清楚魔神殿是一群怎样的人,然后才能通过魔神殿查探父母踪迹。

况且,抛开私人原因,只从这场大战本身考虑,钟正南也有了解清楚魔神殿的义务,毕竟如今身上还担着情报搜集主事人的重担,马虎不得。虽然符门掌门的身份很唬人,但如果没有几分真本事撑场面,只会让人看轻了符门,看轻了他钟正南。

怎么想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钟正南当然知道城外很危险,尤其是得知当年北江动乱源于自己后,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才与师姐说了自己的打算,想着让师姐帮忙想想办法,最要紧的是,想在师姐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城,似乎有点痴人说梦。

被师姐拒绝的钟正南壮起胆子,双手拉住师姐手臂,哀求着说道:“我就是知道危险才跟师姐你商量的嘛,你说我现在坐在那样重要的职位上,没点作为说不过去吧!”

田妍依旧摇头拒绝,“不行,别说你这即将破镜的凝元境修为,就是金丹高手出了城,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你不能去,除非我陪着你!”

“这更不成了!”钟正南无奈道,“你们这样的高手,魔神殿肯定盯得很紧,你要是跟我出去了,反而目标很大,不是更加危险?”

田妍点了点头,对钟正南的这个担心表示认同,的确,只要自己出现在壶嘴峰附近,一定会被盯上,于是她更加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所以我不让你出城啊!乖乖待在城里有什么不好!”

钟正南尤不死心,继续请求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出去目标较小,而且我不进山,只在边缘地带转转,师姐你也跟我说过,这次交手以后,魔神殿退进山里没了动静,运气好的话,我也许都碰不上魔神殿的人!”

“都碰不上人你还出城干嘛!还有,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被魔神殿惦记?”

钟正南默然,哭丧着脸,闭口不言。田妍看着师弟的委屈模样,笑了笑,突然说道:“你要出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遇到危险,你有没有脱身的把握?”

钟正南闻言一喜,毫不犹豫的拿出宫廛给的那颗剑珠,田妍见状,微微惊讶,笑问道:“见过宫师叔祖了?”

钟正南点点头,咧着嘴说道:“有这颗剑珠,师姐再赏我两样护身法宝,安然无恙回城妥妥的!”

田妍轻轻一笑,说道:“我可不如宫师叔祖那样大手笔,没有法宝!”

“没有法宝没关系,师姐教我两招保命的秘术也行!比如隐身术一类的秘法,或者逃命的轻功,最不济教我点改头换面的方法,我学东西很快的!”

听到师弟的言语,田妍好似记起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臭小子,脑子还挺灵光,你说的改头换面勉强可行,变个模样出城,是能避免不少麻烦!”

“这么说,师姐同意啦!”

小师弟的欢欣鼓舞,让田妍有些无奈,“你小子运气不错,铺子里的李掌柜正好是精通易容术的高手,他可以帮你!”

回到住处,所有人都还没休息,不戒和尚在帮着李福收拾东西,从听说大光明寺使者进入湘樊城后,不戒就再也没出过门,连铺子的窗口门口处都不敢久待。

至于雪舌丫头,安安静静的待在老掌柜身边,听老掌柜说些小故事,听得入了神,就没

注意门口的动静,直到钟正南与师姐走到她身边,才意犹未尽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师姐和掌门,小丫头高兴坏了,赶忙对老掌柜说道:“李爷爷,你再重新说一次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给掌门和师姐听!”

田妍宠溺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道:“故事改天再说,我与你掌门师兄要跟李掌柜商量点事!”

小丫头哦了一声,乖乖挪到一边,让开位置。田妍同老掌柜简单说了下情况,最后望着穷极一生也没能凝出金丹的老人,说道:“还得劳烦李掌柜帮帮忙,给师弟换个模样!”

已是满头霜雪、满脸沟壑的老人听完这个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的要求后,呆住片刻,然后就一个劲的摇头,拒绝道:“不成不成,掌门年轻不懂事,可大小姐是晓得利害的,城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大小姐你比我清楚,那是杀机四伏啊,让掌门亲身涉险,这事儿我不能做!”

田妍对于老人的态度似乎早有预料,于是耐心解释道:“李掌柜放心,师弟不进山,只在外围转转,不会有意外,再说你帮忙改头换面,谁能认得出来?李掌柜对于自己的易容之法,几时这么不自信了?”

老掌柜一时语塞,思量过后,仍是担忧道:“自信归自信,可就怕万一啊,如果掌门有个三长两短,老朽如何担待得起!”

田妍无奈一笑,“我也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但他毕竟是我符门的掌门,将来是要代表符门维护人间秩序的,不经过千锤百炼,以后他怎么扛得起这个重担,难不成要他做个见光死的掌门人?再说了,他既然入得了师父的法眼,应该有些过人之处,总不至于这种小事都应付不来!”

老人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应承下来,起身说了句稍等片刻,然后慢悠悠走向自己房间。

雪舌丫头听了半天,琢磨明白后,望着钟正南气恼道:“我明白了,掌门是不打算带我一起!”

钟正南抬手在小丫头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你名声那么大,跟着我一起,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我就是钟正南么!那我易容还有什么意义?”

小丫头知道掌门说的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开心,跟随掌门这么久了,每次碰上难事,都是她跟着一起面对的,这回可就只有掌门一个人了,希望不要遇上厉害的坏人,收拾几个小喽就赶紧回来。

不戒和尚一直在关注钟正南那边的动静,当听到那人居然不带这个小妖修出门,他不禁有些心慌,赶忙在心底念叨两声好几年没有想起的佛祖老爷,只希望这位掌门别带着自己出城。

“和尚!”

不戒听到这个嗓音,背对着钟正南狠狠拍了两下自己开过光的嘴,然后转身大义凛然道:“我答应为钟掌门护道半年,按理说该由我陪着您出城大杀四方,可真是不凑巧,近来我体内那蛊虫老是不安分,把我折磨的够呛,实在不能再出手了,如果我跟钟掌门出城,我死了事小,连累到钟掌门就事大了!”

钟正南闻言没憋住笑出声来,说道:“你过来!”

不戒和尚耷拉着脑袋,慢慢挪到钟正南身边。钟正南微微一笑,取出让不戒神色巨变的铜铃,以二师姐秘密传授的手法口诀催动铃铛,下一刻,不戒只觉得喉头一阵麻痒,下意识张开嘴,一只白色小虫子从中爬出,掉在地上。

钟正南将铜铃放到小虫旁边,轻轻晃了晃,地上的小虫就自行爬进铜铃。做完这些,钟正南抬头看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不戒

,说道:“如今我找到了大师姐,不需要你的护道了,你自由了,接下来是离开湘樊,还是继续待在这,你自己决定!”

不戒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放过自己,就算自己再如何不济事,好歹也是个合道期的修士,拼命的话普通金丹也能对付,就这么放过自己,他不觉得是种损失?还是说这个年轻人给自己设了个局,只要自己一出门,立马就有人悍然出手,击杀自己?

左思右想,不戒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别有所图,于是开口说道:“钟掌门仁义,我不戒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既然答应了给钟掌门护道半年,就绝不食言!但您要出城这个事儿就……”

钟正南摇头一笑,“我没打算带任何人出城!不过你接下来还要住这儿的话,得交钱了!”

不戒闻言,拍着胸脯说道:“交钱没问题!”

雪舌丫头见这一幕,撇了撇嘴,望着不戒和尚,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田妍对此则毫不在意,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老掌柜不知在后院鼓捣什么,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在老人的要求下,钟正南坐到一个椅子上,老人打开盒子,取出数根纤细金针,在钟正南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刺入他的两颊、下巴、鼻梁等位置,接着老人就开始在他脸上开始揉捏,劲道其实不小,可钟正南却不觉得疼。

揉捏完毕,老人抽出金针,看着钟正南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掌门要不要自己看看?”

钟正南嗯了一声,说想看看,他很好奇,就这么搓来搓去,自己就能变个样子?

接过老人递来的镜子,钟正南吓了一跳,镜子里的人半点不像自己,眉间比原来变得窄了、鼻梁低了、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就连脸型都比原来细长了几分,总体看起来怪怪的,有些病态。

钟正南放下镜子,问道:“变成这样会不会有些奇怪?”

雪舌见掌门变成现在这个怪样子,心底原本的阴郁一扫而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老人听到钟正南的疑问,笑了笑,一边从盒子里取出东西,一边回答道:“掌门莫急,还有两道工序呢!”

老人将从盒子里取出的两个瓷瓶捏在手里,依次打开,一瓶白色粉末、一瓶黄色粉末。

钟正南眼角余光瞥见这两样东西,很是奇怪的问道:“还要涂脂抹粉?没这个必要吧!”

一旁的田妍忍着笑,解释道:“那是药粉!”

老人仔细取出数量不一的粉末,加了一点点水搅在一起,然后涂在钟正南脸上。涂完后,老人又取出一张形似人皮的面具,笑着说道:“贴上面皮,就算大功告成了,之所以涂药粉,就是为了让这面皮‘落地生根’,生根的过程可能会让掌门有些不适,好在时间不长,很快就会过去!”

钟正南点了点头,示意老人动手。老掌柜一点一点将面具贴上,很快,钟正南就感觉到老人说的那种不适,就好像自己脸上长着什么东西,它的根须像是刺入了自己的皮肤,而且在一点点蔓延,这是种又疼又痒的感觉。

如老掌柜所说,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雪舌瞪大眼睛,如白日见鬼一般,因为掌门从一个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家,还有好多雪白胡须。

钟正南拿过镜子,也愣了半天,什么叫改头换面,这就是啊!原来世间还有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法,也太吓人了吧!

第五十九章 仰天大笑出城去

钟正南这个要出城的决定,害得所有人都陪他熬了大半个通宵,等他换上老掌柜准备的白色长袍,扣上灰白发套,已经临近拂晓时分。

与老掌柜、李福、不戒道了个别,钟正南就离开铺子,往西城门那边走去,同行的有师姐和雪舌丫头,她们说要送他到城楼处。

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这西边城门入夜即关,日出才开。钟正南没得选,只能“翻墙”出去。来到城楼上,师姐弟三人并排站在分布有箭垛的城墙边,望着前方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出基本形状的壶嘴峰。

田妍突然拿出一张灵符,递给钟正南,说道:“这是隐灵符,贴在身上,能够掩盖你身上的灵气波动,掩藏你修士的身份,元婴以下都无法看透,但只有七日功效,早些回来!”

钟正南接过灵符,贴到衣衫底下,感激道:“谢谢师姐!七天差不多也够了!”

雪舌拽了拽钟正南的白色长袍,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要逞英雄,逃跑不丢人,你要记住,不许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钟正南按着小丫头的脑袋,狠狠揉了几下,说着知道知道,就算我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也该想着我家雪舌丫头,放心好了。

深呼一口气,钟正南跃上城墙边,朝师姐和小丫头咧嘴笑了笑,然后念动咒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神受命,着我疾行,神行万里急急如律令!速!”

白袍白须白头发的钟正南背后,光翼猛地张开,此情此景,钟正南骤然豪气万丈,大笑一声,一跃而下,瞬间远去。

田妍看着远去的身影,念头一起,手腕上的玉镯中飘出一个白色物体,是只符纸叠就得纸鹤。

只见对着纸鹤注入了一股灵气,同时轻声说道:“小师弟已经出城,看着他点!”说完,纸鹤仿佛活了一般,振翅远走,飞向城外,一闪而逝。

雪舌见状,满心期待的问道:“大师姐是在给二师姐传信?”

田妍嗯了一声,转身走下城楼,小丫头在后边突然雀跃起来,兴奋得自言自语:“二师姐就在城外,太好了,掌门安全了!”

在田妍与雪舌先后走下城楼后,城墙边某处阴影中忽然走出一个干瘦老者,他身着一袭黑袍,微微有些驼背,头发花白,肤色黝黑,看起来就像常年在田里耕作的老农。

他缓缓挪步来到钟正南先前离开的位置,眯着眼望向城外某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城墙附近忽然狂风大作,等一切平息,老者干瘦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仿佛被风刮走一般。

湘樊城数十里之外的一处村庄,四面环山,流水潺潺,是个隐世清修的好地方,只可惜,村庄屋舍破败空无一人,连声犬吠鸡鸣都听不见,静得可怕。

一个白袍老者站在村庄中央,身边是棵粗壮的老槐树,树枝上缠着不少红色布条,树根处还摆着一个香炉。白袍老者蹲下身,从香炉中抓起一把香灰,撒在地面,盖住地上的一滩腥红。

白袍老者四处观望,这个村子好像还有活人,因为地上的血还没干!

村子叫柳溪村,离着壶嘴峰还有十多里路,再往前就属于魔神殿控制范围,化身白袍老者的钟正南不敢冒进,停步于柳溪村。本以为这早就遭了魔神殿毒手的村子,已经没有活口,进村以来,也确实如自己所想,死寂一片。如果不是村庄旁的庄稼地还生机勃勃,他都要怀疑这村子是不是荒废了许多年。

地上的血迹是刚留下不久的,也就是说,这个村子可能还有幸存者,至

少也该是活物。为了一探究竟,钟正南催动钟馗所教那道可窥视万物的符咒,四下扫视起来。

终于,在一道朽木院门背后,钟正南看见了一个稚童,正从门缝里瞧着自己。

钟正南撤去咒法,走向那道木门。瞧着才五六岁的稚童看见那个看见那个白袍老人走向自己,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截木棍,转身就跑,来到小院内门外站定,双手紧握木棍,转身对着门外,小小的胸脯急剧起伏,呼吸急促,不断调整着站姿。

钟正南推开门,一眼便见到那个小脸涨红,瑟瑟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孩子!

“坏人,站住!”

钟正南提起的右脚还没跨过门槛,就被孩子喊住。为了不吓到孩子,钟正南收回右脚,站在门槛以外,尽量温和的说道:“孩子,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

孩子仍旧一步不退,死死攥着木棍,说道:“你骗人,爷爷说这附近除了夏叔叔,已经没有好人了,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你爷爷呢?让你爷爷出来看看我,就知道我是不是好人了!”

“爷爷很疼,流了好多血,现在睡着了,爷爷说睡着了就不疼了!”

面对这个孩子,钟正南一时无计可施,只得再次强调道:“孩子,我真的是好人!城里的仙人们听说这里有魔头,特意派我来救人的!真的!”

孩子听说“城里”两个字,下意识瞅了一眼自己的衣兜,然后开口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湘樊,湘樊城!”

孩子似乎信了几分,再次问道:“你怎么证明?爷爷说湘樊城的好人是有一块牌子的!”

钟正南心思急转,很快便想到孩子嘴里的牌子是何物,既然孩子听到湘樊城的名字后,对自己的敌意少了几分,就说明孩子的爷爷知道湘樊城的驱魔大会,那这个牌子必然是驱魔令牌无疑!

“有的,有的!”

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师姐才交到自己手上不久的驱魔令牌,拿在手里晃了晃,说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孩子离着钟正南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于是说道:“你把牌子扔过来!”

这孩子越是这般谨慎,钟正南越是觉得心疼,听到孩子要求,便毫不犹豫的将令牌扔了过去,令牌正好掉在孩子面前,叮当作响。

孩子盯着钟正南,说了句不许进来,然后放下木棍,弯腰捡起令牌,背转过身,从衣兜里取出一页画有驱魔令图案的纸张,一手令牌,一手图纸,仔细比对起来。

片刻后,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钟正南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走了进去,来到孩子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泪眼朦胧的孩子也不说话,对着钟正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同时带着哭腔道:“你们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钟正南轻轻蹲下身,扶住孩子的肩膀,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孩子就拖着钟正南往只剩半边屋顶的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哭求道:“仙人爷爷,求你救救爷爷!”

跟着孩子进屋,钟正南望向一堆干草,孩子走上前伸出小手扒开干草,露出一个黄袍老人的身形。老人双目紧闭,身体僵直,明显已经气绝。

孩子见白衣神仙就那么远远站着,也不上前来帮着救爷爷,于是催促道:“仙人爷爷你快点啊!”

钟正南看着孩子的可怜模样,心中不忍,于是问钟馗道:“还有得救吗?或者有没有可能让你在地府的无常兄弟网

开一面?”

“都是命数,没可能了!”钟馗答道。

钟正南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对着孩子轻声道:“你的爷爷已经去了天上当神仙了,你要……”

“你骗人!”孩子突然哭着大喊,“爷爷才不要当神仙呢,爷爷要陪小宝长大的!”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钟正南手足无措,实在不知如何抚慰这个这个孩子,只能将孩子拉到自己怀里,任由他放声大哭。

孩子哭了一会儿,推开钟正南,擦着眼泪低声道:“我知道爷爷死掉了,可是……可是神仙不是都会起死回生的吗?爷爷说过的,他说过的!”

下一刻,一道金光从钟正南眉心掠出,在孩子面前显现灵体法相,钟正南抬眼望去,正是不知发什么神经的钟馗。

钟馗身影出现后,孩子停止了呜咽,怯生生的看着这个浑身发着金光的神仙。

钟正南站起身,瞪着钟馗,以心声言语道:“你要干嘛?”

钟馗没有理会钟正南的质问,而是望向孩子,故意以低沉的嗓音说道:“你的爷爷到天上当了神仙,如今很忙,就请我来看看你,他还让我跟你说,以后好好修炼,等你也当了仙人,就能去见他了!哦,对了,你爷爷还说,小宝不能哭,他在天上会担心的!”

说完,钟馗身影缓缓消散,孩子果真就使劲憋着眼泪,咬着嘴唇看着钟正南。

钟正南自知这么骗这个孩子,多少不妥,但眼下也别无他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不能再让孩子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了,得及早送出去才行。有了更像神仙的钟馗出面,钟正南接下来说的话,孩子总算肯听了。

钟正南跟孩子商量好之后,将黄袍老人的尸骨安葬在村口的一棵柳树旁,找了块破烂门板插在坟前,从孩子口中得知老人名字后,钟正南在木板上刻下了“巫湘之墓”四个大字,最后让孩子跪地磕头。

孩子起身后,从另一个衣兜里拿出几张写满文字的信纸,说:“这个原本是爷爷交给夏叔叔的,但前天有个坏人追了上来,夏叔叔为了保护我们,就让我来保管信纸,自己引开了坏人。”

钟正南接过信纸,读了几行后,神色凝重起来,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信纸上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

原来死去的老人正是湘樊地界最后一位赶尸老司,信上说,当初魔神殿进入湘樊,首先找到了他,以其相依为命的孙儿相要挟,要他“重操旧业”,为魔神殿收集尸体,这位名为巫湘的赶尸人迫不得已,只得屈从。信上还说,他参与了魔神殿的很多恶行,坏了赶尸人的规矩,自知罪不可恕,死不足惜,但希望正道修士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能善待他的孙儿。

除此之外,老人还将在魔神殿阵营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下来,很是详尽,老人还在信的末尾补上了自己的猜测,说魔神殿肯定在壶嘴峰后山可能布置了一个恐怖大阵,要正道修士千万小心。

钟正南小心翼翼将信纸叠好,想着是不是立即赶回湘樊,将信纸内容告知随时可能攻山的修士们,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开口请求道:“仙人爷爷,能不能去救夏叔叔?”

钟正南皱眉,“为了救你们,引开坏人的夏叔叔?”

孩子轻轻点头,再次请求道:“你去救他好不好,那个坏人好像很厉害,夏叔叔打不赢!”

钟正南不好做抉择,信纸必须很快送回湘樊城,孩子也不能留在这,可孩子的请求总不能置之不理,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六十章 独臂鬼尸、唠叨道士

顾此肯定就要失彼,钟正南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两难之际,他突然记起赶路途中钟馗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钟馗说:“有个金丹修为的人跟着你,而且,此人身上的气息,与当初在燕京陶家大宅外破阵的几个女子极其相似!”

当初破阵的几人都是超管局的人,所以在钟馗说完这句话后,钟正南就猜测,多半是大师姐担心自己,将自己出城的消息告知了驻扎在城外的二师姐,这个跟踪自己的很可能是二师姐的人。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这事儿就好解决了。

想到这里,钟正南以心声问钟馗,道:“老钟,你现在还感知得到跟踪我那人的气息吗?”

钟馗闻言,回答道:“你东南方向五十步外的树上!”

钟正南看向钟馗所说的位置,正要开口试探,却被钟馗阻止道:“小子,你真的相信这信纸上写的内容?”

“有问题?”钟正南问。

“的确有个大问题,如果这个所谓的魔神殿真的高手如云,那么这个老人能逃出来,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有高人相助,但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几乎可以忽略,所以应当是另一种可能,有人故意放他们爷孙离开!”

“你是说,魔神殿是想通过这老人将信息传递出去,引湘樊城的修士出城?”

“不是没这个可能!所以要不要将信送回去,你好好考虑!”

钟正南只思量了片刻,就很快下定决心,信必须送回去,但不是直接送到江家,而是转交给大师姐。打定主意,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画符所用的笔和丹砂,在每一张信纸背后都写上“真伪不知,待查”几个字。

搞定后,钟正南对着钟馗说的那个方向,朗声道:“如果是超管局的兄弟,烦请出来一叙!”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仍是没什么动静,钟正南又一次开口说道:“真有急事,兄弟别藏了!”

钟正南话音刚落,那边的树上就跳下来一个人,黑色长衣,板寸剑眉,正是曾经在滇云城西夷地界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峰。

几个起落,何峰来到钟正南面前,躬身抱拳道:“钟小师叔好手段,如果不是于教官打过招呼,我真没办法认出你来!”

钟正南抱拳回礼,说道:“有劳何队长一路相送!事情紧急,来不及细说,希望你能将这孩子送回湘樊城,交到我大师姐手中,另外,这封信也请你一并交给我大师姐!”

何峰有些为难,说道:“可我的任务是……”

“我回去后会跟二师姐解释,这事太要紧,不能耽搁!哦,对了,信纸上的内容你可以抄录一份交给二师姐,但务必清楚的告诉她,真伪待查!”

钟正南说完,不容何峰拒绝,蹲下身对这个叫巫山河的孩子亲切道:“你先跟这位叔叔去城里,仙人爷爷我得去找你的夏叔叔!”

孩子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咬着嘴唇道:“我不,我要在

这里等夏叔叔!”

钟正南捏了一下孩子的脸庞,微笑道:“想不想快点变成仙人去找爷爷?”孩子想了想,很坚定的点头道:“想!”钟正南伸手擦去孩子脸上还没干的泪痕,说道:“那你就跟着这位叔叔去湘樊城,他会带你去见一个很好看的仙人,跟着她你很快也会变成仙人!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带着你的夏叔叔去找你!”

说服了这个孩子,钟正南起身对何峰笑了笑,抱拳道:“拜托何队长了!”

何峰带着孩子离开后,钟正南没有过多停留,对着自己亲手垒起来的坟包作了作揖,便开始赶路。不多久,钟正南爬上一座小山顶部,遥遥望去,已经能清楚看到那座极高的瓶状山峰全貌,再往前走五里路,最多五里,他就必须停下来了,否则真有可能把小命交代在这!

至于孩子嘴里的夏叔叔,能不能找到得看缘分了。

翻过低矮的小山包,钟正南开始进入一片长满树木的平地,出于谨慎,他始终凭借光翼在林间穿梭,随着修为的增长,原本只能维持一刻钟的光翼,现在已经能保持两刻钟不散,这让他放心不少,起码逃起命来不会像以前一样吃力。

第一次光翼散去,钟正南停在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树枝上休息,越靠近壶嘴峰,他越发心慌,于是对钟馗交代道:“钟大神仙,你老人家可留点心,有危险早点说,我要是玩完了,对你也没好处!”

钟馗闻言,轻声笑道:“你且放一万个心,老子虽说打架本事不如以前,但好歹是做过神仙的人物,能躲过我感知的没几个!”

听着钟馗的自吹自擂,钟正南直翻白眼,钟馗这老小子的话,打个对折来听才行,不过只在外围活动,就算打个对折,也够应付了!

这次出城,钟正南并不觉得自己能打探到父母踪迹,事实上这也不太可能,因为知道父母踪迹的人,在魔神殿内地位不会低,以自己目前的能耐,还没这个底气去接触那些人,所以他的打算是,摸清地形,同时尽量多的查探些魔神殿的部署情况,等到大战开启,只要自己一方赢了,到时候再找那些魔神殿高层问话,不怕查不到。

歇了一会儿,钟正南准备继续赶路,可在起身过程中,他的手触摸到了一处缺口,下意识望过去,便在也挪不开眼睛。

原来,在粗壮树枝的一侧,有一道一指宽窄、半掌深浅的割痕,切口光滑整齐,瞧着像是被人一刀劈出的,为了更容易看清这个割痕,钟正南从树上跃下,不断转换角度,抬头细看。

突然,他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一屁股坐到地上,骂骂咧咧的起身,转头看向地面,看清楚绊到自己的物体后,他整个人被吓得跳了起来。

是半具尸体,腰部以上消失不见的残尸!

看见这个,钟正南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夏叔叔”遇害了,但很快,他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他用树枝扒开落叶后,发现是半具女尸,裙子和绣鞋总不会是男人的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这半具尸体应该是魔神殿搞出的鬼尸大军,在上次与正道修士大战中留下的。钟正南就地刨了个坑,将半具尸体埋了起来,然后徒步前行,接下来要万分谨慎才行了,这附近有交战过痕迹,很可能会有上次战斗中落单的鬼尸出现。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钟正南又发现了不少残肢断体,很是人。

“左手边两百步外有人,活人!”

正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些破碎尸体收拢掩埋的钟正南,忽然听到钟馗在灵海内喊了一声。

顾不上其他,钟正南心念一动,长剑霜雪出现在手中,然后念起咒法,张开光翼,掠向钟馗所说的位置。

远远听到些许打斗的动静,钟正南一个急停,飘然落于树冠之上,凝神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道人在与一头鬼尸争斗。道人生得浓眉大眼,境界不高,只有二境聚灵小成,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想来就是孩子口中的“夏叔叔”了。

与道人对阵的是一头被卸了一条手臂的鬼尸,不过境界不低,得有四境炼神的层次,所以道人应对起来有些吃力。钟正南不急着出手,站在高处俯瞰对阵双方,看得津津有味。

见到独臂鬼尸时,钟馗就说,这鬼物原本应该是五境合道修为,入主这具尸体后,又有诸多限制,无法全力施为,而且,观其鬼物本体,似乎此前遭受过重创,所以空有四境炼神的实力,对上只有二境聚灵小成的道人,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对方。更有趣的是,道人被追杀了这许久,身上衣物破破烂烂,灵海可供驱使的灵气也所剩无几,面对独臂鬼物,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最让钟正南哭笑不得的是,那道人每一次险之又险的躲过一次攻击后,总要唠叨几句,丝毫没有随时可能会丧命的觉悟。

道人一次倒地就势翻滚,堪堪躲掉独臂鬼尸的偷袭后,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落叶,面朝鬼尸,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爷的,你这斯怎的如此无耻,你我虽说正邪对立,好歹也该讲点江湖道义,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独臂鬼尸似乎习惯了这道人的聒噪言语,丝毫不为所动,再一次发动攻势,高高跃起,以仅剩的右臂,挟风雷之势轰杀而来。道人见状,哇呀呀怪叫一声,急忙闪到一棵大树背后,探出颗脑袋嚷道:“不错不错,这一招已经有当世一流高手的水平了,若非我实力不俗,只怕要让你得了手去!”

接下来的一幕相当滑稽,鬼尸与道人好似追逐嬉戏的孩童,绕着大树相互拆招,转来转去,期间不断有那道人的言语传来,叫人啼笑皆非。

“咋样,这一招金蝉脱壳如何,抓我不到吧!”

“啧啧啧,了不得,你这一招猴子偷桃差点让道爷我绝了后,相当不俗!”

“诶,过分了啊,撩阴腿不是这么使的!”

“尼玛,插眼是几个意思……”

“哦吼吼,你姥姥,还带捅人腚眼儿的?”

第六十一章 “下下签”

几次出手未能建功,独臂鬼尸不再与这仿佛全身上下都是嘴的道人纠缠,后撤出七八步距离,紧紧盯着大树背后吱哇怪叫的道人,咬牙切齿道:“臭小子,待老子捉住你,定要将你的舌头揪出来,当着你的面嚼个稀碎!”

道人双手捂住臀部,探出一颗脑袋,见追了自己两天的鬼尸后撤了,才慢慢挪到大树旁边,十分不爽道:“你老追着道爷我干啥?”

独臂鬼尸舔了舔嘴唇,理所当然道:“自然是饮血吃肉!”

道人闻听此言,突然再次闪到树后,喊道:“抓到爷爷我,红烧清蒸、煎炸炖煮你说了算!”

独臂鬼尸冷哼一声,右手掌心缓缓渗出黑气,最终凝聚成一柄黑色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劈向道人赖以藏身的大树。

道人见状,急忙念咒施法,在自己面前、大树背后凝聚出一个金色八卦符印。

大树被一切两半,黑色大刀重重劈在八卦符印之上,道人连同符印被击退数步,符印与大刀僵持片刻后,双双消散。道人半跪在地,嘴角渗出血丝,显然在这次斗法中吃了亏。

独臂鬼尸也不好受,仅剩的右臂出现了些裂纹,仿佛随时要崩碎。

道人咬着牙站起身,仰头斜眼道:“你狗日的昨天不是说放不了大招了吗?”

独臂鬼尸轻蔑一笑,“你不是也说用不了法咒了!”

看着根本不像生死大敌的双方,钟正南嘴角抽搐,很是服气。眼下道人受了伤,而独臂鬼尸却还剩些实力,他不打算再作壁上观了,看了眼手里的长剑霜雪,钟正南就要催动“三才剑阵咒”来收拾了这头鬼尸,就在这时,钟馗突然说:“小子,占据这尸体的鬼物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从地府逃入人间的,要想彻底毁掉他,用你手里的兵器可不行!”

这样的关键时刻,钟馗应该不会拿自己寻开心,所以钟正南没有丝毫质疑,果断将长剑霜雪收回储物钥匙,同时以心声问道:“那用什么?”

钟馗咳嗽一声,有些自得的答复道:“当然用老子的七星浩然剑,老子当初在地府……”

钟正南翻了个白眼,拽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小剑,放在手心,“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

钟馗讪讪然闭嘴,念头一动,钟正南手里的小剑骤然变大,金光灿灿。这把曾经让整个地府鬼狱中的鬼物闻风丧胆的长剑一出现,独臂鬼尸就猛然回头,满脸惊骇,这股气息,对于在鬼狱中煎熬过许多年的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钟正南在长剑变大的瞬间,果断念决起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飞剑离鞘,伏魔除妖,急急如律令!破!

金色长剑当空掠出,一剑化三又三剑合一,笔直刺向鬼尸眉心。

飞剑透颅而过,独臂鬼尸瞬间归为虚无。

钟正南跃下树冠,伸手一招,七星浩然剑绕出一个大圆,飞速返回。掂量了一下手里长剑,他有些意外,这斩杀鬼物也太顺利了吧,一招定乾坤!

长剑变回项链小剑,钟正南重新将它系在脖间,同时以心声问道:“这剑这么厉害?”

“剑当然厉害,老子淬炼多年,本就天然压胜鬼物,但你能一剑搞定,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这鬼物为了能于白日行走世间,找了具尸体做壳,所以没办法发挥全部实力,再加上此前遭受过重创,才让你捡了便宜!”

说到这里,钟馗自嘲一笑,

补充道:“他之所以没反抗,多半是没想到会在人间重新看到这把剑,一时心中惊惧!可他若是知道,当初高高在上的天师钟馗,如今也跟他们差不多光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钟正南叹了口气,没再同钟馗说话,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永远体味不到个中甘苦。

“牛气!牛气啊!”

当钟正南视线瞥向衣衫破烂的道人时,道人立马竖起大拇指,嬉皮笑脸的恭维道:“老前辈莫不是那天上下凡历劫的谪仙人,否则怎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手段?”

老前辈?

钟正南随即恍然,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是个老头模样。

“你姓夏?”

“正是正是!”道人擦去嘴角血迹,小跑上前,“神仙老爷就是神仙老爷,实在高明,小道姓夏,名侠谦,此前在赤金城北部的梁王山上修行!”

钟正南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开口说道:“你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自称夏侠谦的道人啊了一声,疑惑道:“仙师此话何解?”

钟正南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储物钥匙中取出些吃食递给道人,自己留了一部分,一边进食一边玩笑道:“下下签,能吉利到哪里去!”

道人先是一怔,随后再度恢复嬉皮笑脸模样,大大咧咧坐到钟正南身边,说道:“没想到仙师也这般风趣!”

“你师门长辈呢,他们怎么放心让你独自到这里来?”

“嗨,我那个师父,这辈子就收了我这么一个弟子,他老人家七八年前就没了,所以我现在是我们师门的老大!他老人家临走时,说要帮我去阎王面前求求情,给我多几年阳寿来修行,免得如他一般已经窥到了金丹门槛,却迎来了此生大限!”

说完,道人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跟阎王老爷谈妥了没有,给我多挣来了几年的阳寿?”

钟正南无奈一笑,这小子还真敢想,要是能这么干,等钟馗金身搞定,让他下去帮忙商量一下,给自己加个千八百年的阳寿,岂不爽歪歪!

“那你怎么到这来的?”

道人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胸脯,说道:“匡扶正道,惩奸除恶,乃我辈修士立身之本!听闻此处有妖魔作祟,我夏侠谦岂有不来之理!”

说到这里,道人偷摸瞥了眼白袍仙人,接着说道:“现在师门只剩我一个,帮助师门延续传承是重中之重,怎么说我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这不是想着到这边来露露脸、攒点声望,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某个大家闺秀相中了,嘿嘿……”

“白日做梦!”

道人明显是个免疫任何言语打击人物,听到钟正南很不客气的调侃后,仍不见半点气恼,只是凑到钟正南身边,伸出手掌,请求道:“仙人老爷能掐会算,可否帮我瞧瞧姻缘?”

帮人看姻缘这事儿,钟正南还真没干过,瞥了一眼夏侠谦伸出的手掌,又看了眼那张十分欠揍的脸庞,钟正南先是一阵唉声叹气,继而拍了拍夏侠谦的肩膀,感叹道:“天煞孤星,没有姻缘!”

夏侠谦听说后,头一次露出失望神色,泄气道:“谁都这么说,咋办呐!”

钟正南一脸错愕,“真是?”

“仙师您又说笑了不是,都瞧出来了还问!”

钟正南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笑着问道:“你到湘樊多久了?”

夏侠谦看起来依旧十分沮丧,听到仙师问话后,抬起头老实道:“大半个月了!”

“一直在这附近?”

“是啊,不然还能去哪儿?城里那些人瞧不上咱,咱也高攀不上人家,只能来这附近转转了!”

钟正南哦了一声,望向这个落魄道人,笑意玩味。

一个二境小成的“乡野”道人,在魔神殿眼皮子底下晃悠了大半个月,仍然活蹦乱跳,好像说不太通啊!如果不是此人与魔神殿有染,那么他必定有所倚仗,至于他隐瞒了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

瞧着白袍仙师的眼神,夏侠谦嘿嘿一笑,坦然说道:“仙师您别这么瞧着我,我知道您对我有猜忌,情理之中,换了谁来都会如此。可我与魔神殿的的确确是没关系的,我能待在这深山老林到现在,是我自己的本事,说句实话,如果之前没有遇到那巫氏爷孙,此时说不定我已经到壶嘴峰核心地带了!”

他说的是进入壶嘴峰核心地带,而且似乎还胸有成竹,并不认为他会死在里面。

钟正南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如果他能安然无恙的进入壶嘴峰核心地带,并且有本事回来,那对自己、对正道都是好事,不过前提他没有叛敌。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钟正南问。

“那仙师能不能先告知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怎么破?”

钟正南一挑眉,“你在跟我谈条件?”

夏侠谦立即摆手,摇头道:“不不不,哪能呐!”

“你先告诉我,你说能进入壶嘴峰核心地带的倚仗,我再告诉你如何破那天煞孤星的命格!”

不知为何,钟正南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有能力帮自己,做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其实很简单!”

夏侠谦突然掏出本小册子,递给钟正南,然后接着说道:“湘樊城里的那些大人物,约莫是觉得身居高位久了,脑子都变僵了,总以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们出现了,就都能迎刃而解,所以做事前,他们根本不重视信息的收集!”

钟正南翻开小册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或是关于壶嘴峰的传说,或是湘樊城民风民俗,杂七杂八,有数十页之多。

夏侠谦停顿了一下,趁机看了眼认真翻看自己笔记的白袍仙人,有些自得的说道:“我不一样,咱不是实力低微嘛,所以来这里之前,我就把壶嘴峰附近的地形研究得透透的了,另外,我还知道一些别人不了解就算了解也未必会信的消息,所以我找到了一条直达壶嘴峰核心的秘密小道!”

钟正南听完,将自己看不太明白的小册子扔还给姓夏的道人,问道:“有多大把握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秘密潜入壶嘴峰核心?”

姓夏的道人想了想,比了个“八”的手势。

钟正南点点头,起身来到夏侠谦面前,说道:“那好,带路!”就算只有五成把握,也值得冒个险,何况是八成。

夏侠谦很自信的答应下来,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好像仙师还没告知自己破命格之法呢,于是转头问道:“命格咋破?”

钟正南咧嘴一笑,“也很简单,找到你心仪的女子,生米做熟,不就破了!”

感觉被坑了的夏侠谦愣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来,又很有道理,便不再追问,一遍遍念叨着“生米做熟”四个字,开始寻路前行。

第六十二章 钟馗显威

钟正南看着前方一手持罗盘、一手持册子仔细寻找正确路线的道人,越发笃定心中猜想。自己有大师姐所赠符傍身,自身气息内敛不被察觉很正常,可这道人很不一般,先前在与独臂鬼尸争斗时气息明显外露,但在开始赶路后,此人气息瞬间沉寂,宛如死水,真是个难以琢磨的奇人。

将心中猜测与钟馗说了之后,钟馗只说不必担心,这道人不过是施了门奇特道法,掩盖住了身上的气息,二境修为还是二境修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没来由的,钟正南记起了那道人小册子,册子上提到次数最多的是一个覆灭于三百多年前的宗门,名为天傀宫。据册子上所说,这个宗门以傀儡术为本,风头最盛之时,只差一线就能比肩九圣与七大族,只是在三百年前的某一天,这个天傀宫遭遇强敌,惨遭灭宗,似乎只有一个记名弟子幸免于难。

走了一会儿,钟正南突然叫了一声一门心思寻路的夏侠谦,说道:“你能跟我讲讲天傀宫吗?”

出乎预料的,这个叫夏侠谦的道人似乎没有什么避讳,笑了笑,一边找路一边娓娓道来。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都是从师父他老人家嘴里知道的,据说这是个凭借傀儡术闻名于世的势力,最厉害的时候,好像有两尊实力堪比分神境大成强者的天傀,而且,这个宗门有座守护宗门的傀儡大阵,但很可惜,这个宗门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了,否则让他们成长到今天,说不定会成为一方巨头!”

夏侠谦的坦诚远不止如此,说起天傀宫,他还顺带着讲了一些钟正南想问又不好开口的事情。

他说,壶嘴峰构造奇特,除面向湘樊城一面有缓坡可登山之外,其余位置都是绝壁,无路可走,更令人称奇的是,在壶嘴峰的另一面,半山腰之上,有一处数里见方的平地,那里就是天傀宫遗址。

他还说,虽然还没有亲自去看过,但从那个叫巫湘的老人口中可以得知,魔神殿大部分人手都布置在了天傀宫遗址处,所以魔神殿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座已经被攻破的大阵,如果魔神殿能修复大阵,对于正道修士来说会非常棘手。

钟正南也开口问过,魔神殿会不会是为了得到天傀宫炼制的傀儡,毕竟如果能得到堪比分神境高手的天傀,对魔神殿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

不料钟正南刚问出口,夏侠谦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明确表示不可能,他停下脚步,翻了翻小册子,给出结论说,关于天傀宫那两尊天傀的下场,那本《人间修行纪要》上讲得很清楚,在那场灭宗大战中已经被毁了,不可能留存下来,而且在最后时刻,天傀宫还将其他所有傀儡全部付之一炬,只留下了一些残渣,至于宗门财产,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上山寻宝的人何其之多,即便当年侥幸剩下个一两件,也早被人摸走了。

所以他认为,目前整个天傀宫能有利用价值的,也只剩那座根基犹在的傀儡大阵了,这一点与巫湘描述的所见所闻无比契合,就是不知道魔神殿能做到什么程度。

钟正南见这个“下下签”每每提到大阵,都有种心神往之的神色,于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样的大阵让你如

此忌惮?”

夏侠谦停步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钟正南,回答道:“仙师必定出身豪阀,岂会不知能被用来庇护宗门的阵法,一定是威势无匹又防御力惊人的好东西,仙师老爷难道在考我?”

有点尴尬的钟正南,赶忙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须,哈哈一笑,说道:“并非在考你,只是老夫十分好奇,这天傀宫的护宗大阵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让你这般忧心,在老夫看来,即便他们修复了,再打碎便是了,不需太过在意!”

故意端起高人架子的钟正南,说完话就有些后悔,他害怕自己傲气得有点过分的言语,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给了那位“下下签”溜须拍马的大好机会。

好在,这夏侠谦到底还是有几分风骨的,只听他开口劝说道:“仙师万不该作此想啊!这天傀宫护宗大阵之所以声名在外,就在于这宗门传承久远的一个规矩,历任宫主离世后,都要将躯体融入大阵,化身为大阵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们会变成由大阵操控的傀儡,不容小觑!虽说当初被毁去大半,如今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可护宗大阵终归是护宗大阵,还是很厉害的!”

钟正南闻言笑了笑,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钟馗说了句小心,与此同时,夏侠谦手中的罗盘也有异象,不待钟正南出声提醒,便自行半蹲下来。

两人视线交汇,无须言语便开始同时小心前行。来到一处土丘后方,两人一同探出脑袋,瞧见了一拨数目近二十的鬼尸,两位金丹实力的头领,其余都是些小鱼小虾。

钟正南收回视线,望向身边的道人,见他毫无惧色,只觉得越发看不透了。

夏侠谦收起罗盘、册子,低声开口道:“仙师,这些应该与追杀我的鬼尸一样,是上次大战后,没能跟上大队人马撤退的弃子,所以一直游荡在附近,怎么说,要不要灭了他们?”

钟正南想了想,觉得胜算不大,摇头道:“能绕开就绕开,我们在此处战斗,万一惊动了壶嘴峰山里的人,我们成功潜入的几率就变小了!”

不料这夏侠谦却笑眯眯望向钟正南,说道:“仙师别啊!这魔神殿如今都撤进山了,剩下的都是散兵游勇,有您在,干掉他们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哪会有什么大动静!”

此刻的钟正南是真的想把这小子掐死,两个金丹实力的鬼尸,砍瓜切菜你行你上啊!

若敌方没有两位金丹级别的鬼尸坐镇,钟正南倒也想冒个险,搏一把,顺便探探这夏侠谦的底,可眼下这种情况,明显不是彰显仙人风范的时候,现在冲上去,凭他钟正南那两把刷子,怕死晚了没地方埋吗?

必须好好思量,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来避敌锋芒。就在此时,钟馗突然开口,说道:“小子,身体能不能借我使使?”

“你要做什么?”

钟馗叹息一声,“目前看来这些个‘借尸还魂’的鬼尸,的的确确是从地府流窜入人间的,如今叫我碰上了,岂有放过他们的道理!况且 ,对于他们我有个疑问要问问清楚,被烙上鬼狱印记的鬼魂,是怎么在人间留存下来的!”

担心再次出现如上次一般附身后遗症,

钟正南最后问了一句:“附完身后,我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变成一滩烂泥?”

钟馗难得一脸严肃,说道:“上次你还未开始修炼,如今不一样了,起码是被灵气冲刷过的身体,不至于那般弱不禁风!”

“那来吧!”

夏侠谦死死盯着前方围在一起的鬼尸们,就等着身边仙人出去大显神威,此行前往湘樊,身负师父遗愿,如果能得到身边这位必是高手无疑的仙人相助,无疑会顺当许多。

可好一会儿了,这仙人怎么还不出手?难道是要考验自己?要不自个儿先冲出去打个头阵?

就在夏侠谦刚要有所动作,肩头却突然一沉,顿时犹如山岳压顶,浑身骨架仿佛就要散开一般,茫然转头,只见身边的白袍仙人眼放金光,说了句:“待在这!”然后,手中出现一柄刻有北斗七星纹路的长剑,一掠而去。

几乎同时,两名金丹鬼尸头目猛然起身,望向那个浮在半空,赤金眼眸的身影,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感浮现心头。其余鬼尸宵小更是连起身的念头都不敢有,直接匍匐在地,颤抖不止,时隔二十年,他们对那个人、那把剑依旧无比熟悉和畏惧。

“钟正南”望向那些鬼尸,冷声问道:“谁帮你们抹掉鬼狱印记的?是不是夜阑那头畜生?”

听闻此言,两个金丹鬼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接着其中一名冲钟馗一抱拳,皱眉问道:“您是钟馗神君?”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冷哼一声,喝道:“回答本座的问题!”

也许是扛不住钟馗这个名字带来的巨大压力,趴在地上的一个鬼尸起身就跑,只不过还没跑开多远,便被一剑破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出了一剑的钟馗,望向两名金丹鬼尸,厉声重复了一遍,“回答本座的问题!”

先前没有开口的另一名金丹鬼尸,上前一步,咬牙开口道:“神君猜的不错,正是夜阑大人……哦不,是逆贼夜阑将我们身上的鬼狱印记抹掉的!”

“他在哪儿?魔神殿是不是他捣的鬼?”

“回神君,逆贼夜阑就是魔神殿殿主!我们也是受其胁迫,不得不从其所使……”

“你觉得你这么说,就不用再死一回了吗?”钟馗突然出声打断道。

“神君!”一金丹鬼尸沉声喊道,“当真要逼我等?你如今只怕不比我们好过多少,真要鱼死网破?”

“哦,鱼死网破?你们还不够格!”

两名金丹鬼尸闻言,再度对视一眼,知晓对方所想后,一个鬼尸望向身后匍匐在地的下属们,厉声道:“都给老子起来,他钟馗现在也不过金丹修为,我们一齐出手,彻底让他在三界除名!”

才金丹?曾经的天师钟馗,现在只是金丹?

匍匐在地的一众鬼尸,渐渐有“人”壮着胆子起身,有了带头的,很快就全部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半空的人影,想要看个究竟。

钟馗见状,无所谓道:“我只是金丹没错,所以你们可以试着杀掉我!”

说完,众鬼尸只见半空中的人影仰天大笑一声,提剑俯冲而来!

第六十三章 斩杀鬼尸

一株玄阶中品的天香琉璃养魂草,钟馗完全炼化后,对他有不小的助益,不但将元神体在多年消耗中形成的裂纹修补了个七七八八,还一举让他恢复到了金丹圆满的实力,虽说受限于元神体,钟馗有许多神通手段无法施展,但对付眼前几个小喽,还不成问题。

何况,钟馗自己身为神祗,又供职于地府冥界,对鬼物之流有先天压胜的优势,以致于钟馗飞掠途中一剑劈去,瞬间便将一名相当于人类修士凝元境界鬼尸一劈两半,其余鬼尸见状急忙四散开来。

两名金丹鬼尸合力挡下钟馗落地前的第二剑,后退十数丈后,看着丝毫没有战斗心思的部属们,其中一名金丹鬼尸望向钟馗,厉声道:“神君真要不死不休,没得商量?”

钟馗落地,顺手又劈出一道剑光,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鬼尸斩杀当场,而后望向正前方的两名金丹鬼尸,不解道:“难道本座在地府时,给你们留下过好说话的印象?”

一众鬼尸闻听此言,皆是无言以对、心如死灰,尤其两名金丹鬼尸,不约而同自嘲一笑,也是,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钟馗的存在了,怎么还会奢望他对自己这样非人非鬼的异类网开一面呢,就好比青楼女子请求登门客人只词赋别作他想一样,可能吗?不可能!

于是先前开口的金丹鬼尸心一横,对着同伴部属们喊道:“兄弟们,一起出手,叫他钟馗知道知道,我等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另一名金丹鬼尸也握紧拳头,高声说道:“没错,今天只有两种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都是死过一次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各位难道不记得在鬼狱中所受的磨难了吗?他如今不过是金丹修为,只要能成功杀掉他,便是大功一件,夜阑主人必有重赏,到时候真正再世为人就不再是妄想!”

“对,没错,我们作恶,是这世道所逼,凭什么因为这个将我们锁在鬼狱,永远失去转入轮回的资格!”

“如果未来得拿命换,就请拿去!”

“听老大的,杀掉钟馗,一雪前耻!”

“老子不会说大道理,但是阻止老子活着的,都是死敌!”

……

所谓群情激愤,不过如此。

两名金丹鬼尸见状,都暗自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这十几个逃跑不及的同伴,若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岂不白花了这么多气力。蚂蚁是能啃死大象的,何况如今的钟馗是不是大象还两说,只要所有人能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杀掉钟馗不会太难。

一众鬼尸眼见身陷死局,选择了死战,围攻上来。

永远不要将敌人逼入死境,是千古至理,可对此时此情此景的钟馗来说,这根本就是句屁话,暂时的屁话。

只见钟馗附身的钟正南,衣袍无风自动,竟是灵气激荡所致。他一剑刺中正面攻来的鬼尸眉心,透颅而过,这鬼尸烟消云散后,一条鬼气所化的黑色灵蛇趁机直扑钟馗面门,钟馗不闪不避,就势将剑尖上扬,黑气灵蛇撞在剑刃之上,被一切两半,消散不见。

钟馗随意瞥向那个在远处放阴招的金丹鬼尸,戏谑一笑,左手凌空一点,一道金光“哧”的一声笔直扎进一头鬼尸眉心,鬼尸应声倒地,化作尘土。同伴的烟消云散,让剩下的鬼尸们愈发同仇敌忾,悍不畏“死”

,一个个仍是前扑而来。

灵海中,与钟馗元神互换位置了的钟正南,瞧着把架打得有些闲庭信步的钟馗,有些无奈,虽然理解钟馗这是在发泄胸中累积多年的恼恨,可毕竟还在人家占据的地盘上,实在不宜拖延太久,于是开口说道:“能打赢就快些,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的!”

钟馗闻言点头,“那我就快些!”

魔神殿是吧,且等着钟馗爷爷,来日方长!

决定尽快解决战斗的钟馗,在众多鬼尸飞身扑来之际,身形骤然消失不见,下一刻就出现在一处空地,只见他咧嘴一笑,回转剑锋,一剑刺向身后空处,顿时青烟阵阵,一名在此隐匿身形准备伺机袭击的金丹鬼尸肩膀处被捅了个通透。

钟馗摇了摇头,没有去追身后逃掉的那名金丹鬼尸,而是手腕一转,横剑在眼前,嘀咕了一句,“这金丹鬼物的确不好杀!”

随后,钟馗钟馗左手作剑指状,缓缓抹过剑身,嘴里念念有词,“七星浩然,潜龙在渊,阵前出鞘,杀邪诛奸!”说罢,长剑离手,变幻出十数柄金色光剑,各自针对一名鬼尸,飞掠而去。

重新聚在一处的鬼尸们,恐惧尤甚先前,纷纷施展手段应对。

有想凭借身法牵制长剑的,可惜才挪步便被长剑追上,透体而过;有拽过同伴抵挡飞剑的,仍是被先后两柄长剑刺中,双双毙命;还有实力只差金丹一筹的,躲过飞剑第一次冲击后,大步奔杀向钟馗,却在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时身体崩碎。

飞剑去而复返,钟馗面前除了两名金丹鬼尸外,就只剩下四个侥幸逃过一劫的鬼尸,在原地拼命磕头求饶,再无半点斗志。两名金丹鬼尸自知再难讨到便宜,各自出手,将地上跪着的部下扯到面前,张嘴一吸,股股黑气涌入口鼻。

两名金丹鬼尸各“吃”了两名同伴,随后气势大涨,面目狰狞的化作黑雾涌向钟馗。钟馗嗤笑一声,弃剑不用,双手掐出一个奇怪印决,一个身着大红袍子的巨大光影缓缓浮现,正是钟馗法相,只见光影张嘴一吞,一股黑气被吸入腹中,另一名金丹鬼尸或许从来就没想过拼死一战,眼见不妙,掉转身形,企图趁钟馗一心对付同伴的间隙,逃出生天。

只可惜,他还是小看了放出法相的钟馗,化作黑雾的金丹鬼尸只掠出不到十丈,便被钟馗法相大手捏住,然后被塞入那似乎可吞日月的大口之中,鬼尸哀嚎不断。

法相消散,金光退去,重新掌控身体的钟正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时间只觉得四肢酸软,好在只是酸软,并无其他。

钟馗回到灵海,有种得偿所愿的开心,时隔二十年,终于能开始为当初犯下的过错作出补偿,心底过一天便紧一分的疙瘩,总算有了松动。

“小子,谢谢你!”

钟正南闻言,笑了笑,以心声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眼见所有鬼尸尽数伏诛,夏侠谦小跑过来,拍马屁道:“仙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轻轻松松便将这一大堆鬼尸斩落马下,如此风采,真让晚辈神往!”

钟正南白了这唠叨鬼附身的夏侠谦一眼,说道:“接下来能不出手便不出手,老夫此行不是为打架来的!”

“晓得了,只是些小喽,仙师想必懒得出手应付,等我们进到

壶嘴峰,仙师再出手不迟!”

钟正南黑着脸,装高人不容易啊!于是他很不开心的对夏侠谦喝道:“那还不快些带路!”

夏侠谦想不通这老神仙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只得连声说好,一手罗盘一手册子,上前带路。

壶嘴峰后山,一处巨大平台之上,许多身影正在忙碌,搬运着一箱箱三色元晶,送往平台最中央的一处宽阔广场。

广场上,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都被刻下了奇怪纹路,许多身影在不断往纹路上融入元晶,有个全身黑气弥漫、看不清面孔的高大身影,正在广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回巡视,督促手下们加快熔炼元晶。

突然,一个光头男子自山顶绝壁一跃而下,落在高大身影身旁,正是魔神殿大堂主梁飞虎。

高大身影随意瞟了眼身边的光头,桀桀一笑,“老夫亲自坐镇,飞虎你还不放心?”

梁飞虎微微一笑,说道:“大祭司说的哪里话,飞虎怎会不放心,只是无聊,下来看看!”

被称呼为大祭司的高大身影双手负后,缓缓挪动脚步,来到广场正中,对跟在身边的梁飞虎说道:“不用担心,进展很顺利,大阵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目前已经在着手准备开启大阵,天傀宫前后一共五位宫主,除了你我脚下这位开山祖师一直迟迟没有动静,东南西北四处的四位都有了反应,够用了!”

梁飞虎闻言有些遗憾,说道:“可惜,大祭司不能再想想办法吗?五位宫主可以说是大阵根基所在,若能全部唤出,我们胜算要大很多!”

“谈何容易!”

这位大祭司感慨了一句,随后望向广场后边的一片断壁残垣,接着说道:“三百年前大阵被毁之时,就是因为没有这位开山祖师出现,否则偌大个天傀宫怎能说没就没!”

“有没有可能,这位开山祖师根本就没有融进大阵之中?”梁飞虎问。

魔神殿大祭司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会,老夫能感知到脚下这位的存在,只是不知为何,他与大阵的联系好似被隔绝了一般,灌注再多灵气也无法唤醒!不过,还有些时间,老夫可以再试试,成了是最好,不成也无妨,只要让另外四位恢复得七七八八,也够那些正道修士喝一壶的了!”

“这样的话,大阵始终有缺陷,会不会……”

“这点你放心,老夫已经完全掌握阵法,到时我自会亲自坐镇大阵中枢,这历任宫主终究是死物,大阵傀儡而已,老夫亲自掌控,要破阵,得先除掉其余四位傀儡,然后杀掉我,才有可能做到,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完,这位魔神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大手一挥,笑道:“滚回去做你自己的事,这里有我!对了,记得让左右护法率先出战,多替你我铺铺路,死总要死得有些价值!”

梁飞虎闻言心头一震,咽了口口水,试探道:“大祭司您知道主人的安排?”

“如若不知,老夫怎会一同前来!我魔神殿的真正意图你不是不晓得,如果不是担心你应付不来,我该去别处的!行了,你回去吧!”

梁飞虎闻言,邪魅一笑,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左右护法,正道修士,给你们修了这么大一座坟,千万记得念我梁飞虎一声好,否则我会伤心的!

第六十四章 准备登山

(祝大家中秋快乐,天下共婵娟!)

世事无常,诸多算计;人心有定,一点善良。

其实在钟馗对敌之时,一些个鬼尸给自个打气的言语,给钟正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说他们之所以作恶,是世道不好,是人心难测。

这是什么歪理,作恶就是作恶,归咎于世道人心怎么行。

钟正南自认不是什么圣贤君子,但也绝对做不出那样恶心人的事情,让世道为恶行买单,然后继续堂而皇之的作恶,同时还要嚷嚷着:我只是想争取属于我自己的,我只是要个公道!

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公道也不是更多不公道换来的!

钟正南跟着带路的夏侠谦小心前行,走在路上,钟馗突然开口说:“小子,除了感激你,还要跟你说声抱歉!”

与钟馗相处时日也不短了,钟正南很清楚钟馗为何要说抱歉,于是回答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我虽然不知道当年地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你钟馗的为人,你不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父母的失踪,是魔神殿所为,与你何干?那魔神殿殿主因为你来到人间不假,可你也没必要将他们干的坏事归咎于自己,不嫌累啊!”

钟馗闻言,摇头苦笑,没再言语,反倒是钟正南好奇起来问道:“有个事儿我想不通,你说的那位夜阑为什么一定要来到人间?”

“这个说起来就很复杂了!”钟馗感叹道。

“境魔亡我三界之心不死,他来到人间,自然是要将他的主人放出来!”

钟正南愈发糊涂,“主人?境魔?”

“境魔是什么来历,就算我都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很久以前人间曾有过的一次灭世之危,就是有支境魔大军偷偷潜入人间,几乎占领了半个华夏的疆域,如果没有人族合力抵抗,只怕这方世界早就沦为人间炼狱了。虽然境魔大军被剿灭,但众多人间大能却怎么也想不到,那支邪恶军队的八位首领似乎与这人间天地契合,居然杀不死,无奈之下,只得把主将及七位副将分别封印于人间各处,这夜阑便是那境魔主将的坐骑!”

钟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符门那位宫廛便是在一线天与境魔交过手的人物!”

“在那个叫‘一线天’的神魔战场?”钟正南想起在叶榆典当行时与宫廛的谈话内容。

“没错!”

“可是为什么要将这些魔头封印在人间呢?关在鬼狱或是天上的天牢不是更安全吗?”钟正南又忍不住问道。

“你个娃娃懂什么!鬼也好神也罢,前身都是人,所以人间才是三界根本,就是说,人间蕴含的三界本源之气最浓厚,将魔头封印在人间才最安全!总之,天庭可以守不住,地府也能丢,唯独人间不容有失,只要人间还在,三界就还在!”

钟正南若有所思,开口说道:“那如果夜阑真的放出了他的主人,到时与天外的境魔里应外合,人间岂不是大难临头?”

钟馗倒没多少担忧神色,只是笑道:“所以对我来说,阻止夜阑并捉他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鬼狱逃出的鬼物再多,对人间的威胁,终究不如一个夜阑!但话又说回来了,夜阑想要破除封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人间诸多圣人在,他就很难成事!”

“那这次魔神殿选择湘樊城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里封印这某个境魔首领?”

“这我就不清楚了,封印魔头的位置天上地下人间,也就那么几个人知道,等进到壶嘴峰,我试着找找看!”

钟正南嗯了一声,继续埋头赶路。

无论魔神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挡着我找父母就是敌人,当然了,如果有能力有机会顺便当一回救世主,也不是不行嘛!

一路跟着夏侠谦七拐八绕,接近天黑时分,两人才停步于一处崖壁前。

夏侠谦抬头望着崖壁上方,云雾缭绕,瞧不见尽头,他回头对着钟正南咧嘴一笑,说道:“仙师,上面就是巫湘描述的大阵位置了,从这里爬上去,就能看到天傀宫的遗址了!”

钟正南闻言,愣了片刻,偏头问道:“爬上去?”

“呃,也不能说是爬上去,我查过古籍,这附近应该有处机关能将我们送上去,就是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夏侠谦有些心虚的点头说道。

钟正南头疼不已,不用钟馗提醒,便自己施展“破障”咒法,四处扫视起来,终于,在里两人不远处的一个巨石上发现了些许端倪。巨石内部早被掏空,只剩个石头壳子,内部空间能容纳五到六个大人站立,应该就是夏侠谦所说的机关了。

钟正南朝夏侠谦招了招手,将他叫到巨石面前,指着石头说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夏侠谦讶异不已,跑到巨石面前转来转去,敲敲打打,半天后才兴奋出声,“是了,是了!仙师真乃……”

“别拍马屁!”

钟正南果断开口,阻止了夏侠谦那一记注定不会好闻的马屁,然后接着说道:“赶紧想办法开启机关,咱们时间不多!”

夏侠谦果真识趣闭嘴,安静研究起巨石来。

许久过后,夏侠谦还真打开了巨石上的机关门,于是赶忙招呼钟正南道:“哈哈,好了!”钟正南闻言,凑近过去,巨石内漆黑一片,瞧不见什么东西,又不敢贸然进去,万一里边有什么能取人性命的机关或者傀儡什么的,不好应付。要知道,这可是以傀儡术立宗的天傀宫留下的,总不能什么防御措施都没有吧!

钟正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机关门的夏侠谦,后者立即心领神会,掏出一枚白色元晶作为照明之用,扔到巨石内部。在白光元晶的照耀之下,巨石内部空间瞬间亮如白昼,钟正南凝神望去,看清楚里头光景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惊不已。

先前施咒时,没注意往巨石底部看,这会儿一瞧,巨石里头,竟然堆满了白骨,而且皆是碎骨,没有一具全尸。

夏侠谦也咽了口口水,颤声说道:“这些人,不会是摔死的吧?”

钟正南点了点头,同意夏侠谦的猜测,开口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天傀宫真的遇到过强敌侵袭的话,应该有人会选择

借助这个机关逃生……”

夏侠谦叹息一声,接过钟正南话头,说道:“在逃生的过程中,被人破坏机关,然后这些人就从千丈崖壁摔下……”

钟正南沉默不语,夏侠谦也不再说话,而是走进巨石内部,小心翼翼将碎骨一点点拿出来,堆放一处。

等白骨全部被取出来,钟正南粗略估计了一下,起码是十多人的骨骼,可想而知,当时局势之紧急,十余人挤进了只能容纳五六人的空间。

夏侠谦取出白骨后,就地刨了个坑,将所有白骨葬在一处,随后对着自己垒起来的土包,作揖道:“各位前辈,恕在下无法将你们分而葬之,反正你们师出同门,葬在一处也挺好,安息吧!”

做完这些,夏侠谦又一次走进巨石内部,摸索了一阵后,走出来对钟正南摇了摇头,泄气道:“机关果然被毁,我们暂时上不去了!”

“暂时?”

钟正南原以为得另寻登山之路,但听这道人的意思,显然还有办法。

夏侠谦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在下平常喜好钻研旁门别类,所以对机关一类也略有研究,可以试着修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夏侠谦咳嗽一声,难为情道:“只是小道囊中羞涩,就算修好了机关,也需要大量元晶给机关供应灵气,所以……”

钟正南听到大量二字,也有些不淡定了,强装镇定的问道:“大概需要多少?”

“至少两百来颗低品元晶!”

钟正南松了口气,这点小钱还出得起,于是他大手一挥,说道:“元晶的事交给我,你只管将这玩意儿修好就是!”

说做就做,夏侠谦立即开始动手修复机关。钟正南帮不上忙,无所事事,只得坐在巨石旁边修炼起来,灵海里灵气化水已经完成十之七八,两条河道中的水流早已没过一半河岸高度,湖泊也有了不少的水量,只要再进行一次灵气化雨,就算彻底跻身三境凝元。

一夜很快就过去,钟正南满头汗水,他已经控制灵气化雨整整一夜,不但完成了既定目标,正式破境跻身凝元,而且还一步直达凝元小成。

睁开眼睛,他望了望头顶,不知是自己三枚太极印太过强悍,还是此地灵气浓郁的缘故,居然在自己头顶上生成了一个灵气旋涡,天地灵气不断冲入灵海。

他其实有些担心,会不会因此引来魔神殿的注意,魔神殿实力太强,就算钟馗战力远胜之前,也能保全自己。

但就目前看来,应该没人注意到,不然自己此时该是一具尸体了!

起身四处瞄了一眼,没有值得注意的情况,钟正南便挪步来到巨石面前,见夏侠谦还在忙碌,应该是一夜不曾休息。

“没办法修好吗?”

夏侠谦回头咧嘴一笑,抬手擦了擦汗水,说道:“快了,马上就好!”

得到答复后,钟正南就不再凑近巨石,转身来到昨夜道人才垒起的土包前,小心翼翼的四处瞅了瞅,才对着土包作了作揖。

死者为大,无贵贱,无尊卑。

第六十五章 魔神殿踪迹

在等待夏侠谦修复机关的间隙,钟馗突然开口,说道:“这地方着实不错,难怪这个天傀宫会选择此处作为宫址,此间灵气之盛,几乎可以媲美某些洞天福地了!”

钟正南深以为然,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在此处修行,进益是要比其他地方快些,“我也觉得这地方不赖,昨天到现在,我都从聚灵跻身凝元了!”

“你破境也不全是选了个好地方的缘故!”钟馗笑了笑,给钟正南解释道:“你小子前两件本命物品相都不差,对你灵海小天地的成形本就有不小的益处,如今又在这风水宝地突破,自然事半功倍,能一举突破至凝元小成,不算如何惊世骇俗!”

钟正南闻言,翻了个白眼。

钟馗微微一笑,又说道:“你如今也算初三境中的佼佼者了,就如建造房屋,房基打好了,接下来的‘修墙砌瓦’更不能草草了事,一步一步走,不要急!我知道你小子如今十分渴望变强,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该明白。还有,千万切记,必须凑齐五行本命物后,才可破境入四境炼神,这样能为你日后在小天地衍化法则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啦!要讲几遍!”

听着这些唠叨,钟正南有些暖意,尽管钟馗找到自己是有所求的,但他对自己的好更是实打实的,这两者不冲突。

跻身三境以后,灵海内的三枚太极印运转愈发迅速,灵气滋养之下,这片小天地内,树木葱郁、花草繁盛、流水潺潺,一派欣欣向荣的大好气象。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灵海小周天当中,还没有昼夜变换、四季轮转,气象略显单调。

等到跻身四境炼神,小天地衍化法则,形成昼夜轮转显化日月星辰,进一步到五境合道后,便会出现如人间一样的四季风光,到那时此间小天地应该会大不一样。

钟正南最初开始修炼的时候,对于在灵海内塑就小天地,有过疑问,这样一个小天地的用处是什么?与人对战需要调动灵气,灵海的存在无非是储存灵气,这样的话又何必塑造一个看起来有些鸡肋的小天地呢?只是为了好看不成!

本着这样的疑虑问过钟馗后,却无端惹来一通狗血喷头的臭骂。骂完后,钟馗很认真的解释了之所以塑造小天地的原由。他说一方天地,产生灵气的过程十分缓慢,天地间流转的灵气也有限,涸泽而渔的方法如何使得,若是人人都只从天地间索取,那这三界灵气早就枯竭,后世子孙还修行个卵,只怕活下去都难!

他还说,天地灵气要想为人所用,是需要吸收到灵海同化后才行的,金丹以前只凭灵海内储存的灵气与人对战,还勉强支撑得下来。可金丹以后,境界越高所消耗的灵气就越多,只靠灵海储存的灵气根本不够,就好比一个人行走大漠,只有一瓶子水,是走不出来的。

之所以在灵海塑造小天地,创造天地法则,其目的就是应对这些隐患,合道境界以后,小天地法则便趋于完善,到时就能自行衍化天地灵气,生生不息,不再单纯依靠身外天地灵气,能够自给自足,尤其到了分神境之上,能够通过自身小天地法则领悟身外大天地法则力量,那才叫真正的“陆地仙人”,那才是人间至尊!

钟馗总

归不会骗自己,所以钟正南很是期待,等自己也成为师父柳丹青那样的圣人后,会有怎样的气象。

不知不觉,又过去许久,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一直忙碌的夏侠谦终于满脸疲态的走出巨石,他看见钟正南的第一句话就是,仙师容我歇息片刻,说完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

师姐规定七天内回城,还有时间,钟正南也不着急,而且看这小子似乎对这附近极为熟悉,不像第一次来,没有他从旁协助,自己还真不知如何行动。

钟正南递过去些水和吃食,坐到夏侠谦身边,问道:“你以前来过?”

“真没来过!”

夏侠谦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只是我比仙师多了解了些情况罢了!”

这个人一定有所隐瞒,两人之前第一次交流之后,钟正南就很肯定这一点,只是此人到目前为止还不曾露出明显的马脚,他也不好胡乱说人家什么。

只要你不站在魔神殿那头,什么都好商量!

夏侠谦调息过后,站起身来,说道:“仙师,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钟正南面无表情,“不当问!”

夏侠谦一脸尴尬,早知道直接问问题好了。

“就是在下想知道,仙师此行是诛杀魔头来了,还是只进来瞧瞧?”

钟正南眼皮子一颤,问道:“有区别?”

“自然是有的,如果仙师是诛杀魔头,我们登上崖顶之后,直接进入那天傀宫遗址就行!如果不是的话,登顶之后我们还得绕一绕,找个地方藏起来,伺机而动!”

钟正南听到这话,重重咳嗽一声,说道:“老夫有些不方便,懂?”

夏侠谦赶忙连连点头,“晓得了!”

两人一并走入巨石内部,不用夏侠谦提醒,钟正南就自行取出二百五十颗白光元晶,递了过去。夏侠谦笑眯眯接过元晶,一股脑倒入巨石内壁上的一个小口里。

倒入元晶的下一刻,巨石开始晃动,隐隐有机关运作的嘎吱声,接着巨石开始上升,足足一刻钟后,才缓缓停下。

到了,已经离魔神殿大本营很近了。

石门开启的第一时间,钟正南就请钟馗探知周围情况,得知附近百丈内并无异动后,才走出石门。

出了石门后,钟正南发现,这处机关所处的位置,严格说来,并不算修建在崖顶之上,而是建在离崖顶还有十来丈的绝壁上。好在这机关巨石门外,有条往右延伸、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供人通行。

夏侠谦跟着钟正南的脚步走出来,然后叫住即将沿着小道拾阶而上的钟正南,指着巨石上一个突出的石块说道:“仙师等一等,如果返回时在下与仙师走散,你来此之后,按下此处,就能打开石门,投入元晶后,便能回到原处!”

钟正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那人指向巨石旁崖壁上另一个凸起的石块,再度说道:“我现在按下它,此处机关会被隐藏起来,如果出现刚刚我说的那种情况,你来时再按一次,机关石便会出现!”

钟正南回答了声好,便提步前行,走出两步后,他才转头望向夏侠谦,玩笑道:“怎么感觉你在交代

遗言似的,如非必要,能不与人交手便不交手,还是……”

夏侠谦嘿嘿一笑,“这些事提前讲好总没有坏处,万一出点纰漏,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寸步难行!”

说完,夏侠谦用力按下崖壁上凸起的石块,整个内部被掏空的巨石便在一阵低沉的摩擦声中,缓缓嵌入崖壁,浑然一体,看不出半点机关的痕迹。

瞧着这一幕,钟正南不禁啧啧称奇,好家伙,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被人在崖壁上凿出的小道,一直往右上方延伸,两人走了很久,仍是不见尽头,钟正南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夏侠谦,见他依旧不急不躁,只是好奇,却没有多问。看这夏姓道人的模样,好似知晓道路通往何处,走得有些……气定神闲!

花了不少时间,两人终于走出崖壁小道,先前走在下路上,饶是并不恐高的钟正南都有点胆战心惊。没办法,那样狭窄的小路,那样看不见底的高度,就好像走在云端,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直到此刻踩在平地上,才踏实下来。

抬眼望去,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钟正南望向夏侠谦,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魔神殿聚集处有多远?”

夏侠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掏出自己那本小册子,翻看过后说道:“这里好像是曾经某位天傀宫长老隐居的地方!在天傀宫的右侧位置,至于离魔神殿聚集处多远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我们附近就有魔神殿的人!”

居然绕了这么远,钟正南呼出一口浊气,往竹林里走去,既然钟馗并没有在周围感知到危险,一般而言,竹林是安全的。见白袍仙师挪步,夏侠谦也赶紧小跑跟上,低声说道:“仙师慢些,给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附近应该没人,你看看穿过竹林,我们能到哪儿?”

夏侠谦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同时开口说道:“据古籍所载,君子林对面是梅林,两者中间是座广场!”

钟正南闻言,笑道:“好个君子林,古人就是会取名字!”

夏侠谦嘿嘿一笑,“就是,君子林,好名字!”

一路通畅无阻,两人穿过竹林,来到竹林边缘,就在这时钟馗突然说道:“小子,不能再往前了!”

钟正南立即停下脚步,蹲在一块石头背后,抬眼望去,前面果然有座广场,而且那上头有难以估量数目的人影,在往来奔忙。

夏侠谦凑到钟正南身边,呼吸有些急促,“果然好多魔神殿的人!”

钟正南没有搭理他,而是以心声问钟馗道:“在这只能看个大概,不能再近些?”

“不能!”钟馗沉声道,“那边有不少高手,有几位,我都看不出深浅!”

钟馗都这么说了,钟正南只得作罢,转头望向身边的夏侠谦,说道:“你小子册子上的图画得不错,能帮我把眼前的景象画下来吗?”

“能!”

“赶紧画,搞定后两百元晶!”

夏侠谦闻言一喜,掏出纸笔,开始画图!

广场上,有个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有意无意瞥了几眼钟正南所在的方向。

“来了啊!嗯,长大了!”

第六十六章 山雨欲来

湘樊城西南方向五十里外,有个叫黄土坡的小村,是第一个被魔神殿屠灭的村子。

当初灭村惨案发生后,华夏超自然管理局湘樊分部,立即派出所属的三支队伍前往查探,燕京总部的人赶到此处时,才得知那三支队伍已经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之后,华夏超管局总部负责人便将这小村作为驻地,留了下来。

为了应付湘樊危机,华夏超管局几乎派出了一半战斗力量,包括局长徐桥、总教官段武、行动一队教官宋柬之、二队教官吴良、三队教官于燕,皆是金丹大成起步的高手。

此外,一同进驻小村的还有超管局行动组一、二、三队全部队员,和湘樊分部仅剩的三名情报员。

此时,一处破败民居内,气氛凝重,徐桥以及四位教官围在一处,脸色难看的盯着几页纸,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于燕才率先开口道:“原本我是让小何帮我盯着点我的师弟,没想到他今日一早带回来了这样的消息!”

先前代替于燕率先带队赶赴湘樊的段武,伸手搓了一把自己的方脸,跟着开口说道:“这魔神殿图什么呢?”

身为超管局局长的徐桥,叹了口气,“不好说啊,关键这些信息难辨真假,我们不好应对啊!”

“我们不如做最坏的打算!”于燕皱起眉头,建议道:“假设魔神殿的后手比这信纸上所说的还要厉害,我们要不要上报裁决司!”

徐桥摆了摆手,说道:“这倒不用!裁决司十三执事中的萧铣与汪汉已经到了湘樊城!”

二队教官吴良闻言,松了口气,说道:“不管魔神殿图谋什么,有两位执事和那些江湖好手,想吃亏都难了!”

“老吴你太乐观了!”一队教官宋柬之缓缓开口,忧心道:“戚巧何等人物,都在魔神殿手上吃了亏,我看还是请裁决司多调些人手过来才行!”

于燕也点头道:“信纸上的内容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只有两位执事怕不太够!”

“哎呀!管他魔神殿图个啥!”总教官段武一拍桌子,扯开嗓门说道:“总归是要打架的,打就行了,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烦死个人!”

于燕白了段武一眼,“这么想死,谁拦着你了?”

宋柬之与吴良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整个超管局,能让段大爷吃瘪还不敢还嘴的,也就眼前这位于教官了,好一对欢喜冤家!

徐桥重新拿起信纸读了一遍,咬牙道:“这样,我会向裁决司求个援,能不能争取到更多人手我不敢保证,毕竟黑龙城也不太平,得看情况了!另外,你们各自回去后,都让队员出去再查再探,但务必小心行事!散了吧!”

湘樊城内,守城人戚巧府邸,来了两位神秘男子,说要见此地守城人。

戚宅管事很为难,戚巧大人早就有过指示,近期不见客,可面前两人所持令牌,是大名鼎鼎裁决司的金令,令牌上的执事二字更让这位年迈管事心惊不

已。

裁决司执事,与守城人同级。

老管事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两位贵客稍候,大人如今身上有伤,还是先通报过后,再与两位执事回话,至于此举是否合乎礼节,是否会让两位执事心生不满,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料,老管事才刚一转身,就有一位身形曼妙、腰肢纤细、容颜绝美的妇人缓缓行来。老管事赶忙躬身致礼,妇人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管事退下,自己来到访客面前,轻声笑道:“没想到是萧先生与汪先生亲自到访,怠慢了!”

老管事先行退去,临走前不忘朝两位客人躬身致意,说了句告退!

造访戚巧府邸的两人,皆内衬白衣、外覆大红连帽披风,一人身形魁梧,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人身形瘦小,生得俊俏非凡,像个白面小郎君。

两人都气息内敛,瞧着就不简单,正是裁决司执事,汪汉与萧铣。

管事退去后,身形魁梧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许久没见了,戚夫人!”另一人也上前致礼道:“冒昧造访,见谅!”

身为湘樊城守城人的戚巧,展颜一笑,嗓音温柔道:“都是旧相识,不说客套话了!请入内一叙!”

来到客厅,是姿容绝妙的戚巧亲自沏的茶,一人递了一杯颜色鲜绿的茶汤。魁梧男子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只觉寡淡无味,显然不是懂茶之人。倒是那位瘦小男子,未饮先闻,饮下后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夫人的忘忧茶是人间一绝,果真不凡!”说完,瘦小男子又望向身边同伴,调笑道:“只是这么好的东西,给嗜酒如命的老汪品尝,也太暴殄天物了!”

戚巧只是掩嘴一笑,专心煮茶。

魁梧男子似乎是个急脾气,听同伴这么说自己,立马回道:“放屁!”说完,又端起空杯要了一杯,才接着说道:“凭什么我汪汉就尝不出东西的好坏来了!我还真觉得这茶蛮好喝!”

瘦小男子也不甘示弱,笑话道:“你汪汉能尝出酒水的好坏我还信几分,至于茶嘛,真不信!”

戚巧看着两人的相互取笑,一直未曾插话,直到再次为两人续上茶汤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两位总不会是为了饮茶才到我这里来的吧?有事直说就是了!”

戚巧此言一出,两位执事身份的男子同时放下手中杯子,相视一笑,瘦小男子率先开口说道:“那好,两件事,一公一私,公事汪汉来说,私事我萧铣讲!”

“请!”

自称萧铣的瘦小男子,面带微笑,轻声道:“私事呢就是我们听闻夫人受了伤,特来探望!”说着,萧铣还掏出一只瓷瓶放到桌上,推到戚巧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戚巧见状,挑了挑眉,说道:“无大碍了!”随后,戚巧伸出玉手,将瓷瓶推回到萧铣面前,“劳烦两位挂念,心意领了,礼可不敢收,太贵重了!”

萧铣仍是面带笑意,再次推过瓷瓶,“夫人只管收下,这

是裁决司三位首座大人的意思!”

名为汪汉的魁梧男子爽朗一笑,也劝道:“只是两枚塑灵丹而已,夫人收下就是了,还得聊正事呢!”

“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汪汉微微点头,正了正衣襟,开口说道:“我兄弟二人此行,是想从夫人口中,了解了解重出江湖的魔神殿,他们都来了哪些人?”

戚巧闻言,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无非是当年那些老相识,打伤我的那人,两位也不陌生!”

“谁?”萧铣与汪汉异口同声问道。

“雷桀,不知他是如何逃出三位首座的封印的,我想与那位神秘至极的魔神殿殿主脱不了干系!”

两位执事心头巨震,戚巧接着说道:“听雷桀所说,他与另一个逃脱封印的故人做了魔神殿的左右护法!”说到这里,戚巧饶有深意的看向汪汉,接着说道:“我想,汪先生对另外那个人会很感兴趣!”

“是谁?”

“褚飞云!”

客厅内,瞬间杀气暴涨,汪汉双手握拳,死死盯着戚巧,一字一顿道:“褚飞云?”

戚巧面无表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点头!

萧铣脸色也有些沉重,身边这位同伴与那褚飞云可是有死仇的,他伸手握住汪汉的手腕,喝道:“老汪!”

汪汉渐渐平静下来,他再度望向戚巧,咬牙道:“他会来吗?”

戚巧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会来!”

“他要敢来,老子撕了他!”

萧铣叹息一声,问道:“夫人对魔神殿在湘樊的部署了解多少?你去过壶嘴峰腹地,应该看得出些许端倪!”

戚巧闻言,嘴角勾起,瞥了眼发问的萧铣,说道:“了解不多,只知道有数千鬼尸、数百邪修,这些除了当中的部分佼佼者,都好对付。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几位雷桀那个层次的修士,以及……以及壶嘴峰后山那股十分危险的气息!”

……

萧铣与汪汉离开戚宅时,已经入夜,两人走在大街上,汪汉突然问,“为什么你不把手令拿出来?”萧铣轻轻一笑,说道:“还不是时候,现在摘掉她守城人的头衔,不是逼着她投向魔神殿吗?”

“也有道理!”汪汉点头道,“她会叛吗?毕竟她那丈夫的冤死,与裁决司多少有些关系,我怕……”

“现在还不好定论,再看看!”

萧铣说完,又眯起眼眸,接着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有些准备,免得发生那个‘万一’时,难以应付!”

“我们现在去哪儿?”汪汉问。

“去江家!”萧铣往前指了个方向,“形势很严峻,只靠你我还搞不定魔神殿,得联手!”

说完,萧铣好像记起了什么,望向身边的汪汉,交代道:“老汪,一会儿讲话小心些,戚巧的事,半个字也不能讲,最好当我们还没见过戚巧!”

“放心,我不说话就是了!”

第六十七章 冤家路窄

湘樊城,西面城楼下,有个挨着城墙的小宅,门头挂着写有“安逸书斋”四字的匾额,据说是位老先生开的书铺。半个多月前,因为湘樊一直盛传“城毁人亡”的说法,这位老先生便带上部分珍藏古籍外出避难去了,书店生意也就随之搁置下来。

今日与往日不同,冷清了半个多月的书铺热闹得很。

在江定远的提议下,由符门掌门牵头,各家派人共同组建的敌情分析机构,就在这小小书斋处理事务。

此刻书斋内的热闹景象,与远在壶嘴峰内“晃悠”的钟正南关系密切。

各家一致认可并推举的临时机构负责人,堂堂符门掌门,居然缺席。

好大的架子!

让个小丫头捎几句话来就算了事了?大战视作儿戏,如此掌门,真能担当重任?

到场的各家代表,极为罕见的抱起团来,一致声讨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钟正南。原本约定好的,各家派出代表于今晨碰头,所有人都想着见见那位长辈们提起过的符门掌门,结果只来了个身着蓝裙的小丫头,说自家掌门在忙,先由诸葛流云先生代行其职,随后就那么离开了!

书斋正堂被简单清理过,作为议事厅。此刻坐在首位上的诸葛流云有些头疼,天还未亮,那位符门大弟子田妍便找到自己,说那位掌门孤身入了壶嘴峰,让自己出面主持事务,讲完后,也不管自己是否答应,扭头就走了。

没法子,诸葛流云只得硬着头皮上阵。果不其然,没有那位符门掌门来镇场子,这些个家族选来做事的人,谁也不服谁,没一个是善茬!如果只论修为,除赵家元婴供奉沈舟外,就数他诸葛流云修为最高,可早先说过的,这里不以力服人,只以智服人。

诸葛流云咳嗽一声,扫了眼在场众人,一多半是各家小辈,早晨碰面时就互相通报过姓名。江家果然如江定远所说,出面的是个姑娘,叫江珊;剑阁也是位女子修士,自称唐心言;赵家元婴供奉沈舟、韩家子弟韩逝水、刘家刘亭、上官家上官玉环、道宗张遗、黄家黄晋。

唯一没有指派自家人的势力,只有胡家。他们选到此处的人是颖安罗刹堂三名女修,名字也很有意思,杨春、杨夏、杨秋。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从南边赶到湘樊城的毛家代表,毛方圆。

至于其他如大光明寺、药王宗一类的宗门,并未派人参与。

“诸位!”诸葛流云招呼一声,取出晚饭期间,一位小丫头送来的数页信纸,递给众人传阅,并说道:“这是钟掌门传来的密信,各位看过后可以说说自己想法,也可以将其抄录下来,拿回去与家族宗门商议!还有一点,钟掌门亲自批示过,信纸内容还未辩真假,诸位只管大胆猜测,无需担心什么!”

信纸一出,这些人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凑上前来,挤在一堆仔细研读,就连修为最高的元婴修士沈舟也按耐不住,丝毫不顾形象的与年轻人挤在一块。

仅有寥寥几人没有离开椅子,罗刹堂三名杨姓女子,黄家黄晋,这四人都曾与钟正南打过照面,尤其是后者,还与那位掌门交过手。

三名杨姓女子无意中得知符门新掌门的姓名后,心中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又被胡家拉到此处,更得知要在那位钟掌门手底下做事,愈发胆战心惊。虽然当初在兴月城没有如黄家一般得罪那人,可冷眼旁观与帮凶无异,天知道那人会不会在记恨黄家的同时,把自家姐妹三人一并捎上。

想到这里,三名女子不约而同瞥向黄晋,发现这位黄家俊俏公子哥儿的脸色,比自家姐妹难看许多,不由得心中一叹,但愿那位钟掌门是个不记仇的!

如三名女子所见,与钟正南交过手的黄晋阴沉着脸,这会儿对钟正南的恨意又深了许多,认为那人一定不止展露出来那点微末实力,起码也是合道期以上的高手,否则一个三境不到的人,怎么可能赢了自己,你一个掌门人还喜欢玩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无聊把戏,心思实在歹毒,故意藏拙损坏自己名声,更让黄家颜面扫地,委实可恨!

黄晋暗暗下定决心,你姓钟的最好不要有失势的一天,否则,我黄晋就是拼了命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黄晋不再硬撑,三名女子也不再坚持,也都看了遍信纸上的内容。

所有人都大致浏览了一遍信纸上的言语,各自心惊不已,那位赵家供奉思量过后,起身同所有人说道:“各位,事关重大,我等不妨都抄录一份,拿回去与族人商议一番,择日复议如何?”

来到书斋的人,大都无法替家族做决定,赵家供奉的提议立即得到认可,对此诸葛流云也无可奈何,同意下来,依众人所请,择日再议!

提议成立这样的机构,他诸葛流云本就不指望能起到如何重要的作用,起码暂时不行,因为这样的机构根本没办法让各方令行禁止,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通过书斋内众人,将各方连在一块,打得稍微有些章法,不至于一触即溃,作鸟兽散。

各大势力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根除的。

壶嘴峰顶,绝壁之上。

难得离开广场的大祭司来到梁飞虎身边,身上不再散发黑色雾气,露出一张普通老人的脸庞,只是这张普通脸庞之上,有双奇异至极的眼睛,双目没那黑白眼珠,仿佛被人挖掉一般,只留下两个漆黑的孔洞,深邃、神秘。

这位大祭司到来之际,梁飞虎已经起身相迎,问道:“大祭司此来,所为何事?”

“的确有件事要问问你是何打算,北江城那钟姓娃娃进山来了,捉还是放?”

梁飞虎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主人对此人很看重,不能伤着他!”

大祭司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准备离开。

梁飞虎突然叫住大祭司,问道:“他不会将我们部署泄露出去吧?”

大祭司停住脚步,也不回头,淡然说道:“不怕,如今大阵已成,不怕有人打扰!就算他有那看出大阵破破绽的见识,也有那让正道相信他的本事,也左右不了大局了!那些个正道修士,一个个自诩豪杰枭雄,本就有知山有虎偏向山行的觉悟,再知道了大阵有破绽,来得只会更加义无反顾!”

梁飞虎微微皱眉,又问道:“对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大祭司迈步远去,同时说道:“能有什么影响?还能真有人破了那阵不成?你放心,我说了,老夫不死,大阵便破不了!”

梁飞虎看着大祭司远去的背影,朝右侧某处说道:“让九堂主尹仇来见我!”不多时,身着魔神殿衣袍的尹仇就来到梁飞虎面前,问道:“大堂主有何吩咐?”

“还记得那个抢了尸王的小子吗?他此刻应该在广场附近!”

“大堂主要我捉他过来?”尹仇闻言,咬牙切齿道:“或者直接宰了?”

背对尹仇的梁飞虎转过身,笑道:“我知道你想取他性命,但不行

!不妨与你直说,在主人眼里,十个……不,一百个你也不及那人万一,杀他?最好别动这种心思!”

尹仇低下头,眼神冷冽,再度问道:“那要怎么处置?”

梁飞虎并不计较尹仇露出的杀气,神色平静的说道:“你多带些人,将他赶出壶嘴峰地界就行,记住,不能伤他分毫!”

尽管心有不甘,尹仇还是没胆量忤逆大堂主的命令,只得答应下来。同时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能杀,让那小子吃点苦头总可以吧!

夏侠谦的作图功力相当不俗,没多大会儿,已经将整个天傀宫遗址全貌绘在纸上,而且不知为何,这位奇怪道人对于面前广场的描绘,格外下功夫,除标记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四道光柱外,还用许多繁杂的线条将四道光柱相互接连,最终延伸至广场正中央。

搞定地图后,钟正南便带着夏侠谦退回竹林,来到先前穿过竹林时瞧见的一间竹屋,准备歇息片刻,然后再试试看,能不能偷偷摸到已经无一完整建筑的天傀宫正殿遗址,探探情况,再然后就得撤了。

只是钟正南没想到,才进入竹屋没多久,钟馗便开口说道:“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洞察力,小子准备跑路了,围上来了不少人,是人不是鬼尸!”

钟正南猛然起身,拍了一下还在对自己所绘图纸查缺补漏的夏侠谦,说道:“走了!”

夏侠谦毫无动静,闷头勾勒完最后一笔,说道:“仙师见谅!在下还有些事情没做,暂时不能离开这地方!”

钟正南闻言,眼神有些不善,夏侠谦见状,赶忙抬手作发誓状,说道:“我发誓,绝不会与魔神殿同流合污!”说完,就掏出怀里的册子,连同图纸一并递到钟正南手里,“这些东西,烦请仙师送到湘樊城,交给仙师信得过的人,对铲除魔神殿有好处!”

钟正南仍是不太相信,钟馗却开口道:“答应他吧!这小子怪虽怪,本性不坏,他既然敢留下,肯定有把握活下来,说不定他与这天傀宫有些关系,不然他如何仅凭四道光柱就能勾画出广场上那座大阵的雏形!”

钟正南接过夏侠谦手里的东西,问道:“有把握活下来?”

夏侠谦咧嘴一笑,“有的,在下打架不在行,逃命是好手,说不定等仙师同众多英雄回到这里时,我还能帮上些小忙呢!”

钟正南突然想起一事,翻开册子,让夏侠谦给那巫姓老人孙儿留几句话,道人也不推辞,写上几句话后,还画了个钟正南看不懂的图案。

做完这些,夏侠谦便转身从竹屋后门冲出,消失在钟正南视野!

钟正南也不耽搁,钟馗说那些人离自己不足五十丈了,他走出正门,果断念咒展开光翼,朝着竹林后的崖壁掠去。远远的,钟正南听到后方传来的一道熟悉嗓音,正是上次在滇云城属城西夷追杀过自己的尹仇。

原来他是魔神殿的人,难怪!这算不算不是冤家不聚首!

“姓钟的,又碰上了,上次托大,让你先跑,这次不让你了!”

尹仇身后一对黑色符翼,急速向前飞掠,身边是位身形臃肿却灵巧异常的女子,魔神殿二堂主如花,金丹大成的高手。

上次追杀这小子,碰到过不少意外,其中以那能牵制尸王的金色灵体最让他尹仇印象深刻,所以这次找来了最擅长对付灵识对战的二堂主,让这小子彻彻底底败一次。

猎人围猎,此中滋味在“围”不在“猎”!

第六十八章 疯血发作

钟正南微微叹息,钟馗先前有句话讲得不错,当下的自己的确无比迫切的需要力量。如果自己够强,也不至于连竹林都没冲出去,就被几名炼神境界的修士堵在竹林边缘。

从竹林到此处,只差几步路,就能走进那条隐秘小道,没想到会被魔神殿邪修堵住去路。逃命要紧,钟正南毫不犹豫的让钟馗上了身,与几名邪修激战起来。

这些邪修应当是背叛人族,投效魔神殿的人类修士,不像先前遭遇的鬼尸会被钟馗压制,而且此时钟馗也不敢全力出手,只能将修为压在五境合道层次对敌,万一引来魔神殿那些大佬的注意,就大大不妙了。

无法全力出手,一时半会儿就无法脱身。

情势所迫,容不得钟馗继续藏拙,只能尽快解决眼前这几个炼神境邪修,摆脱困局再说。于是钟馗对钟正南说道:“小子,赌一把?”

钟正南不明就里,“赌什么?”

“赌那些魔神殿大人物无暇顾及这边的动静!”

“都这时候了,那就……赌呗!”

说做便做,只见钟馗气势一变,气息瞬间攀升至金丹圆满,随后直接提剑杀入敌阵,如狼入羊群,一通疯狂挥剑,剑光过处,头颅升空,肚肠洒地。

钟馗一剑将最后一个“拦路石”劈成两半,却没有立即动身跑路,而是缓缓转身,叹了口气,还是低估了身后这些人的追击速度。

钟馗三十步外,魔神殿两位堂主尹仇与如花已经杀到。

尹仇瞧见前方那眼放金光的白袍老者,暗自一笑,果不其然,那曾与尸王交手的灵体又出来搞事情了。可是这小子是什么情况,哪里学的这种足够以假乱真的易容之法,若非出发前,大祭司慈悲心肠提了一嘴,只怕面对面也难以认出这害自己脸上留了条疤的小子。

尹仇面带冷笑,淡然道:“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附身钟正南的钟馗默不作声,只是冷眼瞧着尹仇身边的胖女人,他总觉得这女人有古怪,十分危险。钟馗对尹仇的言语置若罔闻,身在自己灵海的钟正南却没法淡定,破口大骂起来,只可惜,除钟馗外,没人能听见。

尹仇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也不恼怒,笑着退后了两步,然后望向胖女人,说道:“二堂主,拜托了!”胖女人眯眼一笑,看着眼前的白袍身影,仿佛看见了美味珍馐一般,口水直流,同时自言自语道:“好美味的神魂灵识!”随后她望向左后方的尹仇,笑道:“帮你没问题,别忘了答应我的二十道黄阶极品灵符,少一张都不行!”

说完,胖女人又呵呵笑了起来,答应这才上位没多久的九堂主出手,能换来这位魔神殿唯一的天才符修二十道灵符,本就极有赚头,哪能想到还有那么美味的灵识作为添头,美死老娘了!

胖女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弯刀,冲向钟馗,速度奇快,拖出道道残影。

钟馗冷哼一声,提剑撞向袭来的胖女人

。两人如两道绚丽的流星撞在一起,然后拉开距离再撞,如此往复,短短几个呼吸,两人已经相撞十数次,刀剑相交的声响不绝于耳。

尹仇见二堂主渐渐落了下风,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拈出两张黑色符纸,化作两柄飞剑,刺向半空那道白袍身影。

钟馗怒极,一剑劈碎两柄灵符所化飞剑,悬空站定。

胖女人冷汗直流,先前那次碰撞交手,差点被对手砍掉一条臂膀,幸好有尹仇相助,才躲过一劫。重新拉开距离后,胖女人掂了掂手中弯刀,自嘲一笑,“硬来果然还是不太行!”随后,她索性收起弯刀,取出一只小木碗,高高抛向空中,嘴里念念有词。

下一刻,木碗骤然变大,并从碗中激射出一道紫光,笼罩着钟馗附身的钟正南。

紫光射来,钟馗心头巨震,瞳孔微缩,暗道不妙,这娘们怎么会有这等品质奇高、专门拘押神魂灵识的异宝。

钟馗接触到紫光的瞬间,只觉得如同深陷泥潭,挣扎不得,难以调动灵力抵御。

尹仇约莫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景象,一脸呆滞,只见紫光照射之下,曾经打过照面的红袍灵体,就那么无比顺畅的从那小子体内剥离出来,收进木碗之中。

那灵体可是与尸王相持许久的人物,这么容易就给制住了?

木碗内仿佛自成天地,钟馗元神摔入其中,瞬间便引来整个天地压制。上空冰雪飞舞,地上岩浆滚动,一寒一热,皆有炼化神魂之功效。钟馗不敢大意,匆忙凝聚出一道护罩,抵御寒热侵袭,并提剑不断向四方劈砍。

自己不赶快出去,钟小子危矣!

木碗掉在地上,因为钟馗的不断反抗颤动不止。胖女人没有第一时间收回木碗,而是望向钟正南,缓步走去。

钟馗离体,钟正南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取出长剑霜雪在手,死死盯住走向自己的胖女人,小山一般压顶而来!

面对这样的对手,钟正南就是想死战也没了办法,被胖女人抓住手腕一拧,长剑落地,随后胖女人又伸手捏住钟正南脖子,眯眼笑道:“小子,你告诉姐姐,那个灵体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那么神圣的灵魂气息?”

被像小鸡一样拎起来的钟正南,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胖女人呵呵一笑,“不说话?没关系,姐姐自己看!”

站在远处的尹仇生怕这位二堂主手上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把人掐死,于是出声提醒道:“别伤他性命!”

胖女人闻言,冷冷瞥了一眼尹仇,淡然开口道:“我有数,死不了!”

对于这位以特殊手段阴死过数位元婴修士的二堂主,尹仇是真的害怕,这可是主人与大祭司都要高看几分的存在。

胖女人将钟正南扔到地上,然后俯身蹲下,并拢双指点在钟正南眉心。

钟正南脑袋传来一阵刺痛,好似有东西强行冲进自己灵海。

胖女人双手负后,以灵体之姿

在钟正南灵海漫步,看着天上飞速转动的三枚太极印和打造得极为坚实的小天地,这位二堂主也不禁啧啧称奇,好大的手笔,好高的资质!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易了容貌的小子,到底是如何在自身小天地豢养他人灵体的,如果能得到这样的术法,对自己这样专门钻研灵魂力量的修士来说,必定会有如虎添翼的效果,说不定能将自己魂魄提炼到神祗元神那种地步,并借此一举成为人间第一个,以灵魂力量跻身仙人境的修士,真是想想都开心啊!

胖女人不再四处观望,而是飞掠至半空,盘腿坐下,念动法咒,将钟正南记忆一丝丝抽到灵海当中,形成一幅幅画面。

兴月城赌战、燕京对战蛇妖、叶榆城琐事、西夷对阵尸王、林家村捉鬼……

观看完毕,胖女人不再压抑心中欢喜,放声大笑起来,自己居然抓住了钟馗,天师钟馗!这要带回去交给殿主……好处都不敢想!

在胖女人抽取记忆查看时,钟正南就已经疼得晕了过去,那种痛苦,估计比凌迟的滋味好不了多少。

一番查探,果真有惊喜的二堂主起身,准备这就离去,泼天大功到手,就算那尹仇赖了二十张灵符的账,她也毫不在乎了,此次湘樊一役,首功必定是自己的!

突然,她发现这小子灵海内自北而起,铺天盖地的黑气笼罩而来,瞬间就在自己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黑影,俯身望着自己。

胖女人微微皱眉,没有立即离开,反倒饶有兴致的拔高身形,来到黑影头颅面前,嘀咕了一句:“装神弄鬼!”随后,她抬手斩出一道青光,劈在黑影面目之上。

青光没入黑影,毫无反应。

胖女人见状,眉头皱得更紧,又往前挪了些距离,想着仔细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黑影头颅之上亮起了两个血红光团,接着就是一股在殿主身上都感受不到的威压,让她有种想要臣服的念头!

赶紧逃!

察觉到异样后,胖女人几乎第一时间就要逃离,可惜太晚了,只见黑影张开大口,直接将逃窜不及的女子灵体吞入腹中,然后,黑雾就将整个灵海淹没,漆黑一片!

灵海之外,蹲在钟正南面前的二堂主肉身,在其魂魄被黑影吞掉后,整个头颅随之爆开,血肉横飞,还夹杂着白浆。

亲眼看着二堂主死绝,远处的尹仇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然后,他就看到,原本晕倒在地上的钟正南,直挺挺的立了起来,双目红黑两气流转不定,死死望着自己与身后的一众邪修。

尹仇稍作迟疑,狠下心来,发出指令,所有人一起出手,死活不论!

没人敢动,都已有了退意,二堂主都莫名其妙气绝身亡,谁敢出手!

此时的钟正南,只有一个念头,杀!

只见他伸手一招,长剑霜雪掠回手里,然后狞笑一声,率先杀向一众邪修。

第六十九章 对战仙人

魔神殿二堂主莫名丧命,禁锢钟馗的木碗没过多久便成了无主之物,灵性尽失,钟馗得以脱逃。

钟馗在地府供职,是见惯了杀戮的,眼前的满地碎肉残尸不足以让钟馗触目惊心,可造成眼前景象的人是钟正南,就大不一样了。

数十位邪修尽皆死绝,都是一剑毙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钟正南独独留了尹仇一人活着。此时的尹仇,跌坐在地,钟正南往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脸色苍白,是吓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子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当初逃脱尸王追杀,可以说是幸运,那今天呢?待宰羔羊转眼就成了嗜血凶狼,自己这边的修士们,无论境界高低,就只是一剑的事情。最不可思议的是,已经跻身五境合道的他,在这小子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灵气波动,却偏偏能感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强大威压,来源于血脉、灵魂的威压!

难道这就是主人重视这小子的原因?

钟馗不用多想,也知道是钟小子灵海深处那个神秘黑影搞的鬼,于是化作一道金光,掠回钟正南灵海。

不出所料,整个灵海已经被黑雾吞噬,一股令钟馗心惊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来不及深思这股神秘力量的来处,钟馗大声喊着钟正南的名字,希望能把这小子唤醒,可惜叫了半天也不见回应。叫不醒这臭小子,钟馗索性开口与不知身在何处的黑影商量起来,说道:“你会害死他的!不管你是什么,现在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钟馗话音刚落,灵海四周便有一道雷鸣一般的威严嗓音响起,“该杀!”

在钟馗试图说服黑影的时候,钟正南已经举起长剑,眼看尹仇就要命丧当场。突然,一道身影子天傀宫广场处拔地而起,长掠而来!

“竖子安敢!”

不知陷入何种状态的钟正南木然抬头,旋即横剑胸前。

察觉到竹林这边异样的大祭司破空而来,威势无匹的一拳直接砸在钟正南胸前的长剑之上,钟正南应声倒退数十步,双脚划出两条沟壑,才狞笑着稳住身形。

长剑霜雪承受住大祭司一击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砰然炸开,化作无数碎片。

止住后退之势的钟正南,扔掉手里的长剑剑柄,挺起胸膛,张开嘴嘶吼一声,接着转了转手腕,轻轻扭动脖子,身上传出炸雷般的声响,然后望向突然杀来的强敌,咧嘴笑着狂奔而去!

堂堂魔神殿大祭司,砸出一拳后,抖了抖有些酥麻的手臂,莫名的有些开心,等了二十年,这小子身上的血脉终于觉醒了。

也好,就让老夫亲自试试,这昔年三界之主修罗王遗世血脉的威力!

钟正南前冲,大祭司也迈步狂奔对撞而来。

以拳对拳,一声闷响,响彻天地,两只手臂碰撞之处,震得空间扭曲,涟漪不断。

两个身影僵持片刻,各自后退十数丈。

大祭司手臂处传来一阵咔嚓声响,臂骨折断。钟正南这边更是惨不忍睹,整只手臂血肉消散,仅剩红黑双气缠绕的一条白骨。

但两人看起来都面无表情,似乎不觉得痛,尤其是钟正南,还抬到眼前晃了晃。

钟馗依旧在努力说服让钟正南有此变化的黑影,不过这

一次,这个黑影似乎真的动了怒,无论钟馗怎么说,他始终只有一句话,该杀!

大祭司伸出另一只手,抹过手骨折断的手臂,断骨瞬间接连,恢复如初。钟正南则根本不管只剩白骨的手臂,再度嘶吼一声,浑身气血翻涌,周遭灵气狂涌而来,最终在头顶凝聚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血红掌印,朝着大祭司缓缓盖下。

大祭司也不甘示弱,黑气翻涌,凝聚出一枚雪白月轮,旋转着迎上血红掌印。

两者碰撞的瞬间,整个天地为之一寂,接着掌印月轮双双爆开,炸裂声响直冲九霄,整个壶嘴峰颤动不止,如地牛翻身,离着两人最近的那片竹林,更是全部齐腰折断。

就连大祭司护着的尹仇,也被这恐怖动静震得七窍流血,彻底晕厥过去。

钟正南始终是**凡胎,掌印破碎后,整个人吐出一口鲜血,头上用于易容的所有物品消散不见,露出了本来面目,身上骨骼更是咔嚓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掀出百丈,坠向悬崖之下。

掌印碎裂的一瞬间,灵海内的黑雾瞬间消散,钟馗终于重新掌控了钟正南的身体,倒飞出去之际,还不忘顺手将那只木碗抓在手里,这才张开一对金色双翼,借着血红掌印与白色月轮炸裂的余波,缓缓坠往崖底。

钟正南身影消失后,大祭司才皱起眉头,捂住胸口,雪白长须之上滴下几滴腥红,下一瞬,闻听动静赶来此处的梁飞虎飘然落在大祭司身旁,满脸匪夷所思道:“怎么回事?”

大祭司擦了擦嘴角,露出笑脸,“不枉我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如果这小子能活下来,我魔神殿大计不愁不成真!”说完,这位大祭司又很肯定的补充道:“他一定能活下来,一定!”

梁飞虎不再多言,抓住晕厥过去的尹仇衣领,返回峰顶。

他有些生气,左护法雷桀居然面都不露,就因为那小子有能力跟大祭司掰手腕?真是该死,太该死!

壶嘴峰声势不小的动静,造成的震动感连湘樊城内的普通人都能感受到,更别提此间居住的众多修士了。

异动出现的瞬间,正在江家议事的两位执事与江氏兄弟猛然起身,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往城楼处赶去,一同到来的还有参与驱魔大会的各家使者。这些人来到时,发现已经有三人站在城楼上,一个女子,一大一小两个和尚。

两位执事来到和尚面前,异口同声道:“裁决司执事见过首座大人!”说完,又望向女子,“见过田姑娘!”

和尚连同身边的小和尚对着两位执事双手合十,还了一礼,正是大光明寺达摩院首座的和尚,开口说道:“两位执事有礼了!”

田妍满心担忧,无暇顾及礼仪,只是朝着两位执事点了点头,算是回过礼了,随后她望向那个宝相庄严的达摩院首座,问道:“大师可曾看出些什么?”

和尚摇了摇头,“太远,无法感知是何人,但贫僧能肯定的是,必有两位仙人境高手过招!”

田妍忧色更甚,早知道不该答应小师弟让他出城的!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个个呆若木鸡,江定远更是犯起糊涂,没道理啊,魔神殿有无仙人境高手过来不清楚,但自己这边应该是没有的啊!总不能是两位魔神殿高手打架吧,可

看方才那种架势,分明是在搏命呐!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再听不到那边传来动静,才三五成群议论着走下城楼。

大光明寺真正参与驱魔大会的苦海和尚,走到首座面前抱起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与首座告退一声走下城楼。

此时,留在城楼上的只有江家兄弟,达摩院首座以及田妍。这位首座大人望向田妍,问道:“田姑娘似乎在忧心什么?”

壶嘴峰那边肯定不太平,在场的又是信得过的,所以田妍也就不再隐瞒,开口说道:“不瞒大师,我的小师弟现在就在那边,所以有些忧心!”

此言一出,江定远不由得瞪大眼睛,江终军更是直接惊呼出声,“怎么会?!”

田妍叹了口气,“怪我大意了,不该同意的!”

“那赶紧接他去啊!”江终军焦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呐!”

田妍咬了咬牙,纹丝不动,“我们这边任何一个高手过去,他都会更危险,我在这等他回来就好!”

田妍之所以笃定小师弟还活着,是因为当时送灵符给师弟的时候,动了些手脚,如果小师弟出了事,自己是能够知道的。可就目前情况来看,小师弟是遭遇过危险的,因为就在刚刚异动出现的时候,小师弟身上的灵符与自己的联系断了片刻,但当自己从住处来到城楼上时,那种微妙联系又恢复了。

田妍能从灵符感知到,此刻小师弟正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返回湘樊城!

所以田妍只是担心小师弟受伤的轻重,并非担心小师弟会有生命危险!毕竟仙人境高手过招的余威,不是常人能消受的。

好在,自家小师弟从来就不是普通人!

壶嘴峰绝壁之下,钟馗正以元神力量不断降低钟正南的下坠速度,但钟馗在木碗中已经消耗太多力气,没底气保证钟正南落地后不被摔死,于是开口吼道:“从兴月城跟到这里,还不帮忙!”

奉兴月城赤壁之命,一路跟着钟正南来到湘樊的一个老人,在听到钟馗言语后,不再掩藏身形,从某处现身后,飞掠过来,拽住拽住钟正南腰带,同时扔出一艘小型木船,下一刻,小木船骤然变大,老人带着钟正南一个闪身,跃上木船,飞速赶回湘樊城。

这小子伤势太重,全身骨骼断的断、碎的碎,已是命悬一线。

先前钟正南被胖女人捉住时,老人便想出手,可这小娃娃太会挑地方,在人家大本营外面打架,还能讨到半点好处?

没奈何,老人只得再找机会,打算出其不意,夺了钟正南就跑。但接下来的所有情况,都出乎老人预料,胖女人不知为何头颅炸裂而死,这小子突然苏醒,并杀得邪修只剩一人,然后一个仙人境高手赶来,再然后两人打起来,各自负伤。

见到这一幕,老人只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又晕了,好在有人从旁帮忙,那仙人境老人似乎也没打算追来。

飞舟速度极快,片刻后便离了壶嘴峰十余里。钟馗见离开了险境,才松了口气,盘坐于灵海之中,开始调息!

看着躺在飞舟之中,双目紧闭的年轻人,这位操纵飞舟的干瘦老者脸上露出些缅怀神色,与当年那位钟家的天之骄子何其相似啊!

第七十章 修罗

“老朽谢幽,兴月城赤壁家奴,见过诸位!”

飞舟来到城头,田妍等四人依旧还在,干瘦老者跳下飞舟,朝着几人抱拳道。

自称谢幽的老者才稳住飞舟,田妍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当干瘦老者谢幽见礼完毕,将昏迷的小师弟挪到地上,看着小师弟的惨状,这位高挑的绝色女子瞬间怒火攻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来到小师弟身边,仔细查探后,死死盯住谢幽,咬牙道:“是谁伤的他?”

谢幽十分为难,总不能直说这小子是与一个仙人境高手过招负的伤,所以望向田妍,开口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将小掌门带回去疗伤,别的疗完伤再说可好?”

田妍点了点头,将钟正南小心翼翼放到背上,往住处赶去。经过江氏兄弟面前时,江终军叫住了她,拿出一个木盒,说是不错的疗伤圣药,要田妍收下,还拜托一定要照顾好钟正南。

田妍没有拒绝江终军的好意,收下了木盒。

谢幽与几人打过招呼后,也跟着田妍一并走向那个位置有些隐蔽的衣铺。

田妍带着钟正南走后,江定远望向愣愣出神的大光明寺达摩院首座,问道:“大师在想什么?”

宝相庄严的和尚回过神,微微一笑,想起刚才看到那个伤势不轻的年轻人时的奇怪感觉,摇了摇头,“哦,没什么,许是贫僧多心了!”随后,和尚又问道:“这娃娃姓钟?”

江定远嗯了一声,回答说是。和尚似乎是验证到了什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就独自离开城楼。

却说回到衣铺的田妍,将小师弟小心翼翼放到床铺上之后,让泪眼婆娑的小丫头雪舌与老掌柜一同照料,自己则往某条巷道里走去。

药王宗宗主木通及其妻子辛夷,就住在巷尾的一家客栈当中。

雪舌坐在床边,看着鲜血染透衣衫的掌门,一边哭一边安慰钟正南道:“掌门别怕,师姐已经去找大夫去了,你马上就能好的!”

老掌柜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他看得出来,这小掌门伤得极重,“都说了别去,非是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灵海内,钟馗望着算是彻底崩坏的小天地,摇头不已。此时的灵海,天地倒置,五座巨大山岳悬浮在半空,草木枯萎、江湖干涸,残存其中的灵气往来冲突,整个小天地,一片衰败气象,更糟糕的是,这灵海已经裂纹无数,就如一间四面漏风的房屋一般。

钟馗知道,这般景象,意味着这小子跌境跌得彻底,一下子回到未修行之前,甚至某种程度上讲,要比未修行之前更糟糕。

往后,不修行还好,如果还要接续修行,那就必须从头再来了,说不定要花上几十年时间用以修补灵海!

钟正南其实已经恢复意识,只不过无人知道他身在何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应当还在灵海之中,可是眼前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能感觉到钟馗的存在,而且似乎离着自己不远,也试着呼唤过钟馗,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突然,一个模糊黑影在钟正南面前显现,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黑影现身后,凝视着钟正南,极为生疏的以人言

开口道:“钟家之后?”

钟正南见到这一幕,挣扎着爬起身,问道:“你是谁?”

黑影朝钟正南走了几步,“回答我,可是钟家之后?”

经历了这么多事,钟正南已经见怪不怪,于是回答道:“我是姓钟,可你是谁,什么时候跑到我灵海当中的,把我的灵识拘留在此处,想干嘛!”

“很好,多少年没有钟家后人见到过我了!”黑影似乎很是开心,坐下后,接着说道:“不是我跑到你灵海当中,是你到我灵海中来了!”

钟正南一头雾水,黑影再度开口道:“无需紧张!你我本就一体,将你留在此处,是不想你就此丧命!”

钟正南更加糊涂,“你什么意思?”

黑影撇头望着钟正南,没解释什么,只是开口问道:“想活命吗?”问完,不待钟正南回答,黑影就自问自答道:“你一定想活命的!”

说话间,黑影抬手一挥,钟正南眼前的漆黑骤然消散,让他能清楚看到自己灵海的凄惨模样,做完这些,黑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没那么多功夫与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就是你钟家世代背负的使命,而且你也看见了,你的灵海要修复如初可不容易,你不会想等几十年再来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钟正南问。

“我想说的是,你只要扛起钟家应当肩负的责任,你就能活下来!”

“我能自己选?”

“当然能!”

黑影再次挥手,钟正南便见到灵海之外的景象,哭泣的小丫头、满脸忧色的老掌柜、还有个干瘦老者。

钟正南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绝不简单。

“你到底是谁?”

黑影闻言,莫名笑了起来,“我是谁?我是你祖宗!”

钟正南黑着脸,“骂人?”

黑影摆摆手,“我真是!钟家是我留在三界的最后一点儿血脉,曾经的钟家儿郎,大多只能觉醒我修罗一族的血脉,见过我的寥寥无几,你能见到我,说明你有资格做真正的修罗族人!”

说到这里,黑影起身,走到钟正南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万年前,三界还不曾分开,我修罗一脉是这所谓三界的真正主人,那时,境魔也好,人族也罢,都不过是我们的子民,再往后,天地大劫,天下分为天地人三界。该死的境魔,居然趁我修罗族抵抗天劫之时,背地里下黑手,意图夺取天下。不得已,我们离开了这方土地,临走时,我留下了一点血脉,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境魔尽数灭掉!”

钟正南听着这黑影离奇古怪的言论,目瞪口呆。沉默了半天,才试探着开口说道:“你在编故事?那我也会,接下来是不是人族为了替你们报仇,所以将境魔驱赶出去……”

“放屁!”话没说完,黑影就打断了钟正南的言语,“人族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懦夫罢了!境魔出手时,他们冷眼旁观,那之后的几千年间,境魔彻底掌控人间,不过恶人终有恶报,境魔刚站稳脚跟,就被韬光养晦本事更厉害的人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所以才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说完,黑影摇头补充了一句:“你以为人族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他们比境魔更可恶!”

钟正南根本不敢将这黑影的言论当真话听,于是玩笑道:“所以你要让我干掉境魔,杀光人类,再让我重新执掌三界?”

听到这话,黑影重重咳嗽两声,“那到不必,我修罗一族向来尊敬能力更强的,纵观这几千年,三界在人族治下,确实要比我们做得好,若非如此,我修罗一族早就杀回三界了!但对于叛徒,我们绝不宽恕,你要做的,就是守卫三界,剿杀境魔!”

钟正南松了口气,不管真假,不与人族为敌就好,“这没问题,反正境魔本就是人类死敌!”说完,钟正南又开口问道:“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我把你现在所处的这个小天地与你的灵海融合!”

钟正南闻言一惊,“你不会是想像某些奇怪小说里一样,糊弄我,然后夺舍吧?”

黑影似乎对钟正南的婆婆妈妈有些不满,吼着说道:“老子要真想夺舍,用得着与你商量?”

钟正南语塞,黑影接着说道:“你先出去做些准备,凑齐水、火、金三种本命物,我融合完后,你同时将其炼化,缺一种都不行,不然你的灵海会彻底崩坏的!”

然后钟正南就被黑影一巴掌扇出漆黑空间,突兀出现在钟馗身旁。

大眼瞪小眼,钟正南与钟馗相互瞅了半天,反应过来后,钟馗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天地都这模样了,你还能显化灵识?”

钟正南挠了挠头,“侥幸侥幸!”

钟馗不用钟正南多做解释,瞬间想明白其中关键,“你见到他了?”

钟正南点点头,钟馗如释重负,“那就好,此战之后,我才想明白了他的身份,之前是我灯下黑了,钟家,我早该想到的!”

之后,钟正南将自己与黑影的对话悉数告知钟馗,没想到钟馗并不反对,说道:“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好了!这之前,我得告诉你,虽然人族与修罗一族,并不存在对立关系,但因为修罗一族行事暴虐,在人族中也是有不少人抵制的,如果你同意了那个人的提议,就要有被人仇视的心理准备!”

钟正南瞥了眼自己小天地的凄惨模样,咬牙道:“善恶由我,管别人怎么看!”

钟馗摇了摇头,“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还是那句话,告诉我决定就好,我信得过你小子!”

然后,钟馗凌空盘坐,开始调息前,与钟正南说道:“相信你已经有了答案,那就去做,别在这妨碍我,你再不苏醒,那小丫头要哭死过去了!”

看着闭眼调息前赶人的钟馗,钟正南有些郁闷,这是我的地盘好吧,虽然如今破是破了点。

如钟馗所说,钟正南已经有了答案,看来得麻烦师姐了。

灵识复归身体,一瞬间,钟正南只觉得千万把小刀在身上割来割去,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让钟正南有了种想逃回灵海的念头。

强忍疼痛,钟正南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这一幕,雪舌小丫头哭得愈发厉害了,老掌柜也不禁眼眶一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在钟正南睁眼的同时,田妍也带着一对中年夫妇走入房间。

正是以医药证道的药王宗木通与辛夷。

第七十一章 声名鹊起

药王宗不愧是药王宗,简单包扎后,又喂了些珍贵丹药,钟正南已经能感觉到全身伤势痊愈的舒适感。虽然暂时无法下床行走,但那些折磨人的疼痛感已然消失无踪。

能与符门结上善缘,药王宗木通与辛夷都觉得十分荣幸,尤其在得知这位年轻掌门受伤的大致经过后,心底的赞赏与敬佩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疗起伤来,自然而然就多尽了几分心力。

钟正南回到湘樊的第二天,谢幽就在田妍的授意下,将钟正南在壶嘴峰的事迹传了出去,当然与仙人境高手对战的部分被略去了,只是说了句符门掌门在魔神殿仙人境高手手下脱了身,至于细节部分,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毕竟太过匪夷所思,说了未必有人信。

用田妍的话说,自家人成了英雄,不让别人知道,小师弟这伤就白受了,多不划算。不说靠这些小事情为师弟带来什么实际的益处,只要能给小师弟造造势、扬扬名,总归是好的。

做了好事还怕人知道,这天下的风气还没坏到那种地步!

钟正南在药王宗夫妇的精心调理下,只一日,已经能开口言语,所以钟正南第一时间同大师姐说了自己的请求,那就是帮忙搜集品质不差的金、火两种属性的本命物。虽然钟正南也知道这个请求提得不是很合时宜,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牢记师姐恩情,来日加倍偿还就是了。

小师弟目前的状况,明显是暂时不能修行的,但为了照顾小师弟的心情,田妍也不好一口回绝,于是答应了下来。照田妍原本的打算,是尽快将小师弟送离湘樊城,伤得太重,此地又不安全,留下风险太大。

听过大小姐的想法,老掌柜破天荒的提了不同的意见,说掌门目前的状况,不宜赶路,倒不如留下来,反正医道泰斗药王宗夫妇在,也方便为掌门疗伤,等掌门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让他退到湘樊城东面的兴月城,这么做才最好。

今日书斋议事,诸葛流云脸上多了些笑意,他将才拿到手里的一本小册子和一份地图递给共事的同僚们,说道:“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钟掌门亲自去了一趟壶嘴峰核心地带,这便是他舍命带回来的东西,还是老规矩,可以各自抄录,拿回去商议!”

诸葛流云面前的各方代表,最初听到那个符门掌门勇闯壶嘴峰的传言后,大多只当个笑话看,闯壶嘴峰?他有这本事?其中尤以黄家黄晋笑话得最肆无忌惮,当时就扬言,此事只怕是那位掌门沽名钓誉之举,如若切实可信,他愿意当众吃粪饮尿。事后还有好事者向黄晋求证,为何敢如此断言,有什么凭据,黄晋只说了一句话,那位掌门如今连三境修士都不是,拿什么闯壶嘴峰?

于是,整个湘樊城关于符门掌门的议论,在黄家开口后,瞬间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一致认定,那位符门掌门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伪君子,居然要靠这种手段为自己鼓吹造势,博取名声,戏耍天下英雄,真是可恶至极。

大战在即,不思破敌之策,一味谋取私名,符圣大人有这么个关门弟子,看来

要晚节不保了!

所以,众家代表今日齐聚书斋之时,敢于直接针对符门掌门的黄晋,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除了少数几位知晓些许内幕的明白人外,好些个与黄晋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都殷勤的与之攀谈起来。

少数几位明白人中,有江珊、赵家供奉沈舟、道宗张遗、剑阁女修唐心言。

直到此刻,诸葛流云笑眯眯的递出册子与地图,这些对符门掌门嗤之以鼻的修行者们瞬间表情凝固,接着变得难看起来,大多人不敢伸手去接。

江珊一脸笑意,伸手接过诸葛流云递出的东西,粗略翻看了部分册子上的内容,然后目光转向那张地图,原本挂着笑意的俏脸渐渐收敛,变得凝重,将册子与地图递给身边才到不久的毛家毛方圆前,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大家接下来有得忙了!”

有了实实在在的地图为证,黄晋脸上好似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只觉得火辣辣的。一些临近黄晋的人,更是有意无意挪了挪椅子,想着离这位扬言要吃粪饮尿的蠢材远些。

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诸葛流云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意。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羽扇,起身正色道:“不瞒诸位,钟掌门身负重伤,暂时不便到此,希望大家莫要对钟掌门心存疑虑,更不要辜负了人家拿命换回来的消息!”

说着,诸葛流云重新拿起羽扇,望向江珊,“江姑娘适才所说有得忙,不知何意?”

江珊扫了一圈书斋内的各家代表,说道:“册子上的内容很关键,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说得很杂,但上面的内容都是我们一直忽略的,尤其是关于壶嘴峰覆灭宗门天傀宫的内容,我们从来没有想过!”

江珊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建议,将这些内容结合上次钟掌门传回来的消息,先由各家商议,然后直接由各家参与驱魔大会的使者共同商议,不用再拿到书斋这边来了!”

江珊话音刚落,沈舟便立即表态,“我同意!”

少言寡语的剑阁女修唐心言也对着江珊温婉一笑,“我也认为可行!”

江珊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一场算不得议事的书斋聚头又一次宣布告终。

小小的书斋里走得只剩江珊与诸葛流云两人,故意多留了一会儿的江珊起身,与诸葛流云打过招呼后,转身出门。

“等等!”诸葛流云叫住了江珊,“江姑娘如果是要去看钟掌门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

江珊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好啊!”

湘樊城某处偏僻小巷的一间衣铺,钟正南说话不再费力,只是还不能动弹。此时小丫头坐在床边,掌门苏醒后,终于有了笑脸,她望向掌门,气鼓鼓的抱怨道:“那个黄晋真是可恶,居然说掌门你沽名钓誉,还带着所有人一起说掌门的坏话,当时在兴月城掌门应该杀死他的!”

钟正南微微转动眼珠,望向小丫头,笑道:“管人家说什么干嘛!我又不会掉块肉下来!”

小丫头使劲鼓着腮帮子,恨恨道:“可是这对掌门不公平啊!你都受

这么重的伤了,还要被人说不好听的话,多委屈啊!”

钟正南咧嘴一笑,“我不委屈啊!”

“我委屈!”小丫头大声喊了一句,大概是真的委屈,随后她看着浑身缠满青绿布条的掌门,担忧道:“掌门你现在动都不能动,会不会以后都这样,变成一个废人呀?”

钟正南一瞪眼,晃了一下身体,接着就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小雀儿,留点口德啊!别胡说八道!咒我呢!”

小丫头笑了笑,没再说话。钟正南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怎么不见不戒和李福,他们去哪了?”

雪舌放下从掌门身上找到的一只小木碗,轻声说道:“大师姐让李福送那个孩子去了叶榆,大和尚被另一个大和尚带走了,好像是什么首座来着!”

钟正南还准备问问书斋那边的情况,只是没等开口,就听到门外老掌柜的沙哑嗓音。

“掌门,江姑娘和诸葛先生求见!”

钟正南闻言,朝小丫头努了努嘴,示意小丫头去开门。雪舌不情不愿的起身朝门口走去,同时嘟囔道:“大夫说要静养,见什么见!”

江珊虽然早就听父亲与大伯说,这钟正南伤得极重,可亲眼见着了之后,才明白父亲说“极重”二字时,为何会加重语气。

相比江珊,诸葛流云看到钟正南惨样时,反应要更明显。

两人进门后,呆呆的望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钟正南,谁也不说话。小丫头则是站在一旁,故意不招呼两人入座,打扰掌门养伤,还想坐下,做梦!

最后还是钟正南率先开口,对小丫头说道:“死丫头,还不搬椅子过来!”随后,又对来访的两位客人歉意道:“怠慢了!”

小丫头一百个不愿意的搬来两张椅子,放到床边,也不说话,拿着小木碗到一旁研究去了。

江珊落座后,收敛心神,望向钟正南,问道:“你还好吧?”

诸葛流云也开口说道:“钟掌门于正道有大恩,真乃少年英雄!”他说的是心里话,如今整个修行界都有一种病态的自信,或者说是自大,能让他诸葛流云敬佩的,这般年纪,真没几个!

钟正南微微一笑,对江珊说了句还好,死不了。接着对诸葛流云说道:“诸葛先生过奖了!我受这伤,是自己作的,应该说是不知死活的庸才,哪里是什么少年英雄!”

一场闲聊,勉强称得上其乐融融,江珊两人两手空空而来,本就有些过意不去,也就不敢过多打扰。再者说,旁边那个小丫头的脸色,比提着棍棒赶人还要厉害得多,再不走,只怕要被这小丫头在心底咒死!

也是巧得很,江珊及诸葛流云两人刚刚起身,一袭青衣的药王宗宗主木通就到了,是来换药的。

换药的来了,就更不能多留了,于是简单打过招呼,江珊及诸葛流云便抱拳告退,转身出门,通行的还有被钟正南逼着送客的小丫头。

木通来到床边,打开药箱,取出在翠绿药液中浸泡的布条,熟练至极的开始换药。

第七十二章 战书(六千字章节)

钟正南回到湘樊城第三天,一大早,木通再次造访衣铺,小丫头对这位圣手仁心的神医十分亲近,才看到这位木讷汉子,赶忙起身乖巧的叫了声木伯伯,然后领着木通一路来到钟正南卧房。

此时的钟正南,已经能轻微挪动手脚,看样子恢复得极好。

木通坐到床边,望着脸色不再惨白的符门掌门,笑着问道:“钟掌门觉得如何,可有不适?”

钟正南轻轻转动脑袋,眼里满是感激神色,“有木神医在,想不好都难!”说完,他还缓缓扬起那只原本只剩白骨的手臂,此刻已经爬满了纵横交错的筋脉,木通这“肉白骨”的本事,着实让钟正南大吃了一惊。

木通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木某不敢贪功,是钟掌门本身就具有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钟正南轻声笑了笑,“木神医过谦了!”

随后,木通转头望向身后的小丫头,笑着说道:“雪舌姑娘,能否让我单独为你家掌门疗伤?”小丫头听到这话,嗯了一声,转身离开,来到屋子外守着。

钟正南不明白,这两日的疗伤过程,这位药王宗木宗主从来不避开外人,怎么今日连雪舌丫头都不让留下。

小丫头离开后,木通手中多出一个小玉瓶,他冲钟正南笑了笑,眼里满是与其木讷模样不符的精明,说道:“钟掌门,我就直说了,这丹药是仅次于天阶天丹的地阶丹药,名为造化丹,就算是我手里也仅剩不到五枚,极为珍贵……”

木通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钟正南也猜到了这人的意图,直接问道:“我明白的,木神医说要求就好!”

木通笑意不减,“我也不瞒钟掌门,田姑娘此前已经付过报酬,只需我以玄阶丹药为你疗伤即可,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可以用更珍贵的地阶丹药,只求钟掌门答应我一个请求!”

钟正南很是疑惑,开口问道:“什么请求?”

“其实很简单,只要钟掌门一个承诺,如果我药王宗有朝一日遭受灭宗之祸,请钟掌门救我药王宗一次!一次就好!”

钟正南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果没这一天呢?”

木通哈哈一笑,“那就更好了!皆大欢喜嘛!”

钟正南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口说道:“我只能说,在不会危及符门根基且药王宗不理亏的前提下,符门可以出手,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

木通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成交!地阶丹药一枚,换钟掌门一诺!”

药王宗在整个修行界,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很高了,好歹是个天下丹道正宗,整个人间,八成的丹药产自药王宗。因此,药王宗与各宗门世家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按理说,木通所忧虑之事,根本不会发生,即便发生了,也不一定就需要钟正南相助,自有他人援手。

表面上看,木通此举实在是一记大大的“无理手”,稳赔不赚的买卖。

可事无绝对,作为一宗之主的木通,十分清楚当下药王宗的风光,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木通更明白,这些世家宗门之所以愿意与一个非以武立宗的药王宗相交,无非是在觊觎自家的丹药而已,如果没有了丹药,谁还愿意搭理一个龟缩深山的药王宗。

巴蜀唐门近年来的步步紧逼,药王宗的无奈退让,各世家宗门的袖手旁观,甚至乐见其成,都让木通忧心不已。

如果能搭上符门这艘大船,起码不至于沦落到宗毁人亡的境地。

木通的爽快,有些出乎钟正南的意料,他再度强调道:“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尽力而为!”

木通将丹药递给钟正南,说道:“尽力而为,够了!”

钟正南点点头,接过丹药,问道:“为什么选择与我做这个交易?”

“说实话,钟掌门切莫怪罪!”木通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钟掌门你刚好需要我的帮助,能与你讲条件,这是其一。至于另一个原因,且容我卖个关子,钟掌门将来一定会知道!”

无极体质,钟家疯血,将来成就不会低!

钟正南吞了丹药,按木通的说法,他只需要再躺上三天,身上的伤不说完全好,下地行走是没问题了,只是这期间,需要有人以灵力帮着引导丹药药力流转四肢百骸。

只可惜,木通也明说了,这造化丹无法修补灵海,只针对体魄。

木通离开后,钟正南拜托钟馗帮着引导药力,自己打算好好睡上一觉,自开始修行以来,已经很久没有睡过真正意义上的好觉了。

只是,还没等他合上双眼,很快就有人推门而入,不是小丫头,是大师姐田妍。

田妍坐到床边,看小师弟状态好了不少,笑得很开心。

“恢复得不错,看来那位木宗主为了与你结交,果真下了血本!”

果然是大师姐,什么都瞒不过她,钟正南无奈一笑,正打算将木通与自己的交易和盘托出,田妍却突然抬手阻止道:“不用跟我说,只要不违背咱们家规矩,你放手折腾去,没人管你!别忘了,你才是掌门!”

钟正南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向田妍打探道:“大师姐突然来找我,是金、火属性的本命物有消息了?”

田妍显然没想到小师弟会有此问,一时不免有些心虚,这件事自己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原以为小师弟只是受不了几乎修为尽失的打击,急着恢复实力,才开口向自己求那两种属性的本命物,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认真的。

以田妍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分神境的修为,自然看得出小师弟现如今的凄惨模样,这哪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

“修行一事,急不来的,你安心养伤,那些事养好伤后再说,到时候师姐就是去抢也一定给你搞定!”

钟正南是真有些着急了,无论如何,围剿壶嘴峰魔神殿邪修,自己是一定要参与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师姐,我知道你在关心我,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那两件东西,那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求你了,我答应你,一定不乱来!”

田妍皱着眉,想不明白小师弟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于是开口问道:“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

钟正南想了想,决定说些能说的,“我有把握将灵海修复如初,但前提是必须凑齐五行本命物,我手里已经有了水属性本命物,只差金与火了!”

田妍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自己都没把握做到的事情,这小师弟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这种大话!

不待田妍发问,钟正南就再次开口说道:“我没办法告诉师姐我准备怎么去做,但我相信我能做到!求师姐信我一次!”

终于,田妍在自己师弟那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眼神中缴了械,咬牙答应下来,问道:“能等多久?”

“三到五天成吗?”

“赶是赶了点,应该能行,我试试!”

“谢谢师姐!”

田妍白了一眼小师弟,“别着急谢,我是有条件的,你修补灵海时,我必须在场!”

“这个没问题!”松了口气的钟正南赶忙打包票道。

之后,田妍对钟正南说,你带回来的东西已经引起了各家注目,江家传来消息,要在今天下午第二次议事,现在要立马赶过去。也许是怕小师弟一个人胡来,田妍离开屋子前,特意叫来了雪舌丫头,让她守在钟正南床边,必须寸步不离。

得了大师姐“圣旨”的小丫头,狡黠一笑,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家掌门,真就寸步不离!

江家议事厅,姗姗来迟的田妍,来到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对等候多时的众人轻轻抱拳,歉意道:“各位久等了!”

所有人都抱拳还礼,对田妍的迟到,似乎没人放在心上。

人到齐后,江定远站起身,举起手中钟正南带回来的图纸与册子,说道:“正式开始议事前,我说句题外话,这两样东西相信大家都看过,其内容何等重要不用我多说,钟掌门不惜以身涉险,甚至重伤垂死才将消息带回,我不奢望大家对他如何歌功颂德,只希望接下来的议事中,大家能摒弃前嫌、放下恩怨,就事论事,别辜负了仍伤重卧床的钟掌门!”

没人有异议。

议事开始,剑阁裴源率先开口,说不能每次议事都说些无关痛痒的屁话,今日必须根据到手的信息,大致商量出个作战的章程来,如此才不算辜负了钟掌门。

上官鸿表示认同,提了自己的意见,他讲说此前大家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魔神殿为何选择壶嘴峰,若非钟掌门,只怕大家到此刻都不会想到那里曾是天傀宫的宗门所在,要解决问题,得先从天傀宫入手。

接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主座上的江定远身上。

若论对天傀宫的了解,有谁能比得上昔年与天傀宫毗邻而居的江家。

江定远叹息一声,起身朝所有人抱拳致歉,而后坐回座位,将自己所知的天傀宫概况娓娓道来,他说天傀宫覆灭已达三百年之久,江家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当年天傀宫长老护短,为门下弟子强出头,致使伏家独苗身死,最终引出了灭宗惨祸,而且当年灭掉整个天傀宫的伏家,也就此消失,再无半点消息。

当年那件事,也算轰动一时,在座的多少听都闻过一些,只是不如江家了解得清楚罢了。天傀宫覆灭的过程,江定远没有细说,毕竟此时是在议事,不是闲聊说书。再者,那件往事,册子上有过描述,虽略显浮夸,却也说得详细,便没有细说的必要。

根据钟正南前后两次传回来的信息,可知魔神殿意图重启那天傀宫的护宗大阵,所以江定远着重讲了讲有关于那座大阵的情况。那护宗大阵叫五极天傀阵,由天傀宫初代祖师一手结成,起初并无半点威势可言,直到那位祖师死后,将自己融入大阵,才让阵法有了让人望而止步的威慑力,那之后,又有四位宫主选择以身养阵,至此才算有了阻挡仙人境乃至圣人境高手的能力。

只是三百年前那场大战,那座阵法没能完全启动,缺了阵法核心,也就是那位初代祖师,所以才被人攻破了宗门。

说到这里,议事堂内有人十分担忧的问了一句,说万一魔神殿完全启动了那阵法,谁还能与之匹敌?

江定远望向开口之人,摇了摇头,说没这个可能,当年天傀宫嫡系都无法做成的事,他魔神殿凭什么能搞定!

江定远还说,当年出手破阵之人,早已将那阵法毁掉大半,魔神殿能修复完成都不容易,想要完全启动,痴心妄想!

“那如果当年天傀宫有人逃掉,其后人如今又与魔神殿同流合污,有没有可能完全开启大阵?”又有人问道。

江定远还是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当年天傀宫只有一人幸存,是个外出游玩的记名弟子,连天傀宫外门都不曾入,想来没本事完全启动大阵!”

说完,江定远与剑阁裴源对视一眼,然后望向末座的一位年轻男子,说道:“毛贤侄可有破敌之策?”

南方毛家,以钻研阵法一道广为人知。

才到湘樊城不久的毛方圆站起身,朝江定远轻轻抱拳,然后指着身边一个专心摆弄玩具的**岁孩子说道:“这是我的弟弟,对阵法一道有着极强的天赋,我曾将那张图纸给他看过,他说能破,只是需要亲眼看看,才有具体的破阵之策!”

话音未落,赵家赵礼便出声质疑道:“将我等身家性命押在一个孩子身上,未免儿戏!”

不料那瞧着有些痴傻的孩子抬起头,气呼呼道:“我说能破就能破!”

田妍望着这孩子,皱了皱眉,开口道:“我曾听说过,毛家出了位了不得的少年天才,小小年纪就能与毛家老太爷互相拆解阵法,就是这个孩子么?”

毛方圆闻言,赶忙朝田妍施了一礼,笑道:“不过是外人吹捧罢了,这孩子确

实有些天分,但与老太爷还相差甚远!”

“才不是吹捧,我本来就与老太爷比过!”孩子很不乐意的拽着兄长的袖口着急道。

毛方圆无奈一笑,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总归是要上山的!”裴源突然开口道,“先前不是说了嘛,先试探魔神殿底细,再对症下药,让这孩子试试也无妨!”

田妍也说道:“没错,综合这段时间我们所得到的的消息,只能知道魔神殿的一些部署,至于他们为何要搞这么大动静,我们还是一无所知,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冒进,更不能无所作为,我看可以准备攻山一事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诸葛流云忽然起身,说道:“魔神殿既然依托那座大阵,应当是要引诱我等入阵,钟掌门此前得到的第一份情报,想必就是这个目的,泄露部分真实信息作为代价,诱使我们进山,认定了我们不会围而不攻!”

“而且他们说的不错,我们确实不会围而不攻,那么我们只能往他们的口袋里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搞清楚他们的口袋多深,而且确保有人能解开扎紧口袋的绳索才行!”

诸葛流云说完,望向那个孩子,说道:“你有多大把握?”

孩子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让我亲眼瞧瞧,一定解的开!但前提是,你们要让这烂阵法运作起来才行!”

韩家韩广不淡定了,“屁话!”

孩子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管那人什么身份,直接针锋相对道:“你说的才是屁话,阵法不启动,用得着破阵吗?亏你还是大人,真傻!”

毛方圆连忙捂住自己弟弟的嘴巴,朝韩广歉意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裴源难得有些笑意,开口说道:“孩子说的不错,必须有人入阵,我们才能见招拆招,后发制人。”

孩子使劲挣脱开哥哥的手掌,跑到议事堂中央,高声道:“我看过那张图了,这个阵法的居中位置就是破阵的关键,如果没人牵制阵法中枢的掌控者,真不好破!如果是完全启动的大阵,就会容易些!”

毛方圆头疼不已,看着众人疑惑的眼光,只得上前一步解释道:“这小混蛋的意思是,如果大阵完全开启,威力是大,可破阵也不会太难,因为那只需针对大阵本身就行了!可如今对方要想保证大阵运作,就必须有个实力强横的人坐镇中枢,操控阵法,所以要破阵,得先杀人!”

孩子接过话头,接着说道:“哥哥说得对!而且牵制中枢掌控者的同时,最好有人针对东南西北四方傀儡,不然很多人都会死掉!”

江定远皱起眉头,缓缓出声道:“这样的话,我们人手似乎不太够啊!鬼尸大军、魔神殿邪修……”

不等江定远说完,裴源便开口道:“这个无需担心,江家主莫不是忘了,还有裁决司与超管局的!”

随后,道宗玉真子望向诸葛流云,说道:“那么,诸葛先生认为我们第一步当如何行事?”

诸葛流云起身,在场众人拱了拱手,说道:“目前其实不用刻意做安排,我认为出城后,我们可以停步于柳溪村一带,等待裁决司、超管局与我们汇合后,再做具体安排!在这期间,我们……”

诸葛流云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几乎同时,在场金丹以上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各自眼神交汇,表情凝重。

就在刚刚,西城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猖狂至极的大笑,同时还有句话响彻整个湘樊城。

“老夫魔神殿大祭司,携左右护法拜会湘樊众英雄!”

剑阁裴源率先冷哼一声,大步踏出议事堂,身形骤然拔地而起,直奔西面城楼。

随后,议事堂内众人,也都各自施展神通,赶赴城楼。

一间普通民房中,一个在与小和尚讲经的大和尚放下经书,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说道:“拾禅呐,师叔出去一趟!”说完,大和尚身形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城头,望向“站”在半空的三个身影,念了句阿弥陀佛。

剑阁裴源紧随其后,慢了和尚半筹到达城楼。

接着是两位红袍身影“砸”在裴源身边,正是裁决司执事汪汉与萧铣。

其余人也相继赶到城楼。

身着红袍的汪汉死死盯住半空一个矮胖老者,怒喝道:“褚飞云,你总算现身了!”

矮胖老者眯眼笑道:“哟呵,汪老弟还活着呢,正好送你下地狱,与家人团圆,省得一个人孤单!”

汪汉就要冲上去一决生死,却被身旁的萧铣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裴源长剑拄地,笑望向三人其中一个,说道:“原来是雷桀小儿,怎的,要替我磨剑?”

大祭司身旁的左护法雷桀晃了晃脑袋,眼神挑衅,闭口不言。

魔神殿大祭司望向那个最先赶到的和尚,啧啧出声道:“老夫真没想到,达摩院首座也来了!”

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开口道:“你郑航是来打架的?”

大祭司看了看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又看了看城头众人,哈哈笑道:“你们人多势众,打不过,打不过!”

说完,他又咦了一声,“怎么不见守城人戚巧啊?”

裴源上前一步,长剑出鞘半寸,说道:“要打就打,不打就滚,说什么废话!”

这位魔神殿大祭司叹了口气,笑道:“裴家人怎么都是这脾气!好好好,马上就滚!”说着,这位名为郑航的魔神殿大祭司扔出一个信封,旋转着掠向达摩院首座,“我就是来送信的,不打架!”

和尚身体金光一闪,伸手捏住信封,脚下青砖碎裂。裴源瞧着这一幕,心惊不已,是仙人境无误,看来前几日壶嘴峰的动静定有此人参与。

和尚捏着信封,许久过后才放下手臂,说道:“信送到了,人也想留下?”

大祭司收敛笑意,喝道:“战书送到,请湘樊众英雄十日后,壶嘴峰赴死!”

第七十三章 寻找本命物

魔神殿大祭司与两位护法的搅局,使得重新回到江家议事堂的众人都心思郁郁,没办法,委实是敌方有仙人境高手坐镇的事实太过震撼。

虽然达摩院首座一样是仙人境界,可大多数人也瞧得出来,这位首座大人离那位大祭司是有差距的。

仙人境与其他境界不同,不以小成、大成、圆满、巅峰划分,而是细分为散仙、地仙、真仙、天仙、半圣五个层次。当今天下的圣人们,之所以称圣,除剑圣货真价实之外,其他的至少也是半圣境界。当然了,一些如符门宫廛一样的存在,不在此列,他们不仅仅属于人间,更属于三界。

在城头时,那位达摩院首座大人曾说,那位大祭司至少是位地仙,高过他一个小境界,他也没把握打赢。

此时来到江家议事堂,还是先前那些人,两位裁决司执事与达摩院首座都没到,但众人离开城头时,那萧铣与汪汉说了,魔神殿左右护法就交由他们兄弟二人,让各家不要插手。这对于满心忧虑的众人来说,勉强算是半个好消息。

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针对那位大祭司,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人必定就是掌控那座大阵中枢的高人,如果没人牵制此人,即便最后正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达摩院首座是不指望了,先前在城头上,人家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轻易出手。

落座后,还是裴源率先起身,说道:“那大祭司交给我,仙人境又如何?我杀不了他没错,可他要取我性命也不那么容易!”

江定远与自己大哥心声交谈后,抬头说道:“不妥,不如由我大哥与裴先生联手,一齐牵制郑航!”

“江家主说的对!”诸葛流云点头认可道,“我们必须多加一人入阵,而且入阵之人必须有自保之力!”

田妍望向诸葛流云,开口道:“算我一个,不知诸葛先生是否还有其他人选?”

诸葛流云重重呼出一口气,朝众人抱拳道:“既然田姑娘这般问了,就容在下斗胆排兵布阵一次,入阵众人由剑阁裴先生、江家主兄长江先生、符门大弟子田姑娘、道宗道长玉真子、上官家上官鸿,加我诸葛流云,其余人等静候大阵运作,配合毛家阵法天才破阵,并于裁决司及超管局一起歼灭鬼尸大军及魔神殿邪修,诸位以为如何?”

法号苦海的大和尚摸了摸脑袋,笑着出声道:“论打架,你诸葛流云不如我,论脑子,我不如你,所以我替你入阵,你好好待在外边‘耍耍嘴皮子’就好,指挥调度这事,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从议事之初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胡璃也开口说道:“苦海大师说得在理!”

不知是不是那位大祭司带来太多震撼,从城头返回后,议事堂内再没有针锋相对的争吵,诸葛流云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

最终,所有人商定,绝不按魔神殿所说十日后进山,而是决定在五天后进驻壶嘴峰柳溪村一带,与裁决司、超管局汇合,一同进军壶嘴峰。

议事有了结果,各家出席驱魔大会的使者就没再多留,急着赶回住处,

将湘樊城近况汇报给家族知晓。只有田妍一个人留了下来,小师弟急着要的本命物,只能看看江家有没有了。

江终军注意到一直没有起身离开的田妍,等那些人离开江家议事堂后,才开口问道:“田姑娘还有事?”

田妍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起身望着江定远说道:“想同江家求两样东西!”

江定远哦了一声,实在想不明白,江家还有符门没有的东西?于是开口问道:“田姑娘请说,只要江家有的,田姑娘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去!”

田妍微微一笑,“小师弟要疗伤,缺了两件本命物,又来不及回家去取,便想着来你们这儿碰碰运气!他要金、火两种属性的本命物,品质越高越好!”

江家兄弟面面相觑,一来是没想到田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至宝;二来是不明白,那位钟掌门疗伤为什么会需要本命物这东西,与疗伤有关系吗?

愣了半天,江终军才开口问道:“钟小兄弟当真说的是疗伤所需?据我当日所见,他的灵海遭受重创,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炼化本命物才对,田姑娘可有问仔细了,千万别让他胡来啊!”

江定远也附和道:“东西倒是有,品质不赖的也有那么几个,只是以钟掌门眼下的情况,不能涉险,如果出了意外,我江家可就万死莫赎了!”

田妍叹息一声,“两位所说,我不是不知,只是我答应过小师弟,一定帮他找齐,总不能食言吧!”

江定远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说了句稍候,就离开议事堂,往后院走去。

江终军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并非我江家舍不得,只是我实在不解,本命物与疗伤有何关系?再者,疗伤一事,不是有那木通吗,他治不好?”

田妍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小师弟伤势其实好得差不多了,估计他另有所用!”

江终军还是一头雾水,但可能涉及人家宗门隐秘,也就不再多问。

不多时,江定远带着两只盒子走入议事堂,放到一个案几上,一并打开,有些歉意道:“土、木、水三种本命物我江家有很多,品质一流的也有不少,唯独这金、火两物最少。”说着,江定远指向一个盒子,继续说道:“这是地心炎髓,也算拿得出手,唯独金属性的本命物,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只有这一个勉强能用的铁晶!”

田妍看了一眼,瞧得出那块红光流溢的地心炎髓的确不凡,自然也瞧得出那铁晶的品质真的不算高,不过田妍还是将两者一并收下,聊胜于无嘛,反正还有时间,再找找就是了。

收下两只盒子,田妍取出了十张灵符,放到案几上,说:“我知道江家不缺元晶,这十张玄阶极品灵符当做报酬,留给小辈们防身!”

江家兄弟自然万般推辞,自家拿出来的东西除了地心炎髓值些钱,那块铁晶算作添头都欠奉,哪里值十张玄阶灵符,更何况还是符门的十张灵符。

田妍见这两兄弟打定主意死活不收,只得开口继续说道:“那这样,

劳烦江家主将其中的五道灵符交给珊珊,其他的就算做报酬,行吗?”

扛不住这位符门大弟子的一再要求,江定远只得收下,同时玩笑道:“如此一来,倒显得我江家小气了,这样,等钟掌门伤势痊愈了,让他到江家来,人也好、法宝也罢,无论相中什么,凭他自取!”

田妍突然咧嘴一笑,问道:“当真?”

江定远十分肯定的点头,“当真!”

田妍笑得更开心了,说道:“他若是看上了江家主那宝贝女儿,江家主也肯割爱?”

江定远神色一顿,随后开怀大笑,认真道:“倘若真是如此,难道不是好事?能与符门结成姻亲,是我江家之福啊!”

笑谈过后,田妍起身准备离开,江定远却突然叫住田妍,说道:“田姑娘,不妨走一趟戚巧的府邸,金属性本命物她应该不缺!”

田妍转身笑了笑,道了句谢,便迈步离开。

田妍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江家兄弟眼中,江终军转头望向自己的弟弟,说道:“戚巧的异样,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能瞧出些端倪来,你这时候让符门去找她,会不会……”

江定远摆了摆手,说道:“戚巧有没有问题,至今是个谜,让田妍出面见见她,也算是我正道修士的敲打,大战在即,一个守城人的叛敌,后果会很严重!”

停顿了一下,江定远继续说道:“我与田妍这么说,她会明白我的意思,不存在谁算计谁,再者说,戚巧手里那块陨铁不正是最好的金属性本命物吗?虽然不知道那位钟掌门要做什么,但有一点不必怀疑,那小子,将来一定会站在很高的位置,他不会是一个平凡人!”

田妍离开江家,没有依言去那戚巧的府邸,而是直接回到住处,找到了小师弟。

钟正南看着眼前两只盒子,双眼放光,不敢问师姐东西品质如何,只得以心声问钟馗,道:“帮忙看看,东西怎么样?”

钟馗坐在一块大地破碎后悬浮在半空的泥块上,懒洋洋出声道:“火属性的玩意儿不错,虽然不如你的土属性本命物,但也相差无几了,是真的好东西,至于那金属性本命物,一般人用也勉强够了,只不过对你来说顶多算个破烂货,不行啊!”

钟正南有些不太敢直接与师姐说,只敢旁敲侧击道:“大师姐,你说一个人建房子,用琉璃砖砌好了墙,却用陶瓦封顶,是不是不大好?”

田妍忍住笑,轻轻敲了一下小师弟的额头,白眼道:“瞧不上这金属性本命物就直说,我再重新找,扯什么盖房子!”

被师姐撞破心思,钟正南脸色尴尬,不再开口言语。

田妍看着师弟的表情,觉得真是有趣,沉默片刻,她再度说道:“你好好养伤,明天我去找一趟戚巧,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金属性本命物!”

听见戚巧两个字,钟正南突然来了兴趣,仔细考略过后,说道:“师姐,你不用去了,大后天我自己去!”

“你自己?”

“对,受人所托,有些事还没办!”

第七十四章 戚巧

三日弹指一挥,此时的钟正南虽然还没恢复到武人体魄,可如常人一般行走已然无碍。

一大早,钟正南就开始一个人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听听鸟叫,逗逗虫蚁,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身体无恙还要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田妍是第一个发现小师弟在院子里闲逛的,原因无他,小师弟说准备今日去拜访湘樊城守城人戚巧,田妍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局势已经发展到自己最担心那种地步,小师弟此行,与羊入虎口何异?

来到院子里,小师弟还在提着根小木头棒子往地上画圈,圈子里有只蚂蚁。田妍无奈一笑,这是不是幼稚过头了,怎么还玩起蚂蚁来了。

“你想好了吗?非去不可?”

钟正南将手里木棍扔掉,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我知道师姐担心什么,放心吧,就算真遇到了最坏的情况,我想她也不至于对我一个如今连修士都不算的人出手吧!”

田妍还是有些担心,“就是吃不准那人脾性,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钟正南不知应该怎样说服师姐,想了好久,才开口道:“在湘樊城内,这么多高手,就算她真有歹意,她敢出手吗?一旦暴露,她一定会死,那么她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所以师姐放心吧,我敢肯定我能安然无恙回到这里。更何况,这些都不过是我们的臆测而已,没人能确定她一定就投敌叛变了嘛!”

小师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田妍也就不再劝阻,如果那戚巧当真选择与湘樊城为敌,必定有所求,应该不会这么快暴露自己,小师弟应当不会有意外。

简单吃过早饭,钟正南便独自离开住处,往守城人的府邸走去。

路上,钟正南突然有了别的想法,取出了赤壁交给自己的锦囊,打算先看看再说,毕竟情况有了些变化,已经超出了那位兴月城守城人的预想。

照赤壁交代自己的言语,很明显是觉得这些参与驱魔大会的修士们,不会对戚巧有半分怀疑。可事实是,戚巧自驱魔大会起,就以伤重为由从未露面,已经让一些脑子灵光的人有了怀疑。更别说早就从赤壁嘴里得知一些隐秘的钟正南,到湘樊城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做出了判断,但据师姐所说,在魔神殿来到湘樊城下战书时,刻意提了一嘴戚巧,这让钟正南有了别的猜测。

如果戚巧真是魔神殿的人,那位大祭司没理由这么做啊?或许戚巧真的跟魔神殿私下谈过,只是没谈拢,所以才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那句话,目的是离间湘樊城人心,逼迫戚巧战队。

当然,还可能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魔神殿知道戚巧身份可能要暴露,故意有此言论,反让正道修士觉得魔神殿是在刻意抹黑戚巧,让湘樊城放松对戚巧的警惕。

既然现在的情况与赤壁预想的有了出入,钟正南想,自己理应随机应变,不能再按照赤壁的计划办事了。

锦囊里没什么克敌制胜的宝贝,就一页写满字的纸而已。

让钟正南郁闷的是,纸上就写了些陈年往事,好像与当下的情况无关,若硬要说有些关系,大概就是记载了些关于戚巧的陈年往事。

纸上说,戚巧本为一乡野女子,原本并不会与修行界扯上关系,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裁决司创立之初在外执行任务的男人。

他相中了她,收做弟子,戚巧开始踏入修行界。

之后,男人开始带着她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两人渐有爱慕之心,有了超越世俗伦理的感情。

再之后,

男人成了裁决司十二执事之首,并不顾他人反对,顶着极大压力取了戚巧为妻,还生有一子。

真正让钟正南再次对戚巧生疑的是后面的内容,那个男人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遭遇当时反对裁决司的邪修围攻,躲避追杀途中发出求援信,戚巧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去裁决司总部求援,可不知是何原由,裁决司拒绝了戚巧的请求,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戚巧也是个倔强女子,裁决司不派人援手,她居然一个人背着孩子跑去找自己的丈夫,说就算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戚巧如何找到自己丈夫的过程,纸上没有明言,只有一句极其不易。那件事最后的结果是,男人战死,戚巧重伤被人所救,他们的孩子尸骨无存。

纸上最后说,戚巧虽为守城人,但这些年几乎不见任何与裁决司有关的人,尤其是兴月城赤壁。

钟正南咽了口口水,握紧了双手,读完纸上内容的一瞬间,他就领会了赤壁写下这些东西的意图,赤壁是想告诉自己,戚巧有背叛人族的动机,至于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就得他钟正南自己判断了。

不知不觉,钟正南已经来到了戚巧住宅大门前,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

“小兄弟有何贵干?”

见钟正南停步于戚府大门前,老头便开口问了一句。钟正南正了正衣冠,递上赤壁交给自己的令牌,说道:“叨扰了,劳烦老先生通报一声,就说符门掌门受人所托,拜访戚夫人!”

老头瞪大眼睛,早就听说符门换了个年轻掌门,更在湘樊城内搏出了不小的名气,不曾想自己还能亲眼见到。对方都自报名号了,身为戚府管事的老头也不敢怠慢,立即接过令牌,让钟正南稍候,小跑着往院内赶去。

关于自家主人,最近城里有不少风言风语,如今这位小掌门亲自登门,对主人来说是件好事,说是往那些造谣之人脸上打耳光也不为过,这等好事,如何不让老管事激动万分,如何不让老管事百般欣慰。自家主人守在这湘樊城多少年了,功劳苦劳俱有,怎能由着小人乱说话,如今好了,钟正南造访戚府,足够让那些恶心人的东西闭嘴了。

老管事没让钟正南等太久,很快就小跑着出来,躬身一拜,满脸喜色道:“钟掌门久等了,主人有伤在身,不便出迎,请钟掌门入内一叙!”

钟正南点头说了句有劳,就跟着老管事步入内院,走进一间布置清雅的房间。早有一位美妇人端坐摆满茶具的案几之后,仔细翻看手里一枚令牌,笑意浅淡。

老管事早早退去,钟正南有些局促的走到夫人面前,抱拳道:“来得突然,唐突之处请戚夫人见谅!”

“不碍事,坐!”

戚巧轻轻放下令牌,招呼钟正南坐下,递上一杯早已备好的茶水,说道:“没想到我一个多半已经声名狼藉的弱女子,还能一睹符门新掌门真容,实在荣幸!”

钟正南老脸一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接过递到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赞道:“好茶!”

戚巧鲜艳如血的红唇微微一动,笑道:“钟掌门懂茶?”

钟正南尴尬至极,放下茶杯,老实道:“不懂!”接着,见戚巧再次提起红泥小炉上的小巧茶壶,连忙将茶杯推到案几中央,又饮一杯后,才继续说道:“以前喝茶只为解渴提神,真没有品茶的习惯及本事!”

戚巧倒完茶后,顺手将紫陶茶壶放在手边,瞥了眼令牌,说道:“钟掌门见过赤壁了?此来是为他还是为你?”

钟正南想了想,人家都开门见山了,自己也不好再藏藏掖掖,于是直接了当道:“为他而来,也为我而来?”

戚巧煮茶的动作一顿,旋即恢复正常,皱眉道:“怎么说?”

看来赤壁与戚巧果然有恩怨,钟正南为难起来,万一两人有什么生死大仇,自己一开口惹怒了这位美妇人,被一刀咔嚓了,算谁的?

戚巧见面前这位同样有伤在身的年轻掌门半天不说话,微笑道:“钟掌门有话直说,我如果想借你之口以证清白,根本不会让你进门,之所以见你,好奇占一半,令牌占一半!”

“那我就直说了!”钟正南挠挠头,笑道:“不过,我得先说我自己的事,免得一会惹得戚夫人不高兴,将我轰了出去,可就白跑一趟了!”

戚巧笑意不减,示意钟正南继续。

“修行所需,差了件金属性本命物,想来戚夫人这里碰碰运气!”

戚巧微微皱眉,“你符门会缺这个?”

钟正南笑了笑,“出门在外,临时需要,相信戚夫人看得出来,在下灵海出了点问题,所以将主意打到戚夫人身上来了!”

戚巧点了点头,她确实发现眼前这年轻人灵海有大问题,看来,市里坊间的传言多半是真的了,这小子真的闯过壶嘴峰。

“你要的东西我确实有,而且不止一件,更有世间顶级的,我留着也无大用,你要可以给你!”

戚巧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价钱合理的话!”

钟正南松了口气,能用钱解决就好,他还真怕这位戚夫人执意送给自己,那样的话,打死自己也不敢收下啊!

“顶级的得多少钱?”

戚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取出一块银蓝色的方铁,说道:“这是天外陨铁石提炼的精铁,一半被我托人铸了兵器,剩下的一半,你打算用什么换?”

就在钟正南纠结如何出价时,灵海内的钟馗突然开口说道:“小子,是好东西,你告诉她,你能用一篇功法跟她换!”

钟正南看似低头沉思,实际上在与钟馗商量,听到钟馗说用功法换,他立马想到自己的归元诀,于是否定道:“不行,这是我钟家的东西!”

钟馗似乎懒得与钟正南解释,只是说道:“不用你的东西换,回去再跟你解释,你只需要告诉她,你有能够修复金丹裂痕的功法,用这个跟她换,不怕她不答应?”

钟正南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

钟馗也知道,不说个明白,这小子不会罢休,于是开口道:“简单说,她以前受过伤,金丹受到损坏,她只能止步于当下的境界,所以有能够修复金丹的功法,对她来说,千金难求,明白了?”

钟正南犹不死心,“关键是我没有啊?”

“老子有!但你得告诉她,过个一两天到你住的地方去取,你花点时间抄出来!”

得到答复,钟正南来了底气,抬头直视着戚巧,说道:“一篇修复金丹的功法够不够?”

戚巧心神巨震,“你如何得知我金丹受过损伤?你真的有?”

戚巧冷若冰霜的眼神,看得钟正南浑身不得劲,他稳住心神后,开口说道:“首先你金丹受损应该不是秘密吧?其次,我真的有,明天你带着陨铁去我住的地方,以物换物!”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我答应!”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钟正南时时刻刻在提心吊胆,没人知道,他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内衫,接下来,就该谈赤壁的事情了!

第七十五章 尤物登门

钟正南不明白,赤壁为什么会将判断戚巧是否背叛正义的重任交由自己做主,如果自己判断错了呢,责任谁来担?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把赤壁的令牌拿出来好了,只以钟正南三个字登门拜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理了理思绪,钟正南开口说道:“受赤壁所托,来见戚夫人一面!”

戚巧也不抬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淡然道:“他这个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怎么,害怕我叛离人族?他难道忘了,是裁决司负我一家在先吗?”

钟正南语塞,关于戚巧的往事,只晓得个大概,表面看来,的的确确是裁决司见死不救在前,就算戚巧站到魔神殿一方,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戚巧看了钟正南一眼,接着说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魔神殿确实开出了不错的条件,与你一样,他们也说能帮我修复金丹,此外还会奉上三颗人头,杀我夫君、孩子之人,诱我一家入局之人,提议裁决司见死不救之人。你说,我有理由拒绝吗?”

“确实大手笔!”钟正南无奈一笑,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震惊道:“难不成,提议裁决司不施以援手的是赤壁?”

戚巧依旧慢吞吞煮茶,同时有些意外道:“看来赤壁并没有同你说全部事实!没错,是他以‘敌人围而不杀,设下陷阱’为由,说服了裁决司发号施令之人!”

钟正南吸了口气,试着说道:“所以,戚夫人才这么恨他?”

戚巧闻言,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恨他?难道他连我为什么会活下来也没对你吐露半个字?”

钟正南摇了摇头,戚巧继续说道:“是他孤身一人去救的我,你说他矛盾不矛盾,说不能派人去救的是他,最终救了我的也是他!”

“也许裁决司当时有什么不得已也说不定,谁都不想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戚巧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淡道:“不得已又如何,这就能成为见死不救的理由?”

戚巧对于裁决司的怨念,之深之重,远远超出钟正南的意料,所以他很好奇,既然如此,为什么戚巧还愿意在裁决司手下做事,这不合常理啊!

对此,戚巧的回答很简单,就一句话,因为湘樊城是她与夫君相识的地方。

聊了半天,钟正南对戚巧为人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是个痴情女子,于是钟正南开口说道:“戚夫人的丈夫是真豪杰,我相信,他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过去!”

戚巧笑了笑,抬头望着钟正南,说道:“为什么不直接说,我的丈夫不希望我做出对不起人族的事情!”

钟正南很是无奈,跟这种女人打交道,无异于自损阳寿。他可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反正在他看来,这戚巧多半不会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也肯定不会站在自己对立面,她是打算对这湘樊城动乱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喝完最后一杯碧绿茶汤,钟正南起身对着戚巧轻轻抱拳,说道:“我确实是这个意思,请戚夫人三思,以前听过一句话,‘人活一辈子,只为良心二字’,当时我也把这当个笑话,现在回头再看,是有其深意的。”

说完,钟正南转身就走,才迈出去两步,又突然停下,说道:“对了,戚夫人别忘了陨铁交易一事。”

戚巧看了眼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有些想笑,只觉得这位掌门也太胆小了些,身体紧绷,行走动作僵硬,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很明显是在防备有人偷袭他。

钟正南一只脚才跨出内院门槛,整个人忽然僵住,因为原本应该

在身后的戚巧,突兀出现在面前。

戚巧伸手捏了捏钟正南的脸颊,递上一块令牌,轻声道:“年轻人忘性怎的这般大!”

钟正南跨出门槛,接过令牌,干笑两声,“瞅我这记性!”

交还令牌之后,戚巧微微侧身,让开道路,同时说道:“我夫君一生都在为正义奔走,他相中的女人,还能差了?”

钟正南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再次对着戚巧抱拳一笑,称赞道:“女中豪杰,我辈楷模!”

离开守城人府邸,钟正南紧绷的心弦才松了几分,他扯了扯领口,嘿嘿笑着往前,大步前行,抛开其他不谈,这戚巧还真是个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的女人,那仿佛一把捏得过来的腰肢,那胸前壮观至极的山峰,那似乎能摄人魂魄的红唇,那沁人心脾的体香,啧啧啧,想必此人年轻时,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

即便今时今日,也绝对是中上之姿。

放松下来的钟正南,越想越觉得余味无穷,不禁学那古人摇头晃脑,称赞道:“真尤物也!”

才往前不到十丈距离,钟正南猛然停步,前头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子旁边,有个他极其熟悉的女子身影。

大师姐怎么在这里?

不放心师弟的田妍,跟随师弟来到此处后,一直在这里等着,原以为师弟与那戚巧见面谈话不会轻松,可看这臭小子的**模样,应该是相谈甚欢,说不定……

田妍收回看自己师弟的嫌弃眼神,转而望向那座大宅子,隐隐有些杀气,真是该死,你个老女人也敢把注意打到自己师弟身上。

钟正南见师姐表情不太对劲,赶忙走上前来,说道:“本命物应该搞定了,私事也算是解决了,不过还是多亏了师姐保驾护航,师姐辛苦了!”

田妍冷眼看着钟正南,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记板栗,冷声道:“还尤物,怎么没把你魂魄给勾走!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色胚!说,在里边待了这么久,都干嘛了?”

“没干嘛呀!就谈交易嘛!”

“什么交易?”

“本命物啊,还能是什么!”

钟正南头疼不已,眼前这人是大师姐吗?

田妍看着师弟的奇怪眼神,不由分说,又是一记板栗,“你要是对不起江珊,我把你那玩意儿打断!”

钟正南下意识看了眼小钟正南,然后望向师姐,“又扯上江珊干什么?”

田妍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招呼了钟正南一句回家,然后就往住处赶去。

路上,田妍回头看了眼使劲搓着脑门的师弟,不受控制的咧嘴笑了起来,如果江丫头真能与小师弟结成良缘,那可了不得,天大的好事啊!看来,等湘樊危机度过以后,得花点功夫撮合撮合了。

次日清晨,钟正南还是起得很早,在院子里学着鸟叫,与树枝上不知名的鸟雀你一句我一句,一唱一和,玩得不亦乐乎。

“它在向你问好呢!”

钟正南打定主意同枝头的小鸟争个高低,看谁先偃旗息鼓,正玩得兴起时,背后突然传来雪舌小丫头的嗓音。

钟正南转头望向小丫头,问道:“你听得懂鸟语?”不待小丫头答话,他就恍然道:“差点忘了,你也是鸟!”

“是鹦鹉!”

“我知道,鹦鹉鸟!”

小丫头气呼呼的望着这好不容易活过来,依旧死性不改的掌门,使劲跺了跺脚,表达自己的不满。

钟正南正要接着逗弄一番小丫头,灵海内的钟馗却突然

开口道:“有客人来了!”

几乎同时,田妍也推门而出,望向钟正南,阴阳怪气道:“还不去招待你的‘尤物’!”

钟正南知道戚巧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还好已经在昨夜由钟馗口述,他提笔抄好了戚巧需要的东西。照钟馗所说,这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修士,为了在他手下好过一些,用来贿赂他的,的的确确是好东西。

钟馗还说,当年他曾故意放到一间破庙,再故意引导一个金丹支离破碎的修士找到这秘笈,十来年后,那位“偶然”得宝的幸运儿,居然真的让金丹完全恢复如初,这功法确实有这修复金丹的能力,就是耗时长了一点。

说这件往事的时候,钟馗语气中还带着些愧疚,钟正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了一嘴那以功法行贿的鬼魂是什么下场。钟馗给出的答案是,被他吃了,还大义凛然的嚷了句,行贿受贿,天理难容!

钟正南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说不定那鬼物贡献出功法后,钟馗只当鬼物在糊弄自己,东西是收下了,鬼物也被他吃了。

钟正南来到前院,将换了一袭崭新红裙的戚巧迎了进来,招呼雪舌倒了杯茶,同时对戚巧说道:“山野粗茶,戚夫人将就将就!”

戚巧只是笑了笑,直接掏出那块银蓝色陨铁,开口道:“你说的功法呢?”

钟正南挑了挑眉,取出写满字的**页纸,递到戚巧面前,说道:“戚夫人先看看,值不值这块陨铁?”

戚巧拿起面前的纸张,认真研读起来,读完一页,紧蹙的眉头便舒展一分,看过四五页后,眼里已经满是惊喜。

她没有再往下看,而是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叠好,手腕一转,纸张便消失不见。

“这功法对我而言,是无价之宝,不是区区一块陨铁能比的,说吧,你还需要什么,我不会白白占你这便宜的。”

钟正南只想要这陨铁,别的还真没想过。况且,就当下而言,这陨铁对他也是极为珍贵的,所以在他看来,并不存在占便宜一说。

“一块陨铁够了!”

戚巧也许是真的不愿意欠这人情,不容置疑的说道:“或者我可以替你做件事,比如杀个人什么的!”

“别,哪敢劳烦守城人替我杀人!”钟正南赶忙摆手拒绝道。

戚巧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喝了几口,平淡道:“从昨天起,我已经不是守城人了!”

惊雷炸响,这个消息从戚巧嘴里说出来,对于钟正南来说,无异于一声霹雳。

就连一直待在后院,盯着自家小师弟的田妍,也忍不住走出来,问道:“为什么?”

戚巧对着田妍微微一笑,“不想做了,仅此而已!再者说,不出意料的话,在两位执事到达湘樊城之时,那封守城人易主的任命书也一并到了,与其等着人家赶人,不如我自己走!”

钟正南重重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那戚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戚巧闻言一笑,“跟钟掌门没什么关系吧?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好好想想,需要替你做什么?我不喜欢欠人情!”

钟正南有些尴尬,田妍则皱起眉头。

既然无法拒绝,而且不是坏事,钟正南就决定答应下来,仔细思量过后,才开口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必须做,你看这样行不行,先余着,等我需要帮忙时,再找你!帮不帮也随你!”

戚巧认真考虑过后,觉得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点了点头。

“没问题!”

第七十六章 融合灵海(上)

一地守城人的任免,从来都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在这种时候,戚巧怎么就敢这么撂挑子不干?

钟正南十分不解。

“其实当年我丈夫战死之后,裁决司为了补偿,许诺给我一个闲职,层级很高的,只不过我没有答应,而是选择了这里,选择了我丈夫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戚巧望着满脸狐疑又不好开口询问的钟正南,说道:“你一定很想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大概知道,不做守城人了,便不能继续留在此处!”

钟正南点点头,戚巧继续说道:“如果当年赤壁救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那样的话,就不用痛苦这么多年了!”

“嗯?”

钟正南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着双手紧握茶杯的美妇人。

戚巧脸色平静,直视着钟正南的眼睛,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很……讽刺吧!我深爱着我的丈夫,却与赤壁有了孩子,我一直在想,我决定留在湘樊,究竟是爱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听到这里,钟正南瞪大眼睛,干咳一声,说道:“戚……戚夫人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不待戚巧回答,钟正南身后的田妍就开口道:“才见过一面,交情好到这份上了?”

戚巧淡淡一笑,极其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赤壁为什么不亲自来,但既然你与他有交情,所以想请你替我带句话,我想见他,想让他知道那个孩子!”

钟正南不知如何回答,本能回头看了眼师姐。田妍白了一眼师弟,转而望向戚巧,说道:“我师弟又不是你们的传话筒,要见不会自己去?”

戚巧对田妍的话语置之不理,盯着钟正南强调道:“如果你愿意,就请告诉他,我在这一切的源头等他!”

钟正南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目送说完话后起身往门外走去的戚巧离开,久久无言,只是在心底感慨一句,人生如戏!

戚巧离开后,田妍来到钟正南面前,面无表情的拿起那块银蓝色陨铁,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东西的确不错,能拿到手,你的本事也不赖。老实交代,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连夜‘奋笔疾书’,写的又是什么?”

钟正南心知不妙,眼观鼻鼻观心,修起了闭口禅。

田妍接着说道:“我很好奇,那天壶嘴峰为何会有那么大动静?你写了什么?换到这么珍贵的东西不算,还能让戚巧答应替你做事!”

钟正南想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把钟馗的存在告诉师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师姐疑虑,更能让师姐放心,放手让自己去修补灵海。

打定主意,钟正南起身跑去把店铺门关上,随后来到田妍面前,说道:“师姐,你得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田妍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好奇更甚。

钟正南叹了口气,说道:“出来吧!”

一道金光自钟正南眉心掠出,缓缓在其身旁凝聚出一个身影。

田妍望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更皱起了眉头。作为符圣大弟子,自然听到过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比如地府巡狩使之一的钟馗被革去神籍,比如地府二十年前大乱,比如酆都大帝转世历劫……

“钟……钟馗?”

钟馗哈哈一笑,“没想到田姑娘能认出本……我来!”

钟正南望向师姐,说道:“师姐想问的,都是他干的!”

田妍咬了咬牙,也不顾钟馗就在现场,直截了当的对钟正南说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天上地下都在通缉的罪犯?你知不知道,你跟他扯在一块,一旦让其他人知道,你会面临什么?”

然后,田妍又盯着钟馗,说道:“你偏偏找上他做什么,你会害死他的!”

钟正南看得出来,师姐这回是真的动气了,于是赶忙上前挽住田妍的手臂,将田妍拉回椅子上坐下,“师姐消消气,你

说的这些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离他远远的!”

钟馗无奈摇头,直接回到钟正南灵海,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这女子,也太不近人情了!”

钟馗消失后,田妍仍是死死盯着钟正南,问道:“你跟他一块多久了?”

钟正南没敢坐下,老实道:“没修行之前!”

随后,钟正南想起了柳丹青在西夷时,与自己的谈话内容,赶忙补充道:“这事儿师父知道,还有,宫师叔祖也知道!”

“真的?对这事,他们是什么看法?”

见师姐凝重表情缓和几分,钟正南也松了口气,说道:“他们都认为是好事!师父还说,他很忙,无法抽身指导我修炼,有钟馗在身边,是好事!”

田妍听到这话后,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师弟说道:“老头别的本事没有,坑害弟子倒是一把好手,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但有一条,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钟馗的存在了,听见没?”

“知道了!”

瞧着师弟那副极为欠揍的笑脸,田妍忍住赏其一记板栗的冲动,接着说道:“所以你收集本命物修补灵海,也是他的主意?”

一个钟馗就让师姐大动肝火,钟正南哪敢再让师姐知道那个黑影的存在,只得顺势将所有事推到钟馗头上,点头道:“对!”

田妍撇头望向钟正南,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你,打架本事没多少,惹事的能力却不低!”

“没点过人之处,怎么好意思说是大师姐的师弟呢!”

钟正南拍完马屁,就不打算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谁知道师姐会不会发现别的不对劲,所以开口问道:“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出城了?”

田妍点了点头,“对,明天就是约定好的五日之期!”说完,田妍突然拽住钟正南耳朵,交代道:“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不准去!”

钟正南怪叫着握住师姐的手,讨饶道:“疼疼疼!师姐放心,我这还有伤在身的,绝对不去!再者说,就算不受伤,我这点微末修为,去了也是白搭呀!”

田妍松开手,望着一个劲搓着耳朵的师弟,莫名有些心疼,开口道:“你放心,你要查的事情,我会替你做,你安心待在城里就好了!”

钟正南整个人突然僵住,缓缓望向师姐,憋了半天,只叫出了一声师姐,便再无下文了。

沉默许久,田妍伸手捏了捏钟正南的脸颊,望着师弟极为特别的眼睛,说道:“既然已经凑齐了,赶紧开始吧,趁我还在城里,不然必须等我回来!”

钟正南嗯了一声,拿上陨铁,与师姐一起走向后院。

雪舌丫头与老掌柜,连同带着钟正南逃回湘樊城的谢幽,一直待在后院,此时见两人走进来,雪舌快步走上前来,望着钟正南手里那块陨铁,好奇道:“这是什么呀?一定也是宝贝吧!不过,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个小木碗厉害!”

钟正南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与师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后,独自走向房间。

雪舌皱着眉头,望向师姐,“掌门要做什么?”

田妍冲小丫头笑了笑,说道:“他要疗伤,我们在外面等他!”随后,田妍又望向干瘦老者谢幽,“稍后我会在此处布置一个结界,为防万一,也请谢前辈另置一个,不能让任何人感知到此间动静!”

说完,田妍取出十数张品质不低的灵符,高高抛出,同时念动法咒。只是瞬间,十数张符纸便自行飞向不同位置,片刻后灵符相互接引,最终形成一个透明光罩,笼罩着整个铺子。

谢幽闻言,没有拒绝,果断掐诀结印,在田妍所设结界之下,另设了一个稍小的结界。

回到房间的钟正南,盘腿坐于床上,以心声同钟馗说道:“一会儿得向你借些灵气使使,将这三种本命物一并炼化!”

钟馗望了眼这受创严重的灵海,又看了眼三枚转动缓慢的太极印,

开口说道:“想好了吗?如果不成,你可能永远也没办法修炼了!”

钟正南一次取出水玉、地心炎髓,放到陨铁旁边,无奈道:“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说这种丧气话!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你一讲,我会犹豫,一犹豫就很容易办不成!”

钟馗哈哈一笑,“看来你是非做不可了,挺好!可我还是得给你泼盆冷水,你越是心心念念执着于必须得到好的结果,你越难做到你预想的地步,所以,放空心神,先别管结果,一步步来,做好当下该做的!”

“知道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嗦!”

“这不是嗦,就算是我,也从未见过两个灵海相融,这要是说出去,不得吓死人呐!”

钟正南重复深呼吸了几次,招呼钟馗道:“开始了,来吧!”说完,他又尝试着沟通不知在什么地方的黑影,“我要开始炼化本命物了,你成不成,给句话!”

一个黑影缓缓出现在钟馗旁边,黑气散去后,出现的是一个与钟正南一模一样,却比钟正南强壮不少的赤身男子,他笑着同钟馗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钟正南说道:“你只管放手去做,炼化完毕后,我会立即开始融合!”

钟馗望着身边这个肌肉轮廓分明,模样与钟正南一般无二,却比真正钟正南高大不少的男子,试探道:“修罗族人?”

男子没有回答钟馗的问题,而是郁闷道:“你还愣着干嘛?帮忙炼化呀!”

钟馗瞄了几眼男子,然后带着满腹疑惑飞掠到另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大地”上,盘腿坐下,开始聚拢残破灵海中仅存的部分灵气,以供钟正南驱使,钟馗与钟正南都明白,仅靠这些肯定不够,所以到后期,还得靠钟馗动用自身力量才行!

说做便做,钟正南望着面前不同属性的三种本命物,一咬牙,催动钟馗聚拢起来的灵气,化为灵火,开始煅烧水、火、金三种本命物。

三种本命物中,地心炎髓消融速度最快,陨铁次之,至于那块水玉,两个多小时后,仅仅炼化了表面薄薄的一层。

灵海内,钟馗看了眼四周,再无残余灵气可用,只得不断释放己身力量,供钟正南取用。

三种属性的灵气不断涌入灵海,开始四处乱窜,钟馗没有分心去管,专心为钟正南提供力量。他相信,那个赤身男子不可能由着这些灵气肆无忌惮的去冲撞灵海壁垒,果不其然,赤身男子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灵海内此前存在的两种本命物所幻化的土灵气与木灵气,缓缓从各处聚拢而来。同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其余三种灵气在木、土两种灵气汇合后,也一样汇集而来,最终,五种属性的灵气聚集一处,相互追逐旋转不停。

赤身男子看了眼“天幕”,摇头对钟馗招呼道:“诶,你不是也能附身嘛,这样太慢了,这些灵气拖太久不好控制,你去,尽快将本命物炼化完全!”

钟馗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使唤我?再说了,他炼化本命物,由我代劳,可行?”

赤身男子嘿嘿一笑,“你只需要照着他的做法,将本命物炼化后送到此处就行,很难吗?将本命物融入小天地的事,自有我来做,怎么不可行!至于让我去,也行!只是那样一来,他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你……,去就去!”

钟正南全程听着两人对话,对那人让钟馗附身的建议也表示认同,如果让钟馗来做,确实会快一些。灵海的损坏,调动灵气对他来说极为困难,每一次操控灵气化作灵火,他自己都要承受一次剧痛,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反正还有灵海融合这个步骤,这会儿偷个懒,似乎没什么问题!已经这副凄惨模样了,再坏还能坏到那里去。

其实钟正南自己也不知为何,对于那个黑影,他总觉得有种天生的亲近与信任,好像那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人一般。

都到这个地步了,不试试会不甘心吧!

第七十七章 融合灵海(下)

离开灵海前,钟馗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赤条条躺在巨石上的身影,无意间瞥见那人的那根擎天巨柱,饶是见多识广的钟馗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他娘的是人吗?

盘腿坐在床上的钟正南,猛然坐直身体,眼放金光,一股磅礴的灵力涟漪以其为中心,四散开来,门外的田妍瞥了眼谢幽,发现这老者并无半点奇怪神色,难道小师弟地秘密,此人也知道?

否则看见几乎修为尽失的师弟,弄出这般动静,这老头不该如此淡定才对!

田妍哪里知道,这谢幽是亲眼看见钟正南与仙人境高手过招的人物,现在才弄出这么点动静,很奇怪吗?

这股灵力涟漪只是让结界微微抖动而已,比起当日所见,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倒是雪舌,异样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想要跑进房间一探究竟,结果被田妍拦住,说了句别担心!

钟馗在燕京见过钟正南炼化本命物,当时好奇,也研究过这门道法,只觉得别开生面,极有意思,却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自操控这道法,来替别人炼化本命物,简直不要太惊世骇俗。

却说钟正南的灵识,再一次来到自己灵海后,仍是免不了一阵唉声叹气,抬头看见三枚太极印还在,总算有点让人欣慰的好消息了。

刚刚一直专注于炼化本命物,无暇内视自观,此时看见半空相互转圈追逐的五色灵气,不免有些担忧,其中两股早已完全炼化的气息最为强大,炼化最慢的水灵气最为弱小,照这样下去,被其他属性灵气吞噬掉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换了钟馗替自己炼化之后,水、火、金三种属性的灵气补充快了许多,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本命物就能炼化完毕,五行灵气便能大致持恒,到时候就看那黑影的了。

不对,宫老说过,水玉中有他老人家的剑招,让钟馗炼化,自己还能看见吗?

想到这里,钟正南立马跟钟馗交代了一下,让他注意水玉中的剑招。结果还因此被钟馗骂了句猪脑子,说这类传授功法秘笈的法门,本就只会显现在灵海之中,你自己又不瞎,不会自己看?

钟正南悻悻然闭嘴,心想老子不也是第一次修炼,这就跟第一次入洞房不得其门而入一样,有经验才好办事儿嘛!

“一会儿灵海融合之时,你要好生感悟此间法则变化,对你修炼有好处!”

盯着五行灵气变化的钟正南,被一侧突然响起的嗓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更被吓得目瞪口呆。

与自己长得一样的男人,没穿衣服的男人!

不用多想,钟正南就知道这人身份,自己灵海内能张嘴说话的除了钟馗,便只有黑影了。

“你干嘛模仿我的脸?”

男人微微耸肩,抬起双手表示无辜,道:“你长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没办法的事情!”

钟正南无奈的望着这与自己长着一张脸的男子,没好气道:“你好歹穿上衣服再出来晃悠吧!”

男子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说完,只见他打了个响指,身上便多了一套与钟正南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他挪步走到钟正南身边,开口道:“想当年,我修罗一族,体魄远胜其他种族,根本不会惧暑畏寒,哪里需要衣服这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陨铁与炎髓皆被炼化完毕

,唯有水玉还剩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钟馗始终无法将其全部炼化,不是水玉本身如何难以驯服,而是剩下的这一点点水玉当中,蕴含着一缕极为强劲的剑气,一直在与灵气所化灵火对抗,双方僵持不下。

钟馗此番“越俎代庖”,代替钟正南炼化本命物,本以为这种小事手到擒来,无需花费什么大力气,可谁能想到,一代天师居然对一缕小小剑气束手无策,这要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钟馗瞥了眼不断与自己灵火对抗的那一缕雪白剑气,咬了咬牙,直接以元神之火对剩下的那块水玉进行煅烧,终于,那一缕剑气开始节节败退,缓缓退回水玉当中。

没了剑气的搅局,水玉很快被钟馗煅烧殆尽,丝丝缕缕水灵气进入灵海。

小天地内,钟正南看着最后一点本命物所化灵气涌入灵海,悄悄松了口气,同时,他望向身边的另一个“自己”说道:“现在要开始了吗?”

与钟正南同一容貌的男子笑了笑,说道:“不急!”

不待钟正南说出自己心中疑惑,他便看见,最后进入残破灵海的那些灵气,并未进入那五行轮转,而是缓缓在自己面前凝聚出九个手提长剑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宫老所说的剑招传承了。

就在钟正南以为马上就要学到高超剑术时,眼前的九个人影瞬间变成老人九座冰雕,一动不动。

钟正南缓缓偏过头,望着那个与自己一个模样的男人,疑惑道:“你干嘛?”

男人缩回手,朝钟正南笑了笑,回答道:“领悟剑术没那么容易,你此时的状况也不允许你那么做,等你真正养好伤,再学不迟!况且,我现在也没时间让你去做这事!”

下一刻,与钟正南说话的男子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要开始融合灵海了,这个过程会很快,不要分神,用心感悟,机会只有一次!”

钟正南突然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后是否会有来者不清楚,可前无古人是肯定的。

摒弃杂念,放空心神,钟正南就地盘坐,闭上双眼,仔细感知周遭变化。

炼化完本命物的钟馗,重新回到灵海,来到钟正南身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抬眼四处观望,显然也对这灵海融合一事十分好奇。

可接下来的情况,别说钟正南,就连钟馗也是心惊不已。因为在两人感知之下,钟正南原来的灵海正在消失,就好像一张大饼被人一口一口啃去。

钟馗到底是有些眼力的,很快就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残破灵海消失的的同时,一切仿佛归于虚无混沌,而在那虚无之间,又隐隐有些生机可寻,一切玄妙至极。

所以在钟正南心惊于灵海变故,准备脱离冥想状态的一瞬间,钟馗迅速伸手按住了钟正南的肩头,厉声道:“慌什么!紧守心神,仔细感悟!”

有钟馗在身边,钟正南安心不少,很快就重新进入了冥想状态,心念不再跟随灵海消失而步步后退,反而逐渐朝着已经不见灵海的那些虚无中前行,如同行走在迷雾中。这样的虚无混沌,好似有种魔力,钟正南在初步尝试着接触后,心头不自觉的衍生出一种想要探个究竟的念头。

心念一起,钟正南索性放弃了剩下的那一半破碎灵海,全身心沉浸于虚无之中。

某一刻,钟正南仿佛被人从虚无世

界中剥离一般,莫名其妙出现在一条静止不动的大河边上,同时,有个嗓音在耳边响起,“别眨眼,好好看!”

话音刚落,大河便开始流动,视野所及,河水中开始出现一幅幅画面。

有天地自虚无中诞生,然后出现日月星辰、花草树木、高山大河、荒漠戈壁,再然后,天地间出现了第一个人,这个人漫步于天地间,常常停步发呆,有时对着太阳,有时望着月亮,有时看着花草……他仿佛对时间一切都充满了疑问,这期间,他见过了日落月升、春花秋实、夏雨冬雪……后来,这个人开始有了某种特殊的能力,能够让时间停滞,于是,他让喜欢的事物停住,不好的东西消失,渐渐地,这个人所在的天地开始出现问题,接着有了崩塌的迹象。

随后,这个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能力对天地的影响,不再干涉天地运行,他所在的世界慢慢恢复正常。

许久以后,也许是这个人第一次有了孤单的感觉,他开始尝试造就与自己相同的人……造就人类的这个人没有想到,天地会再一次因为自己而遭受破坏,于是他开始制定规矩,约束世人,同时他开始找寻与天地相亲的人类,教他们感悟天地,学习术法,并派到天地各处,维持天地稳定。

又不知过了多久,人类越来越多,然后开始出现部落,开始出现战争,开始出现国家……

可是,不论这个人制定多么严苛的规矩,始终阻止不了人类对天地的破坏,心灰意冷之下,他决定让所有人类消失,让天地恢复原样。

接下来,长河中出现了这样一幕:这个创世者的三位弟子不满创世者灭世的决定,带领族人反抗。大战过后,创世者看着三个倒地不起的弟子,不知为何,没有痛下杀手,随后,创世者身体化作无数光点,散落整个人间,将破损的天地修复完善。

钟正南面前的长河仍在流动,接下来,世界在这三人的带领下,慢慢恢复秩序,稳定下来。某一日,其中一个人有了一人独断天下事的野心,于是他朝领头一人出手,并将那人极其族人驱逐天外。

数千年后,人间灾祸不断,许多人开始反对独裁者,然后又是战乱不止,最终,一位人间帝王应运而生,带领人族将独裁者同样驱赶至天外,人间再次稳定下来。

看到这里,钟正南百感交集,想来这就是那人所说的修罗、人族与境魔的恩怨纠葛了。

河水重新静止不动,钟正南也呆在原地,突然,一个人影在河面上缓缓浮现,他望向钟正南,说道:“记住你看到的东西,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看到这些的!”

钟正南没说话,那人却继续开口说道:“知道为什么让你看这些吗?”

钟正南抬头正视着与自己一张面孔的男人,笑了笑,“肯定不是为了让我仇视境魔!”

那人也学着钟正南笑了起来,“看来没白花这功夫,勉强对得住给你重新打造的灵海!”

钟正南闻言一喜,问道:“这么快,搞定了?”

“当然,去看看?”

钟正南点了点头,只见河面上那人大手一挥,自己就如断线风筝一般,旋转着飞向高空,然后急速坠落。

片刻后,钟正南砸进一座小山当中,他顾不上“享受”身上的痛楚,第一时间挣扎着站起身来,四下观望。

然后他呆住了,被震撼的。

第七十八章 进军壶嘴峰

钟正南的身影从天幕坠下,等他起身后才发现,自己离着地面还有些距离,而自己脚踏着的“实地”,不过是座浮岛而已。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如今的灵海比之前大了两倍不止。

奇山险峰,蜿蜒千里,有巨龙伏地之势;大江大河,绕山而行,奔流不止,如长缨缚龙。放眼望去,所见之处,有林木葱郁花草繁茂,有大漠戈壁漫天黄沙,有大好草原,有无底深渊……俨然一副真正天地的大气象。

最令钟正南难以想象的是,脚下半空的景象,约莫数百座浮岛悬浮此间,高低不一,大小各异。最高处的浮岛之上,还有灵气瀑布飞流直下,接连到另一座浮岛上,整个天空,彩云遍布,让人置身其中,如临仙境。

钟正南又是心惊又是心喜,咧着嘴抬头一望,透过一片拖着长长尾巴的金色云彩,他居然看见了一**日高悬,普照整个天地。

他再一次呆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钟正南气息,亲眼见证此间天地诞生的钟馗,来到他身边,感叹道:“千古奇观,千古奇观呐!”

钟正南没有看向钟馗,仍旧直愣愣的盯着天上的太阳,说道:“这……这是炼神境了?”

钟馗伸手拍了拍钟正南的肩膀,牛头不对马嘴的答道:“老子也活了不少年岁了,这种手段,还从未见过,服了,真心服了!”

钟正南回过神,咽了口口水,眼神呆滞的看着钟馗,又问道:“炼神化日月,这都有太阳了,是不是炼神境了?”

钟馗缓缓点头,钟正南放声大笑,响彻整个天地。

就在钟正南灵识回到新灵海小周天的同时,屋子外边的田妍等人瞬间就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源于血脉、源于灵魂。好在这股威压只持续了片刻,随后归于平静,可即便如此,田妍与谢幽两人布置得双重结界仍是毁去了一个半。

如今只剩自己那已经裂纹遍布的符阵了,田妍有些忧心,这臭小子究竟在做什么,这么大动静!可千万别再来一次了,再来真顶不住了。

由于大半心思放在了结界之上,谢幽与田妍两人都没有发现钟正南修为的变化,反倒是与钟正南签订下本命契约的雪舌丫头率先惊呼出声道:“掌门突破了!”

田妍与谢幽闻言,立即仔细感知起来,然后两人齐齐面露诧异神色,尤其是田妍,更是想不通,不是说只是修复灵海吗?还带直接跻身四境炼神的?

这臭小子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灵海内,钟正南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辛苦凝聚的太极印,开始四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就在他下定决心从头开始之时,最高一座浮岛上空,三枚太极印缓缓浮现。与太极印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与钟正南长着一样脸庞的男人。

不但如此,那个男人还一并带来了九个冰雕,整齐摆在最高一座浮岛平地上。

随后,那个男人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嘴角就快咧到耳根的钟正南身边,笑道:“还行

吧?”接着,他好像有些丧气,叹息道:“可惜啊,你是**凡胎,不然灵海还可以再大点的!”

钟正南闻言,赶忙笑着摆手道:“够了够了!知足常乐嘛!”

一旁的钟馗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男人笑了笑,开口道:“对人族来说,确实够了!”说完,他望向始终闭口不言的钟馗,说道:“钟馗是吧?以后是邻居了!”

人家手段通天,钟馗也不好对人家的笑脸置之不理,于是笑着回应道:“邻居好,当邻居好!没请教前辈姓名?”

钟正南听钟馗这么问,也很好奇的望向身边这个男人。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了,男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们没有姓,只有名字!以前族人们都称呼我为‘星落’。”

好奇怪的名字,好不吉利的名字,与那夏侠谦的“下下签”有得一拼。

想起在壶嘴峰遇到的那个人,也不知他有没有被当时那场大战殃及池鱼?有没有落入魔神殿之手?不过,看那人当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应该有所倚仗才对,再者说,一个区区二境修为的毛头小子,魔神殿不会有兴趣的。

看着神游万里的钟正南,自称星落的男子忽然开口说道:“我能留在三界的时间不多了,大概三两年,之后就得靠你自己,希望你能有走出三界的一天!”

钟正南回过神,不解道:“为什么?”

星落没有解释,只是说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好好修炼就是了!”

说完,星落拔地而起,消失不见。

钟正南只得望向钟馗,钟馗立马摇头道:“别问我,我也不晓得!”

之后,钟正南独自在自己新灵海逛了一圈,因为是自己地盘,往来方便省力,便没花去多少功夫。再次回到钟馗身边时,刚刚好小天地日落月升,昼夜交替,亲眼见到了那皎皎明月,钟正南才真正确定下来,自己已经是四境炼神的大高手了。

瞥了眼最高那座浮岛上的九个冰雕,钟正南压下了即刻练剑的念头,因为实在没时间了,看外边天色,已是凌晨时分,师姐马上就要出城,自己哪里还有空闲时间练习剑招。

钟正南同钟馗商量过,最终决定晚些时候再出城。一来师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许自己出城,所以起码得等师姐走了再找机会出去。二来,现如今跻身四境,得先把第四枚太极印搞定才行,另外如果时间来得及,学个一两招剑再在出城不迟。

不过,这之前,总得跟师姐报个平安,让师姐安心去打架。

盘坐床上的钟正南慢慢醒转,门外察觉到动静的几人立马推门而入。

小丫头一马当先,快速跑到钟正南身边,以极快的语速抛出一大堆问题,比如掌门你到底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一下子这么厉害?又比如是不是宫爷爷传授了掌门什么高超秘法?各种问题不一而足。

走在小丫头之后的田妍,走上前来,按着小丫头的脑袋,笑道:“不过是离着你的金丹

又近了一步,至于高兴成这样?”

田妍之后,端着茶水与谢幽并肩走入房门的老掌柜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先前掌门伤势太重,灵海也受了损伤,看样子,即便要完全变好,没个十年打底,很难复原!所以可把雪舌小姐忧心坏了,如今掌门伤势痊愈,修为又有精进,雪舌小姐又怎会不开心!”

被说破些许心事的小丫头,脸颊瞬间变得通红,低着头,噘着嘴,喃喃道:“也不全是这样的!”

钟正南微微一笑,起身先朝谢幽微微抱拳,感激道:“前辈救我性命一次,替我护法一次,如此大恩,多谢了!”

谢幽干瘦的脸颊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对着钟正南抱拳还礼,说道:“老朽也是受人所托,钟掌门无需言谢!”

听到“受人所托”四个字,钟正南想起了远在兴月城的赤壁,于是赶忙取来纸笔,将戚巧所求之事一一写下,递到谢幽手中,说道:“如今我有师姐在旁,就不劳谢老先生相护了,这信请老先生带回,务必亲手交到赤壁伯伯手中!”

谢幽犹豫不决,钟正南接着说道:“接下来的时间,反正我是不出城的,谢老先生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做,所以委屈老先生做这个信差了!”

谢幽沉吟片刻,一咬牙,答应下来,告辞过后便转身离开,老掌柜送至门口。

屋子里只剩雪舌、钟正南与田妍,小丫头有些心虚的望向掌门,弱弱道:“掌门,我其实不仅仅只担心修炼!”

钟正南自然不会将老掌柜的玩笑话当真,所以也学着师姐揉了揉这笨丫头不怎么灵光的脑袋,一本正经道:“不关心掌门安危,该罚!就罚你……天天吃肉,直到吃腻为止!”

原本就低着头的雪舌听到钟正南说该罚,瞬间没了半点平日里与掌门针锋相对的嚣张气焰,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仔细一想,发现不对后,立即抬头,笑脸灿烂,保证道:“符门雪舌谨遵掌门法令!”

田妍看着两人打闹,微微一笑,然后望向钟正南,正色道:“我很快就得出城了!你虽然恢复好了,但是一样不许出城,更别想着等我走后偷偷跟过去,一旦被我发现,有你好果子吃的!”

随后,田妍又望向雪舌丫头,说道:“除了掌门给你的惩罚之外,我再罚你看住掌门,他如果出了城,我让老头子把你再扔回深山!”

小丫头闻言,挺起小胸脯,认真道:“大师姐放心,我一定把掌门看住了!”

钟正南很是无奈,已经开始在思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城的办法,至于小丫头,自己这个掌门说话应该还有点用,大不了再将她从山里捞出来就是了。

太阳才刚冒头,湘樊城西侧城楼处已经十分热闹,各家修士聚在此处,马上就要开赴壶嘴峰。

湘樊城西南方向,一个小村落中,于燕等人也已经收拾完毕,整装待发。

湘樊城西北方向,某处密林中,一队接到裁决司执事指令的人马,同样在往壶嘴峰进军。

三路齐动,共赴战场。

第七十九章 试探

裁决司、超管局以及湘樊城众多修士于正午汇合一处,行至壶嘴峰外的柳溪村。

此时的壶嘴峰上,魔神殿大祭司郑航、大堂主梁飞虎、左护法雷桀、右护法褚飞云聚在一处,梁飞虎率先开口说道:“听说已经到柳溪村了!”

五日前亲自到湘樊城下战书的魔神殿大祭司郑航,闻言一笑,“老夫就知道,这些个正道修士等不了十日!”

左右护法都没有开口言语,只是默默坐在一旁。

梁飞虎在郑航说完后,望向左右护法,说道:“既然他们来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请两位护法前来,是有件事拜托两位前辈!”

左护法雷桀看了眼自己少了根大拇指的手掌,笑道:“要谁的人头,直说就好!”一旁的右护法褚飞云一身灵气激荡,晃了晃臃肿的身体,摩拳擦掌道:“总算能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了!”

梁飞虎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而后摆手笑道:“无需两位前辈上前死战,我已经让尹仇挑选出两千合道境界以下的鬼尸,打算给那些正道修士送份见面礼,两位前辈只需帮忙压阵即可!”

郑航眯着眼,视线在两位护法身上一扫而过,说道:“尽量不要出手,至少不要全力出手,得让他们尝到点甜头才行!”

雷桀对此只是微微皱眉,褚飞云却疑惑道:“鬼尸当中,金丹以上的也有不少,为何不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合道以下的鬼尸终究还是太弱,小梁你该知道,数量对真正的高手来说,没什么意义!”

梁飞虎收敛笑意,淡淡开口道:“还不到决死一战的时候!”

郑航面无表情,“两位护法放心,等那些人来到此处了,有的是架给你们打!”

柳溪村,刚刚汇聚一处的三方人马,各自还没来得及寒暄客套,就很快听说了一个消息,魔神殿约两千鬼尸大军正向柳溪村赶来,带队的正是当日出现在城头的两位魔神殿护法。

听到这个消息,裁决司两位执事立刻带领部下前往堵截,与之一起的还有三支超管局行动组,以及参与驱魔大会的部分人员。

日暮西山,残云如血,前往截杀鬼尸大军的修士们返回柳溪村。

大部分人都挂了彩,更有数十人丢了性命。不过,相比三方损失,魔神殿似乎更为惨重,那些鬼尸修为都不高,大战过后,被当场斩杀七八成。

如果不是一直观望战局的魔神殿护法突然出手,正道修士也不至于死伤这么多。那之后,残余鬼尸开始逃窜,正道修士也在两位执事的授意下开始回撤。

战场之上,仅剩萧铣、汪汉在与雷桀、褚飞云捉对厮杀,轰隆声不断。最后,这场厮杀以魔神殿左右护法率先撤离告终。

此时,柳溪村某间民宅小院内,参与驱魔大会的各家主事人、超管局几位高层、裁决司两位执事共聚一堂,分析白天的战斗情况。

两位执事大概说了一下战况及双方损失,对于这样一场称之为完胜的大战,作为战胜一方,院子内所有人都表情凝重,尤其是出战之初就对战果有过预估的诸葛流云,一直皱着眉头。

听闻魔神殿大军来袭之时,诸葛流云就断言,这只是魔神殿的试探行为,除两位护法

以外,那说是两千的鬼尸大军根本对己方构不成威胁。

果不其然,一堆修为低下的鬼尸,对上己方,一触即溃。己方所损失的数十位修士,除去少数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修士慌了神,被鬼尸占了便宜,因此殒命之外,其余的都是因为魔神殿护法突然出手,才丢了性命的。

在两位执事讲完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诸葛流云,大概都想听听他对下一步行动的建议。

诸葛流云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不再有什么顾虑,直接讲了自己的想法,他说魔神殿此次离开壶嘴峰试探,是在逼正道修士进山,魔神殿所依托的阵法搬不出来,只能等己方进去,所以最后的战场一定在壶嘴峰内,不会在外面。他建议,各方休整完毕后,可以慢慢向壶嘴峰推进,期间应该还会有几次今天这样的试探,大家要做好准备,等进入壶嘴峰以后,可以由几位修为高些的修士,带着那个毛家阵法天才去看看那座阵法,等有了破阵之法,再全力出击。

很谨慎的做法,但却很合时宜,所以没人有异议。

所有人各自返回,开始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至于那数十位修士遗骸,自有药王宗领头的诸多小宗门负责运回湘樊城。

柳溪村中央,一棵老槐树下,两个绝色女子站在树下,是田妍与师妹于燕。

两人脸色都不太对劲,莫名其妙中带着点无奈,因为他们的师父刚刚传回一个消息,让她们师姐妹二人看住钟正南,不能让他出现在战场之上,要保护还,同时还说,等湘樊城事情解决后,立即召回所有在外的符门长老、弟子,回到山门,给钟正南举行掌门继位大典,同时昭告天下。

于燕望向田妍,问道:“老头子到底要干什么?掌门之位不是已经传了吗?一个大典有那么重要?”

田妍向来愿意多想一些,琢磨之后,再结合一些流言,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师父的意图,于是她望向眼前这个一共也没叫过自己几声师姐的师妹,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的,有人要跟老头子抢人,他这么做,估计是想让师弟的符门掌门更名正言顺一些,你难道愿意到手的师弟给别人抢了去?”

被田妍这么一点拨,于燕瞬间恍然大悟,可习惯与师姐争个高低的她,立即表现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开口说道:“用你说!我当然知道这些,可要让那小子不出现在战场上,这可能吗?一个雪舌看得住他?我看雪舌不被那臭小子‘策反’我就烧高香了!”

田妍破天荒认可于燕的说法,点头道:“确实是,得找点事情给他做做才行,让他没功夫往这跑!”

两人都沉默下来,片刻后,于燕眼前一亮,说道:“我还真有件事可以交给他办!”说完,只见她取出一枚古朴戒指,递给田妍,说道:“本来想让我那受伤极重的队员一并带回燕京总部的,不如让那臭小子跑一趟,一举两得!”

田妍接过戒指,笑了笑,“好主意!”

随后,于燕去忙自己的事情,田妍则来到村口,找到木通,询问此次负责运送修士尸骸与伤员的人是哪些,得到答案后,她来到车队边的五个背负大刀的彪形大汉面前,直接表明身份,说想请几位回城后走一趟“李记衣坊”,给一个叫钟正

南的人送点儿东西。

五个背刀汉子在田妍表明身份后,就已经开始冒冷汗,来到湘樊城这么久,他们早就打听到,当初在兴月城与他们漠北五雄起过冲突的年轻人的身份,尤其在田妍直接说出那个名字后,五人更是双腿直颤,没人敢伸手接过那枚戒指。

田妍见这五个汉子说话吞吞吐吐,不拒绝也不答应,便问道:“不方便还是不愿意?”

五人中,领头的一个汉子赶紧摆手摇头道:“不是不是,愿意当然愿意,也没有不方便,只是……”

田妍一脸困惑,“只是什么?”

那汉子咬了咬牙,开口解释道:“是这样,也怪我五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当初在兴月城得罪过钟掌门,这……给他送东西,不……不敢呐!”

田妍听到这话,想起了雪舌丫头说过的一件小事,随后笑了笑,说道:“他没放在心上,否则你我应该早就见面了,放心吧,把东西交给他后,告诉他,将这戒指送到燕京超管局总部!”

汉子闻言,放心不少,看来那位年轻掌门的确没有将他们兄弟放在心上,眼前这位身形高挑的绝色女子说的对,当初自己是报过名号的,如果那个年轻人想要报复自己,应该早就找上自己了。

想到这里,汉子鼓起勇气,接过戒指,同时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亲自送到!”

田妍见状,点了点头,道了句谢,然后说道:“光顾着说事儿了,没请教?”

汉子小心翼翼将戒指收好,赶忙抱拳说道:“小人兄弟五人姓莫,以‘仁义礼智信’为名,田妍大人不用言谢,送个东西,我们应该做的!”

田妍听到这五人名字后,挑了挑眉,说道:“那就有劳了!”随后,田妍便转身走到木通旁边,简单聊了几句,就往住处走去。

路上,田妍想起那五人的名字,笑了起来,莫仁、莫义、莫礼、莫智、莫信,姓什么真的好重要!

湘樊城,李记衣坊招牌下,今天清晨以后就多了一尊门神。

得了大师姐命令的雪舌,在大师姐走后,立马提了个椅子放到门口,又找了好多吃食,一个人守在门口,看那架势,是打算不眠不休一直守在此处。

入夜以后,一直在琢磨第四枚太极印的钟正南,被老掌柜拖着来到前院吃饭。钟正南看着自己盛了晚饭,坐在门口大快朵颐的雪舌,无奈摇头,说道:“进来吃吧,我答应你,一定不走!”

小丫头顾着吃饭,没有开口说话,不过仍是回头瞅了一眼钟正南,意思很明显,我会盯着你的。

钟正南笑了笑,“你不待在我旁边,就守在门口,真的能阻止我出去?我难道连翻墙都不会?你守在门口有什么用?”

小丫头停下吃饭的动作,想了想觉得掌门说的有道理,然后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提着椅子,来到钟正南身边坐下,紧紧挨着,一边吃饭一边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自己掌门。

钟正南对此无可奈何,吃完饭后,赶紧起身离开餐桌,坐到旁边的案几前。不料还没吃完的小丫头立马将碗筷放下,硬挤在钟正南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心中哀叹,果然任务与美食不可兼得!

第八十章 打磨体魄

反正暂时不准备出城,对于雪舌丫头如此明目张胆的“监视”,钟正南没如何在意。其实他知道,小丫头之所以如此表现,不全是是因为师姐的指令。

钟正南身负重伤后,小丫头一度以为自己很可能金丹无望,终身无法更上一层楼,谁能想到这掌门如此神通广大,那种情况都能重燃生机。再者说,掌门这么冒失,为防万一,看住他,不让他出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所以在得到师姐指令后,小丫头对看住掌门这件事就变得格外上心,更何况,在小丫头看来,掌门虽然有时候特别讨厌,但人还是不坏的,他如果受伤,自己总归是会担心的。

吃过饭,与老掌柜闲聊了一会,钟正南就准备回房,开始进行凝聚第四枚太极印。

每一枚太极印的凝成,就代表他所修炼功法“归元诀”提升一重境界,而这第四重境界与前三重不同,前三重是靠各种奇怪印法结印,这第四重却不需任何印法,唯一凝成太极印的法门就是打熬肉身,而且所需时日不短,这就意味着钟正南短时间内无法结成第四枚太极印。

所以,钟正南所想的搞定太极印再前往壶嘴峰的计划是无法实现了。

对于打熬肉身一事,他仔细询问过钟馗与那星落。钟馗的答案很简单,你如果不想日后因为肉身无法承受灵气而爆开,就不要忽视肉身打熬的重要性,人间常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修炼也不例外,同时他还说,寻常修士所习功法,通常不会涉及肉身打熬,所以那些人在修炼时,往往会在炼神境界以后,采用外力对肉身进行磨炼,而钟家祖传功法居然将磨炼肉身放入功法之中,不可谓不高明。

反观那位星落的回答,就显得很敷衍,他只说,修炼之中,肉身打磨的重要性不亚于在灵海中打造小天地,千万别轻视,修罗一族,天生肉身极强极韧,根本无需肉身打磨。

听到这话后,钟正南还很纳闷的问了句:“先前你曾说,我是你的后人,那我为何还需要对体魄进行磨炼?”

对此,星落说道:“你毕竟具备修罗一族的血脉,不是完完全全的修罗族人,而且,你的体魄之所以如此孱弱,也有修罗血脉未曾完全觉醒的缘故,目前来说,你只能通过打熬肉身,才能完成你功法的第四重,同时,这么做对你血脉的觉醒也有益处,安心修炼即可!”

对于如何进行肉身磨炼,钟馗给过建议,说你小子上次在壶嘴峰对阵强敌,如今伤势痊愈之后,体魄明显比之前强了几分,所以要打磨**,挨打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这个提议,钟正南当时就反驳道:“你总不会让我再去跟那老头打一架吧?当时情况多危险你难道不清楚?星落可说了,当时那老头是留了手的,不然我根本不可能走出壶嘴峰!”

当时的钟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有多说,只是反问道:“除了那些站在云端的高手,这世界没别人了吗?你非得跟那些人打才行吗?嫌命长?”

钟正南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正好老掌柜来叫吃饭,他便暂时将这事放下。就在刚刚,小丫头盯着自己的同时说了句话:如果掌门你非要进山找罪受,还不如我先将你打晕,或者掌门害怕我出手太重

,你自己打自己也可以。

就是这句话,无异于给钟正南当头一棒。

自己打自己,先试试有无用处再说。

不料,钟正南刚刚站起身,雪舌丫头也跟着起来,意思十分明显,是你说的,待在你身边才能看住你,所以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后,钟正南答应,小丫头可以去他房间门口守着,但不准进去。

老掌柜自顾自收拾碗碟,看着走入后院的两人,十分开心的笑了。

钟正南回到房间,将桌椅板凳搬到靠墙位置,在房间中央收拾出一大片空地,修行以来,听不少人说过雷法淬体,正好自己会,不如先试试。

施咒之前,钟正南害怕雪舌会突然冲进来搅局,所以先与雪舌打招呼道:“小雀儿,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进来,打扰修炼,会害死你掌门哥哥的!”

钟正南话音刚落,雪舌立马不屑的回答道:“我才不会偷看呢!”

做好准备,钟正南随即开始引动灵气,念咒施法,瞬间制造出一个刚好容纳自己身躯的雷池。

考虑到自己身家性命,钟正南并未放开手脚,全力施为,否则以他此时炼神境小成的修为,一旦全力施展“五雷咒”,会不会自己干掉自己不说,老掌柜这间屋子肯定要报销。

门外的雪舌,在掌门施咒的第一世间,就感知到屋内动静,心生好奇,只是掌门有言在先,自己又是答应了的,总不能出尔反尔,所以只得耐着性子守在门口,仔细感知着屋子内的动静!

钟正南脱去上衣,深呼吸几次之后,咬着牙踏入雷池之中。一瞬间,雷电爬满全身,剧烈的疼痛感、灼烧感、酥麻感险些让他失去意识,就在此时,他赶忙按照“归元诀”上所述,撤去体内所有灵力防护,同时慢慢引导雷电,冲击奇经八脉。

没了灵气防护,疼痛更甚,钟正南轻咬舌尖,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旦没了意识,真会死的。

按归元诀第四重所述,打熬肉身有“通脉、炼骨、养肉、熬皮”四个步骤,全部打熬完毕,第四枚太极印才会由人体本身血气凝聚而成,出现在灵海之中。这个过程,估计会很漫长。不过,在钟正南看来,这已经算是“归元诀”的“网开一面”了,这个过程,他钟正南只需通奇经八脉、强炼人身龙骨,毕竟人体经脉、骨骼何其之多,如果需要全部打磨,谁熬得住!至于血肉、皮肤,相对不难,只需药物辅炼即可,耗时耗财而已。

雄鸡唱晓天下白,身处雷池苦撑一夜的钟正南,已是浑身黑血,他撤去雷池,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抹了抹面孔,苍白得吓人,唯一能证明他状态不错的大概只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钟正南轻轻拉开房门,靠着房门睡着的雪舌刷的一声站起,睡眼惺忪的看了眼自家掌门,随后揉了揉眼睛,仔细望去,愣了半天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你都干什么了?”

钟正南探出脑袋,笑着说道:“赶紧的,去帮我放点水,我得洗洗!”

雪舌依旧不挪步,钟正南只得催促道:“愣着干什么!我没事,赶紧去!”

第一眼看见掌门惨状的

时候,小丫头还以为掌门伤势复发了,这会儿感知过后,发现的确没什么大碍,才缓缓挪步,去给掌门弄洗澡水。

小丫头走后,钟正南看到地上的一块毯子,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夜里老掌柜给小丫头盖上的,弯腰捡起后,随手扔到自个儿床上,然后便嘿嘿笑了起来。

一夜苦熬,总算没有白费功夫,此时此刻,已经打通了八脉中的阳跷脉,看来雷池是有大用处的,下次可以再增加点威力,说不定,冲击八脉的速度会更快些。

将身上的污渍清洗干净,钟正南换上了一身小丫头从老掌柜那里讨要来的青色长衫,瞧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儒雅君子的风范。他此时算是明白了,那些个世外高人为何总喜欢身罩长袍、锦衣玉带,三个字形容,有仙气!能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看来以后行走江湖,得多带几身“仙气飘飘”的行头才行!

换装完毕,钟正南来到前院,老掌柜还在厨房里忙碌,如昨天一般守在门口的雪舌丫头,瞧见钟正南身影后,立马凑上前来,好奇道:“掌门在练习什么功夫,怎么会变成那样的?”

钟正南没打算瞒着雪舌,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于是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询问无果,雪舌丫头翻着白眼,重新回到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巷道,神游万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正南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做,就坐到案几前,随手拿起矮桌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这是本专讲人与鬼魅灵怪爱恨纠葛的书,老掌柜同小丫头所说的故事,大多来源于此,可以说这是小丫头最喜欢的书。

连夜运送伤员及修士遗骸的队伍,清晨时分才从壶嘴峰赶到湘樊城,倒不是他们刻意延误,委实是有好几位身受重伤的修士,实在快不得。

一路上,负责此次任务的莫家五兄弟那叫一个心急如焚。一方面不敢快速赶路,以免加重伤重之人伤势,另一方面又怕误了符门大事。所以在交接完伤员遗骸之后,五人便马不停蹄的往“李记衣坊”赶来。

远远地,漠北五雄的老大莫仁便看见,当初与自己兄弟五人吵架的蓝裙小丫头独自坐在门口,强行压下心中的忐忑,五兄弟一齐朝着衣铺前行。然后他们就看见,那个小姑娘瞧见自己兄弟五人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起身跑回衣铺之中。

办事要紧,莫家兄弟不敢耽搁,硬着头皮来到衣铺门口。

却说发现当初在兴月城见过的五人后,小丫头立即起身跑到钟正南面前,开口说道:“仇人来了?”

钟正南啊了一声,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发现是小丫头后,赶紧将书本合上,然后有些不高兴,刚刚看到狐妖正要通过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吸食书生阳气的部分,雪舌这半大丫头突然冲进来,扫兴至极。

钟正南脸上心底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慌张,“你刚刚说什么?”

小丫头嘟着嘴,重复道:“仇人来了!”

钟正南正要开口询问,却突然瞥见门口出现的五个健壮身影,然后站起身,绕过雪舌,望着那五个咧着嘴,笑得违心、笑得刻意,也笑得紧张的身影。

不像来闹事的!

第八十一章 鸳鸯菜馆

当初那场风波,钟正南其实没怎么在意,仗势凌人的卑劣行径,他还真做不出来。所以进入湘樊城后,他压根就没想过去找人秋后算账。

来到湘樊城以后,关于同自己一方有过冲突的人,钟正南也从小丫头口中听到过些零碎。说是那三名女子在此次驱魔大会之中,备受重视,专门负责打探消息。黄家自不用说,他自己就在江家亲眼见过那位供奉霍罡,至于那位黄晋,好像在“书斋”里做事。唯独这五个汉子,消息寥寥,只听小丫头说,这五个人很不受待见,吃过好些闭门羹,最后只得依附在药王宗之下。

钟正南来到门口,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开口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五个汉子中为首的莫仁开口说道:“受田妍大人所托,给钟掌门送件东西!”

既然对方没有恶意,钟正南也不好让人一直站在门口,正好他打算了解了解壶嘴峰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将五个人请进铺子,然后开口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上次几位走得急,没来得及认识一下,好在此时也不晚,我叫钟正南,很高兴能与几位英雄相识!”

听到这话,屁股才粘上座位的五兄弟,瞬间起身,莫仁更是朝钟正南抱拳致歉道:“上次是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钟掌门大人大量不予计较,应该高兴庆幸的是我们才对!”

雪舌显然不买这些人的账,只是掌门在与人说话,自己不好也不能插嘴,于是走到柜台处坐下,那兄弟五人说一句她就翻一次白眼。

寒暄过后,就该言归正传。

钟正南望向这以“仁义礼智信”为名的五兄弟,笑着问道:“不知我家师姐托各位送的什么东西?”

莫仁闻言,赶忙取出那枚古朴戒指,放到桌上,同时说道:“就是这个!对了,田妍大人还说,让钟掌门将这戒指送到燕京超管局总部!”

钟正南拿起戒指,仔细端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得求助钟馗,钟馗却说只是个储物戒指,至于里边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晓得。

虽然好奇戒指里到底有什么,但钟正南也不好擅自打开一探究竟,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况,钟馗说过,大多数储物宝贝,都有自毁之能,如果擅自开启,很可能会让戒指变成大街上那种值几个钱的寻常饰物。

不能这么干!

随后,钟正南手腕一转,将戒指收入自己的储物钥匙,这才望向雪舌,吩咐道:“去帮着老掌柜沏些茶水来!”说完,他又望向眼前几位略显拘谨的汉子,说道:“有劳几位奔忙!”

果然大门派的掌舵人是有大气量的,见这位年轻掌门开口感激,这莫家五兄弟心中都生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自豪感,然后起身,齐声道:“钟掌门言重了!”

钟正南招呼几人重新坐下,然后直接开口说道:“几位既然刚从那边回来,想来知道些那边的情况,能跟我讲讲吗?”

跟符门掌门说这些,不算违反规矩,莫仁说起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于是一五一十的将那场战斗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

钟正南听完过后,松了口气,看来那些神仙人物还是足够谨慎的,没有一口气冲到敌方大营中去。

雪舌的茶

水刚到,几人不敢驳了符门的面子,喝完后才起身告辞,说还有要务在身,不能耽搁,要尽快赶回去。

才送走莫家五兄弟,钟正南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波访客,两男两女,其中还有两个熟面孔,江家江珊与黄家黄晋,前者算是是好友,后者嘛,看那眼神,似乎是把他钟正南当了死敌。

钟正南很奇怪,按理说这些负责分析战局以及情报的人,此时应该在壶嘴峰那边才对,怎么会跑到自家门前。

不管怎样,登门是客,简单打过招呼后,钟正南便和颜悦色的将几人请回铺子,并吩咐小丫头重新沏茶倒水。

入座后,江珊立即开口说明来意。原来,负责分析情报的“书斋”并未全部跟随大部队进山,还留下了一部分,负责统筹安排不断来援的一些宗门势力,而“书斋”剩下的这些人,依旧归钟正南负责,今日江珊等人就是来汇报刚刚收到的战况的。

钟正南听完这些后,脸色有些尴尬,这事儿应该自己去书斋那边与众人商议的,现如今让人家上门,不太应该呀!好在还有个有伤在身的由头,不至于让人说自己摆谱!也幸亏先见了那莫家五兄弟,了解了些那边的情况,好歹证明自己对壶嘴峰战事没有不上心!

所以,在几人还没开口时,钟正南便抢先说道:“那边的战况,我知道一些,既然魔神殿至今仍有心试探,我们一方也未曾正式展开攻势,那就说明真正的决战没那么快打起来,所以有劳诸位将后续来援的宗门势力做一个大致的统计,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一支奇兵,杀进壶嘴峰!”

先前江珊介绍过,今日造访李记衣坊的四人,除她自己与黄晋之外,还有剑阁女修唐心言与刘家刘亭。在钟正南说完话后,这位女子剑修眉头一挑,显然没想到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年轻掌门居然对壶嘴峰战事有所了解,于是开口说道:“以前是小女子误会钟掌门了,只当钟掌门是个来湘樊混名声的,今日一见是我错了,在这里给钟掌门赔个不是!”

江珊微微一笑,黄晋依然板着脸,倒是没怎么开口的那个刘家少年刘亭,在唐心言说完后,赶忙对钟正南抱了抱拳,附和道:“在下也该给钟掌门说句抱歉,对于那些流言,我也有份议论过的!”

钟正南望了眼唐心言,果然是剑修,说话都直来直去。不过这种交流方式,钟正南很喜欢,说什么是什么,不用费神去揣测他人“言下之意”,很省事儿!

“两位言重了,我不过是有个吓唬人的身份,本事真没多大少,可不就是来混名声的!”

对于两人的致歉,钟正南没办法坦然受之,接下来说不定要跑趟燕京,可能就没办法参与这些事了,所以他对眼前四人提了个建议,说道:“各位,我有个建议,不论几位商议什么事,只要你们四人一致认可,就可以定下来,无需再找到我。我也不瞒大家,我这伤势还有些隐患,得处理一下,可能没办法随时参与大家议事!”

钟正南此言一出,江珊在内四人皆是一愣,片刻之后,是黄晋先开的口,阴阳怪气,“如果我们四人做出了决定,在钟掌门看来,是以我们四人的名义发出去还是以钟掌门的名义?”

钟正南微微眯眼,不就是揍了你一顿吗?这么记仇?

不过这小子问的问题,确实问到了点子上,仔细考虑后,钟正南开口说道:“既然我还是管事的,那就以我的名义!”

唐心言见状,微微一笑,心底对这符门掌门多了几分赞赏,说道:“我们今日来,就是打算同钟掌门说说战况的,既然钟掌门已经知道了,我们就不再多言了。至于钟掌门先前说的,将来援的各家势力做个统计,我个人认可,相信江师姐与刘、黄两位师弟也没异议,所以回去后,我们会做好记录,有了结果,会有人送到此处!”

江珊望了眼唐心言,然后看向钟正南说道:“我确实没异议!”

两位女子表态后,黄晋与刘亭也随之点了点头。

事情办完了,对钟正南满是敌意的黄晋就迅速起身,简单说了句告辞,就转身离开,给人一种他黄晋多在钟正南面前待一刻,就要折寿一年的感觉。

有人走,其他三人自然不便多留,也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终于清静下来的钟正南,伸了个懒腰,从大清早聊到了中午,费神费力,肚子都聊饿了。

刚刚转身,准备去往厨房的钟正南,十分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因为敲门声响了。

回头一看,钟正南却愣了一下,是去而复返的江珊。

江珊微微笑着,望向钟正南,说道:“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湘樊城一条偏僻小巷中,钟正南与江珊停步于一家名叫“鸳鸯菜馆”的小店门前。江珊望向纠结半天才答应自己邀请的钟正南说道:“这是湘樊城修士都知道的一家小店,存在很久了,甚至比湘樊城还要久!而且我听说,这家小店的老厨子回来了,他的菜,就是我家老祖宗也不一定能吃上,自从魔神殿来到以后,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今天咱们来碰碰运气!”

这个所谓的老厨子约莫又是个隐世高人,这是钟正南听完江珊的描述后的第一感觉,敢跟江家老祖宗摆谱的人不会简单。

走进小店,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在打盹的年轻伙计,和一个抽着旱烟腰系白色围裙的老头。钟正南两人进门的动静,惊醒了伙计。见有客人登门,年轻伙计赶忙上前帮着擦卓挪椅,然后跑到老头身边,大声喊道:“客人来啦!”

满脸享受的老头,缓缓睁眼,瞪了眼年轻伙计,说道:“今天没心情,你自己去做!”

年轻伙计无奈耸肩,让两位客人稍等,提步往后厨走去。

“等等!”

瞥了眼钟正南的老人突然叫住年轻伙计,然后慢悠悠在自己屁股下的椅子腿儿上,磕了两下烟锅,接着说道:“还是我来吧!”

老人起身,走到钟正南身边,伸手捏住钟正南的下巴,嘿嘿笑道:“好小子,宫廛能有这样的徒孙,好福气!”说完,老人望向年轻伙计,嫌弃道:“不像我,只有个这么不成器的废柴,人比人,气死人呐!”

年轻伙计也许是习惯了老人看不上自己的眼光,只是歪着脑袋笑了笑。而钟正南却心头巨震,果然不简单,看样子,这老人似乎认识自家师叔祖宫廛。

老人对钟正南的上心,江珊也是啧啧称奇,不过只当是钟正南运气不赖,连带着自己也能沾光,请这符门掌门吃饭果然是个好决定。

第八十二章 得道者“天”助

老厨子性情当真古怪,亲不亲自下厨要看心情,做什么菜也不问人,没过多久,年轻伙计便在老厨子的招呼下,端了几碟小菜上桌,都是荤菜,想必雪舌会喜欢。

家常菜而已,瞧不出有什么稀奇。

上了菜,江珊第一时间抄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下,脸上表情十分享受。钟正南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么平常的菜色,随便找个大厨都能做吧。

好奇心驱使之下,钟正南开始品尝,食物入口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不对劲,盘子里看着极为平常的肉块,几乎是入口即化,而后转变为某种奇怪能量,流转全身,居然有强化肉身的妙用。

钟正南迷茫的望向江珊,江珊笑得神秘,解释道:“你到了炼神境界,离着合道境界不远了,到时需要打熬体魄,所以可以提前做些准备。这些菜,都是很难找到的妖兽血肉,对人的体魄有很多好处!”

说到这里,江珊流露出些许惋惜神色,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合道境界再到这里享受美食,效果会更好,但我想湘樊风波过去以后,你应该就要离开了,可能没机会再来这里,更重要的是,最近没什么人,所以我们现在来,吃到的机会大一些,这不,一来就有,运气不错!”

钟正南听到这些后,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有些担心,他问道:“妖族不是与人族相处得不错吗?还有人屠戮妖族以足口腹之欲?不怕那妖圣天狐不高兴?”

一连三问,江珊愣了一会儿,才说道:“看来你对这修行界了解真的不多,人有好坏之分,仙有正邪之别,妖族也一样,只有为恶四方的妖兽才会成为盘中餐,吃这个没有坏了规矩!就好像一些个擅自进入妖族领地的恶人,一样会成为一些妖兽的口粮,一样的道理!不过,如今的世道,就我所知道敢堂而皇之售卖妖兽血肉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钟正南没敢继续动筷,以往老跟雪舌玩笑,要将她烤着吃了,可现在,面前的盘子中,盛着的说不定就是另一个如雪舌一般的小妖怪,这让他怎么下嘴。

江珊瞧见钟正南的表情,瞬间洞悉了这个男人心中所想,说道:“怎么,想起你家那小丫头啦?放心,化形以后的妖兽不会送到这里来的,你就只当是鸡鸭鱼肉不就好了!说得冷血一些,弱肉强食嘛,你再不动手,我可就不客气啦!”

话都说这份上了,钟正南强行压下心底“这是在吃人”的念头,开始动筷,起初吃得很慢,到后来似乎没了心理负担,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就在两人对着桌上吃食“风卷残云”的时候,后领别着烟枪、怀抱酒坛的老厨子,慢悠悠从后厨走来,面无表情的坐到钟正南一侧,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问道:“你炼化过一枚水玉?是宫廛老儿给你的?”

钟正南停下筷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老厨子见状,摇头一笑,自言自语道:“他居然舍得拿出来!”

钟正南知道水玉珍贵,却没想到珍贵到老厨子会用“舍得”二字,于是问道:“老前辈知道这水玉?”

老厨子收敛笑

意,望着钟正南,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

江珊看着这一老一少,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钟正南道:“你与老前辈认识?”

钟正南摇了摇头,然后望向老厨子,刚要开口说话,便被老人抬手制止,只见老人一挥手,桌上凭空多出三只白玉碗,然后依次往碗中倒入浓稠似血的液体,又一挥手,其中两只白玉碗缓缓移到钟正南与江珊面前。

做完这些,老厨子才拍了拍酒坛子,而后望向钟正南,缓缓开口说道:“这酒于你有大好处,你收好!”

钟正南脸上茫然更甚,没收酒坛也没开口说话。江珊更是不明就里,望着碗中血浆一般的液体,愣在当场,姓钟的与这前辈究竟是什么关系,龙血酒都能往外送!

老厨子没有理会钟正南的出神,自顾自端起酒碗饮了一口,才开口说道:“宫廛没跟你说过这块水玉的来历?”

钟正南摇头,“没有!”

老厨子接着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水玉不算太珍贵,但胜在难得,相信人间再难找出第二块了,这是当年我给自己外甥女准备的礼物,也就是他宫廛的女儿,后来,因为我,他家出了个意外,这水玉便没了派上用场的机会,他能将它送给你,可见对你很是重视!”

钟正南心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宫老与眼前这位老前辈还有这层关系,一时间转不过弯来,鬼使神差的端起面前酒碗喝了一口,一瞬间,他只觉得如同置身火炉,全身都烧了起来,脸色涨红,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之久,才慢慢恢复原样。

满头汗水的钟正南,接过江珊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然后开口说道:“这酒不是凡物,晚辈不敢收!”

老厨子笑意不减,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老夫的水玉敢收,这酒就不敢收了?”

钟正南无言以对,早知道水玉对宫老这么重要,自己如何敢收。况且,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说是你的,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厨子像是洞悉了钟正南心中所想,开口说道:“他宫廛是我的妹夫,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符门长辈,不过一坛子酒水而已,收下!另外,回去以后,告诉宫廛一声,当年一手策划那桩意外的境魔,已经被我揪出来宰了!”

钟正南闻言,不再矫情,将酒坛收入储物钥匙,开口说道:“晚辈一定将话带到!”

老人站起身,拍了拍钟正南的肩膀,笑道:“酒钱可免,别忘了付菜钱!”然后径直走入后院。

一顿饭,花了六十三色元晶,不可谓不贵。

走出小店,江珊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真不认识这位老前辈?”

钟正南使劲摇头,“真不认识!”

走在路上,钟正南猛然惊醒,这块水玉,是在宫老得知他钟正南要到湘樊城来,才送给自己的。难道,宫老早就知道自己会见到老厨子,所以才将水玉交给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走进那家小店,就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巧合!

果然,所有的偶然背后,或许都存在

着一定的必然。

可接下来遇到的人,就真是巧合了。

离开偏僻小巷,江珊告辞离开,钟正南开始一个人闲逛,没走几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漂亮的熟面孔。

是曾经在西夷见过面的袁熙月,何峰的部下。

钟正南瞧见熟面孔的同时,刚从壶嘴峰出来的袁熙月也一眼就认出了钟正南,于是赶紧抱拳道:“见过小师叔!”

钟正南笑着摆了摆手,“不是说过吗,别这么叫我,蛮不习惯的!”接着,钟正南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湘樊城东门,有看了眼面前脸色惨白的女子,问道:“袁姑娘这是……?”

袁熙月眼神落寞,低下头,说道:“受了点伤,命是捡回来了,可惜修为没了,留下来也没用,我得回燕京去!”

钟正南突然伸手拍了拍面前漂亮姑娘的手臂,鼓气道:“不就是修为没了吗?再练回来就是!前几日我也一样被人打得灵海崩坏,现在照样生龙活虎,我看你灵海并未受损,没我当时惨!”

袁熙月瞬间备受鼓舞,于燕教官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她抬起头,坚定道:“我一定可以再练回来的!一定可以继续跟着队长执行任务的!”

钟正南闻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何队长确实是个好队长!”

袁熙月脸上出现一抹羞红,咬了咬嘴唇,还是说道:“小师叔如果进山见到队长的话,一定记得替我转告他,千万小心!我回城时,他刚好有任务在身,没见到他!”

钟正南叹息一声,摇头说道:“可能没机会见……”说到这里,他忽然眼前一亮,问道:“袁姑娘是要回燕京城超管局总部是吧?”

“是!”

“太好了!”

钟正南惊喜出声,说道:“师姐原本让我送件东西到超管局总部,你刚好要回去,帮个忙!”说着,钟正南赶紧将戒指取出来,硬塞到面前女子手里。

袁熙月看着手里的戒指,不好答应又不敢拒绝,“这是于教官交代的事,让我送,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钟正南轻声道,随后,他又补充着说:“你想啊,你帮我送东西,我帮你带话,各取所需,合情合理!”

“可是于教官那边……”

“你放心好了,师姐我会搞定,不会怪你的!”

终于,袁熙月在钟正南的“循循善诱”之下,无法拒绝的答应了钟正南的请求。

由袁熙月将戒指送回去,在钟正南看来,要比自己亲自送更好,人家自家人处理自家事,总好过他一个外人去插手。

看着缓缓消失于东侧城门女子背影,钟正南咧嘴大笑起来,不知是刚才那碗酒的功效,还是刚刚解决大事的愉快,此时的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泰。

忽然,钟正南笑容僵住,自家队员受伤要回京,二师姐不会不知道,所以这送戒指一事,根本就是二师姐她们阻止自己进山的“伎俩”。

想到这一点,他又开始傻乐,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得道者“天”助!

第八十三章 援军到达

三日时光,弹指一挥。

当日送走袁熙月,钟正南径直回了李记衣坊,一闭关就是三天,继阳跷脉后,一鼓作气,接连打通了阴跷、阴维、阳维三脉,至此八脉已去其四,收获不小。

奇经八脉,别道奇行,于修士而言,重要程度仅次灵海。当然,并不是说八脉唯修士独有,相反,世人皆有奇经,只不过,奇经八脉之于常人,向来只有辅助主脉正经运行之效,即便八脉闭塞,对于常人并无太大影响。

而修士则不然,八脉不开,灵气运行不畅,与人对敌,难免会失了先机,一步慢步步慢,到头来很容易因此丢了性命。之所以连不走那武夫横练路数的普通修士都如此重视开脉,将其视为合道以后金丹以前的一大关隘,就是在求那“一气呵成”四字。

钟馗说过,三界修士,除少数另辟蹊径与个别先天条件极好的修士之外,大多将“通脉”的过程等视为修行之初的开辟灵海,更有人说,打磨体魄,可以不“炼骨”、不“养肉”、不“熬皮”,却绝对不能不“通脉”,由此可见,开八脉之于修士,何等重要。

记得儿时读过不少江湖演义小说,里边总讲,谁谁谁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天下无敌,可见即便是市井坊间,也还是有人晓得奇经八脉对于武人来说,是“高手”与“低手”的分水岭。

在这三天里,钟正南不是没想过一鼓作气,八脉齐开。可惜,天不遂人愿,只打通了三条脉络,剩下的任脉、督脉、冲脉、带脉,怎么也搞不定,钟正南只得作罢。

出关前,他还很郁闷的问过钟馗,“你不是说过我有那排名极高的无极体质吗?难道不应该生来八脉尽开,傲视群雄吗?”

对此,钟馗的答复是:“你不要贪得无厌,已经拥有了天地馈赠的罕见体质,你还不知足?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奇经八脉正是因为无极体质才闭塞严重,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一般都不咋地,所以你这八脉闭塞越严重,等打通后你得到的好处就越多,着什么急,你才修行多久,已经有了别人十数年苦修的修为,很可以了!”

钟正南无言,钟馗却接着说道:“当然了,你八脉闭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修行太晚,如果再过十年你才开始修行,八脉闭塞只会比现在更严重,说不定很可能会终身开脉无望!话说回来,你到现在还没感受到你这无极体质于你的助益吗?给你个提示,你修炼功法、咒法、画符,可曾遇到过真正难以参透的情况?”

钟馗的提示,让钟正南陷入了沉思,的确,无论是最初修习功法,还是后来临战习咒,自己都没有遇到过太大的关隘。至于画符,虽有师姐指导,可那是因为自己初入修行界,对修行一知半解造成的,他相信,即便师姐不开口,任由自己摸索,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能自学而成。

无极体质,生来亲道,天下术法万变不离其宗,到头来终究离不开一个“道”字!

所以,对钟正南来说,习刀练剑也好,学拳写符也罢,不管他选择走那条路,成就都不会低。

当然,所有“路”一起走,也无不可,天才嘛,就该无所不能!

离开房间,来到前厅,小丫头看见掌门出关,立马

抄起桌上的一页纸,递给钟正南,说道:“这是那天姓唐的那个人送来的,最新的战况!”

钟正南瞬间没了逗弄小丫头的心思,接过纸张一瞧,纸上说,就在昨天,正道修士向前推进的时候,又一次与魔神殿鬼尸大军打了场恶仗。

这一次,魔神殿好似不再藏拙,鬼尸当中出现了许多高手,大部打得很辛苦,在最后时刻,更有魔神殿邪修从旁偷袭,若非罗刹堂三名女子提前示警,正道修士恐怕要损失惨重,为此,传递情报的三名女子中一个叫杨秋的,被人齐肩砍掉一臂,险些丧命。

奇怪的是,钟正南并未在纸上看到任何一条有关双方高手过招的消息,看来,双方仍在克制,都在憋着大招,给对手最后一击。

钟正南听师姐说过,各世家宗门,到达湘樊的肯定不止明面上这些人,那些参与议事的也不全是各家身在湘樊的最强战力,都留有后手,所以议事时才会那么目中无人。

可瞧着纸上的伤亡数字,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别的钟正南,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一场恶仗,正道联盟金丹高手阵亡二十一人,重伤无法参战五人,轻伤三十二人,金丹以下修士,阵亡一百一十四人,轻重伤一百五十人。最让钟正南不敢相信的是,黄家元婴高手,供奉霍罡,在接连斩杀两名元婴鬼尸之后,被一名蛰伏许久的魔神殿堂主,金丹邪修,当场斩去头颅,成为正道联盟所损失的第一个高阶修士。

大战以正道险胜告终,千余鬼尸被当场斩杀,包括六名境界不稳的元婴鬼尸,此外,最后偷袭而来的魔神殿邪修也留下了近百具尸体,其中包括两名魔神殿堂主。

大战过后,魔神殿放弃了壶嘴峰前山,所有人退到天傀宫遗址所在处,正道联盟进驻壶嘴峰前山,与魔神殿遥遥对峙。

钟正南放下白纸,小丫头心情也有些沉重,她望向掌门,说道:“送信那个人还说,如果掌门得空,还是去一趟西城书斋!”

钟正南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说完,钟正南便迈步前行,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转头望着脸上满是急迫神色,却没有挪步的小丫头,奇怪道:“不跟我一起看着我了?”

小丫头咬了咬牙,站在原地,说道:“掌柜李爷爷收到大师姐消息,出门去了,我得留在铺子里等人!”

小丫头这么一说,钟正南才突然发现,一大早的,老掌柜居然不见人影,可小丫头说等人,等谁啊?老掌柜不至于连自己家都找不到吧!

“你要等谁啊?”

小丫头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冒出三个字,“七长老!”

钟正南一阵莫名其妙,“谁?”

“咱们符门的七长老!大师姐叫来的,李爷爷好像也有事要做,就让我在这里等七长老!”

钟正南愈发糊涂了,“咱们家还有长老呢?”

小丫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掌门不可以偷偷进山!”

事情紧急,钟正南没办法再耽搁,江珊他们急着要自己过去,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个掌门身份来拍板,所以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虑,撂下一句:“不进山!”然后快步离开铺子,出门后张开

光翼,掠向西城书斋。

当他走进书斋之时,发现原本应该没几个人的书斋,此时居然坐满了人。江珊看到钟正南身影,松了口气,赶忙走上前来,介绍道:“各位,他就是符门掌门,书斋的负责人!”

钟正南缓缓扫过起身相迎的众人,微微抱拳,然后以心声问钟馗道:“有那么三四个我看不出深浅,是狠角色吗?”

钟馗嗯了一声,说道:“身上围着张虎皮那位,是只元婴大妖;脸上有块褐色胎记那位,是个半步元婴,也就是金丹巅峰;白头白须那个,元婴大成,是狠角色!”

这三人之外,其余大多金丹以下,钟正南自己就能看出来。

此时此刻,不是你来我往相互客套寒暄的时候,所以钟正南只是微微抱拳,走到主位上坐下后,才开口说道:“抱歉,来晚了!”

众人在钟正南落座后,也都坐回位置,江珊简单介绍了一番大多昨日便已到达湘樊城的援军,元婴大妖是妖圣门下,叫王虎;脸上有胎记的男子,出身巴蜀唐门,叫唐虹;白头白须的老者是黄家闻听霍罡死讯后,匆忙乘飞舟赶来的新供奉,余治,只快了钟正南一步进入书斋。

其余的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宗门名字倒是唬人得很,例如有叫谪仙门的,有叫神剑宫的,还有叫杀魔帮的,这样的势力有七八个,领头之人实力参差不齐,最高金丹小成,最低的才凝元境界,精气神倒是不错,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上阵杀敌。

唐心言是个直性子,江珊介绍完后,她就直接对钟正南说:“钟掌门是此地主事人,援军如何出战、何时出战得由你安排!”

又是个很容易得罪人的差事,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在钟正南建议下,在座众人各自将所带来队伍的人员、战力做了个概述,随后钟正南综合考虑过后,建议道:“王虎前辈与唐虹前辈可以立即动身前往壶嘴峰,你们部下,有擅长捉对厮杀的,也有擅长使毒的,其余的可以再等等,等最后的决战!”

其实对于黄家另一名供奉,钟正南也有想让他先入山的想法,只是黄家刚刚没了一个供奉,此时直接如此建议不太合适,任谁都知道他钟正南与黄家有不快,总不能留人话柄,说他公报私仇。

进不进山,得让他自己说。

好歹是个元婴修士,如果留下,放在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的所谓“奇兵”当中,太浪费。

果不其然,钟正南话音刚落,这黄家供奉余治就开口说道:“怎么,钟掌门是瞧不上我黄家,认为我黄家只配在一旁‘摇旗呐喊’?”

钟正南笑了笑,“余老先生说笑了,在下没这个意思!”

余治面无表情,说道:“钟掌门好意我心领了,霍罡是战死的,不是在半边观战吓死的,所以请钟掌门允准,容我进山!”

“允准”二字,老头咬字极重。

钟正南与江珊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一个说了不算,得大家商量着来,既然前辈要求进山,我个人没意见!”

最终商定的结果,黄家余治、妖修王虎、唐门唐虹三家即刻率队赶赴壶嘴峰,其余人留下,等下一步安排。

第八十四章 各打算盘

先前魔神殿盘踞的壶嘴峰东侧山脉,此时已经完全被正道修士掌控,负责警戒的修士几乎每十步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七人一组的小队不断游走巡视。

并非正道联盟太过郑重其事,委实是魔神殿就在两里之外的壶嘴峰后山,马虎不得。

先前一番恶战,各世家宗门与超管局、裁决司组成的正道联盟,虽然未曾伤筋动骨,但损失也着实不小了,与人多势众的魔神殿打这种消耗战,就眼下这点人手,即便最后赢了,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必须斤斤计较了。

自正道修士入山以来,魔神殿先后出手两次,皆以失败告终。面对这其实没花多大力气得来的两场胜局,一众正道大佬没几个人笑得出来,这与己方损失了不少战力没有太大关系,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们之所以看待这件事情不是那么乐观,恰恰是因为两场胜利来得太容易。

眼下,许多年轻修士,尤其出身豪阀大族那些,已经开始轻视魔神殿,全然不把魔神殿当回事,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反倒是那些来自小门小派的修士,或许习惯了谨小慎微,越临近魔神殿,心弦就绷得越紧,尽管这算不上好习惯,可比起盲目自大,畏首畏尾总归好些。

到底是人多,一夜之间,壶嘴峰前山的一处平地上,已经扎好了数百个帐篷,以居中一个规模最大、占地最广,好些个年轻人都以能走进那座“中军大帐”作为吹嘘自己的资本。

此时,大帐之内,参与驱魔大会的各家使者、超管局高层、裁决司执事共聚大帐之中,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裴源率先开口说道:“来这里之前,有不少小辈找到我,问何时攻入壶嘴峰后山的天傀宫遗址,哼!魔神殿不过用两场小败,损失掉一些无关大局的鬼尸,就成功让我们手底下这些孩子个个心浮气躁,这会儿连脑子都懒得用了,要我看,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妙啊!”

江终军叹息一声,“大多是没怎么闯过江湖的孩子,有几人见过这等大阵仗,我们的‘势如破竹’落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得胜在即?下一场对战,魔神殿显然不会再退,咱们恐怕要吃个大苦头喽!”

裁决司执事萧铣接过话头,“所以怎么打下一仗,我们要推敲得细致些!”

超管局最高长官徐桥也点头道:“没错,一定要将损失控制在可承受范围之内,那些小辈,我看就别让他们冲在一线了!”

田妍表情相对轻松,她望向轻摇羽扇的诸葛流云,问道:“诸葛先生有无妙计?”

诸葛流云停下摇扇子的动作,缓缓开口道:“在没有破阵之法前,任何所谓的‘妙计’都是枉然,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主动出击一次,近距离看看那座大阵,以思破解之法!”

裴源微微皱眉,“主动出击?”

诸葛流云笑了笑,“主动出击不假,但也没必要与魔神殿死磕,看过那座阵法我们就‘败退’,他们能送我们两场胜利,我们为何不能还他们一次大捷呢?”

萧铣闻言,拍掌笑道:“妙极妙极!如此一来,既能一探魔神殿底细,又能以一次‘败退’告诉那些小辈,魔神殿不是待宰羔羊,不能轻敌!”

超管局徐桥也笑着说道:“那我们得演场戏啊!”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是得演场戏,要营造出我们准备大举进攻的迹象,必须连我们这边的人都坚信不疑!”

裴源仍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坐在裴源身边的道宗玉真子笑道:“裴先生似有疑虑?”

的确有所顾忌的裴源缓缓点头,说道:“对于诸葛先生的提议,我是同意的,可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一点,如果需要有人护着那孩子去研究阵法,那此人必须有自保且保人的能力,也就是说,得由我们当中的一个或两个去做这件事!可我们一旦如此做了,我们的‘大举进攻’就有了破绽!”

江终军明白了裴源的意思,接过话头说道:“不错,魔神殿对于在座参与议事的人肯定了如指掌,包括各家之前藏在暗处的最高战力,一旦少了人,魔神殿多半会起疑,那我们很可能作茧自缚啊!”

道宗玉真子笑意不减,淡淡开口道:“护送那孩子去参研阵法无需我们中任何一人!”

江终军不解,疑惑道:“除了在座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有能力做这件事,还请道长明言,别再卖关子了!”

“就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苦海和尚声如洪钟,也冲玉真子嚷道:“一样是念经的,怎的你们道门都这么不干脆?”

道宗玉真子没有计较苦海和尚的言语调笑,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望向诸葛流云,说道:“想必诸葛先生知我所想为何!”

在这道宗道人第二次开口时,诸葛流云确实洞悉了道人想法,于是笑着对众人问道:“诸位走进帐篷之前,就没收到城内书斋送过来的消息?”

经诸葛流云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瞬间恍然,他们来大帐议事前,曾收到过城内书斋传来的消息,说是妖圣部下王虎、巴蜀唐门唐虹、黄家供奉余治已经在进入壶嘴峰的路上,很快就能与大部汇合。

由这三人护送那孩子,再合适不过了。

大致敲定计划之后,帐内众人逐渐散去,既然要大张旗鼓出击,总要早做些准备。至于具体部署,还要等那三人到了之后才好安排。

议事结束,于燕破天荒跟上师姐田妍的脚步,来到一处绝壁旁边。

于燕在听说有援军进山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小师弟会不会跟来,所以她走到田妍身边,开口问道:“他不会跟着来吧?”

田妍摇了摇头,“很难说!”

这对师姐妹在收到书斋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精似鬼的小师弟根本没去燕京,因为那传递消息的信纸上,有他的亲笔签名。

两人各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开始眺望远方,很有默契的修起了闭口禅。

离着正道联军驻地约莫两里之外,曾经天傀宫的遗址当中,魔神殿大祭司郑航、左护法雷桀、右护法褚飞云、大堂主梁飞虎、三堂主刘桐、四堂主成勇、七堂主钱笼、八堂主康喜以及新提拔的九堂主尹仇围坐一处,此外还有两三头气息紊乱的鬼尸站在一旁,居然已经摸到了分神境的门槛。

郑航回头望了眼气息忽上忽下的三头鬼尸,说道:“你们不用继续呆在此处了,剩下那些鬼尸交给你们,能吃掉多少就吃多少,争取在下次开战前,提升到分神境界!”

三头鬼尸相视一笑,躬身一拜后,身形缓缓消散。

梁飞虎在三头

鬼尸离开后,望向大祭司,说道:“上次一战,鬼尸还剩下不少的,送给他们当吃食,会不会太浪费了!”

郑航闻言一笑,“浪费从何说起呀?只要这三位成功提升到分神修为,是为了多杀些正道高手的,这绝对不是赔本买卖!”

梁飞虎笑了笑,接着说道:“照以往,那些正道修士早就该攻进来了,怎么这次一反常态,开始步步为营,学会谨慎了!”

雷桀嗤笑一声,“放心好了,他们一定会来的,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怎么会放过这种挣得大好名声的机会!”

身材矮胖的褚飞云揉了揉肚子,笑道:“任他阴谋阳谋万千,终究绕不过大祭司亲自执掌的这座大阵,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一众堂主没有开口,不过人人脸上挂着喜色。

郑航突然记起一事,说道:“有个好消息,大阵中枢那位天傀宫祖师近来有了反应,如果能在那些人攻进来之前将其唤醒,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

梁飞虎闻言,转头对其余几位堂主交代道:“传令下去,近期注意巡视,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动!”

大阵所在的广场一侧,竹林深处,有个山洞,当日与钟正南分开行动的夏侠谦就藏身于此。

山洞当中,有个高大石像,石像双手捧于胸前,眉心有一颗大红宝石。夏侠谦就盘腿端坐石像手掌当中。

很奇异的一幕,夏侠谦眉心一点红光若隐若现,连带着石像眉心的红色宝石也时明时暗。

湘樊城中,离开书斋的钟正南快步走向住处,出门前,小丫头说要等什么七长老,这让他很是好奇。拜入符门后,他一直以为符门就只有自己见过的几个人,这会儿却冒出个七长老,那就是说还有一长老、二长老……

必须找雪舌丫头问问清楚。

回到李记衣坊门前,钟正南发现大门紧闭,还挂了个歇业的牌子。

难道雪舌说的那个七长老到了?

带着重重疑问,钟正南刚要准备敲门,门却突然开了。

小丫头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对钟正南使了个眼色,同时一把将钟正南拽进铺子,再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神秘兮兮的说:“你没被人跟踪吧?”

钟正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的望着小丫头。小丫头滴溜溜转动眼珠,凑到钟正南耳边,低声道:“七长老来啦!”

果然!

可是来就来呗,关门做什么?

顺着小丫头视线,钟正南看见一个满头白发,却长着年轻人脸庞的红衫男子,笑望向自己。

“符门第七长老,祁林,拜见掌门!”

钟正南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扶起躬身参拜的红衣男子,不待钟正南开口,小丫头就快步跑来,挽着自家掌门手臂,开心道:“七长老哥哥,掌门回来了,你就放心吧,没人敢追杀你了!”

红衣男子笑脸尴尬,钟正南则皱起眉头,疑惑道:“追杀?!”

小丫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

红衣男子脸色愈发尴尬,无奈之下,只得凑到钟正南耳边轻声言语几句。

钟正南哭笑不得,原来所谓“追杀”,是这红衣男子祁林随口瞎说,吓唬雪舌的,没成想,小丫头居然当真了!

第八十五章 消息

说来可笑,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掌门人,居然在今日才得知自家宗门底蕴。

祁林在与钟正南说起宗门时,兴许知道这位掌门人对符门了解不多,所以极为善解人意,事无巨细,讲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钟正南之前去的叶榆城当铺,并不是符门真正山门所在,那只是符门与俗世联系接触的地方。

据这位七长老所说,真正的符门,就在叶榆城边的点苍山之中。华夏建国前的数十年间,天下群雄割据,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冤魂无数,时逢乱世,当时符门的所有长老弟子,受命于掌门,与其他宗门一般,系数前往各地救助百姓。

战乱结束后,华夏建国,各世家宗门开始召自家门人,唯独大光明寺、道宗、符门等少数几个宗门选择继续留在各地,为百姓驱邪除祟,那场战争,死于战乱中的人太多,并且大多戾气极重,时常滋扰百姓,更有食人精魄的厉鬼为恶人间。

此后数十年,人间逐渐稳定,当初选择留下的宗门,也都逐渐返回,唯独符门,接到掌门柳丹青的命令,说回了山门也不见得有事做,不如就留在俗世,多沾些人间烟火气,借以砥砺道心,这李记衣坊的李掌柜就是在那样的“大势所趋”之下,来到的湘樊城。

难怪钟正南拜入符门以后,就没见过几个人“自家人”。

随后,钟正南问了这位七长老,为何会在此时来到湘樊?这祁林也不隐瞒,说几天前接到田妍传信,要召全部符门在外长老、弟子回山,为新掌门举行大典,他本人离着湘樊城不远,就决定到湘樊城走一趟,其他长老弟子应该已经在前往叶榆的路上了。

祁林来到湘樊城,是临时起意,但在来的路上,他打听到一些湘樊之外的情况,觉得很有必要跟湘樊城这边打个招呼,所以提前给李掌柜说了他要来的消息,不巧的是,李掌柜刚好有了新任务,就只好让雪舌丫头在家迎接这位七长老。

钟正南望着眼前这位红衣长老,想象着此人一本正经哄骗小丫头他被人追杀的情景,嘴角抽搐。

这是一宗长老干得出来的事情?

“对了,长老刚才说,打听到一些湘樊之外的情况,是什么?”钟正南问。

祁林笑了笑,“魔神殿在湘樊城搞出动静以后,燕京北部的黑龙城、珞阳以西的商凉、富康两城接连发生地震,动静极大,却无一屋一舍坍塌,更无一人伤亡,奇怪吧?百姓间那些神神怪怪的传言不去理会,可修行界也开始关注这一离奇景象,都说有异宝出世,纷纷前往查探!”

说到这里,祁林收敛笑意,皱起眉头说道:“我还听说,前往查探的修士无一生还!”

钟正南一脸困惑,“这能说明什么?”

祁林望向钟正南,眼神奇怪,“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只需要将这些情况告诉那些参加驱魔大会的人就行了!”

说完,只见他手里多出一张纸,上面有三行字,三个地名。

黑龙

城,老孤山。

商凉城,火焰谷。

富康城,困龙池。

钟正南望着这三个地名,说道:“就是这三个地方出事了?”

祁林点点头,随后说道:“我知道他们已经进山了,咱们要不进去瞧瞧?”

钟正南还没开口,小丫头就抢先说道:“不行,大师姐不许掌门进山!”

祁林闻言,板起脸来,望向小丫头,说道:“有我在,怕什么!”

虽然不知道纸上三个地方的异动与湘樊城之乱有什么关系,钟正南还是不敢马虎,他抬头看着小丫头,说道:“小雀儿,你现在去一趟江家,找到先前来过咱们这儿的江珊,告诉她,明天一早,书斋议事!”

小丫头走后,钟正南望向祁林,说道:“山是一定要进的,不过得过了明天再说!”

祁林点了点头,能进山就好,再不找场架打上一打,骨头都要生锈了!

“掌门喝酒吗?”

祁林突然起身,问了一句,钟正南下意识回答道:“不喝!”

“没劲,我出去找酒喝了!”

祁林伸了个懒腰,出门去了,钟正南在祁林离开后,视线重新回到手里那张纸上,他突然想,如果魔神殿在湘樊城搞出的动静,只是为了遮掩某个不为人知的行动打掩护,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魔神殿几乎已经达成了目的,不管壶嘴峰大战结果如何,魔神殿早就赢了。

就在钟正南望着纸上地名愣愣出神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夏国都燕京,一座大殿当中,六位老人端坐大殿上首,大殿正中,一个极具风韵的女子正对六位老者汇报着什么。

六位老人,左侧是裁决司三位司长,也称裁决司首座,清一色身着大红长袍,各持一根黑色木杖,右侧是是华夏一国执牛耳者的理政院一正两副三位院长,白袍加身。

能决定华夏未来命运的六位老人,共聚一堂,所商议的,正是符门七长老给钟正南带去的那个并不如何起眼的消息。

大殿中央,女子汇报完毕,朝六位老人施了一礼,然后退去。

随后,除居中两位老人依旧坐在原地,其余四人各自离开。

留下来的的红袍老者以木杖重重砸在地上,瞬间整个大殿随之一晃,他脸色阴沉,望向身旁的白衣老人,说道:“那夜阑好手段,明面上在湘樊城搅动风云,暗地里却将先人封印许久的魔头放了出来,你我执掌理政院与裁决司,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有大罪过啊!”

白衣老人不怒反喜,开口道:“有什么要紧,几条小鱼能激起多大点水花,正好借这个机会,你也活动活动嘛!”

红袍老者斜瞥了一眼白衣老人,“你以为你龙院长能安逸度日?我告诉你,一旦所有魔头全部冲出封印,于人间是场浩劫,到时候有你受的!”

白衣老人不以为意,慢悠悠说道:“于我而言,只要一线天防线还在,这些小打小

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逃出封印的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你裁决司就能搞定,不用我操心!就算漠南那位魔头首领出来了,又能如何,你着什么急!”

红袍老者冷哼一声,起身指着白袍老人的鼻子骂道:“龙老儿,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就是这万事不上心的恶心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那事成不成还两说呢,别高兴太早!如果百年内三界丢掉了一线天,你的所有谋划都会成为泡影,到时有你哭的!”

白衣老人还是坐着不动,笑眯眯道:“一定能成的,你等着看就是了!等做成那件事,老头子我就不当这院长了,到时有机会的话,得好好看看这大好人间去!”

红袍老者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指着白衣老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将手里木杖扔向面前老人,然后背着双手,快步离开大殿,身后传来白衣老人恶心人的言语。

“诶,老朱啊,这手杖不要啦?这金刚木在人间可找不着了,你不要,我可就笑纳了!”

等红袍老人身影消失,白衣老人才缓缓起身,摩挲着手里木杖,喃喃自语道:“老家伙啊,好事多磨,你愿意三界永远虎狼环伺?不将境魔彻底解决,这三界永远无法安生!你不想无辜世人横遭劫难,我就想了?你想少死人,我就不想吗?大难临头,世间没有无辜人!”

出去找酒喝的祁林一夜未归,第二天一大早,钟正南刚准备前往书斋,却在前厅柜台之下,发现了呼呼大睡的祁林。

钟正南没去管,反正睡地板不会死人,何况睡地板的是个修行者!

等钟正南来到书斋,江珊与唐心言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至于黄晋,早就跟着家族供奉进了山,所以,这次议事,就他们三人。

符门掌门是头一次主动召人议事,所以两人都很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这位一向不太爱管事的钟掌门如此着急。

入座后,钟正南简单将长老祁林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随后取出那张写有三个地名的纸张,同两位女子说道:“我虽然说不上来,这三个地方与湘樊城之乱有什么关系,但我总觉得这不像巧合,所以想同两位商量一下,如果将这消息告知在壶嘴峰的前辈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江珊与唐心言对视一眼,面对这算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两人都不敢轻易下决定,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江珊咬牙道:“如果我父亲没有闭关,还可以先问问他,眼下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关,所以传过去吧!”

唐心言也点头说道:“这不像是件小事,我也同意传过去,我们三人共同署名!”

江珊还补充道:“最怕万一,还是传过去最好!”

一致认可之后,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之后,钟正南还提议,通知留守城中这些小宗门,明日一早前往壶嘴峰,停在壶嘴峰外的柳溪村附近,出不出手,视情况而定。

同样早就想进山的两位女子欣然点头。

第八十六章 你们怎么来了?

华夏历二百五十七年七月十五,湘樊西城楼下。

已是正午时分,提议今日进山的人还不见踪影,江珊与唐心言都有些无奈,明明是你钟掌门说今日一早进山,现在可倒好,大小十多个门派共计二百余人都已到齐,你个带头的却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在场这两百余号人,一多半可是冲着你符门掌门的名头来的!

江珊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记衣坊大门,正被一个小丫头张开双臂死死把住,死活不让自家掌门出门半步。

“师姐说了,掌门不能出去的!”

“死丫头,是师姐说话管用,还是掌门命令好使?而且这是师姐传来消息,让我进山的,你再不让开,我真的不客气了!”

钟正南万分无奈的指着小丫头,原本以为谎称师姐指令,能让这大清早就守在门口的雪舌让步,谁知道这死丫头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就是不让。

为了准备进山,连夜画符,以致耽搁了些时间,这会儿又被小丫头堵着,钟正南实在心急得厉害,可惜自己还没有一掌拍晕这死丫头的能力,要是有,可就省事多了。

突然,钟正南灵光一现,昨夜画符,自己尝试着画过几张合道修为才能完成的灵符,其中就有一道二师姐曾用来收拾不戒和尚的“封灵符”,最重要的是,还侥幸成了,虽然品质比不上师姐曾经所用的,但出其不意搞一下小丫头,应该可以。

“再不让开,别怪掌门我动粗了!”

“来呀!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小丫头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掌门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接着全身就传来一股无力感,半分灵气都提不起来。

低头望去,自己腹部被掌门贴上了一灵符,居然是“封灵符”!

自己所画灵符,最多撑不过一刻钟,钟正南不敢耽搁,直接将雪舌丫头抗在肩上,冲出大门,然后张开光翼,掠向西侧城楼。

之所以要带上小丫头,原因有二。

其一,如今自己跻身炼神境,因为本命契约的关系,小丫头已经能吸取灵气反哺自己,带着她同行,再加上钟馗,就等于带着一个灵海之外的太极印,没有坏处!

其二,本命契约的存在,两人如果愿意,基本能做到心意相通,与人对战,这会是极大的优势,此时的自己与雪舌,默契配合之下,对付一个寻常金丹应该不成问题。

此去危机重重,与其留雪舌一人在家担惊受怕,不如一并带上,毕竟“同命相连”。

就在城楼下众人决定提前出发之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快看!”然后所有人茫然瞥向出声之人所指方向,瞬间瞪大眼睛!

有个青衫身影,背上张开一双光翼,肩上扛着个蓝裙小丫头,正向众人飞来!

扛着人飞,的确不如一个人来的轻松,钟正南落地时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庭广众,被自家掌门就这么扛着

过来,小丫头是又羞又恼,对着钟正南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抱怨。

“坏掌门,臭掌门,死掌门!”

钟正南没有理会小丫头因为难为情的抱怨,而是走上前,对着众人遥遥抱拳,笑道:“抱歉了诸位,来晚了,出发吧!”

众人一一还礼,个个意气风发,堂堂符门掌门,居然朝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打招呼,面子很足了!

打过招呼,钟正南也不管小丫头,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某个人的嗓音后,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到江珊与唐心言身边,相互点头致意,随后一齐迈步出城!

站在原地的小丫头,原地跺了跺脚,嘟着嘴默默跟上,走出两步后,心湖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雪舌丫头不怕,七长老哥哥在呢!”

听到这话,雪舌脸上忧色渐渐消失,瞥了眼头也不回大步向前的掌门,咬了咬牙,快步跟上。

为了照顾大部队的脚力,钟正南及江珊几人都放弃了使用各自秘法赶路,反正壶嘴峰目前有没有这些人,影响不大,而且根据最新情报,近日双方都偃旗息鼓,没有战斗发生。

行至半途,闲来无事放出神念感知四方的钟馗,突然咦了一声,开口说道:“钟小子,你身后这波人里,有熟人!”

钟正南有些奇怪,自己印象中,不记得与这些门派结识过,于是以心声问道:“谁?”

钟馗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说道:“人群中,大热天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一大一小两个!”

钟正南回头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钟馗所描述的两人,为了不引人注意,钟正南只得借口说要安抚一下走在队伍最后头的雪舌丫头,退到路旁,准备瞧瞧钟馗说是熟人却又不点破身份的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队伍中的修行者们,见这年轻掌门停在路边,纷纷改换路线,硬挤到钟正南一方,显然是想混个脸熟。唯独那一大一小两个,将脸瞥向另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躲避钟正南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瞧着那个个头稍高之人的身形,钟正南皱起眉头,快步跟上两人,按住那人肩头,试探着开口道:“陶沐?!”

那人身体一顿,转身冲着钟正南微微一笑,“这都能被你认出来?”

钟正南瞪大眼睛,真是陶沐,随后他稍稍低头,望向那个看个头明显是个半大孩子的身影,居然是那个当初在陶家后巷遇到的,自称“周芷若”的小女孩!

在路过修士好奇的眼神中,钟正南将两人拉到路边,让两人拿开头上的帽子围巾,那个真名叫周琴音的小女孩还好,兴许扛得住热,陶沐却已经香汗淋漓,不少发丝贴在红彤彤的脸颊之上。

钟正南回头看了一眼故意停在十步之外,背向自家掌门的雪舌,朝她喊了一声过来,然后望着陶沐,问道:“你来这干什么?怎么来的?”接着,他又望向陶沐身边的小女孩,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找我去叶榆,你

怎么也来这啦?”

陶沐抿嘴一笑。

小女孩也跟着乐了起来,并说道:“高手大侠哥哥,好久不见了!”

小丫头听到自家掌门的招呼,不情不愿的转过身,瞧清陶沐面容后,惊喜非常的快步跑来,兴奋道:“沐姐姐!”

陶沐笑着与雪舌打过招呼,然后同钟正南说了自己与小女孩来到湘樊城的原因。

原来,钟正南离开陶家**天后,突然有个男人去了陶家,说要代师收徒,陶家老太爷经历过上次风波之后,已经不想同修行界有任何牵扯,所以开口拒绝了,但后来陶沐的父亲问过陶沐,明白自己女儿想法之后,点头同意下来。

在那之后,陶沐问那个男人,自己能不能来湘樊城看看,那个陶沐应该称呼为师兄的男人没有拒绝,只说注意安全,所以陶沐就来了湘樊。

至于那个小女孩,是陶沐在兴月城遇到的,那个孩子原本是要去滇云城属城叶榆的,只是到了兴月城后,孩子身上那点钱被贼给摸去了,于是一个人蹲在墙角抹眼泪,也是很巧,小女孩偏偏让陶沐遇上了,两人聊着聊着,莫名其妙聊到了一个姓钟的高手身上。

接下来的事,钟正南自己就能脑补出来,一定是陶沐泄漏了自己在湘樊城的消息,所以小女孩就缠着陶沐带她一起。

陶沐说,原本两人没打算这般遮遮掩掩的,只是在得知今日带队进山之人名叫钟正南以后,两人才临时找了些衣帽围巾,目的就是不让钟正南发现她们俩。

钟正南哭笑不得,说让雪舌将两人送回城,可陶沐、小女孩、雪舌都不同意,谁都不想回去,钟正南没办法,只得带着三人,跟在队伍最后头。

从陶沐口中,钟正南得知了那位代师收徒的男人姓甚名谁,复姓皇甫,单名一个雄字。钟正南虽不知此人出身何处,但既然能让陶沐进湘樊这个泥潭,一定有其底气所在,说不定此时就在某处看着自己。

于是钟正南以心声询问钟馗,周围有无异样,钟馗却懒洋洋说了句不知道,随后再无下文。

如钟正南所想,队伍很后边,远远吊着两个男子。一个身穿红衣,满头白发。另一个身覆无袖革甲,裤腿高卷,脚踏布鞋。

红衣白发那人正是符门祁林,他望向身边的革甲男子,笑道:“还以为武圣门人,不会参与此次战斗,没想到会是武圣大弟子皇甫雄亲临!”

被祁林称呼为皇甫雄的男子哈哈一笑,开口说道:“你家掌门都来了,一个皇甫雄算什么!”

祁林收敛笑意,开口问道:“怎么,前头有你家小辈?我没听说武圣除了我家掌门,还想收别人为徒啊?”

皇甫雄脸色先是一沉,随后又眉开眼笑起来,“你不用拿这事儿恶心我,以后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祁林闻言,撇了撇嘴,不再言语,皇甫雄说完后同样没再开口,两人大路朝天,真正各走一边,远远关注着前方队伍动静。

第八十七章 神仙打架

援军王虎、唐虹、余治到达壶嘴峰与大部队会合的第二日,正道修士第一次向魔神殿主动出击,来了一场双方高手间的捉对厮杀。

裁决司执事萧铣、汪汉点名要与魔神殿左右护法分个高下,说得打完上次那场架。

执事萧铣身形瘦小,手持一杆长枪,对阵赤手空拳的雷桀,双方往来交手百余合后,错开身形。雷桀哈哈大笑,双掌雷电涌动,说道:“萧铣,你的夺命三枪再不使出来,怕是只能耍给阎王看了!”

萧铣长枪微颤,看着雷法与掌法相容,几乎毫无破绽的雷桀,笑道:“不急不急!你有机会看到的!”说完,只见他手腕一抖,长枪猛然掷出,呼啸着撞向雷桀,同时身形一闪而逝,在长枪即将被雷桀伸手握住时,重新抓住枪尾,不进反退,抽回长枪,同时身形扭转,变直刺为横扫,挟风雷之势,以枪杆拦腰扫去。

雷桀不慌不忙,身体凌空拔高数丈,躲过萧铣横扫之势,随后欺身而上,一掌拍出,直指萧铣面门。

掌势过处,雷鸣不止,来不及收枪的萧铣仿佛被一掌拍了个稀烂。

一掌见功的雷桀脸上毫无波动,身形消失在原处,下一刻,一枪从天而降,砸在雷桀所站之处。

雷桀收回长枪,转头望向半空,笑道:“蛮快嘛!”

说完,再度提枪长掠而去。

相比萧铣与雷桀的相互试探,各自寻找对方破绽,汪汉与褚飞云的交手,那可就是招招搏命了。

几个回合之后,汪汉双手皮开肉绽,可见白骨,魔神殿右护法褚飞云也同样鼻青脸肿。

两人皆是炼神修为,却都刻意不调动半分灵气护体,纯粹以肉身力量以伤换伤。又一次各自眉头挨了一拳后,两人不受控制的撞向后方,然后同时止住身形。褚飞云伸手擦去眼角血迹,扯了扯嘴角,说道:“姓汪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长进呐!”

汪汉拧动手腕,望向不远处的胖子,怒道:“少废话,血债血偿,再来!”

话音未落,汪汉再次猛然前冲,一拳捶在褚飞云心口,褚飞云硬抗一拳,提膝撞去,砸在汪汉腹部。

两人交手,电光火石之间,各自退回原处,几乎同时咳出一口鲜血。

不远处,田妍联袂道宗玉真子、大光明寺苦海和尚,迎战莫名出现的三只分神境鬼尸。

田妍如今离着分神境尚有一步之遥,对上眼前极为强横的分神境鬼尸,仅靠自身境界还是有些勉强,好在出身符门的她,手段层出不穷,灵符更是不计其数,硬是与这鬼尸斗了个不相上下。

如果有懂符之人,刻意关注田妍这处战场,就会发现,田妍周遭飞舞着的无数灵符,在她绕着分神鬼尸移动时,每次飞掠过后,总会有一些灵符隐匿不见,融入天地。而且,她本人移动的轨迹,其实就是一道巨大符的纹路。

这是在以符画符!

苦海和尚,出身大光明寺达摩院,身负数种武道神通,走的又是横练武夫的路数,凭借这些,只是元婴修为的他,对上眼前鬼尸,虽然有些吃力,倒也不见半点颓势,反而越战越勇。

不过,他此时有

些后悔,早知道当年就听首座师兄的,兼修些佛法,如此一来,别说拖住眼前鬼尸,就是将它降服超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同样是元婴修为,瞧瞧,那道宗玉真子凭借道法,把这架打得多写意风流,一柄桃木剑、一尾拂尘便将那鬼尸困在原地,再以道家真言镇压,那鬼尸连他衣角都没碰着过。

道宗玉真子如果知道苦海和尚心中所想,多半要跳脚骂娘了,没看见道爷汗水已经浸透衣衫了?没看见道爷鼻血横流了?

除此之外,正道其余高手,也都各自对上了魔神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诸多高手,你来我往,整个天傀宫遗址上空,好不热闹!

看得正邪两方小辈们目眩神迷,无不心神往之!

其中,最受瞩目的一场大战还未开打,是剑阁裴源联手江家江终军,对阵魔神殿大祭司郑航,一人问剑,一人问拳!

负手在背的江终军看了眼身边抱剑而立的裴源,上前一步,说道:“裴先生,我先来了!”

裴源紧闭双眼,温养剑意,闻言笑道:“要搁以往,我问剑于人,从不需他人看路,今日不一样,江先生放手问拳便是!”

江终军看了眼下方广场上,独自站在大阵前边的郑航,没有立即出拳,而是朝裴源问道:“裴先生看来,此人在仙人五境中,到了什么层次,散仙?地仙?真仙?至于天仙或是半圣应该不太可能!”

裴源依旧闭眼养剑,听到江终军问话之后,开口答道:“要么地仙,要么真仙,不论如何,单打独斗,你我都不够看,只能问其以最强手!”

江终军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见他摆出一个古怪拳架,开始缓缓前行,每动一步,便更换一次拳架,至二十四步止。

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幻,江终军身前缓缓凝聚出一个巨大拳印,他朝那郑航一拳挥出,巨大拳印笔直撞去。

出拳完毕,江终军面朝广场,开口说道:“二十年来,未曾参与家族事务,醉心农事,依据二十四节气,悟得一拳招,请大祭司指教!”

郑航看着朝自己轰杀而来的拳印,二十四道气劲隐藏当中,春风夏雨秋霜冬雪,流转不止,生生不息,变化无穷。

不见郑航有何动作,他的面前便渐次出现十二道血红手印,一印比一印小,一印比一印凝实,而后缓缓迎上巨大拳印。

拳印来势汹涌,接连打破十一道血红手印,最后被一只与常人手掌大小无异的掌印拦下,僵持半空。

手印破碎,郑航被迫后退十一步,稳住身形后,他瞥了眼半空僵持的拳印与掌印,然后望向凌空而立的出拳之人,笑道:“什么时候分神境的拳头也这么硬了?更难得的是,已经有了几分仙人境的味道,好拳!”

说完,郑航笑了笑,抬手一挥,极为凝实的小小掌印穿破拳印,直指江终军。

裴源就要出手拦截,江终军却开口阻拦道:“裴先生好好养剑,这一掌,我接得下!”说罢,只见这络腮胡男子高高跃起,一拳递出,以血肉之躯,砸向那道飞掠而来的血红手印。

来势极快的血红手印被江终军一拳砸了个稀碎,而江终军自己也

被震飞老远,跌落山谷,好半天才重新回到裴源旁边,晃了晃只剩白骨的右掌,确定道:“是真仙境界无疑,裴先生小心了!”

裴源上前一步,睁开眼睛,朗声道:“这一剑,还不全,原本是准备完全后,问我兄长的,现在请大祭司提前指教!”

郑航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源不再言语,长剑瞬间出鞘,一剑幻化千万剑,最终形成一座山顶朝下的剑山,压向广场。

郑航没有立即出手阻挡,而是笑望向裴源,问道:“不愧是裴明的弟弟,不错的手段,这一剑有名字吗?”

裴源面无表情,“剑名‘山神’,剑招叫‘泰山’!”

郑航点了点头,随后一掌拍在地上,接着猛然往上一提,一柄山石泥土聚拢而成的大剑破土而出,迎向尖山。

出手阻挡剑山的郑航,犹有闲心同裴源说了一句:“老夫也曾学过一剑,试试手!”

肉眼可见的,泥石大剑从剑尖起,一点点崩碎,片刻后就只剩剑柄还在,又片刻后,剑柄消散,郑航摇了摇头,抬手撑住剑山山尖,说道:“在剑道正宗面前使剑,班门弄斧的!”

裴源不曾大话,直接抬手虚按,剑山下坠之势愈发迅猛。

那大祭司郑航皱了皱眉,好似不堪重负,双腿一点点陷入地底,最后整个人都彻底陷进广场之下,连整座剑山都如嵌入广场一般。

裴源不奢望靠着这还不完善的一剑,将这真仙境界的郑航当场击杀,能让他挂点彩,就很够了。

果然,陷进地底的郑航,一次次以肉掌拍打剑山山尖,整个广场震动不止,每晃动一下,剑山就冒出广场几分。

萧铣那边,直到此时,他也未曾动用看家本事的夺命三枪,仍在同雷桀纠缠,当他看见不远处的汪汉与那褚飞云相互撕扯下对方一条手臂后,凶性骤起,终于不再留手,硬抗下雷桀一掌之后,将长枪钉入雷桀右胸,透体而过,而后各自捂住胸口,连连呕血。

至于打得更为残忍的汪汉与褚飞云,各自撕下对方手臂,仍不罢休,顺势拎着对方手臂砸向对方头颅,然后双双坠落在地,最后被各自阵营的小辈抬走。

田妍那边,巨大灵符画成的瞬间,苦海和尚连同玉真子都放弃了各自拖住的鬼尸,飞速朝田妍这边掠来。

巨大灵符迅速收拢,将与田妍纠缠的鬼尸包裹在当中,几乎同时,玉真子念动法咒,桃木剑刺入被困鬼尸眉心,一声凄厉惨叫后开始燃烧。从天而降的苦海和尚,双手合十,凝聚出一个金刚法相,随后一拳砸下,直接将鬼尸肉身砸烂,只剩下一团黑雾,被灵符包裹,连同桃木剑缓缓燃烧,片刻后,桃木剑燃尽,灵符消散,鬼尸被灭杀当场。

赶来救援的两名鬼尸,停在田妍三人五十步外,不敢轻举妄动。

陷入地底的剑山终于再度露出全貌,剑山之下,是一手撑着剑山,披头散发、衣衫破碎、剑气缠身的郑航。

他右手撑着剑山,左手握拳,猛然砸在剑山之上,剑山瞬间崩碎。

裴源应声呕血。

各处战场都已停手,互有损伤。

第八十八章 魔神殿所谋

其实郑航只是瞧着狼狈,本身伤势不重,可丢掉面子的份量确实很足,这让他很是恼火。先被那江家小儿一拳打退十余步,当时拳势就已波及己身脏腑,而后被这姓裴的一剑打入地底,成了眼下这个看起来十分凄惨的模样,这等奇耻大辱,如何忍得!

一拳打碎剑山后,郑航抬眼扫了一圈半空对峙双方,缓缓开口说道:“老夫虽不知你们今日前来有何意图,但想来多半与我身后这大阵有些关系!”说到这里,郑航望向裴源,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为了不让你们白跑一趟,老夫这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四道光柱在郑航的驱使下,缓缓自广场四个方位升起,然后于光柱之上渐渐浮现四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身影,再由四个老者眉心发出四道光芒,斜射向半空,最终相互接连。

接下来众人便见到,一个巨大光圈于光芒交汇处慢慢向四周蔓延,如同一个囚笼,从天而降。

广场一侧,一座小山丘上,有个在正邪双方约战之前,就在三位高手庇护下来到此处的半大孩子,一直凝神观察广场之上的那座大阵,无论那些高手打得如何惊天动地,这孩子始终不为所动,时不时还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稳模样。

让王虎、唐虹、余治三人担心的是,旁边差不多都打完了,这孩子好似依旧没能完成他要搞定的事情,一直皱着眉头,在纸上涂来改去,老是念叨着差一点,还差一点!

直到此刻,广场上异象突起,光柱升空,孩子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嚷道:“好了好了!”说着,孩子很快收起纸笔,转头望向王虎,说道:“大块头,咱们撤!还有,让那些出手的前辈们停手,立即后撤至广场一百丈外,不,一百五十丈!”

王虎不敢耽搁,立即传出消息,同时抓住孩子腰带,急速向后飞掠。

几乎在光圈开始蔓延的瞬间,王虎的消息便已传到,江终军与裴源对视一眼,齐齐吼道:“后撤一百五十丈!”

命令下得及时,只是瞬间,所有人毫不犹豫施展术法,向后急退。

江终军与裴源后撤速度稍慢,是有意为之,因为他们都觉得那郑航定然还有后招。果不其然,众人刚刚开始后撤,郑航身形便一闪而逝,瞬间出现在大阵中央,盘腿坐下。

郑航泛起冷笑,想走?不付出点代价,走得了?

只见郑航双手掐诀,灵识如潮水一般向四周散去,与此同时,位于东、北方位两个光柱之上的身影,双眼闪过一丝紫光,然后两个身影如同复活一般,抬眼“望”向故意放慢后撤速度的裴源、江终军两人。

下一刻,两个光柱之上的身影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身形瞬间消失,接着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裴源两人身后不远处,急速前冲。

江终军看了眼周围,大多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而且裴源伤势不轻,剑术残招反噬之下,裴源伤势远比自己要重。

来不及多想,江终

军猛然一掌拍在裴源后背。裴源错愕,身形不受控制的被甩到田妍等人身旁,而江终军却留在了原地,他望着直冲自己而来的两个身影,笑了笑,不退反进,与其中一道身影互换一拳后,被击退数丈,而那人影却是一步未退,只是身形一顿。

另一个身影没有丝毫停顿,江终军还未稳住身形,就奔杀而来。仓皇之下,江终军只得举起双臂护在胸前,再被击退数丈。

两个身影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江终军在第一次出手之后,就彻底陷入被动,再无还手之力,在光圈与大地接连的前一刻,江终军被击出圈外,被一众正道修士接住后,两道身影终于收手站定。同时,其中一个身影嘴唇一张一合,传出那大祭司郑航的嗓音:“今日留你一命,好好看着你正道修士来日会是何种下场!”

壶嘴峰,正道联军大营,木通看着躺在简易木床上的江终军,眉头紧锁,身体上的伤势还好说,伤口能愈,断骨可续,但残存在他体内的阵法气息与其自身拳意相互冲突,不断撑破经脉,对此,就是他木通也无能为力啊!

一场大战下来,正道修士虽然达成了目的,可付出的代价远超预料。裁决司执事汪汉丢了条手臂,内伤也极重,眼下还在昏迷。另一个执事萧铣,虽然仍能保持清醒,但其胸骨撕裂,已经伤及肺腑,要想恢复如初,绝非易事。田妍、苦海和尚、玉真子三人算是好的,仅仅是灵气损耗严重,没什么大问题。

再就是裴源,为求那“以势压人”的一招剑术能对郑航造成伤害,出手毫不留力,以致剑招被破后,灵气逆流,折损了不少修为,内伤也不轻。

此外,各家出战的元婴高手,大多都有伤在身,有的伤势还很重。就在刚回到驻地时,上官家一位元婴高手就因伤势太重,唐门唐虹与药王宗木通破天荒合力出手,都没能救回来。

不过,正道这边损失严重,魔神殿那边也不好受,左右护法受伤之重,不在他们各自对手萧铣、汪汉之下,更别说还损失了一位分神境鬼尸与三名元婴境邪修,最为重要的是,照那孩子所言,已经有了破阵之法。

这就意味着,魔神殿两大倚仗,仙人境大祭司与那大阵,已去其一。

就在这时,昨日收到一纸消息,临时决定不参战的诸葛流云走进大帐。他缓缓走到江终军床边,瞥了眼脸色苍白得江终军后,望向木通,木通摇了摇头,叹道:“能保住命,但今后江先生恐怕只能坐回普通人了!”

诸葛流云没有说话,咬了咬牙,望向众人,说道:“诸位能否借一步说话?”

上官鸿闻言,冷笑一声,“诸葛先生打架时躲在一边,怎么,这会儿打完了,才冒出来指点江山?”

诸葛流云隐隐有些怒气,“那个消息太过突然,想知道魔神殿此来湘樊意图的,随我出来!”说完,这位今日不再手持羽扇的翩翩君子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出大帐,迈步来到一处无人看守的绝壁边。

大帐之中,大家

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先动脚,是田妍伸手扶起醒转过来的裴源,两人沉默着走出大帐。

有人带头,很快,大帐之中,有点话语权的,能动的都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一齐来到诸葛流云旁边。

上官鸿也跟了过来,并朝着诸葛流云拱手致歉道:“家叔陨落,在下很是心痛,一时言语失当,还望诸葛先生莫怪!”

诸葛流云抱拳还礼,然后直接朝众人说了三个地名,“黑龙城,老孤山;商凉城,火焰谷;富康城,困龙池。”

众人久久无言,都不清楚这诸葛流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道宗玉真子最先反应过来,疑惑道:“是封印魔头之地?”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众人恍然。

田妍望着诸葛流云,开口问道:“这些地方与湘樊城有什么关系!”

诸葛流云摇头,说道:“有关系却也没关系,确切的讲,是与在湘樊城的魔神殿教众有关!”

苦海和尚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心情本就烦躁,哪里还受得了别人卖关子,于是急切道:“卖什么关子,能一口气说完吗?”

诸葛流云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道:“昨日,湘樊城内传来一封信,写着这三个地名以及关于这三个地方的传言,事关重大,我想一定要查探属实了再告知诸位,所以我连夜回城,动用了我诸葛家的情报网,查清了事实后,我便立即赶回来了!”

没人插话,都在等着诸葛流云下文。

“通过查探,我能肯定,魔神殿在湘樊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在湘樊城出事这段时间,那三个地方封印着的三位魔头接连逃出,就是魔神殿那位殿主搞的鬼!”

此话一出,人人倒抽一口凉气。

诸葛流云接着说道:“湘樊城动静越大,吸引的目光越多,那位殿主做事就越方便,这就是湘樊之乱的根源所在!”

裴源脸色苍白,开口问道:“裁决司、理政院以及各大宗门世家知道了吗?”

诸葛流云点了点头,“应该已经被知道了,目前,剩下的四处封魔之地已经由裁决司八位执事分别亲自看守,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湘樊城境内所有魔神殿邪修铲除,如果我预料得不错,几日内,裁决司的命令及援军就会到达!”

毛家毛方圆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诸位,我那弟弟还要反复推演几次,等有了结果我们再出手不迟!”

没人有异议,阵法之威,在场的都见过!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时,田妍突然皱起了眉头,问道:“诸葛先生,你刚刚说,消息最初是从湘樊城内传来的?”

诸葛流云没有丝毫隐瞒,直接说道:“田姑娘猜得不错,正是钟掌门得到的消息!”

田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可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诸葛流云才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下一刻,就有巡视各处的修士来报,说钟掌门正在登山,马上就到!

第八十九章 救人、开脉

带着一支实力参差不齐的所谓“奇兵”,钟正南、江珊等人进驻壶嘴峰外的柳溪村。

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清晰感知到壶嘴峰内的动静,不用多想,肯定是打起来了,所以将这支估计派不上用场的队伍带入柳溪村后,钟正南就同江珊与唐心言商量,要不要先行一步,进山看看情况,此刻壶嘴峰方向没了动静,应该打完了。

江珊与唐心言点头同意,转身走向对先前动静议论纷纷的队伍,让这些人就地修整。

钟正南望向身边的陶沐与那周琴音小姑娘,还没开口,陶沐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不添乱!”

见人就说自己叫周芷若的小姑娘,跟着重复了一句:“不添乱!”

钟正南摇了摇头,望着陶沐说道:“里头很危险!”

陶沐想了想,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舟,说道:“我有这个,是师兄给我的,我答应你,一出事,我马上带着小芷若回城!”

钟正南一脸疑惑的望着陶沐手里那只小周,陶沐咧嘴一笑,认真想了想师兄教给自己的口诀,然后默念。下一刻,小舟骤然变大,钟正南瞪大眼睛,“这……这是飞舟?”

陶沐绕过变大的飞舟,来到钟正南面前,说道:“师兄好像是这么称呼它的,我现在可以跟你去了吧,我试过,很快的!”

钟正南之所以能认出飞舟,是灵海里钟馗提醒,说这丫头运气不赖,还没筑基完成就能得到铸铁大圣侯离火亲手打造的飞舟,这等稀罕物,寻常修士就是有元晶也不一定能买到!

一旁的周姓小姑娘见到飞舟变大后,立马蹦蹦跳跳拍掌道:“宝贝小船又出来了!”

钟正南看着陶沐的殷切目光,无奈点了点头,说道:“去可以去,但是那边一打起来,你必须离开,直接回城!”

陶沐点了点头,很是兴奋。钟正南憋了半天,实在太过好奇,终于问出了那个在路上就想问的问题,“你到底拜入了哪家门下?出手这么阔绰!”

陶沐突然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保密!”

周姓小姑娘突然双手环胸,仰着下巴,时不时瞥一眼钟正南,说道:“某些人要收徒弟还不抓紧,万一哪天某个小天才女侠改主意了,某些人可要后悔死!”

钟正南被这小姑娘逗乐了,伸手按着小姑娘的脑袋,说道:“考察考察再说!”

跟这周姓小姑娘很是聊得来的雪舌拽了拽钟正南衣袖,低声道:“其实不用考察也可以的!”

钟正南瞪了雪舌一眼,随后挤了挤眼睛,没再说话。

江珊与唐心言回来后,陶沐兴许是为了向钟正南证明自己能操控飞舟,自告奋勇说用飞舟带着大家进山。见到飞舟,一直只当陶沐出身平常的江珊两人,不由得对陶沐高看两眼,寻常宗门可有不起这等宝物。

陶沐确实能操控飞舟,除了途中因为人多紧张,发生几次晃动之外,一路还算顺利。到了壶嘴峰山脚,有负责巡逻的修士瞧见飞舟,立即出声拦下,得知是钟正南等人之后,便立即传信山顶,随后,陶沐收起飞舟,一行人步行

上山。

大战初歇,先前那惊天动地的大战,双方高手必然都有参与。钟正南之所以急着进山,一是担心两位师姐,二是想知道事态发展到那一步了。

上山后,见到了两位师姐,都安然无恙,可他钟正南自己却遭了秧,劈头盖脸挨了两位师姐一顿臭骂,丝毫不留面子的那种。

江珊在听闻大伯受了重伤,便立即前去探望,唐心言也朝钟正南告辞一声,找那剑阁裴源去了。

随后,二师姐于燕看见陶沐,突然开心起来,对着钟正南竖了竖大拇指,拉着陶沐到一边聊天去了。田妍却白了一眼自家师弟,留下一句花心大萝卜,然后走进大帐。

钟正南扯了扯嘴角,让雪舌照顾那位一心要拜自己做师父的小姑娘,然后走进大帐,想去看看那位重伤昏迷的江老哥。

听两位师姐说,这场大战,正道与魔神殿互有损伤,下一次拉开阵仗再打,就该是分胜负生死的时候了。

江终军的伤,超出了钟正南的预想太多,听说那木通都无计可施,问了钟馗,他也说没办法。反倒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星落突然在灵海现身,给钟正南说了个法子,让他把江终军体内残存的阵法力量转嫁到自己体内,还说正好可以用来冲击经脉。

钟馗对此并不认同,说太过凶险,万一钟正南承受不住那股力量,后果会很严重。

然后,两人就在钟正南灵海之内吵了起来,越吵越凶。

最后,钟正南问了星落一个问题,如何转嫁那股残存力量?

星落的回答很简单,说剥离出来就好了。钟正南愣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将那些残存的大阵力量剥离出来?那为什么还要转嫁到我身上?难道剥离出来必须有人承受才行?”

星落笑了笑,“倒不是非得有人承受,只是于你冲击经脉有益,不用白不用!”

钟正南闻言,摇头说道:“那就出手救人,但我不需要那些破烂力量,经脉我自己能搞定!”

星落也不拒绝,开口说道:“让这大帐内的人都出去,我来救人!”

听闻符门掌门有法子救人,好多人跑来看热闹,大帐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帐内,田妍与江珊一脸狐疑的望着钟正南,木通更是皱起眉头,直言不讳的说道:“钟掌门不可儿戏!”

钟正南无奈,只得对木通说道:“我曾学了一门‘抽丝剥茧’的神通,有把握将那些残存能量剥离出来,后续的疗伤自然还要木宗主来做!”

江珊将信将疑,咬牙道:“那就拜托钟掌门了!”然后起身离开,木通见作为亲属的江珊都做了决定,也不好在多加阻拦,也跟随江珊离开。

大帐之中,在木通离开后,其余人也依次走出大帐,仅剩田妍还在,她望向自己师弟,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那什么神通?”

钟正南嘿嘿一笑,凑到师姐耳边,轻声了四个字,然后田妍相信了,转身离开。

“钟馗教的!”

此时的大帐内,除了七八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再无一人。钟正南以心声说道:“动手吧!”

灵海内的星落没有多余言语,直接化身一股黑红相间的光芒,钻入江终军体内,不到一刻钟时间便抽身返回。

钟正南疑惑道:“这就完了?”

星落咧嘴阴险一笑,“他的事完了,你的事还没完!”

钟正南心知不妙,只见那星落摊开手掌,一团黑红雾气包裹着丝丝缕缕的白芒,然后他撤去黑红雾气,同时大手一挥,将那白芒甩出灵海,进入自己身体。

“靠!”

一瞬间,剧痛袭来,被“自己”暗算的钟正南怒骂一声。

灵海内,钟馗唉声叹气,星落哈哈大笑,同时说道:“说了不用白不用,快将这些来之不易的宝贝分别引入你的任、督、带、冲四脉,然后找个安静地方开脉,不然它们将你将你其余经脉毁了我可不负责!”

“你大爷!”

钟正南嘴上骂着,同时不得不按星落的意思引导白芒进入未开的四脉。

大帐之外的众人,只听见里头的钟掌门骂了两句,之后便没了动静,就在田妍忍不住要进去一探究竟时,大帐帘子突然被掀开,露出一张满头大汗、面容扭曲的脸庞。

田妍皱起眉头,抓住钟正南手腕,感知之后怒道:“你疯了!把那残存力量引入自己体内!”

众人闻言,一阵心惊,江珊更是躬身一拜。钟正南实在没力气应付这些,咬着牙对师姐说道:“师姐,给我个安静地方!”

田妍尽管对师弟不知轻重的举动十分生气,却还是扶着钟正南走进自己的住处,然后亲自守在外边。

剑招反噬之后,如今已恢复大半的裴源,亲自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钟掌门所在之处。裴源一直对江终军那一掌万分感激,如今这钟掌门救了自己恩人,自然也就是他裴源的恩人。

所有知晓钟掌门为了救人不惜以身试毒的人,都在议论此事,无不称赞钟掌门此举,大有侠者风范。

只有提前跟随家族供奉进山的黄晋听闻此事后,对身边几位同龄人说了一句:“费尽心机,收买人心,死了才好!”对此,其他人都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多言半句,这位黄家少爷与那年轻掌门的恩怨早就尽人皆知,有这反应也正常,只是难免失了风度。

闻讯赶来的于燕,对着师姐田妍怒目相向,吼道:“你也不拦着点!”

一起来到此处的陶沐也关切道:“钟大哥没事吧?”

田妍没心思与这师妹争论,反倒心平气和的与陶沐解释道:“他会这么做,应该有把握保命!”

钻进师姐所住帐篷之中的钟正南,立即盘腿坐下,小心翼翼操控灵气,进入四脉,那些“外力”每冲开一寸,他便以灵气滋养一寸。

不知不觉,进入帐篷已经整整一夜,钟正南疼得扭曲的脸庞渐渐有了笑意,那些被星落扔进自己身体的白芒已经虚弱至极,最让他高兴的是,四脉已开三脉,仅有任脉还差一点。

收敛心神,钟正南从已经打开的三条经脉中,将所剩不多的白芒全部引入任脉,进行最后一次冲击,越过这道关隘,八脉就已全开,接下来就可以着手炼骨了。

第九十章 破阵之法

只一夜,体内没了大阵残余力量的滋扰,江终军在木通的治疗下很快醒转,从江珊口中得知全部经过后,他便想来看看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江珊拗不过,只得找人将自己这位大伯抬到钟正南修养之处,焦急等待。

说来也巧,江终军刚到没多久,钟正南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八脉尽开,随后,他在星落的指导下,将经脉中剩余不多的几缕白色光芒引出体外。

八脉全开,磨人的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感受过的舒泰,钟正南极其**的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咧嘴笑了起来。

果然,老话说得好,富贵还需险中求,收获不小!

整夜守在帐外的众人,听到钟正南有了动静,也都放下心来。片刻后,一颗脑袋探出帐篷帘子,田妍与于燕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各自抓住钟正南一只耳朵,开始训起人来。

钟正南有苦难言,总不好说自己被“自己”给坑了,只得受着。两位师姐气撒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才松开手,不过依旧没给钟正南以好脸色。

江终军瞧见生龙活虎的钟正南,松了口气,开口说道:“钟小兄弟,老哥我得谢谢你!”

钟正南双手揉着发红的耳朵,听到这江大豪杰的感激言语,微微笑了笑,摇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江终军虽然醒了,却还未痊愈,还需要静养,江珊已经将大伯受伤的消息传回江家,晚些时候,再给药王宗木神医看一次,然后就得将大伯送回家去。所以,确定钟正南无恙之后,江珊道了谢,就带着大伯回了原处。

那之后,听说钟掌门无恙出关,裴源及诸葛流云几人也来看过一眼,简单聊了聊,就都抽身离开,眼下魔神殿大阵已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两位师姐气还没撒完,在钟正南应付完那些真心或“有心”的探视后,便被两位师姐拖着去了一个僻静地方,接着教训。

钟正南只是觉得十分暖心,所以全程咧嘴笑着,这让田妍、于燕两人愈发恼火。

最后,田妍与于燕视线交汇,各自微微点头后,田妍开口说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现在立刻回去,你要查的事情,有我跟你二师姐,你留下来太危险!”

于燕脸色凝重,“既然知道魔神殿当年的目标是你,为什么还非得进山冒险?赶紧滚回去,这次我站你大师姐这头!”

“才几年不见,你俩脾气见长啊!”

一个红衣白头男子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田妍、于燕身后,笑眯眯道:“田丫头、于丫头,随意打骂掌门的习惯可不好哦!”

两个女子看清来人面孔,皆是一惊,齐齐出声道:“七长老!”

钟正南放下心来,总算出现了,再不来,自己说不定会被两位师姐捆起来送回湘樊城。

出现在于燕与田妍身后的正是符门七长老,祁林。

出现在此处之前,他正忙着跟那武圣大弟子皇甫雄掰扯武阁与符门,哪家更有钱?引起这

一争论的“罪魁祸首”,是陶沐祭出的飞舟。

祁林绕着自家门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子,搓了搓下巴,笑道:“不错不错,又好看了!有心上人没?要抓紧呐!”

田妍与于燕同时翻起了白眼。

于燕看了眼七长老,又看了眼自己师弟,问道:“七长老你别打岔,是你带他进来的?”

祁林笑了笑,“不是,是他带我进来的!”

钟正南嘴角抽搐,祁林接着说道:“他想要留下就留下嘛,堂堂掌门,总不能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寻求庇护!”

有了七长老的出现,两个女子瞬间变得好说话了,不再反对钟正南留下,条件是一旦开始最后的战斗,七长老必须寸步不离守着钟正南,不能一看有架打,就全然不顾钟正南安危。

祁林满口答应,说这次就是来看热闹的,不打架,护着这小子不是问题。

一座临时腾出来以供议事之用的帐篷内,除伤势较重无法出席的,其余所有带队参战的各家领头人齐聚一堂,恢复得差不多的裴源以及裁决司执事萧铣也在,也有提议邀请符门掌门的,不过被田妍拒绝了,理由是师弟要静养。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一个半大孩子身上,毛家阵法天才。

这半大孩子大战之后,就一直在研究破阵之法,在无数次推演过后,孩子有了两种破阵之法。

他看着面前的前辈们,丝毫不怯场,开始娓娓道来。

“那座大阵其实并不复杂,根本不够资格作为护山大阵,但是有比较棘手的一点,那就是大阵当中有多达四个阵基,就是东南西北四个光柱所在的位置!”

说到这里,孩子脸上有了些疑惑神色,接着说道:“从看到大阵之后,我就一直很郁闷,谁家护山大阵会建在悬崖边的广场上,不合理呀!昨天半夜我才想明白,是我们一直先入为主了,那根本不是一座护山大阵,反倒像是某种封印类的阵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裴源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湘樊境内没有魔头封印于此!”

道宗玉真子也开口说道:“确实没有!”

田妍陷入沉思,随后开口说道:“如果封印的不是魔头呢?”

毛家那半大孩子突然打了个响指,点头道:“这位姐姐好聪明!没错,谁说封印阵法之下,一定就有魔头呢?再说了,我家老太爷给我看过那些封印魔头的阵法,那可比这个高级多了,我是破不了的!”

诸葛流云眉头锁得比之前更紧,问道:“那会是封印着什么?”

孩子耸了耸肩,摊开手掌,“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那什么‘天鬼宫’的人……”

毛方圆笑着摇了摇头,小声提醒道:“是‘天傀宫’!”

孩子哎呀一声,继续说道:“这些不重要,封印着什么也不重要,那个老头掌控了阵法中枢,就是说东南西北四方对居中位置的封印效果已经不存在了,如果被封印的东西还能出来,早就出来了,所以不重

要!”

“破阵方法有两个,一个危险,耗时短,风险大;一个安全,耗时长,没什么风险!”

见这小屁孩打算将关子一卖到底,很快有人催促道:“小娃娃,快点说吧!”

孩子依旧没有说那破阵之法,而是说道:“我哥说事情办好了,可以天天吃糖!”

孩子话音未落,就有人拍着桌子说道:“管够!”

几乎同时,毛方圆也开口喝道:“胡闹!”

孩子见哥哥动了火,不敢再耽搁,直接说道:“先说没风险的,那座阵法不算完全修复,所以需要靠着元晶提供灵气,驱使其运转,所以我们可以守在外边,等他们元晶用完了,大阵不攻自破,但是我们不清楚他们有多少元晶储备,所以我不晓得要守多久!”

众人一阵沉默,孩子继续说道:“第二种风险较大,需要很多人带着我入阵,然后拖住四方傀儡与那个控制阵法的人,再然后我会在那座大阵中枢位置布置一道阵法,阻断那个老头与阵法的联系,运气好的话,还能让大阵为我所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不,是一定会有人来打我,所以还要有人贴身保护我的安全,我不想以后都吃不到糖了!”

众人依旧沉默,同时所有人都望向那孩子的哥哥。

毛方圆洒然一笑,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虽然不愿意弟弟涉险,但如果这是唯一方法,大家又能保我弟弟周全的话,我同意!”

许久的沉默过后,诸葛流云率先开口道:“我想没人愿意一直同魔神殿耗下去吧!也就是说,于我们而言,其实只有一种办法!”

裴源接过话头,“可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没有这么多的人手啊!”

田妍说道:“那大阵中的四个傀儡只有有分神境实力,江先生之所以受伤,是因为着急撤退,也是因为那郑航专心对付江先生一人,江先生难免失了先机。如果有人能拖住郑航,我能拦住一个傀儡!”

萧铣摇头,“还是不够啊!那左护法雷桀应当同我差不多,我是可以拦住傀儡,同样他也可以拦住我!”

就在所有人纠结不已时,突然有人来报,说裁决司三位执事、湘樊附近两位守城人、达摩院首座即将到达壶嘴峰!

田妍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她已经准备将符门七长老的行踪告知众人,以解眼前困局,可那样一来,自家师弟就没人保护了,师弟身份太特殊,不能出任何意外。

裴源突然笑了起来,朝着诸葛流云抱拳道:“果如诸葛先生所言,裁决司援军到了!”

诸葛流云抱拳还礼,“达摩院首座大人能来,我是没想到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超管局主事人徐桥笑道:“这下人手够了!”

诸葛流云重新取出已经收起多日的羽扇,轻轻摇动,说道:“等几位执事来了,我们在推敲一番细节,同时可以传令下去,待大阵被破之后,正道所有修士一齐杀出,不能放走一个魔神殿邪修!”

众人齐齐点头,起身散去。

第九十一章 事出反常

四处闲逛,无所事事的钟正南,被议事归来的师姐告知,正道修士决定,明日与魔神殿打最后一场架,到时候,他钟正南只能待在此处,只能待在七长老身边,哪也不许去!

随后,钟正南便见到,又有一伙人踏上了壶嘴峰前峰峰顶,其中有两个熟面孔,不戒和尚、兴月城守城人赤壁。

师姐告诉他,这是真正的援军,裁决司持令而来的三位执事、临近湘樊的兴月、赤金两城守城人、一直在湘樊城的大光明寺达摩院首座。

傍晚时分,众多大佬又一次聚首议事,这一次,田妍带上了钟正南。

与其说是议事,倒不如说是宣布作战计划,钟正南只是带着耳朵进去听了听,一言未发。

那些个大佬议定,由裴源与那达摩院首座入阵拖住郑航,三位执事及赤金城守城人阻挡大阵东南西北四只傀儡,田妍、萧铣、超管局总教官段武三人负责保护那个毛家阵法天才,直至破阵成功。其余各世家宗门,静守阵外,等大阵一破,全力剿杀魔神殿其余邪修。

钟正南自己也被派了件差事,坐镇营地。

与师姐一同离开用以议事的营帐,钟正南嘱咐师姐千万小心,随后便找到了唐心言,让其通知柳溪村那些修士,连夜赶赴壶嘴峰。

翌日一早,田妍在内率先出战破阵的十人,没有躲躲藏藏,直接了当出现在广场上空,魔神殿大祭司郑航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十人入阵的瞬间就已开启大阵。

达摩院首座有仙人境散仙巅峰修为,手持一只紫金钵,望向裴源,说道:“有劳裴先生入钵稍待!”

裴源微微点头,化作一道虹光,掠进紫金钵。

接着,这位达摩院首座抛起金钵,嘴唇微动,钵口随之倾斜,一道金光笼罩郑航。

郑航满脸轻蔑笑意,啧啧道:“这东西都带来了,有点意思!”

达摩院首座面无表情,说道:“大祭司敢入钵一战否?”

郑航收敛笑意,开口道:“有何不敢!”说罢,他不再以自身灵气阻挡金光,整个人瞬间被金光扯入金钵。

达摩院首座见状,回头望向那个孩子,说道:“顶多一个时辰,抓紧时间!”随后,这位首座大人身形消散,进入金钵当中。

与此同时,三位执事及一位守城人分别对上四方傀儡,各自施展手段。一时间,广场之上狂风大作,激起尘埃无数。

田妍、萧铣、段武三人,一直站在准备以阵破阵的孩子身边,不断斩杀前来阻挠破阵之敌。随着孩子所布之阵慢慢成形,魔神殿所倚仗的大阵威能不断削弱,四位对阵傀儡的正道好手压力渐小。

广场远处,梁飞虎带着一众魔神殿邪修密切关注战场动静,眼见大阵形成的光圈不断缩小,笑了笑,回头朝犹有战力的左护法雷桀说道:“有劳左护法大人挑几位兄弟,去将那小娃娃宰了!”

雷桀脸色阴沉,指了指自己周围的四个元婴修士,往广场走去,走了几步之后,雷桀让其余人先行一步,自己转身来到梁飞虎身边,开口说道:“飞虎兄

弟,那天一战之后,老褚踪迹全无,他身上的伤可不轻,我想知道,他去了何处?”

梁飞虎朝雷桀微微拱手,说道:“右护法大人伤重,大祭司已亲自将其送出壶嘴峰,此时已在返回宗门的路上,左护法不必担心,有殿内弟子相送,右护法安全得很!”

雷桀听完,转身走向广场,脸色依旧阴沉!

随后,梁飞虎转身望向众多魔神殿修士,开口道:“各位兄弟,眼下正道修士将我等团团围住,我们已无路可退,此来湘樊,就是要向全天下宣告我魔神殿的重出江湖,我梁飞虎今日与众兄弟共存亡,大祭司那边我们插不上手,所以兄弟们的目标是围在壶嘴峰外围的正道修士,我们要杀一条血路出来,好教世人知道,我魔神殿尽是好汉英雄!”

众多邪修狞笑着转身,走向大阵之外的那片山林。雷桀带着几个帮手,已经对上了田妍等人,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相当热闹。

但胡岩却感觉很不对劲,那雷桀不知为何,处处留手,不肯全力施为,有好几次他明明可以出手打断那孩子布阵,但却没有出手,装作没看见一样。

悬在半空的铜钵当中,裴源与达摩院首座同样发现了不对劲,眼前这魔神殿大祭司郑航好似变弱了,裴源几次出剑,那郑航都应付得十分吃力,最让裴源想不通的是,达摩院首座的一记大悲手,就直接让仙人境真仙境界的郑航受了重伤。

众多魔神殿邪修与守在阵外的正道修士交上了手,双方都已经有了死伤。

梁飞虎还在原地,身边站着的是尹仇。来到湘樊城的魔神殿修士,此刻算是倾巢出动了,尹仇对于大堂主的布署十分不解,皱着眉头问道:“大堂主这么安排,是不是不太合适?”

梁飞虎轻轻一笑,没有同尹仇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让尹仇很是莫名其妙的话。

“走吧!该回家了,大祭司还在等我们呢!”

说完,梁飞虎施展术法,身形消散原地,随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然后再度消散。尹仇想不通,便不再想,扔出两张符纸,化作光翼,追上梁飞虎。

壶嘴峰前山,正道修士大营附近,梁飞虎与尹仇停步于此,有好几个人像是等在此处许久了。

尹仇稳住身形后,看清在此等候的几人面孔后,不由得瞪大眼睛,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梁飞虎上前一步,望着一个高大老者,开口道:“主人突然传来命令,要我等即刻回去,为掩人耳目,让大祭司损失了阳神化身,飞虎惭愧!”

原本应该掌控大阵的魔神殿大祭司笑了笑,摆手道:“你惭愧什么,若不这么做,老夫是能脱身,可你们这几个堂主恐怕只能留在此处了!至于老夫失了阳神这一损失,殿主自会补偿于我!”

尹仇始终愣愣出神,梁飞虎也没有说话。

魔神殿大祭司郑航接着说道:“咱们还得等一会儿,等他们破了阵再走!”

梁飞虎闻言,咧嘴笑道:“他们以为破了阵就奠定了胜局,可事实是,大阵一破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尹仇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堂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反正还得再等上片刻,手上又无事可做,梁飞虎便将全部事情与尹仇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大战之后,魔神殿殿主传来消息,要梁飞虎、大祭司等人立即返回,不要恋战,但在走之前,必须除掉左右护法。雷桀问过梁飞虎,右护法褚飞云何在,梁飞虎回答说被大祭司送走了,这话不是唬人的,事实上,褚飞云确实被大祭司送走了,只不过被送去了阎罗殿。

大战之后,郑航找到身负重伤还丢了条臂膀的褚飞云,将其杀死,随后放入大阵中枢地底,送给那完全苏醒的“天傀宫祖师”当做重生的躯壳。

在那天傀宫祖师苏醒之后,郑航才知道,这阵法的存在,其实是为了封印那天傀宫祖师心魔,这对郑航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等那只知杀人的心魔完全摆脱大阵束缚,又有了褚飞云体魄,正道会有大麻烦。

为了剩下的几位堂主能够安然返回魔神殿,也为了让正道修士一步步上钩,郑航不惜舍弃自身阴阳神中的阳神,与梁飞虎共同布下这个局。

为了借正道之手,杀掉左护法雷桀,梁飞虎已经让大祭司在雷桀身上动了手脚,没可能活下来。

至于其他殿众,殿主没有明确指示,梁飞虎便让他们去与那围在大阵之外的正道修士厮杀,能突围的就突围,以后照样是魔神殿的人,说不定还能高升,杀不出血路来的,那就去死。

广场上,雷桀突然出手偷袭,杀死两人,被杀之人不是田妍、萧铣、段武,也不是破阵那孩子,而是自己的同伴,雷桀的突然出手,让还活着的两个魔神殿元婴邪修慌了神,惨死于段武、萧铣手下。

田妍几人皱着眉头,万分疑惑的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雷桀。

雷桀不再出手,直接盘腿坐下,开口道:“帮你们一次,换个活命的机会,行不行给句话!”

没有人回答他,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下一刻,那个以阵破阵的孩子突然站了起来,紧锁眉头道:“不可能啊!”

田妍回头问道:“怎么了?”

孩子也不抬头,回答道:“阵破了!”

那个出身超管局的段武回头,挑眉道:“阵破了你还这副模样?”

孩子好似很是丧气,不高兴的说:“可是我的阵也破了!”

田妍几人没听明白孩子这话何意,但视野所及,四周光圈消失,傀儡也随之不见,大阵当中的魔神殿邪修大多死绝,仅剩雷桀与两名分神境鬼尸。然后,广场半空的金钵晃动,两道人影从中掠出,正是裴源及达摩院首座。

诸葛流云与于燕等人不知魔神殿为何会大肆突围,正忙于截杀魔神殿邪修,无暇顾及广场变故。

离开金钵的裴源脸色凝重,那“郑航”已死,是被他一剑斩成碎片的,杀死“郑航”后,他才发现只是个分身,本以为真正的郑航早已在金钵之外大杀四方,可离开金钵后,外边形势大好,裴源与达摩院首座脸色更加沉重,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笼上心头。

第九十二章 必有妖

广场这边大战暂时停歇,所有腾出手来的正道高手聚在一处,没去管魔神殿左护法雷桀与两具分神境鬼尸,强弩之末,已构不成威胁,真正让这些高手担心的是,阵法被破之后,原来大阵中枢所在之处,渐有令人心悸的威压传出。

天傀宫遗址周围,正道修士正在不遗余力剿杀企图突围魔神殿修士,可惜山深林密,终究还是逃了一些。

魔神殿大祭司郑航几人,在大阵被破的同时开始赶往山外。期间,梁飞虎临时起意,说要去见一见主人当年相中那个孩子,请大祭司与其同行。

阳神被毁,脸色极其苍白的郑航没有拒绝。

壶嘴峰前山,正道修士大营,钟正南找到了不戒和尚,得知其当年失手所伤的同门未死,是达摩院首座大人亲口说的。看得出来,不戒和尚很高兴,他说待此次湘樊风波停歇后,他便要跟随首座大人回寺,重新修佛习禅。

除此之外,钟正南还见了跟随不戒的一个小和尚,听不戒说,这小和尚辈分很高,是佛圣弃禅的徒弟,也就是不戒的小师叔,法号更有意思,叫“拾禅”。

这拾禅小和尚玩心极大,与雪舌丫头很是投缘,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此时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玩耍!

天傀宫遗址那边大战一起,又听说魔神殿大肆突围,身为武圣门下大弟子的皇甫雄就独自离开了营地,赶赴战场,小师妹陶沐已经回了湘樊城,他便没了后顾之忧,看人打架不上阵还算什么武圣门下子弟。

皇甫雄都有架打了,身为符门长老的祁林哪里还坐得住,几次三番在钟正南面前疯狂暗示。一会儿说正道蒙难大好男儿岂能坐视,一会儿又说魔神殿此举辱天下英雄太甚,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成,最后,钟正南不堪其扰,只得说劳烦七长老出战,好教魔神殿知道,正道修士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钟正南还答应祁林,如果事后师姐来问,所有过失,由他钟正南一人承担。

一宗长老居然害怕门内弟子责备,也是天下奇谈了。

与不戒和尚分开后,钟正南独自来到一处绝壁,远远听到山林中震动轰鸣之声不止,可见对战之激烈。

“小娃娃,好久不见了!”

一道嗓音在身后响起,钟正南猛然转身,一个光头汉子与一个高大老者出现在自己背后,悄无声息。

钟正南认出了那个老者,正是当晚几乎打烂自己灵海之人。

不待钟正南开口,一道身影自大帐掠出,冲向两名不速之客,是重伤未愈的江终军。

跟随梁飞虎到达此处的郑航嗤笑一声,随手一掌拍在江终军心口,说道:“老夫此时虽无巅峰战力,可以你这模样也敢对我出手,找死不成!”

强行提气前来救人的江终军被一掌拍飞倒地,生死不知。钟正南怒极,就要动手,那光头汉子却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不想知道你爹娘下落了?”

钟正南止住身形,“你们这么好心会说?”

临时起意来见钟正南的梁飞虎摇了摇头,说

道:“当然不会!不过……”

从钟馗口中得知江终军还活着,钟正南松了口气,没有搭那光头汉子的话。梁飞虎笑了笑,指着江终军说道:“你如果杀了他,我把你爹娘的下落告诉你!”

钟正南眯了眯眼,开口说道:“我不会杀人,你现在也可以不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求我听你说!”

梁飞虎哦了一声,望向郑航,郑航随即伸手一抓,将钟正南扯到面前,抓住脖子高高提起,笑道:“可如果你活不过今天呢?”

钟正南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突然笑了起来,艰难说道:“你不会杀我,否则上次我就已经死了!”

郑航咧嘴一笑,手上力道加重几分,说道:“上次不杀你,可不意味着这次不……”话没说完,郑航瞬间感知到身后传来的浓重杀机,将钟正南扔在地上后转过身,皱起眉头,看着那人不惜燃烧灵海递来的一拳,怒喝道:“既然你找死,别怪老夫下狠手了!”

两拳相交,地动山摇!

江终军再次倒飞出去,郑航也倒退数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看来接下这一拳也不轻松。

随后,郑航眉头锁得更紧,他往天傀宫遗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看向梁飞虎,说道:“该走了!”

营地动静,惊动了驻守在原地的修士们,所有人纷纷出帐一探究竟。几乎同时,身在广场的田妍拔地而起,飞快赶往营地,此外还有于燕、祁林、皇甫雄、诸葛流云等人也都抽身赶回。

郑航与梁飞虎身形一闪而逝,只有一句话在钟正南心湖荡起,“你爹娘未死,小娃娃,老夫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钟正南压下心头波澜,快步走到江终军身前,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江珊与木通也赶了过来。

伤上加伤,木通查探完毕后,摇了摇头,叹息道:“灵海消失,经脉尽断,五脏六腑损伤严重,回天乏术了!”

接连赶回的修士个个咬牙切齿,心中大恨。

随后,广场那边传来一声炸响,不少人赶回来看了一眼,又不得不重新回到战场,个个杀气腾腾。

多放走一个邪修,对殒命的正道修士便多一分愧疚!

田妍让师妹于燕留下照看情绪很不对劲的师弟,自己则与七长老祁林返回广场,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打完了再问!

广场之上,原先大阵中枢之处突然炸出一个大坑,一个仅剩一臂的身影从中跃出,七窍冒着黑气,瞧不清面孔,可在场的人还是认出了此人身份,正是与执事汪汉互换手臂的魔神殿右护法褚飞云!

雷桀见状大喜,高呼道:“老褚,魔神殿已经抛弃你我,再打下去没意义了!”雷桀话才说完,只觉得右臂手腕处一热,卷起袖管后发现右臂出有一个火焰般的红色印记,不由得瞪大眼睛,惊呼道:“追魂印!这……”

雷桀手臂上红色印记两个分神境鬼尸身上也有!

接下来,神色凝重的众人就只见,那浮在半空的独臂身影,张嘴一吸,雷桀与身边两个分神境鬼尸瞬间燃烧起来,最后只

剩下三颗血红珠子,飞进独臂身影口中!

不但如此,先前大阵中的四具傀儡也再次出现,被那独臂身影依次打碎,吞入腹中。

在此期间,裴源等人数次出手,阻止那独臂身影,却难以伤其分毫。

田妍等几人赶到时,那独臂身影已经吞噬完毕,修为暴涨,从最开始的分神境界,一直到此时的天仙修为,比那郑航还要高出一层境界。

裴源看了眼达摩院首座,随后朝所有人喊道:“保命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不然恐怕在座的没人能活着离开!”

裴源话音未落,已经有人祭出稀世宝贝,攻向那独臂身影。随后人人如此,各自施展手段,达摩院首座驱使金钵一次次砸向半空身影,裴源拼着被反噬的风险再次使出那招“泰山”,田妍则将所有灵符尽数使出,围绕那独臂身影旋转不停,不时发起攻势……

那独臂身影被众多法宝团团围住,一时挣脱不得,同时,众多法宝在其身上不断留下伤口,许是觉得疼了,又或许好不容易挣脱束缚,不想再被困住,独臂身影开始发狂,黑气瞬间弥漫,将在场众人笼罩其间。

下一刻,绝大多数人的法宝颓然坠地,这些人似乎被困入迷幻之境,有的神色悔恨,有的悲愤交加,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哭嚎,还有的人正跟一个与自己一摸一样的人相互对打……

还有部分如裴源、田妍、赤壁等人,仅陷入幻境片刻,便靠自身意志苏醒过来。

始终未受影响的唯有大光明寺达摩院首座、道宗玉真子,两人见状,瞬间便明白是心魔作祟,此前那孩子说过,这阵法像是封印着什么,现在看来,似乎此处所封印着的,是旧时某位高人修炼过程中产生的心魔。

于是,两个灵识始终清明的高手,不约而同盘腿而坐,开始各自念诵佛经、道典,帮助仍然深陷迷境的各派高手摆脱心魔困扰。

渐渐苏醒过来的高手们,居然有一多半在幻境中受了伤,有几人还不轻。

独臂身影第一次开口说话,“有人与我做了一笔交易,我重获自由的代价是出来后杀掉所有我看见的人,现在我改主意了,现在离开的可以不杀,趁我还没真正动了杀心,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在场的大多是修炼有成的好手,都清楚了此人心魔附体,更清楚世间妖邪众多,以心魔最难除,尽管如此,依旧无人愿意后退一步。

独臂身影开始哈哈大笑,随后身上黑气愈发浓重,就欲开始大开杀戒!

就在此时,广场一侧的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苍老且威严十足的嗓音传出,“大言不惭,你动了杀心又能如何!”

独臂身影瞬间聚拢黑气,望向竹林深处,怒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在!也好,你我恩怨是时候了结了!”

独臂身影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石像从竹林深处高高跃起,猛然坠落在广场之上,与独臂身影遥遥对峙!

石像肩头,还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道袍的年轻人。

第九十三章 尘埃落定

石像出现后发生的一幕,让在场许多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只见那端坐于石像肩头的少年道人轻轻跃下,跑到裴源几人身后,探出脑袋来说道:“老前辈可以动手了!”

下一刻,以石像为圆心,骤然出现一个巨大旋涡,一团黑雾被旋涡从独臂身影中扯出,拉入石像。

没了心魔附体的褚飞云,跌落在地,缓缓化为虚无。

石像内部,一黑一白两团气息交手不断,石像颤抖不止,约莫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石像归于平静,随后开始缩小,最终变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小人。

与此同时,一个金色老者光影出现在原本石像所在之处,他望向在场众人,满怀歉意道:“老夫便是这天傀宫的创立者,昔年一心想着问鼎天下,于修行路上走了岔道,生了心魔,老夫醒悟时为时已晚,只得将其封印于此,不曾想给后世埋下了如此隐患,老夫该给这天下赔个不是!”

没人上前搭话,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老者接着说道:“好在老夫临终时留了后招,这心魔也未能恢复到巅峰,如今心魔已被根除,诸位无需忧心了!”

随后,老者望向那个唤醒自己的年轻人,笑道:“你这娃儿不错,老夫所寄身的这具傀儡乃我天傀宫立宗根本,你与天傀宫又有些渊源,便送与你了,权当你协助老夫根除心魔的报答吧!”

这年轻道人也不客气,屁颠屁颠跑去抓起金色小人,同时朝老者躬身一拜,说道:“梁王山傀儡门门主夏侠谦谢过前辈馈赠!”

田妍几人对视一眼,对老者所说半信半疑,对这年轻道人也留有戒心,都在想万一是那心魔为了逃脱,故意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所以那达摩院首座大人走到年轻道人面前,看着那个金色小人,开口说道:“小兄弟可否将此物借我看看?”

夏姓道人笑了笑,毫不避讳的递出手里物件,说道:“大师请!”

仔细感知过后,确定再无半点心魔踪迹,这位达摩院首座将金色小人交还,然后拍着年轻道人的肩膀说道:“此次危机,多谢小兄弟相助了!”

夏侠谦摆了摆手,大义凛然道:“除魔卫道,应该的!”

随后,裴源等人见那首座大人摇了摇头,示意确无心魔踪迹,这才一齐朝那金色老者光影抱拳道:“多谢前辈出手!”

老者摇了摇头,“祸由我起,当由我终,何必言谢!”说罢,老者身影开始消散,只有一句话响在众人耳边。

“大劫将至,这人间,拜托诸位了!”

山林中突围的魔神殿邪修多已伏诛,逃出去的不多,要么是有些实力的,要么是运气好的。

驱魔事了,所有人回到了营地,驱魔大会搞成如今这个模样,没人笑得出来,当然除了少数以为干成了大事的蠢人。

魔神殿真正的主谋不见踪影,灭掉的不过几个替死鬼,最重要的是,魔神殿显然通过湘樊风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而正道一方,死伤众多,这一仗,正道输了!

江终军已经苏醒,可木通告诉钟正南,说这位江大豪杰所剩时日不多了,能撑过今日都不容易。

大帐之中,钟正南坐在江终军床前,紧紧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江珊更是早已哭成个泪人。

反而得知自己没多少时日好活的江终军一脸笑意,他看向钟正南说道:“你小子不错,将来是会有大成就的,等你铲除了魔神殿,别忘了到我坟前敬杯酒!”

钟正南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江终军不能动弹,还是努力笑着说道:“我最不喜欢欠人家人情,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你一次,再公平不过!二十年前我就该死了的,这二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太磨人,如今终于得偿夙愿,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江珊突然抓住自己大伯竭力想抬起来的手,带着哭腔道:“大伯您别说话了,等老祖宗回来,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江终军还是一脸笑意,说道:“傻丫头,大伯是个什么状况,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放心启儿,他幼年丧母,如今连这不称职的爹都要没了,日后,你这做姐姐的,要多帮帮他!”

江珊一个劲的点头,钟正南不忍再看,起身离开大帐。

江珊已经决定带着自己大伯返回。

钟正南来到帐外,两位师姐已经等在外面,田妍已经从师妹于燕口中得知当时的全部情况,她望向师弟,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走了修行这条路,就该习惯生死,这次是江先生,说不定下次就是我或者你二师姐,你如果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好好修炼,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别人护着你,强到能保护你在意的人!”

于燕看着神色落寞的师弟,只是心中哀叹一声,没有说话。

等整装完毕,大队开拔回城。超管局不会在湘樊城停留,直接返回燕京城,于燕没有随队回京,师弟要举行继任掌门的大典,她不能缺席。裁决司众人与超管局同行,留下了萧铣作为湘樊城新任城守,这是裁决司最开始的安排。

刚入城,钟正南便看见在城门口等待的陶沐和那周姓小姑娘,陶沐带来了个很不好的消息,提前一天返回的江终军见了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后,已经辞世。

钟正南眼眶微红,没有立即去往江家,也没有返回住处,而是去了一家酒楼,那日清晨与江终军对饮的酒楼。

于燕走到陶沐面前,拜托陶沐跟过去看着点师弟,自己则与田妍、雪舌等人返回李记衣坊。

钟正南走进酒楼,要了两坛仙人醉,两只酒碗,去到二楼靠窗的位置,自己面前倒了碗酒,对面位置倒了碗酒,开始狂饮。

有句话他一直没对那位络腮胡汉子讲,修行以来,见过的所有修行者中,只有你江大豪杰与我钟正南相像中的江湖大侠最像!

悄悄跟着上楼的陶沐一直站在钟正南身后不远处,见眼前男人一碗接着一碗倒酒入腹,她终于不再只是看着,缓步走到钟正南身旁一侧的空位坐下,开口说道:“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会更好!”

钟正南放下酒碗,双眼满是血丝,他望着陶沐说道:“前不久,我就是在这里与那个人喝的酒,当时我跟他还讨论过‘慷慨赴死’四个字,现在,我面前的位置空了,他

用命给我解释了什么是慷慨赴死,而他的慷慨赴死是为了让我活着!”

陶沐想了想,开口说道:“真是个英雄!可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为了让你活下来才慷慨赴死的呢?”

钟正南愣住,陶沐接着说:“我相信,这样的大英雄,无论当时是谁有危险,他都不会犹豫的!”

钟正南再次举起酒碗倒酒入喉,点头道:“这是当然,无论是谁他都会救的!”

陶沐又说:“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大英雄的死而难过,这很正常!可如果你是因为他而自责,其实没必要!”

钟正南苦笑一声,只是饮酒。

陶沐突然起身跑下楼,自己拿了一只酒碗,重新坐下后,说道:“我始终不是当事的你,不管我怎么看待这件事,都没办法代表你的想法,所以我不说了!”说完,陶沐将自己的酒碗推到钟正南面前,“可以请我一起喝吗?”

钟正南将自己酒碗倒满,又给陶沐倒了半碗,然后说道:“这酒太烈,你慢些……”

话没说完,陶沐已经一饮而尽,然后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钟正南伸手扶住陶沐额头,轻轻靠在桌面,笑了笑,然后抬起酒碗跟对面空位前的酒碗微微一碰,轻轻说了个“干”字,随后一饮而尽。

两坛子酒饮完,又是一天傍晚,钟正南晕头转向,心中不快已然消散大半,随后他催动灵气驱散酒意,绕着彻底醉死过去的陶沐转了半天,不得已只能将她拉到背上,下楼结账,然后返回李记衣坊。

回去的路上,钟正南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夏侠谦!

其实在师姐从那处广场返回时,钟正南就听师姐说过此人,后来也远远看见此人身影,只是当时一心只在江终军身上,便没有上前打招呼,没想到这小子也进了湘樊城。

察觉到钟正南的目光,这个叫夏侠谦的道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屁颠屁颠的跑到钟正南面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少侠,可曾见过一个白发白袍的老仙人?”

钟正南背上有个陶沐,便没有抱拳回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见过!”

夏侠谦愣了一下,说道:“真是运气好到没话说,我这一路,一共问过一百一十人都说没见过,没想到这第一百一十一人见过,真是好运气!那少侠可知老仙人住在何处!”

钟正南挑了挑眉,说道:“你叫夏侠谦?”

那道人立即正了正衣冠,回答道:“正是!少侠想必也听说兄弟我在壶嘴峰的英雄事迹了吧?不错,在下就是那救正道于水深火热的夏侠谦!”

钟正南脸色奇怪,说道:“没听说过!只是老仙人留了本册子在我哪儿,说是如果有个叫夏侠谦的人打听他,便将册子交给那人!”

夏侠谦脸色尴尬,干笑两声道:“不错不错,在下就是找册子来的!”

钟正南将陶沐下坠的身体往上挪了挪,然后开始前行,说道:“随我来吧!”

道人依旧尴尬,跟在钟正南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低声懊恼道:“都说了要低调,要低调!”

第九十四章 回叶榆

于燕怎么也没想到,拜托去看着师弟的人会被师弟背着回来,更带回来了个年轻道人。

将陶沐放入客房,由雪舌与周琴音细心照料,钟正南回到房间,找到早已从书斋取回的的册子,重新回到前院。

“可是你的?”

钟正南将册子递到夏侠谦手中,夏侠谦嘿嘿笑着,连连说是,就要告辞离去。同在前院的田妍却突然叫住此人,开口说道:“有些事情,你必须解释一下?”

夏侠谦知道这女子身份,也猜出了交还册子之人的身份,听到这话后,赶忙躬身一拜,说道:“也好,这事儿不讲清楚,在下怕是出不了湘樊城!我有解释,也请符门替在下将这解释告知湘樊众英雄!”

田妍笑了笑,望向钟正南,钟正南耸肩摊手,而后招呼夏侠谦坐下,说道:“最好没有任何缺漏!”

接下来,就只是夏侠谦说,田妍师姐弟三人听。

原来,这夏侠谦最开始就是奔着这心魔而到的湘樊,连同他本人身份也不曾有任何隐瞒。赤金城梁王山傀儡门的确与曾经的天傀宫有些渊源,据夏侠谦所说,当年天傀宫惨遭灭门,知晓此事的人都听说天傀宫仅有个记名弟子逃离,可那些人并不知道,逃走的人并不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当年逃走那人除记名弟子这个身份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天傀宫最后一任宫主选定的闭关弟子。

也许是那最后一任宫主预知了些什么,提前将宗门秘典连同一封密信,交到那还未公开承认的闭关弟子手中,并将其驱离天傀宫,同时在密信之上设了禁制,需一年时间才能自行解开。

那人在宗门被灭后一年才看到那封信,也得知了关于宗门大阵的秘密。

此后,那人辗转到达赤金城梁王山,创立了傀儡门,潜心修炼,只是不知何故,此人始终参悟不透密信上记载的一道能彻底抹除大阵所困心魔的法决,此事就这么被搁置下来三百余年。

直到这夏侠谦师尊离世,夏侠谦才得以知晓这桩山门秘事,许是上苍眷顾,连宗门秘典都未开始修行的夏侠谦,却莫名其妙学会了那道印决。

适逢驱魔盛会,夏侠谦心想是个机会,于是来了湘樊城壶嘴峰,并以印决唤醒了沉睡于竹林深处山洞的石像,接下来的事,田妍亲眼见到过,夏侠谦便没有再说。

解释完就走,说要回山认真修炼,这道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钟正南在夏侠谦走后,望向师姐,问道:“师姐认为他撒谎了?”

田妍摇了摇头,“应该是实话,但却不是全部实话,不管了,这边事情已了,待明日走一趟江家,咱们就该着手准备回宗了!”

钟正南环顾四周,突然问:“不等老掌柜了?七长老怎么也不见了?”

田妍轻轻一笑,答道:“李掌柜办完事,会直接回叶榆!”

于燕也开口说道:“至于七长老,估计是去那鸳鸯菜馆求那龙血酒去了!”说完,于燕又斜眼看着钟正南,嫌弃道:“一门上下,都是酒鬼!”

次日清晨,陶沐揉着太阳穴走出房门。整夜未眠的钟正南朝她招了招手,陶沐十分难为情,慢吞吞挪到钟正南旁边,说道:“那酒……”

钟正南笑了笑,“那酒常人一碗即到,你能喝大半碗,很不错了!”

陶沐咧嘴一笑,然后看到钟正南脸色疲倦,问道:“你一夜没睡吗?还在难过?”

钟正南点了点头,“想得多了,就睡不着!”

闲聊不久,两位师姐也都出了门,一同来到院中,老远看见在院子里闲聊的两人,于燕朝师姐田妍使了使眼色,笑道:“怎么样,登对吧!”

田妍撇了撇嘴,“我还是觉得江家那妮子好些!”

说完,田妍重重咳嗽两声,朝师弟喊道:“准备一下,过一会儿,我们去江家!”

钟正南嗯了一声,陶沐忽然问钟正南道:“去过江家之后,你要回去了吗?”

“是要回去了!”

钟正南抬起头,望着陶沐,说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拜入何人门下了吧?”

陶沐思量片刻,说道:“我还没见过师父,听师兄说,师父是武圣!”

“嗯,嗯?”

钟正南噌地站起身,确认道:“武圣?”

“是师兄说的,你听说过?”

钟正南重新坐下,“听说过,听说过!”

用过早饭,钟正南在两位师姐陪同下,来到江家,在江终军灵前上了香。不少人都在,大多都是即将返回前来祭奠的各家势力,钟正南还见到了一个原本应该已经返回的熟人,兴月城守赤壁。

祭拜后,赤壁找到了钟正南,毫不拐弯抹角的提起戚巧。

“你让谢幽带回的消息我收到了,但我不敢去见她,所以……”

“帮不了!”赤壁话没说完,钟正南便一口回绝,“按理说,有些话不该是我这个晚辈来讲,但既然你与我父亲有旧,所以我斗胆跟你讲一讲,虽然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戚夫人都说得那般直白了,你还想一直躲着吗?”

赤壁叹息一声,“没脸见她!既然她肯跟你说想见我,所以请你帮我带句话!”

钟正南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她想告诉你什么,我很好奇,如果赤壁伯伯知道了那个秘密,还会不去见她吗?”

赤壁皱起眉头,望向钟正南,钟正南笑了笑,凑到赤壁耳边说了句话,接着赤壁突然失控,双手死死抓住钟正南肩膀,说道:“当真?”

钟正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赤壁身形拔地而起,估计是赶往戚巧知道他也知道的某个地方。

赤壁走后,钟正南又去见了江家家主江定远,向江家道了个谢。对于自己大哥救人殒命,江定远只是自责,他对钟正南说,大哥消沉了二十年,这次突然决定出战,本就心存死志,只怪自己当初没有阻止。随后,这江定远又说,江家不怨他人,要钟正南无需自责,大哥死得其所,死有所值,是江家无上光荣。

辞别江

定远,钟正南在江珊处见到两位师姐,又同江珊说了些话,然后才离开江家。

回到李记衣坊,早有几位客人等候多时,大光明寺的几个和尚以及诸葛家诸葛流云。

和尚来访,钟正南还想得通,因为不戒和尚的关系,自己多少也与大光明寺有些交集,只是这诸葛流云到访,钟正南想不出原因。

大光明寺首座面朝钟正南,唱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说道:“贫僧此来,是这拾禅小师弟想见见你家雪舌姑娘,叨扰了!”

钟正南显然没料到,这位首座大人会是因为这等小事前来,更想不明白,已经跟随雪舌、琴音两个丫头去了别处玩耍的小和尚为何要见雪舌。

“大师能来,是在下荣幸,何来叨扰一说,只是……”

达摩院首座似乎猜到钟正南要说什么,笑着说道:“小师弟毕竟还是孩子,见一见玩伴而已,并无其他!”

诸葛流云突然插话道:“在下今日便要返回巴蜀,特来与钟掌门道个别!”

钟正南朝诸葛流云轻轻抱拳,“诸葛先生有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都在闲聊,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久,三个年岁相近的半大孩子返回,大光明寺和尚们便起身告辞,临走之际,那法号拾禅的小和尚还朝雪舌使劲招手,喊道:“说好了,你一定要到我家里玩哦!”

雪舌偏头看了眼笑意玩味的掌门,鼓气勇气答应道:“嗯,一定去!跟掌门一起!”

和尚们离开后,诸葛流云也起身辞别,临走前,诸葛流云郑重其事的对钟正南说道:“此来道别之外,还有件事与钟掌门说,请钟掌门年前一定抽时间走一趟巴蜀诸葛家,老太爷有要事与钟掌门商议!”

“要事?”

钟正南满腹狐疑,诸葛流云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如果没有湘樊风波,如果不曾在此处遇到钟掌门,在下也会去北江城的,至于商议何事,在下不知!”

“好,我会去的!”

送走客人,田妍与于燕来到师弟身边,都皱着眉头,问道:“你与诸葛家有私交?”

钟正南摇头,“来湘樊以后才认识的他!”

随后,难得齐心的师姐妹又望向雪舌,“那小和尚……”

雪舌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们一起玩而已!”

访客蹊跷,造访原因更是稀奇,不怪两个女子疑心。

离着李记衣坊两条巷子,苦海和尚望向首座师兄,以心声问道:“那小丫头……”

达摩院首座微微一笑,同样以心声答道:“前世债,今世偿,情关难过!”

苦海和尚猛然一惊,“那这岂不是师弟劫数,师兄为何还……?”

“既是劫数,如何避得开,这一关,得由他自己过,这也是方丈的意思!”

李记衣坊,求酒不得的祁林返回后,田妍两人与之商议后,决定明日启程,返回叶榆,陶沐征得钟正南同意,也要跟着再去滇云属城叶榆。

第九十五章 讲个故事

湘樊城离着滇云不远,一行人东行入兴月城后,再改道南下,一日功夫便回到了钟正南已经当做半个家的柳氏典当行。

典当行里只有郭媛一个人在忙碌,宫老不见了踪影,听郭媛说,老人出门有些时日了,说要出去办点事,之多一个月便回来,算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了。

两位师姐跟长老祁林才刚到叶榆,便着急忙慌赶去了宗门所在之处,说要协助一众长老、弟子准备大典,还要派发请帖,有许多事情要忙。钟正南也想跟着去,两位师姐没有同意,说他去只会耽搁事情,先安心留在典当行,等那边差不多了,再过去。

到了家,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心弦紧绷,终于能稍微松一松了。

自从有了郭媛,典当行伙食一直不错,出门在外这段时间,雪舌丫头那个吃货不说,连钟正南自己都有些想念了。

看着郭媛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钟正南突然想起了那个女鬼,当下便有了决断,吃过晚饭,可以跟她讲一讲。

打进门后,钟正南除了雪舌的本命契约外,又多了一种与之很相似的感觉,到这时他才记起,地库当中还有个尸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钟正南便决定去看看。

交代雪舌好生招待陶沐、周琴音两人后,钟正南一个人来到地库,里头陈设没什么改变,走到尸王近前,尸王铁黑的肤色已经变成暗金色,想来是提升到了铜尸的层次。

就在这时,钟正南灵海内的星落突然出现在钟正南身旁,然后绕着尸王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好东西啊!”

钟正南撇嘴道:“它差点杀了我,当然是好东西!”

星落满是嫌弃的瞥了一眼钟正南,然后蹲下身边,看着那养尸阵法,可惜道:“这铜尸不错,阵法也不赖,可惜这阵法搬不走,不然将这铜尸带在身边,能保命呐小子!”

钟正南无奈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目前来说,带着它就养不了,养着它就带不了!”

星落突然捏了捏下巴,开口道:“我倒也有个养尸的法子,虽然效率不如它脚下那个,但好处是就刻在尸体上,可以带在身边!”

钟馗也现了身,瞥向星落,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两个阵法不会冲突吗?再者,据我所知,若受体抗的住,养尸之阵越多越好,卖什么关子!”

星落闻言微微挑眉,“怎么着,钟大天师还想再干一架?”

钟馗感觉在钟正南面前丢了脸面,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怕拆了这小子的灵海,上次那场架,我会输你?”

钟正南皱起眉头,问道:“你俩打过架?”

钟馗突然双手环胸,开口说道:“就那日,有人到你们大营中来,你面前那个混蛋非拦着我不让出去帮你,还说人家没有杀心,你不会有危险,最可气的是,他居然在当时封了你的灵海,让我出不去!”

钟正南恍然,难怪当时有过一小段时间无法调动灵气,起初他还以为是那魔神殿大祭司的奇诡手段,原来是拜这星落所赐,“所以你们就打起来了?你俩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分出了胜负?”

钟馗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闭口不言,星落接过话头说道:“四招,哦不,三招半让他求的饶!”

钟正南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望向钟馗,“你还会求饶?不像你啊?”

钟馗干咳两声,辩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求个绕而已!在你的小天地,老子哪里敢全力出手,还不是怕你小子白白忙活了这么久!”

钟正南将信将疑,星落却拆台道:“你连我衣角都碰不着,还有能力毁了我同样有掌控权的小天地?”

钟馗突然勃然大怒,喝道:“有本事咱们现在再打过,没了小天地,你能不能胜我还两说!”

星落也不甘示弱,“来呀,打就打!”

钟正南赶忙制止道:“你俩消停些,这地库中全是宝贝,毁了一样我都要心疼死,不能打!”

钟馗闻言冷哼一声,返回灵海,落在一座浮岛之上,骂骂咧咧。

星落只是笑了笑,然后望向钟正南,说道:“要不要再搞个阵法?”

钟正南想了想,决定道:“若果尸王撑得住,那就搞!”

星落是个性子爽利的,得了钟正南首肯,便毫不拖泥带水的着手刻阵。钟正南对阵法一道一窍不通,瞧不出好坏,只见那星落在尸王胸前,以手指作笔,描描画画,只一刻钟左右,就已了事。

做完这些后,星落拍了拍手,对钟正南说既然你还在这,就暂时别动它,等你什么时候出门再带上就是了。

钟正南闻言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转身离开地库,雪舌丫头已经在外边嚷嚷了好久,饭点到了。

许是雪舌丫头回来了,郭媛的饭菜荤多素少,显然很对雪舌丫头胃口。

用餐期间,原本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周琴音突然沉默下来,低着头呆呆看着碗里的鸡腿,泫然欲泣。

郭媛最先发现小姑娘异样,开口问道:“小芷若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逢人就说自己叫周芷若的小姑娘抬起头,泪眼婆娑,然后伸手胡抹了抹脸,使劲挤出一个笑脸,说道:“郭姐姐做饭很好吃的,我只是突然想院长奶奶了,送我离开的时候,她也给我买了鸡腿!”

不说还好,一开口,小姑娘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脸瞬间烟消云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姑娘早早便与雪舌丫头说过自己遭遇,所以小姑娘一开口,雪舌丫头也有些绷不住,只见她低下头,一咬牙,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另一只鸡腿,放到小琴音碗里,说道:“这个也给你,以后天天都吃鸡腿!”

随后,雪舌丫头又望向钟正南,询问道:“掌门,小芷若可以一直待在我们家的对吧?”

钟正南放下碗筷,想了想,望向小姑娘说道:“可以,但是你要帮着你的郭姐姐干活才行!”

小姑娘闻言使劲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不偷懒!”

郭媛伸手摸了摸小姑娘脑袋,说道:“别听他瞎说,安心住下,你不干活他也不会饿着你!”

陶沐也笑了笑,开口说道:“就是,如果他不给你饭吃,陶姐姐给!”

吃过晚饭,钟正南独自到院子里坐下,经过一番

深思熟虑,他瞥了眼正在听陶沐讲故事了两个小丫头,开口说道:“小雀儿,去跟你郭姐姐说,我找她有事!”

正听得兴起的雪舌丫头转头回了个自己去,然后满心期待的看着陶沐,催促道:“后来呢?那个牛郎怎么样了?”

陶沐没有接着说,就要起身去给钟正南传话,却被那个自称周芷若的小姑娘拦住,说道:“沐姐姐你等一下再讲,我去叫!”

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厨房,找到正在洗碗的郭媛说道:“郭姐姐,高手师父说找你有事!”说完,小姑娘又快步跑出厨房,重新蹲在远处,期待着故事的后半截。

听到高手师父四个字,郭媛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记起这个叫周芷若的小姑娘进门时的自我介绍,这才反应过来是钟正南。

当时小姑娘一手指着钟正南,一手拍着胸脯说:“姐姐好,我是周芷若,我是高手师父未来的徒弟!”

郭媛放下手头事情,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来到钟正南面前坐下,问道:“你找我有事?”

钟正南笑了笑,说道:“有事,我也想跟媛姐说一个故事!”

郭媛脸上笑意渐消,她望着面前这个出门一趟成熟不少的小男人,说道:“无聊,我还有活没干完呢,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帮我干活去!”

说完,郭媛就要起身,却被钟正南一把拉住,“先听我说完嘛!”

一直下意识关注钟正南这边动静的陶沐,没有接着给两个小丫头说故事,听到钟正南也要讲故事后,她看着两个急着听结局的小姑娘,说道:“那边也有故事听,咱们一起去听好不好?听完了我再接着给你们讲。”

接下来一幕,两大两小四个女子围在钟正南身边,都在等着他开口。

钟正南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要说的故事。

“话说三十年前,在那珞阳城西边一个叫林家村的地方,这村里有个老太婆,拐骗了一个姑娘到家里,下药诱骗那个姑娘嫁给自己大儿子,想抱孙子,结果老太婆的大儿子得病了,无法生育,那以后,这一家人对那姑娘百般欺辱。又有一天,老太婆为了满足自己抱孙子的私念,让自己小儿子进了嫂子的房间,后来,那姑娘有了孩子,这家人总算愿意待她好些了,可是,就在那姑娘生下孩子当天,因为那个婴儿是女婴,老太婆便将婴儿溺死在脸盆当中!”

听到这里,陶沐与郭媛都沉默下来,唯独两个丫头满脸怒容,雪舌丫头更是气得骂道:“这老太婆真坏,该下地狱!”

钟正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后来,老太婆‘家事’被村名知晓,天天被人嘲笑,那老太婆的大儿子不堪其辱就自杀身亡了,但那老太婆硬是将自己儿子的死赖在姑娘身上,使了些手段,诬陷那姑娘是害她们全村的不详之人,最后将那姑娘吊死在村口牌坊之上!”

雪舌丫头满脸伤心,她看向掌门,低声问道:“后来呢,一定有人替这姑娘报仇雪恨了对不对?”

钟正南叹息一声,端起面前茶杯,已无半点茶水,他站起身,走向客厅,说道:“后来怎么样了,等我倒杯水再说!”

第九十六章 师父归来

钟正南重新回到座位,握着滚烫的茶杯,脸色平静,接着说刚才的故事。

“那姑娘死后,并未选择轮回转世,越来越深的怨念使得她的魂魄渐渐化为厉鬼,她开始报复林家村村民,手上沾染了许多人命。那老太婆的大儿子死后,心中愧疚难当,一样不曾踏入轮回,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间行善积德,想着弥补些什么。”

“机缘巧合,十年后,那姑娘曾经的丈夫遇见了一个道人,在他说完这桩糟心事后,道人来到了林家村,找到了女鬼,劝解无果,只好拼着身死道消,给女鬼和村民们各自下了咒,换来了十年平安!”

说到这里,钟正南端起茶杯,吹开浮在杯口的茶叶,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才接着说道:“道人死后十年,林家村大致无事,有那么一天,一个出门散心的男人偶然也不那么偶然的来到林家村,引出了这桩旧事,周旋之下,老太婆答应俯首认罪,女鬼也决定不再复仇,唯一的要求是要见一见她那可怜女儿的今世,这个不知轻重的男人答应了,求人使了些手段,得知了这女鬼那可怜女儿的今世所在。”

钟正南再次叹息一声,望向郭媛,继续说道:“后来,女鬼藏身于一把红伞之中,由这个男人带到滇云属城西夷,找到了那个女婴的今世,勉强让这隔着一世的母女得以重逢,再后来,那个男人有了危险,女鬼舍身救人,魂飞魄散之前,女鬼拜托这个男人,好生照料已经不算她女儿的女儿!”

故事讲完了,郭媛泪流满面,雪舌丫头见过那把红伞,也猜出了一些,当下立刻拉住郭媛的手臂,轻声叫了声郭姐姐,再无其他多余言语。

陶沐勉强算是半个修行中人,前后推敲一番,再看到郭媛的一样,心中认定此事必然与郭媛有关,心底便有些后悔,自己怎的如此没有脑子,硬要拉着两个小丫头出来搅局。

郭媛使劲咬着嘴唇,身躯颤抖不止。

陶沐见状,轻轻拉住两个小丫头,回到内堂。

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那把许久没动的红伞,放到石桌之上,开口说道:“原本这事儿应该烂在我肚子里才对,只是我总觉得,如果让你知道你上一世有过这样一个母亲,对你对她都不算是坏事!”说完,钟正南忽然起身,对着虚空微微一拜,轻声道:“请原谅晚辈的擅自主张!”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在钟正南作揖完毕后,原本寂静无声的小院中突然荡起了阵阵微风,拂过两人面庞,不冷反而让人心生暖意,像极了母亲手掌的温度。

郭媛摩挲着红伞,嗓音颤抖,对钟正南说道:“我想静一静!”

钟正南很识趣的走开,留郭媛一个人在院中。

瞧见钟正南身影,雪舌丫头立即凑到钟正南身边,询问道:“是郭姐姐对不对?掌门是因为郭姐姐才去的西夷对不对?”

钟正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独自上楼。

郭媛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一夜,雪舌丫头就在内堂守了一夜。

陶沐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送来了两条毯子,然后在半边站了一会儿,鼻头有些泛酸。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她的眼泪滴到红伞之上时,红伞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颜色深了几分,伞柄上的两颗白色珠子,慢慢转红。郭媛只是觉得这把伞跟自己更亲近了,以为是听过那个故事的缘故,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钟正南下楼,郭媛依旧坐在远处,他就要跟着独坐一夜的女子打招呼,钟馗却突然开口说道:“奇怪,这天荫伞怎么会认一个并未修行的人为主?”

钟正南一愣,以心声问道:“对郭媛有坏处吗?”

钟馗淡淡开口,“这是好事,不过要说坏处也有!”

停顿了一下,钟馗接着说道:“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天荫伞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一旦有心人瞄上了,对这女娃子大大不利呀!”

钟正南正在犹豫要不要将红伞收回,钟馗仿佛猜出钟正南心中所想,再次开口道:“其实这也不算是大问题,伞能自行护主不说,你符门的名号是摆设?再说了,它已经认主,你就算能收回来,于你而言,它就只是把伞了,倒不如留给她好些!”

钟正南松了口气,起初只是担心,郭媛不能修行,这伞突然认了主,会不会反噬郭媛自身,既然没有这样的隐患,一把伞而已,不至于舍不得!

来到郭媛身边,钟正南咳嗽两声,说道:“这伞在我这也无用,你留着吧!”

一夜深思,已无原先那般伤心难过,此时听到钟正南突兀出现的嗓音,郭媛吓了一跳,转身望向钟正南,说道:“你不是平凡人,这伞应该也不是寻常物件,我也不瞒你,昨夜之后,这伞我怎么看都喜欢,可是……”

郭媛话没说完,钟正南便开口打断道:“喜欢就留着,它在我这真的没什么用处!”

郭媛想了想,答应下来,同时笑着说道:“那好,我用五年的工钱换!”

见眼前女子笑了,钟正南也跟着笑了起来,“随你!”

两两沉默,片刻后,郭媛突然说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钟正南认真思考很久,脑海中闪过当初登山时的一幕幕景象,然后才开口说道:“如果有机会,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郭媛听到这话后,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双手负后横握红伞,说道:“我去买菜!”说完转身返回自己房间,很快又提着个篮子出来。

钟正南看着心绪突然阴转晴朗的郭媛,出声道:“要不要你我跟你去?”

郭媛一步一步未停,边走边拒绝道:“不用,你去了我不好砍价!”

钟正南无奈一笑,刚转身便看见站在身后笑脸相迎的陶沐。

“郭姐姐真是个很好的姑娘!”

钟正南点了点头,认可道:“是很好!”

陶沐脸色不知怎的,有些不自然,她一步步走到院中石凳前坐下,开口说道:“原来真的有转世轮回这

种事情,郭姐姐就是那个被溺死的女婴吧?不知道上一世的我是怎样的?”

钟正南再度落座石凳,笑着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一世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上辈子,累不累呀!”

陶沐闻言,轻轻转动那双秋水眸子,望了钟正南一眼,轻声道:“难怪上次那个姓宫的老人家会对郭姐姐说那样的话,什么‘前生苦,此生安乐,世世安乐’,看来老人家也是很厉害的人!”

钟正南“哦”了一声,“宫老还说过这样的话,那么你呢,他老人家对你说了什么?”

陶沐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随后邹着眉头,缓缓开口道:“他说‘未醒时你见众生,醒时众生见你’,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钟正南一头雾水,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钟正南突然想起来,有个问题一直要问陶沐来着,从湘樊回来,琐事繁多,竟给忘了。

“对了,你到湘樊去找我,是不是令弟还没有……”

“他已经好了,去湘樊是我自己的原因。”

钟正南还想追问,陶沐却突然转移话题道:“你真是变了好多!”

钟正南笑着皱了皱眉头,“变了吗?”

陶沐移过视线,刚好与钟正南四目相对,话到嘴边却未开口,两人对视了数个呼吸,陶沐才回过神,羞红了脸,低头开口道:“初见你时,蓬头垢面,与路边乞儿无异,如今可不一样了!”

钟正南收回视线后,咽了口口水,平复心绪,这才抬头笑问道:“哪里不一样?”

“如今像个大侠了,比在燕京的时候更像!”

钟正南哈哈大笑,随后说道:“我现在还算不得大侠,不过以后会是的,你入了武圣门下,你以后也会是的!”

陶沐摇了摇头,“我没想过当高人大侠!”

钟正南皱眉,不解道:“那你为何还愿意当人家徒弟?”

陶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钟正南愣了半晌,然后灰溜溜起身,走向一楼偏房,边走还边嚷嚷道:“这两个死丫头,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陶沐说:“我之所以答应拜师,是因为收我做徒弟的人说,拜了师,修了神通,我就可以跟大侠站在一起了!”

郭媛去而复返,走入厨房,陶沐也主动提议到厨房帮忙,随后两人便在厨房开始忙碌起来。两个小丫头早早便起来了,一直在房间嬉闹,被钟正南拉了出来,三人呆坐于院子当中,三双眼睛你瞅我一眼,我瞄你一下,谁也没开口说话。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几人刚拿起筷子,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让雪舌丫头喜出望外的嗓音。

“好运气,好运气,不枉我马不停蹄,一路紧赶慢赶,回家就有早饭吃!”

钟正南与雪舌对视一眼,钟正南还有些不确定,雪舌却已经“噌”的站起,高呼一声主人爷爷,然后跑向门口。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行色匆匆、须发皆白的青衫老人。

第九十七章 琉璃灵舟

老人正是符圣柳丹青,仙人境第四重境界天仙巅峰修为,佐以出神入化的符道手段,战力至少堪比半圣高手。

漠南城的封印,差不多半个月前便结束了,可是因为收了这关门弟子一事,被武圣那疯婆子惦记上了,这趟回家的路可不好走,真真累死个神仙。

只是有件事他柳丹青想不通,周雪那疯婆子是出了名的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次为何会突然中途把手,还说了那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

当时那疯婆娘说:“柳老儿,你别高兴得太早,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钟家小子迟早会乖乖入我门下,这段时间你先帮老娘好好养着他!”

这他娘的几个意思?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不过,这趟回了家,办了大典,那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任你百般算计,都是扯淡!

想到这里,踏入家门的柳丹青愈发兴奋,尤其是瞥见钟正南的面容后,这身着青衫的柳丹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老人一进门,雪舌丫头便挽住了老人手臂,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说自己如何如何保护了掌门,说自己跟掌门一起办成了何种何种大事,可惜老人心思全在钟正南身上,根本没在听这小丫头说些什么!

这柳丹青瞧着年岁不小,身形却矫健得很,几次迈步便扯着雪舌来到饭桌前。钟正南放下碗碟,起身朝老人作了一揖,恭敬道:“弟子钟正南,见过师父!”

老人乐得不行,嘴上嚷嚷着不讲虚礼,身板却瞬间站得笔直,大大方方受了自己关门弟子这一拜,待钟正南直起身后,老人挪过雪舌原先的椅子,紧挨着钟正南坐下,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转头吩咐雪舌道:“小丫头,快去,拿两坛子酒来,最好的那种!”

雪舌丫头一脸沮丧和不情不愿,瘪着嘴“哦”了一声,乖乖取酒去了。

陶沐、郭媛以及周琴音小姑娘从老人进门直到此刻,始终被老人忽略,听到钟正南称呼其为师父,三人便没有开口多言,为表尊重,三人在老人出现后,立即起身恭迎。

只在当日有过匆匆一面的便宜师父,这股子热络劲,让钟正南大开眼界,当日见面,颇有高人风范的师父,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仔细端详了自己宝贝徒弟一番,老人终于瞥见了仍旧站着的两大一小三个姑娘,这才抬手招呼道:“都坐,都坐,都是我这不成器徒儿的朋友吧!那就是自家人,莫要客气,都坐!”

总算有了个喘息机会的钟正南,笑着给师父介绍了一遍,老人听完后,今日出现后第一次有了点前辈高人的模样,他笑着跟三个姑娘打了招呼,尤其在听到那个叫周琴音的小姑娘说要拜自己弟子做师父的时候,老人二话没说替钟正南答应下来。

有了师父的首肯,钟正南便答应了这事,小姑娘乐坏了,起身绕过椅子,对着老人与钟正南作了一揖,叫了声师公、师父。老人在小姑娘行完礼后,凭空取出一把小巧匕首递了过去,一本正经的说了

些规矩,这一举动让钟正南大为改观,总算有些前辈的模样。

只是还不等钟正南替小姑娘道句谢,老人便又“现了原形”,一把扯住钟正南手臂,几乎要老泪纵横的说道:“你这娃儿真是个好弟子啊!这才入门多久?就已经想着替师门延续香火了,这样的徒弟上哪儿找去!”

雪舌丫头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两个不大的坛子,手上还提着把椅子。

原以为老人敢放言取酒两坛,必定酒量不俗,可让钟正南大跌眼镜的是,三杯下肚,老人便开始呼呼大睡。

钟正南看得出来,老人是真的醉了,并未以自身灵气抵御酒劲。

花了不小的功夫,更有雪舌从旁协助,钟正南将老人送到了二楼居中一间自己居住的卧室,然后返回小院,瞧着几个姑娘收拾餐桌。

房间被占了,今夜轮到钟正南独自坐在院中,好在今夜月色不错。

八脉已开,灵气运转无碍,第四枚太极印的凝炼,算是完成了第一步,钟正南此时独坐院中,思考着如何进行炼骨。

“归元决”上说,强化人身龙骨,需备齐最少三种玄阶妖兽脊椎骨,大炼之后融入自身脊椎,如此才算得到真正强化。可问题来了,按田妍师姐的说法,玄阶妖兽大多已生灵智,擅自捕杀,恐怕会犯了妖圣的忌讳,再者,即便不考虑妖圣,玄阶妖兽也有最少合道期的修为,仅靠钟正南自己,还是很勉强。

所以师姐最后给钟正南的建议是,大典以后再想办法,如果能请师尊出面,去妖圣手里讨要一些是最好,万一这个办法行不通,便只能到华夏以南的万妖林去碰碰运气了。相传,这万妖林的创立者,是妖圣的死对头,实力恐怕还略高妖圣半筹,万妖林内,以妖为尊,一直以来,不许人族擅入,是人类的禁地。

钟正南虽然对这个地方十分好奇,但如果会有生命危险,还是不去的好,就看自己这师父面子是否够大,能不能从妖圣手里讨来自己需要的东西。

暂时无法炼骨,急又急不来,钟正南便不再在这上头枉费心思,他把想法放到了宫老所赠的九式剑招之上。

说做便做,钟正南闭眼,内视自观,灵识化身出现在灵海之中,走到第一座冰雕面前,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冰雕立即变作一个水人,手持水剑先横扫再竖劈,一道十字剑痕砸向远处,所幸水人非实物,并未对灵海造成任何损伤。

水人出剑的同时,一段文字信息也出现在钟正南脑海,这一式剑招名为“纵横”,同时显现的还有施展剑招的灵气运转方式。水人出招完毕后便散为水属性灵气,融入灵海,钟正南睁开眼在,墙角捡起一根木棍,按那水人出剑方式以及文字记载一遍遍尝试,剑形能成却无剑意,毫无威力可言,连那十步外的院墙都不能伤其分毫。

一直到次日凌晨,钟正南仍旧在研究剑招,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却又不知道差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沮丧。

“宫老的剑,重意也重

力,你不要急着学这剑招的形,先养意而后练形,最后蓄力!”

钟正南停下挥舞木棍的动作,回头望去,昨夜醉酒的师父此时正坐在台阶上揉着太阳穴,钟正南将木棍扔到一边,恭敬的叫了声师父,然后走到老人身边坐下。

老人突然拍了拍钟正南肩膀,说道:“已经炼神境界了,不错,看来你灵海内那个破皮没少出力!”

钟正南笑了笑,“他是帮了我不少!”

老人使劲伸了个懒腰,转头吩咐道:“去泡壶茶来喝!”

钟正南闻言走进厨房,烧水泡茶一气呵成,不多久便拿着茶具来到院子中,老人已经走到石桌上坐下。

钟正南先给老人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坐回石凳。

老人突然开口说:“你们在湘樊城的事我听说了,做得不错,你小子也挣了不少名声,很好!”

钟正南赶忙摆手,说道:“让魔神殿得逞了,就不算好!”

老人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符一道学得怎么样了?”

钟正南有些心虚,毕竟这段时间没怎么把心思放在符道之上,于是开口说道:“目前还没办法完整画出玄阶符,黄阶倒不难,凡阶的话,张张极品不是问题!”

老人眉头一挑,差点乐出声来,不过很快被他掩饰过去,干咳两声后,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淡淡道:“勉强算是有老夫当年十之一二的风范,不能懈怠啊,要下苦功夫!”

钟正南恭恭敬敬点了点头,说道:“弟子知道了!”

老人再次看向这个关门弟子,怎么看怎么满意,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艘琉璃小舟,递给钟正南,同时说道:“上次与你见面之后,师父我去找了侯离火侯老儿一趟,在我举世无匹的威势之下,侯老儿把这新做好的小东西孝敬了我,给你了!”

钟正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夺过小舟,双眼放光道:“飞舟?”

老人“切”了一声,“什么飞舟,这是侯老儿最近搞出来的灵舟,里头有一份完整的华夏地图以及华夏周边几个重要地方的位置,炼化之后,不管你要去哪儿,只需说一声,它便能自行带你过去!重要的是,就算十七八个人站在上头,它一样能快若陨星!”

钟正南看着手里的小东西,喜不自胜,笑眯眯道:“师父真舍得给我?”

老人满脸不屑,开口说道:“这玩意儿反正是那侯老儿孝敬的,我留着无用,收下它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对了,别让你那两个师姐瞧见啊,省得说我偏心!”

老人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心底却肉疼不已,这小舟可是用一张圣品灵符换来的,目前全天下仅此一艘的,那侯老儿坐地起价实在可恨!

钟正南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还,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嗓音,“我们已经瞧见了!”

钟正南转头望去,两位师姐推开院门,眼神不善的盯着老人。

第九十八章 准备前往万妖林

真人不露相,谁能想到,此时在两个年轻女子面前低眉顺眼,连声说着莫要生气的老人会是九圣之一的符圣。

这一幕看得钟正南是目瞪口呆,原以为两位师姐只在自己面前才会是这般模样,怎么对师父也这般“无礼”!

就在钟正南准备将灵舟归还之时,两位师姐突然咧嘴一笑,田妍开口说道:“给你的就拿着,师父不是好师父,师姐却是世间顶好的师姐!”于燕也笑着说道:“好歹是个掌门人,出门也该有些派头才是!”

听闻此言,老人似乎松了口气,直起腰笑道:“瞧瞧,这样好的师姐上哪儿找去!”

兴许习惯了自己师父这个模样,两位女子很有默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走到内堂坐下,钟正南在老人眼神示意下,快步跟上师姐,问道:“师姐们这次回来,是那边的事情搞定了吗?”

田妍点了点头,说道:“请帖都发出去了,大典定在中秋以后,还有一个多月!”

钟正南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照着师姐们的安排做就是了。也许是听到楼下的动静,陶沐、郭媛以及两个小丫头陆续起床,不大不小的小楼内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陶沐两位师姐已经见过,郭媛还是第一次见,所以田妍及于燕见到郭媛的时候,都愣了半天,看向师弟钟正南的眼神变得比先前看老人时还要“冷”。

混蛋师弟还学会了金屋藏娇,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愣神过后,顾及师弟脸面,两个女子还是很有礼貌的与郭媛打了招呼,至于郭媛,见礼之后,便笑着离开院子,说要去买菜回来做饭,也许看出了钟正南几人还有事情要商量,臂弯上挎着篮子的郭媛,还不忘拉上陶沐一起,说是买的东西多,一个人怕是带不回来!

陶沐、郭媛离开后,睡眼惺忪的两个小丫头也走出了院子,不知要到何处玩耍!

“你小子本事不小啊,到处沾花惹草!”

内堂只剩师徒三人时,田妍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见风使舵”表忠心的老人赶忙附和道:“小妍儿说得极对,师父我昨夜便狠狠责骂过这臭小子一顿了,身为一个掌门,怎么能如此行事,必须制止,此风不可长!”

一旁的于燕满脸不屑,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师父你老人家先管好自己再说,难道忘了那月桂宫宫主想要以宗门当做嫁妆,举宫嫁入符门的事情了?老的为老不尊,小的还能学了好?”

柳丹青被自家徒弟揭了短,干笑两声,闭口不言。

钟正南则是瞪大眼睛,符门还有这种往事,当真是活久见呐!

察觉到师姐视线转到自己身上,钟正南后心一凉,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道:“那个……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

同样不想继续纠缠当前话题的柳丹青坐直身体,捋了捋胡须说道:“讲!”

自从有了小师弟,莫名其妙站到同一战线的两个女子相视一笑,笑意浅淡的望着钟正南,后者干咳两声,起身对着柳丹青躬身一

拜,说道:“弟子打熬体魄,需佐以玄阶妖兽兽骨,所以想趁这一个月的时间,走一趟万妖林,碰碰运气!”

两个女子闻言,瞬间收敛笑意,视线转到青衫老人身上。

本以为提出这样的请求,师父会大手一挥,说何须如此麻烦,为师去那妖圣手里取几根就是。结果老人沉默半天,居然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如今有些自保的手段了,该出去历练历练,先前为师传信给你两位师姐,不准你去那壶嘴峰冒险,是为师忧虑太过,种在堂屋里的树,是长不高!”

“不行!”

“不行!”

两个女子异口同声,几乎同时起身来到钟正南身边,一左一右站定。

老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无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容置疑道:“就这么定了!”

大概这才是符圣!这才是柳丹青!

钟正南懊悔不已,早知道直接说得了,这下可好,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老人做出决定后,对钟正南说道:“有你灵海里那位,打杀几头玄阶妖兽不会太难,但是要记住,只能在万妖林外围五百里范围内活动,万不可太过深入,你去准备一番,明日便出发吧!”说着,老人拿出两张灵符,放到钟正南手里,“两张天符,一防御一攻伐,留着防身,再加上宫老送你的剑珠,活下来不难!”

事已至此,钟正南哪里还好意思说不去,只好结果灵符,乖乖说了声知道!

师父毕竟是师父,柳丹青答应师弟请求后,两个女子打消了劝说师父的念头,陪伴师父这么多年,两位符门弟子很清楚,很多事师父不在意,任你怎么折腾都可以,可是只要由他亲自决定的,那便只能如此,凭谁说话都不好使。

收下灵符,钟正南垂头丧气走向地库,上次拿走的长剑“霜雪”,已经毁了,这次出门,得再挑柄好的才行,还有尸王也得带上!

于燕对着师父“哼”了一声,跟上师弟脚步,一同走入地库。田妍仔细想了想,刚要开口说,不如由自己暗中跟着师弟以防不测,老人已经站起身,笑眯眯的望着田妍,说道:“你去不好使,这样,你回一趟宗门,让大长老暗中跟着他!”

田妍愣了一下,老人接着说道:“大长老与那万妖林之主有些交情,真有意外,能保你师弟万全!”

总算还有些当师父的样子,田妍得了师父命令,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担忧道:“可是,以大长老那生人勿近的冷漠性子,他会同意吗?即便他同意跟去,只怕也非要等到师弟有生命危险才会现身,那这臭小子不得吃大苦头?”

老人闻言,再度恢复最开始的模样,得意一笑,“这样才最好!”

田妍翻了个白眼,取出一艘青铜小舟,念动咒语后,向叶榆城后的深山掠去。

地库之中,钟正南在几个剑架旁边来回走动,犹豫着只取一柄还是全部拿走,站在地库入口处的于燕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让你瞎逞英雄!”

钟正南苦笑一声,“鬼知道他老人家会同意!师姐入门早,这些剑哪一柄好?”

于燕双手环胸,努了努嘴,说道:“这些都算不得真正的好剑,多数是师父当年游历江湖所用,如果硬要挑一柄,也就最上头那柄无鞘剑还有些名头!”

钟正南闻言,瞥向摆在最下方那柄无鞘黑剑,这剑打造粗糙,只是一块黑铁勉强锤炼成了一把剑的样子,剑身之上还有许多捶打痕迹,似乎只是铸剑之人随手为之,不过,这黑剑虽然粗糙,但剑刃却异常明亮锋利。

既然师姐说好,那应该不错,钟正南伸手握住剑柄,想要拿起来细看。

于燕看见师弟欲单手取剑,立马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剑居然奇重无比,钟正南一只手只将黑剑上端抬离剑架些许,听到师姐笑声后,钟正南咬了咬牙,双手握住剑柄,将其举起,然后问道:“这么重的剑,拿着都费劲,怎么用来杀敌?这剑也是师父所用?”

于燕摇了摇头,“师父佩剑,纯粹是为了好看,所以他选的剑多数中看不中用,这柄剑是宫师叔祖的,更是如今铸铁大圣的师尊以一块天外玄铁亲手打造,只不过现世不久便被宫师叔祖放到了这里,所以声名不显!”

钟正南暗暗点头,“那就是它了!”

于燕也“嗯”了一声,说道:“你学宫师叔祖的剑,用这把的确很适合!”

钟正南将黑剑放入储物钥匙,转头好奇道:“二师姐怎么知道我再学宫老的剑?”

于燕微微一笑,说道:“早上你练剑的时候,我跟你大师姐就到了,只是没进门罢了,你又没留心!”

钟正南想不通,开口问道:“那师父好像也不知道你们回来了?”

于燕耸了耸肩,歪着脑袋玩味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

“师父回了家本就不设防,又见了你这么个宝贝徒弟,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跟你师姐对你又没什么不好的心思,他自然没注意道我们的到来!”

钟正南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望向师姐道:“师弟我要出远门了,师姐就不送点儿保命的东西?”

“就会借机捞好处!”于燕很嫌弃的埋怨了一句,然后取出黑白两个小陶罐,扔向钟正南,“白罐里的是寻路虫,万妖林瘴气毒雾极多,有它寻路便能避开!黑罐里的是万毒蚕,以世间万毒为食,如果不小心中了毒,让它咬一口就好,但要慎用,如果没中毒却被它咬了,你自求多福!”

钟正南笑眯眯收下陶罐,“还是师姐待我好!”

离开地库后,买菜归来的郭媛等人已经做好早饭,简单吃过早饭,钟正南便跑进房间,准备将灵舟炼化,赶路也好,逃命也罢,这趟出门用得上。

炼化之法不难,按老人的说法,无需以炼化本命物之法炼化,只需以自身血液在小舟之中刻下血印即可。

真是才出湘樊虎口,又入万妖狼穴,没那安乐命!

第九十九章 携美同行

灵舟原本就是无主之物,炼化毫无阻滞,整个过程顺顺当当,只是多花费了些时间罢了。

次日清晨,钟正南进入地库,将尸王带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不知是双重阵法养尸的缘故,还是尸王原本就已经到了即将净化的水平,钟正南一大早进入地库,惊奇的发现,尸王的头颅已经由古铜色转变为银白色,钟馗说这是尸王正在进阶,等它全身化为银色,就能算是银尸层次,战力会有大幅提升。

是个好消息,尸王的转变又给钟正南增加几分走进万妖林的底气。

此时的柳氏典当行小院内,田妍、于燕、郭媛以及两个小丫头站在门口,给钟正南送行,各自都有些关切言语交代。突然,换了身紫色装束的陶沐跑下楼,来到钟正南身边,一脸期待的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此行危机重重,钟正南连雪舌丫头都没打算带上,与陶沐更是早早说了清楚,要她安心在叶榆住上一个月,等自己万妖林之行归来,参加自己继任掌门的大典,陶沐也是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又……

“不是说好了吗?你在叶榆城等我回来!”

“我想好了,反正这次出来也是游历江湖的,在你这住下算怎么回事!”

“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的,我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全自己……”

“没关系,我跟你的师父说过了,他也是同意的!”

听到陶沐这句话,钟正南“啊”了一声,转头望向小楼二楼。陶沐话音未落,钟正南刚看向二楼,那边便传来老人威严十足的嗓音,“一起去,做个伴,照顾好人家,别让为师失望!”

既然是老头的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何况陶沐拜入武圣门下,应该有人暗中相护才对,钟正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与陶沐一同走出院门,此时大街上已经人头攒动,大庭广众之下,不宜祭出灵舟,出了城再说。

至于尸王,钟正南清晨时分便给它下了个指令,要它趁大多百姓仍在安眠,先行潜至城外等候。

柳氏典当行二楼居中的屋子里,一个青衫老者双手负后,在屋内来回踱步,同时自言自语道:“好你个臭婆娘,原来美人关说的是这个!想用漂亮徒弟拐骗我的弟子,开什么玩笑!不过,周雪那疯婆子是如何知道我家徒儿一定会倾心于这个丫头,还早早将这丫头收做弟子?”

随后,老人忽然记起一事,在漠南城之时,武圣那婆娘隔三差五就往道圣屋子里跑,而道圣那老儿又是占测姻缘的好手,想到这里,老人暗暗点头,嘀咕道:“是了,定然是道圣那臭牛鼻子算出了这女娃子的存在,才让周雪下出了这一记无理手!”

老人一时间有些忧心,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窗外喊道:“姓周的,你不讲规矩,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老夫要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送个贤惠媳妇儿给我符门!”

老人的喊话,让院子中与雪舌丫头玩耍的周姓小姑娘一惊,在场的所有人,好像只有自己姓周!

田妍与

于燕对视一眼,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于燕走到周姓小姑娘面前,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玩你的,你太师父发神经呢!”

叶榆城外三里,一处山野,钟正南与陶沐停步于此,此处四下无人,可以动用灵舟赶路了,毕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耽搁不得。

钟正南环顾四周,然后打了个响指,一道身影突然从山林中掠出,银头铜身,獠牙外露,吓得陶沐连连后退。费了好一番功夫,与陶沐解释清楚后,钟正南才取出琉璃灵舟,心念一动,小舟骤然变得大,舟体居中位置有一小屋,与平常屋舍一般大小,小屋当中有床铺桌椅,也有锅碗瓢盆,小屋一角还摆有钟正南早早备下的吃食及日常所用杂物。

灵舟通体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钟正南再次打起响指,同时向尸王传递指令,接着就只见尸王拔地而起,平稳站在灵舟后方。

陶沐的视线早已从尸王挪到灵舟之上,盯着灵舟看了好一会,她转头望向钟正南,说道:“你也有这个!比我的大,也比我的好看!”

钟正南笑了笑,没有说话,三两步走到陶沐身边,然后握住陶沐手臂,猛然一跺地面,整个人连带着陶沐高高跃起,落到灵舟之上。

接着心念一动,灵舟前头位置,一个方柱之上,瞬间出现一幅地图,钟正南望向华夏版图南方一个叫赤火河的地方,说道:“目的地赤火河!”

钟正南话音刚落,灵舟某处立即传来空灵嗓音,“遵命,赤火河,据华夏南部边境二百五十里,据叶榆城四千一百八十里,六个时辰后即可到达!”

钟正南也是第一次见这会说话的宝贝,惊讶程度不亚于陶沐。

在得到出发指令后,灵舟便自行斜刺入高空,然后笔直驶向华夏南部。

选择赤火河作为目的地,钟正南有自己的考量,听师姐说,那个地方的妖族头目是一只七彩鹿,虽然修为高深,但性情温和,若有人类误入万妖林赤火河一带,这自号“鹿夫人”的大妖都会亲自护送其出林,这些人非但性命无碍,若是有缘的,还有珍宝相赠,选择这个地方,起码落地即死的几率不大。

还有就是,这赤火河仍算是万妖林外围地带,少有符圣那般修为的大妖,若真有了性命之忧,也不至于毫无转圜余地。

灵舟自行寻路,钟正南无需费神,他带着陶沐走入灵舟居中位置的一间小屋内,打算歇息片刻,唯一让钟正南觉得难办的是,小屋当中,仅有床铺一张。

进入小屋以后,陶沐仍是十分好奇的趴在小屋窗口处张望,自己操控飞舟之时,从来没试过飞这么高,那个代师收徒的师兄也说过,自己如今还不算一个真正的修行者,能勉强操控最基础的飞舟已经十分不易,万万不能离着地面抬高,以防意外发生,等自己哪天真正成了修行者,那个未曾谋面的师父会给自己一艘很漂亮的飞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跟当下所乘这艘一样好看!

看过了风景,陶沐又透过窗口瞥向小舟后方的那个“僵尸”,起

先只是觉着害怕,这会儿再看,倒也觉得十分有趣,自从拜了师父以后,每天都能见着好多奇人异事,实在有趣,她暗自下定决心,等以后自己也跟身边这个男人一样厉害了,也要在身边豢养一些好玩的东西,僵尸就算了,可以是一些可爱的妖怪精魅什么的,那就太有趣了!

想着这些可能在未来实现的事情,陶沐忽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钟正南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瞥见那痴痴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得天地都失了颜色,眼前唯有这女子憨憨的笑脸,叫人深陷其中。

钟正南看得呆了,久久没能回过神。陶沐收回神游万里的思绪,转过头想问一问要去的地方都有些什么,却发现那个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陶沐眉头微蹙,抬手晃了晃,说道:“喂,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钟正南赶忙收回视线,随手从桌上抽出一本从地库中搬来的书籍,漫不经心的翻看起来,时不时瞥一眼面前的陶沐。

陶沐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我们去的地方是妖怪的地盘吗?”

钟正南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书,说道:“这些书记载的都是与万妖林有关的内容,那地方我也没去过,所以找来了这些古籍,多了解一点,保命的机会就多一点嘛!”

陶沐被勾起了兴趣,也在桌上翻翻找找,最终拿了本名为《万妖录》的黑皮古书翻看起来,兴许是觉得有趣,陶沐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认真,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有些难为情的问道:“这书能不能送我?”

钟正南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喜欢就留着!”

“可是这应该很珍贵吧?”

“一本书而已,喜欢就留下!”

“那谢谢你!”

手上的书成了自己的,陶沐翻看起来愈发小心,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

与陶沐手上的《万妖录》不同,钟正南拿在手里的是一本绘有万妖林地图的薄册,详细记载了万妖林面貌以及诸多大妖的势力分布。

万妖林,地域广阔达数百万里,几乎有华夏国土的三分之一大小,妖族是这片土地的拥有者。万妖林无法纪可言,强者为尊,常年杀伐不断,在无数年的争斗中,诞生了十八位实力最为强劲的大妖,各自以“王”自居,并占有极为广阔的地盘。

而在十八大妖之上的那头大妖,是万妖林真正的主人,真身是一头青牛万妖尊称“青夔大祖”,据薄册上所述,此妖身负远古神兽夔牛血脉,且已完全觉醒,擅使雷法,存活年月不知,修为奇高,妖圣之上,具体境界不详!

此次万妖林之行的第一站是赤火河,书上说,这赤火河不是一条河流,而是地火翻涌,流于地表,常年不凝,这才有了“赤火河”的叫法。而这掌管赤火河一带的大妖“鹿夫人”并非十八大妖之一,只是十八大妖当中水犀王的一个部下。

陶沐看书入神,钟正南也在抓紧时间记下大妖势力的分布,灵舟飞速前掠,两人一路无话。

第一百章 落地捡漏惹大祸

许久之后,灵舟空灵的嗓音再次传出。

“已出华夏边境,距离目的地还有二百五十里!”

钟正南合上书,起身走出小屋,此刻算是进入万妖林了,对于此地的好奇不比陶沐少半点的他,站在灵舟护栏旁边,望着下方属于妖族的土地。

灵舟下方,不时有巨大身影一掠而过,好不容易看清是何物的钟正南倒吸一口凉气,那居然是红色大鹰,双翅宽达数丈,骇人至极。

担心那些怪物发现灵舟,群攻而来,钟正南取出十数颗三色元晶,投入灵舟首端的一个圆形孔洞当中,几个呼吸后,灵舟周身出现一个灵力护罩,钟正南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招呼沉迷书中的陶沐来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炼化灵舟之后,关于灵舟的全部信息已自行进入钟正南脑海,先前开启的护罩,能抗住分神期高手数次强攻,此外,护罩一旦开启,能隔绝灵舟与外界联系,自行隐匿行踪。

钟正南的直觉是对的,护罩刚一开启,一只大鹰就出现在灵舟附近,四处观望,然后还很有灵性的歪了歪脑袋,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是在奇怪,先前此处明明有动静来着,怎么这会儿没了。

躲掉一次危机的钟正南松了口气,对师父估送的灵舟愈发心喜,独一无二的宝贝就是与众不同,妙用无穷。

陶沐走出屋门,瞧见巨鹰后,震惊不已,看了半晌才瞪着眼睛说道:“红岩巨鹰,真的有这种东西!”

钟正南见陶沐指着巨鹰说出名字,不免好奇道:“你看的那本书上有这个?”

陶沐点了点头,“有,书上说,这是赤火河源头的赤火峰一带才会有的红岩巨鹰,因为其体型硕大,也有人称之为‘小鲲鹏’,很久以前,人们都喜欢抓这个当坐骑,直到万妖林禁止人族进入后,人族领土内就几乎见不到这红岩巨鹰了!”

钟正南笑了笑,转头望向一直盘旋在灵舟附近的巨鹰,啧啧称奇,这玩意儿如今要是出现在华夏境内,估计要被当那怪兽看待,自己要是能弄上一只骑着,那该多威风!

钟正南异想天开的时候,陶沐突然“咦”了一声,皱眉道:“书上说,这红岩巨鹰性情极为暴躁,怎么不会攻击我们?”

为了确定自己没记错,陶沐还专门翻了翻从小屋带出来那本书,然后嘀咕道:“没错呀!”

钟正南见状,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包裹灵舟那个白茫茫的护罩,说道:“有这个,那些怪物看不见我们!”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灵舟落回地面,停在一处平地上,钟正南带着陶沐跃下灵舟,随后又让尸王一并下来,接着心念一动,灵舟化作巴掌大小,被他收入储物钥匙。

离开灵舟的同时,一股滔天热浪扑面而来,抬眼望去,五十步外有一条流动缓慢的“火河”,想来就是那条赤火河了。

看着那流动缓慢的红色“河流”,钟正南狠狠咽了口口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奇观!

相较于陶沐,勉强算得上“见多识广”的钟正南都是这副模样,见到这般奇异景象,陶沐直接愣在当场,连

鬓角处因酷热而流下的香汉都顾不上擦拭。

突然,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几乎同时,地面疯狂震动,这般动静持续了数个呼吸才停下,钟正南伸手扶住险些摔倒的陶沐,随后咬了咬牙,说道:“咱们去看看!”

来到这样的地方,已经将身家性命交付于面前男人的陶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沿着与“火河”流向相反的方向小心前行,为防万一,钟正南还将宫老所赠的剑珠握在手中,如果有意外发生,用完剑珠就带上陶沐跑路。

没走多久,钟正南便闻到了血腥味,同时还传来几声低沉的哀鸣。两人弓着腰,来到一个小土丘之后,钟正南按下陶沐迫不及待想要一探究竟的脑袋,自己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结果看见一只体型硕大,通体血红,头顶却长着一撮白毛的巨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巨鹰面前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年幼小鹿躺在地上,前肢似乎已被折断,嘴中不断有鲜血流出。

除此之外,便无他物,难道先前的动静是这一鹰一鹿搞出来的?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危险,钟正南松开按住陶沐脑袋的手,沾染了一脸泥土的陶沐直起头,满是幽怨的瞅了一眼身边这个男人,又探出脑袋看了看那边的情况,随后缩回脑袋,望着钟正南说道:“那只头顶有白毛的巨鹰是鹰王,它一定是想吃那只小鹿,怎么办?”

钟正南再次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满脸焦急神色的陶沐,说道:“你别告诉我你想救那只小鹿?”

陶沐邹起眉头,一脸理所当然道:“当然啊,难道见死不救?”

钟正南语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然后开口说道:“这可是万妖林!你可以救小鹿,万一惹来更厉害的妖怪,谁救咱俩?”

“那咱们去抱上小鹿就跑!”

钟正南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陶沐低下头,认真想了想,突然抬头瞪着一双秋水眸子望向钟正南,眼神坚毅道:“可是我真的想救那只小鹿!”

四目相对,钟正南率先败下阵来,“好,救救救!但一切得听我的!”

陶沐使劲点了点头,异常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奈何,钟正南只得顺手摸了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奋力朝巨鹰扔了过去,然后仔细留心周围动静,得知是鹰王时,钟正南便问过钟馗,这鹰王是什么情况?钟馗说,这鹰王就是自己要找的玄阶妖兽,而且受了重伤,算是个大便宜,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种,只是能让这鹰王受此重伤的必然实力强劲,如果不是那只小白鹿,这附近就还有另外一只玄阶之上的妖兽,不要轻举妄动。

等了半天,那边还是没有别的动静,钟正南又问钟馗道:“附近有没有别的玄阶妖兽,你感知不到?”

灵海内的钟馗摇了摇头,说道:“方圆两里内,没有异常!”

“会不会另一只妖兽将这鹰王打残后,已经离开了?”

“本座不晓得!”

既然钟馗说附近没有异常,钟正南收起剑珠,取出那柄奇重无比的黑剑双手握住,然后对陶沐说道:“一会儿我去杀死鹰王,

你救那白鹿!”

陶沐使劲点头,然后就要起身冲过去,钟正南赶忙一把拽住,“跟着我!”

额前长有白毛的鹰王已经奄奄一息,瞧见双手持剑的钟正南后,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卑微的人类对着自己脖颈一剑劈下。

黑剑锋利,一剑下去,鹰王身首异处,陶沐也已经将小鹿抱起,呆呆看着钟正南。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第一根妖骨,钟正南看着鹰王尸体嘿嘿一笑,然后转头望向陶沐,说道:“转过去别看,很血腥!”

救了白鹿的陶沐显然心情不错,“哦”了一声,十分听话的背转过身去。

钟正南以黑剑划过鹰王脊背,然后伸手握住脊椎,催动灵力,震断与其相连的其他骨骼,接着用力一扯,取出一截手臂长短的脊柱,放进储物钥匙。

做完这些,钟正南收起黑剑,来到陶沐身边,伸手抚摸了一番皮毛顺滑的白鹿,笑道:“该走了,咱们得尽快离开这,我老觉得不对劲!”

钟正南话音未落,陶沐怀里的白鹿突然长鸣一声,瞥向鹰王尸体。

钟正南心知不妙,循着白鹿视线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红色晶体从鹰王体内飘出,然后掠至半空,轰然炸开。

灵海内的钟馗在那红色晶体炸开的瞬间,便对钟正南大喊道:“混小子还不快跑,这鹰王自爆妖核,是在给它的子民发信号!”

“我去!”

钟正南怪叫一声,扯住陶沐手臂就准备要跑,还没等他祭出灵舟,一声凄厉长啸就从半空传来,钟正南抬头望去,一只红色巨鹰俯冲而来,奇快无比,千钧一发,钟正南顺势推开陶沐,自己则一个翻滚,躲过巨鹰的利爪,然后半蹲在地,看向半空,瞬间冷汗直流。

十数只巨鹰盘旋半空,凄鸣不止,似乎在悼念鹰王,又似乎在呼唤同伴!

糟了!

一只巨鹰出击未果,另一只巨鹰又俯冲而来,目标不是钟正南,而是陶沐,或者说是陶沐怀里的白鹿。

“将白鹿交给它们,不然我们走不了!”钟正南朝陶沐大声喊道。

“不行,它们会把它杀死的!”陶沐死死护住白鹿,朝钟正南说道。

不得已,钟正南朝陶沐上方甩出十余张铁壁符,瞬间形成一道道厚重的铁墙,俯冲而下的巨鹰大概实力不高,凭借着惯性撞烂半数铁墙后,巨鹰翅膀、双足、脖颈尽数折断,尸体跌落在陶沐身旁,一时间尘土飞扬。

钟馗大致感知过后,告诉钟正南,这些巨鹰中,除了有那么三两只有些棘手外,其余的还算好对付,但麻烦的是,天空中的巨鹰越来越多,蚂蚁还能啃死大象呢,何况眼下要对府的是比大象还高大的巨鹰!

前往万妖林时准备的符有限,总有用完的时候,可这巨鹰仍是密密麻麻,再拖下去,可就不妙了!

手里的灵符越来越少,这么半天也只留下了七八只巨鹰尸体,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钟正南一时难免有些心烦意乱,早知道刚才应该把那妖核一并收走的!

第一百零一章 鹿夫人

数次进攻无果,巨鹰开始三五只为一队,结成阵形,发起攻势,巨鹰们兴许知道,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地上那个人类男子,再次把陶沐与白鹿当做攻击对象。

只见这些聪明得有些过分的巨鹰,先假意围攻钟正南,接着趁钟正南无暇分心,转而攻向怀抱白鹿的陶沐。

生死一念,钟正南一咬牙,直接取出那枚剑珠,注入大量灵气后抛向半空。顷刻间,半空剑气纵横,剑光四射,即将靠近陶沐的几只巨鹰瞬间被剑光搅为碎肉,盘旋半空的巨鹰凭借本能振翅远遁,可惜为时已晚,被击落在地的超过半数,仅有七八只有些神通的巨鹰,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得以逃回更高处的天空,与大部队汇合,。

催动剑珠以后,钟正南灵海灵气所剩无几,趁着巨鹰惊慌不定,他数次闪身,冲到陶沐身边,就欲祭出灵舟逃离此地。

都说祸不单行,不待钟正南有所动作,身后山林中,突然冲出几个骑着黄鹿的身影,黄鹿壮若牛马,矫健异常。这些身骑黄鹿的身影,头上长有犄角,似乎也非常人,钟正南在他们身上感知到一股浓重的妖气,钟馗也在此时以心声对钟正南说道:“都是妖修,三个合道境界,两个金丹修士!其余的数位,至少也是凝元境界起步!”

天上的巨鹰虽然暂时停止了攻势,却并未离去,还在附近盘旋逗留。

从山林中冲出来的怪人,有的张弓搭箭,有的提枪抽刀,矛头直指钟正南以及陶沐。

钟正南心一沉,果然是冲自己来的。起先以为师父同意自己进入万妖林,一定会有人暗中护卫,可刚刚生死一线,都不见有人出手相助,看来这一趟的的确确是孤身犯险了。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师父放心自己孤身一人,那陶沐呢,她身边不可能没人跟着才对,刚刚又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钟正南不知道的是,离着鹰王死尸不远的一处山峰之上,有个白发老者和一个中年汉子一直关注钟正南所在的那处战场,中年汉子始终皱着眉头,老者却一脸云淡风轻。

“吴前辈为何拦我出手救人?前辈身为符门大长老,就一点儿不担心自家掌门吗?就算前辈对自家掌门放心,又为何阻止我出手救下我那师妹?”

说话的中年汉子是武圣门下大弟子皇甫雄,与其站在一处的白发老者正是符门大长老吴冷,先前钟正南两人陷入危机之时,皇甫雄便想要出手救人,只是皇甫雄刚有所动作,这白发老人便很是突兀的出现在此处,按住皇甫雄肩膀,阻止其出手救人。

听到皇甫雄出言询问,白发老人板着脸,开口说道:“这种小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修什么道,此时还不是你我出手的时候,看着就是!”

巨鹰仍未离去,周遭又有妖修环伺,钟正南扶起怀抱白鹿的陶沐,疯狂吸纳天地灵气的同时,双手抱拳,朝围住自己的妖修说道:“华夏人氏,误入此地,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话的同时,钟正南已经将一张师父所赠的天符握在手中,以防万一。

突然,陶沐怀里的白鹿朝那些妖修轻轻叫了几声,似乎在说着什么。随后钟正南便看见,为首的一个金丹妖修,抬了抬手,示意其部下收起兵器,然后上前一步,朝钟

正南及陶沐弯腰抱拳,开口说道:“在下鹿山,多谢两位对我家小殿下的搭救之恩!”

钟正南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原来这白鹿身份不简单呐!

随后,朝钟正南开口说话那人直起身,朝部下们说道:“我先带两位恩人离开此地,你们留下,解决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完,这人吹了个口哨,山林中立即窜出一辆由两头黄鹿拉着的香车,停在陶沐面前,这唤出香车的人再度朝两人弯腰拱手,说道:“请两位上车,此地不宜久留,这红岩巨鹰的鹰王不止一头,久留恐生变故!”

香车出现的同时,陶沐怀中的白鹿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陶沐的手臂,陶沐微微一笑,说道:“你想告诉我,他们是好人对不对?”

白鹿十分有灵性的点了点头,陶沐再次伸手摸了摸白鹿,随后转头望向钟正南,说道:“听你的!”

钟正南思考片刻,朝陶沐微微点头,凑近陶沐耳边说道:“他们应该是那鹿夫人的部下,上车吧,先脱离险境再说!”

车内装饰素雅,纱帐香薰,能乘此车的人比人地位非凡,这让钟正南对白鹿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自己先前看的薄册上,对于那位鹿夫人有过详细介绍,说这头大妖先后育有九女,都不幸夭折,那这白鹿是什么身份?

两头黄鹿拖曳着香车,凌空飞驰,没花多久便停在一座大殿前。

钟正南两人下车,在那自称鹿山的妖修带领下,缓步走入那座仿自华夏旧时皇宫大殿的建筑内,绕过两条廊道后,走进一处偏院,早有一个头戴凤冠的宫装美妇人在此等候。

瞧见白鹿的瞬间,美妇人松了口气,快步迎向陶沐,朝陶沐微微点头后,美妇人接过白鹿,放到面前石桌之上,然后取出散发着精纯妖气的丹丸,放入白鹿口中。美妇人做完这一切,才转身面向钟正南、陶沐两人,轻轻施了个万福,感激道:“多谢二位搭救舍妹!”

陶沐见那白鹿身上的伤口以及折断的前肢渐渐复原,很是开心,听到面前这夫人的感激言语,赶紧摆了摆手,江湖气十足的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钟正南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笑了笑,眼前此人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鹿夫人”,只是她有个妹妹这一情况,薄册上并未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可看她对白鹿的关切又不像是假的,这让钟正南有些犯糊涂!

服下丹丸的白鹿恢复得很快,说话间便从石桌上站起,一跃而下,来到陶沐身边十分亲昵的蹭了蹭陶沐修长的双腿。

陶沐见状,轻轻蹲下,与白鹿嬉闹起来。

美妇人望向钟正南,摊开手掌请钟正南石桌就坐,然后轻声说道:“小兄弟涉险进入万妖林,有事要办?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妨直说!”

钟正南笑了笑,说道:“出门历练,走走看看,若是真遇到麻烦了,在下一定不会跟鹿夫人客气!”

美妇人“哦”了一声,笑道:“你知道我?”

钟正南笑意不减,“鹿夫人大名早有耳闻!”

美妇人掩嘴而笑,瞪着一双极有神的眼眸端详起钟正南来,而后又看了看与白鹿嬉戏的陶沐,说道:“若只是出门

历练,小兄弟可挑了个错误的地方,也选了个错误的时间,我劝你还是赶快打道回府的好!”

“鹿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近几年万妖林不太平!”美妇人接过婢女送来的茶具,开始煮茶,同时对钟正南说道:“说实话,以小兄弟你目前的实力,即便在我鹿萍的辖境内都不一定能安然无恙,更别说其他人的地盘了!所以我很好奇,小兄弟敢带着相好的来万妖林历练,底气何在?”

鹿夫人此言一出,正与白鹿嬉闹的陶沐瞬间羞红了脸,实在尴尬,陶沐只好当作没听见,全部心思放到了白鹿身上!

钟正南对这样一个美妙的误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所以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问道:“此次万妖林之行,纯粹只是来看看这里的奇异山河,没想过惹事,看风景还要底气?”

鹿夫人听到钟正南这番言论,眼神奇怪的看了看钟正南,似乎确定了钟正南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毫不在意仪态的笑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摇头道:“你是人族领地哪家的后生,多大了还如此天真,你在踏入万妖林那一刻,就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看风景?也亏得你来对了地方,心地也不错,要是进了别个的地盘,只怕你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听我一句劝,现在离开,我可以送你出去!”

钟正南见对面的宫装美妇人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乐呵起来,笑道:“鹿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运气一直不错,这不,一进万妖林就遇上了夫人这样的好人,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仍旧会有好运气!”

鹿夫人见眼前年轻人执意不肯就此离开,便不再开口劝说,只是给钟正南倒了杯茶,还不忘在一侧的空位给陶沐留了一杯。

钟正南缓缓转动面前茶杯,想了想,开口问道:“鹿夫人先前说万妖林近年来不太平,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宫装美妇人笑了笑,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是说只看风景不惹事的吗?”

钟正南嘿嘿一笑,“一个人运气的好坏往往取决于这个人所做的选择,问清楚这些,我便知道哪些地方去得,哪些地方去不得,唯有如此才不容易死于非命嘛!”

“你倒是机灵!”

鹿夫人开口夸了钟正南一句,也打心底高看面前年轻人一眼,相比以往那些青衫仗剑,跑来万妖林斩妖伏魔的愣头青是要识趣些,她思量了片刻,随后望向钟正南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秘密,万妖林十八妖王听过吧?明年就是百年一次的王座争夺战,以前没坐上王座的想在这一次坐上,坐上王座的想着座位再高些,位置够高的那就想着坐得稳当些,这些大人物如今个个蠢蠢欲动,我听说他们提高声望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看谁杀的人类天才更多,所以你要小心!”

钟正南闻言微微挑眉,有些忧心,自己符门掌门的身份可比所谓的人类天才更有分量,如果叫那些人知晓,那就大大不妙了。

鹿夫人眼里,钟正南的神色变化很说明问题,所以她最后向钟正南建议道:“所以啊,你就在我这七彩峰附近走走看看就行了,看够了便回去!”

钟正南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晓得了!”

第一百零二章 前方有人!

入夜时分,鹿夫人设宴款待钟正南与陶沐两人,随后被安排到一栋独立小院,院子不大,却十分雅致,全然不像大妖居住的场所,按照鹿夫人的说法,她这七彩峰上的所有建筑,全部是以往造访七彩峰的人族修士主持修建的。钟正南走进院子时问过她,为何要在七彩峰上修建这样一大片殿宇楼阁?鹿夫人当时只是指了指陶沐身旁的白鹿,没有多言。

本就是没话找话的闲聊,鹿夫人没有开口明言,钟正南也没有继续追问。

进入院子后,鹿夫人简单交代过一些琐事后,叫上恋恋不舍的白鹿抽身离去。钟正南没有睡意,索性在房间内画起符来,身上灵符存货本就不多,对付那些红岩巨鹰又用去了七八成,谁知道接下来会碰上什么,多做准备总没坏处。

陶沐还没有返回自己房间,今天经历的事情,直到此刻她都没能缓过来,委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同样毫无睡意的她,此刻瞪着眼睛站在书案旁,饶有兴致的看着钟正南画符。当时巨鹰想要对付自己,眼前的男人只是丢出区区几张薄纸,居然就可以变成铜墙铁壁,陶沐对于钟正南此时所描绘的灵符,惊奇程度丝毫不亚于今日见到巨鹰时的感受。

如今到了炼神境界,钟正南已经能勉强画出一些简单的玄阶灵符,黄阶更是手到擒来,此时所画的多为黄阶符,有与凡阶天王符、兵俑符相差无几,威力却更胜一筹的金刚符;有束缚敌人的蛇缠符、锁妖符;也有能让施符之人革甲加身,防御力比铁壁符更强、防护更全面的链甲符。除此之外,钟正南还提笔画了一些凡阶符,是为陶沐准备的,陶沐尚未筑基成功,能催动的灵气极少,品质稍高的灵符她无法使用,凡阶灵符要更适合她。

陶沐对于灵符的好奇没能持续多久,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转身继续研究她爱不释手的《万妖录》去了。

月落日升,不知不觉已是清晨时分,钟正南停笔收符,看了眼陶沐,居然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悄无声息走到陶沐身旁,轻轻拿走陶沐手里的书册,将其抱起,放到床榻之上,许是真的乏了,陶沐睡得很沉,没有被钟正南惊醒!

将陶沐放到床榻上之后,钟正南看着那张世间少有的绝美脸庞愣愣出神,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相识相交,冥冥中好似真有那天注定一说。

钟正南帮着陶沐掖好被角,起身离开房间,来到院子当中,取出那柄至今还没有名字的黑剑,一遍遍练习宫老传授的剑招“纵横”,可惜由于黑剑太重,钟正南以此剑施展剑招,所凝聚的十字剑痕比当初以木棍施展还不如,这让他大为恼火。

见钟正南一次次挥剑徒劳无功,灵海内的钟馗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此剑非凡品,剑招也非寻常剑术,你现在连这黑剑都握不住,还练哪门子剑?”

钟正南停下练剑的动作,转身来到台阶上坐下,黑剑斜靠在身边,无奈道:“那这剑该怎么练?”

钟馗嘿嘿一笑,“你算是问对人了,单说剑术,天上地下人间,我怎么也能排进前二十……”

“逮着机会就吹牛,你这出牛皮的功夫,

天下第一没跑了!”

钟馗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钟正南的拆台,继续说道:“从现在起,你别把这黑剑收起来了,时时刻刻将它握在手里,等什么时候用它与寻常铁剑没什么差别了,等你把它当做小媳妇儿了,再来学剑术,保证事半功倍!”

钟正南“切”了一声,却没有反驳,随后用力将黑剑提起,横放在膝,果真听从钟馗的建议,用看待自家媳妇的眼神盯着黑剑。

山林多鸟雀,一大早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钟正南停下练剑没多久,陶沐也在鸟雀声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倒床上的陶沐,睁眼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接着便俏脸微红,嘴角翘起。

打开门,陶沐第一眼便见到了那个低着头坐在台阶上的背影。

“早!”

身后传来响动,钟正南使劲眨了眨看黑剑看得酸涩的眼睛,回头笑着回应道:“早!”

陶沐挪动脚步,来到钟正南身旁隔着一个身位的位置坐下,看着钟正南微红的眼眶,误以为是自己让身边这个男人没能休息好,于是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昨晚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钟正南不知陶沐为何道歉,笑着说道:“饿了吃,困了睡,这有什么不还意思的!”

陶沐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视线下移,瞥见钟正南膝盖上的黑剑后,问道:“这应该是某一件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吧?那些小说里,主人公都会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样宝物,然后因为这件宝物,会掀起腥风血雨,对不对?”

钟正南微微挑眉,然后朝陶沐竖了竖大拇指,笑道:“好眼光!这把剑的确是一件举世无双的宝贝,谁得到它,就一定能成为武林至尊!现在这把剑在我手里,那就意味着我以后会成为武林至尊!”

陶沐原本其实只是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此时见钟正南说得这么煞有其事,又有昨日所见的怪事铺垫,她居然相信了钟正南的胡说八道,于是接着问道:“那一定有很多人想抢走它吧?它既然这么有名,一定有很响亮的名字,叫什么?”

钟正南一阵语塞,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呃……那个,现在没人知道这把剑在我手上,没人会来抢!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它在我这,它以前的名字就不说了,要不你给取一个?”

陶沐闻言,突然瞪大眼睛,开心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想,等以后我成了武林至尊,你陶沐就是给武林至尊手里兵器取名字的人,多威风!”

听钟正南这么一说,陶沐眼里满是期待,开始皱着眉头认真思考起来,许久过后,她突然抬起头,面向钟正南,咬了咬嘴唇,试探着说道:“要不就叫它‘至尊’吧!又霸气又有意义!”

钟正南强忍住笑意,点头朝黑剑说道:“老兄,你以后就叫至尊了!”

钟正南话音刚落,横放在膝的黑剑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只是动静太过细微,钟正南又刚好挪动身体,便没能察觉到,反倒是灵海内的钟馗与星落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惊呼道:“剑灵?!”

钟正南听到两人

言语,莫名其妙道:“什么灵?”

灵海内的钟馗咋舌不已,却并未道破天机,只是说道:“好名字配好剑,合适!”

转眼正午,钟正南先后见了两拨鹿夫人派过来的手下,然后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下山,去往别处游历。

前后两拨人带来的消息截然相反,钟正南本能觉得这七彩峰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前一拨人是来通知钟正南两人用膳的,说是鹿夫人已在正殿那边备下宴席,要好生招待两位贵客,随后还要带着钟正南到处走走,以尽地主之谊。

后一拨人带了一把绣有蝴蝶的团扇前来,先与钟正南道了歉,说是宴席取消了,接着又说,鹿夫人有个故友突然造访,那人一向敌视人类,为防意外,请钟正南即刻下山,带上团扇往东去,找到蝴蝶谷谷主,那边风景比七彩峰有过之无不及,等七彩峰事了,鹿夫人会亲自去往蝴蝶谷赔罪,而后亲自送钟正南离开万妖林。

钟正南本就没打算在七彩峰久留,自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有许多大事处理,趁此机会离开也好。

前来送钟正南两人离山的是之前打过照面的鹿山,以及那头小白鹿,钟正南见那鹿山满脸忧色,愈发笃定心中七彩峰有变的猜测,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七彩峰山脚,陶沐与白鹿依依惜别后,鹿山便带着白鹿一路返回,钟正南与陶沐也依鹿夫人所言,往东前行!

路上,陶沐皱着眉头问道:“山上是不是出事了?”

走在前头的钟正南停步转头,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陶沐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还有小白的反应也很奇怪!”

钟正南知道陶沐口中的小白就是那头白鹿,于是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它舍不得我离开,又希望我赶紧离开,好像山上有危险一样!”

钟正南“嗯”了一声,开口说道:“不管有没有危险,只靠你我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此时离开,也许能给他们省去一桩麻烦也说不定!”

陶沐闻言,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坚定道:“听你的!”

下了七彩峰,一路往东,穿过一片空旷地带,钟正南与陶沐走进了另一片山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一路钟正南没有再动用灵舟,只是徒步前行。

傍晚时分,钟正南与陶沐还在赶路,远远的钟正南便看见一点火光,同时还听见某种不知名妖兽的低沉嘶吼与断断续续的金石相交之声,不想惹麻烦的钟正南就欲改变路线,绕过前方也许是妖族战场的地带,不凑热闹,是师姐所说的万妖林生存法则之一。

就在这时,灵海内的钟馗突然开口说道:“前边有人!”

钟正南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听见了,也看见了!”

“你看见个屁,我是说前边有人,不止一个!”

“人?”

钟正南反应过来,确认道:“你是说前方有人族修士在与妖兽厮杀?”

“是,大多与你一般年纪,搞不好也是来这地方历练的!”

第一百零三章 出手救人

稍稍犹豫过后,钟正南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虽然不是他乡遇故知,可在这样一个妖怪遍地走的地方,碰上几个同类还是相当不易的。

朝着有火光的地方走去,靠近战场后,钟正南抬眼望去,这是一片空地,居中一堆篝火,空地之上有**头身形高大的巨蜥,巨蜥所围攻的对象是六个手持利剑的少年少女,粗略感知过后,钟正南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族修士中,大多只有三境凝元的修为,修为最高的竟只与自己相当,四境炼神,这种实力敢到万妖林来历练?

虽然自己也只是炼神境界,可灵海里还住着两个怪物,这也是钟正南敢来万妖林的底气之一,至于另一份底气,在与红岩巨鹰激斗后,钟正南已经不抱希望了,分明没人暗中庇护嘛!

钟正南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相助,尽管眼前那些个少年少女已经浑身浴血。

眼前的巨蜥,实力算不得多高,尚未化形,按理说这些巨蜥应该不至于对这几个人族修士构成威胁,难道他们在遇到巨蜥之前受过伤?或者周围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钟正南灵海内,钟馗正要出声提醒,一旁的星落却突然抬手制止,并说道:“一头合道境界的妖兽而已,让他自己来,他如果连这个都搞不定,也不用活着了!”

钟馗果真闭口不言,只是斜眼瞥了下浮岛之上翘着二郎腿的星落。

就在钟正南专注于欣赏篝火边战斗的时候,本能反应瞥了眼后方的陶沐,突然伸手拍了拍钟正南肩膀,“看后面!”

一直握剑在手的钟正南在陶沐开口的同时,也感知到后方传来的危机感,他瞬间回头,只见一只身形要更为硕大的巨蜥正在自己身后轻轻吐着舌头。

钟正南一把将陶沐扯到身后,然后毫不犹豫甩出两张金刚符,符纸飘向半空,接着轰然炸开,两尊手持法器的金刚法相突兀出现在巨蜥面前,大步冲向巨蜥。

两尊金刚与巨蜥战成一团,那巨蜥与其他巨蜥不同,身上居然长着鳞甲,前肢爪子也极为修长锋利,只是几个回合,两尊金刚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少爪印,灵符所化的金刚灵性渐失。钟正南不敢轻敌,立即扔出四张蛇缠符,灵符炸开,化作四条巨蟒,掠向巨蜥四肢,将其牢牢锁住,两尊撑不了多久的金刚趁机各执法器,一次次攻向巨蜥躯干,法器与鳞甲碰撞,顿时火花四射。

为防万一,钟正南再次取出两张链甲符,往自己与陶沐身上一拍,灵符瞬间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在两人身上织出一副好似金丝软甲一般的护甲。做完这些,钟正南朝陶沐笑了笑,然后双手提起黑剑,一步步走向在蛇缠符禁锢之下苦苦挣扎的巨蜥。

如果所料不错,这头身形更为硕大的巨蜥应该就是巨蜥的老大了。

钟正南来到巨蜥的头颅面前,念动咒语,张开光翼,飞掠至巨蜥上空,瞅准巨蜥脖颈上金刚消失前辛苦劈砍出来的一条伤痕,手持黑剑,狠狠刺去。

黑剑如刀切豆腐顺利的刺入巨蜥脖颈,一击得手,钟正南抽剑而出,退至半空,接着嘴唇微动,念起咒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飞剑离鞘,伏魔除妖!破!”

咒语念罢,钟正南面前黑剑一剑化三,笔直刺向巨蜥脖颈间的伤口,然后钻入巨蜥体内,大肆破坏,数个呼吸后,黑剑自巨蜥腹部破开一道口子,三剑合一后飞回钟正南身旁。

蜥吃疼之下,嘶吼一声,挣脱四道蛇缠符的禁锢,然后张开嘴巴吐出一团绿色雾气,激射向半空的人类身影,然后就倒地不起。

钟正南轻轻闪过那团绿色雾气,回到地面,看着已经死绝的巨蜥有些自恼,有了鹰王的前车之鉴,钟正南不敢掉以轻心,可看样子,这巨蜥差了鹰王十万八千里,根本无需这诸多手段齐出,一道“三才剑咒”就能收拾掉它。

巨蜥已死,陶沐小跑到钟正南身边,望着巨蜥尸体说道:“这是龙甲蜥,不过这头蜥王只有背部和头部长了甲,头上也没角,血统应该不纯正!”

钟正南微微一笑,称赞了一声好见识,然后用黑剑剖开巨蜥腹部,没有妖核,果然是头差劲的“王”!

钟正南这边的动静,那些少年少女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只是身前有强敌,他们无暇分心,根本顾不上其他。

陶沐见钟正南斩下巨蜥的四只利爪,疑惑道:“你要它的手干什么?”

正对着巨蜥摇头不止的钟正南转过身,笑着说道:“看着不错,带回去看看有没有用!”

眼前的蜥王还算不上玄阶妖兽,所以钟正南并未取走它的脊椎骨,只是砍下爪子收入储物钥匙。

钟正南听师姐提起过,妖族进阶之法很有意思,大致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看出生之时能否启灵,如果启灵成功,只需稍加修炼就能化作人形,然后以人身开始修炼,如果启灵失败,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以兽身修炼,先炼妖核,然后将妖核化作妖丹,之后方能尝试化形。

一出生便能启灵成功的,往往都是妖族中的天纵奇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这样的奇才在妖修中只是少数,所以大部分妖修走的都是第二条路,眼前这蜥王,都有了合道境界了,还无法凝出妖核,这辈子是难以化形了!

凝聚出妖核的,才能算是玄阶妖兽!

蜥王一死,那些与少年少女激斗的巨蜥们,齐齐哀鸣一声,接着发起了更为迅猛的攻势,似乎要将那些人族修士全部杀死,给自己首领报仇!

解决了蜥王,钟正南开始犹豫,要不要顺势帮那些少年少女们把麻烦解决掉,攒份香火情,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钟正南对这些少年少女有所顾虑,他们能来万妖林历练,总不会没个宗门高人跟着,可看这些小年轻眼神中的绝望又不像假的,钟正南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眼前几个正与巨蜥苦苦争斗的年轻人,不像是大家族出来的,因为连钟正南都看得出来,他们根基不稳,虚有其表,修为境界与战斗力严重不符,否则也不至于对付几头巨蜥都捉襟见肘。

犹豫片刻,钟正南决定出手,场上已经有人倒地不起了,再拖下去,这几个人族修士,恐怕真的会被这些巨蜥吃掉。

钟正南取出两张灵符,同样往自己及陶沐身上一拍,灵符缓缓融入两人身躯,符是隐灵符,玄阶灵符,能够遮掩修士灵力波动,叫人看不出深浅,昨夜钟正南尝试了一下,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钟馗调侃这是残疾了的玄阶灵符,使用后,应该能保证金丹及以下的修士看不破。

之所以用这灵符,是钟正南担心那些少年少女有前辈高人躲在暗处,防止意外情况发生,以眼前这些人的修为看,他们的师门长辈不会有太高的修为,能有个金丹高手暗中护佑,差不多是极限了。

钟馗那老小子不知

干啥去了,联系不上,不然让他再仔细感知一番,还能省下两张半成品的玄阶灵符!

身上的链甲符只能持续一刻钟左右,此时已经缓缓消散,钟正南让陶沐跟在其身后,两人缓步走向战场,为了表现出自己高深莫测的修为,离着战场有些距离时,钟正南就抛出数张黄阶锁妖符,灵符飞出,化作数条黑色锁链,将那些实力比蜥王还差一大截的巨蜥牢牢捆住,少年少女们见状,抓住机会,各自使出看家本事,将巨蜥斩杀当场。

钟正南抛出灵符后,缓缓前行,来到一个受伤倒地无力再战的少女面前,将其扶起,随后以黑剑将其身边的一只巨蜥一切两半。

随后,钟正南心念微动,给始终藏在暗处的尸王下了个命令,让其暗中查探,不必现身。

生死危局已解,钟正南很不客气的走到篝火边,朝陶沐招了招手,然后望向三男三女六个年轻人,说道:“借个火取暖,可以吧?”

两个扶住受伤少女的年轻女子对视一眼,拿不定主意,只好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三个年轻男子,六个年轻人中,为首那名四境炼神修为的男子见状,缓步走向钟正南,手持长剑,抱拳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取暖而已,阁下自便!”

随后这个男人又转头望向同伴,故意大声说道:“大家先自行疗伤,在此歇息一夜,正好等一等海长老他们!”

受伤的少女听到这话,突然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却看见身边两个好姐妹朝自己摇了摇头,她咬紧嘴唇,望向钟正南,轻声道:“多谢搭救!”

钟正南将几人神色变化收在眼中,微微一笑,说道:“举手之劳!”随后,钟正南指了指身边的陶沐,介绍道:“她叫木桃,我叫钟魁,自华夏而来,我们都是消金门弟子!”

陶沐听到身边男人给自己新取的名字如此随便,脸上笑意不减,手上却半点不留情面的往钟正南腰上招呼了一下,掐得钟正南一阵龇牙咧嘴,这一幕落到几个少年少女眼中,成了招人不喜的打情骂俏,反倒让他们少了几分戒心。

先前开口说话那个炼神境修为的少年闻言,再次抱拳回应道:“好巧,我们也是华夏人氏,在下雷晓见过钟先生,木姑娘!”接下来,这个自称雷晓的少年,从身后两个少年开始,依次介绍了一众同伴,“方林,燕云天,花漫,花霞,萧笑笑!”

随后,被雷晓提到名字的同伴,依次上前一步,抱拳致礼。

简单闲聊之后,钟正南对这六人大致有了了解,六人都从巴蜀城而来,三个少年师出同门,三个少女也师出同门,有趣的是,两个宗门相隔不远,自古就有联姻的习惯,一向同气连枝。雷晓、方林、燕云天三个少年来自一个叫青天剑宗的门派。花漫、花霞是亲姐妹,与伤势颇重的少女萧笑笑同属一个叫雨花宫的宗门。

闲聊过后,除雷晓外的几个少年少女开始运气疗伤。

闲来无事的钟正南,跑去割了些巨蜥的腿肉,放到黑剑之上,又将黑剑置于篝火上方,烤起肉来,说要让陶沐尝尝他的手艺。

陶沐看着身边这个不知为何突然开心起来的男人,心中奇怪,先前还满是戒心的他,在听到那些人说要等什么海长老的时候,突然咧嘴一笑,然后就彻底没了戒备心,这会儿又心血来潮开始烤肉,只怪火边人多,否则她一定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覆灭的蝴蝶谷

一夜过去,钟正南看那几个此前肯定遭遇过大危机的同龄人恢复的不错,便开口劝说他们离开万妖林,因为以这些人目前的状态,再待下去,恐怕活不长了。

可让钟正南意外的是,这几个小年轻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下来,唯有那个萧姓少女默不作声。那个伤势最重的少女萧笑笑,走到钟正南面前,眼里闪过些许挣扎后,不顾同伴反对,直接问钟正南道:“这位钟先生,你昨夜会出手相助,一定不是坏人,我们可以相信你的,对吗?”

钟正南一愣,干笑两声,开口道:“还是不要相信我吧!”

少女紧咬嘴唇,突然跪倒在地,乞求道:“不瞒先生,我们此来万妖林,是准备到蝴蝶谷求药的,可是我们前天刚到蝴蝶谷谷口,就遇到一拨实力高深的妖怪,为了让我们脱身,带队的四位前辈都已身亡,另有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师妹,慌乱中跑进了蝴蝶谷,请先生帮忙救人!”

钟正南一挑眉,这女子怎么知道自己要到蝴蝶谷去?

“笑笑,胡说什么,快起来!”萧笑笑话音刚落,身为同门的花漫随即开口怒喝一声,另一个名叫花霞的少女更是直接三两步来到萧笑笑身边,想要将其搀起。

三个对视一眼,神色冷漠。

萧笑笑甩开花霞双手,再次望向钟正南,说道:“请钟先生援手,救出人后,我愿给钟先生为奴为婢!”

钟正南无奈,开口说道:“你先起来!”说完,钟正南朝陶沐使了个眼色,陶沐心领神会,上前将少女扶起。

望着泪眼朦胧的少女,钟正南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蝴蝶谷?”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陶沐手上的团扇。

钟正南恍然,看来这萧姓少女认识这把团扇。昨日鹿夫人派人送来团扇,陶沐一眼就认出了这团扇的来历,说这团扇是蝴蝶谷特产,全天下唯有蝴蝶谷的绣娘与工匠联手,才能做出这等精美之物。钟正南见陶沐喜欢,便将团扇给了陶沐。

既然这姑娘认出了团扇,钟正南也就不再隐瞒,坦诚说道:“不错,我是要走一趟蝴蝶谷,大家可以一起,但我不保证一定能救出人!”

作为几人中修为最高的雷晓,一番计较后,来到萧笑笑身边,尽量和气的开口说道:“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劳烦外人,笑笑,一起回去,跟我们两门宗主说明情况,由他们出手救人才是万全之策!”

一旁的钟正南听闻此言,赶忙连连点头,帮腔道:“对对对,搬救兵才是上策!”

原本只是情绪低落的萧笑笑,突然发狂一般对雷晓怒目相向,大声吼道:“都是你,为了逼我跟你们一起来这鬼地方,将从小与我相依为命的小师妹骗出山门,你那点龌龊心思,以为我不知道?”情绪愈发失控的萧姓少女,骂完了雷晓,又转头望向两个同门师姐,“还有你们,他青天剑宗要求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非要腆着脸跟来!最可耻的是,为了讨那姓方林与燕云天的欢心,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小师妹身上,逼我与你们同行,你们还是人吗?”

钟正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的呆立当场,看来这事儿

不简单呐!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师妹是自己要出门玩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笑笑,我雷晓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待婉儿如亲妹妹,我又怎会置她于险地不顾,听话,跟我们回去,请山门前辈出手,一定能救出婉儿的!”

萧姓少女骂完了人,便不再理会他们,她转头望向钟正南,说道:“请先生带我入谷!”

陶沐听完少女言语,一脸愤愤不平,她望向钟正南,开口说道:“反正是要去蝴蝶谷的,不如带上她吧!”

钟正南微微点头,望向那萧姓少女,说道:“那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轻举妄动!”

萧笑笑闻言,使劲点了点头。

那雷晓等人见这萧姓少女一意孤行,几人计较一番后,对萧笑笑说道:“那笑笑你先入谷,我们回去搬救兵!”说完,那雷晓又望向钟正南,开口说道:“笑笑的安全,就请钟先生多多费心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青天剑宗的地方,我雷晓定当鼎力相助!”

钟正南冲几人微微抱拳,没有开口保证什么!

随后,雷晓叫上两位师弟以及那花氏姐妹,头也不回,往北而去。钟正南则带着陶沐以及那萧姓少女东行。

许久之后,钟正南一行三人来到了一个山谷的入口处,谷口位置立着一座巨大牌坊,上书蝴蝶谷三个字。远远的,钟正南便看到离着牌坊不远处,有四具人族无头尸体。

钟正南刚要开口问,萧笑笑已经自行开口说道:“他们就是青天剑宗的四位长老,那青天剑宗宗主惹到了巴蜀唐门,身中剧毒,唯有蝴蝶谷内的奇花血牡丹能解,据我所知,原本前来求药的只有这四位长老,我与小师妹会出现在这万妖林,全是拜那雷晓所赐!”

钟正南闻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想来是那雷晓觊觎姑娘美色,借跟随长老出门历练之名,使了些手段,请了姑娘同行!”

萧笑笑叹息一声,“小师妹如果出了事,我百死莫赎!”

钟正南突然问:“那雷晓身份不简单吧,能让这一宗长老跟着进来万妖林,更不惜以死护其万全!”

“他是青天剑宗宗主的小儿子!”

“这就难怪了!”

三人从四具无头尸体旁走过,走进谷口,钟正南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疑惑道:“不应该啊,怎么会没人把守?”

陶沐也开口说道:“就是,书上说这蝴蝶谷谷主一向不喜生人入谷,这谷口位置从来都是重兵把守的,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一旁的萧笑笑皱起眉头,说道:“前天我们到这的时候,这谷口位置就没人把守,只遇到了一伙从谷内出来的妖族!”

钟正南眯起眼,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越靠近山谷内部越是强烈。

为防不测,钟正南取了些凡阶灵符交给身边两位女子。没过多久,几人已经能远远看见一些破败房屋,钟正南不由的心一沉,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钟正南让两名女子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走在前头,渐渐靠近那些破败建筑,当看清房屋前

空地上的景象后,钟正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空地之上,有许许多多妖兽尸块,也有半人半兽的残躯,惨烈程度,与钟正南当初在西夷那个寨子里见到的景象有得一比。

蝴蝶谷被灭了?

钟正南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开始四处查探,陶沐虽然见过死人,但眼前的景象委实太过惨烈,已经超出陶沐认知太多,这会儿扶着一块大石头狂呕不止。

那个少女萧笑笑,比钟正南要更早开始四处搜寻,同时一遍遍大声呼喊这一个名字。

“婉儿,你在哪儿?”

“婉儿,姐姐来了,你出来!”

……

四处探查的钟正南,来到一片被采集一空的花田,然后呆在当场,双手握拳,颤抖不止,怒骂道:“畜生!”

花田正中,一个红色衣裙的小丫头面色惨白,躺在地上,脖子上有四个牙洞,下半身缺了条右腿,已然气绝,鲜血把红色裙摆浸得发黑。小女孩尸身旁边,有一具豹首人身的妖修尸体,尸体旁边横放着一条硬生生撕扯下来的人腿。

钟正南怒极,一脚将妖修尸体踢飞老远,然后蹲下身,伸手拂过小女孩脸庞,帮她合上双眼。

看来,小女孩就是那萧笑笑找寻的婉儿了,从现场看,小女孩是失血过多死亡的,钟正南几乎可以肯定,那豹首人身的妖修就是罪魁祸首。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小女孩身死时的场景,想要入谷求药的一行人,在谷口位置遇到了屠尽蝴蝶谷的妖族,慌乱中,小女孩跑进蝴蝶谷,结果遇到了还未死绝的豹首妖修,那妖修想要靠着小女孩恢复元气,不料杀死小女孩后自己也气绝身亡。

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一件衣衫,将小女孩盖住,然后回头朝那萧姓少女喊道:“萧姑娘……”

萧笑笑闻言,快步跑到钟正南所在之处,接着跪倒在地,张大嘴巴,哭却无声。

陶沐也闻声赶来,瞧清现场后,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强行压下那种不适感,陶沐轻轻蹲在萧笑笑身边,扶住这个进谷前还满心期待的少女。

钟正南四处看了看,确定整个谷内无一活口后,才再次回到两个女子身旁,开口对那萧姓少女说道:“萧姑娘节哀,这个地方仍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不知为何,钟正南没来由的将这蝴蝶谷的惨状,与鹿夫人突然要求自己下山联系在一起,他总觉得,有一只大手伸向了鹿夫人与这蝴蝶谷谷主的首领,水犀王。

随后,钟正南帮着萧姓少女将小女孩尸体火化,将骨灰装入从破败房屋中找来的瓷罐,三人一起离开这从此覆灭的蝴蝶谷。

此时的钟正南,突然有些忧心七彩峰上的鹿夫人,蝴蝶谷覆灭,说不定这伙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七彩峰。

钟正南敢断定,这一切肯定与十八妖王宝座之争有关,看来,有人将矛头指向了水犀王,正在蚕食水犀王的领地!接下来,赤火河一带恐怕不会太平,有人觊觎自己的王座,身为十八妖王之一的水犀王岂会坐视不理!

只希望,他们争斗,不要殃及自己这条池鱼才好!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白鹿

出了蝴蝶谷,钟正南决定原路返回,到七彩峰附近探探情况,如果这水犀王的领地内出了事情,往后行事就得更加小心了。

萧姓少女一路失魂落魄,丧妹之痛,对她打击不小,即将出谷之时,她还曾有过轻生的行为,好在钟正南及时制止,才保住了这少女的性命,那之后,陶沐便一直同这萧笑笑走在一起,免得她再想不开。

逝者已矣,活着的就该好好活着,拿剑抹脖子算怎么回事?除了给死者再徒增一份因果,还有别的什么用处?

三人来到一处河岸空地,钟正南决定就地歇息,萧姓少女的状态,实在不宜继续赶路。陶沐扶着萧笑笑来到一块低矮平石上坐下,钟正南则在四周拾了些干柴来到两个姑娘旁边,随后取出符笔符纸,简单勾勒数笔后画出一张火符,接着往干柴堆里一扔,瞬间燃起一堆熊熊烈火。

如今五行本命物已经全部炼化完毕,一些简单的旁门五行符对钟正南来说不是难事,只是这些归于旁门别类的五行入门符于对战无益,钟正南便一直没花心思在上头,而真正能用于战斗的五行之属灵符,又都属于玄阶灵符,并且是玄阶灵符中极难完成的一类,目前钟正南连一些基本的玄阶灵符都没多大把握搞定,更别说那些高阶五行符了。照钟正南估计,想要完成那些高阶五行符,只怕得等自己跻身五境合道之后才能有一定几率完成。

萧笑笑怀抱瓷罐,死死盯着忽上忽下的火苗,暗自神伤。陶沐早已将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言语说了个精光,此时已无话可说,只好陪着身边少女在火边发呆,她有些抱怨那个生完火就不知所踪的男人,无论如何,你好歹是个男子,这种情况说两句暖心的言语,说不定比自己好言安慰有用得多,怎么就跑去躲起来了呢!

“阿嚏!是谁这么挂念我?”

陶沐忽然抬头,那个消失了一会儿的男人正缓步从远处走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自言自语。

等钟正南走近些,陶沐才看清楚,那个男人手里还提着几条鱼,原来是找吃食去了!

钟正南当时将火燃起,心中有些不安,便提着黑剑四处转了转,确定暂时安全后,他来到河流下游,让一直在外围警戒的尸王下水捉了几条鱼,又在河边简单处理过后,才悠悠然返回两名女子身边。

找了几根木棍将鱼串起,搭在火边慢烤,钟正南这才侧头望向那个自离谷后便一言未发的少女,开口说道:“萧姑娘难道不想为你这婉儿妹子的死讨个说法?”

钟正南自知这般挑动仇恨的言语不很正派,但为了让眼前少女有份心气儿活下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何况,照这萧笑笑所述,那个小女孩原本不会出现在万妖林的,一切都是那雷晓暗中谋划,为的只是逼这萧姓少女与其同行,如果事实真是这般,那么这小女孩的死就与雷晓就脱不了干系,给个说法是应该的!

萧笑笑听闻钟正南言语,惨然一笑,说道:“这些年师父虽然对我多有疼爱,但因为我让雨花宫去得罪青天剑宗,我自认没那个分量,再者说,骗小婉儿离山的还有我两个师姐,我哪里有同时招惹两个门派的本事!”

“难道你准备就这么算了?”钟正南追问道。

“我当

然不想!”萧笑笑泪流满面,“可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我追究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一旁的陶沐突然指着钟正南,插话道:“你可以找他帮忙啊!他很厉害的,他的师姐师父也很厉害的!”

萧笑笑听闻此言,眼里闪过一丝期望,只不过很快消失无踪,她心灰意冷道:“钟先生与我只是萍水相逢,又有救命之恩在前,我怎么能得寸进尺、强人所难呢?即便钟先生肯出手相助,我也不能答应!”

陶沐满是不解,“为什么呀?是怕他不答应吗?”

萧笑笑低下头,说道:“我不想让钟先生这样的好人陷入危局之中!”

陶沐沉思片刻,转头望向钟正南,一脸期待,一言不发。

钟正南见状,干咳两声,开口说道:“如果萧姑娘同意,离开万妖林以后,我可以陪你走一趟雨花宫与青天剑宗!”

萧笑笑闻言,猛地抬起头,“可以吗?”

钟正南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萧笑笑就要起身致谢,突然,一个高大身影奇快无比的砸到火堆旁边,萧笑笑定睛望去,看清所来何物后,本能握住长剑,嘴唇颤抖。

陶沐是见过尸王的,短暂惊愕后恢复正常,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头,尸王手上提着的白裙身影是谁?

来的正是一直在外围警戒的尸王,钟正南同样发现了尸王手上的白裙身影,所以很是疑惑,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尸王。可惜尸王无法开口言语,只将那个半人高的白裙身影扔到钟正南面前,便一闪而逝。

钟正南朝萧笑笑伸手虚按,说道:“别紧张,自己人!”随后,他蹲下身,将白裙身影翻过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姑娘,面容姣好,满头白发,额前还长着双角。

钟正南心底有所猜测,不待他开口,陶沐便跑上前来,一把搂过只是晕厥的小姑娘,十分确定的朝钟正南说道:“是小白,她是小白!”

果然!

钟正南立即开始查探小姑娘伤势,片刻后,他望向陶沐说道:“放心,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说完,钟正南让陶沐退开,然后并拢双指,点在小姑娘眉心位置,一点点将灵气注入小姑娘体内。没过多久,这白鹿所化的小姑娘缓缓睁开眼睛,看清钟正南与陶沐面容后,小姑娘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好半天后,她才看着陶沐呜咽道:“姐姐死了,都死了!”

钟正南心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料,七彩峰出事了。

头生双角的小姑娘随后望向钟正南,说道:“哥哥,请你给姐姐报仇!”

钟正南伸手捋了捋小姑娘头上的白发,脸色凝重的问道:“七彩峰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泪流满面,她用衣袖擦干眼泪,将七彩峰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钟正南听。

原来,当日鹿夫人所说的故友来访,并不是故友,而是一头实力高深的豹子精。小姑娘说,这豹子精是大妖黑豹的手下,那大妖黑豹在一百年前的妖王宝座争夺中败给了水犀王,现在黑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针对水犀王的部下。

当日那豹精造访七彩峰,逼迫鹿夫人叛离水犀王,转投黑豹座下,鹿夫人先是假意答应,

随后伺机给水犀王传信,可惜被豹精发现,接着豹精及其收下便开始在山上大肆屠戮。

鹿夫人与豹精激斗,最终不敌,弥留之际,她将妖丹移入白鹿体内,然后献祭妖魂,给白鹿争取到了逃生的机会。

妖丹入体,得以显化人身的白鹿,听从姐姐临终所言,一路向东,找寻当日的救命恩人。

小姑娘最后说,她姐姐要她跟着救命恩人去往人族领地,永远别回万妖林,接下来,她一路东行,害怕被豹精追杀,所以一直躲躲藏藏,直到刚才,她感应到陶沐的气息,于是她便往这边赶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一半银色一半铜黄的高大人影,再然后就被打晕了。

钟正南听完,松了口气,所幸尸王已经认自己为主,体内也有自己的灵魂烙印,否则这小姑娘能不能活着见到自己都还两说。

但有些情况钟正南想不通,小姑娘体内拥有自己姐姐的妖丹,而且能够化为人形,那为何小姑娘体内半点妖力也无,只说修行情况,比陶沐还不如,陶沐虽未筑基,灵海内好歹也还有些稀薄灵气。另外,陶沐能认出小姑娘是白鹿,小姑娘也说能够感应到陶沐气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实在想不明白,钟正南只得尝试着沟通灵海内的钟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没奈何,这水犀王的领地是不能待了,钟正南取出万妖林图册,仔细研究过后,决定继续南行,到那十八妖王中排名第三的血貂王领地内转转,第三妖王,敢招惹的应该不多。

就在钟正南研究图册的时候,七彩峰上同样有大事发生。

亲手杀掉蝴蝶谷谷主与七彩峰鹿夫人的一头豹精,站在一座大殿前,望着大殿屋檐上的两个身影,面色惨白,如临大敌。

先前亲信来报,已经找到那头白鹿所在并发现几个人族,这实力不弱的豹精立即下令,人类杀掉,白鹿带回,只是不待传令使离开大殿,便突然化为灰烬,接着就有两个人族高手出现在大殿屋檐之上。

这豹精以人族礼节朝两个人族身影一拜,然后开口说道:“在下黑豹大人部下豹七,两位造访此处,不知有何贵干?”

大殿屋檐上的人,正是符门大长老吴冷与武圣大弟子皇甫雄。

吴冷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要杀我门人,还问我有何贵干?”

自称豹七的豹精不傻,一点就通,但那头白鹿对黑豹大人太过重要,他不能就此罢手,于是说道:“阁下有所不知,那白鹿……”

吴冷收敛笑意,淡然道:“那血脉精纯的白鹿我没兴趣,你们的妖王之争我也没兴趣!”

皇甫雄始终一言未发,只是浑身拳意涌动、灵气激荡,对豹七无疑是种威慑!

豹七头皮有些发麻,那中年汉子只看境界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他有种直觉,如果打起来,自己撑不过五十合,中年汉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个气息内敛,但更为危险的老者了。

突然,自豹七腰间一块灵石当中飘出一股黑气,掠至半空,凝聚而成一道巨大的黑豹虚影,一双赤红眸子望向吴冷与皇甫雄。

吴冷嘴角轻扬,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皇甫雄脸色凝重几分,却无丝毫忧心,反而战意更甚!

第一百零六章 水犀王身死,寒潭山易主

虚影的出现,连豹七都始料未及,他先是一愣,然后重重跪倒在地。

“豹七见过黑豹大人!”

黑豹虚影缓缓转动脑袋,开口说道:“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了!”说完,虚影又望向屋檐上的两个身影,确切的说是望向吴冷说道:“你果真还活着,白蛟前辈!”

吴冷面无表情,冷声道:“白蛟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符门大长老吴冷!”

黑豹虚影闻言大笑,“白蛟也好,吴冷也罢,你始终是数百年前的第一妖王,这是不争的事实,怎么,前辈这次故地重游,莫非也想……”

“我说了,你们的妖王宝座之争我没兴趣!”

吴冷斜眼瞥向半空的巨大黑影,继续说道:“但前提是,你别招惹在七彩峰附近那个年轻人!”

黑豹虚影缓缓点头,开始消散,“既然白蛟前辈发话了,豹七你照做就是!”

“谨遵黑豹大人王令!”

跪在地上的豹七站起身,朝吴冷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大殿。

吴冷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一旁面露惊诧的皇甫雄,轻声说道:“当年见这小黑豹时,便觉得他不简单,没想到短短数百年,他就已经有了争夺妖王宝座的资格!”

皇甫雄平复心绪,缓缓说道:“早就听闻符门大长老出身万妖林,只是没想到前辈就是当年那名动天下的妖王白蛟!”说完,这武圣大弟子皇甫雄转身面向吴冷,毕恭毕敬行了个晚辈礼!

吴冷摆摆手,“往事不要提了,你跟上那两个娃娃,这些个妖修不得到那头白鹿不会罢休的,我要去见一个故友!”

皇甫雄缓缓点头,答应道:“前辈放心!”随后,皇甫雄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是要去见那青夔大祖?”

吴冷没有回答,身形骤然消失无踪。

离着七彩峰有些距离的一条河岸边,陶沐怀里抱着白鹿所化的小姑娘,双双睡去,少女萧笑笑仍旧抱着瓷罐看着火堆发呆。

钟正南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没有睡意,主要还是不放心,白鹿能找到这边,别人也能,只有尸王在外围警戒不够,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免得意外发生时手忙脚乱。

好在整夜过去都没有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次日一早,钟正南召回尸王,顾不上会不会引来其他大妖注意,直接祭出灵舟,赶赴数千里之外的血貂王领地。

水犀王领地位于万妖林最北端,与人族领地接壤,在钟正南从七彩峰离开的同时,七彩峰百里之外的一处高山掀起了一场惊天大战。

山名寒潭,因山顶有个万年寒潭而得名,百年前被夺得妖王宝座的水犀王据为己有,并在山腰位置修建了无数楼阁殿宇,更从山脚至山顶修建了一条石阶,从那时起,寒潭山便成了水犀王的府邸所在。

此时的山脚位置,无数妖兽以及化为人形的妖修,正与下山截杀的水犀王部下激斗,场面混乱不堪。

但更为奇怪的是,有个身形矮小、身穿黑衣、脸

颊狭长的人影,正朝山顶缓步拾阶而上,任何靠近他的妖修都会自行崩碎,变为一滩碎肉。

矮小身影穿过战场,停下步子,扭头望去,突然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欠债还钱,等了一百年,是时候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随后,矮小身影挥了挥手,一拨声势更为浩大的妖修突然从山外涌入战场,山脚战事很快停歇,水犀王的所有部下尽数伏诛。

矮小身影继续开始登山。

寒潭山山顶,一栋建于湖面之上的大殿当中,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孱弱的魁梧身影坐于大殿之首,大殿正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旁边站着一拨以一个少年妖修为首的妖族。

魁梧身影望向大殿正中那个年轻面孔,缓缓开口说道:“老子怎么都没想到,会栽在自己儿子手上,那黑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朝自己父亲下手?”

年轻妖修挥了挥手中染血的长刀,笑着说道:“我什么都没要,他只是答应了我,让我亲手杀你!”

魁梧身影先是皱眉,旋即释然,他望向那个年轻妖修,缓缓说道:“你还是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老子不妨告诉你,即便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她,敢背叛我的,都没资格活着!”

年轻妖修的面容忽然狰狞起来,他上前两步,将一个还未死绝的妖修一刀割去头颅,然后朝那魁梧身影吼道:“背叛?不就是因为母亲发现了你以同族性命提升修为的秘密吗?”

魁梧身影强撑着起身,用手中铁棍指着那个年轻妖修,骂道:“好坏不分的孽障!你母亲一脉以血祭之术见长你不清楚?如果不是她意图以血祭之术破除寒潭封印,唤醒寒潭底下的那个存在,我如何舍得杀她?”

年轻妖修突然愣住,接着怒喝道:“事已至此,你还强词夺理,不管你说什么,今天你死定了!不过我答应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找机会杀掉黑豹,将妖王宝座夺回我族之手!”

“你没机会了!”

年轻妖修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道阴柔嗓音。

魁梧身影望着一步步走入大殿的矮小男子,双眼眯起,冷声道:“黑豹!”

矮小男子正是大妖黑豹,他看起来走得极慢,可转瞬间便已出现在年轻妖修身边,他望着这个帮了自己大忙的年轻面孔,淡淡道:“我的好徒弟呀!做得很好!”随后,他抬头看向大殿之首的那个魁梧身影,笑道:“苍兕,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水犀王,名苍兕,据寒潭为府,擅水法对敌,其妖颇有侠气,这是钟正南手上那本薄册上关于水犀王的记载。

水犀王苍兕坐回座位,自嘲一笑,说道:“你要杀我可以,放我儿角渠离开!”

年轻妖修闻言,大声吼道:“不用你烂好心,师父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名为角渠的年轻妖修话没说完,便看见一截黑刃自胸口透出,然后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黑豹,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有鲜血不断喷涌。

“黑豹!”苍兕在黑

刃杀向自己儿子的瞬间就已动身,可惜中毒太深,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在黑刃之前冲到角渠面前。

黑豹微微一笑,缓步走向大殿王座,轻轻坐下,然后望向苍兕,摆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姿态,说道:“放他离开,那怎么可以,人族常说,弑父杀君,天地不容,他两样都占了,凭什么活着!”

大殿当中先前陪着角渠谋害苍兕的所有妖修见状,个个心如死灰,跪地求饶,其中有几个见势头不对,转头就要逃,黑豹也不阻拦,只是不待这些人逃离大殿,很快就被随后赶来的黑豹部下斩杀当场。

苍兕双手颤抖,用额头碰了碰自己儿子的头颅,然后起身,死死盯住黑豹,说道:“我死你也别想好过年!”随后,众人只见这曾经的水犀王怒喝一声,崩碎肉身,只留下一颗蓝色珠子悬停半空,四周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向蓝色珠子。

跪在地上的妖修,不知谁喊了一声,“妖王要自爆妖丹!”然后开始四散奔逃。

就连脸上始终云淡风轻的黑豹都不由得挑了挑眉,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那苍兕并不是要自爆妖丹。

果不其然,疯狂吸纳灵气的蓝色珠子,突然下坠,击碎大殿地板后,落入寒潭,接着整个寒潭开始冻结。

黑豹怒极,飞身撞碎大殿屋顶,凌空而立,同时从角渠身上召回那柄黑刃,对着寒潭出刀不断,可惜始终无法阻止寒潭冻结。

从始至终一派云淡风轻姿态的黑豹,第一次被人惹怒,他望着已经冻成一块巨大寒冰的寒潭,怒喝道:“苍兕,你这么做,无法将我的计划延后十几二十年,改变不了结果的!”

随后,他望向害怕妖丹自爆躲在远处的几个部下,下令道:“听着,所有苍兕族属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万妖林核心某地,一条小河边上,有着三五间茅舍,几头卧在草地上摇着尾巴晒太阳的老黄牛,几块种上庄稼的良田,像极了人族领地内的偏远村庄。

小河边,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麻衣的老者正在钓鱼,钓一条放一条,好不奇怪!

花了不少功夫才来到此地的吴冷站在老黄牛旁边,朝老黄牛躬身一拜,恭敬道:“见过前辈!”

老黄牛微微转动脑袋,竟口吐人言道:“是你啊!多久没来了?怎么,找主人有事?”

符门大长老吴冷微微一笑,“晚辈这些年在人族领地那边,一直没来看望前辈,还请见谅,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事情与大祖商量!”

老黄牛晃了晃脑袋,说道:“去吧,近来主人心情不好,你说话小心些!”

吴冷再度朝老黄牛躬身一拜,然后缓步走向那个身穿麻衣的老者。

来到麻衣老者旁边,吴冷没有开口说话,静立一旁。钓鱼老者从鱼钩上取下一条鱼,然后扔回水里,这才转过头轻声说道:“小白来啦!嗯,不赖,伤好了,修为也精进了!还有,别听那老畜生瞎说,我心情好得很!”

老者开口,吴冷才躬身弯腰,拜道:“符门大长老吴冷拜见青夔大祖!”

第一百零七章 鬼公公门前,妖将军打劫

昔日自己最看好的一代妖王,如今竟以人族身份自居,钓鱼的老者明显有些不悦,但很快又是一脸愧疚,他转头轻声说道:“当年是万妖林亏欠了你,可你始终是妖,始终是万妖林的一份子,你就真的不想再做回白蛟了吗?”

吴冷仍旧保持着弯腰致礼的姿势,开口说道:“人也好,妖也罢,今后我只会是吴冷!”

老者满脸惋惜,“你可知道,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你会是下一任万妖大祖!不过,现在回来也不晚,我可以出面,恢复你第一妖王的位置,只要你可斩断与人族的牵连!”

吴冷直起身,微微一笑,“谢大祖厚爱,也请大祖理解,比起在万妖林打生打死,晚辈更愿意在符门挂个虚名,做个闲人!”

老者脸色转冷,开口问道:“这么说,你来找我也是得了符门的授意了?是柳丹青那小子,还是宫廛那老儿啊?”

吴冷就近找了块石头坐着,回答道:“来见大祖是我个人的决定,不过,前掌门既然选我护着新掌门来万妖林,想必他也有让我来见大祖的意思!”

“你说有事与我商议,是何事?”

“在下来见大祖,是想告知大祖一件事关三界的大事,境魔有了异动,所以我想请前辈多多留心,人族领地内的境魔不安分,只怕万妖林地下埋着的也会不甘寂寞!”

老者闻言,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说黑豹那畜生为何这么快就对苍兕下手了,原来是为了那方寒潭,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柳丹青,人族那边不出事,我这就不会有问题!”

吴冷缓缓点头,起身离开,毫无留恋!

符门大长老走后,麻衣老者又在河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来到老黄牛旁边,开口说道:“最近那些封印可有异常?”

老黄牛摇头,“寒潭有过一次,只不过很快被苍兕以妖丹加持封印,压了下去!”

老者“嗯”了一声,点头道:“看住了,一有异动立即来报!”说完,这万妖林真正的主人身形一闪而逝,不知去了何处。

灵舟对于万妖林的详细地形记载不祥,只有大致方位,所以钟正南几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进入了血貂王的领地,更要命的是,钟正南选择的落点,是一个阴气极重的峡谷入口处,他翻遍所有关于万妖林的书籍,都没能找到关于此地的任何记载,那怕是长在万妖林的白鹿都不知此为何地。

白鹿所化的小姑娘说,她自己多年前修炼出了差错,沉睡过很长一段时间,除七彩峰之外,万妖林的其他地方,她也不是太了解。但看见这阴气浓重、神秘莫测的峡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对钟正南说道:“我曾经听姐姐说过,万妖林内有一个地方不由妖族做主,反而是人族统管此地,确切的说是一只鬼物统管此地!”

钟正南嘴角抽搐,眼皮一跳,说道:“不会这么巧吧?”

白鹿环顾四周,缓缓说道:“可能就是这么巧!姐姐说,很久之前,人族还没有理政院统管华夏,那时候人族是有皇帝的,而这个地方的主人就是某个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传说,人族以前有个叫日月王朝的国家,一个叫钟建文的皇帝被自己叔叔夺了位,然后被追杀,一路逃入了万妖林血貂王的地盘,后来不知怎

么就死了,那之后,跟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大太监就自杀殉葬,太监死后,成了一个厉鬼,还打造了一座皇宫,将那个皇帝白骨放在龙椅之上,以精怪为臣,鬼魅为将,盘踞于一处峡谷,日日朝拜!”

随后,白鹿所化的小姑娘还补充道:“这个太监鬼魂很是厉害,有不少实力强劲的大妖上门寻衅,都成了他手底下的亡魂,从此‘鬼公公’的名号就在万妖林流传开来,再加上大祖与他有些交情,便再没人敢惹他了!”

钟正南收起灵舟,叹息一声,日月王朝他听过,流亡南境的建文皇帝他也听过,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踏上那个失踪皇帝的埋骨之地。

感叹的同时,他还有些庆幸,得亏没有直接落进峡谷,不然遇上了那个恶名远播的鬼公公,天晓得那死太监会不会将自己咔嚓了,变成手底下的臣子将军什么的!

钟正南还在暗自庆幸,突然间,一波妖族兵士从谷口一侧涌出,将几人团团围住。这些妖兵身穿血红甲胄,手持长戟,脖子上都纹有血貂印记。

是血貂王的亲兵,钟正南在薄册上看到过!

包围住钟正南等人的妖兵们,突然放开一道口子,一个铁甲覆面、腰挎长刀的妖族走上前来,看样子是这波妖兵的头目。那铁甲覆面的妖修望向钟正南,声如洪钟,开口说道:“大胆人族,擅闯我血貂王领地,意欲何为?”

钟正南虽不知对方来意,却无比清楚,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对着那妖修首领抱拳致意,开口说道:“在下钟愧,误入此地,绝无恶意,还请这位大人行个方便,我们这就离开!”

那妖兵头目冷冷一笑,说道:“你说没恶意就没恶意,怎么证明!”

钟正南微微一笑,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不知大人要我如何证明,才肯信我?”

妖兵头目扬起下巴,咧嘴笑道:“简单,将你们所有随身携带的东西拿出来搜查一番,若你确无图谋,我便信你,若你识趣,我还会将你等奉为上宾,引荐给血貂大人!”

钟正南咬了咬牙,再次问道:“大人要搜什么?”

妖兵头目收敛笑意,指着钟正南说道:“从你开始,快将你那会飞的船拿出来,让本将搜查一番!”

钟正南恍然,原来是冲着自己灵舟来的,想来是先前使用灵舟之时,让这群妖兵看了去,从而生了歹意!

“第一次见你这种拦路打劫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钟正南以黑剑拄地,直视着这个妖兵头目,继续说道:“你直接说你要灵舟,我给你就好了,整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累啊?”

“小子挺横!”妖兵头目抽出长刀,望着钟正南说道:“那么好,我直说了,你将那什么灵舟交出来,再把操控方法告诉我,你们就能安然无恙,一个宝贝换这么多条命,你不亏!而且我说了,可以带你们去见血貂王,如果你运气好,得到他老人家赏识,那你以后在这万妖林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钟正南犹豫半天,然后好似下定了决心,他从储物钥匙中取出灵舟,扔到妖兵头目手中,说道:“你得说话算话,饶过我们性命!”

那妖兵头目完全没料到这小子会如此爽快,将精美至极的灵舟握在手中时,

他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望向那个拄剑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刚刚看见的那艘船吗?你小子不会蒙我呢吧?”

钟正南微微耸肩,说道:“你不要?那还我好了!”

妖兵头目没有交还灵舟,而是望向钟正南身边始终紧咬嘴唇的陶沐,问道:“这位姑娘,这小舟可是你男人先前所用的?”

钟正南转过头,朝陶沐瞧瞧眨眼,陶沐见状,赶忙朝那妖兵头目使劲点头,同时颤声说道:“东西给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妖兵头目嘿嘿一笑,偏移视线,望着钟正南说道:“怎么用?告诉我,你们就能离开!”

钟正南咳嗽一声,双手离开剑柄,朝那妖兵头目轻轻弯腰拱手道:“没请教大人名讳?”

妖兵头目一手握舟,一手持刀,笑着说道:“本将赤英,用你们人族的说法,元婴巅峰修为,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告知我灵舟用法,不然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正南腰弯得更低,“请赤英大人上前来,我告诉你操控之法!”

自称赤英的妖兵头目皱起眉头,斜眼看向钟正南,说道:“耍什么花样!直接说,我耳不背!”

钟正南直起身,恢复双手拄剑的姿态,开口说道:“我知道大人耳不背,只是大人真的要我当着这么多人告诉你操控之法?大人不怕那天灵舟被人偷了去?再者说,以大人元婴巅峰的修为,我一个四境炼神的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赤英仔细思量一番,觉得这小子说的也有道理,若人人知道操控之法,岂不是人人能用,想到这里,赤英收刀入鞘,一手托着灵舟,挪步走向那个年轻人,反正如那小子所说,一个蝼蚁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将军三思,人族狡猾非常,小心有诈!”见头领被那人族说服,赤英的一个副将立马出言劝阻道。

只是这副将没想到,他这一开口,愈发坚定了赤英上前听取操控之法的念头。

“怎么,你重环也想听一听这灵舟操控之法?”赤英听闻手下言语,回头怒道。

那被赤英唤作重环的副将应声跪地,低头拱手道:“末将不敢!”

赤英冷冷一笑,来到钟正南身边,附耳过去。

钟正南嘴角微微上扬,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搭在赤英肩膀上,偏头凑到赤英耳边,低声说道:“敢打爷爷的主意,活腻歪了吗?”说罢,钟正南全身猛然灵气激荡,他握剑之手青筋暴起,提剑上撩,大有一剑将那赤英切作两半的威势。

那赤英毫无慌乱之感,轻蔑一笑,动作比钟正南上撩之剑更快,一拳捶在钟正南胸口。

钟正南只听到胸口传来的一声脆响,接着便倒飞出去,呕血不止。

几个女子见状,纷纷跑上前去,扶住钟正南。

这一拳,赤英没有下死手,伤而不杀,灵舟操控之法还没有到手,那小子不能死。

赤英转了转手腕,看着远处呕血不止的年轻人,笑道:“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容易开口,放心,落到我手里,有的是办法让你张嘴!”

钟正南剧烈咳嗽几声,吐出一大口黑血,然后赤英便看见,那小子居然看着自己笑了,很开心的那种,阴谋得逞那种。

第一百零八章 吾皇万岁

赤英见那估计伤势极重的小子笑得如此开心,顿时心生不妙,他循着那小子的视线偏头看去,自己肩膀位置不知何时被那小子贴了一张灵符。

只是瞬间,符纸爆开,化作一条条银白丝线,顷刻间便蔓延赤英全身,然后骤然收紧,堂堂血貂王亲卫,就这样被勒成一堆碎肉。。

这还不算完,那赤英肉身被毁去后,所有银白丝线缠成一个线团,将赤英妖丹牢牢缠住,然后线团开始自燃,生出一团没有丝毫炙热之感,反而冰冷得让人灵魂战栗的幽蓝火焰,将那妖丹燃烧成灰烬。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整个过程又极为短暂,以至于那赤英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就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赤英尚且如此,更别提他那堆手下了,那些个妖兵只看见原本占得上风的头领突然变成一堆碎肉,又突然出现一团火,瞬间将首领妖丹烧尽,此时个个目瞪口呆,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甚至连钟正南自己都没料到,师父所赠的攻伐天符,居然有如此威力,原本还威风凛凛的赤英,中了天符以后,只是几个呼吸,就彻底死绝,这灵符简直不要太强!

片刻愣神过后,钟正南在几个女子搀扶下站起身,身上的伤势其实不如赤英预想的重,在赤英出拳后,有尸王在自己背后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可也算不上轻伤,胸骨裂了是肯定的!

钟正南心念一起,尸王从自己背后掠出,独自面向那波回过神来,在两个副将命令下,挥舞长戟奔杀而来的妖兵。

钟正南没有因为杀掉一个妖族将军而沾沾自喜,此时的他脸色愈发凝重,尸王挡不住的,先前那一拳同样让尸王有了一些损伤,敌人势众,接下来才是硬仗。他回头看了一眼峡谷,想着把动静搞大些,将那鬼公公引出来,希望那鬼公公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能搭把手,庇护一二,如果这都不行,只能将希望放在钟馗与星落身上了,他们总不至于看着自己死在万妖林。

钟正南看着已经与妖兵交上手的尸王,一咬牙,忍着剧痛,扔出一大把符,希望能帮减少些压力。尸王如今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与银尸层次,就是说相当于一个快要跻身五境合道的人族高手,再加上他本身刀枪不入,又有钟正南的链甲符相助,那些妖兵看见首领惨死后,对于飞舞在半空的灵符,大多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死战,所以那些妖兵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没办法突破妖王这道防线。

当然,尸王之所以能暂时挡住妖兵冲锋,也有那两个副将还未出手的原因。

钟正南吞下一颗临行前准备的丹药,盘腿坐于地上调息,那两个赤英副将见状,对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的抽出佩刀,杀向尸王。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小子能杀赤英,就能杀自己,还是早早除掉的好,万一那小子恢复一定实力,可就大大不妙了!

尸王投入养炼不久,实力毕竟有限,面对两个约莫金丹修为的副将联手围杀,还是有些勉强,只一个回合,尸王就被击飞出去,身上的链甲符便被打烂,胸前也留下了两条刀痕。

杀退尸王,两个副将再度展现出极为惊人

的默契,不见他们有任何言语交流,两人不约而同提刀冲向盘腿调息的年轻人族。

“大师兄!”蹲在钟正南身边的陶沐突然朝某处大喊。

“来了!”

两个妖兵副将只听到远处有人答应了一声,接着眼前一花,一个十分壮硕的中年汉子突兀出现在眼前。见那人族汉子以肉掌握住自己长刀,两个妖兵副将瞳孔微缩,就要抽刀后退,可惜为时已晚。

那汉子突然用力向后一扯,两个金丹修为的副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挪动,接着那汉子松开握住刀刃的双手,猛然握拳,重重砸在两个妖修腹部,遭受重击,身体几乎头脚对折的两个妖修倒飞出去,砸入妖兵队伍之中,不省人事。

突然出手的中年汉子,正是武圣大弟子皇甫雄。他收拾掉两个金丹妖修,拾起一堆碎肉中的灵舟,来到钟正南面前,笑道:“能在炼神期就干掉一个元婴修为的大妖,我还是头一次见,了不起!”

陶沐只是猜测师兄一直跟着自己,无计可施时试着喊了一句,没想到真的叫来了帮手,她望向皇甫雄,咧嘴一笑,感激道:“谢谢皇甫师兄!”

钟正南睁开眼,瞧见一个壮硕非常的中年汉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听着中年汉子夸赞自己的言语,他笑了笑,“侥幸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皇甫雄看向师妹,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道苍老却阴柔的嗓音自峡谷深处传来。

“尔等好大的胆子,敢在咱家地盘上撒野!”

众多妖兵听到这样的声音,眼神中都流露出恐惧神色,所有妖兵听到这嗓音的第一时间,悉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求饶声不断!

“公公饶命!”

“并非有意打扰,实在是这些人意图闯谷,我等怕公公遭遇不测,这才出手拦阻,请公公明鉴!”

……

“哼!咱家什么时候要你们这些畜生护着了?”

一阵黑雾自峡谷飘出,最终停在众多妖兵面前,形成一个模糊黑影,黑雾缓缓散去,一个头戴高冠、身着大红蟒袍的老者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老者面庞煞白无须,他一手轻轻捋了捋鬓角垂下的白发,一手掐出兰花指状指着妖兵,嗓音尖细,开口说道:“哟,这不是血貂王的部下嘛,怎么着,血貂王是看上咱家这日月谷了?”

钟正南以及几个女子一脸好奇的望向那个红袍太监,没有贸然开口。皇甫雄则是满脸凝重,他望向那个背影,直觉告诉自己,打不过!

妖兵们听闻老太监的言语,个个加重磕头力道,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我等绝无此意,请公公明鉴!”

“请公公明鉴!”

……

蟒袍太监冷冷一笑,“趁咱家没动杀心,赶紧滚,回去告诉血貂王,再有靠近我日月谷十里范围者,杀无赦!”

一众妖兵如蒙大赦,手忙脚乱拾起兵器,同时有人抬起两个不省人事的副将,连滚带爬往南逃去!

大发了妖兵,老太监转过头,阴阳怪气道:“稀罕事,咱家许

久未曾在万妖林见到活人了……”老太监话说到一般,突然停住,瞪着双眼望向钟正南,嘴唇颤抖!

皇甫雄站在陶沐面前,死死盯着老太监,萧笑笑与那白鹿所化的小姑娘瞥了一眼老太监后,便再不敢抬头,咬着嘴唇看向地面。

钟正南被老太监看得后心发凉,干咳两声,起身朝老太监一拜,说道:“多谢鬼公公前辈相救之恩!”

老太监侧过身,没有受钟正南这一拜,他望着钟正南,放出神念感知一番过后,猛然面朝钟正南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老奴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正南愣在当场,半晌后才咽了口口水,干笑着说道:“前辈莫不是认错人了?”

老太监始终跪地不起,开口问道:“你姓钟名正南,属龙,今年二十有三,钟家子弟,家住北江,是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钟正南皱着眉头问道。

“昔年老奴带着陛下迁入万妖林,到此地后陛下突发恶疾驾崩,当时随老奴同来的钦天监监正李天罡以阳寿为代价,推测出老奴会与陛下今世相遇,他还将陛下今世样貌画出,老奴怎会认错!”老太监说完,伸手一挥,一幅图纸从峡谷深处飘来,在钟正南面前缓缓展开。

钟正南看着那幅图上的人像,的确有几分相像,可老太监的话也太骇人听闻了些,自己某一世还当过皇帝?

看见钟正南疑惑神色,老太监继续说道:“那李监正一辈子料事无数,从未有过丝毫偏差,他说您是,就一定是!当年老奴死后,怕您来了找不见我,老奴便没去投胎转世,决定留下来等您,也正是因为这份执念,老奴才得以在死后聚拢魂魄,留存至今!”

这怎么可能,钟正南不敢相信,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开口说道:“前辈你先起来,你肯定认错人了!”

老太监缓缓起身,面朝钟正南,问道:“敢问您身上是否有那龙血?就是那些仙家门派所说的疯血!”

钟正南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向陶沐等人。

灵海内,钟馗望向身边的星落,问道:“那一手建立日月王朝的钟家,与这小子所在家族有关系?”

星落嘿嘿一笑,“不是有关系,根本就是一家!你不是钟馗吗?这都不知道?”

钟馗有些尴尬,“日月王朝建国那几百年,我忙着在地府升官发财呢,哪里有功夫管人间的事情!”

星落呵呵一笑,没再开口。

钟正南看这老太监言辞凿凿,不像瞎编乱造,只得说道:“好吧,就算我曾经是那个人,但现在的我只是钟正南,你不投胎,转做鬼修在这等我,总不至于是……”

老太监似乎知道钟正南要说什么,开口打断道:“陛下想多了,老奴从未想过复国,就只是想再看看您,仅此而已!”

老太监想了想,再次说道:“老奴知道您还是不信,那能否请您移步入谷,有些东西给您看!”

钟正南刚想拒绝,身旁突然传来另一道苍老嗓音,“掌门去看看也无妨!”

第一百零九章 李天罡的算计

突然出现在钟正南身后且开口说话的正是符门大长老吴冷,确切的说,是吴冷的一道身外化身。

先前吴冷离开七彩峰,前去拜访青夔大祖,特地将阳神化身留在皇甫雄身边,这么一来,如果出现皇甫雄应付不了的情况,他吴冷的阳神化身还能与敌人周旋一二,拖延时间,等待真身赶来,除此之外,还能时时知晓皇甫雄等人的动向,不至于与自家掌门失去联系。

当鬼公公出现后,心知不是敌手的皇甫雄立即唤吴冷身外化身,既为己方壮壮声势,也算是向不知真身在何处的吴冷示警。

钟正南转过头,瞧见一个白袍白须白头发的高大老头,“前辈是?”

吴冷微微躬身抱拳,“符门大长老吴冷见过掌门!”

钟正南闻言一喜,师父他老人家还是想着自己的,挺好。他不由自主朝吴冷靠近了些,笑着打招呼道:“有劳大长老一路护送,辛苦辛苦!”

吴冷没有再理会钟正南,只是望向那个鬼物老太监,轻轻说道:“阁下不是要请我们入谷吗?带路!”

蟒袍太监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忧心,他朝吴冷轻轻点头,又望向钟正南,说道“陛下请!”说完,老太监越过钟正南,走在前头,带领众人入谷。

有自家人在旁护着,钟正南放心不少,如果这大长老不现身,他是怎么也不会入谷的,因为他老觉得这老太监别有所图。

钟正南跟在老太监身后不远处,陶沐小跑上前,来到钟正南身边,小声开口问道:“这个鬼公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钟正南摇摇头,无奈一笑,“我哪里晓得,不管怎样,千万小心!”

吴冷缓步跟上,与皇甫雄走在队伍最后,以心声同皇甫雄说道:“这老太监本事不小,谷内更是有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我的真身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进谷后不要轻易出手,尽可能多拖延些时间!”

皇甫雄轻轻点头,“我晓得利害,只是看这老太监的模样,不像在撒谎,起码他说的那些事情不完全是瞎编乱造的,北江钟家的的确确脱胎于日月王朝钟家!”

吴冷面无表情,缓缓说道:“静观其变,他的目的肯定不单纯!”

一路七拐八绕,一行人在老太监的带领下,终于到达目的地。

沿着峡谷中心,在峡谷右侧山壁上有一条石阶,拾阶而上,无需多久就能登上半山位置凹出的一片宽阔平地,平地之上,建有一座金碧辉煌、处处透着贵气的宫殿,大概就是传说中那鬼公公所建的皇宫了。

来到宫殿大门处,左右各有五个手持长枪的骷髅兵把守,老太监随手一挥,骷髅兵消失不见,老太监亲自推开高大宫门,随后侧身站在一旁,弯腰笑望向钟正南,说道:“当年来到此处,害怕陛下住不惯,老奴便凭着记忆,将这宫殿建了出来,请!”

钟正南微微点头,招呼陶沐几人一同缓步走进宫门,瞧见这么一座宫殿,陶沐等三个女子满脸好奇,左观右瞧,一路惊呼不断。相比之下,钟正南就要反应平平,他实在笑不出来,这宫殿越是建得辉煌大气,他越是不安,宫殿都建好了,老太监说没那复国之念,谁信呐?

走进宫门,穿过一条舆道,钟正南等人在老太监的带领下,绕过正殿,走进一处灯火通明的山洞。

期间,经过大门洞开的正

殿时,陶沐瞥见那皇位上并无白骨端坐,与传说不符,她便开口问道:“鬼公公,不是说您把那个皇帝的尸骨放在皇位之上吗?怎么没有啊?”

老太监并未停步,边往前走边答道:“传说而已,姑娘不必当真!”

陶沐又问:“您现在又要带我们去哪里呢?”

老太监指了指大殿后方岩壁上的一个山洞,解释道:“那里!那里才是存放陛下尸骨的地方!”说完,老太监转头望向钟正南,继续说道:“能让陛下相信老奴言语的证据也在那里!”

越靠近山洞,钟正南越是不安。

进入山洞,穿过一条弯弯绕绕且略显狭窄的通道,一行人来到了山洞尽头。

这是一个比先前大殿还要宽阔的地方,似乎整座山被掏空一样,正对通道入口位置的山洞一侧,垒有一座高台,上头端坐这一具白骨,高台之下,山洞居中位置,有个池子,池子中满是红色液体,好似鲜血一般,隐隐可见有巨大白骨浮于血池之上。

老太监突然大袖一挥,一道石门骤然从通道入口顶部坠下,将山洞完全封住。

吴冷面无表情,冷声说道:“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要动手了?”

钟正南在进入山洞后就已经将身上另一张天符握在手心,老太监图穷匕见的瞬间,他就将三个女子护在身后,只是如今身上有伤,能不能催动天符,他心里也没底。

老太监转身,朝着钟正南躬身一拜,说道:“您是陛下转世不假,可老奴知道,您不可能成为陛下的,所以老奴只是要与钟小先生借点东西用用!”

钟正南微微挑眉,“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借我项上人头一用?”

老太监缓缓摇头,转头望向高台上的那具白骨,随后说道:“不不不!老奴保证,绝不伤钟小先生性命,只是想从您身上取些血而已!”

说完,老太监面向血池,开口说道:“李天罡李监正,接下来看你的了!”

老太监话音刚落,一个红色液体凝成、五官模糊的人影缓缓从血池中冒出,只见他伸手一招,钟正南随即不受控制的悬浮在血池中央。

几乎同时,老太监飞身扑向出手救人的吴冷与皇甫雄,交手不断。

吴冷的身外化身离着本体太远,能现身这么久已实属不易,只论战力,比身旁的皇甫雄都不如,所以一时半会儿,两人都奈何不得这老太监。

到底还是失算了,吴冷原以为,这老太监请众人入谷,定然不会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谁曾想,老太监连一刻都不愿多等。

“二位请先住手,咱家说了,不伤人性命!”

交手当中,老太监突然开口说道。

“哼!你这么急着出手,是怕我本体赶到坏你大事吧?”吴冷阳神化身挡下老太监随手一击,气愤不已的说道。

皇甫雄一拳击退老太监数步,皱眉说道:“看来这老东西是想要让那皇帝重生!”

吴冷杀气腾腾,望向厉声道:“待我本体赶到,即便他活了,一样要死!”

老太监再次出手击退皇甫雄,随后站定,开口劝道:“二位信我一次,此地今日绝不会死一人!”

吴冷与皇甫雄不再开口言语,只是不断朝老太监出手。

血池那边,三个女子都被血影动手打晕在地,以免节外生

枝。血池中央,那血影伸手在钟正南手臂一划,钟正南鲜血直流,不断注入血池。

随后,那血影渐渐露出真身,是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是个如钟馗一般以灵体存世的存在。

钟正南灵海内,钟馗与星落正端坐于浮岛之上,星落不知从何处鼓捣来一副棋盘,两人各执黑白棋子,你来我往,落子不断。

钟馗有些忧心,他望着星落开口说道:“真不用帮忙?”

星落捻起一颗白子,按在棋盘某处,笑道:“藏身血池之人,是想要夺舍重生,想要夺舍必须占据此处灵海小周天,有你我守着此处,怕什么,等他进来就是!”

钟馗放下一颗黑子,瞬间破了星落谋划半天的局面,星落一瞪眼,嚷嚷着刚才下错了,伸手拿起钟馗的棋子,再将先前自己的落子改变位置,之后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钟馗懒得跟这悔棋功夫世间第一流的人物计较,开口说道:“看那鬼物处处留手,似乎确实不愿伤这小子性命!”

星落咧嘴一笑,“多半是个忠心耿耿的傻子,被人当刀使犹不自知!”

说完,星落搓着下巴催促钟馗落子,只要钟馗落子之后,自己下出那一记妙手,就能定胜负了。

钟馗依言落子,并未下在星落预想的位置,而是一处星落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再一次让星落的算计扑了空!

血池中央,流血过多的钟正南脸色发白,浑身灵气渐渐流失。那道士灵体绕着钟正南转了两圈,而后望向竭力阻挡敌人的老太监,笑眯眯道:“谁说宝刀怕老,真正的宝刀越老越利!”

察觉钟正南状态越来越差的吴冷,突然厉声吼道:“老鬼,你不是说不伤人性命的吗?”

老太监闻言猛然回头,发现那李天罡并未按照约定,取血浇灌白骨,让白骨生出血肉,于是怒道:“李天罡,你在做什么!”

那道士灵体轻蔑一笑,对着老太监摇头不止,说道:“你这老贼,从来都这么没脑子,那狗皇帝的魂魄都去转世了,我怎么复活给你,当年我知大限将至,本欲寄身于皇帝体内,可惜那狗皇帝体魄孱弱不堪,不能用,所以我才以阳寿断后事,推测出今日会有一个绝佳道胚来此,果不其然!”

老太监双手颤抖,颤声说道:“所以他是陛下转世你也是骗我的了?”

道士李天罡摇了摇头,“这倒没有,他的确是那狗皇帝转世!当时就我们三人在此,你得留下来修习我给你的术法,然后护着这方血池,你不能去投胎,所以我只能将主意打到你主子身上了!”

李天罡瞥了眼血池中央的钟正南,笑道:“我以那皇帝的血演卦,推测出他今世会以一个天资极好的修行者身份来到此地,所以我才告诉你他的身份模样,为的就是此时为我所用!”

这李天罡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因为你生前忠心护主,你与那皇帝始终有份因果牵连,其实,那皇帝几乎每一世都会来到此处,可惜以往资质太差,所以只好让你杀掉,等着他的今世!”

老太监越听越怒,浑身黑雾涌动,就要出手打烂那道士的灵体,只是他才有所动作,那道士便已溜之大吉,化作一道白光,钻入钟正南灵海,同时留下一句话响在众人耳边。

“等贫道夺舍成功,你们都会成为我羽化登天的垫脚石!”

第一百一十章 好一件嫁衣裳

钟正南灵海中,又一次赖掉钟馗一手妙棋的星落,举着白棋并未落子,钟馗也不再关注棋盘,因为钟正南灵海内来了个不速之客,比两人预想的要早一些。

闯入他人灵海的李天罡,双手高举,摆出一副仰天大笑的模样,却没能笑出来,等了数百年才等来这样一副奇佳的躯壳,他是相当高兴的,只是千算万算,他愣是没算到,这小子灵海内居然有人,还是两个。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李天罡放下双手,望向端坐于一处浮岛上的钟馗与星落,满脸戒备。

星落呵呵一笑,轻轻挥手,面前的棋盘消失不见,他望向钟馗,开口说道:“今日的棋就下到这里,你我算是不分胜负,改日再战!”

钟馗翻了个白眼,好不要脸,你星落若不悔棋,十数手之前就该投子认输了,还能下到现在?想起刚才的棋盘棋子,钟馗觉得有些好笑,这星落如此半吊子棋艺,怎么有脸皮将一副棋盘炼化为本命至宝,不嫌丢人!

钟馗察觉到小天地突然出现的一样,随后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我说呢,你怎么会在进入峡谷后,心血来潮找我下棋,原来是在给这臭牛鼻子准备见面礼,难怪!阴险!”

星落伸手搓了搓下巴,说道:“此处毕竟是那小子灵海,你我都无法全力出手,这道士又在血池泡了几百年,不容小觑,不早做准备,怎么收拾他?虽说不早早布下这座棋阵,你我也能收拾了此人,但那样一来,这小子的灵海免不了又得挨上一回无妄之灾,你答应,那小子也不答应!”

闯入钟正南灵海的李天罡脚下,突然出现一个灵力细线纵横交错形成的巨大棋盘。远处的星落双眸瞬间出现红黑两色,他笑望向棋盘中央的李天罡,端起两盒棋子,一股脑洒向棋盘,棋子脱离棋罐,骤然变得大如簸箕,悬停于棋盘上空。

接着,星落手中突然多出一本古棋谱,他翻开一页,参照棋谱,对着棋盘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

言出棋动,那些悬停半空的巨大棋子,依照星落言语自行挪动位置,然后猛然下坠,稳稳落于2棋盘之上,犹如天人下棋落子。

一颗颗巨大棋子坠落,李天罡只得四处闪避,那些棋子没多一颗落于棋盘,他自身的魂力就弱一分,他很清楚,待棋子全部落子完毕,他的死期就真的到了。

“两位仙师能否打个商量?”一头撞入陷阱的李天罡无奈求和,“在下就此退走,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星落专心落子,没有搭理此人,倒是一旁无事可做的钟馗双手环胸,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没得商量!”

李天罡仍不死心,他闪过数枚下坠的棋子后,开口威胁道:“两位就不怕我玉石俱焚,炸烂这方小天地,来个鱼死网破吗?”

钟馗哈哈一笑,“你这条死鱼撞得烂网再说!”

钟馗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已是瓮中之鳖李天罡,就地躺下,双手抱头,翘着腿看起好戏来。

血池旁,老

太监拦住想要将钟正南拽出血池的吴冷,说道:“不可,此时若将钟小先生移出血池,他就真的活不了了!”

吴冷怒极,喝道:“你嘴里那李监正在夺舍,你看不出来?”

老太监满脸痛心,“我当然知道,可血池是那李天罡的地盘,我们贸然出手会害死钟小先生的!为今之计,只希望钟小先生意志能多撑一会儿,我们先把血池之上的血阵打烂再说,那李天罡心神与血阵相连,血阵一碎,他也难活!”

吴冷沉默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皇甫雄,然后望向老太监,说道:“那就破阵!”

灵海内,星落已落子完毕,他望向那个硬撑到最后一枚棋子的李天罡,朝钟馗说道:“这道士还是厉害的!”

钟馗点点头,没有说话。星落却接着说道:“本来是可以将其斩杀的,不过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所以留了几分力!”

钟馗皱起眉头,“你又想干什么?”

“别不识好歹啊!”星落双手一摊,继续说道:“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去,把他吃了,能恢复不少实力呢!”

钟馗摇了摇头,“老子只食恶鬼,吞噬他人元神灵识这等有违天道本心的事,我如何能做!”

星落“切”了一声,伸手一招,棋盘变小,重新回到两人面前。钟馗只见星落伸手探入棋盘,双指捏住一个棋子大小的人影,然后怪笑着望向自己。

钟馗心知不妙,就要抽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星落将那个小人搓成一个光团,塞入自己嘴巴。

“冥顽不灵,一代天师,如此顽固,怎能成事!你要实在觉得恶心,只当吃了只恶鬼不就行了!”

强行将那李天罡灵识喂入钟馗嘴中的星落拍了拍手,笑着说道。

李天罡入腹,一股精纯的灵魂力量瞬间蔓延钟馗全身,事已至此,钟馗只得盘腿调息炼化,懒得再与星落打口水仗。其实星落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李天罡心有歹念,真要说起来,若放任此人作恶,后果只怕比恶鬼要更为严重!

血池边,三人出手数次,血阵仍旧巍然不动,就在三人准备再次强攻之时,血池之上的血阵骤然炸开,原本被李天罡强行窜入灵海以致晕厥的钟正南突然睁开了眼睛,吴冷等人带着疑问停手,望向血池中央的钟正南。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钟正南脑海深处突然传来星落的声音,“小子,这方血池可是好东西,好好利用!”

钟正南紧皱眉头,疑惑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不是要炼骨吗?这血池里的妖骨都是玄阶妖兽起步,够你使了!另外,血池融了你的血,于你亦有大好处!”

“可是……?”

“磨磨唧唧,娘们德行!”

星落满脸嫌弃的说了一句,随后他强行取得钟正南控制权,借钟正南之口与吴冷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整个人沉入池底,接着运转神通,将血池妖血灌入钟正南体内,同时将血池中的所有妖

骨大炼,使其与钟正南全身骨骼相融。

做完这些,星落才重新退回灵海,与钟正南说道:“先炼骨,而后以妖血养肉,最后熬皮,能帮的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看你的了!哦,对了,你一个人用不了这一池妖血,可以让你身边那妖王也进来耍耍!”

重新掌控身体的钟正南,只觉得肩头一沉,仿佛有千斤重铁压在身上,差点喘不过气来。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准备开始炼骨,那些妖骨已经被星落炼化成某种奇妙养分,此时就依附在自身骨骼之上,他只需将其融入自身骨骼即可。

炼骨前,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伤口处的一个印记,也不知那星落施了什么手段,妖血自伤口进入体内后,会被那像是某种阵法的印记净化为精纯血灵气,以滋养自身血肉,也就是说,养肉这一步骤已经开始。

第四枚太极印的凝成,需要完成通脉、炼骨、养肉、熬皮四个步骤,听那星落的意思,是要自己在这血池当中完成第四枚太极印的凝练,这让钟正南觉得有些吃力!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心底有了计较,钟正南决定开始修炼你。

他心念一动,给留在山洞之外的尸王发出指令,然后便开始修炼。

血池外,几个姑娘已经苏醒,得知全部事情经过之后,都十分忧心的看着出现一个大漩涡的血池。

吴冷在感知到钟正南无碍后,松了口气,盘腿坐在血池边,等待这位掌门出关。

突然,被老太监封住的通道入口处传来几声闷响,几个少女皆是一惊,皇甫雄与吴冷感知过后望向老太监。被那李天罡坑害利用了的老太监满脸愧疚神色,他叹息一声,挥手打开通道,一个半银半铜的僵尸冲进山洞,纵身跃入血池,开始自行修复伤势。

归元诀上所要求的炼骨,其实只需强炼自身脊椎,可星落这么一搅和,钟正南全身骨骼之上都依附有星落提炼的妖骨,这就要求钟正南必须将全身骨骼都强炼一遍才行!

血池边,皇甫雄看了眼一脸忧色的陶沐,轻声说道:“别担心,他在修炼,你也别闲着,此地灵气充沛,你就按我教你的办法,先完成筑基,他这么辛苦修炼,你再不努力些,你们差距会越来越大的,差距一大,等他站在高处时,你就没办法站在他身边了!”

皇甫雄人糙心不糙,一番言语,说得陶沐又羞又恼,更难以反驳,只好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老太监心中愧疚,叹息一声,走到高台之上的白骨旁,暗自垂泪。

吴冷本体离着分身只有百里了,等本体一到,就算这老太监再耍花样,也不用忧心了。

钟正南心无旁骛,专心修炼,毫无征兆的,钟正南脑海中莫名出现一幅幅画面,昼夜轮转,春雨滋生万物,夏雷震震,秋风染树黄,冬雪纷纷……

灵海中,钟馗仍在炼化那李天罡元神。星落看着灵海内四季、昼夜变化,不由得笑出声来,感叹道:“好小子,锤炼肉身不算,这是还要顺势破境呐!”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境出关

出人预料的,钟正南沉入血池闭关,已经半月有余,如今血池中的妖血,被钟正南与尸王尽数吸走,深约丈许的池子中,只剩盘腿而坐的钟正南以及直挺挺站着的尸王。

钟正南进入血池后,老太监便再无异动,他将高台上的白骨小心运出山洞,放到大殿中的龙椅之上,而后驱散那些骷髅武将、精魅文臣,施展手段将一整座大殿沉入地底,以“皇宫大殿”给那故去百年的皇帝当做陵墓。

此后半月,老太监再未进入山洞一步,只是守在洞口,寸步不离。

期间,皇甫雄在吴冷本体到来后,便带着几个女子离开了山洞,只留吴冷一人守在洞内,原因无他,整个山洞如今成了那符门掌门的后花园,旁人即便留下,也无半点便宜可占,更何况,那符门掌门修行到了关键时期,若因旁人使其乱了心神,以致修炼中途出了岔子,这责任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出了山洞,原先的山洞已经荡然无存,浑身黑雾弥漫的老太监跪在洞口,瞧见陶沐等人,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开口言语。陶沐在内的几个女子心中害怕,不敢离着这鬼公公太近,快步绕过老太监所在的位置,尽可能离老太监远一些。

皇甫雄没有走远,他站在老太监身边,瞥了眼先前大殿所在的位置,又瞄了眼老太监跪地请罪的模样,开口说道:“这是何必!”

老太监头也不抬,依旧跪着,他惨然一笑,说道:“一切因我而起,我有罪,当如此!陛下生前那般慈悲,当年宫中生变,许多人枉死,陛下已是百般惭愧,如今我却因一己私念,险些再给陛下添一份罪责,我有大罪过啊!”

皇甫雄摇了摇头,“所以你是想让你那主子复活,然后复国吗?”

老太监抬头望向天空,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道:“陛下是有大抱负的,可惜生不逢时!”说到这里,老太监笑着转头望向皇甫雄,“你知道吗?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政变,以陛下的才华,一定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的,我替陛下不平,所以想再给他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

皇甫雄嗤笑一声,“死几个人便要愧疚的皇帝,真能成事?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何况是一国帝王,慈悲心肠于皇帝而言,与致命毒药何异?”

老太监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事到如今,我只求一死,如果陛下今世能亲手杀我,最好不过!”

皇甫雄挑了挑眉,“你不是早就死了吗?哪里有资格求死!”

山洞内,异象突起,一阵阵灵气风暴肆虐,钟正南在熬炼完最后一寸肌肤之时,灵海当中,第四枚太极印缓缓生成,接着形成一个巨大旋涡,与先前三枚太极印相互呼应,短短几个呼吸,山洞内的灵气便被钟正南一扫而光,不止如此,四枚太极印的共同作用下,整个峡谷内的灵气都源源不断的涌入山洞,最后一股脑进入钟正南灵海。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许久,才缓缓停下。

钟正南修炼结束后,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以灵识内视自观,他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灵海当中,已经开始有了法则,自然法则。果然,此时的灵海内,已是严冬时候,积雪齐

膝,整个小天地,白茫茫一片,煞是好看!

小天地有了四季流转,这是跻身五境合道的才会有的变化。

上一次稀里糊涂提升到四境修为,钟正南就已察觉到一些法则的存在,只是不如此时明显,如今小天地有了法则,灵海内已经能够自行产生灵气,虽然法则还不够完善,自行衍生的灵气也很少,但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开始,钟正南很是开心。

他睁开眼睛,看了眼已经完全化为银色的尸王,咧嘴一笑,然后起身跃出血池,来到吴冷身旁,微微躬身,说道:“谢大长老为我护法!”

吴冷面无表情,说了句:“应该的!”之后便再无言语。钟正南转头望向池底的尸王,皱起眉头,问道:“按理说,血池于尸王只有疗伤之用,它怎么会得到进化的?”

吴冷起身,朝山洞外走去,同时给跟在身边的钟正南解释道:“血池当中有许多妖兽枉死,本就阴气极重,于尸王自然有益处!我倒想问你,你是怎么将那些被灵药滋养过的妖血化为灵气加以吸收的?又是如何将那妖血中的阴气提炼出来,供尸王吸收的?”

问错人了,这些应该是那星落做的,钟正南如此想着,同时望向走在前头的吴冷,装糊涂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那个人为了完成夺舍而动的手脚吧!我进入池底以后,只觉得阴气重重,便想到了尸王,我还以为是大长老您出手相助来着!”

吴冷不再追问,而是交代道:“合道境了,不错!日后要在完善小天地法则上多花些心思,若能在此过程中,依靠法则领悟出一些法则神通,才算对得起‘合道’两个字!”

提起破境,钟正南便有些喜不自胜,他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笑着答复道:“我记下了!”

走出山洞,钟正南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的老太监,这鬼公公看到钟正南出关的第一时间,便以双手手背贴额,俯身一拜,赔罪道:“老奴花雨,在此给钟小先生赔罪了!请先生出手打散老奴魂魄,给老奴个赎罪的机会!”

钟正南笑了笑,没有对刻意放下全部防备的老太监出手,对这自称花雨的老太监,他确实有些怨气,但自己此番有此造化,还得好好谢谢人家,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再者说,大长老在离开山洞的路上,明确讲过,这鬼公公对自己确实没有杀心,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如今罪魁祸首已彻底伏诛,钟正南便没想再追究。

“错不在你,起来吧!”

钟正南先朝远处的陶沐招了招手,随后才俯身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老太监。

“钟小先生大人大量,老奴惭愧!”

“行了行了!”钟正南摆摆手,“你鬼公公要害我,我早就没命了,咱们都没吃亏,扯平了!”

钟正南对壮着胆子来到自己面前的陶沐拍了拍胸脯,然后望向老太监玩笑道:“你好歹是这万妖林一方霸主,对我这么客气,我也是慌得很呐!”

老太监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哪里是什么霸主,老奴之所以能存留到现在,还不是靠着与青夔大祖那点微末关系,算不上什么霸主!”

一旁的吴冷突然瞥

向老太监,插话道:“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峡谷于你而言,无异于一座小天地,寻常大妖在这峡谷当中,不见得有把握胜你,另外,妖族多不擅长道法,尤其是针对鬼物的道法!”

钟正南满脸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吴冷没再说话,倒是老太监耐心解释起来,“钟小先生不太了解妖族,妖族虽也有魂魄,形成鬼物的几率却不大,他们提升实力的其中一个途径就是靠吞噬他人妖丹,而妖族妖丹是他们寄存魂魄的地方,所以,妖族的死,多数死得彻底,很难会有魂魄存世,而妖族与人对战,多是凭借强大体魄贴身肉搏,或是以本命神通对敌,所以修炼道法的妖修并不多!”

老太监停顿片刻,瞥了眼吴冷后才接着说道:“当然,妖族亦是万灵之一,大道并不排斥,妖修当中,同样有道法高深的存在!再者,一些以力证道的妖修,到了某种层次,应付老奴这样的鬼物一样是手到擒来,不用费多大气力的!”

钟正南微微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转头望向身边的陶沐,“咦”了一声,随后仔细感知起来,这丫头居然筑基成功了!

“不赖呀,几天不见,都成正儿八经的修士了!”

陶沐似乎等钟正南这句话等了许久,这会儿听到后,异常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挺了挺愈发傲人的胸脯,开口说道:“一般啦!随便修炼了一下,我看你好像也厉害了一点,恭喜啊!”

钟正南强忍笑意,朝陶沐拱手抱拳,说道:“陶道友修为大涨,恭喜恭喜!”

陶沐闻言,愈发开心,她指了指远处白鹿所化的小姑娘,开口说道:“师兄说小白认我做主人了,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就叫陆小白!”

钟正南一瞪眼,指着尸王,玩笑道:“你有陆小白,我有他,要比比哪个厉害吗?”

陶沐撇了撇嘴,嘀咕道:“你的丑死了,还是小白可爱!”

钟正南假装没听到,不过还是悄悄给尸王下了个指令,让尸王朝陶沐靠近几步。

陶沐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完全变成银色的僵尸走向自己,鼻孔冒出一阵白气,陶沐见状,不由自主朝钟正南挪了几步,然后望向尸王,指了指钟正南,说道:“不是说你难看,是说他!”

钟正南笑了笑,望向远处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萧姓少女,说道:“我来万妖林的事情做完了,我们即刻动身返回华夏,答应你的事情,我说到做到!”

与师姐他们约定的一月之期,还剩九天,走一趟巴蜀城雨花宫,应该来得及。关于这件事,钟正南同大长老商量过,原以为需要花费好一番口舌来说服大长老,不料钟正南说完自己计划后,大长老非但没有任何异议,还对自己的决定十分赞赏。

当时大长老说:“锄强扶弱,男儿本色,言出必行,侠者风范!”

萧笑笑这段时间以来,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了解到那个男人的身份不简单,原以为那个闭关许久的男人当初只是信口一说,早就已经将承诺过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没想到他还记得,萧笑笑突然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雨花宫的叛徒

大妖黑豹很不客气的将原本属于水犀王苍兕的府邸据为己有,那之后,原水犀王的部署们纷纷来投,对于黑豹来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妖王宝座算是坐踏实了。

寒潭山上,黑豹在被苍兕拼死冻结起来的寒潭之上散步,身边跟着的是从七彩峰返回的豹七。

听过自己部下的汇报,大妖黑豹面无表情,淡然开口道:“有吴冷护着,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暗中跟上他们,找机会把白鹿捉回,行事小心些,不要惹麻烦!”

豹七点点头,“属下明白!”

黑豹突然停步,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豹七,交代道:“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的话,拿着这块令牌,去找一个叫梁飞虎的人,让他搭把手!”

豹七接过令牌,躬身抱拳,“大人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鬼公公日月谷百里之外,有座万窟山,整座山被掏空,洞口无数,故得此名,是血貂王夷浑的府邸所在。

万窟山最中心位置的一个洞府当中,一个红色皮肤、孩童模样的身影坐在洞府最高处的椅子上,面前有一柄红色电弧缠绕的小巧匕首在飞舞,孩子面前跪着两个身披铁甲的妖修将领,正是在日月谷夺宝不成狼狈逃窜的两个副将。

“宝贝没抢到,还折了我一个亲信部将赤英,对方是什么人呐?”

开口问话的是那个赤红肤色的孩子,十八妖王第三的血貂王,夷浑。

两个副将浑身颤抖,其中一个名叫重环的开口回答道:“我们不知对方底细,只知暗算赤英将军的是一个人族!”

血貂王夷浑“哦”了一声,皱眉道:“赤英虽不济事,却也不是谁都杀得的,对方什么修为?”

另一个名为央楼的副将以额头重重点地,颤声道:“对方善以符对敌,虽只是四境修为,却有一个照面便将赤英将军剿杀的本事,要想杀他,恐怕要大人您亲自出手才行!”

夷浑收敛笑意,手指微动,那红色电弧缠绕的匕首瞬间洞穿这个央楼的眉心,直接将其妖丹搅烂,随后,夷浑望向重环,笑容浅淡道:“你说,对方什么来头,用不用我亲自出手?”

同伴被杀,重环反倒冷静下来,他仔细思量片刻,开口说道:“对方应该出自人族符门,修为确实不高,之所以能让赤英将军吃了大亏,多半是手上有重宝,这等小角色,我就能搞定,请大人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就算追到人族领地,属下也一定将那小子人头割下来,献给大人您!”

夷浑咧嘴一笑,“那好,从此时起,你接替赤英的位置,给你一年时间,杀掉那个小子,我再提你做妖将之首!”

重环神色激动,俯首一拜,兴奋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夷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嘿嘿道:“如果杀不掉,我那血狱的滋味你是晓得的!”

重环咽了口口水,重重点头,随后他突然记起部下们所说之事,开口禀报道:“大人,还有一个情况,那鬼公公似乎也在最后插了手……”

夷浑闻言,突然起身,一把抓住飞舞不断的匕首,怒道:“这老鬼,我不爽他很久了!”说完,孩童模样的夷浑伸手在衣兜中摸索半天,最终掏出一个琉璃小

人扔到重环面前,继续说道:“你带着它去,走一趟日月谷,如果那人族小子还在,就地杀了,那老太若监敢阻挠,我自有法子收拾他!”

夷浑顿了顿,又说道:“记住你说的话,就算追到人族领地,也要将那小子人头拿回来!还有,你说的那个会飞的船也一并带回来我瞧瞧!”

已经惹了两桩大麻烦还不自知的钟正南,此时还在老太监的日月谷中,左右为难。因为老太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说今后要在钟正南身边当牛做马,既是赔罪,也是为了了却他一直以来想要陪伴他几百年前那个主子的私愿。

钟正南一开始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可身边的大长老却说:“如今盯着你的人不少,带着他不是坏事!”

钟正南思虑过后,觉得也有道理,正要开口答应,陶沐又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说道:“这个鬼公公那么厉害,你带在身边,万一哪天他要害你,你打得过?”

大长老说的有理,陶沐的担心也不是杞人忧天,一时半会儿钟正南还真难下决断!

钟正南犹豫之际,老太监花雨公公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眉心,猛地一扯,取出一个乌黑珠子,随后抓住钟正南手腕,轻轻划开,将钟正南精血融进那颗漆黑珠子,接着将珠子重新收回体内。

做完这些,老太监才开口说道:“老奴本命鬼丹之上已有钟先生印记,若老奴有了二心,钟先生只需动动念头,老奴便会灰飞烟灭!”

钟正南皱着眉头,望向大长老吴冷,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对老太监笑了笑,说道:“你都这样了,我要是还拒绝,也太不识好歹了!”

此间事了,钟正南祭出灵舟,带上众人,向北疾行,目的地巴蜀城。

如今有好几个高手在侧,钟正南安心不少,有大长老、皇甫雄、鬼公公三大高手,只怕寻常妖王来找麻烦,也得碰上一鼻子灰!

黄昏时分出发,到达巴蜀城之时,已是第二日中午。

据萧笑笑所说,她们的雨花宫位于巴蜀南边一个名为益川的属城内,雨花宫旁边就是青天剑宗。

到达益川城外,钟正南收起灵舟,徒步入城,身边只跟着三个女子。大长老吴冷、皇甫雄、鬼公公三人都在进入巴蜀后脱离了队伍,不知去了何处。

钟正南起先还想靠着这三个高手去那雨花宫狐假虎威一番,此时只得作罢,他还记得大长老离开前说的一句话,“你若是连这种小山头都搞不定,那掌门大典也别参与了,自己去那无人处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

走进益川城后,钟正南一直再向萧笑笑打探雨花宫的消息,他有些忧心,万一那雨花宫有那不出世的老妖怪,给自己碰上了,可如何是好!

好在情况不算太糟,钟正南旁敲侧击打探之后,对雨花宫与那青天剑宗有了个大致了解,雨花宫总体实力不如青天剑宗,宫主只是个金丹圆满的修士,此外还有几个金丹修为的长老。至于那青天剑宗,总计有两个元婴高手,其中一个宗主还是半个残废,身中剧毒,无须担心。金丹供奉所剩不多,有四个死在了万妖林内,剩下的也不足为虑。

如果人家联手,打不过总还逃得掉!

反正是上山讲道理的,又不是一定要打架,再者说,自己对那雷晓等人还有救命之恩在,凉他们也没那脸皮暗算自己。

如果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大不了扯出符门这张虎皮大旗,吓唬吓唬他们!

这益川城与别地不同,少有高楼大厦,多是三两层的木房,建造精美,古色古香。钟正南没打算即刻上山为萧姓少女讨要说法,得先探探如今山上是个什么情况才行。

他带着三个姑娘走进一家售卖兔肉的小店,点了些酒菜,吃过午饭再上山不迟。

钟正南望向那个陶沐取名为陆小白的半大姑娘,有些想笑,大热天的,陆小白头上硬是被陶沐裹了好几层头巾,整个脑袋好似大了一圈,瞧着很是滑稽,这也怨不得陶沐,谁让小姑娘头上长着一对犄角,如果让别人瞧了去,是会出大乱子的。

察觉到钟正南视线,小姑娘瞥了一眼钟正南,“哼”了一声,随后挪了挪凳子,更靠近陶沐。

陶沐亲昵的摸了摸小姑娘脑袋,白了一眼钟正南,同样“哼”了一声。

钟正南哭笑不得,委实冤枉,这不是没想起来你是头白鹿嘛!

几人入城后,钟正南瞧着街道两旁提供各式各样吃食的店铺,口水横流,无意中走进了一家专以鹿肉入菜的酒楼,直到看见泫然欲泣的陆小白后才恍然大悟,赶忙放下菜单,领着众人离开。

离开那间酒楼后,小姑娘一直对钟正南爱搭不理,每过一段时间,小姑娘都要对陶沐嘟囔一句:“哥哥成坏人了!”

酒菜上桌,钟正南开始大快朵颐,这段时间身在万妖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这会儿回到自家地盘,钟正南那叫一个食欲大振。

三个姑娘面前摆着的大多是素菜,是钟正南为了小姑娘赔罪刻意点的,食草动物嘛!

萧笑笑刚刚拿起筷子,然后就停住不动,接着泪流满面,因为旁边几桌食客的谈话内容都与她有关,而且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雨花宫出了叛徒,害死了青天剑宗四位长老呢!”

“可不是,听说那叛徒还是个娘儿们,都说最毒妇人心,瞧瞧这位,那四个长老无非是责骂了她几句,她竟然暗中勾结妖怪,将四个长老给碎尸万段了,让那些畜生吃了顿饱饭!”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那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啊,这么恶毒的事情她做得出来?”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娘儿们在自家山门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常常利用与她一起长大的妹子,去勾引那雷宗主的儿子,坏透了!”

“对对对,说起她那妹子,我还听说,在那万妖林里,她那妹子还是被她亲手宰了的!”

“不止吧!我听人说,她为了让妖怪帮她杀人,亲手将自己妹妹做成了盘中餐,送给妖怪享用!”

“这等毫无人性,枉顾天理伦常的败类,居然出自咱们益川,真是丢人!”

……

陶沐越听越气,就要起身与人理论,只是被萧笑笑拉住手腕,拦了下来。

钟正南满脸怒意,他看了一眼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少女,开口说道:“放心,这公道说法,我帮你讨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入雨花宫

坊间议论,绝不会空穴来风,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山上那个什么雨花宫的暗中运作,只是将如此罪名,全数扣在一个弟子头上,也太无耻了些。

巴蜀属城益川北部,有两座相邻的山峰,一名盘龙一名卧凤,上头的两个仙家门派,正是整个益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天剑宗与雨花宫。

在前往卧凤山的路上,钟正南发现了一桩怪事,按常理而言,山上宗门一般不与市井百姓有过多交集,可今日前往卧凤山雨花宫的多是寻常百姓,而且人人面露喜色,似乎山上有大好事发生。

出于好奇,钟正南拍了拍走在身边的一个十分富态的男子,问道:“阁下这是去雨花宫的?”

那个身形臃肿、商贾模样的男子,好似看待白痴一般望向钟正南,反问道:“你不是?”随后,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钟正南,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精美礼盒,继续说道:“你这人也忒不讲究了,空手上山?你也好意思!”

钟正南干笑两声,说道:“我从外地来的,想着上山拜访山上仙师,路上走得急,忘了备礼!”

那男子笑意玩味,开口说道:“你也甭蒙我,什么叫忘了备礼,是囊中羞涩吧?”

钟正南故意露出一副尴尬模样,笑着没有说话。男子却冲钟正南一笑,说道:“要是往常你空手上山,只怕连山门都进不去,也是你小子运气不错,挑了个好日子上山!”

钟正南“哦”了一声,问道:“好日子?这是为何?烦请老哥讲明白些!”

那男人清了清嗓子,瞥了眼跟在钟正南身后的两个女子,开口说道:“我看你小子也是冲着雨花宫的不老丹来的吧!都是男人,我懂!不瞒你说,我也是冲着丹药上山的,家里那位念叨好些年了,就想求得一颗不老丹,恢复几分年轻模样!”

钟正南转头看了眼萧笑笑,没有说话。

那身形臃肿的男人接着说道:“往常时候,这雨花宫五年才放一次丹药,我们这些人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今日不同,山上有喜事,雨花宫放出话来,今日会有一百颗不老丹面世,悉数赠与上山访客,这不一大早媳妇就忙着张罗礼品,催我上山,只求留个好印象,能够搞到手一颗不老丹!”

“喜事?”钟正南皱起眉头问道。

“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糊涂?”男子一脸难以置信,他同样拍了拍钟正南肩膀,说道:“今日是那青天剑宗少年天才燕云天,与雨花宫仙子花霞结为道侣的大好日子,要不然雨花宫哪里舍得拿出一百颗不老丹,用来庆祝?”

钟正南咧嘴一笑,故作兴奋道:“这么说,我当真挑了个好日子上山?”

“可不是!小伙子运气不赖!”

打探清楚情况,钟正南便不再与那男人纠缠,放缓脚步,与那人拉开距离,随后转头望向萧笑笑,问道:“不老丹是什么东西?”

萧笑笑脸色并不好看,不过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那是我师父灵芝真人炼制的一种丹药,能助女子恢复血气,延缓衰老,调理身体,一直以来很受山下妇人小姐喜

爱!”

钟正南点了点头,“那你师父不简单呐!”

“师父人很好的!”萧笑笑开口说了一句,随后便不再言语。

钟正南想了想,望向身边萧姓少女,问道:“山上你熟,有把握自己一个人混进去吗?不惊动任何人那种!”

萧笑笑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道:“可是为什么?”

钟正南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们对雨花宫来说,是生面孔,可以借口上山观礼进入山门,你现在被视作叛徒,身份敏感,如果跟我们一起,只怕我们谁都没办法进去!”

萧笑笑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可以自己进去!”

一旁的陶沐突然伸手拽住钟正南手臂,问道:“你之前说怕小白身份泄露,惹出麻烦,给她找了间客栈待在山下,我想得明白,可你这会儿又不想让笑笑妹妹与我们同行,这是为什么?我们不是上山讨公道的吗?为什么要怕别人知道我们与笑笑妹妹是一路的?”

不待钟正南开口解释,少女萧笑笑就已经开口说道:“陶姐姐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我回来了,她们一定不会给我开口辩解的机会的,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在我进入山门以前就将我杀死!钟先生这么做,是在为我考虑!”

靠近雨花宫山门,萧笑笑脱离钟正南与陶沐,岔进右侧一条看似通往山下的小路。钟正南则带着陶沐去往雨花宫山门排队等候。

雨花宫半山大门处,早早装点上喜庆的大红色,山门牌坊之下,排起两支队伍,右侧是背剑负刀的江湖人,人不多,只有十余人在等候,而且境界都不算高,左侧是寻常百姓,排成一条长龙,约莫近百人,都在等着登记礼单进入雨花宫。

起先害怕引人注目,钟正南还特地将黑剑收入储物钥匙,如今改变了计划,他又重新取出黑剑,背在背上,带着陶沐去到右侧队伍末尾。

排队等候的间隙,陶沐突然凑到钟正南耳边,低声问道:“咱们没有准备礼物啊,怎么办?空手进去呀!”

钟正南咧嘴一笑:“礼物嘛,多的是!”

陶沐眼睛滴溜溜一转,“你不会是想把鬼公公送给你那些宝贝拿出来吧?那不是太便宜这雨花宫了!”

“当然不会便宜他们了!”钟正南掏出二十张黄阶中品灵符,在陶沐眼前晃了晃,“我的礼物是这个!”

当时离开日月谷前,鬼公公带着钟正南走了一趟自己存放宝物的地方,钟正南得了不少好东西,那些可是连钟馗都咋舌不已的宝物,钟正南哪里舍得拿出来送人,二十张黄阶中品符,礼不轻了!

没过多久,就轮到了钟正南,那负责登记的雨花宫弟子是个二十**的女子,她抬头看了眼钟正南两人,漫不经心的问道:“名字?”

钟正南笑了笑,先将二十张黄阶中品符放到桌上,这才抱拳致礼道:“在下梁王山消金门弟子钟魁,闻听山上喜讯,特来观礼!”随后又指了指陶沐,“这位是我家师妹木桃,随我一起的!”

那雨花宫弟子依言记上名字,随后望向那摞符纸,然后便再也

挪不开眼睛,显然是认出了符品质,她站起身,朝钟正南恭敬一拜,兴奋道:“钟道友大驾光临,真令我雨花宫蓬荜生辉!里面请!”

钟正南朝那雨花宫弟子微微一笑,就要迈步进入雨花宫,突然,寻常百姓那边的队伍当中传来一道嗓音。

“等等!”

钟正南侧头望去,正是先前与自己交谈过的臃肿男人。

那人一身肥肉颤动,小跑着来到钟正南身边,朝那负责登记的雨花宫弟子躬身一拜,开口说道:“我也是一起的,一起的!”

那雨花宫弟子面露为难神色,望向钟正南,钟正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是一起的,先前人多,走散了!”

身形臃肿的男人朝钟正南投来一个感激眼神,点了点头。

那雨花宫弟子仍是一脸为难,钟正南笑了笑,取出两张黄阶上品灵符,悄悄塞到那女子手中,笑道:“给仙子添麻烦了!”

那雨花宫弟子干咳两声,坐回椅子,望向那个胖子,问道:“名字?”

男子连忙报上名号,“益川人氏,金万贯!”

登记完毕,钟正南便领着陶沐跨入雨花宫山门,同时那负责登记的雨花宫弟子高声报出钟正南贺礼:“消金门钟魁、木桃,献礼符门黄阶中品灵符二十!金万贯,翡翠镯子一对!”

此言一出,寻常百姓那边还好,后来排到钟正南身后的一些江湖人瞬间炸了锅,一时间议论纷纷。

“好大的手笔,消金门?以前怎么没听过!”

“搞锤子!我这个百年山参送不出手喽!”

“这个消金门啥子时候冒出来滴,我咋个晓不得!”

……

听到这些言论,钟正南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该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的。

陶沐脸色尴尬,不敢回头,生怕露馅!

名叫金万贯的男子则是一脸与有荣焉!

钟正南还是低估了二十张黄阶灵符的分量,那名雨花宫弟子报出贺礼详情后,很快就有别的弟子来到钟正南面前,神色恭敬,带着钟正南几人缓缓去往宗门正殿那边。

雨花宫正殿后方,某座散发着特殊药香的别院,一个身穿素白衣裙,头别木钗的妇人独自坐在院中,暗自垂泪。

突然,别院后方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已是金丹修士的妇人瞬间起身,轻喝一声,“什么人?!”

妇人话音刚落,一个女子身影绕过一道院墙,现出真身!

妇人瞳孔微缩,旋即皱起眉头,她说道:“笑笑,怎么是你?你还没死?”

悄悄潜入师父住处的萧笑笑,看见师父微红的眼眶后,再也憋不住的哭了起来。

妇人转身将正门关好,随后才走到自己徒弟面前,颤声说道:“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快走,马上离开这,永远也不要回来!”

萧笑笑正要说话,院子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男人的嗓音。

“现在想走,晚了,今天便要你当着世人为我青天剑宗四位长老偿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答应

雨花宫正殿前的一处广场,北侧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礼台,四周石柱悉数缠上了大红绸缎,屋檐上也挂起了红灯笼,总之瞧着很是喜庆。

宾客大多已经就座,便是寻常百姓都有一席之地。

由于钟正南出手阔绰,他被安排在最靠近礼台的位置,周围都是修行者,足见雨花宫对他的重视。

“钟少侠幸会!”

与钟正南坐在一桌的一个汉子突然朝钟正南打了声招呼,钟正南转头望去,是个虎背熊腰,有四境修为的彪形大汉。

“我们认识?”钟正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汉子瞧着有些腼腆,朝钟正南咧嘴一笑,摇头道:“少侠不认识在下,在下也是头一次见少侠!”

“那你怎么知道他姓钟?”

开口问话的是陶沐,钟正南点了点头,望着那彪形汉子。

汉子依旧腼腆,他极为扭捏的笑了笑,说道:“先前在山门那边,在下就排在钟少侠身后,所以……”

钟正南恍然,对汉子报以微笑,说道:“幸会幸会!”

不待汉子开口说话,那有幸攀上钟正南这根高枝,以凡人身份坐进修士堆里的金万贯便瞪大眼睛,对着彪形汉子惊呼出声道:“阁下莫不是益川野修第一人的韦献?”

汉子笑了笑,朝钟正南点了点头,说道:“在下韦献,能与钟少侠相识,实在三生有幸!”

正好有个本地修士主动凑上来,钟正南自然不会放过这打探消息的机会,他稍稍转动身体,面向自称韦献的汉子,开口问道:“在下从外地来的,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韦兄!”

韦献神色一震,拍着胸脯说道:“钟少侠只管问,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正南想不通,为何区区二十张黄阶灵符就能被人如此重视,所以他问道:“先前我送出灵符,旁人反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是为何?”

韦献先是愣了片刻,而后反问道:“钟少侠难道不晓得那灵符的珍贵之处?那可是符门的黄阶灵符啊!”

钟正南笑了笑,说道:“那灵符确实是我从符门处购得,珍不珍贵的还好吧!”

韦献悄悄朝钟正南竖了竖大拇指,称赞道:“少侠果然不是寻常山门的修士!数月前,符门灵符重新出现在孙氏钱庄,符门重开山门的消息很快便流传开来,那些灵符虽然只是凡阶,却也很快便被抢光,阁下能拿出二十张黄阶灵符,谁不羡慕嫉妒啊!”

韦献这么一说,钟正南也记起当初受陶沐之托,前往燕京前,自己确实拿出过一些凡阶符放到孙氏钱庄售卖,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符如此抢手。

钟正南一桌共有六人,除去钟正南、陶沐、韦献、凡人金万贯之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修士,都是女子,老的与钟正南差不多,都是合道修为,小的那个脸上有块红色胎记,十五六岁,与陶沐一般,刚刚筑基。早在韦献极其厚脸皮的与钟正南交谈时,那个老妇人就一直注意着两人谈话内容,这会儿听到两人聊起符门,便不再维持那高人风范,她笑望向钟正南,嗓音沙哑的问道:“这位少侠能送出那般品质的符门灵符,想必与符门有渊源吧?”

钟正南面露为难神色,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也罢

,既然二位猜到了,我也不便再隐瞒下去!”

陶沐猛然转头望向钟正南,以为钟正南要说出实情,她悄悄伸手拽了拽钟正南衣摆,使了个眼色。

钟正南朝陶沐神秘一笑,然后望向老妇人与韦献,开口说道:“不瞒二位,在下与那符门新掌门是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兄弟,这些灵符,都是从他手里买来的!”

韦献闻言,直接起身,朝钟正南恭敬一拜,说道:“少侠能与符门掌门那般人中之龙拜把子,一定也不寻常,是在下目光短浅了!”

那个老妇人的反应更加有意思,只见她双眼泛泪,摸了摸身边少女的脑袋,朝钟正南颤声问道:“不知少侠能否见到那符门掌门?”

钟正南咳嗽两声,开口说道:“我与他是把兄弟,自然能见到!”

老妇人又问:“敢问少侠,那符门掌门是否有一个名叫于燕的师姐?”

钟正南点点头,老妇人眼泪瞬间溢出眼眶,她望着钟正南请求道:“请少侠帮帮忙,代为引见一番,老身定有重谢!”

钟正南十分好奇,问道:“你想见我……把兄弟的二师姐做什么?”

老妇人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少侠有所不知,这孩子的母亲是那于燕……”

“各位道友,各位来宾,请静一静,今日我雨花宫与青天剑宗结亲,感谢各位前来观礼,请大家共同举杯,祝贺这一对新人!”

老妇人话没说完,那礼台之上忽然传来一道嗓音,老妇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朝钟正南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着礼台举起酒杯!

钟正南一脸匪夷所思,什么叫孩子母亲是于燕?师姐几时有女儿了?等山上事情搞定了,一定得问问清楚!

钟正南望向同样一脸疑惑神色的陶沐,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端起酒杯,望向礼台之上的一对新婚夫妻以及一个主持婚礼的美妇人。

众人饮罢,各自坐回原位,礼台之上的新婚夫妇,在那妇人的言语引导下,开始祭拜天地、祖师,展开一系列婚礼仪程。

钟正南根本没心思陪着那些百姓、修士在台下吆喝起哄,他皱着眉头望向老妇人身边那个始终一言未发,眼神呆滞的少女,瞧着不像啊,完全看不到半点师姐的影子嘛!

思量片刻,钟正南望向那个老妇人,说道:“你要找于燕,不是应该去那叶榆吗?怎么会到这卧凤山上来?”

老妇人放下酒杯,开口说道:“原本我们是要去叶榆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一个收了一只厉鬼在身边的老神仙,他说来卧凤山,有人会带老身去见那于燕!”

钟正南嘴角抽搐,这大长老真会找事!

他看向老妇人,叹息一声,说道:“这样,一会儿婚礼结束了,你带着这小姑娘下山吧,去山下的同福客栈等我,我还有事向你请教!”

老妇人点了点头,等礼台上传来“礼成”二字后,便拉着身边少女起身离开,往山下走去。

新人礼成,众宾客人人满脸期待,望向礼台上走来的一个雨花宫长老,接下来该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大多宾客,尤其是女子,可都是冲着不老丹来的!

果不其然,那雨花宫长老等那对新婚夫妇离开礼台后,取出一份名单,每念

一个名字,便发出一份不老丹。

钟正南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个被念到名字的宾客,兴冲冲跑上礼台领走丹药,轻轻摇头,身边的韦献突然凑到钟正南身边,开口问道:“看来少侠不是冲着不老丹来的,难不成少侠也知道雨花宫今日还有大事宣布?”

钟正南收回视线,望向身边汉子,轻声道:“也?”

那韦献咧嘴一笑,说道:“少侠刚才让那老婆子提前下山,这会儿又对丹药半点兴趣都无,肯定知道,雨花宫今日要废黜灵芝真人的长老之位,对也不对?”

钟正南挑了挑眉,说道:“这么说你也一样知道?”

韦献举杯饮了口酒,开口说道:“青天剑宗与雨花宫虽自古亲近,可近年来,青天剑宗愈发强盛,而雨花宫却没了往日风光,此消彼长,原本青天剑宗是不屑于同雨花宫联姻的!但是呢,自从那青天剑宗宗主身中剧毒,门下长老有死了大半,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大喜事!”

“牛头不对马嘴,你到底要说什么?”钟正南不耐烦道。

韦献叹息一声,“青天剑宗万妖林求药不成,于是将主意打到了灵芝真人身上,他们说灵芝真人自小与药为伴,她的血液便是那宗主最好的解药,所以同意与雨花宫联姻,传出谣言,诬陷笑笑是叛徒,如此就能光明正大的对付灵芝真人了!”

“你与灵芝真人很熟,而且认识她的徒弟?”

“我说了吗?”

钟正南微微一笑,“你说了!”

韦献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喝酒的频率越来越快。

百枚不老丹在钟正南与韦献的谈话中,已悉数发放完毕,身边的金万贯如愿得了一枚。期间,有雨花宫弟子来到钟正南身边,邀请钟正南今夜就在山上留宿,宫主要亲自接见。

钟正南没有拒绝,他望向礼台上的妇人,微微一笑,只怕一会儿你们巴不得我赶紧离开!

丹药发放完毕,那长老却没有离开礼台的意思,只见她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后对着所有宾客朗声道:“各位,今日我雨花宫还有一件大事宣布,雨花宫孽徒萧笑笑勾结妖族,害死邻宗长老,残害同门,其罪当诛!雨花宫长老柳灵芝,管教不力,纵徒为恶,自今日起,剥夺其长老身份,关入水狱三十年,以示惩戒!”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都没想到,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

那长老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即日起,雨花宫与青天剑宗并为一宗,共同庇佑益川城百姓!”

台下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修士们瞬间沉寂下来,那群百姓则是欢呼一片,大声叫好。

那长老收起卷轴,朝身后喊道:“带逆犯上来!”

不多时,一众雨花宫弟子便押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走上礼台,钟正南眉头紧皱,陶沐满脸忧色的望向钟正南。

两个被称作逆犯的女子中,有一个正是一路同行的萧笑笑。

钟正南双手握拳,就要准备出手救人,不料身边的韦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朝钟正南微微一笑,然后望向礼台上的那个长老,怒道:“你他娘的放屁!好一个雨花宫,为一己私利,竟要杀死弟子,幽闭功臣,今日处罚她们二人,我韦献不答应!”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韦献的一声怒喝,立即引来了所有注目。

在场的修士,除去雨花宫以及青天剑宗自家人,其余到场做客的大多是附近野修,若是这两家借着这门亲事,合并为一家,对这些野修来说,不是件好事,所以对于韦献的愤而出声,众多修士只是脸上挂了些疑惑,都很默契的选择袖手旁观。

倒是那些普通百姓,对于韦献的大不敬之举,个个义愤填膺,似乎都想对韦献杀之而后快。

韦献的举动,连钟正南都没料到,此时与雨花宫长老针锋相对的韦献,跟刚才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礼台上的两个逆犯,萧笑笑面露苦色,她悄悄对钟正南摇了摇头,示意钟正南不要再管,那身为萧笑笑师尊的柳灵芝,双眼含泪,冲着韦献说道:“当年害你从金丹跌至炼神,我便愧疚了几十年,你今天还要这么做,难道你要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吗?”

韦献咧嘴一笑,“如果这样你能记住我,那我就自私一点!”

柳灵芝摇头苦笑,韦献则笑得真诚。

“够了!真当我雨花宫是你自家院子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你们含情脉脉的地方吗?”

礼台上的长老怒喝一声,望向韦献,继续教训道:“你就是韦献吧?你若就此离去,我不追究你冒犯雨花宫之过!”

韦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个长老,说道:“若怕你雨花宫追究,我还上山做什么!我自知没那本事将人就走,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说完,他飞身跃上礼台,面向所有宾客,朗声道:“各位,我韦某人虽不算侠义之士,却也不是个罔顾是非的小人,今日来此,便是要戳穿雨花宫与青天剑宗的假面具!”

那雨花宫长老满脸怒色,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杀人,于是转头望向礼台后方的酒桌。

“韦大侠怕是对雨花宫有所误会!”礼台后方的酒桌之上,突然有个宫装妇人起身,朝韦献缓步走来。

“误会?”韦献笑了笑,望向那个宫装妇人,反问道:“是不是误会,杨宫主心里会不清楚?”

那妇人正是雨花宫宫主杨璇,她来到韦献身边,眼神温柔,她说道:“本座自然清楚,就是误会!”

韦献哈哈大笑,他望向台下众人,大声说道:“为巴结青天剑宗,不惜诬陷自家弟子长老,为求庇护,不惜出卖宗门,杨宫主把这个称为误会?”

杨璇脸色一冷,她死死盯着韦献,说道:“韦大侠慎言,我雨花宫就是再不济事,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

“污蔑这种事,不是你雨花宫最擅长的吗?”韦献毫无惧意。

“阁下当真要站到我雨花宫的对立面吗?”

杨璇冷声开口,“若阁下执意如此,我杨璇也不能任由宗门声誉被人随意践踏!”

韦献听着杨璇威胁意味十足的的言语,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走到两个被称为逆犯的女子身旁,冲她们微微一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台下众多野修纷纷开口替韦献说话,不过大多都没安好心,看似说好话当和事佬,实则暗中添油加醋,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杨宫主息怒,这当中也许真有误会也未可知!”

“是啊,韦大侠为人仗义,断然不会平白诬陷他人,他今日有此作为,

定然是受奸人挑拨,不如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将误会解开,岂不皆大欢喜!”

“对对对,事情说个明白,雨花宫对天下也有个交代!”

……

韦献看着台下众人的仗义执言,笑而不语。

杨璇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礼台后方酒桌之上有个年轻男子的嗓音传来,“什么时候,山上仙家需要给蝼蚁交代了?”

那雨花宫宫主杨璇听到此人言语,毫无征兆的一掌拍向韦献,韦献躲避不及,被一掌拍飞数丈,口吐鲜血。

杨璇的突然出手,谁都没想到,当即便有人开口不忿。

“雨花宫虽是大门大派,我等野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杨宫主不分青红皂白,悍然出手,未免太过霸道了!”

“正是此理,雨花宫如此急着杀人灭口,难不成韦献兄弟说的是事实?”

“杨宫主三思!”

……

礼台后方的酒桌上,再次有人走上前来,是先前开口的年轻男子,他看了眼口吐鲜血的韦献,有扫了眼两个披头散发的逆犯,说道:“这姓韦的一直在胡说八道,我能保证,雨花宫所有处置合情合理,更合乎事实!”

钟正南看着开口说话的年轻男子,皱起眉头,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首!

年轻男子话音刚落,又有人开口反驳,“阁下凭什么能保证?”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开口说道:“凭我是景元黄家嫡系子弟黄晋,够吗?”

此言一出,台下百姓还好,众多野修瞬间闭口不言,没人敢再替韦献说话,景元黄家,七大家族之一,谁敢招惹?

杨璇面露冷笑,废长老柳灵芝、韦献心如死灰,萧笑笑看着缓缓起身的钟正南,摇头更甚。

“不太够啊!”

钟正南看着台上的老冤家黄晋,缓缓开口说道。

平地起惊雷,钟正南平淡的语气,落在众多野修耳朵里,说是一声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黄晋看清钟正南面孔后,瞳孔微缩,恨意惧意瞬间涌上心头。

钟正南看了眼起身跑开,远离自己的金万贯,摇了摇头,带着陶沐走上礼台,望向台下众人开口说道:“我能保证,韦献韦大侠所说皆是实情,长老柳灵芝极其弟子萧笑笑都是被冤枉的!”

“少侠凭什么能保证?”

台下一片寂静,无人开口说话,先前趾高气扬的黄晋也闭口不言,发问的是雨花宫宫主杨璇。

钟正南瞥了眼眼神怨毒的黄晋,随后望向杨璇,取出自己的储物钥匙,淡然说道:“凭我是符门现任掌门钟正南,够吗?”

此言一出,台下死寂一片,杨璇瞪大眼睛,转头望向黄晋,礼台后方酒桌上的所有人瞬间起身,来到黄晋身边。

韦献记起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送出的黄阶灵符,对钟正南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他朝望向自己的柳灵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是证明钟正南身份,摇头是在告诉柳灵芝,这符门掌门不是我请来的。

萧笑笑看着钟正南,紧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黄晋心思急转,阴柔一笑。

他突然指着钟正南喊道:“大胆狂徒,竟敢假冒符门掌门,找死不成!”

我靠,钟正南看着黄晋气笑道:“没想

到你黄晋不但是个废物,还是个瞎子!”

杨璇等人站在半边,不敢轻易插手。

那黄晋咧嘴一笑,说道:“你若是去别处坑蒙拐骗也就罢了,我可是与那符门掌门交过手的,在我面前还不原形毕露!”

杨璇以及一位青天剑宗副宗主走到黄晋身边,低声问道:“黄少侠,此人当真不是那符门掌门?”

黄晋摇了摇头,他望向钟正南,说道:“今日,我便将你斩杀此处,为符门正名!”

钟正南笑了笑,本以为亮出身份后便不用打架了,谁能想到,这黄晋居然想借机干掉自己,他转头让陶沐退后,然后望向黄晋,说道:“来吧,给你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

上次吃过大亏的黄晋咧嘴一笑,直接拔剑出鞘,然后在原地耍起剑来,身姿还有几分妖娆。那青天剑宗的副宗主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朝身边的杨璇说道:“黄少侠居然二话不说,就要以黄家绝学‘剑舞’对敌吗?”

杨璇看着舞剑剑不断的黄晋,开口问道:“我们要不要帮忙?”

那青天剑宗副宗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要出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小子能不能赢过黄少侠还两说,即便黄少侠搞不定,别忘了还有与黄少侠同来的那个黄家供奉余前辈!”

两人话音未落,那黄晋就已舞剑完毕,众人视野所及,黄晋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裙,手持长剑的舞女虚影,一剑刺向钟正南。

钟正南拧了拧手腕,抽出负在身后的黑剑,正好拿这黄晋试试宫老的剑招“纵横”。钟正南手腕一转,引灵气游走八脉,以黑剑划出一横一竖两道剑痕,接着低喝一声“纵横”,交错为十字的剑痕应声划向舞女虚影。

结局出人意料,瞧着更为厉害的舞女虚影被十字剑痕一分为四,当场崩碎,十字剑痕去势不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掠向黄晋。

舞女虚影碎裂,心神牵引之下,黄晋吐出一口鲜血,眼睁睁看着那道毫无声势可言的剑痕落在自己胸前。

剑痕撞击之下,黄晋衣衫破碎,露出外套遮掩的一件银色软甲,剑势渐消。黄晋身上银甲划破,胸前留下了两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一招而已,黄晋再次落败,到地不起。

“怎么可能,你怎么五境了!”

钟正南收剑回鞘,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个废物,还自诩天才,要点脸吧!”

黄晋伸手捂着胸口,竭力朝杨璇等人喊道:“我命令你们,出手杀了他,黄家定有重谢!”

杨璇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动手。黄晋气极,朝某处大喊:“余供奉救我!”

黄晋话音刚落,礼台上空忽然有个身影落下,确切的说是掉下,正好掉在钟正南面前,是个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老头!

钟正南挑了挑眉,这人自己见过,在湘樊城书斋,此人身份也不简单,黄家供奉余治。钟正南抬头看了看半空,咧嘴一笑,看来是大长老出手了。

杨璇小心凑上前,看清地上那个人面孔后,吓得连连后退,惊呼道:“是余供奉!”

台上知晓些内情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有的甚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钟正南缓缓转身,替萧笑笑与那柳灵芝松了绑,然后望向杨璇,说道:“接下来,该说说别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平息

从半空掉下的余治,躺了片刻之后,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挣扎着起身,朝钟正南微微一拜,告了声罪,然后艰难走到自家少爷面前,轻轻将黄晋扶起。

身为黄家供奉的余治确定黄晋没有性命之忧后,两人缓缓走下礼台,就此离开。

期间没有人开口挽留,场上死寂一片。

那两人离开后,钟正南望向眼神呆滞的杨璇,开口说道:“在下还未当面向两位新人道过喜,烦请杨宫主请他们出来!”

那黄家供奉对这年轻人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此时的杨璇已经对钟正南的身份深信不疑,她惨然一笑,望向礼台后方,招了招手,不多时,本是今日主角的两个新人便来到钟正南面前。

钟正南望向那个脸颊微方的少年男子,咧嘴一笑,“燕少侠,又见面了!”

那名叫燕云天的少年,低着头不说话,钟正南又望向他身边那个打扮得很是用心的新娘子,同样笑着打招呼道:“花霞姑娘,恭喜!”

雨花宫宫主亲传弟子花霞,颤抖着跪倒在地,她抬头看了眼钟正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道:“钟掌门,我不是主谋,是雷晓,对,就是雷晓,是雷晓让我们姐妹将小师妹骗出去的!”

钟正南收敛笑意,望向杨璇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冷声道:“你是青天剑宗的人吧?雷晓在哪儿?”

老者朝钟正南使劲抱拳,说道:“少宗主突感不适,应该是回宗了!”

钟正南冷冷一笑,看着那头发花白的老者没有说话。自己出现在礼台之上后,礼台后方的酒桌上突然有三人离席,不知去了何处,钟正南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雷晓几人认出了自己,才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

头发花白的老者说完话,不敢与钟正南对视,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在老者身后,还有另一个病恹恹的老头,他叹息一声,走上前来,望向钟正南,说道:“见过钟掌门,在下青天剑宗宗主……”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叫雷晓出来!”

“钟掌门当真半点面子也不给我青天剑宗?”

钟正南上前几步,指了指余治先前掉下来的半空,开口道:“你们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我最后说一次,叫雷晓来见我,我有耐心,上面那位可没功夫陪你们在这耍!”

这位病恹恹的青天剑宗宗主一咬牙,朝钟正南说道:“子债父尝,钟正南要杀人,杀我就是!”

钟正南皱起眉头,站在陶沐身边的萧笑笑突然走上前来,取出一个瓷罐,她望着跪倒在地的青天剑宗宗主说道:“我没想杀任何人,只要他当众给小碗儿磕头道歉,我便不再追究!”说完,她又望向自家宫主杨璇,“还有花氏姐妹,要他们所有人给小碗儿磕头道歉!”

“听见了吗?”钟正南望向杨璇,“不杀人,让他们出来道歉!”

杨璇望向那邻宗宗主,一番心声密谈之后,这个雨花宫宫主朝钟正南说道:“他们应当已经到了青天剑宗那边,我马上派人叫他们回来!”钟正南正要点头,心底却突然响起陶沐师兄皇甫雄的嗓音:“我把他们抓回来了!”

钟正南微微挑眉,朝杨璇说道:“不用你去叫了!”

说完,钟正南望向礼台后方,说了句出来。

不多时,三个年轻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正是雷晓、方林与花漫三人,三人头发散乱,鼻青脸肿,显然被人胖揍过一顿。

那三人来到萧笑笑面前,二话不说,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钟正南斜眼望向新郎新娘,两人也赶忙来到萧笑笑面前跪下,开始磕头赔罪。

台下人见状,人人倒抽一口凉气,当即便有人怒骂出声。

“我就说嘛,萧姑娘如此善良,怎会做出那等恶事,果真是被人陷害,幸亏钟掌门明察秋毫,揭露这些奸人的面目!”

“是是是,钟掌门不愧为我辈楷模,若没有他,今日之事必成千古冤案!”

……

钟正南没有理会台下众人的迎风倒,而是望向萧笑笑,说道:“萧姑娘心里若是还不爽快,有要求只管提!”

萧笑笑十分感激的朝钟正南笑了笑,然后取出一把匕首,缓缓走向跪在地上的雷晓。

那青天剑宗宗主见状,瞬间慌了神,他望向钟正南,开口道:“钟掌门不是不杀人吗?”

钟正南置若罔闻,望向那个被恐惧支配一点点向后挪动的雷晓,笑道:“我没杀人啊!”

雷晓望着手持匕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萧笑笑,哭着乞求道:“笑笑,笑笑,别杀我!这么多年,我不曾亏待过你,害死小碗儿,我也不想的,求求你,饶过我!我保证,从今天起,日日吃斋念佛,给小碗儿祈福!”

萧笑笑一言不发,那雷晓再次乞求道:“笑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的灵海已经被废,我不想死啊!”

钟正南闻言微微挑眉,好你个皇甫雄,下手真狠!

萧笑笑伸手抓住雷晓右手,用力挥动匕首,直接切下雷晓整个右掌,然后她没再管趴在地上哀嚎的雷晓,缓缓走向花漫姐妹,重重赏了几个耳光,做完这些,她冲钟正南点了点头,说道:“公道讨回来了,够了!”

钟正南微微笑着,冲少女点了点头。

萧笑笑走到陶沐身边,扶住自己师父,走到礼台最前方,开口说道:“我萧笑笑与师父自今日起,不再是雨花宫中人,望众英雄做个见证!”

“做得好!这等宗门,不待也罢!”

“就是,笑笑姑娘,我们支持你!”

……

钟正南松了口气,他望向萧笑笑,问道:“那笑笑姑娘与柳真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柳灵芝朝钟正南微微躬身致谢,随后望向自己的得意弟子,说道:“笑笑大了,我们听她的!”

一旁的韦献闻言,嘀咕了一句:“我们?”随后,顾不得身上有伤的他,快步跑到柳灵芝另一侧,冲钟正南使劲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听笑笑的!”

萧笑笑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来到钟正南面前,重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说道:“我打算带着师父跟韦叔叔四处走走,闯江湖嘛!”

钟正南没有躲避,很不客气的受了萧笑笑的大礼,然后点头道:“挺好,江湖上不全是尔虞我诈、打打杀杀,也有美人美酒美男子,是应该好好去看看!”

随后钟正南来到杨璇身边,说道:“杨宫主应该不会再找他们

的麻烦了吧?”

杨璇赶忙摇头,“自然不会,我会宣布两宗合并一事作罢,雨花宫自今日起闭宫十年!”

钟正南微微一笑,“杨宫主做了个好决定!”

接着他又来到替儿子包扎伤口的青天剑宗宗主身边,问了个同样的问题,“青天剑宗应该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吧?”

那个青天剑宗宗主,将自己儿子交给身边头发花白的副宗主,起身朝钟正南拱手抱拳道:“自然也不会,只是要我青天剑宗闭宗,恕我不能答应!”

钟正南摇了摇头,“我没说要你闭宗,不找他们麻烦就行!”说完,钟正南从储物钥匙中取出一只小药盒,是药王宗木通用来装丹药的盒子,他递给青天剑宗宗主,继续说道:“听说宗主你身中剧毒,你可以拿着这个盒子去药王宗,请木通替你解毒!”

随后,钟正南站起身,来到陶沐身边,面向那青天剑宗宗主与雨花宫杨璇说道:“笑笑姑娘他们三人,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如果我听到他们出事的消息,无论是谁做的,我钟正南都会把账算到你们两家头上!”

原本打算彻夜设宴的卧凤山,才见些许暮色,山上宾客已全数离开,谁都不会想到,今日的卧凤山居然会引来两尊庞然大物光临,还闹出了这许多事情。

钟正南领着陶沐与萧笑笑等人一起下了山,一行人在山脚分开,今夜萧笑笑三人打算到韦献的住处歇息一夜,明日再收拾行装离开益川。

韦献微笑着朝钟正南恭敬一拜,感激道:“今日多谢钟掌门援手,此恩不敢忘!”

钟正南笑着摇了摇头,朝一行三人郑重抱拳,很有江湖味道地说道:“珍重,后会有期!”

随后,钟正南与陶沐来到了陆小白所在的一家民宿客栈,匾额上写着“同福客栈”四字,钟正南总觉得这个客栈名字十分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或是听过!

来到客栈门口,钟正南又见到那个身形臃肿的金万贯,不由得好奇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金万贯嘿嘿一笑,谄媚道:“在下是来赔罪的,此前不知仙师也是大人物,言语多有冒犯,又在那样的关头……”

胖子话没说完,钟正南就开口打断道:“不用道歉,没必要!”

金万贯嘿嘿笑着,告辞一声就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肥胖身影,陶沐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钟正南转头一笑:“什么实情?”

“不老丹啊!笑笑的师父说那种丹药没有延缓衰老的作用的!”

钟正南指间突然多出一颗丹药,他递给陶沐,说道:“这丹药的确不能延缓衰老,可也没什么坏处啊!笑笑师父说都是用些补药炼出来的,虽然不能延缓衰老,但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你吃一颗试试!”

陶沐摇了摇头,“我才不吃,好好修行就是了,等我修为高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不老丹!”

钟正南点点头,认同道:“也是!”

随后两人上楼,来到一间老板称之为天字一号的屋子前,敲响房门,不出意外的话,那对与二师姐有关的祖孙俩此时就在屋子里,老妇人没说完的那件事,必须问问清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来

没有人打扰,于是钟正南很认真的听完了老妇人全部的话,然后松了口气,起身来到窗前,喃喃道:“我就说嘛,师姐还未觅得良人,又怎会平白无故送个侄女给我!”

老妇人只说自己姓马,没讲名字,钟正南便称她作马婆婆,马婆婆带在身边的少女姓梁,单名一个蝶字。

马婆婆说,她的女儿也就是梁蝶的娘亲与二师姐有旧,当年二人曾一起修行,只是后来各自际遇不同,梁蝶的母亲嫁了人,二师姐则拜入符门,那之后两人就再无交际。

十多年前,少女梁蝶一家得罪了赤金城某个神秘门派,几乎被人灭门,马婆婆找到外孙女时,外孙女已经被人下了蛊,变得痴呆,不哭不闹不说话。这许多年来,马婆婆带着梁蝶四处求医,却始终没能找到解蛊的法子,没办法,马婆婆只得以损耗修为的方式,给梁蝶续命,从元婴到金丹,再到如今的合道。

马婆婆还说,自己曾是北方马家的旁支,曾见过二师姐,知道二师姐擅使蛊亦擅解蛊,所以才想找到二师姐,救一救她可怜的外孙女。

钟正南听完马婆婆言语,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马婆婆放心,明日我便带你们去见能救小梁蝶的人!”

今日卧凤山上发生的事情,入夜以后才真正在益川城宣扬开来,钟正南趴在窗口,听着大街上愈发热闹的议论纷纷,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因为那些人提到最多的正是自己这个少年英雄、侠肝义胆、修为通天的符门新掌门。

月落乌啼,接着就是雄鸡唱晓,一大早,钟正南就招呼众人一起出城,找了个鲜有人迹的地方祭出灵舟,赶往叶榆。

到底是目前独一无二的宝贝,用灵舟赶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叶榆城境内,钟正南收了灵舟,进入叶榆城南门。

城门处,消失多时的皇甫雄突然现身,他望向陶沐,说道:“师妹,就由你代表咱们师父出席这小子的继任大典,我把这小白鹿带到师父哪里去!”

陶沐满脸不解,钟正南也出声问道:“皇甫师兄不留下来喝顿酒吗?”

皇甫雄摇了摇头,“不了,这小白鹿身上气息太过特殊,有不少心怀叵测之徒暗中盯着,我得让师父带她找一趟妖圣,将她身上万妖林的气息抹掉,否则师妹带着她,我不放心!”

钟正南点了点头。

陶沐也没有异议,只是对自己取名陆小白的白鹿说了些关切言语,然后看着师兄将白鹿带走。

皇甫雄走后,钟正南才带着几人迈步入城。

此时的叶榆城,比钟正南离开前要热闹数倍不止,原本修士极少的小城内,来了很多生面孔,以修士居多,从诸多修士的只言片语中,钟正南大致知晓了这些人到叶榆城的真实目的,是冲自己来的。

再过几天,就是自己正式出任符门掌门的大日子,来凑热闹的还真不少!

典当行那边,雪舌小丫头早早来到门口迎候,钟正南才刚刚入城,她便心生感知,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两个师姐与郭姐姐。

郭媛听说那个人回来了,直接带着周琴音小丫头来到厨房开始忙碌。

田妍与于燕两人站在院子中石桌两侧,互相对峙,火药味十足,两人面前各有一张画好的符。

田妍望向于燕,说道:“死妮子,你别不讲信用啊,

愿赌就服输成不成!”

于燕一脸无所谓,“你悄悄破境入了分神期,我破境只是个元婴,你画出的灵符自然强过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局不算!”

坐在门口的雪舌很是无奈,她转头望向院子里的两个师姐,说道:“两位师姐能不能消停会儿,掌门离开以后,你俩又是打架又是斗符,整个典当行都被你们搞得鸡飞狗跳的!”

于燕笑眯眯瞥向雪舌丫头,“你个臭丫头,那你说说,你是狗呢还是鸡呢?”

雪舌丫头嘟起嘴来,转过头看向街上 不打算再理这两个脑子有病的师姐!

田妍突然坐下,笑望向于燕,说道:“你我也别争了,那小子既然回来了,谁收小宝做徒弟,不如让他来做决定!”

于燕想了想,认同道:“同意,那小子修为虽不济事,可好歹是掌门人,他做决定,我认!”

当时在湘樊城,钟正南曾拜托二师姐的一个部下,将一个大名巫山河小名小宝的孩子送到李记衣坊,随后由跛脚伙计李福送到叶榆城来。

刚刚破境跻身元婴的于燕见到这个孩子,喜欢得厉害,加上小师弟新收了弟子,于燕也跟着动了收徒的念头,谁知道,大师姐田妍也看上了那个小娃娃,于是这对争斗了许多年的师姐妹约了场架。

让于燕更加没想到的是,自己破境入元婴,师姐一样破了境,有了分神期修为,于燕吃了个大亏。心中一百个不服气的于燕又与师姐开始斗符,还是没能讨到便宜,一直争到了今天。

端坐门口的雪舌,远远瞧见了掌门的身影,快步跑到钟正南面前,故作恼怒道:“掌门真是笨,你一口气冲到金丹修为多好,那样的话,我也能凝结出妖丹了!”

钟正南揉了揉雪舌丫头的脑袋,笑着威胁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信不信从今天起,我不再修行了!”

雪舌丫头是真的很开心,她笑着冲陶沐叫了声沐姐姐,然后看向陶沐身后的老妇人,皱起眉头望向钟正南。

钟正南笑了笑,对雪舌丫头说道:“咱们回去说!”

雪舌丫头突然拽住往院子里走的钟正南,然后朝陶沐使了个眼色,陶沐心领神会,带着马婆婆与梁蝶率先朝门内走去。

“掌门怎么每次出门,都要带些生人回来?”雪舌丫头神秘兮兮的问道。

钟正南一把捏住雪舌后脖子,推着她走向自家院子,同时说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管掌门了!”

走进院子,师姐于燕正呆呆的望着那个老妇人,愣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您是小梅的母亲?”

老妇人点点头,满脸泪水,就要跪下,钟正南赶忙上前扶住,然后同师姐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于燕听完后,望向那个眼神痴呆的少女梁蝶,感叹道:“我当初就说过,那个姓梁的男人靠不住!”随后,她走向那个少女,开始查探起来。

片刻后,于燕望向马婆婆,说道:“蛊毒太深太重,时间也太久,我也只能试一试!”

马婆婆使劲点了点头,说道:“于姑娘肯救就好,如若不成,老身也绝无半点怨言!”

于燕点点头,望向田妍,说道:“帮我护法,徒弟让给你!”

田妍“切”了一声,转身朝楼上走去,同时说道:“用你让?本师姐从不乘人之危,

带她上来吧!”

于燕朝上楼的身影翻了个白眼,接着看向马婆婆,说道:“我先想办法压住蛊毒,要彻底的解,还得到山里的蛊池里去!”

马婆婆躬身致谢,“全凭于姑娘做主!”

于燕拉着痴呆少女梁蝶缓缓上楼,老妇人转身望向钟正南,刚要开口,小院一侧突然响起一个小姑娘惊喜的嗓音。

“师父你回来啦!”

钟正南循声望去,厨房外头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系着围裙的女子,郭媛与周琴音。

郭媛冲钟正南笑了笑,然后说道:“有客人?那我再加两个菜去!”说完,再次转身走进厨房。

周琴音快步来到钟正南身边,咧嘴笑着。

钟正南扶马婆婆坐下,没等他开口,老妇人就抢先说道:“小先生就是符门掌门吧!”

钟正南点点头,然后说道:“您先坐会儿,放心,两位师姐一起动手,不会有意外的!”说完,钟正南转头望向雪舌丫头,问道:“师父呢?还有宫老,他应该回来了呀?”

雪舌说道:“宫爷爷是回来了,但他们不在这儿,他们一起回山里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钟正南知道师父动向后,又望向周琴音小姑娘,说道:“你呢,有没有好好修炼啊?”

周琴音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委屈巴巴的说道:“师公不让我开始修行,他要我先用他给的匕首切菜,陪着匕首说话,跟匕首睡觉,等匕首听话了,再开始修行!”

钟正南皱起眉头,想不通师父这么安排有什么深意,只好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说道:“你先按师公说的做,等大典过后,我亲自教你!”

小姑娘闻言,雀跃不已,说道:“嗯,那我去帮郭姐姐切菜了!”

钟正南点点头,望向雪舌丫头说道:“你也去帮忙,看你郭姐姐多辛苦!”

雪舌丫头朝自家掌门撇了撇嘴,一把挽住钟正南身后的陶沐,说道:“才不让掌门奸计得逞,我要把沐姐姐也带走!”

结果,陶沐就这样被两个小姑娘连拖带拽带到了厨房。

钟正南无奈一笑,坐到石桌之上,望向马婆婆说道:“马婆婆,你可知是什么人给小蝶下的蛊?”

老妇人缓缓摇头,“老身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些人是小蝶父亲的仇家!”

钟正南没再多问,起身去端来些茶水,然后坐在石凳上,同马婆婆一样看着小院二楼左侧的一个房间。

厨房里,陶沐与雪舌帮着洗菜,周琴音则掏出师公所赠的那柄匕首,在砧板上对着空气切来切去,不时对洗菜的陶沐两人催促道:“你们快点,我的屠龙宝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雪舌翻着白眼,手上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灶前掌勺的郭媛突然回头望了一眼陶沐,轻声问道:“小沐,你们去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趣事,给我们说说呗!”

陶沐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那地方跟我们这很不一样,有很多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妖怪啊火河什么的……”

陶沐说得慢,游历过程才讲到一半,郭媛就已经炒完收工。

陶沐微微一笑,看了眼郭媛,然后朝两个意犹未尽的小姑娘说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饭后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主角

饭菜很是可口,两位师姐却无福消受,压制梁蝶体内的蛊毒,比预想的要困难许多。

饭后,郭媛又带着两个小姑娘围在陶沐身边,听起故事来。从赤火河巨鹰到七彩峰鹿夫人,再到蝴蝶谷惨案,然后是日月谷鬼公公,最后到卧凤山上的趣事,陶沐没有半点隐瞒。

故事听完了,几个听众在意的点却截然不同,雪舌丫头在为葬身蝴蝶谷的那个小碗儿抱不平,周琴音是对那名叫陆小白的白鹿更感兴趣,郭媛则要更想知道那鬼公公是何许人物。

钟正南端坐石凳之上,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大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马婆婆此时已经去到小院二楼,好像二师姐需要她帮点忙。

整整三天,二楼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期间两位师姐始终没有出门半步,开门的一瞬,钟正南便立即走进那个房间。

那个叫梁蝶的少女脸色苍白,虚弱至极,连走路都很勉强,看起来似乎比一开始还要严重许多,可看那马婆婆的神情,轻松了不少,应该收获不小才对,师姐们让马婆婆留在房间里照看,然后转身离开。钟正南心中疑惑,他也转身离开房间,跟上正在下楼的两位师姐,问道:“怎么样了?”

二师姐有些疲态,她回答道:“还算顺利,蛊毒已全部逼至右臂,有你大师姐刻符压制,暂时不会出问题!”

大师姐却不这么乐观,她说道:“蛊毒能不能尽解,不好说,但即便解了,这姑娘的右臂也留不住了!”

二师姐没有反驳,钟正南便知道大师姐绝不是危言耸听,他愣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一只手换一条命,不算亏,活着才是王道!”

大师姐呵呵一笑,“那好啊,我再花点功夫,把蛊毒引到你手上?”

钟正南神色有些尴尬,“这不太好吧?”

两个师姐对此一笑置之,玩笑而已。

三人一起来到院子中,郭媛几人立即端来吃食,已经用过餐的钟正南又陪着两个师姐吃了一顿。

“我们的符呢?”大师姐突然问。

二师姐也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钟正南。

钟正南装起糊涂,“什么符?”

二师姐提醒道:“我们斗符时留在桌上的灵符!”

钟正南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啊!也许是雪舌与琴音两个小丫头拿去玩儿了也说不定!”

“掌门胡说,我们才没有!”

钟正南话音刚落,远处正在翻看陶沐手里那本《万妖录》的雪舌就转头说道。

钟正南闷头扒饭,两个师姐相视一笑,没再多言。

用餐结束,两个师姐各自找了个清静地方调息。无所事事的钟正南便想要出去走走,发出邀请后,只有同样找不到事情做的陶沐欣然同意,郭媛要看着院子旁边的小店,脱不开身,两个小丫头则沉迷那本《万妖录》无法自拔,对钟正南的提议置之不理。

离开小院,钟正

南带着陶沐走在一条以绿玉为名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吆喝声不断,喧嚣却不惹人生厌,到处是烟火气,很叫人踏实。

一路上,钟正南看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写着自己的故事或者被别的人当成笔下的角色,平凡普通,全然不在意有无看客。钟正南突然想,自己会不会也是某个人或是身在某处的自己笔下的一个名字,早已被人安排好往后余生,任凭自己如何挣扎,仍是逃不过某人的勾勾画画。

相比钟正南,陶沐要显得“没心没肺”些,她往来穿梭于各色店铺中,对一些做工精巧的小物件情有独钟,时时拿起把玩,爱不释手,这才出门没多久,她手上已经挂满了许多珠串手链。

正在研究一只翠绿小碗的陶沐,转头看到钟正南在大街上发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来到钟正南身边,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神游万里的钟正南被拉回现实,他望着陶沐绝美的脸庞,随口问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你、我、师姐、师父……包括这个世界都不是真的,我们只是某个废柴笔下的几个笔画,我们的余生早就注定,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不会有所改变?”

陶沐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先不说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

“你不会觉得很无力吗?”

“不会啊,陶沐终究只是陶沐,我会按我想要的方式活下去,做出每个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然后终老,我知道自己有血有肉,这就够了!再说了,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那个人怎么会允许你生出这样的想法!”

钟正南挑了挑眉,笑道“说得有道理!”

陶沐同样笑了起来,望向天空,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希望我是女主角,有很多奇遇的女主角!”

钟正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接过话头道:“比如你这个女主角遇上了我这个男主角,这算奇遇之一吧?”

陶沐俏脸一红,转过身背向钟正南,嘀咕道:“我可不想跟一个木头存在于同一个故事中!”

钟正南彻底舍了脸皮不要,上前两步拉住陶沐的纤纤素手,说道:“那没办法了,写故事那个废柴就是这么安排的,他挑了我做男主角!”随后,钟正南又朝天空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这个安排不错!”

陶沐红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也悄悄朝天空某处瞅了瞅,一只手伸向背后,同样竖起大拇指。

今天是个好日子,对钟正南与陶沐更是如此,两人一直在城中闲逛,夜色已至还没有半点归去的意思。

郭媛做好了晚饭,桌上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大快朵颐。田妍与于燕已经带着马婆婆祖孙两人去了山里,因为那个叫梁蝶的少女突然出了些意外,钟正南两位师姐不得不提前带人进山,否则那姑娘性命不保。

临走时,田妍特意交代郭媛,要她转告钟正南,掌门接任大典将在四天后举行,要钟正南三天后一定进山。

深夜时分,两个小丫头还是半点睡意都没有,此时正坐在台阶处看书,每翻过一页,雪舌丫头都要对周琴音小姑娘说上一句,这些妖怪都不厉害,比起蓝羽鹦鹉一族,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呀!

每当这时,周琴音小姑娘都要问,那为什么这本书上没有蓝羽鹦鹉呀?

雪舌丫头次次含糊其辞,说得琴音小姑娘似懂非懂。

郭媛清理完餐桌后,已经回了房间,此时正呆呆看着手里的一柄红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门突然被推开,钟正南与陶沐走进院子,雪舌丫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翻书,周琴音小姑娘许是心中还有疑虑,她抬头望向《万妖录》的原主人陶沐,开口问道:“沐姐姐,我跟雪舌姐姐最开始就在书里专门找过,为什么里边没有蓝羽鹦鹉呀?”

雪舌虽没有抬头,却也竖起了耳朵,想知道答案。

陶沐刚要开口,钟正南就抢先冲周琴音吩咐道:“以后叫师娘!”

两个丫头瞬间抬起头,雪舌皱着眉,望向刚走出楼口位置的郭媛,周琴音则拍手叫好。

陶沐脸色羞红,她看着发问的小姑娘回答道:“这本书上记载的都是万妖林的妖,也许你说的那个万妖林没有!”

周琴音小姑娘点了点头,就要与身边的雪舌姐姐说话,却发现后者正呆呆的望着楼口位置,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望了过去。

钟正南看着两个小丫头异样,也循着她们的视线看了过去,接过看见就要转身上楼的郭媛,于是叫住郭媛道:“媛姐,这么晚还没休息?”

郭媛转过身,露出一个笑脸,她望向钟正南与陶沐两人,轻声问道:“你们吃过饭了么?没有的话我给你们热一热?”

陶沐赶忙摆摆手,“媛姐姐不用忙活了,我们在外头吃过了!”

郭媛点点头,随即转身上楼,钟正南正准备开口,雪舌小丫头突然咳嗽两声,然后冲钟正南摇了摇头。

上楼到一半的郭媛,突然停住,然后转身朝正与雪舌挤眉弄眼的钟正南说道:“对了,你大师姐让我告诉你,三天后务必进山!”

说完,郭媛很快上了楼。

雪舌丫头突然合上书本,起身拽着钟正南一起走出院门,来到巷道中,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掌门。

钟正南莫名其妙,问道:“干嘛呢?”

雪舌丫头白了钟正南一眼,问道:“你真的跟沐姐姐私定终身啦?”

钟正南没有说话,雪舌丫头接着问道:“那郭姐姐怎么办?”

钟正南愈发糊涂,“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雪舌丫头突然压低嗓音,说道:“我觉得郭姐姐好像喜欢你!”

钟正南闻言,笑了笑,然后提着雪舌丫头耳朵,骂骂咧咧拉回小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点苍山

出了叶榆城,向西北行数里,便会看到数座青翠山峰,如巨柱一般,擎天而立,在这些巨柱后方,有一座更为高大的山峰,巍峨雄壮,名唤点苍。

点苍山终年青葱一片,不分四季,山上偶有三三两两的黄树在给秋天敲着迎宾鼓。穿过半山的云遮雾绕,便可见一座巨大牌坊,匾额上只有个“符”字,此处便是符门山门所在。

钟正南带着陶沐、郭媛以及两个小丫头,站在山门前,回望山脚,顿时诗兴大发,他叫琴音丫头取来纸笔,垫在牌坊底座平整处,眉飞色舞的在纸上写了许多文字,然后递给陶沐说道:“瞧瞧,咱如今多多少少也算半个诗人了!”

陶沐接过纸张,几个姑娘瞬间凑到一处,欣赏起钟正南的大作来。

郭媛粗略扫了眼纸上的文字,不得不承认,身边这个男人的字写得真是好看,难怪能画出那许多符来。

琴音丫头看着纸上开头“望海潮”三个大字,皱起眉头,总感觉似曾相识。

雪舌丫头瞪着眼睛,一边看一边轻轻读出声来:“溪湖叠浪,群峰并立,依稀古道茶马。”

陶沐轻声读出下句:“白壁印墙,飞檐翘角,风花雪月人家。”

郭媛笑了起来,读道:“山树绿枝丫。峰和麓连索,飞度高崖。”

琴音满脸崇拜的看了眼师父,然后大声读道:“问雪听风,水光山色尽人夸。”

钟正南一脸得意,昨日看过叶榆城里的风光,今日又见如此美景,信口胡诌了几句上不了台面的文字,给诗道大家鉴赏是不成的,但糊弄眼前这几个姑娘家应该不成问题。

果然,读完了一半,几个姑娘都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钟正南还有这等本事。

雪舌从陶沐手里接过纸张,一本正经的念道:“从来叶榆繁华。有千家古铺,新店如麻。佳味揽舌,珍馐锁目,生皮老酱熟鸭。街市共俗雅。买卖飞溅沫,台下啼娃。才罢三弦旧曲,又见弄胡笳。”

看着几个女子崇拜的眼神,钟正南十分满足,看来适时适当的卖弄,还是很有必要滴。

郭媛接过那页纸,征得钟正南同意后,小心叠起,收入怀中。

钟正南跨过牌坊,开始真正进入自己的地盘,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围在郭媛身边,听着郭媛解释着那些文字的意思,眼中崇拜更甚。

陶沐小跑着跟上钟正南,笑眯眯的问道:“真是你自己写的?该不会从某本诗集或是词集上摘抄来的吧?”

钟正南双手负后,咳嗽两声,说道:“绝对的原作,新鲜出炉那种!”

陶沐撇撇嘴,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符门举行大典,山门不设禁,故无人把守,不过仍是在牌坊处设了禁止,非修士不可入。钟正南、陶沐、雪舌进入无碍,郭媛身上有天荫伞,周琴音身怀前掌门所赠匕首,都不在禁入之列,所以几人登山,并未发生半点意外。

点苍山山顶平整一片,好似被人一剑削去了山尖,符门正宗便设在此处,数不胜数的屋舍密密麻麻陈列在山顶之上。远远的,钟正南瞧见了站在山道顶的两位师姐,以及数十位

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男有女。

迎接阵仗过于大了,钟正南不免有些心虚,按照正常剧情,那些个年轻人当中,多半会有对自己不服气的人,说不得一见面就要上来与自己切磋一番,这就不太好办了。

出乎意料的是,当钟正南出现在两位师姐面前时,那些同龄人眼中多是好奇,并无半点敌意。大庭广众之下,钟正南不好再如往常一般随意,毕恭毕敬与两位师姐见礼过后,又朝一帮同辈点头致意。

那帮年轻人多是众多长老弟子的弟子,辈分比钟正南小上一辈,见这位闻名已久的掌门丝毫不摆架子,这些年轻人纷纷躬身抱拳,齐声道:“拜见掌门师叔!”

田妍与于燕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田妍朝钟正南说道:“你随我来,长老们要见你!”

钟正南“嗯”了一声,转头望向陶沐等人,二师姐笑了笑,说道:“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会安排她们!”

钟正南朝陶沐几人笑了笑,然后跟上大师姐,走小道去往建筑群深处。

于燕面朝一众年轻人笑了笑,随后一把抓过周琴音小姑娘,朝众人介绍道:“这小丫头就是你们掌门师叔的大弟子,周琴音。”说完,又同琴音丫头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

一帮年轻人立马朝小姑娘招了招手,纷纷说道:“小师妹好!”

琴音丫头有些怯生,瞥了眼身边的二师伯后,朝众人乖巧道:“师兄师姐们好!”

随后,雪舌丫头很快带着琴音丫头与那帮年轻人打成一片,嬉闹着去往别处玩耍,多是雪舌丫头吹嘘钟正南的光辉事迹,顺带着提了提自己,听得那些小年轻一惊一乍。

陶沐与郭媛跟在于燕身后,听着于燕开口介绍各处风光,同时得知,此时的点苍山上,绝大多数是前来观礼的别宗修士,钟正南接任掌门的大典将于明日正午开始。

于燕还告诉她们,符门没有太多规矩,除后山的几处地方不能去之外,几乎不存在什么禁地,大可安心四处游赏。

钟正南跟着大师姐绕过人多的地方,一路上,田妍简单同钟正南介绍了一番符门七位长老的大致情况,于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山顶正中一处高台上的大殿前。没有出声禀报,田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钟正南走进大典中央。

偌大个殿宇,仅有九个身穿长袍的身影端坐其中,衣袍样式都差不多,清一色雪白长袍,袍子上纹有黑色符文,想来是符门的制式服饰了。

大师姐将钟正南送入大殿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独留钟正南一人凌乱当场。

大殿上首摆着三张椅子,此时一左一右各有一老者端坐,是师父柳丹青与许久未见的宫廛,他们都笑着望向钟正南。

越过上首之下的台阶,右侧之首的一个白袍老者钟正南认识,正是护着自己在万妖林闯荡的大长老吴冷,吴冷对面是个怀抱长剑的中年汉子,钟正南猜测,这人应该就是有剑痴之称的二长老耿怀。在大长老身旁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头上别着一根金钗,必然是大师姐口中那个不涂抹胭脂水粉便活不下去的三长老严颜。三长老对面,

同样是个女子,瞧着年岁不大,素面朝天,仅以红色木钗束发,应当是与三长老严颜极不对付的四长老水寒露。

三长老之下,是个身形佝偻,双眼有黑布遮住,身旁放着根青翠竹杖,瞧着极老的老者,不难分辨,此人是五长老古啸,众长老中唯一的目盲长老。五长老对面,是个看起来比马婆婆还要年迈的老妪,怀抱无弦琵琶,六长老张阿婆。五长老左侧,是个满头白发,容颜年轻的男人,钟正南见过的七长老,祁林。

七长老祁林对面有张空着的椅子,钟正南不禁纳闷,师姐没说符门还有八长老啊?

柳丹青笑得合不拢嘴,宫廛也冲钟正南点了点头,随后,其余所有长老一同起身,面朝钟正南,齐声道:“恭迎掌门!”

钟正南咽了口口水,而后朝所有人抱了抱拳,说道:“长老们好!”

接着,柳丹青朝钟正南一挥手,钟正南便不由自主的浮起,一路飘向大殿首座,等钟正南有些狼狈的坐到大殿首位后,柳丹青才给钟正南依次介绍了所有长老。

正如钟正南猜测一般,毫无偏差。

随后,柳丹青朝钟正南笑了笑,说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今日增设一长老之位!”

柳丹青话音刚落,一团黑雾骤然出现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之上,然后现出真身,正是鬼公公花雨。

柳丹青接着说:“鬼公公来我符门担任八长老,你没意见吧?”

钟正南嘴角抽搐,“我的意见重要吗?”

柳丹青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重要,不是说了吗,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决定了!”

所有人会心一笑。

三长老与四长老异口同声回了一句,“我可不是老家伙!”

然后两人便开始怒目相向,火药味十足。

事情说完了,各个长老纷纷起身,朝钟正南微微躬身抱拳,然后转身离开,宫廛更是直接消失在椅子之上,很快,整个大殿内就只剩钟正南、柳丹青与那鬼公公三人。

鬼公公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然后也起身朝钟正南告退道:“老奴先退下了!”

钟正南呆若木鸡,他侧过脑袋,望着自己师父,问道:“不是说长老们要见我吗?难道没什么事情商量?这就完了?”

柳丹青笑了笑,“就只是要见你嘛!”

钟正南环顾四周,有种很没面子的感觉,他冲师父说道:“我好歹是个掌门吧!长老们就没点见面礼什么的?”

柳丹青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道:“等你能轻而易举收拾他们了,就不会是这般光景了!再者说,你知道什么是掌门吗?”

钟正南整个人摊在宽椅上,有气无力道:“我刚刚才领悟到,掌门就是一种有好处要谦让,有危险便抗雷的高危职业!”

柳丹青打了个响指,看身边这个徒弟愈发顺眼了,他身形缓缓消失,留了句话响在钟正南耳边,“当掌门,切记脸皮要厚,见面礼他们不给,你可以登门做客嘛!”

钟正南回了句呵呵,然后一个人呆坐原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师姐们不做掌门是有原因的。

第一百二十章 长老们的见面礼

钟正南没那脸皮去一一拜访那些长老们,不愿也不太敢,摸不清那些长老的脾气,还是暂时不要去触这个霉头的好。

可让钟正南没想到的是,他屁股才刚离开座椅,先前消失掉的长老们除鬼公公外又再次出现在他们各自的座位上。之前在湘樊城有过交集的七长老祁林笑望向钟正南,大袖一挥,钟正南面前立马出现一只能装下两个雪舌丫头那么大的箱子,箱子瞧着十分沉重,落地之时,整个大殿都似乎随之一晃。钟正南挠了挠头,想不明白长老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祁林笑意不减,开口说道:“这几个没见过掌门的家伙,非要看一眼掌门之后才决定掏不掏腰包,一个个眼睛都长到后脑勺去了,见一面又能瞧出什么来,本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挨不住他们人多,没法子!”

钟正南瞄了一眼沉重箱子,然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祁林嘿嘿一笑,解释道:“回到叶榆以后,我跑遍了附近所有大城小城,从那些仍有香火的城隍庙、山神庙里搜刮来的香灰,有愿力加持的,无论是锻造法器还是喂养某种精魅,都有奇效,上等货!”说到这里,祁林神秘兮兮的望着钟正南,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可以用来给某些存在完成重塑金身的第一步,塑泥胎!”

钟正南闻言,二话不说,将那箱子收入储物钥匙当中,同时不忘朝祁林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谢七长老,改天请你喝酒!”

听说有酒喝,尤其是钟正南的酒,祁林立马来劲了,他贱兮兮的冲钟正南使了个眼色,以心声同钟正南说道:“就等你这句话了,龙血酒,三杯就够!”

钟正南使劲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小七子打了头阵,那就倒着来!”

祁林身侧的年迈老妪缓缓开口,同时朝钟正南扔出一把古琴,然后继续说道:“老身以音律入符,多年前曾偶得一把自生乐灵的古琴,掌门若想听曲儿了,只需往琴中注入灵气,乐灵自会现身奏曲,闭关时使用,有清心凝神之效,还望掌门莫要嫌弃!”

钟正南也不客气,收起古琴后,朝老妪致谢道:“谢六长老!”

五长老目盲,有黑布遮眼,他拄着竹杖,面无表情,随手扔给钟正南一个玉瓶,同时开口说道:“丹药,救命用!”

师姐说五长老脾气古怪,此时一见,果不其然。

四长老给的是一个血色扳指,据说有隔绝他人窥探之效,普通分神境都不见得能看破。

三长老的礼物最为奇怪,是一盒胭脂,三长老亲自制作,用料讲究,珍奇难寻,能养颜美容,是真正有驻颜抗老功效的好东西,而且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钟正南当时想过拒绝,可仔细一想,当面驳了三长老面子不好,还是收下了,大不了转送陶沐就是。

二长老不愧号称剑痴,没有礼物相赠,只赏给钟正南四个字,“陪你耍剑!”

言下之意是要指导钟正南修习剑道,钟

正南对此非但没有半点失望,反而神采奕奕,只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礼物。

大长老同样出手不凡,给钟正南的是一条完整的手臂,是某间破败古寺里金佛的臂膀,他说:“老七给香灰‘塑泥胎’,我便赠你佛臂‘贴金衣’,至于如何完成那重铸金身的最后一步,就看你与那人的造化了!”

钟正南朝众人正色一拜,“谢过各位前辈!”

“出手还不算太寒酸,可以可以!”

钟正南才刚挺直腰杆,身边便出现一个身影,是去而复返的柳丹青。

他扫了一眼几位长老,然后伸手朝钟正南腰间一招,那把一直挂在钟正南腰间的钥匙突然飞起,犹如一条金龙绕着钟正南转了一圈,然后来到柳丹青手中。

“以前就告诉过你,它是本门掌门的象征,不过,钥匙不是它的本相,手环才是!”

柳丹青说完,朝那金色钥匙凌空一点,接着钟正南就看见,金色钥匙瞬间发生变化,从一把小巧钥匙化成一只手环,套在自己左腕之上。

柳丹青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此前我只打开了它的第一层禁制,如今我将第二层打开,里头范围便更大了,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它自身有灵,如今虽已认主,但还不算完全,等你什么时候有本事自己打开第三层禁制,那才算是彻底认主,到时它还会是一套极为不俗的战甲,一切全看机缘,我也无法左右!”

钟正南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左腕上瞧着极为普通的金色手环,喜不自胜。

长老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与钟正南聊过几句闲话之后,便纷纷告辞离去。之后,柳丹青取出一件衣袍,递到钟正南手上,说道:“这是我符门掌门法袍,有防护之效,尤其在这点苍山上,便是仙人境都难伤你分毫,你拿回去换上,往常可以不穿,但明日大典一定得穿上!”

钟正南拿到手里,朝师父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明日大典我一定认真对待,绝不马虎!”

柳丹青欣慰的笑了笑,摆手道:“明日大典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反正是办给别人看的,不失礼即可!”

钟正南点点头,柳丹青接着说:“行了,回去吧,你师姐在店外等你!”

发了笔横财的钟正南来到店外,找到师姐田妍,然后跟着师姐一路来到点苍山东侧一处装饰典雅、环境清幽的别院。

刚到院子门口,院子门口的热闹景象就把钟正南吓了一跳,先前在山道尽头见到的那些年轻人正围着雪舌、琴音两个丫头,听两个丫头叽叽喳喳说些胡话,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年岁比自己稍大些的生面孔,大师姐说那几人都是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那些围着两个丫头的符门弟子瞧见钟正南与田妍后,立即乖乖站到一旁,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掌门师叔与大师伯,钟正南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走到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面前。

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躬身一拜,称呼了声掌门,钟正南也

按辈分喊了师兄师姐,初次见面还算其乐融融。

随后,几个接着钟正南当上掌门这阵东风,自己身份得以在符门水涨船高的亲传弟子,与钟正南简单说过一些明日大典的基本章程后,便带着那群喜好凑热闹的年轻人离开。钟正南与田妍跟着两个丫头走进别院,去寻陶沐他们几个。

别院坐北朝南,左右各设厢房,右侧厢房前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塘中有许多颜色各异的石子,再加上往来于池中的锦鲤,瞧着煞是喜人,左侧厢房前架着一座以粗壮翠竹为柱,碧绿藤蔓作瓦的凉亭,亭子中设有石桌石凳,供人休息。穿过凉亭小池,与左右厢房相连的别院北侧,有座两层半的小木楼,楼中窗口处挂着许多素黄纱幔,随风飞舞,平白叫这小院添了许多仙气。

瞧着这些诱人的景致,钟正南已经开始脑补自己穿上那套掌门法袍,站在二楼栏杆处,邀月对饮的画面,简直太仙。

两个丫头告诉钟正南,二师姐于燕与陶沐、郭媛此时正在东厢房那边闲聊,钟正南说了声知道,便让两个丫头自己去玩,只叮嘱不要跑太远,倒不是怕两个丫头出现什么意外,而是怕了两个丫头的嘴巴,到处乱说乱讲,把他钟正南吹上了天,饶是以钟正南的脸皮都有些臊得慌。

“对了,珊珊也来了,她就在广场西北侧的天字五号小楼里住着!”

来到东厢房门前,听着屋内欢声笑语,田妍突然满眼促狭的同钟正南提了一嘴江珊。钟正南“嗯”了一声,问道:“她一个人来的?”

田妍摇了摇头,“她带着她弟弟江和来的!”

钟正南听过之后,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推门进入房间,房间内三个女子不知在聊着什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对于钟正南的闯入,三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田妍留意到钟正南望向陶沐的眼神,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股火气,她朝师弟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搞得钟正南一阵莫名其妙。踢了人,撒了气,田妍又朝钟正南翻了个白眼,然后走上前,加入到围在桌前的三个女子当中。

无事可做的钟正南突然开口问:“对了,那个马婆婆跟梁蝶呢?”

二师姐头也不回,随意答复道:“小蝶在蛊池,马婆婆也在那边看着,最近半个月,你最好不要去打扰!”

钟正南撇撇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取出刚刚到手的其中几样宝贝仔细研究起来。古琴、丹药、胭脂,各有特色,看着都不便宜,不便宜的东西,总是讨人喜欢的 。与几个长老分开后,他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重塑金身这件事几个长老知道不奇怪,可他们为何如此上心?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自己没搞明白的内幕?

不过钟正南可以确认一点,师父不会害自己,既然师父对几个长老行事没有意见,那他也大可安心!

没过多久,别院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少女清亮的嗓音:“掌门师叔,有个叫江珊的姑娘找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乱世将至

华夏西北国境之外,有个被商人旅客称作“无生境”的荒漠,古往今来,入此荒漠者无数,却无一人得以活着离开。有人说,那荒漠会吃人,活人擅入,十死无生,故得无生境之名。

无生境中心处,有一直径数里的巨大天坑,在天坑边往如同万丈悬崖的深坑望去,坑中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更稀奇的是,如若下到坑底,会发现此坑形似小罐,口狭而底宽,其中别有一番天地。

在深坑某处,有许多屋舍民居,更有恍若皇宫大殿的建筑一座。

此时大殿当中,有数十人聚集一处,为首的是一个双目赤红、身着麻衣、赤脚而立的少年,少年面前站着三个身影,一个魁梧汉子一个红发老者一个娇羞小娘,三人面目煞白,双目四瞳,瞧着极为诡异。三个怪人之后,有四个白发老者,其中一个便是在湘樊城闹出大动静的魔神殿大祭司郑航。

不难推测,此地便是魔神殿本部所在。

麻衣少年邪魅一笑,面朝殿内众人缓缓开口道:“各位,湘樊城一役,我魔神殿左右护法身死,大长老负伤,十位堂主更是十去七八,可谓损失惨重,好在借此得以让昔年境魔前锋大军三位副将脱身,身死的魔神殿教众死有所值!”

麻衣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召集各位来此,确如各位所想那般,要重整魔神殿,以应对各世家宗门的反扑!”

如果钟馗在此,一定能认出,说话的少年正是当年逃出第十八号鬼狱的夜阑。

夜阑说完,殿内众人立即摊开双手,仰头高呼“承天顺法,魔神赐福!”

呼喊完毕,夜阑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即日起,魔神殿撤销护法、祭司,新设魔帅三人、神卫统领四人,魔帅由火莲、幻世、长天三位担任,神卫统领有原大祭司郑航及原长老王旗、姜力、蒋万年担任,所有教众以及十位堂主务必遵从魔帅、神卫命令,不得有误!”

得以进入大殿议事的多是魔神殿骨干,此次人员变动多数人早有准备,算不上突兀,无人觉得不妥。

随后,大部分魔神殿骨干离开大殿,殿内只留下三个四瞳怪人以及四个白发老者。夜阑招呼几人入座,开口说道:“两年后,北方雪潮会难移,到时漠南漠北以及黑龙三城都会被笼罩在雪潮之下,我打算趁机将漠南漠北两城拿下,为天外的境魔大军入世做些准备,几位以为如何?”

眼生四瞳的其中一个红发怪人闻言,点头说道:“我们沉睡太久了,实力受损极大,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两年差不多恢复大半,到时若能夺来两城,有大量人血入腹,说不定便能恢复完全!”

夜阑微微一笑,望向红发老者说道:“天坑之下的冰狱中关押着不少活人,火莲将军可随意处置!”

那娇羞小娘模样的一个四瞳怪人呵呵一笑,说道:“就那么点,可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况且,那些人的肉太老太臭,不如新生的娃娃可口,我幻世不喜欢!”

身形最为魁梧的四瞳人笑了笑,开口朝自称幻世的女子说道:“有的吃不错了,还挑!”

名叫幻世的四瞳女子正要开口反驳

,夜阑赶忙笑着抬手制止,说道:“三位先忍忍,人族在暗中还是有不少强手的,我们行事还是得谨慎些,最近我打算走一趟万妖林,几位不要擅自行动,一切等我回来!”

说完,夜阑望向少了阳神化身濒临跌境的郑航,说道:“我离开后,殿内事务暂时得劳烦郑老负责!”

郑航闻言,有些惶恐,他看了眼面前三个四瞳怪人,然后望向夜阑,说道:“殿主不可,在下……”

郑航话没说完,那个名为幻世的四瞳女子便打断道:“叫你负责便负责,我们没那闲心管这些!”

郑航见夜阑点了点头,只好答应下来,然后说道:“最近我听闻北方雪国动作频频,似有意染指华夏黑龙一城,不知这是否是殿主的安排?”

夜阑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的确有安排,无奈那雪国之主太沉不住气,这么快就露出马脚,黑龙城他们是得不到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若运作得当,说不定能给华夏添个大麻烦,毕竟雪国之中人人皆是修士,不容小觑!”

郑航很快心领神会,他朝夜阑微微抱拳,笑道:“殿主放心,我会伺机煽个风点个火,让那雪国不再只是试探,而是直接出兵!”

华夏燕京,理政院之后,一个名为龙潭的湖边,有两个老人在湖边垂钓。

两个老人分别是理政院院长龙侠以及裁决司大司座朱正,华夏说话最有份量的两个老头,理政院院长眯着眼,盯着鱼线说道:“雪国的宵小不安生,你有办法应对吗?”

裁决司大司座一边往湖里扔石子,一边开口说道:“不足为惧!让裁决司带着那些人间修士去走一趟就行,我比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情,你究竟许了那青夔大祖什么条件,居然让那头老牛答应与你一起狼狈为奸,算计境魔?”

湖中的鱼被这位大司座赶跑,院长龙侠索性放下鱼竿,顺手拿过身边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说道:“什么叫狼狈为奸,那叫共襄盛举!至于条件嘛,也很简单,他不是一直想要回泰山底下那把妖刀吗?我答应了!”

裁决司大司座朱正一愣,皱眉道:“你疯了,妖刀入手,整个三界还有谁能拦他!”

龙侠嘿嘿一笑,“一把刀让他答应与我共抗境魔,不亏!”

朱正仍是皱着眉头,“若真能歼灭境魔,到时青夔妖刀在手,他要是想做人间之主,你当如何?”

“不会的!”

龙侠十分笃定的说,“他若真想要这人间,早就动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还是说说黑龙城那边的事吧!”

朱正白了一眼身边老头,说道:“雪国异族哪里有举国来战的底气,起码两年内不会有,陶沐在等两年后的雪潮,最近出现在黑龙城附近的雪国人不多,掀不起什么风浪,我自有法子应对!”

龙侠重新拿起鱼竿,同时说道:“那我就不管了,听说天上那个神仙头头在人间瞎逛,我会会他去!”

朱正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把手里的一把石子撒入湖中,很快便有十余条死鱼浮出水面,白肚朝天。

气得龙侠一阵坡口大骂。

滇云叶榆,点苍山上,昨夜与江珊见面之后,钟正南便在一众女子的白眼中灰溜溜跑回房间,一夜无眠。一大早,钟正南换上掌门法袍,来到院子凉亭中,两个师姐回了自己的住处,两个小丫头跟着送饭过来的符门子弟出门去了,找不见踪影,钟正南只看到陶沐及郭媛两人正在吃东西。

“早!”

钟正南于石凳落座,顺手端过一碗白粥,三两下倒入腹中,然后望着脸色不是太好的陶沐说道:“怎么了?睡得不好吗?”

陶沐斜瞥了一眼钟正南,随口答道:“睡得可香了!”

郭媛微微一笑,看了眼陶沐,轻声道:“今早的粥,好酸!”

陶沐脸色绯红,嘟着嘴瞪了一眼郭媛,说道:“本来就酸,还臭!”

钟正南不敢搭话,昨夜江珊登门,瞧见钟正南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还是一个人,我愿意嫁你。

钟正南当时头疼不已,本想直接与江珊明说,又怕大庭广众之下伤了江珊面子,所以只是岔开话题,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答复,这一幕落在陶沐眼中,自然成了另一番模样,于是从昨夜开始,陶沐就对钟正南爱搭不理。

吃过饭,陶沐与郭媛去到小池边闲聊,钟正南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凉亭中,他到此时都没想明白,自己与江珊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为何她会……

随后,钟正南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定然是江珊捉弄自己,许是雪舌、琴音两个丫头在外边胡乱说了些什么,让江珊听了去,于是特地上门捉弄自己,对,一定是这样!”

好巧不巧,钟正南刚一这么想,两个小丫头就吵吵嚷嚷的破门而入。

“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小丫头蹦着来到钟正南身边,不待钟正南开口问话,琴音丫头就开口说道:“高手师父,大师伯让我通知你,大典很快开始,要你赶紧过去呢!”

钟正南冷哼一声,在两个丫头脑门上各赏了一个板栗,然后招呼了郭媛、陶沐一声,接着就往门外走去,心底打定主意,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两个死丫头!

两个丫头平白挨了打,都不明就里,只得满是无辜的望向离开小池边的两个姐姐,雪舌揉着脑袋问郭媛道:“郭姐姐,掌门干嘛发火呀?”

琴音也冲郭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有此问。

郭媛笑了笑,说道:“问你们沐姐姐!”

两个小丫头果真望向陶沐,陶沐满是无奈,只好说:“是你们掌门错了,等仪典结束,我们一起收拾他!”

两个丫头闻言,欢心不已,只是很快琴音丫头就满眼怀疑的看向沐姐姐背影,同时低声问雪舌道:“沐姐姐打得过师父吗?”

雪舌很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说道:“只说修为打不过,但如果是那种关系,肯定打得过,别忘了,沐姐姐还是你师娘,我嫂子!”

两个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远远跟着前头的郭媛与陶沐,郭媛与陶沐又吊在钟正南身后,一行人慢慢走向山顶中央的广场。

大典就在那里举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坏消息

农时八月将尽,秋风极有气度的拂过天地,准备归根的落叶似乎又黄了几分。

站在广场中间高高仪台之上的钟正南面无表情,静静等着身边据说是大长老首徒的一个男子说着开场白。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值此……共聚一处……”

钟正南有些好笑,修行以来,可以说已经脱离了俗世的他,又从眼前这人口中的开场白找回了些久违的感觉。

以往的求学生涯,这样的开场白,他听过也写过。

整个仪典十分繁琐,钟正南按照主持仪式之人的指示,四方跪拜烧香,接着又完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章程,最后在宗门金册上签字画押,仪典才算结束。

钟正南没有半点出任掌门,从此大权在握的欢喜,反而觉得肩上多了份极重的重担。

金册留了名,接下来,钟正南还要参加辞别众修士的酒宴,因为到访观礼的多是各大宗门世家的年轻一辈,如江珊、剑阁唐心言一样的,所以一众长老们都没有参加,陪着钟正南的始终是那个主持掌门典礼的儒雅男子,此外还有各大长老的首徒。

儒雅男子姓藤名锋,与其人做派身份极不符的名字,酒宴即将结束,身为符门大长老首徒藤锋找了个机会,将钟正南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在下入门早些,斗胆以师兄自居,叫掌门来此,是要赔罪的!”

钟正南满脸好奇,心想你我初次见面,更无恩怨纠葛,赔的哪门子罪?

“师兄直说无妨,我初来乍到,若哪里做得不合规矩了,还请师兄提点!”

“不敢!”藤锋躬身拱手,接着满脸诚挚的望向钟正南,说道:“老掌门封山后,门内事务一直由我打理,掌门如今继位,我理应交权才是……”

钟正南瞬间明白了这人所谓赔罪是何意,今日仪典开始之前,长老们宣布了一个共同决定,说接下来门内事务还是照旧由这藤锋打理,新任掌门另有要事要做,此人定是害怕钟正南误会其恋权不交,心有不轨。可藤锋不知道的是,这一决定正是钟正南一手促成的,一来钟正南不可能余生一辈子都待在这点苍山上,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探查父母踪迹、重铸钟馗金身,这些事情不能再耽搁了,二来钟正南自认没本事接过这么大一个摊子,起码暂时不能,所以他与师父柳丹青说过,近几年内,他会在江湖上走动,宗门事务不会插手,出乎他预料的是,师父及一众长老对此并无异议。

当藤锋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于是才有了当下与钟正南的赔罪。

钟正南朝藤锋摆了摆手,笑道:“藤师兄要这么说的话,倒是我该向师兄赔罪才是!”

藤锋确如钟正南所想,担忧掌门疑心,虽然他心底对这前不久突然冒出来的掌门至今仍有些不服气,可是宗门大过一切,既然掌门定了,他便不会说三道四,所以听了钟正南莫名其妙的言语,他疑惑道:“掌门这是……”

钟正南笑了笑,说道:“不瞒师兄,让你继续打理门内事务,是我向长老们提议的,我还有些私事未了,暂时无心也无力接过这个担子,所以还得辛苦师兄几年才行,我知道这活不轻松,必然会耽搁师兄修行,所以赔罪的应当是我这个随手掌柜才是!”

藤锋闻言,愣了半晌,随后才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一定替掌门好生看护庭院,保证不叫符门声望较之前弱了半分!”

钟正南很是欣赏眼前男子的干脆利落,所以笑着打趣道:“若因此让师兄修为终年不得存进,可不要怨我!”

心中疑虑已消,藤锋便带着钟正南去与各桌修士辞别,看着比自己更像掌门的藤锋待人接物滴水不漏,钟正南对此人的欣赏又增加了几分。

宴席结束,看着收拾行囊下山的修士们,钟正南很敏锐的察觉到一个特殊情况,七大家族之一的黄家无人参与此次大典,于是钟正南侧头望向身边的藤锋,问道:“怎么没瞧见黄家的人?”

藤锋眯了眯眼,开口说道:“掌门进山前一天,黄家来信,说是家族子弟为人所伤,命在旦夕,就不来观礼了!”

钟正南咧嘴一笑,心中暗想这算是在向符门示威?看来这梁子是结下了!

江珊原本同唐心言准备来向钟正南辞行,然后一道下山,只是她们才将将离席,便被田妍拦下,说要留下两人小住几日。

好姐姐田妍的邀请,江珊自然不好拒绝,欣然应允,只是唐心言似乎有些为难,她望向这个符门新晋的分神期高手,拱手一拜,说道:“田姑娘盛情,小女子本不该拒绝,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便不多留了!”

田妍微微一笑,说无妨,今次不成,下回再来就是,随后与江珊一道将剑阁唐心言送至山门,折返时,江珊明显感觉到田妍姐姐有些不对劲,于是开口问道:“田姐姐有心事?”

田妍微微点头,脸上满是忧色,她缓缓开口说道:“你与小南早就相识对吧?”

江珊点了点头,田妍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小南有个叫钱多多的死党兄弟吧?”

一股不安袭上心头,江珊皱眉问:“难道……?”

田妍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没错,小南刚回叶榆之时,就找人打听那个钱多多的消息,却一无所获,我本欲帮他找找,让那人一道来观礼,却不想……”

江珊心一沉,心想那个小胖子一定出事了,她担忧道:“据我所知,你家师弟把那人看得很重,他知道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钟正南。

田妍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知道,还没告诉他!”

远远的,江珊看见趴在栏杆处与人交谈的钟正南,然后转头朝田妍说道:“我觉得田姐姐得告诉他!”

田妍“嗯”了一声,“我会与他说的,那之前,我得问问清楚,那个叫钱多多的人,有何特别之处?既然你见过,我便想来问问你!”

江珊也不避讳,直接开口说道:“特别之处我瞧不出来,不过,我第二次见那人时,总觉得那人身上有种奇怪的气息,怎么说呢……”江珊沉吟片刻,突然灵光一现,继续说道:“……对,在我看来,就好像是一道美味佳肴,我当时有种念头,吃了他便能修为大涨,起初还以为是我道心蒙尘,出了问题,难道是那个钱多多身上出了变故?”

田妍深吸一口气,叹道:“果然!我的人去过北江钱家,发现那钱家老太爷供奉着一只修出魅魂的千年肉灵芝,只不过,发现肉灵芝的时候,肉灵芝已经没了大半,而且魅魂也一并消失,我猜测小南那死党被那东西当做了寄身之所!”

江珊闻言一惊,“太岁?还是修出魅魂的太岁?”

田妍点了点头部,“应该不会错,钱家也在找那小子,我的人多方探查,还是在华夏最西的商凉城断了线索!”

“这不可能啊?”

江珊不敢相信,“数百年前太岁乱世之时,不是已经被剿除干净了吗?怎么可能会有千年份的留下!”

田妍突然一眯眼,说道:“你别忘了,华夏建国以前,这片土地的主人姓什么?”

江珊骇然,“钱氏?!”

离着田妍两人不远处的栏杆边,钟正南十分懒散的趴在栏杆上,望向身边的藤锋,问道:“藤师兄,不知道咱们符门有没有那种专门负责刺探消息的人?”

藤锋笑了笑,“自然是有的,但凡有些规模的宗门都有的,例如大光明寺的苦行僧,剑阁的暗剑卫,裁决司的捕风者,道宗的桃花官,咱们符门负责这个的叫符隐人!掌门问这个做什么?”

钟正南眼前一亮,没想到真的有,他直起身,朝藤锋正色道:“我想请藤师兄帮忙找个人!”

藤锋连连摆手,摇头道:“这我可帮不上忙,你得找大师姐才行,符门符隐人一直是她负责的,便是老掌门都插不上手!”

钟正南闻言,微微点头,重新趴回栏杆,没再说话。

藤锋却突然问道:“我知道的不久前,符隐人好像有过一次大动静,似乎也是找人!”

好巧不巧,藤锋话音刚落,田妍便带着江珊踏上石阶,缓缓走向钟正南。

藤锋见状,深深看了眼钟正南,然后很识趣的告退离去,自己确实曾对掌门之位有过非分之想,但自己师父也就是符门大长老很明确的说过,你藤锋可以在符门“一人之下”,但永远都不要奢望“万人之上”,因为你是妖,是妖就不能做掌门,至少不能做符门的掌门。

钟正南转身,望向渐渐逼近的大师姐与昨天才耍了自己一通的江珊,看着她们凝重的神色,钟正南本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于是抢先开口道:“这大喜的日子,师姐的坏消息能不能留着改天再说?在此之前呢,先帮我个小忙!”

田妍没打算拖下去,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真不听?如果是关于钱多多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更坏的消息

“昔人皇欲求长生,寻四方,于阴地得一奇物,状若肉,附大石,光明洞彻,又若玄冰,久服轻身不老,延年神仙,每有人得此物,必养于大盆清水中,不腐不烂,食一片,寻复又生,取之不尽,故曰长生肉,又称活肉!”

从师姐处得知同伴好友消息之后,钟正南在师姐陪同下,来到符门正殿后方的藏内,找到了些有关太岁的记载。

钟正南大致翻看过一应相关书籍,他侧头望向师姐,问道:“师姐的意思是,太岁是钱家人自己养在那胖子身上的,但导致钱多多失踪的是另一拨人?”

田妍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说道:“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你得自己去找答案!”

钟正南深吸一口气,合上书本道:“那如果这个推断成立,会是什么人对钱多多有想法?魔神殿吗?”

田妍看着一直强行压着心中急迫的师弟,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说道:“去钱家看看吧!”

钟正南紧咬牙关,使劲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怕,怕钱多多的失踪与自己有关,怕有人对自己朋友下手达成报复自己的目的。

原本打算择日前往巴蜀赴诸葛家之约的钟正南,临时决定回一趟北江,他坚信钱多多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这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

离开藏,一个人走在回去住处的路上,钟正南看了一眼手中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师姐把这个叫做符隐令,是能调动符隐人的令牌。钟正南知道师姐这个行为不大合规矩,还是将令牌收了下来,仅靠自己一个人,找人很难。

回到自己居住的别院,两个丫头还在院子中嬉闹,郭媛与陶沐在正堂切磋棋艺,瞧见钟正南身影,两个丫头立即围将上来,叽叽喳喳问了一大堆问题。钟正南揉了揉两个丫头的脑袋,也不说话,径直走向正堂那边。

雪舌皱起眉头,因为本命契约的关系,她感觉到了掌门师兄心底的不安,于是望向琴音丫头,问道:“你是不是又给掌门惹祸了?”

周琴音摇了摇头,低声道:“会不会是被师公骂了?”

这回轮到雪舌摇头,“不会,主人爷爷很喜欢掌门师兄的!”

走入正堂,陶沐及郭媛已棋至中盘,见钟正南到来,郭媛笑着开口说道:“还不快来给你家媳妇儿支支招,她要输了!”

陶沐羞得不行,瞪了一眼郭媛,然后望向已经算是许了终身的那个男子,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自顾自取来茶壶狠狠灌了一口的钟正南,笑着抬起头,“有点小事,要回趟老家!”

两人停止落子,郭媛起身拿走已经凉了的茶水,打算重新沏上一壶,陶沐则来到钟正南身边,担忧道:“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钟正南拉过陶沐的手,握在掌中,说道:“我一个兄弟失踪了,我得找到他!”

陶沐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钟正南手掌之上,坚定道:“我们一起!”

次日一早,房

檐上的麻雀才叫唤了一声,一夜无眠的钟正南已经推开房门来到院中,受了惊吓的麻雀赶忙换了个位置,继续自己的歌唱。

两个小丫头昨夜偷听道钟正南要回老家的决定,已经早早做好准备,钟正南房门一响,两个丫头便不约而同冲出房门,再次受到惊吓的麻雀干脆彻底离开这个令它气恼的院子,飞到别处一展歌喉。

钟正南的原意是自己一个人去,毕竟此行不知会遭遇什么,无奈实在扛不住陶沐再三请求,只好答应带上陶沐,可眼前这两个已经背上行囊的丫头,摆明了是非去不可的,而且两人的理由出奇的一致,还没去过钟正南的老家!

陶沐收拾妥当,出门时刚好看见对面的郭媛姐姐也打开的屋门,鬼使神差的,陶沐朝郭媛说道:“郭姐姐也一起吧!”

郭媛因为有山下的铺子要打理,也知道钟正南不是普通人,要做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事,所以婉拒了陶沐的请求,随后对钟正南说了句千万小心,便要转身回房。

突然,一个老者身影出现在郭媛面前,正是宫廛,他递了本书放到郭媛手中,同时说道:“自己好好瞧瞧,这当铺以后我是没空回去了!”

随后宫廛来到钟正南身边,朝两个丫头一瞪眼,然后指了指院子外,等两个小丫头乖乖走出院子后,老人又望向准备离开的陶沐,说道:“你不用离开,一起听着!”

陶沐只得乖乖站住,老人望向钟正南开口说道:“一线天那边战事吃紧,我们得赶回去帮忙,这人间事便靠你们了!”

钟正南皱眉,陶沐茫然,宫廛继续说:“钟小子,老夫蛮欣赏你,你要切记,不管这人间待你如何,你始终是这方天地的一份子,你能不能答应老夫,好好守着人世间的良心!”

钟正南不明白宫老为何这么说,但还是点头答应道:“当然,如果人间需要我来守护,我一定尽力!”

宫廛欣慰一笑,然后望向陶沐,说道:“你这女娃娃也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你这辈子先是陶沐,然后才是别人!切记!”

陶沐一阵莫名其妙,第一次见这老人家时,老人就喜欢说些人听不懂的言语,这会儿还是一样,尽说怪话!

老人说完,朝呆在门口处的郭媛点了点头,然后消失不见。

钟正南也不知宫老对陶沐说的话是何意,只是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一线天的事还插不上手,于是他也就不再多想,与郭媛挥手作别,直接祭出灵舟,叫来两个丫头,与陶沐一道,朝着北江驶去。

傍晚时分,于城外收起灵舟,然后找了辆车入城的钟正南,终于绕到自家门前。

院子的锁被人撬开,钟正南直接推门而入,一切如旧,想象中的一片狼藉没有出现,钟正南四处转了一圈,确实有人来过的痕迹,但家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丢了或是坏了,这让他有些纳闷。

回到堂屋中坐下,雪舌丫头气鼓鼓的说道:“居然有人到掌门家里偷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琴音丫头

向来是雪舌的跟屁虫,自然也跟着气恼起来。

陶沐望着钟正南,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看不像是偷东西的,不如去问问你家隔壁的李婶,看他知不知道是谁来过?”

钟正南抬头看了一眼陶沐,先是疑惑然后恍然,记得陶沐说过,她以前来这里找过自己,还是李婶告诉她自己的行踪的。

钟正南刚起身,小院门那边突然探出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同时嘀咕着:“不是说失踪了吗?怎么又来砸门了!”

耳尖的钟正南听到了这句话,眉头瞬间皱紧,他走出堂屋,迎向老邻居,远远叫了声李婶。

听见熟悉的嗓音,年近半百的妇人小跑到钟正南身边,一把抓住钟正南的手臂,然后开口说道:“小南呐,你可算回来了!”

钟正南将李婶带入中堂,介绍过陶沐几人后,朝李婶问道:“李婶知道谁来过我家?”

李婶叹了口气,紧紧握着钟正南的手掌,开口说道:“哪能不知道啊,我看着他砸的门!”

“是谁?”

李婶拍了拍钟正南手背,说道:“就是常来你家那个小胖子,我跟你说,可不得了,那娃娃来砸了门后,就失踪了,他家里人一直在找呢!”

钟正南死死盯着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邻居,说道:“您说清楚点!”

李婶突然直起头看着钟正南,问道:“小南呐,你老实跟李婶说,有没有在外面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钟正南摇头不语,李婶再次叹起,说道:“大家都说,那小胖子的父母是你杀死的,可李婶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断然不会做这样的坏事,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好些人也一直在找你呢……”

李婶话语不停,钟正南却整个呆在原地,根本没注意李婶后边的言语。

好兄弟父母死了,有人说是自己杀的……

钟正南双手颤抖,他打断李婶言语,问道:“他来砸门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李婶点了点头,“他一直说当着他的面杀人、自己瞎了眼什么的,我也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说着,李婶突然一拍膝盖,说道:“瞧我这记性,他撬开门后,在你院子里挖走了一个长长的、方方的盒子,那娃娃当时太吓人,我不敢拦着,再后来,我就听说你杀人了!”

送走李婶后,钟正南特地来到院子中,盯着一个小坑看了许久,陶沐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当中一定有误会……”

陶沐话没说完,钟正南突然打断道:“跟我出去一趟!”

帮着两个丫头订了份吃食后,钟正南带着陶沐一道离开,往北江城最东面的一座别墅走去,那里是那个死胖子的家!

不管怎样,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

钱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死胖子在自己家挖走的是什么?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太岁又是怎么回事?钱多多为何要去商凉城?

想要知道答案,必须与钱家老太爷见上一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谋

钟正南与陶沐刚走不久,钟家小院外便来了个鬼鬼祟祟的年轻道人,来人身穿一件青灰色袍子,头顶挽着发髻,束以铜环木钗,瞧着还有些清逸之气,只是接下来的行事却不免让人大跌眼镜。

只见此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里屋有些光亮,知道有人,然后轻轻跃起,伏在墙头,朝里间眯眼观望。

片刻之后,道人似有些失望,看了半天,只瞧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并没有自己要找的那位仁兄,心底便生了退意。

屋子里的琴音丫头紧张莫名,背对院子的身体有些僵硬,不过事涉师父安危,小姑娘还是强行压住心底不安,谨遵雪舌姐姐的指示,坐着不动。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琴音丫头一喜,两肩一松,转过头去。

只见雪舌姐姐十分轻松的提着一个个头与师父差不多的道人走入里屋,然后仍在地上,琴音悄悄朝雪舌竖了个大拇指,满脸艳羡。

雪舌转身扣紧房门,确定道人并无同伙后,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狠狠泼向道人脸庞。

年轻道人慢慢恢复意识,正要有所动作,只是很快便一脸颓相的卸去了一身灵气,乖乖束手就擒,在他看来,能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多半是那人的朋友,分辨清楚就是,何必打生打死,当然,另一个让道人放弃抵抗的原因是,他脖颈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匕首。

琴音颤颤巍巍的把匕首架在道人脖子上,随后望向坐在椅子上极有气度的雪舌姐姐,咽了口口水,毕竟第一次做这种持刀胁人的勾当,小丫头紧张尤甚刚才。

雪舌丫头右手握拳,放到嘴上咳了两声,刻意沙哑着嗓音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年轻道人见这丫头的做派,有些好笑,又隐隐觉得这丫头有点面熟,他心想若非我全无戒备的来此寻人,任你是五境高手又如何,能发现我才怪,沉吟片刻,道人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依着蓝裙丫头的言语答道:“两位女侠请了,小道夏侠谦,来此寻人的,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道人不说话还好,一张嘴,雪舌丫头立马皱起了眉头,她开口问道:“怎么是你?怎么不像了?”

道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记起了当初在湘樊城时曾与这两个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他伸手轻轻挪开了脖子上的匕首,然后在下巴处扣了半天,缓缓撕下一张面皮来,露出本来面目。

“是我,是我!看来没找错地方!”

雪舌记得当时在湘樊,有一个道人到李记衣坊找掌门讨要过一本册子,自己见过的,容貌虽然与现在有些差别,但声音却是一模一样。

“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琴音丫头得到雪舌姐姐许可之后,跑到雪舌身边,冲道人厉声喝道。

正是与钟正南在湘樊城壶嘴峰共同历过险的道人,伸手扶住身旁桌沿,费力站起,然后毫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我有件大事要与这间房子的主人说,事关你家掌门声誉,赶紧请他出来!”

离开湘樊城后,夏侠谦回了趟自己修行的梁王山,随后就开始四处游历

,途中,他听说了符门新掌门在壶嘴峰的光荣事迹,心中便有些猜测,那之后,他特意跑了趟叶榆城柳氏典当行,从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郭姓女子口中探得那个巫姓小娃娃的下落,这才推断出那个白袍仙人多半就是声名大显钟正南。

本欲在叶榆逗留一段时间的他,意外瞧见许多年没有现世的伏家子弟,正在跟踪一个胖子,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便一路尾随,来到了那据说是符门新掌门老家的北江城,几乎全程目睹了那些人针对钟正南展开的一个巨大阴谋,多方打听之后,得知钟正南住所所在,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瞧瞧,准备碰碰运气,如若找不见,便准备去那叶榆闯一闯符门所在。

谁知自己运气不错,这处住所果然有人。

雪舌听到夏侠谦言语,不好做决断,只得说道:“你先等着,掌门很快回来!”

夏侠谦一急,也顾不上眼前丫头是个五境高手,直接起身说道:“这事儿不容耽搁,快些出去找!”

雪舌只是淡淡回道:“等着!”

却说离开自己旧院的钟正南,带着陶沐雇了辆车,转了许久才来到北江城内寸土寸金的豪宅区,他站在一座极尽奢华的大宅面前,心中忐忑,一时竟是挪不动步子。

陶沐轻轻挽住钟正南的手臂,说道:“我们一起!”

钟正南呼出一口浊气,侧头朝陶沐笑了笑,“一起!”

门铃响了半天,才有个喜好长衫示人的华发老者出来开门,这老人钟正南见过,他是钱家的管家,是钱多多那死胖子除钱家老太爷之外最害怕的人,以往见面,钟正南只觉得这老人步子稳健,丝毫不显老态,如今修了行,再看时,才发现这老者居然是个金丹圆满的修士,看来钱家的水不浅。

“华叔!”钟正南笑着喊道。

被称呼为华叔的老者显然没想到会是钟正南登门拜访,愣了片刻后,浑身气势一变,喝道:“你怎么还敢来?!”

说罢,直接挥拳轰向钟正南。

陶沐惊呼一声,“小心!”

钟正南眼角余光瞥见出现在远处的一个拄拐老者后,竟是卸去身上气劲,不躲不避,静静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拳头。

“住手!”

喊住手的是华叔身后远处的拄拐老者,钱多多的爷爷,钱棠。

华叔收拳站定,强劲的拳风还是刮得钟正南的脸一阵生疼。

“让他进来吧!”

这是钱棠开口说的第二句话,语气冰冷。

进入钱家内堂,钟正南根本无心去看华丽的装饰,他的视线落到了钱家老太爷钱棠以及钱棠面前的两副遗像上面。钟正南走上前去,站到钱棠身边,准备鞠躬致意,告慰逝者,不想那华叔一个闪身,伸手扣住钟正南肩膀,同时冷声道:“既然铁石心肠下得去手,又何必来此惺惺作态!”

钟正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没有发作,而是望向燃起三炷清香的钱棠老爷子,问道:“钱……钱老太爷,究竟出了怎样的事情?”

钱棠将燃起的清香放入香炉,然后转身坐到椅子上,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在杀我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钟正南来到钱家老太爷面前,说道:“我怎么会是……”

钱棠抬手打断了钟正南的言语,接着说道:“答应我,我死以后,不管多多对你如何,都不能伤他性命!”

钟正南单膝触地,伸手握住老人枯槁的双手,开口道:“我没有……”

钱棠似乎有意不让钟正南说话,他死死盯面前这个后生的眼睛,眼神复杂,再次打断道:“看在你与多多在我钱氏祖宅磕头结义的份上,不要伤害他!”

老人话音刚落,站在两副遗像旁的华叔突然往自己胸口猛的一锤,顿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晕了过去。几乎同时,钟正南面前的钱棠胸腹一声闷响,哇的一声,腥红的鲜血喷了钟正南一脸。

老人闭眼前,抬起枯槁的手掌,试图帮钟正南擦掉脸上的血迹,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对钟正南说些什么,可惜直到老人气绝,仍是没有只言片语进入钟正南耳朵。

钟正南整个呆住,双手颤抖,陶沐更是被眼前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喀嗒一声,钱家宅子的门开了,陶沐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高大男子呆在门口。

钟正南也望向门口,看着那个几乎算是唯一的死党,缓缓摇头。

不知为何,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北江城的钱多多,得到消息,说是今夜杀害父母的那个曾经的兄弟要对钱家老太爷下手,随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到的却是眼前的场景。

只因身形魁梧,便被人称作死胖子的钱多多,快步跑到爷爷面前,一把扯住钟正南领口甩出老远,然后跪在爷爷面前哭嚎不止。

半晌后,钱多多停止了哭泣,他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把匕首,缓缓走向躺在地上的钟正南,嘶吼道:“为什么?我钱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钟正南眼含泪光,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不是他,他没有!”

陶沐在一旁颤声道。

钱多多握住匕首的手颤抖不止,他死死盯着钟正南的眼睛,猛地一刀扎下。钟正南胸口一阵刺痛,他抓住钱多多衣袖,终于开口说出话来:“不是!不是!!”

钱多多双眼充满血丝,一阵奇香渐渐充斥满整个屋子,那倒地不起的华叔瞬间站起,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很快便被悲愤取而代之,他瞥了一眼陶沐,随后大步一迈,冲向钱多多。

正欲拔刀再刺的钱多多被华叔扯住衣领,眨眼间便被拉扯到钱棠尸体面前,华叔满脸愤恨的望向钟正南,然后对钱多多说道:“此人是修行者,实力强劲,背后还有符门,先撤吧少爷!”

钱多多死活不走,不断嚷着:“我要杀了他!”

华叔朝钟正南狡猾一笑,然后再次恢复悲愤模样,他朝钱多多说道:“老爷死前交代过,一定要保住少爷,得罪了!”

说罢,华叔在钱多多后颈猛地一拍,钱多多瞬间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华叔扛起钱多多,朝钟正南笑了笑,说道:“钟掌门,再会了!”说完,破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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