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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州还魂》


上架感言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会永远记住这个让我激动难忘的日子——2019年10月25日。这是我的第一篇作品《蓬州还魂》上架的日子!

在此我真诚地感谢一直以来关心支持我作品的忠实的各位读者朋友!

真诚地感谢一直以来指导帮助我的细心的青柠责编和热心的山谦编辑以及网站所有的领导编辑朋友们!

真诚地感谢一直以来给我带来福音的阅文集团和旗下网媒体平台!

在此我衷心地祝愿读者朋友们生活愉快,幸福安康!

衷心地祝福青柠责编山谦编辑以及站点的领导编辑朋友们工作顺利,事业发达!

衷心地祝福阅文集团及旗下网越办越辉煌,更上一层楼!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和我第一个孩子的诞生没有两样。惊喜、激动、兴奋、幸福之余就是责任和担当。

作为现实题材的作者,很早很早就有一个美好的写作愿景,很想把自己所经历的现实生活和现实观察,通过文学艺术的方式再现出来,可是,这个愿望在作者心中一直酝酿到现在。

之所以到今天才下笔,才与大家见面,是因为总感觉思考不够深刻,思路不够清晰,人物形象不够突出,故事情节不够生动。更重要的原因是思想站位没有达到相对的高度。

写出来的作品要对社会负责,要对读者负责,要对责编负责,要对网站负责,要对国家负责,要对自己负责。这是何等的一副重担啊!

所以,我需要留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充实、去体验、去发掘、去反思、去提高。

学习时事政治提高思想站位,学习专业知识,提高业务能力,学习写作艺术,提高创作技巧,体验社会生活,提高鉴赏水平,力争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好作品。

阅文集团及其网今天终于满足了我的夙愿。我再次表示感谢!

从中学时代我就喜欢写作,也曾在当地各种媒体发表文章,甚至不小心发在国家级报刊上。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生活的变化,年龄的增加,越来越多的认知触动了作者创作这根敏感的神经,再加上一些丰富生动的亲身经历,朱友康们、何海云们、张美珠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时时在我眼前闪现:

于是,朱友康为了父母和姊妹们,特别是为了弟弟付出了一生辛劳和积蓄,自己落寞的时候,却孤独无援;他兢兢业业,勤奋进取,而事业掉进陷阱深渊,却无人相救……

于是,生活、事业已经把他逼进绝地……

于是,我和故事里的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上愁,一起打闹;一起怒,一起乐,一起痛苦,一起煎熬;然后又一起唱,一起跳,一起奋斗,一起拼搏……

创作很难,创作出好作品更难!

我不想辜负了读者们饥渴的目光、更不能辜负了责编和编辑朋友们殷切的期待,更乐于创作出让起点满意的佳品。我会尽我一切努力,持续持久坚持日更,直至完本!

同时也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我的作品。

今天开始了vip的新旅程,成为写作的新起点,希望大家一路订阅,一路陪伴,一路分享!

我本人不是什么大神,也不是什么神仙,是一个有血有肉普普通通的一介平民,或者说是党培养出来的一个社会主义建设者,创作能力有限,生活阅历有限,认知水平有限,在写作过程中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希望大家多多指点,多多指教!

本来青柠责编早已发来上架信息,苦于恰逢此时参与了一本新书的首发仪式,故而推拖到此时此刻,实在抱歉!

就此打住,不在多赘!

作者岸易通易岸敬上!

2019年10月25日14时16分写于糊涂客栈

第一章 取名朱友康

农历一九七八年七月初五,是中国二十四节气中的立秋。

尽管到了这样的节气,雨照样下的挺大,接近傍晚时分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

山坡上四面八方聚集的多股雨水,沿着崎岖的弯道从村子的南、西、北三面坡道上涌进村头,与村中巷道奔腾而出的洪流汇合之后,愈发强大的水流,通过一级低一级的渠道,沿途蔓延四溢,最终汇集到村北和村东的救命河,河水水位呼呼地猛涨着。

急促的雨点敲击地面、房顶及地面附着物发出的噪杂声音,与不时传来巨大的闷雷爆炸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混沌世界。

雷声伴随着一道道刺眼的闪电,诡秘地在空中做出各种动作,面目狰狞,令人惊魂,也给这不大的山村抓拍了无数张大雨中的诡秘夜景。

朱友康就生长在这个一千多人口的马蹄形小山村——三面环山朝东开放的南丘村。

新中国刚刚过完十五岁华诞出生的他,赶上的是轰轰烈烈的建设社会主义热潮,听到的是满天下的《东方红》嘹亮歌声,虽然错过了三年困难时期——饥饿难受的瓜菜代时期,但是,随后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在胎儿时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先天不足,他娘张丽芝后来告诉他,生下他时用十六两称称了称,才四十八两多一点,所以他生下来就有了名字,父母不约而同地给他取名叫‘’三斤‘’。

上小学时,班主任老师朱根虎建议他在作业本上把名字改写成朱三金,把几斤几两的“斤”字,改为同音的金银财宝的“金”字。

这样一改,名字一下子有了份量,显然不只是三斤了,一字之差,名字的意义已经谬之千里了。

朱老师是他的本家,论辈分三金叫他爷爷,在本村已经教书三十五年,村里多数家庭中的父母、父子、母子,甚至三代人都是他的学生。

三金也不例外,他和他的父亲、姑姑、姐姐、弟弟、妹妹都是他的学生。

等他上四年级的时候,朱老师家出了意外,从此,才改由一个本村梁姓的年轻老师来教他们。

朱老师的名字叫根虎,前些年本来顺风顺水的,一家人乐乐呵呵的,他的两个女儿出嫁了,儿子也结了婚,并且已经是两个外孙一个外孙女,一个孙子的爷爷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大闺女得了乳腺癌到省城住院治疗,他带孙子去县城里买一些住院必需品,结果孙子在拖拉机维修厂被翻过来的拖斗砸伤,经医院抢救不治身亡,没多久大闺女医治无效离开人世,后来儿子也在施工工地上出了事故,严重脑震荡和脑积水,造成半身不遂,朱老师一下子垮了下来。

有人说,朱老师的名字叫的不好,一头猪(朱)后面老实跟着一只老虎,能不倒霉吗!

当三金的爷爷朱鸿礼同时在大街人们议论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偷偷躲在家里研究起孙子的名字来。

这三金也好,三斤也罢,总不能算是好名字,他左思右想,金代表财,三金代表多财,三金从名字上已经占去至少三成财富,这恐怕是要影响三金以后的财路了,再就是由于受朱老师名字影响和启示,于是,他爷爷将朱三斤(三金)改名为朱友康。

名字大意是,不能把老虎放在猪(朱)后面,而应该配上糠(康),康是谐音,又暗含康有为之意,就是等三金长大以后,要有康有为那样的远大理想、卓越才华和政治抱负。

因为过去在生产队集体年代,猪有了糠,那也算是‘’小康生活‘’了。那为什么又用这个‘’友‘’而不用那个‘’有‘’呢?

三金的爷爷是开明人士,与社会同呼吸共命运,他因势利导,给出了与时俱进的新思维答案:现在社会注重社交,没有朋友就没有路可走,朋友多了路好走。单打独斗没有好出路,势单力薄只能是弱势群体,不会有很好的发展,也不会有很好的命运,只会自葬前程。

所以,朱友康的名字就这样诞生了。

而这时正好换成了梁高山老师教他孙子,所以朱三金的名字从此悄然消失不见,取而代替的是写起来好看、看起来好认、念起来响亮、记起来好记又有特别含义的名字——朱友康。

说来也怪,自从他爷爷给他改了这个响亮的名字之后,朱友康的学习成绩像是这下雨天的洪水涌入水库一样,水平忽悠忽悠地往上升,不仅成绩一天天飙升,而且礼义仁智信等做人水准,也在一天天地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三好学生年年榜上有名,考试状元金榜题名,虽然个头瘦小,其貌不扬,但是领奖台上几乎每次落不下他,有好几次取得了整个校区第一名,甚至是全县第十名,还获得过奥林匹克竞赛省赛区第二名,曾经有四篇征文在市级教育刊物上刊登。就这样,朱友康成绩一路攀升,一路领先。

自从考上公社里初中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新的变化。

一下子换了学习环境,眼前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陌生的教室布局,陌生的道路和陌生的校园,一切置身于一个陌生环境,让他一下子无法去适应。

这里老师严重缺编。在小学教他的民办教师——梁高山老师随他进入初中,给他们上数学课,现买现卖,混天度日。

学校附近北丘村的代课语文教师杨桂花,常常被调皮的学生在她背过脸写字时,用课间捡到的小石头和粉笔头投在秀长的辫子上和脑门后,等她回过头来继续讲解提问时,却被学生滑稽的提问问得张口结舌,两眼急得发红,两腮憋得发紫,甚至急得不顾未婚大姑娘的颜面嚎嚎大哭。

另一位是经常骑自行车带着竹篓子贩卖小猪的代课历史老师张宝福,上课的时候,任凭他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东拉西扯,学生从心里根本不买他的账,仍然我行我素,各行其道,甚至个别捣蛋的学生低声问话,又有意让他听到,指桑骂槐地提着同学的名字问道:“慧敏,今天小猪什么行情啊?”

这里的办学条件非常差。这所学校是单轨式二年制初中。三合小院,坐南朝北,往西不远是中丘水库,水库北岸二三百米远就是中丘公社驻地,对面是中丘公社卫生院,南边偏东紧挨着中丘村,村南就是中丘水库下游的河道,南墙就是村民北屋后墙,西屋初一、初二两个教室并排在一排;北屋门楼西边两间是校区校长李凯和会计的办公室兼卧室,东屋和西边教室一样长,最南头一间是正式在编理化教师兼初中校长韩玉冰的办公室,再往北三间分别是胡老师、梁老师和杨老师的办公室。临时工张宝福等老师会随意安排在以上三位老师的房间里。最北边是一间厨房兼杂物室。敲钟的是右臂残疾的葛金柱老头,专门为带干粮的学生腾干粮烧开水。

院子里紧靠西边两个教室窗外,分别长着两棵枝叶繁茂的洋槐树。在两棵洋槐树枝间是学校水井,提水主要靠撸撸头。北边大树枝杈下面挂着一个生产队的铁钟,是葛金柱老头的工作区,这里是学校活动的指挥中枢,只要发出指令,学校就会肃然有序。

这就是朱友康上学的地方,朱友康打心眼里不喜欢这里。

和小学相比,这里除了师资条件不好,更糟糕的是,三天两头劳动——挖水渠、平坟、点播棉花、收秋种麦、给学校打猪草、捋槐叶、开荒地、搬砖等等,几乎什么活儿都要学生们干,很少能挤出时间上课学习。

自从走进这所学校,朱友康就感觉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从此就打定主意要寻找机会辍学了,他要为家庭多出力,争取早日还清生产队里的饥荒,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这样想着,不敢告诉家人,本来年龄太小,人微言轻,家人一定不答应,一直等到初中一年级结束。

他寻思着,第二年很快就要初中毕业了,也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了,于是就借着过年放假,打算开学那天就打定主意死活就不去上学了。

谁知父母坚决不同,硬是把他送到学校继续学习。尽管这中间也曾多次要求辍学,还是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

这不一直推到了今天,这时已经到了农历戊马年的立秋。

这是自进入农历戊马年七月以来第五个下雨天。朱友康实再无法往后再推了,决定趁着磅礴大雨的夜晚,回家给父母最后一次摊牌!

第二章 第一场考验

按说到了这个季节不会有这么大的雨量了,可是老天爷像是权力失控,毫无节制地任凭大雨从天而降,放任自流。雨公似乎没有接到老天爷任何要求停雨的指令。

雷声东西南北炸来炸去,响彻在整个华北上空;闪电上下闪烁,左右窜动,照亮了弥漫天空的昏暗高空。

这一天朱友康心里装了一万个不高兴。

自从开学以来,他从内心里就一直闹矛盾、打嘀咕——一个死心眼想辍学。在学校里他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一大早就阴雨连绵,淅淅沥沥地继续着昨天的态势,一点也没有要停不下来的意思。

他像前几天一样,把昨天晚上一页挨着一页背诵的崭新的新华字典放在书包里。这是他利用五六个星期天,翻遍村外所有山岗,从石头下面捉蝎子换来的心爱之物。

接着,他把他娘为他准备的两个黄灿灿的玉米高粱面饼子,用笼布结结实实地包裹几层之后,藏在书包的最底部,这样到学校以后不容易被同学发现。

学校中午没有饭,只管给学生把自带的干粮腾热,笼扇下边是开水,喝完为止,不再另烧。

朱友康因为自带粗粮,不会拿去腾热,他怕别的同学发现,在中午吃饭时间,总是偷偷地一个人躲到中丘水库附近去吃,吃完之后,找一个干净的河沟,喝几口河水就算是吃过午饭了。

他心中烦躁地从小屋子里,背上他最心爱的堂哥当兵时赠送给他的绿色军用书包,戴上他堂哥赠送给他的心中最爱的绿色军帽。

新华字典、军用书包、绿色军帽——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三件宝贝。

然后,从小板凳上面拿起一片破旧的到处是褶皱的塑料布,一出门就罩在头顶上,尽管这一片塑料布还有几处露天的地方,可是,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一片塑料布了。

一边走着,一边顺路叫上自己的几个同乡哥们,一路上相伴着过了泥泞的小路,沿着中丘河南岸下了大坡,几个人手牵手,淌着膝盖深的河水过了河,再上一个陡坡,穿过中丘村一个小巷左拐,就到了学校。

这是他一年多来已经走得十分熟悉的路径。在这条路上,他已经熟悉到闭上眼睛也知道哪里是沟沟哪里是坎坎。

尤其是今天,是他最为糟糕的一天。

第一节课刚刚下课,另一个班的两个学生,他叫不上来名字,但是,已经十分熟悉的两副狼狈为奸流氓成性的面孔,在厕所一角迎住他,借口“借戴几天”强行从他头上夺走绿色军帽,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学生来欺负他。

其实这两个浪荡混鬼已经对他的军帽垂涎三尺,窥视已久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借口。这次“抢劫”也是他俩蓄谋已久的动作。

朱友康不便多争论,因为他知道这俩背后还有几个爪牙,是学校里的刺头,又是学校挨着的中丘村“地头蛇”。让了心爱之物,心里感觉顶天的屈辱和愤怒。

这种愤怒和屈辱的表情和眼神让这两个混球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本来这件事朱友康认输就算了,朱友康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又从那个高个子赵铁柱头上夺了过来——后来打问才知道其中一个家伙叫赵铁柱。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人家背后人多,朱友康一个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赵铁柱当着众人叫道:“大家看昂,这小子抢了我的军帽,还偷吃了我两个白面烧饼”。

抢了军帽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这吃白面烧饼并没有谁见到。可是根据习惯定律,抢军帽在先,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所以很多人也就相信偷吃白面烧饼也一定是事实。

结果被班主任语文老师杨桂花一顿痛批。除了还给人家军帽,还要答应第二天从家里带上两个白面烧饼,赔偿给人家赵铁柱。

人家个头大,人又多,又是地头蛇,花花肠子多,馊点子层出不穷,其班主任杨老师不太注意,这个姓赵的以前跟别的同学也有类似的事件,他是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

他们用同样的手段欺负过好几位同学,都是非常成功的。因为这位班主任杨老师是新来不久的代课老师,对学校的情况还不够熟悉。

就这样,朱友康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处诉说。明明是自己的军帽,正常要回来反而自己倒是成了偷帽贼,这倒不说,莫须有的罪名也摊上了,自己还成了偷吃人家白面烧饼的“坏蛋”!

并且人家有人证。关于军帽,赵铁柱找了两个同学在班主任杨桂花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朱友康原来的军帽是在中丘水库玩水的时候被淹没在水库里了,他戴的军帽是从村里亲戚军人给的。

关于白面烧饼,赵同学又找来两个同学作证:在今天中午打饭的时候,朱友康错拿了自己的两个白面烧饼,并且有人证明朱友康除了今天,从来就没有在学校吃过白面烧饼,因为他那里穷,带来的都是玉米高粱饼子粗粮。

以上这些说辞,杨老师信以为真,不容朱友康“狡辩”!

也是的,因为赵铁柱就是学校驻地中丘村人,学校西边就是中丘水库,储水量很大,在本地是最大的水库。因此,中丘村水浇地很多,除了上公粮,家家都有白面吃。

而朱友康则不同,他村距离中丘水库南边足足有八里地,并且都是片麻岩丘陵地带,满山都是野草荒地,几乎都是“望天收”。尽管村东有个不起眼的救命河小水库,可是,谁都知道,那条河名字就叫“救命河”。

这座水库尽其所能,一年下来最多也不过能够灌溉几十亩地。只能勉强得到口粮来养家糊口。所以,南丘村是“远近闻名”穷山村。一年能吃上白面的也就是可圈可点的几天。再加上前几年村里妇女外出拾小麦出了车祸,丢了一条人命,这个穷村的名气就更大了,传播的也就更远了。

外出的村民到了外地,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村名,感觉村名本身就是一种羞耻;感觉活在这个村,在外人眼里,几乎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临近下午放学的时候,朱友康刚刚值完日——打扫教室卫生后,从书包里拿出“珍藏”的那片脏兮兮的打了很多褶皱的塑料布,小心翼翼地把破旧的左脚跟下薄的一走路就硌脚,鞋面上挂破几个口子的千层底布鞋,塞进他堂哥友兵当兵时送给他的,已经有些发黄的绿色军用书包里,两手紧紧捏住塑料布的两角撑在头顶,头上一改往日的军帽雄威,成了光秃秃的圆球。

然后,他又伸手摸了摸书包里的心爱新华字典。他心里暗暗祷告:老天保佑我的新华字典,千万别和军帽一样,丢了不算还要倒打一把屎!现在三件宝贝只剩下两件了,不知道被抢走的那一件宝何时才能完璧归赵。

他在校园扫视了一眼,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

于是,光着脚,急匆匆,心里有点害怕地从学校跑出来,看了看天色已晚,其他同乡同学都已经跑到自己的前面,赶往回家的路上,他赶紧往前去追。

他出了校门,向右拐过一个弯儿,穿过一个南北小巷,在小巷的尽头,沿着一个陡坡下了中丘河。只见河川雾气缭绕,细雨蒙蒙。

几天的雨水积累之后,河水水位明显暴涨,他仍然沿着被河水淹没的,已经看不见的原来小路,准备躺过这条河,谁知河水水位居高不下,而且水流冲力不断加大,走着走着就身不由己了。

从脚脖子深到后来没过膝盖,再到后来的齐腰深,再后来身子已经禁不住河水的冲击了,他已经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书包已经浸泡到河水里,他已经无法顾及里面刚买的心爱之物——新华字典了。

那是他利用五六个星期天放学时间,东奔西跑,走遍了大北岗、蝎子岗、牤牛岗、孤山岗几乎村子周围的所有山岗,翻开了不知道多少块石头,捉到的蝎子,又经过盐水煮泡、晾晒、加工换来的。

别的他倒不是太在乎,唯独这本新华字典让他无法割舍。它在水中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着,为了不被河水冲走,他很快扔掉手中的塑料布,赶紧反过来死死抱住书包。

因为经常到河里玩水,学会了游泳。自从上了初中,尤其是到了夏季,每天往返两趟,有时候除了上午放学后,下午上学前要到中丘水库、中丘河道游泳之外,上体育课也会去水库学习游泳。

所以,他的游泳技术学的非常好,除了在本村上小学时,在村东救命河里学会打扑腾、高处跳水之外,还学会了蛙泳、仰泳、潜泳。看来这次是派上用场了。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沿着河流歇着向对岸游去。可是,水势太猛,向前冲力过大,眼看着就要上岸的他,很快被河水冲向东边,卷进汹涌翻滚的大浪之中。

这时天色已晚,路人很少,面对滔滔翻滚的河水,面对宽泛的水面,他确实紧张起来,心里乱作一团,又遇上下雨的天气,周围行人难找,没有人看见,谁来救人啊!

他挣扎一段时间以后,体力上明显跟不上了。他焦急万分,想起了刚走出校门时的犹豫,天色不早了,终究是要回家的,不可能再绕道几里地从中丘水库坝上回家,那样的话,肯定不会被河水挡路,但是,回家的时间肯定会往后延长不少。他衡量之后,还是选择了走近路。结果出现了这么糟糕的情况。

迎着大雨抢先出来的几个同学,手拉手过了河,很快上了河岸,他们平时都是一起回家,今天朱友康值日,需要打扫完卫生才能离开学校,所以,这次没能和他们一起做伴回家。

当几个人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后面一直看不到朱友康的身影,突然有人提出,这下雨天还是等等朱友康一起回家吧。后来,有人说,咱们出来的早一些,河水涨的很猛,是不是朱友康过不了这个河?咱们回去找找他吧!

这个决议得到了大家一致响应。

可是。当他们回到河岸时,已经看不了多远,根本看不到河里有人,也没有发现朱友康的身影,大声的喊话也没有应声。

她们沿着河南岸继续向东搜索着,呼喊着朱友康的名字,四处奔跑,四处寻找,可是,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唰唰的雨声,咆哮的流水声,一切照旧进行着,唯独没有朱友康的声音,唯独没有朱友康的影子!

焦急中的几个孩子,兵分两路,一路沿着河岸继续寻找,一路急奔老家,调兵谴将。尽快把消息带回家告诉他的家人!

第三章 焦急的等待

因天气不好,又下着大雨,朱友康的母亲张丽芝,坐在大锅灶旁边的用麦秸编制的蒲墩上,用她那整日劳作而显得微黑粗糙的右手,有节奏地“咕哒,咕哒”拉着风箱,左手拾掇着放在锅灶前面的没有规则的一堆柴火,分成一小捆一小捆地往灶火口里添加。

这里是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时值1978年还没有通电。

这么样的天气,在屋子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可是因为灶火里有柴火燃烧的光亮,他的母亲仍然舍不得点燃放在北墙高处家堂窑里的煤油灯。

这是南丘村一代人做饭的方式。

柴火是劳动之余从地里随手捡的,不用花一分钱,勤俭持家是这一代人的优良作风和优良传统。

她一边往灶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想着心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可不是吗?大儿子最近闹着辍学已经有大半年了,好像是最近给父母还下了最后通牒,反正赶在这个礼拜天放学就不再去上学了!

问题是,学校里整天劳动,不是挖水渠就是点棉花,不是勤工俭学就是去学校荒地干活;老师又不懂得如何教学,不能有效地管控课堂,学生发疯一样地和老师对着干,不是搞闹剧,就是搞恶作剧,整天由着学生的性子,学习松懈,纪律换撒,这样的环境怎能学习呢?

大儿子还曾经表示,要为家庭分担担子,要早日下地干活挣工分,尽快还清队里的饥荒,吃上饱饭。这怎么行呢?农家孩子不上学去那里寻找出路呢?

今天一大早,孩子他爹朱书堂本来打算和车队一起去县城给队里送石头,谁知道在装车的时候,被石头砸中脚面,受了伤还要在家里躺着休养。还好,可以陪陪感冒发烧的二儿子朱友健。二儿子低烧不退都好几天了,真是着急得不得了!

还有,因为临时调不开人手,让大闺女朱友钟跟着车队去城里送石头去了,第一趟很顺利,谁知道下午走了以后直到天黑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真是揪心啊!

张丽芝一边添加柴火,一边思考着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担心的事情。

当手里的柴火被灶火里的柴火引燃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至到被烧到手指,她才把手中已经燃起来的柴火随意的扔掉,这一扔不要紧,灶火堆放的柴火一起跟着燃烧起来,顿时大火开始在屋子里蔓延。

墙上贴的神马已经被大火烧掉,她顺手抄起一把笤帚就向火苗扑去。哪知道不但没有扑灭火势,反而引燃了手中的笤帚,她赶紧扔掉笤帚向后倒退了一步。

灶台上的那只小花猫“喵”一声嚎叫,从锅台边一个越身逃到墙角去了。

这时火势已猛,她大声扯着嗓子喊着书堂的名字“老朱,老朱,快来救火,快来救火,救火啊!”

她是一位坚强的妇女,是村子里出来名的劳动模范。可是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火情,她一时不知所措,赶紧搬自己的救兵来增援。

她三八年出生,一小没了娘,跟着父亲和哥哥弟弟相依为命,过着极其艰难的日子。

三四岁的时候,下雨把房子也泡塌了,住进乡亲们临时帮忙塔起的帐篷。又遇上兵荒马乱,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挨饿成了家常便饭,几次饿得昏了过去,又死里逃生。

最困难的时候,就和哥哥沿街乞讨。尤其是到了冬季,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衣服,尤其是冬天的衣服便成了姊妹们的奢望。多少个冬天,都是在冰天雪里度过的,别说没有袜子穿,就是鞋子也是露着脚趾和脚跟。

每年冬天,冻得脸上、手上、脚上都是冻伤,肿胀的像馒头,严重时化脓流血,苦不堪言。

作为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在富家里都是“小公主”,“香饽饽”,而在穷人家里却是流浪的女孩,没娘的女孩,最受罪的女孩!

总算是老天有眼,张丽芝也和朱书堂一样,后来有了后娘,后娘为了养育这些子女,也没有生育。书堂的后娘嫁到朱家没有生育也没有领养孩子,把五个子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情同手足,抚爱有加。

不同的是,张丽芝的后娘嫁到她家后,又领养了一个女孩——她弟弟的女儿,也就是她的亲侄女。

这样一来,张丽芝尽管没有再受大罪,但是他后娘有了亲侄女做养女,并且溺爱有加,相对于她,就失去了更多的关爱和温暖。

她在家里不到十岁就开始学着做饭,学着做衣服,像大人一样操持家务,这样练就了她一手好活儿。做鞋袜,做衣服,做家务样样活儿做得都很出色。

幸运的是,她成人之后很快嫁出了这个家门,得到了老朱的关爱和温暖。他们的共同经历和共同遭遇,使得他们凝聚力量,形成共识,维护了一个好样的家庭。

所以,结婚后倍加珍视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更加珍惜一家子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于是,她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也是最幸福的。

庄稼人,尤其是走过困苦日子的人,更懂得生活的来之不易,更懂得珍惜生活,更懂得生活的意义!

所以,结婚之后,她拼死拼命地干,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不论是队里的还是家里的。于是她很快融入村里四邻八舍的人群里,融入村集体的大家庭里,融入妇女的行列里,表现优秀,人见人爱。

尽管她努力扑救,大火还是燃烧起来。

她用尽力气,烟火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仍然坚持着不离开屋子,她抄起放在锅台角里的擀面杖,紧急扑救。

救火用的是巧劲儿,力气再大也是没用的。不是谁的劳力好谁就能灭火的!

她急得手忙脚乱,又是跺脚又是大叫,劳力好在这里几乎是排不上用场!

她说是烧火做饭,其实,她的心思根本没有在这里。

因为雨势大,又伴有风声雷声,再加上雨水打在院子里的石榴树和梧桐树的树叶树枝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刚开始的求救声在另一个屋子陪孩子的老朱根本就听不见。

火势一大,火光透过门窗照亮了院子,老朱才隐隐约约听到那间屋子里的求救声。

他把手里的旱烟袋一扔,一溜烟跑出去,顺手提起一桶屋檐下边的一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北屋灶膛泼了过去。紧接着就是第二桶第三桶……,火势很快得到了有效控制。

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需要彼此依靠,也许是大火助推了夫妻两人爱情的火苗,也许是同样为了这个家,同样为了这家里的几个孩子,尤其是对出门在外的大儿子和大闺女的担忧和牵挂,灶火里的火苗熄灭了,他们之间的爱情火苗却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尽管柴火堆里还在发出呲呲的声音,甚至巨大的烟性气味!

老朱和丽芝同岁,人到中年,难得的激情,难得的时间,难得的机遇,今天算是都给凑齐了!

在这里把一切牵挂,一切担心,一切烦心事,统统暂时搁到脑后,享受着美好的当下!

在这里爱就是一切,爱胜过一切,爱就是当下这个小小的世界。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脚面的疼痛。

丽芝本来就是年轻美丽的女性,尽管带着一群孩子,平日里忙东奔西的,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这样特殊日子里的特殊时间,特殊地点,特殊情感,她一改往日的被动,把多年的情感积累一下子爆发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小花猫又上了锅台,“喵、喵”地叫了两声,从锅台上跳下来,向外边跑去,这时才发现院子里的雨声小多了,外面似乎比先前也明快了许多。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了大门口黄狗急促的叫声,随后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大爷、大娘、大爷、大爷在家吗?”

第四章 撞上校花

朱友康在学校里挨了批,感觉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气都不打一处来。

被同学强行抢走了军帽,人家还堂而皇之地说是“借用几天”;自己本来丢了东西,人家反咬一口却说自己又偷吃了人家的白面火烧。真是岂有此理!

最近实在是不顺利,天又接连下雨,弄得朱友康心烦意乱,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呢?这些事情带来的坏情绪,课堂上干扰了听课学习,课余时间干扰的没有心思看书,没有心思做作业。甚至压根就没有听到老师到底留了哪些作业。

唯一听得见的就是窗户外面的闷雷爆炸的声音,呼啦啦刮大风的声音,哗啦啦下雨的声音。

唯一能指挥他神经的就是今天的倒霉运势。

唯一难以接受的是肚子咕噜噜饥饿难忍的响动。

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挡住了他去偷偷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玉米面高粱饼子的小路。又不想面对班里面这么多同学,打开用几层笼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玉米面高粱饼子。

往日天气晴好的时候,他就自由奔放得多了。

上午放学之后他可以很放松地,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跑到水库上游北岸的长着一棵大树的一个小小土埝上,静静地躺在嫩油油的草坡上,一手拿起书,一手拿出一块玉米面高粱饼子,一边看着书,一边嚼着面饼。

他会把面饼一点一点地放在嘴里,细细地品嚼。这样吃的效果非常好,越是细嚼越能品出面饼甜甜的滋味来。

这是他近一年来在中午吃饭“生涯”中得到的最深刻体验,也是他得到的最宝贵经验。一天之中唯有这个时候最得意、最温馨、最浪漫。

但是,这种独享独拥的体验和经验又无法与人分享,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惆怅。他只好孤芳自赏,自娱自乐,自我安慰。

质地粗造而又扎嗓子的两个玉米高粱面饼子,就在他悠闲自娱的细嚼慢品中,伴随着书里的文字慢慢进入干瘪的饥肠辘辘的肚子里。

然后他沿着土埝延伸向水库的方向,寻找一个小小的水源分支,用涩巴巴的两只小手,捧起清澈的透明的亮晶晶的河水痛饮几口,这时他会感到一种幸福的满足,心中充满无限的感恩,大自然就是生养我们最好的地方。

在这里度过中午放学时段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是他感到最值得骄傲,又无法告知他人的心中秘密。这是他感觉最得意的新发现——就像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不已。

中午独处的时光,是他一天中最为知足最为愉快的美好时光。

到了冬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有的人就干脆中午饿上一顿,有的几个人凑到学校附近的破房子陋屋里凑合一顿。还有一些和同学感情处的比较好的,或者是亲戚关系的,上午放了学就会跟这家里的同学一起回家吃一顿饱饭。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过后这家孩子的父母,也会不失时机地送一些白菜、大葱、鸡蛋和挂面什么的,以示对自己孩子的热心照顾。

朱友康没有这么幸运。他一直孤零零地,照样到冰冷的刮着冷飕飕北风的中丘水库大坝附近逗留,实在冷了,就会沿着大坝或者土埝跑一阵子,或者找一个高土埝下面面朝太阳躺一会。

今天上午放学后,他本想和以往一样沿着学校往西的小路,照样去老地方解决掉两个玉米高粱面饼子。可是,让他于心不忍的是,他再次看到“借用”他军帽的赵铁柱一行,心中怒火愤然而生,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胆量驱动着他,顺势从赵铁柱头上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帽。

可是,这一闹,乱子戳大了,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结局。

挨了杨桂花老师痛批之后,他本想立刻回家,从此不再上学。可是雨下得正欢实,于是就带上干粮向附近打麦场里的破屋子跑去。

不过,这里已经有人占了,他远远看到里面已经挤占了三四个人,至于是谁,隔着厚厚的雨帘,他倒是看不太清楚。不过也许是自己的老乡,或者是北丘、上丘村的同学,因为他知道,全公社里只有这三个村是落后的,大多数庄稼地是“望天收”的旱地。谁都知道,中丘公社里流传着这样一个顺口溜:“南丘、北丘、上丘边,谁当干部也不占,十亩土地九亩旱,山药萝卜当好饭”。

他看到这些人在里面,有心调转头回学校,这时屋子里有人看到了他,大声叫他。他定睛看了看,原来是北丘村的张慧敏,和他的老乡们。

看来北丘人也和他本人情况一样,因为没有带白膜或白面烧饼,又不愿意把自带的玉米高粱面饼等粗粮放在学校蒸笼里腾一下,所以就来到这里凑合一下。

他没有去他们那里,这里人已经不少了,不能再进去挤了,再说他去过,他知道也是漏屋子。

于是他摆摆手,以示不去了,然后掉头往回跑。这时他想,现在下着雨,就到操场边上的厕所墙角凑合着吃几口吧,充充饥也好,这里下着雨没有人。

他还没有跑到厕所跟前,就看到三四个学生鱼贯而出,他不知道厕所里是不是还会有人跑出来。可是又想吃几口面饼,肚子实在饿得难忍,他就凑到厕所墙角,从裤兜里掏出用笼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面饼,刚咬了一口,就见一个人从他身后向厕所里跑去,随手一掠,军帽又不翼而飞了。

他无奈地把母亲给他包裹的面饼,立刻重新包起来,放回自己的裤兜里,去追那个人,当他进了厕所,那个人早已从另一个门口逃窜了。

他听来站稳,目光寻找着目标,可是一点都没有看清楚人样,怎么去寻找呢?经过一跑一追,他感觉肚子突然一阵饥肠辘辘的痛疼,饥饿再次把他推向折磨的苦海里。

他悻悻地从男生厕所的角落里,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地正准备绕过井台附近,向教室里跑去。

这时,一个穿短裙,扎着羊角小辫的美丽女生,正好要从教室路过井台向食堂走去。

因为下雨天,谁也不太在留意雨地里到处跑人,他正好与迎面而来的美丽校花何海云扑了一个正怀。趔趄之中朱友康的身体,整个儿扑倒在何海云身上。何海云满身着地,兰花格裙子被雨水湿了个透。

朱友康倒下的瞬间,刚在男生厕所角落里包裹的玉米高粱面饼子,由于包裹仓促,没有包装结实,一瞬间被甩出来落在雨地里。

由于相撞很意外,两个少年男女又都是第一次这样亲近地相拥在一起,两人脸上顿时羞涩窘态被雨天所掩盖。而在井台南北两面教室里的同学们看得清清楚楚。

南边是一年级,北边是二年级,这两个年级的同学都看到了。

何海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在窘迫、尴尬、羞涩中迟疑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挣扎着从朱友康身下往侧面翻身,而朱友康的反应更缓慢,因为一个上午,甚至包括中午在内,都是满头污水。

羞辱和折磨让人变得木讷。

要不是抬头看到自己的玉米高粱面饼子撒落在雨地里,他还不知道如何起身哩。

因为心里装着不快之事,尽管知道撞了人,眼前精神的折磨和羞辱,使得他跌倒在雨地里没有动力再爬起来,甚至想就这样让大雨淋着,哪怕是淋到半夜。

幸好的是,井台周围垫的比较高,打水的人们踩踏的也比较实在,这里不是泥水,而是硬壳地面。所以尽管撞倒在地,但是谁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沾上泥巴。只是湿了衣服。

“哎吆,哎吆”校花何海云反应过来之后,突然大声叫着挣扎着从朱友康身下挣脱出来,一边叫着,一边托起湿漉漉的裙尾向教室跑去。

此时此刻的尴尬,没有留下太多的时间和机会,让她看一看撞她的人究竟是谁。

第五章 夹心糖火烧

何海云仓促地从井台旁边爬起来向食堂门口跑去。

她的少女心下意识地促使她要看一看究竟是谁撞倒了自己,她用眼角里的余光向雨地井台方向扫去,这时她才发现是本班的同学,身材瘦弱的朱友康。

她看到朱友康从雨地里把两个玉米高粱面饼子拾起来正在往书包里藏的细节:用胸前的衣襟将玉米高粱面饼子小心地擦拭后,又掏出母亲给他包饼子的笼布再次擦拭沾满雨水的粗面饼子后,一层一层地包裹好,放回裤兜里。他好像根本不是在雨中,而是在晴天里欣赏手中的小花猫。

在食堂门口的何海云正好看到了这个细节。她忽然在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地怜悯来。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赶紧回头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短裙下摆立刻畅展开来,垂下来的裙角还在一滴一滴的往地面上滴答着雨滴。

很快,她从不大的食堂笼扇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白面夹心糖火烧。一共有三个,个头不是很大,但是面特别白细,就像何海云小腿一样,吃起来肯定满口甜香。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关心起这位瘦小的干瘪的朱友康来,也许是曾经的打抱不平,也许是少女莫名的感知。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塑料袋,自己留下来一个放在手里,剩下另外两个装进这一个塑料袋里,扎紧袋口,藏在腋下,返回教室。

这时,教室里面有一多半同学都在,她还是顾及到了自己少女的面子,不敢光明正大地递给他,她要寻找适当的机会。

说来也巧,机会说来就来了。窗户外面这时来了两个人——赵铁柱和张铁锤,拍打着窗户。还有一个小个子男生正在从教室后门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叫着朱友康的名字。

朱友康顺着叫声向教室后门方向走去,迎面从后门走来的何海云正走在狭窄的走道里,两人相遇的一瞬间,何海云巧妙地将自己装在塑料袋里的两个热火烧,顺手掖到朱友康的衣兜里,不显山不漏水。

当然,少女的心一直在怦怦地剧烈跳动着,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来。

何海云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迈了几步,装作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干一样,慢慢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朱友康感觉到热乎乎的东西进了自己的腋下,顺手摸去,原来是两个热乎乎的白面火烧。他没有声张,也不敢声张,在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只好不动声色地静静地收下了。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配合的天衣无缝,顺理成章。

他心中暗暗为何海云的机智勇敢叫好。从心里佩服这位美丽的校花。

外面的叫声已经到了教室后门,朱友康打开门让这位小个子同学进来。其实,清楚人应该知道,这个小个子一定是受窗外二位捣蛋家伙的教唆进来的,他的到来,吸引了教室里许多同学的目光,这个小个子朱友康不认识,让朱友康有点意外,心里想,他来干什么?他没有把他和窗外的赵铁柱,张铁成联系在一起,单纯地想,这个小个子同学一定有事找自己。

小个子同学看上去十分平静,一直用很诡秘的眼光看着朱友康,然后慢慢递过手中的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大纸包,放在朱友康的手里,在纸包上面轻轻的拍了拍,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来,是受人委托给你送好东西,赶紧收下吧!这是我们班一位美女委托我捎给你的,她刚才看到你在井台前摔了跟头,心疼你,想帮你一把!”

看着这位一脸认真的样子,朱友康慢慢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心里想,刚才何海云不是给了我两个火烧吗?也许这次是真的。认真地回话道:“谢谢,替我谢谢这位同学!哎,美女?哪位美女?!”说话间,夹着白面火烧的胳膊弯曲着,双手合一向这位小个子同学鞠了一躬。

躲在窗外面的赵铁柱和张铁成见大事已经搞定,从窗外立即远逃,消失在雾蒙蒙的烟雨中。

已经撤到教室外头的小个子同学,背过身头也不回嬉皮笑脸地回答说:“不用谢,是蛙女!”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朱友康只听到什么什么女,心想,这肯定是一位女同学帮助自己了。心里顿时热乎乎的。就像是腋窝下何海云掖给自己的夹心糖火烧一样热乎乎的。

这时他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和校花何海云迎面相撞的情形来,现在何海云不但不记恨自己,还为自己带来好吃的,这热乎乎的白面夹心糖火烧凝聚着和海云的一片炽热之心,他从心眼里表示感激。就像白面干粮一样,从内心发出热乎乎的真情来,只是这种热乎乎的真情暂时还没有地方搁置,不知道该怎么珍藏。

在何海云真情感染影响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高大起来,居然有人在暗暗关心着自己。

他心中一下子温暖起来,不免产生了各种思绪和想法。原先一些搞恶作剧的同学一下子在他心中变成了善者,坏印象从心中一扫而光。

这下雨天,有同学关心着,心里热乎乎的。这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像他这样的同学大有人在,并不是幸运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样想着,他开始自责起来,感觉自己以前不是东西,每一次恶作剧都是自己气急败坏地斥责人家,甚至还动了手脚。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必那样小心眼呢?甚至想到很多不知情的同学对自己产生了肚量小、心胸狭窄的坏印象。

他越是这样想也就越是自责,越是觉得对不住人家。下着雨,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给自己送吃的,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同学的情谊?!真是委屈人家了!

与上午和中午相比,是多么大的反差啊!这个可恨的赵铁柱,居然戴我帽子,还诬陷我吃了他的白面烧饼。这做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下。这时他手里的纸团好像动了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呢?怎么还会动呀!

他赶紧偷偷地先把何海云掖在他腋下的塑料袋里的白面夹心糖火烧放在抽底里。把闫兵柱带给他的纸团从外向内一层一层地打开,当还有一两层就要打开的时候,里面忽然蹦出一只青蛙来,钻出纸包,在课桌上蹦跳了两下,窜到桌子底下了。他毫无防备地躲闪了一下,心里吃了一惊。哈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朱友康原来的感激之情一扫而空,出口大骂。

他突然想起刚才窗外的那两个混账东西,肯定又是这两个王八蛋搞的鬼。心里想日后一定要找机会给他们点动静。

四周留意的同学预先就知道是陷阱,并不感觉是一种惊奇。

光顾着自己玩耍打闹的同学,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平时也有人会帮助别人捎干粮。赵铁柱他们给朱友康捎干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有一个人自从走进教室一直盯着他,这个人就是何海云。

他怕她舍不得吃,她担心他面对这么多同学不敢打开来吃,她更怕他一口也不吃,老实饿着肚子。

眼前这一幕,让她感到有一些意外,怎么能够开这样的玩笑呢?

不过,这只青蛙很快被前排正在玩纸飞机的大个子张慧敏逮了一个正着。当他的纸飞机在教室上空打了两个旋涡向下着陆的时候,朱友康桌子下面的青蛙正好跳到了纸飞机着陆的旁边。

张慧敏眼疾手快,不仅捡了自己的飞机,还捡起了这只青蛙。

张慧敏是一个能工巧匠,叠飞机是他的一个长项。他叠得纸飞机飞的最高最远,他还会折叠坦克,不仅形象逼真,而且个头是全班里最大最威武的。

他的学习成绩很差,但是,课堂上一定会努力练习写字,而且,他一直在研究,只要是中文汉字,无论多少笔画,他要用草书的形式一笔练习写下来,笔画相连,虚实穿插,中间不带停顿。

他的练习写字主张就是,哪怕是一节课写一个汉字,也要把这个汉子一笔写下来,而且还要写得好看,写得苍劲,写得潇洒自如。

他还爱做物理实验,动手能力非常强,离心式水泵的工作原理,他就是从做试验中学来的,对人讲起来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总之他是一个善于搞研究的人,是一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

慧敏高高举起抓在手里的青蛙,恶狠狠地对朱友康说:“这又是赵铁柱他们干的,走找他们算账去!”

张慧敏很机灵,他一直暗暗地观察朱友康和何海云好久了,自从那一次平坟经历之后,他就开始留意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次何海云暗地里塞给他那两个夹心白面火烧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他一边说着去找赵铁柱他们算账,一边又讨便宜地说:“不过……我替你打抱不平,你可别让我吃了亏。拿你一个白面火烧犒赏我一下怎么样?”

朱友康没有吱声,只是摆摆手,以示他尽管拿去。

这时,张慧敏得意地从朱友康桌底拿出一个白面火烧,然后高高地举过头顶,向一干众人高呼道:“走,有种的都跟上,非揍死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正在表现自己的张慧敏,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不远处身穿短湿裙、红衣衫的何海云看在眼里,她在城里生活得多,见过的场面更多,对于张慧敏这些下三滥的动作不屑一顾。

她顺手从张慧敏手里夺过白面烧饼,反放到朱友康的抽底,冲着起哄的张慧敏吼道:“闹什么闹!有本事冲着赵铁柱他们闹去!”她还在为朱友康失去军帽操着心呢。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么热闹的场面,竟然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给唬住了。

提起赵铁柱,还真没有人敢和人家较真。

张慧敏嘿嘿地憨笑着,收起来刚才的尴尬,顺应着和海云的话继续说:“就是,就是,有本事你就一对一去揍死那臭小子!”

周围一片哗笑,张慧敏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继续向半空中投起他的纸飞机。继而又自言自语地补充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哈哈哈!”

他说这话,有三层意思:一是掩盖他胆小怕事的心态,他胆小如鼠,路人皆知;二是他那青少年虚荣心在作崇,想借此机会展示雄风,以引起异性注意,树立他男子汉权威——就像动物世界里的雄性动物那样,这是他的本能;三是最现实的实用主义需要,既可以给人以打抱不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字印象,又可以借机发挥,顺手牵羊,吃上何海云递给朱友康的白面火烧。

朱友康的反应是冷静的,因为今天经历了太多的倒霉事,他已经有些麻木不仁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辍学的事情……

第六章 天生丽质

何海云和朱友康并不是老乡,朱友康是蓬州县最有名的穷村——南丘村人。而何海云则是地地道道的商品粮家庭。一家人吃的都是皇粮。籍贯又是中丘公社所在地中丘村。中丘村最大的优势,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处于中丘水库下游第一站。水利条件优越,土地肥沃,是最有名产粮大村。

上学很方便,除了小学,还有公社定点的初中和高中。不出村就可以从小学可以一直上到高中毕业。

尽管吃商品粮,但是城里并没有房子,即便有时住在城里,也是住在公家提供的一间办公室里。何海云姊妹两个,弟弟何海涛比他小三岁,现在还在本村上小学四年级。

县城里赶庙会的时候,父母就会带上他们到县城里玩一天。东逛逛西看看,让孩子们领略一下城里的风情,好丰富一些生活阅历,增长一些必要的见识,

能到县城去一趟,村里人、同学们都会高看一眼,心里很是羡慕。谁想去县城一趟,不是那么容易的,道路远倒不说,主要是还没有交通工具。最关键的是,也没有钱去那里买东西。

她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条件相对优越,可以带他们到县城里肆意地消费,可以看电影,逛商店,买漂亮的衣服,买好吃的东西,买喜欢的图书,还可以到县城最好的饭店,吃上一顿远近闻名的香味四溢的炒肉挂汁,这些都是让人十分羡慕的。

她的父亲何树坤,是县里有名的文物鉴定专家,是文化局文保所的元老,也是所长。她的母亲巩丽君,也在县文化局属下的文化馆工作,除了管理图书,还参加节目编排和演出,是有名的女高音歌手。不仅身材姣好,还是文化馆里最漂亮的舞蹈演员。

巩丽君尽管没有上过正规院校,但是,她天资聪颖,又有唱歌跳舞的天赋。再加上她的爱好与坚持,并且还拜师县剧团的豫剧朝阳沟扮演王银环的演员朱永清,学习进步很快。

本来人长得就漂亮,再加上文化歌赋舞蹈音乐的素养,越发显得高雅贵气;一双丹凤眼挂在俊俏的瓜子脸上,显得如此妩媚动人;微微卷起的秀发,说黑不黑,说黄不黄,给人的视觉恰到好处;一米六二的个头,九十八斤的体重,足以使她身段妖娆。

在这样的背景下,再看看她瓜子脸下那尖尖的下巴,以及尖尖下巴下面,那修长的白玉般细嫩的脖颈更加突出。

所以,凡是县里稍有点交往的都知道他们两口子。一个是舞蹈皇后,女高音歌手,一个是文化名人,文物鉴定专家。这个家庭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知名度很高的家庭。

相对于朱友康和他们同学们来说,何海云太幸运了。从小父母就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生活水平也是高人一个档次。

生长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这些影响,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提高了何海云综合素质。不仅仅她本人具备了父母之优——她继承了母亲白皙漂亮,苗条身材,妖冶神态,瓜子脸,白门牙,丹凤眼,一头乌黑秀发卷发的优点,唱歌跳舞也是她的天赋,还学会了五线谱,口琴吹得也顶瓜瓜的响;父亲的坚毅目光,高高鼻梁,红红嘴唇,书生气息,文雅举止等她全盘接受。

才十四五岁的何海云就已经出落得大姑娘一般,肌肤白皙,牙齿亮白,身段苗条,臀部稍微有些丰腴,肢体修长,面目清秀靓丽,眉毛稀疏清淡,配合下边的一双丹凤眼,温文尔雅,恰到好处。

略微弯曲的鼻梁悄悄地挺出来,显得落落大方,自然得体,鼻端圆中带尖,尖中有圆,看上去极具吸引力和亲和力。

整体看上去透露出姑娘的内涵、聪慧、漂亮和机警。

尽管小小的双唇有些淡红,但透过着这淡红看上去,显得动人而诱惑,性感而健美,温和而雅致。

她的秀发飘逸而洒脱,在众多女生中显得出类拔萃,这种特殊秀发在本地实属罕见。

额头开阔有度,边际一弯飘逸而柔和的黄中发黑,看上去带有油性而实际又不显油性的光滑青丝,与别人相比显得稍微有些稀疏。

不经细看不清楚,仔细端详才会发现这略微稀疏的发丝中,每一根都清楚可见,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根头发生长的根基所在,再加仔细辨认,这秀发绝对特别,因为还带有一弯弯的曲线,像是有意烫染一样,然而,这头秀发,黄色也好,弯曲也罢,这些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丝毫的人为造作,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雕琢。

所以,这种美是自然的而又超出自然,是大众的而又超出大众,是父母的而又超出父母,是优雅的而又超出优雅。

这是上帝赐给何海云的魅力所在。

从气质上说,何海云绝对不会输给武才人刚进入皇宫时的气度。他从小就跟着母亲认字画画学拼音,跟母亲在文化馆练就的一身过硬本领,音乐舞蹈天赋造就了这位能歌善舞的少女绝技一身。

除去刚刚兴起的拉丁舞,她还不太熟悉之外,现代流行舞蹈她无所不能。每一次都能跳出精彩,跳出格局来。

邓丽君的《酒干倘卖无》、《路边的野花不能采》、《小城故事》、《甜蜜蜜》她唱的尤其逼真。她还继承了母亲的甜美歌喉,甜蜜口才,像邓丽君一样,歌曲能唱到你心里,说话能甜到你心里。

她从小就善解人意,懂得人情世故,在复杂的大人场所,一个四五岁的姑娘能够应付自如,得心应手。每每赢得身边人赞叹不已,喝彩不绝。给她竖起大拇指的机会就想邓丽君歌后的掌声一般。

说她玲珑有些过,说她迟疑也不妥,最终的落点总能让人满意而归。真是应付了众多场所,给足了所有人面子。

这也正是其父母得意之笔,最得意杰作!

因此,他绝对是父母之掌上明珠!

但凡接触过何海云的人,大都有一种“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切身体验。

她的父亲是老三届学生,后来幸运赶上了末班车,成为最后一届大学生。

他学习的是中文,因为对文物有特殊爱好,毕业之后就留在了蓬州县文化局当了一名科员。在海云上初中的那一年,他也进了一步,升任文物保护所所长。

说是所长,其实带上他自己也就三个人。

说来也巧,他们三个同事都姓何,更巧合的是,另外两个同事居然是同村同岁老乡。何金祥是文物爱好者,喜欢自学文物知识,爱孩文物收藏,属于半成品科员;何玉乾喜欢做研究,爱好写作,不断发表一篇涉及文物保护与修复的研究类文章,深得何树坤欣赏。

前者大大咧咧,腰板挺直,后者文质彬彬,一脸的书生气。人称“文保所三何”。

何树坤个头中上,是一个典型的儒生。

因为经常处于学习研究状态,显得有些白净,像一般读书人一样,看上去不够挺拔,但也不算是老态龙钟的样子。

头发有些发黄,有些稀疏,明显的分头缝隙清晰地偏向左边,向右边倾斜的发型,显得整齐而有些章法,一看就是一位喜欢思考爱动脑筋的聪明文人。

紧挨着鼻梁左侧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黑痣上面一根细长的须发清晰可见。

白色的确良衬衫干净整齐,两袖不是挽着,而是规规矩矩地系上酱色纽扣。显得有些知识分子的拘谨和藏锋谦虚状态。

他是一个聪明人。在白手起家的背景下,依靠手头上的有限资料,在鉴定技术落后的情况下,为文物馆收藏了数以百计的各类文物。并且深入民间,走村串户,寻找文物线索,修补和恢复老旧文物及庙宇。

他亲手设计并完成了一个蓬州古迹遗址复原图。得到了省市专家门的赏识和好评。

他申报的复原蓬州古迹遗址设计项目,通过了万海省文物古迹复原专家的审核,并获得省文化厅批复,此项目给蓬州县带来项目资金三十五万元。受到了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县政府县长王茂奎的亲自接见。

三十多万对于县里来说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县革委会县政府为他记功授奖,他第一次荣获蓬州县五一劳动奖章。何树坤的权威渐渐地树立起来。

人场上名气不断膨胀,文物研究与修复,设计与施工,逐渐被提上了县委县政府议事日程。有了项目带来的资金,还要有专业人员来指导和监督,在距离县城以西四十公里的蓬州古迹复原项目基地,搭建了临时工棚,何树坤被任命为总设计师。

对于年轻人来说,不论是古老碑文,还是古迹考古,不论是出土文物,还是坏损修复,都会遇到很多难题。何树坤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毫无保留地手把手传授技艺。一些年轻人在他面前甘拜下风,跪拜认师,虚心求教。

越是这样,他越加权威,再加上万海省文化厅、文物鉴定中心的首次肯定,县革委会主任县政府县长的亲切接见,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文物古迹研究文章,不断出现在万海日报等各类报刊杂志上。得到了专家同行的高度认可和赞誉。

在这样的父亲熏陶影响下,何海云身上增添了许多文化气息,崭新的儒生风雅给这位身材娇美的少女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已经染上儒生风雅的她,又塑造了一位赶“五岳”超“黄山”的极品形象。

想象中,如此风雅,如此俊美,如此宫阙御香,天生丽质,怎能让对方平静如湖水般波澜不惊?

第七章 意外发现

1976年之后的两三年时间里,村集体的经济形势有了新的变化。

农户里开始有人利用不太懂事的孩子,在礼拜天节假日把自己家菜园子的韭菜、大葱、南瓜等多余的蔬菜拿到镇上或邻村去卖。

这时的农村为了生活为了钱开始骚动起来。

南丘村有几户人家,利用冬季闲暇时间,开始把在生产队里分到的几捆芦苇,打光苇叶,剩下一根根光溜溜的苇杆,整齐地打成捆,靠在院子一角。

然后,在里间屋挨着窗户的一边支起木杆,挽起线棒,开始偷偷地加工成苇箔,卖给外村盖房子用户。也有用自行车推到县城或乡村集市和庙会上卖的。

之所以在里间屋挨着窗户,主要是考虑三个原因。

一是没有明确的政策,怕出问题,有点风吹草动可以从窗外听到;二是比较隐蔽,有人进了家,不会第一眼看到,这是偷偷摸摸的干的;第三是窗户跟前比较两趟,干活不用点灯,节省成本。

有一些思想比较超前的,对国家形势有觉悟有判断的有识之士,在这静悄悄的变化之中,隐隐约约感觉好日子就要来临了。他们跃跃欲试,开始带动农村小生意活跃起来。

贩卖香烟的开始出现,他们每次从大都市回来,都背回来一个帆布大包。里面有大前门、熊猫等等,不用几天时间就卖完了,每次都能挣到几十块上百块,如果能买进奇缺货,一天下来就是二三百块钱。

卖苇箔的也加班加点形成了小规模,家里人口多的,就支起两三个杆子,除了吃饭睡觉,昼夜不停,一家人就是站立在苇箔杆子旁边,有时候抓得紧,一天下来,可以卸下四五捆成品苇箔,拿到集市上,可以挣到几十块上百块。

除了两个生产队里喂有羊群,个别户里也出现了群羊,这羊群和队里的最大区别就是母羊多,羔羊多,户里喂羊靠的是多产仔、多卖钱。

还有从野外坟地边、山岗上高大的松柏树上扒下树枝树叶的,他们回到家里,把枝叶进行简单加工,用枝叶加工成烧香拜佛的香柱,偷偷拿到集市上去卖,特别是到了年底,这种生意非常红火。

也有的开始养起多头老海猪——母猪,利用老海猪多产猪仔,如果再赶上好的行情,一窝小猪也收入不少。假如喂养三头母猪,每头每窝产仔七八个,三头母猪就是二十多头小猪,满月之后再赶上好行情,一次出栏二十多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太行山地区酸枣漫山遍野都是,聪明的太行山人,开始意识到酸枣的销售市场和药用价值,南丘村人尤其发现的早。他们每年除了大量收购本地酸枣之外,还会提前到附近地区安插亲信或朋友,提前下手,早些收购。

等有了一定的数量,他们会租用大车拉回本地,进行晾晒、刷洗、浸泡、碾压、去皮、去壳、过筛、筛选、凉干、包装、运输等程序,变为崭新成捆的人民币。

还有的农民利用闲暇时间,到山上捉蝎子、采集药材等,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也会有一个稳定的收入。

随着生意范围的逐步扩大,品种不断增多,渠道不断加宽,少许农户手头也就逐渐宽松起来。家底好一些的开始考虑改变自己的衣食住行条件。

特别是到了一九七八年,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这一年是教育改革的关键年份,这一年小学由五年制改为六年制,并由此延续下来的初中由二年制改为三年制,高中也由二年制改为三年制。这回教育改革是一次历史性改革,会对以后教育发展,人才培养产生积极影响。

这一年也是恢复全国普通高校招生考试制度以来的第二个年头。多年停滞不前的教育高考制度有了新的突破和新的发展。为国家发展民族振兴做了基本铺垫和重要准备工作。

有时候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天意的安排,上帝总是会安排的如此巧合,如此得意,如此逻辑,如此道义。

中国的腾飞看来是需要教育先行一步了。因为有了教育改革才会人才辈出,有了建设人才国家才能发展,社会才能进步,生活才能改善,中国公民的幸福指数,才会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这一年在中国大地上,开始了新的长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标志着我们党开始正视历史,正视现实,开始大刀阔斧地拨乱反正,平反昭雪。将中国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中国人的命运随之会发生巨变。

这一年开始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

这一年堪称是二十世纪中国第三次历史巨变发生的一年,是改革开放的元年。

这一年党中央从人民生活、科学教育、干部路线、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等多个方面,全面改革,全面发生变化。

这一年是中国历史上,特别是一九四九年建国后的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源头。

这一年是唤醒集体记忆,共同感受中国历史上扎扎实实奋勇前进的一年。

从这一年开始,中国人民前进的每一个脚步都将引起全世界目光的高度关注!

这一年的2月18日至23日,召开了十一届二中全会。全会对中央政治局提出的各项文件进行了认真论证,通过了准备提交五届人大一次会议审议的《政府工作报告》、《1976至1985发展国民经济10年规划纲要(草案)》、《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改草案》和《关于修改宪法的报告》。

这一系列文件正在为开启改革开放政策做各方面积极准备。从此,中国改革开放的脚步踏上了新征程。

这一年安徽凤阳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点燃了“星星之火”,预示着中国农村、农民、农业将会发生巨大变革。

这一年知识青年开始返乡,学校全部撤销组织,说明中国社会开始步入正确轨道,教育体制开始恢复。

这一年世界上第一台电脑bbs开始正式启用。科技开始创新驱动。

这一年李小龙遗作的电影《死亡游戏》开始首映,刘心武伤痕文学《班主任》开始出版销售。

这一年青年男女开始了时装革命,打破了传统的衣着,开始在大街小巷,穿上五颜六色的喇叭裤;头上也开始了新的革命,披肩发在身后飘飘洒洒,风流倜傥;迪斯科开始风靡整个大江南北!

这一年开始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在思想理论领域开始解放中国社会。

这一年国务院决定在全国恢复增设169所普通高等学校,进一步发展高等教育,以逐步适应四个现代化的发展需要。

这一年进入立夏之后,天气就随着中国社会发展事务的繁多而逐步增加了雨量和下雨频率。

这就应和了中国人传统意义上的“天时、地利、人和”三合一的大好局面。预示着中国社会发展将驶入快车道,中国将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一路畅通,大展宏图,终将实现现代化。

作为生产队队长,朱书堂是一个心眼比较灵活的人,有一次他去县城为队里买东西,在半路上远远看见好多辆马车,在公路上一字排开,场面非常宏达,处于好奇,他赶紧跟上去打看,原来这七八辆车上拉的都是石英石。

老朱想,这石英石,我们南丘村南岗、北岗、西岗上,满山都是,原来这都是可以变成钱的啊!他激动不已!赶紧上前询问。原来这些送石头的车辆都是县社的,赶马车的都是县社里的正式职工。

他们最近由县社领导安排,组成了专业的车队,共计十六辆。专门从上丘村北丘村等村,把队里的石英石拉到县城东边的火车站,然后整车皮运往达州、胡州等地加工成玻璃等成品。

朱书堂问了价格,石英石是按方论价的,一马车的石头算下来大概可以买到十块钱左右。这些车队已经运送了将近三个月了,从年后的麦收就开始了。

朱书堂兴奋不已,来不及买东西,就按照车队指点到了火车站。亲眼目睹了火车站成堆如山的石头。

一不做二不休,他一鼓作气找到了登记处,有找到车站领导,返回来又进了县社的大门。费了好多口舌,出了满身臭汗,总算摸出一点头绪来。

他为自己摸清送石头也能挣钱的门口感到高兴。

最后好说歹说总算有了眉目,县社答应朱书堂每天可以给火车站送六车石头,记录在县社名下。但是,需要大队开一份盖了公章的介绍信,而且县社已经没有了车辆,要队里自己马车运送。不过,运费钱都会在结算时给加上。

县社一旦能腾出车辆,会把队里的车辆替换下来,如果因为运送石头耽搁了队里的农活,他们县社还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呢。

于是,朱书堂马不停蹄奔回南丘村,这时正值下午上工时节。

老朱没有进家,他知道村会计经常办事,大队的公章一般都在会计家,骑着自行车从村东向西过了一道街,再上一个陡坡,陡坡上面路北就是街门冲东开的大队会计冯社良家。

门外场地很大,垒砌了两个猪圈和一个大的鸡圈。一只毛色姣好的黑白斑纹的肚子圆溜溜的花狗卧在门外北墙根上。

老朱放好自行车,来到门前,狗并没有理睬他,继续安稳地在那里卧着。

街门外墙上张贴着几张已经不完整的白纸公告,由于时间久远,风刮日晒,破碎的已经看不清楚是什么内容,大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

他轻轻地推门进了院子,只听见北屋里传来怪怪的声音。他侧耳细听,是女人的声音。

遇上这样的情况,他进退两难,进去吧,自己不知道会撞见的是一种什么场景,不进去吧,这张证明信无法开具。

但是,思考之后,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慢慢的,轻轻的,抬起自己的脚步退出这个大院落。

第八章 开具介绍信

朱书堂是过来人,他明白这位大会计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人们不敢多说,暗地里都知道大会计的外号——疯色狼(冯社良的谐音)。这位像疯子一样的色狼,早已经名声在外了。

他在村子里最硬棒,从二十几岁干村会计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在这个过程中,换了三任大队支部书记,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岗位。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他侄子接任大队支部书记也已经三年多了,他的岗位更加的稳固。

出于对色狼会计的淫威,他只好在外面等,避免出现尴尬的场面。可是,事与愿违,越是躲着,问题越是找他。

前边刚踮着脚儿出来,后面“喋喋”的淫荡声音就贴在身上跟了出来。

老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往哪里去啊?整个村子的男女劳力都下地干活去了,这正是春季点播的黄金时节,春雨刚下过不久,土地滋润的恰到好处,每个生产队都在组织劳力,甚至规定不准请假,一切以点播插秧为主。

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点播不上,插不进去秧,耽误的是一个季度的收成,本来村里土地就很贫瘠,几乎没有水浇地,再不抓紧抢墒播种插秧,那就得减产,那就得受罪了。队长就会成为村里得罪人。社员们会埋怨你一辈子。

你想想,要不是赶上这个点儿,他大队会计敢街门也不插,就这样享受男女之欢吗?

他推起自行车左拐下了会计门前的陡坡,在坡底下迎面碰见第四生产队队长老冯头,徒步走着,他用右臂在怀里揽着刚从秧苗场拔下来的山药秧,急急忙忙往地里赶。

“见俺方莹了没有?都上工一大功夫了,还不见人影!”老冯头上前跟书堂说。

“没有”老朱看了看老冯头怀里的山药秧,随后问道:“行动真快昂!山药秧都插到地里了。”

心里想,这爹声爹气浪叫的那个娘们莫非就是我的邻居高方莹?这高方莹可就是老冯头的外甥女呀!

老朱心里充满了矛盾,自己和老冯否是多年的好朋友,又都是生产队里的队长,队员拿不准的农事活动经常在一起探讨交流,彼此都有不能分离的感觉。

可是,自己隐瞒老冯头不说,实在于心不忍,假如说出来是在会计色狼家里,老冯头心狠手毒,万一闯进去出了乱子,甚至出了人命怎么办?

再说了,自己只是听到了一些动静,万一老冯头进去,一看不是高方莹,是另外一个女人,这种尴尬怎么办呢?

没有半点准头,是不会说了,老朱是一个板上钉钉,一个一个都是认真的,他不会去为了一个拿不准的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老冯头看不出老朱这个时候在这里要干什么,疑惑地问道:“哎!老朱啊,你这是要去干啥哩”

“这不去找村干部开一个介绍信“,他没有敢直接说是找会计办理,所以,就含含糊糊地说是找村干部。村支书在老朱隔一条大街的前邻居位置,他怎么从这里走过来了呢?

在村子里,人说不定有啥事,说不定去哪里干活,谁也不去追究这个问题。说找支书,也就顺耳听听。

其实,社员们不一定知道,起码队长一级的大概都知道,说找村干部开介绍信,十有八九就是找会计。

老冯头接着问:“哎,这个时候开什么介绍信呀!”

“碰上好事啦!”老朱故意压低声音卖弄似地说:“上午去城里办事,看到县社车队在拉石头,我一问才知道,是从上丘村和北丘村拉的”。

“拉石头?拉什么石头啊?”老冯头放下怀里的山药秧,蹲下来递给给老朱旱烟袋荷包,以示他坐下来慢慢说。老朱接过旱烟袋荷包,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烟袋锅,实实在在地在老冯头旱烟荷包里挖了一袋烟,老冯头在老朱还没有装满烟袋锅的时候,就已经划了一根火柴,燃了起来,等老朱要点烟的时候,火柴早已燃到了屁股底下,他急忙甩出去,又划着了一根,顺势点燃了老朱的烟袋,老朱痛快地猛抽了一口,然后烟雾从他那沧桑的脸前慢慢地升腾开去。

老冯头其实并不是很殷勤的人,今天之所以给老朱点烟,他是急于答问送石头的消息。

老朱慢悠悠地抽着旱烟,然后简单地把上午看到县社车队、到找火车站找领导、到县社谈具体交易情况说了一遍。老冯头兴奋地问这问那,想知道最详细的情况。心里埋怨着自己整天呆在队里不出门,都待傻了,什么消息美不知道,光知道傻干,光知道埋头苦干,不抬头看路线。

就在这个功夫,大坡上走下来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略微低矮但脸面俊俏的女人。下到大坡半腰才发现老朱和老冯头蹲在一起说话。

她停顿了一下,又怕对方看到了她,又得往地里走,短暂犹豫之后,硬着头皮从半坡上走下来的。

估计是做贼心虚,到了坡下,他借着下坡的冲力,右拐弯一溜烟地往四队插秧的方向跑去。

老冯头当时低头只管聆听老朱送石头的故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外甥女高方莹已经赶往插秧的地头。

老朱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因为,他关心的是去大会计色狼家里开介绍信。尽管在这里拉扯送石头的故事,眼睛可是没有闲着,时时在关心会计家的女人什么时候出来,这样的话,他就好办事了。

老冯头听得也差不多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心里盘算着也不能老实呆在田间地头,眼睛要多盯着外面的世界,干脆明天就去跑跑这样生意,也像五队老朱那样,尽快筹办车队,为社员们年底提高工值,多分工钱做好早期准备。于是,起身要走。被老朱拦住。

老朱心里想,这女人刚刚离开冯社良家就莽撞地闯进冯家,恐怕会引起人家注意,到时候出了问题,万一引火烧身可不是啥好事。他要再等一等再进冯家的门。

于是,他主动掏出自己今天进城才准备的一包新搅拌的旱烟叶,这次他多加了一些黑芝麻,吸起来口感非常好,是为了在外面遇上熟人和办事用的。

他硬是拉住老冯头,把荷包递到老冯头手里。老冯头既像摇头又像点头地说道:“好,那就尝尝你的新烟叶”一边说着一边把烟袋锅插进老朱的荷包里,满满地装了一袋,这次是老朱给他点上的,他又抽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方莹去了地里没有”他心里还在惦记着外甥女,他怕外人嚼他的舌头,也怕外人嚼外甥女方莹的舌头,说他有偏心,说他照顾自己人,他一辈子好面子,他从来对自己人都是严格要求,从不照顾,生怕人家说长道短。

“年轻人和我们不一样,也许有自己的事呗,就是晚一会也就算了!”老朱替他外甥女说着好话,生怕他一袋烟也吸不完就往插秧地里走。

就这样,他们又歇了一袋烟功夫,老冯头要去往地里送山药秧,老朱就不再阻拦。

老冯头临走时也不忘带上一句,“送石头的事别落下我昂?!”

这时老朱已经调转了自行车头,推着自行车向大坡上爬去。

进了冯社良的北屋,意气风发的大会计冯社良立刻端起茶壶,客气地给老朱面前递过一个茶色水杯,顺手倒了一杯水,笑呵呵地问道:“地里这么忙,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是这、这样”老朱想起刚才听到的看到的,不由得有些紧张,再看看人家的长相和派头,自感惭愧与不如。高大的身躯,浓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润的嘴唇,两耳垂肩,地颏方圆。是地地道道的福相。

他端起水杯假装呷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水杯,其实是给自己壮壮胆,接着他把刚才给老冯头说的话,简约地重复了一遍,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时地暗暗地在色狼屋子里扫射,他发现对面的床沿上一个细长的小枕头探出来,搭在挨着床沿的茶几上,枕头内侧是胡乱折叠过的兰花被子,一双男士布鞋就在茶几跟前,会计脚上还穿着一双蓝色拖鞋。

他最后说:“你看能不能开一张介绍信?”

一听开具这样的介绍信,刚才弥勒佛一样的堆笑和客气一扫而光。他的脸即可紧缩起来,眉宇间两道竖纹立刻鼓起来。他用政治的口吻对老朱说:“老朱啊,咱俩年岁差不多,可是,你肚子里种庄稼的经比我念得多,不过,我干了这二十多年的会计,要论政治经你肯定念不过我!”他接着说:“政治经济学告诉我们,在我们这样的社会制度下……“

老朱有点听不下去了,尽管你懂得政治,可是上丘村和北丘村炸石头、买石头都几个月了,这可是事实啊。

老朱截住他的话,认真地说:“上丘村是咋回事?北丘村为什么能干这个?”

冯社良转过话题,不高兴地说:“这样吧,老朱,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这不是也是为了你好嘛,我不能看着犯错误啊!要不,你找支书去吧,他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像是在下逐客令,老朱心中很不高兴,以前也盖过村里的公章,每次都是顺顺当当的,这次究竟怎么啦?

他把水杯推到桌子一边,站起身就要走,也不和他打招呼。

冯社良感到自己说话有些冲,又是在自己家里,毕竟是老滑骨头,他看老朱有些不高兴,从桌上纸烟盒里掏出一根纸烟递给老朱,用打火机给老朱点燃,然后自己才又摸出一支点上,温和的对老朱说:“各有各的难处,你也要替我想一想,侄子是支书,我这做叔叔的第一关还是应该给他把好的。是吧?理解万岁昂!”

老朱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向外面走去。

第九章 焦头烂额

听到外边的狗叫,张丽芝等待的冲浪一下子败下阵来,尽管“余孽”还在体内骚动,毕竟在热水锅里泼了一瓢凉水,沸腾的热锅里立刻就停止了沸腾。

她不情愿地松开了勾在老朱脖子上的双手,挪开老朱的胸膛,去墙角寻觅自己的衣裙。

她胡乱穿上衣裙,也顾不上整理,就去灶台边摸火柴。他忘记了刚才是怎么样灭火的,老朱的整桶凉水早已经满屋子泼去,别说没有火柴,就是有再多火柴,也早已经被水湿透了。

她摸黑找了一阵子,连一根火柴也没有找到,跌跌撞撞地跑到正房去找。

这时二小朱友健醒来了,正在迷迷糊糊坐起来穿衣裳。丽芝赶紧把他摁下,嘱咐他别动,感冒发烧要休息。

“我听见了”友健有力无气地说:“我要去找哥哥,哥哥还没回家。”

“不行,你还小,不能去”丽芝摁着他命令道。然后,借着屋子里微弱的煤油灯光,找到火柴往厨房走去。

灯点上了,刚开始慢悠悠的小火苗一跳一跳地往上燃,不时发出“咯咯叭叭”的响声,她知道这是油灯里也进水了,煤油和水在一起燃烧时会发出这种噼里啪啦的声音。等上面的少量水分燃完了,声音就会消失,灯光就会明亮。

老朱预感到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心里想,如果是孩子回家,不会叫大爷大娘的。肯定是哪个孩子出了问题。

没等丽芝完全挪开他的胸膛,他就已经转身向大门外跑去。

原来门外站着两个孩子,他们是朱友康的同学——老冯头的儿子冯小军和大队支书冯贵堂(小名花狗)的儿子冯成林。

朱书堂见是这俩孩子,刚打算张口问话,冯小军已经抢先说道:“大爷不好了,三金今天值日,走在后面,可是,我们一直没有等上他,往回找也没有找见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们赶紧去找吧,小梁和拉皂还在那里寻找呢?”

老朱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多说话,急忙回身从门后边拿起一把铁叉,又从老婆手里接过保险灯,也就是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就急忙往外跑去。

刚跑出村外,就听到马脖子的铃铛响动,因为这时雨势已经非常小,铃铛的响动可以模糊地听得到。

听到车队来了,他就拐弯儿向车队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见二蛋指挥马车的声音。老朱三步并作两步,迈着泥泞的脚步走到车队跟前。

车队是夏至过后组建起来的。老朱在大队会计冯社良碰了钉子之后,又去找了支部书记冯贵堂。

冯书记和他叔叔冯社良一个模样,只是人更年轻,更英俊。经过三年的历练,显得老道可亲,因为他懂得人心,不管心里怎么想怎么理解,从外表上说话间总是一派和气,显得亲切温和,非常有亲和力和感召力,给乡亲们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也给公社县里的领导留下良好印象。

冯书记住在村东台南街中间,和老朱是隔排的前后邻家。每年夏季,人们在房屋上面吃晚饭、休息聊天的时候,老朱这里总能听到他们冯家人以及在房上串门的他的邻居们热闹的谈话声和说笑声。

再说了,老朱的后娘又是冯家的人,论辈分,贵堂还要叫一声老姑姑,是他的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总算顺顺利利地开具了介绍信证明。因为这样的关系,到了会计那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老朱马不停蹄,继续运作他的挣钱项目。在他去县社交流的路上,他也开始留心车队运送石头的路线。

他骑着自行车,来回走了三次路线。

一次是按照平时走的最多的去县城的老路线。这天路线最大的优点就是相当于直线距离,连过两个村就到了。缺点是,车队一出村不远就是一道救命河下游的河沟。河沟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

往县城方向走,河沟西边是陡峭的大下坡,东边是大上坡。除了两个上下坡之外,还要过桥拐弯儿。估计重车路过是很危险的。以前生产队往地里运送土肥就出现过人仰马翻的翻车现象。这里是这条路上唯一难走的地方。

如何绕过这条道路呢?有两个选项,一个是从村北种庄稼土道上往东绕道东丘村,然后接上原来的老路线;一个是往村南方向绕道南岗山后,向东再走三四里路接上东丘村原来的老路线。

从村北走的难题是土路,下雨天影响运输,但路线比南路要近两三里地;从村南走的难题也有,就是要上一个村南的长坡。这个长坡足足有一里多地,一直通向山岗最高处,然后往南再下一个长坡,拐弯儿往东就和东丘村老路搭通。这一条路因为是山坡路,下雨也不泥泞,路面都是片麻岩,很好走,主要问题是,重车每天这样过来过去,驾车的牲口是否能吃得消。

现在出现了两个问题。

选择走北路,就需要用片麻岩碎石铺通大约二里地的土路。这就需要动用老力和土石方。如果选择南路,大长坡无法解决。把这么长的土坡削平难度更大,耗费人力物力更多。

再说,早已经探明石英石土坑就在村北不远处的北岗下面,选择走北路很近,是最优选项。

于是,在办好手续,确定合同生效以后,老朱很快动用了队里的大部分壮劳力,利用四天时间集中主要力量,给村北往东的二里地土路铺上了碎石。

这样一来,村北挖出来的石英石很快运往县城火车站。为了运送石头的路线,老朱很费了一些腿脚和心思。

“吁、吁”二蛋他们停下车,刹住闸。

二蛋用抱歉的声音对老朱说:“对不起了队长,你别着急昂,听我慢慢跟您说”转身对后面的两辆车司机说:“你们先把车赶到牛棚里吧,让老刘赶紧先给马饮水”。

老朱一听,这里有问题,急忙问:“你快说”

“友钟出事了,半拉眼让我们卸了车赶紧往回赶,把消息告诉您。”老朱听到闺女出事了,心里更着急。“怎么回事赶紧说”

“第二趟车到药材公司附近时,秋生的马车撞了行人,友钟和山小从车上掉下来,都受了伤,送医院了”二蛋接着说。

“严重不严重?住院了?”老朱急切地问道,心里一阵难受。

“住院了,半拉眼留在医院照看着他们,我们想办法找人帮忙,又到火车站卸了车,就赶紧往回赶。这不,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老朱心里想。嘴上却说:“你们赶紧到队里卸车吃饭吧,我知道了”。

“奥,对了,今天我们碰上药材公司赵经理了,他可帮我们大忙了,我们谁也没有带多少钱,是赵经理先垫付了住院费,还帮我们送石头”二蛋补充着说道。说完,应了老朱的下话,就拉开车闸,扬起鞭子在空中一个清响,马车从老朱身边驶过。

老朱等马车驶过,心中泛起低估,到底先往哪里去呢?

老朱赶紧和两个学生又一次返回家里,他怕这两个学生父母担心孩子,就劝说让他们尽快回家,并让他们尽快把路上的情况告知小梁和拉皂的父母。等催促他们回家后,他决定和老婆丽芝研究一番,看如何安排。

丽芝已经把厨房的凌乱拾掇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去孩子他姑姑家接两个最小的闺女。

二闺女和三闺女都在本村上小学,每次遇上下雨天,都会被距离学校很近的大姑姑朱淑景接到家里。现在雨差不多要停了,天色也黑了,必须马上把孩子们接回家里。

她转身正要出门,迎面碰上又返回来的老朱和两个学生。丽芝怔了怔问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老朱低着头,声音悲凉地回答:“唉,咱友钟送石头受伤住院了。”他唉声叹气地接着说:“我回来就是给你说这些,你看咱怎么办?先去找友康还是先去看闺女?”

丽芝摸了摸脑袋,理了理刘海,头上立刻掉下来一根柴火,是刚才拾掇屋子时带上去的。她看了看老朱:“我打算去孩子姑姑家接俩闺女,要不这样吧,我去告诉她姑姑,让她姑父和我带友健去看闺女,顺便也给咱孩子再看看病,你找俩侄子去找友康吧,分开吧,赶紧行动”。

老朱听得有道理,说道:“好,你注意安全!”。然后转身找两个侄子去了。

“你也要小心!”老婆丽芝发出关心的声音!

第十章 前院

朱家老房子坐北朝南,“日”字型结构,是由前后两个院落组成的深宅大院,均为土木结构。

这套院落位于上丘村东台北街中间偏西的位置。

老房子究竟是何时建造已经不得而知了,居老朱说,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

这一条东西大街上,居住着十七八户人家,每一家门前的墙根处,几乎都摆放着比较方正的大石块,这就是人们一日餐三的饭桌,有三四家还喂养着不同毛色的看门狗,在大街上晃来晃去,寻觅食物。

尽管每家南墙外面靠近街道的地方都是猪圈,散发着恶心的臭味,但是,人们习以为常,已经忽略不计了,一边吃着香甜的粗茶淡饭,一边大嗓门地高谈阔论,东拉西扯。

有时候也会凑合在一起,分享着某一个家庭厨师做出的稀罕菜食,或各色美味。

吃完之后,嘻嘻哈哈,买着四方步去生产队里报到上工。

朱家后面是最后一条街道,因为这条街北临深沟,又不宽敞,所以,这条街就居住了三户人家。

最东边人家的屋子里还有暗道,抗日那个年代挖成的通道,可以临时藏身,也可以通往北边河沟或者向其它方向逃生。

老房子所有墙体都是由土坯、石块和表砖组成的。石头垒砌根基,土坯垒墙,外墙加一层表砖,勾上白色灰缝,内墙用和好的麦秸泥抹平。

屋顶搭上大梁、檩条和椽子,大梁两端由木柱或石柱架起,再在上面铺上一层杆草、秫秸或者苇席、苇箔,然后在房顶上面盖上足够厚的沙灰浆,由二三十人分成三四排,站在摊好的砂灰浆上,用打房子木板打至结实,装上房檐和流水瓦口,土木房子都是这样搭建起来的。

门窗都是由木匠做成的木质方格窗户。门上加上门栓和搭吊,窗户贴上窗花纸。

从外面看上去最为威武的要属朱家的两扇木制街口大门了。

门栓雕有形象逼真的铁龙,门楼下面悬挂着木质四方形,底座上安装一盏煤油灯的灯笼。

四方空间由红黄绿蓝,各色彩纸粘贴而成,彩纸上贴着各种花鸟,吉祥用语或五花八门的成语谜语,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显得更活波典雅,五彩斑斓。

后来又发明了转灯,改造后的灯笼,各色图案在空中旋转,像是空中楼阁,又像是海市蜃楼,吸引不少看客驻足观赏。

漆黑大门上贴着两个手持利剑的武将门神尉迟恭和秦叔宝,两边是青石刻成的一对石狮,分别把守在大门两则,显得尊严而肃穆。

朱友康喂养的一只体态丰盈的大黄狗,也经常把守在门前,更增添了几份威严。

前院临街,南屋是朱友康奶奶的居室,因为这里临街,大人们警戒性很高,都会选择可以随时听到外界动静的地方居住。

南屋除了东边留出一大间做临街大门以外,西边还有四间,街门西墙隔壁一间是奶奶卧室,往南边开有一扇窗户;卧室西边是三间房,一间做饭,两间是碾棚,家里人和乡亲们都在这里碾米磨面。

闲余时,这里还是村里最热闹的聚集地,一群男女老幼都会在这里东拉西扯,场面十分热闹。

这里也是朱友康奶奶行善的地方,一到晚上就会有信仰宗教的人们前来求神拜佛,打问吉凶。

紧挨着碾棚往北是和西屋相通的两间磨房。这里是人们磨豆腐、做炒面的好地方。小时候这里就是孩子们享受的天堂。

那年代生活条件跟不上,在这里可以吃上平时家里没有的食物。

比如,把山药面蒸成窝窝头,然后再放到碾子上碾压成山药面饼子,这饼子就着大葱韭菜非常好吃,或者拿回家蘸上醋蒜,味道更加鲜美。

沿着磨房往北隔壁就是老朱家的厨房,尽管在当时距离碾棚和磨房很近,牲口垃圾的味道十分呛人,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来还把厨房留出一小间作为孩子们居住的地方。

厨房一间,在上边的檩条下绑着一个绳子,绳子下面挂着一个只有大人才可以够得着的芭蕉篮子,篮子里面放着蒸好的干粮。其实也就是山药萝卜或玉米面高粱面窝窝头,有时家人忘记盖上笼布,结果把干粮吹晒的比石头还硬。

只要远远听到买油的“当——当——当——”锣声响起,小孩们便会兴奋不已地往家里跑,够不着盛干粮的篮子,就千方百计找凳子椅子,站上去拿出干粮,一溜烟地向发出锣声的地方跑去。

卖油的一般脾气都很好,因为谁都知道那时候是多么的艰苦,他会挨着个儿地一个一个地往窝窝头底部点上几滴香油。

只要能抢到前面点上香油,剩下的时间就会不紧不慌地,回家找到盐罐子,顺手撒上一些大盐,这时香油的气味更加的浓烈,他们会得意洋洋地一边吃一边找小伙伴们尽情去玩耍。

顺着厨房再往北就是正堂北屋了。这里留出来最东边一间,是给后院朱友康大伯家做出入用的走廊,也是大伯家的街门;西边挨着三间是土炕、中庭和大锅灶——过冬天时大锅灶就是通向土炕洞里的火源,不用煤炉取暖,只做饭带取暖就可以了,这也是老祖宗的发明创造。

从小就睡在这里的土炕上,从来就没有感受到冷过。

大人会安排小孩睡在冲着炕洞的土炕里面,这样会比其他地方要更暖和。

因为当时村子里还没有通电,也就没有电灯了,经常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放在较高的家堂窑里,这样屋里面会更亮堂一些。

家堂窑下面是木制老方桌和两把圈椅。这是大人们上座的地方,一般孩子们是不能入座的。只有当大人们闲情逸致来拷问我们的时候,才会让孩子们扒着方桌一角。

有时候为了看得清楚,偶尔也会让孩子们趴在圈椅上回答问题,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

那时候老朱教孩子们学习打算盘,因为老朱是高小毕业的优等生,回家后当过生产队会计,从前也当过公社里的秘书,双手打算盘是他的得意杰作,孩子们几个人一起拼也赢不了老朱。只好甘拜下风。

可惜老朱只上到高小,后来又赶上了运动,后半生就再也没能施展出他的才能来,大家都推荐他当生产队会计,后来又当上了队长。

北屋正中后墙上原来也有一道木门。在老朱结婚以前,中间是通着的过道。

后来分家以后才堵上,在北屋最东头留出一间做了后院走廊。

在留出一间走廊以后,为了前院严实,顺便在前院垒砌了一道东墙,把走廊和前院隔开。东墙南部留出一间地方,前院也盖了一个门楼。

也就是说,进了朱家大门,第一个门楼是书堂家,再往里面走就是朱友康大伯家。

第十一章 后院

朱家老房子前院的东墙内侧,与北屋前面交接的角落,栽种了一棵枝叶稠密的石榴树——不知情的看上去是一棵。

这棵石榴树可不一般,它是由酸甜两棵树组成的,生长年代已经十分久远。因为后院那棵两搂粗的核桃树就是证明。这两棵树据朱家长辈传说是同一天栽下的,属于百年老树。

这棵石榴树相互簇拥,相互缠绵,枝杈攀援,根茎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正是石榴树的特性和禀赋,也正是家庭和睦,精诚团结的象征。

在繁花似锦的季节,在浓密的绿叶中,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如果不留神,你根本看不出这时开的是两种不同的花。

光洁鲜艳,嫩红欲滴的花是甜石榴花;相比之下,个头显得稍微大一些,颜色稍微清淡一些,花瓣边际略微发黄一些的是酸石榴花。

更为奇特的是,等到了八月十五前后,无论哪一种石榴,都会出落得肚肥腰圆,甚至会笑口大开,露出满嘴的“红牙”。

这时再去辨认石榴的品种,你就会发现,甜石榴开口裂缝的地方,外皮绯红,羞羞答答,整齐地排列在那里,而且饱满圆润,晶莹剔透,宛如光洁宝石,又似粒粒珍珠;而酸石榴则不同,酸石榴个头稍微大一些,色相稍微差一些,皮肤稍微黄一些。

这两种石榴,从味觉上差别可是最为明显的了。

甜石榴水分略小,但十甘甜,这种甘甜留在嘴里而甜润全身;而酸石榴大相径庭,不但水分实足,别说放一把籽粒到嘴里有多么厉害,就是放一粒进去,酸得你就会摇头打颤,酸水倒流。

所以,在吃甜石榴的时候,人们通常会把好多籽粒一起放到嘴里吃,以享受甘甜之韵美;而在吃酸石榴的时候,都会像数家宝一样,一粒一粒地送到口中,似乎更多的男士,把吃酸石榴当做一种勇敢,当做一种荣耀。像喝一杯甘洌的高度白酒一样,彰显男士的豪爽和气度。

这种比喻很是恰当,这酸石榴的甘洌,酸得阳刚,酸得豪迈,酸得大度,酸得气壮!

其实细说起来,酸石榴和甜石榴还有细节上的区别。

比如酸石榴的叶子,从手感上触摸,稍微厚实一些,光滑一些,饱满一些;从观感上欣赏,稍微宽大一些,圆润一些,美感一些;从生长期限上观察,每年的霜降甚至更晚一些,酸石榴的叶子还有不落的。但是它春季发芽时间来的比较迟一些。

西屋偏南一些有一棵梧桐树,比碗口粗一些,笔直挺拔,树冠很大,是家里乘凉最好的庇护之地。这是后人最近几年才栽上的。这里却是小孩们的游戏场。

每当秋季到来,生产队里分下来山药萝卜的时候,堆在院子里,高高的像一座小山围在梧桐树周围。

遇到这个时候,小伙伴们上房绝对不会用梯子,而是爬到山药萝卜堆上,攀着树身或树冠斜枝,上到房顶玩耍,甚至常常排起队来,挨个儿从房顶跳下来,爬上去,再跳下来,再爬上去,这样反覆地追逐嬉戏!

后院最突出的特点是,在院中央偏西南方向,长着一棵树冠庞大的核桃树。树身自下而上向东倾斜着生长,站在后院东房顶上,就可以轻易上到树上。

每到夏季妇女们都会上到房上,在遮天的树荫下乘凉聊天,缝织被褥,或做一些其他营生活儿。

这棵核桃树和前院石榴树一样,留下了太多的故事。

小时候,朱友康大伯家的堂妹朱友金和朱友康年纪差不多大小,在她大哭大闹实在哄不下的时候,爷爷常常抱着她放在核桃树枝上,来回摆动,上下摇晃,可是越是这样她闹得越厉害;倘若领她去看石榴花,给她折一枝石榴花,她就会乖乖地听话,不再哭闹!

听大人们说,三金哭闹的时候不多,可是也有哭闹难哄的时候,但每次和堂妹友金正好相反,爷爷朱鸿礼领去看石榴花,三金会像堂妹那样哭闹不止,爷爷抱着三金在核桃树枝上,一摇摆就会停止哭闹。

后院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比前院房子多。

北房五间,不用像前院那样留出走廊;又有南北通用的东房和西屋。西屋也不会像前院那样留出两间磨房的地盘来,正好比前院还多出一个东房来。

朱家人心地纯洁,精诚团结,一切从需要出发,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长长短短,斤斤计较,更没有为此大吵大闹。一家人和和睦睦,和和美美,尽管生活条件差一些,但是都过得清清静静,踏踏实实,美美满满的!

要说半点矛盾也没有那也不够真实,当三金他们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也有小小的摩擦。

闹意见最多的地方,就是界限不太明朗的,大伯从前院北屋东头走出来的走廊——因为这走廊本身应该在前院,而现实必须让三金大伯一家走路出门。

大人们从来没有吱过声,倒是小孩们为此而闹腾。

三金曾在走廊边上垒砌了一个不大的兔子窝,在里面喂养了几只小兔,而堂妹友金非要在兔子窝旁边栽一棵香椿树和一棵桃树。后来兔子窝继续养着兔子,香椿树继续长香椿,桃树继续长仙桃。

三金喂养的兔子绝对不让堂妹友金要,而三金还需要吃堂妹树上的香椿和仙桃,这不,矛盾闹得不可调和了。

还好,书堂的弟兄和妯娌们一向都通情达理。他们经过这样或那样的迂回曲折,玩玩小心眼儿,把孩子们又逗得都开心笑起来!

朱家老房子里充满了童年的记忆和家庭里的诸多故事。是他们成长的历史见证。

第十二章 半夜惊魂

朱书堂和妻子张丽芝研究完行动方案之后,丽芝带上儿子友健去大姑子淑景家里去了。他一个人快步向哥哥的后院走去。

他们哥俩居住的是前后院。这是上辈人留下的老宅子。

老朱进了院子就喊:“友福,友兵吃饭了吧?”说着进了哥哥书旗的北屋。

哥哥坐在北墙方桌旁边的木质圈椅上吃饭,嫂嫂在土坑上躺着,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他知道,嫂子身体一直不好,体弱多病,弱不禁风,是典型的药罐子,自从嫁给哥哥,几乎没有下过地里劳动,估计在生产队里连一百个工分也拿不到。

和哥哥一块吃饭的有两个排行最小的侄女友金和友珍。两个小姑娘见是叔叔进门,就客气地挣着把座位让给叔叔,自己找个屋子空地端着碗拿着窝窝头去吃。

老朱发现两个侄子都没有在家,正在迟疑,哥哥说:“你嫂子病的厉害,让友夫和友兵作伴去龙家沟请医生去了,你找他俩有事?”说着从饭桌旁站起来。

本想多说几句,知道也没有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没事,没事,我是看他俩没在。”

哥哥看出弟弟的心事,就说:“有事我给你帮忙,说吧”

老朱这才说友康上学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准备带两个侄子去找。

哥哥二话不说,推碗就要跟着走,老朱实在不好意思让哥哥这样子离开嫂子,本来嫂子病的这么厉害,坚决对说:“不能,你绝对不能,好好照看嫂子吧!”。

他转身走到嫂子床跟前关心地说道:“嫂子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再来看你昂”

“我没事,你忙去吧”嫂子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声音要是原先下着大雨时肯定听不到。

说话间,他让哥哥留下来照顾嫂子,自己一个人出了屋门。哥哥坚持要跟过来,老朱对哥哥哥说:“秋生、二蛋他们刚从城里送石头回来,正在队里卸车,我去找他们吧”,

“这也行,把孩子找回来了,叫我过去看看孩子昂”哥哥一边说着,弟弟书堂已经出了院子。

两个侄女放下碗筷,也跟着爹送出院子,并小心地对叔叔说:“天黑了,叔叔路上一定小心点”。

老朱赶到队里牛棚门口正好碰上二蛋,二蛋刚卸了车饮了马,拴好马缰绳,正准备回家。老朱问道:“秋生呢?”二蛋指了指牛棚里面:“正栓缰绳哩”。说着自己就往回家路上走。

“唉唉,别走,有事哩,赶紧和二蛋、秋生、喜小跟我去中丘村找三金去,三金上学还没有回来。”

他们一行四人急急忙忙从牛棚出了门,右拐过了救命桥一直向北走去。

老朱今天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的压抑与生活的甜蜜竟是这样的纠缠在一起。

这种纠缠在一起的滋味他已经感到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妻子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感到自己浑身都是妻子身上散发的女人特有的香气。

越是这样,他就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加地沉重,责任感就越来越强烈。

他突然感觉一家人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绳子,而妻子和自己就是这条绳子的两端,他深切地体会到了夫妻双方无论是谁,只要放松一下手里牵着的绳子,这个家就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搭乘在这一条绳子上的既有双方父母老人,也有自己的五个子女,一旦这条绳子出现松动,一家老小就会从绳子上摔下来,就会出现严重灾难。

有人说,好多事情都是在冥冥之中发生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是的,这就是天意。上帝的意志是难以违背的,冥冥之中都会妥当安排。

对于老朱来说,今天这个日子不太够意思了。难怪说初五、十四、二十三是黑道日呢!老百姓问吉凶都会避开这些日子。

村里的冯半仙在给人算命时,多次重复着这样的故事——老赵家的狗剩,是那一年的四月十四,在村北苇地沟臭水坑里淹死的;梁家老三的二嘎子,是六月二十三那天,被下雨天一个闪电劈死了等等。

想想自己今天的事情,老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本来今天去县城送石头的车队缺一个跟车的,正好自己顺便走一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县社和火车站跟领导们见面了,该是交流的时候,还要续签单子,他更担心到时候结不了账,到了年底影响社员们分红。

可是,万万也没有想到,马车就要装满了,差一点就要扬鞭上路了,结果被车上滚落下来的一块石头砸伤。当时就连走路都是很困难的。只好由车队装车的两三个人把自己架回家休养,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没有大碍。这是好赖运气。

社员们都安排出去了,谁能顶替呢?他只好把安排在摘绿豆小组的大闺女友钟叫回来,顶替了自己。

这一顶替不要紧,顶出了大乱子,真感到对不住这闺女。

这应该是第二次对不住了。第一次是闺女十五岁辍学,一下子砍断了闺女未来的前程。

大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一回家就嚷嚷着要辍学。

每次都是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算哄他去上学。人不大脾气倒是一天比一天见涨,这些天天气也不争气,每天没有规律地下着或大或小的雨,孩子还要每天跑七八里地的泥泞土路,也太难为孩子了。

二小子友健本来上学好好的,偏偏这几天老是发烧下不去,打针输液也不见什么大的起效。真是够倒霉的了。

这倒不说,偏偏这天赶黑厨房又燃起大火来!差一点一把火把居住了几代人的老房子给烧掉了。尽管是老房子,但是,可以住上几代人的啊。

如果真的给一把火烧掉了,那去哪里居住呢?搭上帐篷去村外住吗?

立秋已过,很快就要到冬天了,真要支起那一层单薄帐篷,冷得能过冬吗?

再退一步说,大人可以过冬,孩子们都还不大,怎么能让自己的亲骨肉遭受寒酷冬天的折磨呢?尤其是下雪天,更不要说三九四天了。

老朱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这老天上帝还不错,尽管有小小不顺,可总算没有把他一家逼上绝境!毕竟让他把老祖宗的老房子保存下来了。

这一天下来,本来闹心的事就不少,赶到天黑的时候又接到友康失踪不归的消息,还有闺女友钟被砸伤住院这样的坏消息,真是晦气死了!

老朱一边这样想着心事,一边提着保险灯,扛着铁叉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进着,夜色越来越黑。

“前面有灯光”跟着老朱一起走在旁边的二蛋忽然叫道。

听二蛋这么一说,大家向前看去,远远的河沟里真的有灯光在晃动。

老朱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同时加快了前进脚步。

第十三章 挖水渠

朱友康接受了何海云的白面夹心糖火烧之后,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一想起刚才在井台上相撞的情景,就感觉对不住人家海云。一想起刚才自己的玉米高粱面干粮滚落在雨地里的那一刻,就感到自己无地自容。

可是,尽管这样,人家何海云不但不记恨咱,还主动给咱暗递白面夹心糖火烧,人家是商品粮,长得又漂亮,怎么会这样待咱呢?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次在下丘村挖水渠的经历来。

那是三个多月前的一次挖水渠活动。

这是学校按照中丘公社要求组织的第三次挖水渠活动。

校长韩玉冰亲自带队。他年轻英俊,朝气勃发,穿一件漂白的确良衬衫,挽起高高的衣袖,刚理过发,短发平头显得精神而干练。

初中两个年级一百多人一齐前往。各班主任和任课教师跟在各班队列后面,带着挖水渠工具,一路高歌向下丘村进发。

初一学生五十多人在村西偏北的拐弯处下停下来,校长再次强调了挖水渠的具体要求及注意事项,嘱咐了各要害处和关键处的安全问题,然后两个班主任又做了补充和再动员。这里是他们的挖水渠任务,大约六七十米,对原来水渠进行深挖清底。

初中二年级五十多人继续向东边挺进大约三百米左右,停留在靠近下丘村区域。这里是初二的挖水渠任务,大约百十米远。也是深挖清底。

各班学生有序地跳进水渠,挥舞着铁锨开始了清挖,有人扔下手里的工具,挪动着水渠里面的大小石块,由于水渠使用时间久远,在清理时会遇上一些知名不知名的玩意儿,所以学生干劲儿很足,都希望自己能遇上宝贝,走个好运。

在清挖一段时间之后出现了新的情况,有学生擅自望宽处加工,遇到了不明拱形石堆。有学生判断石拱结构里面可能有古旧宝贝东西,三五一伙就开始争抢。

一些小伙子见了这种情况就开始动了邪念,想从石拱里弄点稀罕物件。几个人不顾危险,很快扒开一个可以进人的缺口。胆子大一点的两三个学生先后钻进石拱洞去淘宝。

胆小的女生一见到石拱下面的黑洞,吓得立即转身跑到一边去了,背过身子,捂着脸吐出惊愕的舌头。

一些男生围在石拱前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个个像是临阵英雄,张铁成有意回头看了看身边这群人,装出毫不含糊的样子,第一个钻进去,刚到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只闻到刺鼻的阴冷的寒气和腐臭的嗖气。

他不是第一次钻进石拱了,因为他从中得到了不少稀罕物件,尽管老师一再强调了纪律。

但是,校长和班主任也只是集中起来说说,到了现场早已跑到山岗上树下闲扯去了。和上课在教室里的严谨态度、严肃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他们只管把学生带到有水渠就没事了。

就像一个羊倌把一群羊赶上荒地里一样,散养着,而不是严加管教。他们三三两两凑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天南海北,五吹六拉,从干瘪的肚子里挤出陈年旧月的老故事,给大家逗乐。

讲到鬼故事,生活故事,一笑了之,大家拍手鼓掌了事。讲到荤故事,再经过自我深杜撰加工,拖慢故事情节,扩大精彩瞬间,制造勾心悬念,讲述奇异动作,故事就变得精彩无限。

再加上讲故事的嘴,在这里摘掉了“过滤器”,和课堂上嘴里装着“过滤器”不同,什么俗话脏话都出来了,那可就没完没了。

这就是老师们最近的常态。除了派给学校挖水渠任务之外,还要到村里去帮助社员们点播棉花、收割庄稼等等,实在是忙活,老师们感到,在外面领队和在教室里面上课真是天囊之别。

老师们悠闲自在,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心情也开放了很多,感觉到从未体会过的痛快和舒畅。

这还不算,更痛快更舒服的还是在劳动结束之后,一个猛子扎进水库里,那才叫真正的过瘾。

老师们个个浸沉在故事情节的兴奋之中,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有学生钻进石拱里去了。

再说韩玉冰校长也没有分身术,他在村西偏北照看着初中一年级的孩子们,他们毕竟年龄更小,更需要照顾和操心。所以,这里初中二年级的老师更放肆更大胆。

紧随张铁柱钻进去的还有张慧敏。

这个爱玩儿的男孩子,其实胆量并不是很大,只是爱慕虚荣,又爱出风头。假若没有张铁柱带头,他一个人是绝对不敢钻进去的。是铁柱和众人给他仗了胆子,他才敢有如此行动。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些好玩意儿,比如上次他找到的玉石烟嘴,以及各个朝代的铜钱等等。

在距离挖水渠不远处的山岗阳面,长着一棵一搂粗的桑树,有两个捣蛋的学生已经上了树,尽管季节有些错过,但是偶尔还可以发现几颗长在树梢的紫红色桑葚。

贪嘴的学生正在树上沿着细树枝伸长胳膊,即将要够到桑葚。

一位男老师兴奋之后,到上面转悠时,发现了树上的学生,一声怒吼,吓得那个学生来不及沿着树枝下来,就冷不丁从树上摔下来。

男老师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幸亏不是在高处,幸亏学生年龄小身子轻,幸亏学生灵活动作快,要不这乱子可就戳大了。

两个馋虫为馋嘴付出了代价,老老实实挖水渠去了。

更为不安的是钻进石拱里的张铁柱和张慧敏。

他们钻进去之后,心里十分慌张,又十分害怕,心脏的跳动都能听见。

他们专心地在已里面摸过来摸过去,用事先带进去的棍棒胡乱地倒腾着,为了找到新奇玩意儿,他们把石拱口上都拆掉了,他们倒像是真正的专业盗贼一样。

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发现石拱里面一条很大很长的青花蛇的时候,心脏就要蹦出来了,呼吸几乎要停下来。

第十四章 连夜进城

张丽芝走得急,把大黄狗锁在门外,用一只电力不足的手电筒照路,连夜带着儿子出了门向大姑子家去了。

如果不是下雨天的夜间,他一定会走近路的。本来出门往西下一个大坡和上一个台阶走几十米左拐就到了。

但是现在不行,她一个妇女带着年幼的孩子,是不敢从这里走路的,况且还要注意走路的安全。

八十一级石头台阶,攀援起来太费劲儿,风险也太大。丽芝心里这样想着,头发都要竖起来,也就只好往南走穿过一条街,从四队牛棚那里往西上一个大坡一拐弯儿向大姑子家走去。

这里说的近路,就是出门往西,下一个大坡,这个大坡下边是一个相对平整的地块,这里居住着十几户人家,都赵姓,是本家。

这个地方在村里叫赵家沟,赵家沟人出门办事,是最困难的,它在村中的位置最低,往北就是救命河的河沟,沿着唯一的一条街南行,出了街一直向南上一个大坡就是四队牛棚和打麦场,还连通着村南东西大街;出了街向东上大坡就是东台,向西上一个足有八十一级石头台阶的七八十度大陡坡就是西台。

张丽芝要走的近路就是这里下一个坡,上一个台阶的最近路线。

这八十一级台阶除了作为一般走路之外,更主要的是它有特殊功能。凡年老寿终,八十一岁者多有之,不能不说这一数字的特定意义,俗曰九九八十一,财寿算尽,有穷败之意。

唐僧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难,这就说明,人遇上九九八十一岁,也就算是阳寿已够,气数已尽。

上丘村也有忌讳岁数逢九,以为九岁、十九岁、二十九岁……九十九岁的习俗。

这就是整个村子的人不管是谁,死了之后,家人在本家族中能行动的最长者男人带领下,男女孝子分别排队,女队在前,男队后行,依次从本家出发穿过几条大街,上过八十一级台阶,到上面死神庙给死者办理报到手续,以便死者尽早熟悉天国的情况,等待天国的工作安排。在点香烧纸,办理手续的过程中,孝子们都要虔诚地跪拜在庙前的广场上,直到点香烧纸结束返回。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若有不敬者,往往在不久后家里还会走厄运或死人。所以,这里是一个非常之地,有事没事的,一般都不会在此地就留。

所以,尽管事情紧急,丽芝一个妇道人家,是不会从那里路过的。

她宁可绕远道、上土坡去大姑子家。

在穿行几条街的过程中,大街上的社员们,包括大人小孩,都要出门看热闹,然后给孝子们一个口碑,尤其是家里的最亲近的的人。看你哭的痛不痛,哭的是不是真诚。看你是不是痛哭流涕,看你是不是弯腰垂首。以此来判断你对逝者的孝敬程度。

到了大姑子家,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小姑娘已经吃过饭,正在桌子上煤油灯下看书,大姑子静静地守在身边,手里还端着给他们倒量的白开水。

“梅梅,莲莲,你看谁来了”大姑子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丽芝打着微弱的手电筒带儿子进了门。

等丽芝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大姑子淑景时,大姑子扯着嗓子向后院喊道:“老梁,别饮牛了,赶快过来,丽芝有事找你”。

随即老梁仓促地喘着气跑过来。

说要去看姐姐,两个小姑娘哭着闹着也要去,这两个小姑娘都是姐姐一手带大的,感情十分深厚,好像姐姐就是他们的依托,怎么也哄不下。最后姑父出面说话,才算平息了这场哭闹。

姑父梁鸿信推出一辆破旧自行车,用手把座子和大梁上擦了一下,很快出了门。儿子友健在前,丽芝在后,一车三人一路向县城方向走去。

他们绕道村北,沿着运送石头的车队路线向东,走过一段石渣路之后,进入一段泥泞的道路。丽芝和孩子都下了自行车,丽芝拉着友健,姑父扛着自行车,下面一脚泥,一脚泥地前行。

大约走了一里地路程才上了相对好走的路上。刚要上车,前面路上听到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姑父心里想,这恐怕是村里上班的人要回家了。

这声音越来越近,丽芝有意把不太光亮的手电往前面晃了晃,原来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妻。

说话间人走到了跟前。因为雨天,两个人一前一后推着自行车正向他们走来。丽芝在家出门很少,不认得是谁,友健的姑父老梁可是在外面见识多了。

迎面走过来的,原来是中丘村的何树坤和巩丽君夫妇。他们上下班经常一起作伴行动。这次是等雨天稍稍好转以后,才从县城往回赶路的。他们也是惦记家里海云和海涛两个孩子,才冒雨回家的。平时全靠公婆在家里照顾。

老梁当村支部书记那些日子里和他们两口子没少打交道。

老梁是一九六四年之前的老支书。

老支书在任时曾经是省里的劳动模范。在治理荒山、农村水利基本建设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当年漫山遍野修建了梯田,土埝、地头、荒坡都栽上了杏树、梨树和枣树,以及各种药材植被等等。

在村北东西四五里地长的救命河河川河沟里载满了柿子树、柳树、杨树和梧桐树,给社员们划分了河沟南岸和北岸的菜园子,还和各类树苗一同划分给村民做了自留山、自留树和自留地菜园子。

当年分别在东台和西台的村北河沟上面修建了两座大桥。解决了社员们去村北干活经常过河爬坡问题。

两条大桥都可以赶着马车通过,宽敞平坦。并且都是石拱桥,设计了五十年一遇的泄洪功能。

在村西建造了上丘大坝,利用拦截山坡雨水,可以灌溉附近的农田;在村东二里地的河道拐弯儿处横向拦截了长约三百米的大坝,才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救命河。将河沟里的流水一次性拦截,形成了相当规模的储水量。在大坝北岸和南岸分别筑起两座水塔,村东好多旱地变成了水浇地。

只可惜,在游街批斗那些年,这些功绩都毁于一旦。

村里以上丘大坝常年干涸为由,一夜之间恢复了耕地;山岗上的杏树、梨树和枣树遭到乱砍乱伐,人们争抢着把树干树枝背到家里充当一把柴火做饭烧去了;大桥下面多年的淤泥已经掩埋了半个桥洞,严重影响了泄洪能力;村东的救命河河底淤泥得不到及时清挖,储水量明显减少,河岸水塔也已经破旧不堪,建筑材料严重损坏,墙体露着明显的石头缝和土砖缝。

当年巩丽君和她们文化馆几名职业歌手以及蓬州县剧团一班人马组合,到上丘村搞下乡演出。后来还演绎了一段悲壮的故事。

那一年她们一行来了十几个人,在村里演出了好几场。空闲之余,老梁和小舅子书堂以及四队队长老冯头,处于一种好奇,就穿着演出队的服装照了几张照片。

谁也不曾想到,这几张照片给他们三人惹了大祸,差点丢了性命。

几年之后,遇上了特殊年份,有人举报,老梁装扮刘备,小舅子书堂装扮关羽,老冯头装扮张飞,他们三人装扮成刘关张合影照相是有野心的,其阴谋就是搞分裂,搞阴谋诡计,篡党夺权。

帽子巨大,罪恶深重,驻村工作队,每天抓起来审讯,游街示众,公开检讨,天天带着牌子接受批斗。

老梁见到了丽君树坤有拉不完的话,可是这次任务在身,情况紧急,天气又不太好,顾不得这么多了。

于是他们互相打过招呼,赶紧各自走各自的路去了。

第十五章 救美告捷

赵铁柱和张慧敏听到外面老师的怒吼,再加上石拱里刚才惊魂的一幕,赶紧从黑洞洞的石拱里争抢着爬出来。

由于爬得快,急不择路,钻出石拱没有站稳,张慧敏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把来不及躲闪的何海云压了个严严实实。

他知道撞了人,但不知道下面是何人,赶紧一个倒滚翻站立起来。看着张慧敏变成了五花脸,周围挖水渠的男生女生大吃一惊。

何海云和别的女同学不同,她跟她的父亲去过文物城、去过名胜古迹无数次,对于这样的场合她倒是很少见。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着他们钻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宝物,是什么年代的,能有多大价值。这是受父亲影响,潜移默化的必然结果。

尽管学校已经说过不让乱来,但她仍然关注着与文物有关的事情,并不会去理会挖水渠前校长说了什么,班主任说了什么。

这些训令对于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当张慧敏一个冷不丁扑向何海云的时候,让专注的她措手不及,只好一蹴而就,顺势倒下,这就出现了刚才的场景。

说来什么都是该着,即便撞上了海云,一个紧急后滚翻也站起来了,说一声道歉的话不就一下子解了围嘛。

可是,张慧敏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指责海云当了他的路,摔了他的跤,说话气势汹汹地出手威胁海云,还要海云向他道歉。

这事竟然给闹腾反了,就像他刚才的那个倒滚翻一样。

这还不算,还恶人先告状,说海云顺势还抢走了他的一枚银簪。真是岂有此理。弄得众人气愤难忍,同仇敌忾。

这时的朱友康气得实在看不过眼,上前抓住慧敏的衣领往身后顺势一拽,张慧敏一个趔趄,向前一扑,来了一个狗吃瓜,这一个嘴啃地来的太突然太痛快了,大家围过来拍手称快,纷纷鼓掌。

朱友康运用的是倒推功。所谓倒退功,就是让对方明知道是向前推动他,而实际结果则正好用力的方向相反,这是对方万万没有想到的,于是,再好的劳力,再好的功夫,身体失去重心也会摔倒在地的。

因为当时张慧敏个头比朱友康高一截,身板也比朱友康粗壮,在场的所有男生几乎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朱友康看准了机会。因为张慧敏当时本来就理亏,一是自己违规了,害怕老师惩罚;二是刚才在石拱里也受到了惊吓,心里正在慌张;三是他也清楚自己撞倒海云理亏,只是自己摔倒了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到没有面子,想及时找回面子;四是他个头大、腰身好,也没有想到谁敢来动他,心里没有半点防备。所以,朱友康审时度势,瞅准了这个机会,这一手儿玩得很机智,把张慧敏弄得狼狈不堪,借机树起了自己的威望来。

这样以来,朱友康在同学们中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了,这是出乎人们所料的,既伸张了正义,又顺应了民意,既解决了问题,又英雄救美。

朱友康抓住机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这还不算,接下来的是要求张慧敏给何海云赔礼道歉,还何海云一个公道。

同学们看到朱友康一身正气,又为同学两肋插刀,拔刀相助,从内心里佩服,几乎一边倒地站在了朱友康一边,鼓掌声继续响起。

自此,朱友康在何海云心中完全变成了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完人,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一形象在她心中打下了深深地烙印。

这边如此热闹,对于学生来说都已经炸了锅,可是,那里的老师们,只是虚张声势,吼过之后,又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在挖水渠北边山岗上,几个老师聊的正在热乎劲儿上,尤其是那位倒卖小猪贩子的历史老师张宝福,讲得十分卖力,嘴边的唾沫星子飞溅,还用手势做比划,讲得眉飞色舞,有声有色。

余下的几个老师在底下打着哈哈,关键地方再补上几句,在这里真是乐不思蜀啊!幸好这里没有女老师,那个语文老师杨贵花,跟着一个新来的代课女老师,去漫山遍野采摘野花野菜去了。

平时温文尔雅,不爱多说话的梁老师被故事逗得也变成了话拉子。

当朱友康和张慧敏干架的时候,脸相有些滑稽,长相有些瘦俏,嘴边有些胡子的中年胡老师,把另一个故事已经讲到了一个高潮,两个年轻老师和刚刚讲完一个故事,已经鼓掌结束的小猪贩子张老师,也附和着一起喝彩着、鼓掌着、吆喝着。

这个胡老师之所以讲的这么动听,是因为他有着丰富的想象能力。他讲的是一篇招聘故事。

故事的说的是一个星球开发公司,苦于往星球运输困难,愿意招聘几位可以为各开发星球有能力运输的员工。招聘信息发布之后,前来应聘大有人在。

第一个报名的,是一位有能力往月球运送物料的中年男子。为了验证他的运送能力,公司决定在报名登记之前,先行进行河运实验。

于是来到公司附近的河边,眼看着宽阔的河道水流湍急,自西向东滚滚而下,蔚为壮观。中年人按照公司要求将弟弟搭建到河对岸,这时,从山上下来一位老者,嘴里正叼着一只没有吸完的旱烟袋,正好要过河。

公司决定让老者做一次免费试验,老者正上愁没法过河,便一口答应。

猫腰弓脊的老者,慢悠悠地上了这位中年男子的搭桥,一边走着,一边吸着旱烟袋。眼看就要过了河,这时老者停下来,在桥上磕了一下烟袋锅,这一磕不好了,烟袋锅里面还有没有燃完的火星,烫了搭桥几下,结果搭桥受到强烈烧烫,猛然收缩回岸,老者一下子被掉到滚滚奔腾的河流。

公司对这位中年男子报名资格表示遗憾……

第二位更厉害,是来应聘往火星运送物料的……

还有第三位来者,是冲着研究太阳系时运送物料来的……

这位中年胡老师接着说:“你看吧,都说独木桥难过,哈哈哈,还真是这样。哈哈哈……”

几个老师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泪花夺眶,哪里知道学生们都在干什么?

朱友康慎怪地对张慧敏说:“也是的,你都把人家撞到身下了,人家不求你道歉,你到还埋怨人家,太不仁义了。”

张慧敏张了张口,终究是理亏,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等张慧敏道了歉,朱友康看了看何海云并没有大碍,彼此确认了眼神之后,就让海云跟两外两名女生到东边的那一端去了。

何海云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他觉得朱友康尽管身段不如慧敏,但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血性汉子。值得交友,值得尊重,值得信任。

等何海云她们走远了,朱友康转身对张慧敏半开玩笑地说:“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对我们校花下毒手!”张慧敏脸色一阵紫红一阵白,“人家可是商品粮千金,干部家庭公主!”朱友康补充道。

因为朱友康面对的是这么对同学,弄得张慧敏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直把张慧敏憋的透过那脏兮兮的五花脸,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心里暗暗地佩服朱友康这小子。

这小子不仅占了大便宜,白揍了我一顿,顺水送了美女校花一个大人请,还要在众人面前卖弄官司,说风凉话,损我不打折扣。这天下的便宜都让这小子给占尽了。

何海云听朱友康的安排,也就心领神会地去了另一端清挖去了,临走前也不忘叫上她的同乡发小何梅月。其实,梅月也不是乐意去东边,因为,她刚才看到干架殴斗,既担心瘦小的朱友康再次被人高马大的张慧敏报复,朱友康吃亏,也对朱友康勇敢机智正义所动容。他在为朱友康暗暗捏一把汗。

梅月这种极其微妙的少女之心,旁人是半分也扑捉不到的,因为他们都不会走到少女心里。

朱友康则不同,也许是巧合,朱友康嘱咐完她们离开这里时,顺便摆了摆手,来了一个干脆的动响,意思是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在这里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第十六章 生命在呼唤

朱友康已经身不由己,河水暴涨,水流冲力很大,已经不是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所能承受得住的。

朱友康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尽管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但是,他一边拼力挣扎,继续向前游走,一边开始扯着嗓子大喊着几个老乡同学的名字:小军,成林,小梁……

因为大雨还在下着,风声雨声雷电声不绝于耳,任凭你千喊万呼,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在河水里已经站不住脚的朱友康,开始出现漂移,在大水浮力作用下,他开始施展他的游泳才能。

他斜着身子,双手强行往前面搂水,可是,河水的总趋势是滚滚东流的,尽管他懂得游泳,但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纠正自己要去的方向。

就这样,他自己想着对岸的方向,向前游走的不是正南正北,但是,总的方向还是朝着对岸东方向游动的。毕竟这样的游动经过一个阶段之后,肯定会到达对岸的。

一边游走,一边继续喊叫着人名,后来实在没有了力气,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救命啊,救命啊!”他开始喊救命。

不知不觉,朱友康在河水中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在水中,他似乎感觉到雨点小了,也稀疏多了,并且雷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已经被河水冲走了一里多地,马上就要到达中丘村村东的大桥下面。身上的书包不知何时已经丢在河水里了,何海云那看着就香甜的白面夹心糖火烧,连同他心爱的新华字典和书本已经在涛涛的河水里无影无踪了。

当然书包里他还没有吃的两个玉米高粱面饼子,还有那一双后脚跟硌脚的舍不得扔掉的旧布鞋,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当他使上吃奶的劲儿,再也无力挣扎着向对岸游走的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听海云的话,没有吃掉海云偷偷递给他的白面夹心糖火烧,也没有在中午时间里吃掉母亲手给他包裹的那两个粗粮饼子。

尽管他还在挣扎之中,但是,很明显,他慢慢地被河水吞下去了。

尽管他心里还在后悔那没有吃掉的,何海云偷偷递给他的白面夹心糖火烧,尽管他心里还在后悔母亲亲手包裹的那两个玉米高粱面饼子,尽管他还在后悔那丢失的堂哥当兵时送给他的那顶军帽,和那使用了快一年的绿色军用书包,尽管他还在后悔那丢失的自己用五六个星期天,跋山涉水掀开石头捉蝎子加工蝎子换来的新华字典……

归根结底,他最最后悔的还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自己不该听父母的劝说继续来这里上学。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十四岁的生命眼看就要结束了。

当朱友康的父亲朱书堂和二蛋他们一行,冲着恍惚的灯光方向走近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已经下到河边的水里,正在往外拉扯水中被淹没的人。

大桥跟前本来就有两棵大杨树,上流飘下来的浮着物撞到树上,就会在这里有一个缓冲过程,或者干脆就沉积下来,所以,朱友康在漂移过程中已经被这里的一段沉积物所阻拦,正好在朱友康清醒之前一直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着,这就叫没有无为的努力。这个努力正好把他留在这里。

当走近的时候,老朱他们马马虎虎看到,这四个人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抢救落水者。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看来这孩子怕要不行了”。

这个低声说话的人有四十多岁,劳力不错,他猫着腰双手抱住朱友康的腰部,看着另一个正在施救的人,正在从朱友康头上脸上清理淤积的杂物和泥沙。

“别这样说,救人要紧,你赶紧抱起来”另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地头紧急施救,他胡乱清理了杂物和泥沙之后,迅速把手指扣进朱友康的嘴里,把最里面的杂物一下一下地往外掏,只看着一边掏,朱友康的嘴里一边流着河水。

为了让肚子里的河水尽快吐出来,他一边在嘴里扣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在朱友康的后背上拍打着,河水从朱友康的嘴里鼻子里不断流出来。

紧接着,这位中年男人坐下来,把两个腿拱起来,让朱友康趴在他的大腿上,他有节拍地不断拍打着这一块的背部。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帮着在朱友康身上清理着,拍打着。

原来,这位中年人是中丘村社员叫解三多,在桥南头边靠近南岗居住,因为距离河岸比较近一些,就多喂了几只鸭子。

天黑找鸭子的时候,他听到河流上游隐隐约约的有人呼救,来不及多想,他就带上随身携带的四米长竹竿顺流而上,循着呼救的方向跑去。

原来雨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等找上去的时候,雨小了,反而听不到声音了,他知道大事不好,就在河南岸打着手电来回寻找。

其实,就在这个时候,小梁和拉皂他们也赶来寻找,等看不到朱友康时,就让小军和成林回家报信,他们两个留下来一直沿着河南岸往东寻找,结果与解三多相遇,确认河里面可能就是朱友康,直到最后在桥头附近三人合力救出朱友康。刚把朱友康救上岸,成林发现朱友康的书包不见了,赶紧和小军返回大树四周寻找,在多次打捞中最终找到了朱友康的书包。

也挺巧合的。这时何树坤两口子下班回家正好路过这里。

他们扔下自行车赶紧来抢救。

当何树坤看到这个朱友康的时候,没有让妻子留下来,而是让她赶紧去公社卫生院请医生来。

朱友康耷拉着脑袋,像是失去了生命特征一样,任凭施救者摆置。他的嘴里不断流出河水。

老朱快要走近的时候,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心里想,自己无能,难为孩子了,强迫孩子来上学。要不是大人盯得紧,孩子能出这样的乱子吗?这时他处于无限的悔恨和自责之中。

他想,这次要是三金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也就跳到河水,顺水而去了。到了那边,再也不要孩子上学了。

他想即便不上学,起码还有活人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家多少家庭不都是这样吗,不上学怎么啦?不上学就成了短处啦?那总比没有这个人好啊!

这样想着已经到了灯光跟前。二蛋、喜小、秋生,他看到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赶紧一边一个人上前拦住老朱的两只胳膊,心里一再祈祷三金千万别走,心里一再叮嘱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赶紧想办法施救。

“三金,三金,三金”老朱扯着嗓子喊叫着,猫下腰借着保险灯的灯光,看到三金那惨样,剜心的难受。

第十七章 迈克与钟声

七月初五这一天天气比较凉快,天刚刚蒙蒙亮,朱书堂已经习惯地起了床,习惯地开始在院子里咳嗽,这是长期吸烟引起的,已经很难治愈,他也根本就没有治愈过。

这时,大雨点像核桃一样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响声,大约三四分钟之后,地上啪、啪、啪的响声才停下来。这天很平静,没有风,没有雷,也没有闪电。

一阵短暂的响动之后又归于往日的平静。

这么一阵动静,社员们都被惊醒了。起床早一点的已经下到自己的菜园子里开始劳作。

这一天是立秋,头伏萝卜二伏菜,勤快的社员开始把可以定苗的小白菜,选择长势好、个头大、位置好的菜苗留下来,把其他小苗拔掉。插空提前栽上大葱的,现在开始用辘轳头开始浇水。

也有的开始在萝卜地里,清理稠密的萝卜秧苗,还有在菜园子四周的地边点种恋秋瓜。

昨天晚上下雨落下了不少树叶和杂物,朱书堂光着上身,拿起一把扫帚在院子里胡乱拨拉了几,又转回到屋里,从丽芝屁股底下扯出粗布白衬衣,拿在手里,在空中扑棱了几下,披在肩上。

衬衣是孩子们昨夜在床上玩耍时随意扔的,玩的累了也就睡了。

这时,他看到丽芝的上身由于翻身已经裸露在外边,一旁的孩子还在呼呼地大睡,也就沾了一把便宜,顺便把旁边的被单盖上。

然后,从方桌上摸上旱烟袋,一边往烟袋锅里装烟,一边带上门,迈着得意的脚步,舒展着微微的笑脸,鼻孔里冒着大烟,身后跟着刚刚长成大狗模样的大黄狗——“迈克儿”,向生产队牛棚走去。

这只大黄狗是朱友康一年前从上丘村同学张慧敏家里带来的。因为当时小狗全身都是黄毛,只有脖颈有一道黑圈儿,前脸布满黄豆粒大小的白色斑点。所以,朱友康给小狗取了一个名字叫“黄毛”。

这个名字叫了没有几天,才知道原来东台韩进财家那只狗叫黄毛,还有西台二队的一个大人也叫黄毛,后来就改名叫“黑圈儿”。

黑圈儿的名字叫了大半年,有一天朱友康的奶奶病了,娘家人都来探望,这才知道,原来奶奶娘家的堂弟也叫“黑圈儿”。朱友康听爹这么一说,干脆就改一个外国名字吧,这样就不用了再次改来改去的,省的再找麻烦。

思来想去,最后定名叫“迈克儿”。这样随便叫,肯定不会和中国人的名字重复。也不用再忌讳什么了。

这个迈克儿如今已经是成年狗,黄毛纯正如金,动作欢实似猴,很通人性,讨人喜欢,黄色绒毛像“mica”——云母一样,厚实光洁而又富有弹性。

“mica”——云母,语音正好读“迈克儿”,云母正符合了这条黄狗的特点,黄毛厚实光洁而又富有弹性,正是云母的特征。

朱友康为给小狗取了一个得意的名字而自豪,有事没事,只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逗逗这黄毛“迈克儿”。“迈克儿”很通人性,也就乖乖地任由朱友康摆布,而显得百般温柔、和顺、亲昵。

从家里出来,老朱沿街向东走下两个不大的石头坡,不到二十米就是这条街上的水井,东边半个街吃水全靠这一眼水井,水井后面是一棵老榆树,枝叶茂密,夏季乡亲们打水全靠这棵大树来乘凉。

这棵树上挂着一个五队的大钟,每次老朱去拿敲锤敲钟的时候,“迈克儿”就会一溜烟往东边不远处的牛棚跑去。

这边一边敲着钟,那边一边在牛棚围墙墙角撒尿。

因为它知道老朱每次敲完钟就会往牛棚里去,它会提前去那里等候他。

等老朱进了牛棚,迈克儿就会一屁股蹲在牛棚门口,像是哨兵站岗一样,一动不动。

“老刘,起来了没有?”这是老朱走进牛棚,习惯性的第一句话。听到屋里有人吱声,他就开始在院子里屋子里转悠一圈,这是当队长以来的习惯,看一看昨夜里有没有异常情况,看一看牛棚里的牲口是否吃得饱,吃得好,看一看这牛棚房顶漏不漏雨,这几天雨下的真勤快。

他最近特别关心队里后来增添的那两匹骡马,车队是他生产队今年提高工值,增加分红的重要支柱。他最关心的是,这些骡马是否吃得好吃得饱,是否可以正常往火车站运送石头。

转悠完院子和房子,他开始走进牛棚,在每一匹骡马跟前驻足观看,他会摸一摸这匹马的马鬃和脸面,还会捋一捋那匹骡子的耳朵,擦一擦它的眼睛,还会从精饲料里面抓一把黑豆给它们添上。

这些整天劳累的骡马,尤其是遇上下雨天的时候,真是太辛苦了,太卖力了,要没有这些骡马,恐怕生产队工值还是老样子,打饥荒的社员还会增加。

当他走到挨着窗户的那匹骡子跟前时,他看到老刘已经走到牛棚外面,正在给“迈克儿”喂东西吃。

老朱赶紧回过头跑出去,老刘手里正捧着一捧黑豆饲料给狗吃。“老刘,你这是要干什么?”老朱严肃而又厉声说道。

老刘赶紧缩回手里的黑豆,猫着腰,也没有吭气,乖乖地把手里剩下的黑豆就近倒给那匹红马。

因为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批他。所以,他就给老朱陪着笑脸,撇开话题说道:“放心吧老朱,牲口没问题,都会提前喂饱的。”

老刘是个五保户,本来家里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三。老大老二战死在山西临汾战场上,他爹死了以后,他娘带他们俩去了山东娘家,不久老四在洪水中失去了生命,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再说那里姥姥家多年没有联系,也不待见这个不速之客。

所以,他在归途中上了前线,在一次战斗中负了伤,差一点要了性命,在当地一家老农精心照顾下,总算保了一条性命,可是,他的腰椎就一直落下了病根。走路不能挺直腰板,后来他一个人又摸索着回到老家。多少年过去了,他已经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前面几任队长安排下来的事,到了老朱手里也就按部就班走着。

每天只要队里的钟声一响,他就知道老朱带着他家的“迈克儿”来了,他会不失时机地讨好一番老朱,讨好的方式也就只有用公家的饲料来兑付。因为他一无所有。他讨好是为了感恩老朱,他讨好的最大意向就是,别在老朱手里把他饲养员这个岗位给丢了,那样他就更惨了,他会活的生不如死。

第十八章 上工

朱书堂看到老刘拿集体的饲料喂养自己的迈克儿,心里很着急。本来看他一个五保户的身份,才给他一个继续饲养的活儿,如今这样做,心里有点不舒畅。他想,是不是他也可以这样对待别人这样做。

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震慑他一次了,防患于未然吧。

于是,老朱绷着脸,用右手食指指着他责怪道:“老刘,不管是谁,千万别胡来,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就赶紧走人。”

这种严厉的话在老刘这里是第一次听到,前任们觉得对他可怜,一般对他都比较客气,态度也比较温和。

这次老朱用责怪的口吻对他讲话,他着实有点紧张。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一边说着,一边双手作揖。

老朱看老刘认真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挥挥手以示他赶紧忙去吧。老刘猫着腰,迈着小碎步,像绣球猫一样,悻悻地滚回牲口棚。坐下来才发现,脊背上已经出过汗,脸上几滴汗珠正在往下滚动,就像刚才他走路那样地往下滚动。

本来都尖尖的屁股,这么一坐下来就更硌屁股了。他不想这样回屋里坐着,因为,这样像是在败队长老朱的兴,他这样想着,屁股刚落稳,又像蝎子蛰了一样,猛地站起来往老朱跟前走去。

没话找话地说:“门口这匹红骒马可能要发情了,老是在夜里犯槽。”犯槽其实就是不好好吃饲料,不好好休息,发出泄情的信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朱一听这批红骒马发情了,这时盼不得的好事啊,一年后又是一匹小马崽子,不出两年就能上套了,队里正缺牲口哩。

老朱脸上的怒气一下子缓过来,变得有些高兴,老刘的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这时已经有人进了牛棚,社员们开始聚集。

生产队的习惯有时候也不好改变。人们常常会在队里集中前,早起一刻钟或者半小时,跑到距离牛棚不远的河沟里照看一下自己的菜园子。听到敲钟还要再停留几分钟或者更长时间。

今天照样也是这样。生产队的菜园子还是老支书老梁,也就是书堂的姐夫党支书那个年代分配给每家每户的。尽管分到每家每户,但是全部土地的性质没有改变,还是集体土地。任何人没有特权多占用集体一分土地。

可别小看这几分菜园子,在那个年代可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勤快的人起上一个大早,跑到自己的菜园子摆布小白菜。立秋刚过,二伏天种的小白菜长出了三四个菜叶,开始打蔫,原来都激灵灵地钻出干巴巴的地皮之后,这时候必须及时浇灌了。

小白菜拱出地面露出的土缝,知道这些白菜已经有些干旱了。及时浇园,既可以及时补充水分,又利于阳光照射快速生长。

有的社员就利用早起几十分钟时间,来打理一下自留地里刚插下不久的小葱。这是等长成大葱之后,和大白菜一样,为过冬做储备用的。这样就免不了要在菜园子里多待上几分钟。

这些人也都还比较知趣,一般都不会很晚才回到牛棚,等待安排一天的活计,这样才可以做到两不误。

五队里的菜园子都在村东、村北的河沟南岸和北岸,家家都有,人均一分地左右。

这里是河沟,南岸和北岸都是高底错落的小块菜地,像是梯田又没有梯田那样规则,说是荒地又都可以浇灌。

在菜地边缘随便一个地方,只要你挖出一个一仗多深相对规则的圆土坑,有的地方根本不需要一仗深,就可以挖出一眼水井来。然后用砖石砌好井口,这样就可以满足周边菜畦浇水的需要了。

水井上半部分用石头垒砌起来,在井台上再架上两块交叉的大石头或木柱支撑辘轳,后面再固定一块石头,通过石眼把辘轳固定下来,这样辘轳头缠上绳子系上水桶,就可以给菜地浇水了。

有了水,菜地里再加上一些土肥和粪尿,青菜就可以满足一家人的副食需要了。

也有例外的情况。这就是在河沟两岸地势相对比较高的地块,打一眼水井就不那么容易了。一般需要两三个劳力,用三四天时间才可以打出水来。水井一般需要一二十米深,有的地方更深一些。

当然,这里的菜地浇一次水相当费劲了。河边的水井浇菜地,可以直接用扁担一头挂上水桶或用稍长一些绳子系上水桶就可以打水上来。

更多的人则是安装单把辘轳头提水浇菜地,这样相对于扁担和绳子来说更简便更快捷一些,也更节省一些力气,水流效果也更好,效率更高一些。

只是每次安装起来费一些麻烦,它需要把辘轳头从家里扛到菜地,浇完之后再拆卸下来扛到家里,自家没有辘轳头的还要费一番周折去借用,遇上通情达理的还好说,要是遇上疙瘩糊涂之人,明明辘轳头在他家闲着,可他硬说出了故障不能用了,把你搪塞过去,你是有苦难言啊。

好在目前已经过了立秋,正是浇白菜大葱的好时候。因为刚刚过了伏天,水位开始向上涨。这时候菜地里正需要浸润,干脆来一次大水漫灌。

菜地高,必然水位就高,水井就会更深一些。所以,河两岸菜地地势相对高的地块,打井用水就费事多了。

于是智慧的人们发明了双桶辘轳头。因为水井较深,辘轳头直径太小,往上浇一桶水,需要把井绳缠绕几十圈甚至上百圈,这得需要多长的辘轳头啊!再说了,绕那么多圈,人又累,效率又低,等第二桶水绕上来,第一桶水还没有流到菜畦里,就早已经渗进水龙沟道里,这哪里能浇菜地啊!

有人说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一点也不假。现实哪里有需要,民间高手就出现在哪里。发明创造就跟到哪里。

有人把单把辘轳头进行了两个方面的更新改造,这就是老百姓的智慧,这就是老百姓的土发明土创造。

第十九章 菜园

是的,遇上地势高的菜园子,就出现了难题。

这难题其实并不是很难解决,劳动出智慧,劳动中可以进行许多新的发明创造。

民间高手有的是,他们不一定有多高的学历,他们不一定有太多的科学文化知识,他们不一定能说出什么科学道理,但是,他们在劳动中增长了见识,提高了劳动技能,再大的困难一旦摆在他们面前,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在完成深井开挖、加固、井体周围砖石砌筑之后,就开始了针对辘轳头的新的研究、改造和攻关。

首先把辘轳头直径扩大两倍——根据水井深度的需要,还可以更多一些。

这样的话,一桶水从井底提上来,原来需要把井绳绕五六十圈的,改造之后只用一二十圈就提上来了。时间、速度和效率都得到很大提高。

另外由于浇水的社员体力、技术、速度和耐力各不相同,带来的效率也不同,也就是水量大小不同,这样以来,时间、速度和效率也就各不相同。当然,在干旱季节,水井里的水很难满足浇菜地需要。

其次是变单桶辘轳为双桶辘轳。

可以再增加一只水桶——单桶辘轳一次只能往上提一桶水,而双桶辘轳可以在左右方向分别挂上两只水桶,辘轳向左转动同时把左边的水桶送到井底,把右边水桶从井底提上水井,辘轳向右转动同时把右边的水桶送到井底,把左边水桶从井底提上水井,循环往复,水量大增。

这样效率是提高了,水量是增加了,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样的浇水方式一个人是力所不及的,还需要另外增加一个人。这就是老百姓朴素的能量守恒定律——省力不省功,省功不省力。

除了水井,菜畦里也有矛盾斗争。

表现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发生小摩擦,经过调解一般没有大问题;第二种是激烈冲突,这就很难说了。

主要原因有三:

一个是轮流不公。天热的时候,一口水井供给七八家菜地,根本轮换不过来,都想提前把自家菜地浇上;有谁能忍受眼看着自家地皮裂缝打蔫发黄的菜苗被干旱致死啊!一家老小全都指望着这菜地里的副食呢!

第二个原因是扩展地边问题。从严格意义上说,这样的行为应该叫做侵占。因为菜地本身就高低不平,经过历年雨水冲刷侵蚀等,往往会出现水土流失或塌方的情况,一旦塌方,高处的菜地必然会减少面积,肯定觉得自己是吃亏的,这时候和邻居的矛盾就会发生,就会找各种借口闹纠纷,严重的还会发生冲突。

当然,塌方的情况各有不同,比方说下边这家人老实本分,平时很注意修补和保护地边,一看到土埝裂缝溜土,人家就会主动培土整理,尽量避免塌方,没有塌方就没有矛盾与纠纷。这样以来,菜地得到有效保护,菜地主人也会十分感激。

或者相反,上边这家人时常注意修补整理,也可以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往往这样的邻居们关系相处的既和睦又融洽,逐渐建立起互信,形成了良好的世交关系,彼此也会互相赠送瓜菜,互通有无,实现互惠共赢。

大自然往往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人也是这样。

而更多的是第二种情况,处于下边一家,一是存有贪心,自私自利,不太通情达理;二是家里人口确实多,经济压力比较大,实属本能的养家糊口需要。他们会把自家地边尽最大限度地延伸扩展。

这必然会触动邻居的利益,比如,在挨墙靠根的地方尽力多起土方,尽力多地腾出一些空地来,把多余的土方再垫到菜地的另一头低处,从而把低处填平并延伸地界,这样菜地两头同时增加了面积,天长日久,长此以往,骆驼入账,他们家的菜地面积就会越来越大。

你想一想,谁乐意和这种人家做邻居啊!

遇上老实本分的人家,他便会得寸进尺,把雨后的塌方土堆继续往他自己地里推去,借机扩大地盘,假如上边人家滑稽些或恶毒些,好赖不卖你的帐,下边人家再不讲理不让步,这时矛盾就会爆发,冲突就会发生。

第三个原因就是瓜菜被偷。这里可以分几种不同情况。

一是互通有无。这种情况无所谓偷与被偷,因为彼此关系相处比较密切,谁家菜都有断档的时候,你有白菜,我有大葱,你有丝瓜,我有韭菜,彼此之间都可以约定俗成地去“偷”,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偷”,这是一种感情交融的“偷”,这是一种你情我愿的“偷”,“偷”得心安理得,“偷”得理直气壮,“偷”得文明大方!

二是真偷。不加引号的偷与加引号的“偷”区别很大。加引号的“偷”是心照不宣的打招呼。不加引号的偷就是行窃,就是偷偷摸摸的真偷。在招呼与不招呼之间就是人生的不同境界和修养。

这个招呼你打了,你就是良民,你的人格就会保全,你的人品就会无瑕,你的美德就会光彩,你的尊严就会拥有,你就会得道多助,你就会实现互利共赢。

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

一把蔬菜谁会那么在乎呢?你打了招呼,未必就有难以交换的天大人情。

但是,假如你不打招呼,这就叫偷。你可要知道,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偷的背后是什么后果,偷的人又该是什么样的人品!

你要知道,这一个偷字,不经意间就给你头顶上扣上一顶不光彩的帽子,这顶帽子会很沉重,会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连你的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来。因为这个偷改变了事件本身的性质!

一个偷字偷去了你的人格,偷去了你的善良,偷去了你的尊严,偷去了你的美德,偷去了你的品质,偷去了你做人的起码资格……

最现实的是,这个偷字偷出了矛盾与纠纷,偷出了伤心与伤害,偷走了信任与担当,偷走了欢乐与幸福,偷走了和谐的音符……

第二十章 派工

生产队里开始三三两两的来集中,这是新一天的开始,也是队长总结安排的关键时刻。

过去一天的农活干的怎么样,还需不需要今天再纠正、再继续;今天农活该怎么安排;还有连续性的农活出现了什么问题,下一步如何安排;临时性的农活该让谁去干等等,这些问题都要在早上集中安排。

生产队里的工作,出工不出工,效率高不高,全在合理用人用工。

这就要求队长的基本素质必须要高,还要更细心更智慧一些。必须熟悉队里每家每户、每一个人的特点和禀赋。只有深入了解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男女老少社员,只有了解更多中国北方二十四节气农事活动,只有懂得起码天气天象知识,才能够更合理更科学地,全面统筹安排队里的每一天农事。

即便是遇到老弱病残的特殊情况,也要一丝不苟地精细安排。

当队长其实也和朱老师、梁老师一样,需要事前备课、事中讲课、事后补课。比如,眼前的农活怎么安排,就像每一堂上课的教案;事前谋划每一个季度的农活,就好比教学中的单元章节备课;年前统筹年后的农活,或者更长远的农活,那就好像是在研究每一个学期、每一个学年,甚至五年十年的教学规划。

书堂对于队长的管理是熟悉的,他经常拿自己上学时老师怎么教学作比较。

大约在钟声敲响之后十来分钟,社员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只剩下极个别人员还没有到场。

这时不能再等了,这也是队里多年的规矩,根据后来者迟到情况,该扣工分就扣工分,该批评就批评。

这剩下没有到场的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二蛋和小喜。这两个人也不是说有多么难管理,更重要的是他们俩最顾家,只要有个空闲,就会跑到菜园子忙活。谁也知道,这俩把菜园子养种的最好。

这种唯家是从,唯己视出的行为,让老朱很恼火。

上两次遇上的时候,尽管没有太深地挖苦,起码来说,话里面软中有刺,刺中带硬,他们俩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又要迟到了,老朱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拾掇他们俩人。要说这俩人跟自己半点过节也没有,平时谁家有点事还是挺积极的,就是太在乎自家的菜园子。

今天其实老朱心里是打了底儿的。因为车队里有俩个人懂得农事,需要抽调出来,另外再补充两个人,补充的这俩人就是二蛋和小喜。因为换人,主要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火车站及县社领导见面了,自己也要亲自随运输车队去一趟。

老朱心里的注意已经拿定,心中的怨气也就消了七八分,恢复了心里的平静,脸上也露出了阳光。

他在马车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来,把已经燃烧的差不多的旱烟袋锅,在右脚底下的石头上磕踏了几下,烟灰里冒着零星的火星,很快火星也在脚下消失,就像他刚才心中的火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收起旱烟袋开始安排一天的农活。这个季节地里的农活并不是很多,但是有些活儿需要抢收抢种。玉茭棒子还没有长熟,谷子黄豆也不是雨天收获。

他把到场的人分为六个小组。

第一组秋玲、桃花、友钟等六人,秋玲是组长。负责村北扣锁弯儿三亩多地绿豆收摘。绿豆对在阴雨天采摘不易炸角,不会产生浪费。

第二组二熊、满仓、兔爪等七人,二熊是组长。负责村东水浇地,被雨水冲刷损坏地块的修复。这里都是高产耕地,是社员们的保命口粮地,务必防止水土流失,确保高产稳产。二熊和满仓最近不用再去车队运送石头,他们二人砌石头墙技术好,维修地块需要这样的能手。

第三组三福、大增、文明等七人,三福是组长。负责村南冯家坟南岗岗坡后山梯田水土流失情况治理。这里是春季梯田,尽管是旱地,但是,这里土地平整,土层较厚,每年群羊都要在此卧地多次,土质好,土地比较肥厚。只要再遇上下雨量大一些,这里也是不错的春粮产地。

第四组二妮、香菊、秋萍等六人,二妮是组长。负责村南南沟黄豆的收割。这黄豆因前期雨量不足,又长在旱地里,本来就该收割的时候,下起了连阴雨,今天看来天气尚好,那就抓紧收割。下了几天雨,土层都泡湿了,如果再刮上一阵大风,恐怕都要匍匐倒地,到时候豆角都会发芽,那时候这几亩地的黄豆也就颗粒未收了。那就等着过年挨骂吧——每年社员们吃豆腐全凭这些黄豆呢。

上丘村这一代过年有一个习惯,每年腊月二十六左右都要磨豆浆做豆腐。离开了豆腐,这年就不好过了。当年条件不太好,但是,家里只要有了豆腐,就什么也不再上愁了。

豆腐可以配上大白菜,可以做汤,可以熬大锅菜,来了客人还可以配上大葱做成酒菜,还可以做炒豆腐、炖豆腐、烧豆腐,还可以配上韭菜等做成豆腐丸子等等。

对这一组,他特别交代:“看着点,别踩了,踩了豆角,可就不好收回了。打捆的时候慢一点,别让豆角给炸出来”。

第五小组剩下的是一些小碎杂农活,组成了一个临时小组,组长是秋菊。对个别老弱病残的人员老朱还进行了具体安排。

因为从秋菊性格上比较温和,又有细心、耐心,会体贴人、关心人,当然也用使唤人。这个小组问题多,正需要这样一个女性来带队。

第六组不用管,他们是特殊工种,特殊待遇。一共有十二个壮劳力在北岗石头坑里炸石头。每天早出晚归,比队里工分高二分。因为石头坑越挖越深,塌方的风险就越来越大,听说有人提出来了,要轮流换班干,不能老是靠着几个人。

剩下个别需要调整的,现场进行调整,不能私下做调整。这样的安排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小喜从牛棚墙头冒泡了,他陈老朱不太注意,便偷偷溜到大门内侧挨着二熊蹲下来。

他从衬衣兜里掏出纸烟,他家有一个自制的木质卷烟模,割好废旧报纸,添上掺杂着芝麻叶和黑芝麻的旱烟,再在纸的另一端抹上一些香糊,圆木把手往里面一推,一只纸烟卷就出来了。他是五队第一个抽纸烟卷的社员。

偶然机会,夫妻在捡芝麻烙火烧的时候,不小心把黑芝麻掉在晒在天地桌上的旱烟叶里,妻子只把稠密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剩下的没有再细捡,结果,这次搅拌的旱烟比以前任何时候的都好吸。不仅满口香气,吸起来顺溜,最大的特点是中间不熄火,黑芝麻油性大,易燃烧,有很大的助燃作用。

这样以来,当他自留地菜园子自产的旱烟叶掺和着黑芝麻时,吸一口就会满口清香,口感特别的好,再加上他总是随手拾掇几张废旧报纸,利用他自制的小木匣子卷烟机,一年下来,节省了不少烟钱。

这可是一笔开源节流的收益啊。农户家庭致富首要的还是从节流开始。小喜这位只有三十几岁的七口之家,过得蛮不错的。他三个孩子、爹娘加上妻子七口之家,放在别的家庭,根本过不成小喜家庭这样。

从此之后,小喜每次都会在旱烟叶里有意多散一些黑芝麻。半年多来,队里也有几个人学会了他的“发明”,比如,老朱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一章 占便宜

话说小喜发明了木质小匣子单筒卷烟器,尽管只有几个厘米长短,而且一次只能卷一根香烟,但是,确实有些轰动。当都在吸着旱烟袋锅的时候,突然有人叼起了纸烟卷,确实很神奇的。人们都会弄得满头雾水。

这公家可以卷烟卷,还没有见到有哪一个个人卷烟卷的。小喜这个单筒卷烟器就是行,居然成了村里或本地有名的第一个能人,真的很牛逼。

自从有了单筒卷烟器,家里的人开始多起来,先期到他家的都是好奇心比较强的。看了这个极其简陋的制烟机以后,许多人都开始反思自己,这么简单的做法,怎么自己就想不出来呢?

后来,凡是去看过的人,都觉得有些上当受骗的感觉,觉得有些受到捉弄的感觉,慢慢地也就没有几个人再把它放在心上。甚至有人在暗地里低估,小喜是否犯了法。

因为香烟是不允许个人生产经营的,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想去公社里告他一状,看他小喜还敢不敢再牛逼。

话是这么一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是他自己卷一支吸一支,又没有卖给谁,二是他从来没有多少库存,够吸就行。所以,说他生产,有些夸张,因为他没有形成规模,说他买卖更有些离谱,他卷烟吸烟是自给自足。再说了,现在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世界八十年代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动,多处都可以嗅到新时代的气息,卷上几支香烟已经算不了什么大事。

小喜得意地点燃纸烟卷抽上,也不忘递给他最近的二熊一支。这时,隔着牛棚围墙就能闻到旱烟叶发出的清香。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小喜来了。

书堂已经感受到这旱烟叶带来的清香,知道除了小喜还有一位没有到场。

味道好香,老朱心里想着,不由地去胯下裤兜里摸自己的烟荷包。看来书堂也犯上烟瘾了。

自从他开始给社员派工,扔掉第一袋烟,到现在还没有接上过第二袋。他把烟袋锅出到烟荷包里,搅来搅去,又搅去搅来,这是他在等人的动作,他估摸着二蛋也该来了。

他搅来搅去时,眼看就要派工结束,社员中爱开玩笑的人,这时候想冒冒泡。

其实,文明来的也不算太早,他一贯这样,中间过来,或者稍晚一些过来,他好观察有利地形。总爱和妇女们开玩笑,进了牛棚之后,看看和谁闹更合适。

他的眼睛最终盯住了秋萍,秋萍四十左右,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又爱和人说笑话,开玩笑,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

他看到只有秋萍自己坐在马车的车帮上,车辕子前面着地,后面正好向上翘起,他就慢慢地走近靠在车尾,有车尾做支撑,他可以顺便靠上去稍作休息。

现在看到就要散场了,再不搞一次,机会就会白白浪费掉了,他一万个舍不得。

他悄悄地用双手按压车尾,屁股顺便往上挪,装作要做上去的样子,他一个人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体重一百多斤,一下子把车尾按压下来,车辕子连同辕子上面的马鞍子、马套立刻冲天撅起来,车帮上的秋萍忽然身体失去重心,从车帮上滚落下来。

文明一看摔下来一位,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蹲下来,偷着乐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家都始料未及,也许压根就没有人关注,只有策划者文明自己心里清楚。

在这之前,他用类似的手段和另一位少妇打得火热。

这位少妇不是别人就是老冯头的外甥女,从冯社良家里跑出来的方莹,有人给她起了一个很放荡的外号放鹰——也就是她名字方莹的谐音。

文明记得第一次和方莹接触,是在方莹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等方莹住娘家回来,就开始在大街里领孩子玩耍、坐街、串门,文明是她的那排房子向东第一个十字街口远门邻居。

方莹第一次领孩子出来,也许是文明无意,尽管文明是大她一辈儿的叔叔辈,在村里可是没有那么多讲究。该开玩笑文明还是继续和方莹开着玩笑。

文明每次碰上方莹领孩子出来,他总是喜欢亲自从方莹怀里接过孩子来抱抱。他想从方莹身上找点便宜。

后来他领孩子的动作有些暧昧了,方莹发现这位叔叔是在试探她。于是开始警觉起来,特别是在有人的场合,她尽量回避他,不给她占便宜的机会。

然而,由于前面的动作方莹大意了,文明觉得方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怕在广众之下影响不好。

后来,他也悄悄地把动作转入地下,转入比较隐蔽的地方。他知道方莹的老公在煤矿上班,几天才回来一趟,就找借口主动到她家里借东西来接近她。

这样一来二去的,彼此之间也就建立起信任来,这种信任更让方莹觉得文明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也是一个让人很放心的人。所以,有时候彼此之间也就多了一份同志式的关心。

方莹也毫不含糊,家里有什么女人干不了的活,或者有什么需要搬动的东西,也总是趁机让他帮忙。从内心把他看做自己人。

时间久了,似乎这种帮助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依赖,这种依赖尽管和夫妻之间不同,但是,女人的心往往是软弱的。

再说了,她觉得文明人不错,很乐意为她付出,愿意为她吃苦卖力,其实家里就是缺少一个这样的人。

偶然机会,他再次到方莹家里借一把撅头。见方莹一改往日的不修边幅,竟然打扮的像新娘一样,发髻高耸,光**人,一身臧红短裙衬托出身材的苗条,漂亮优雅,倾国倾城,文明看得有些发呆,忍不住多看几眼,对方传来的眉眼,更传递了引诱,这次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歪门邪道。

二蛋从菜园子里悄悄回来了,蹲在他身边,在给他递烟的时候,惊醒了他的美好回忆。队长接着继续安排队里的工作,二蛋、喜小听了队长的安排感到非常惊讶。

第二十二章 砸脚

文明还在双手紧紧抱着秋萍,嘴里喊着:“快来救命,把我砸死了”。秋萍刚滚落下来,朦朦胧胧地下意识地双手楼主了文明的脖子,把头埋在文明的肩头,心里怦怦在跳动,不敢抬头,显出万分惊恐地样子。

这时社员们才发现秋萍已经被文明紧紧地抱着,车辕子高高撅起,像是战场上向敌人开火的两门大炮。临近的几个人赶紧顶住辕子,让他们俩下了车。老朱向前迈了两步,还没有走到跟前,秋萍和文明都已经站起来了。

文明心里暗喜,秋萍有些惊惶地挣脱开文明的双手,跑到秋菊那里坐在墙根地下,脸上的惊恐还没有消失,心脏怦怦怦地跳动一百多下。这时候明知道是文明占了便宜,人家搂住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在紧急关头这又能算的了什么呢?她这样想着脸上的惊恐才慢慢地消退,心脏的跳动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时候二蛋从牛棚外面走来,挨着小喜坐下。小喜递给他一个颜色,顺便又递给他一支烟。意思是说,人家老朱朱都讲完了你才来,该挨训了。

经过刚才的热闹,文明的闹剧其实老朱早有耳闻,只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心里想着,对机会给他点颜色,让他老实几天。

老朱嘴抽着旱烟袋,斜了一眼二蛋。欲言又止。

旁人开始担心,这二蛋今天要挨训了。

“是这样”老朱等文明的闹剧静下来后开口道:“今天派工就要结束了,还有一件是没有说”。他停顿了一下,吐了一口大烟雾,看样子并没有要责怪二蛋、小喜他们的意思。

老朱想,这次临阵车队换人,让他们改一改去菜园子的习惯。这次事前又没有和他们协商,万一人家不去咋办?好说也是说,歹说也是说,所以,就用商量的口气,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车队的二熊、满仓他们俩需要在家里垒砌石墙,修复地埝。所以,从今天起,临时由小喜和二蛋顶替他们俩,至于什么时候再换人看情况而定”。

他接着强调说:“一会儿咱们就套车一起去北岗装车”。

生产队的派工就是这样,繁琐又细致,灵活又实在。没有虚假,没有偷工减料。

生产队的派工就是这样,前面领工的就可以走人,后面迟到的赶上派工就派工,赶不上派工的该怎么扣分就怎么扣分,或者按旷工处理,一般情况,很少有人迟到。

各小组自有章法,各自回家吃完饭带上应该带的工具,很快集中起来向责任区奔去。

临时小组的组长尽管不是什么干部,但是在生产队是最为关键的一级干部了。他们是直接的执行者和参与者。每一天效益好不好,很大程度上依赖这些小组长的工作好歹。他们既能替队长分忧解难,也能给队长出难题,发牢骚。这要看队长的把式了。

再说了,假如什么事都由队长操心,队长不累死才怪呢。

老朱的闺女朱友忠安排在第一组,村北的绿豆地就在北岗石头坑东边隔着一道小土丘。集中到东台的南桥头之后,几个小姑娘和两三个中年妇女,一边哼着小曲——《青松岭》的插曲《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

“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

叭叭地响哎~

哎咳依呀~

赶起那个大车

出了庄哎哎咳哟~

劈开那个重重雾哇~

闯过那个道道梁哎~

哎哎咳咳依呀

哎哎咳咳依呀

哎哎咳咳依呀哎哎咳呀

要问大车哪里去吔~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

奔前方哎~

哎哟喂哎哟喂

哎哟喂哎哟喂

哎咳哟喂哎咳哟喂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

奔前方哎哎咳哟……”

一边愉快地先前奔跑着。

当插曲从这几个小姑娘口中唱出时,她们正从大桥上路过。桥东桥西都是延绵悠长的幽深河沟,贯穿东西长达七八里地的河谷,回荡着浑厚有力的声音,像是铺天盖地罩住了整个村庄。

这些可爱的姑娘们就像是刚从娘胎里生下来的小绵羊一样可爱,又像是小羊羔刚学走路一样天真无邪。

电影《青松岭》插曲响遍了农村城市,响遍了大江南北,响遍了大街小巷。

刚过了大桥,桥头东边不大的空地上,是一间很小的石墙砌成的简易房屋,老百姓都叫它土地庙。从庙里走出来一个人,衣着怪怪的,戴着一顶打了补丁的破旧的麦秸草帽,身后背着一个挎篓,右手拿着一把镰刀,小姑娘们走近一看,挎篓里填满了猪草。

友钟上前半开玩笑地说:“冯半仙,这篓子里怎么闻到玉米味儿了?”

做贼心虚,谁也没有多想,这句玩笑话冯半仙当真了,赶紧扭转身沿着河边往河沟里走去,为了迷惑这群年轻人,他一边走,一边放出话来:“初五十四二十三,出门好事都无缘。今天是初五,黑道日不出远门,小心着点!北岗要出事的”

冯半仙的话没人当回事,他既然想绕道走,必定心里有鬼,她们顺便来了一个“开天窗”,秋玲和桃花是中年妇女,啥也不怕,上前闹着玩一样,将冯半仙的挎篓搞了一个底朝天。这底朝天就叫“开天窗”,挎篓里的猪草甩了一地,洒落在地上的不都是猪草,二是还没有长大的红皮山药。因为到了桥上路边,有两三块已经滚到了路边坡下。

秋玲她们判断这应该是大北岗前面队里栽种的春山药,否则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大。

冯半仙看事情败露,气急败坏,嘴唇发紫,咬牙切齿。而又无话表达。

车队很快过了桥,半拉眼、二蛋、秋生他们分别吆喝着牲口,停下来刹住车,队长看见这几个人在这里围着一个猴儿耍,当他们手拿马鞭走到跟前的时候,一切都明白了。老朱从半拉眼的车上跳了下来。

“小喜、山小你们俩把冯半仙带到大队部去,赶紧回来装车”。小喜和山小是跟车的,老朱吩咐着继续赶车往北走去。老朱想不是一个队里的人,都住一条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你冯半仙也合不着跟我老朱过不去,你有错在先嘛。

随后老朱扭脸对这群女同志说:“快去摘绿豆去吧”

大伙儿一哄而散。

半拉眼、秋生、二蛋一人赶一辆马车向北上了一道长坡,往西往北拐了两下,就到了石头坑旁边停下车,刹住闸。和提前挖石头的壮劳力一起开始背石头装车。

这里是一片荒山旱地,都是“望天收”,下边有着丰富的石英石矿藏资源,云母石资源和彩色大理石资源,储量多,面积大,易开采,路好走,好运输,唯一缺点就是有些地方土层太厚,有的石头坑足有四五十米深,石头出坑有些费力。这里的最大优势就是地势相对平坦,不像南岗、西山那样地势很高路坡很陡,不宜开采。

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很快三两马车就要装满了。

老朱沿着车身四下里打看装在车最上面的大块石头是否放放的的安稳,等到检查最后一辆车的时候,有一大块石头需要再往平处放一放,可是,当他扒住石头一角的时候,这块石头突然滚落下来,紧接着又滚落下来两三块,其中一块正好砸在他没有来得及躲闪的右脚脚面上,只听“哎呀”一声应声倒地。这时小喜和二蛋刚刚赶回来,还没有站稳,就赶紧搬走砸在老朱脚上的大石头,把老朱扶起来往家里送去。

第二十三章 老冯头

老冯头眼看着北岗地下每天背出来一大堆石头,五队大车小辆一个劲儿地往火车站运送,心里很着急。也想尽早办手续开工。

这几天尽管人在插秧地里,可心早已跑到城里。每天就像猫抓心一样,吃饭不香,睡觉不熟,站起来揪心,躺下烦心。这已经成为老冯头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办不好,什么时候就不能舒服。

很快插秧结束了,还是没有眉目。这倒不是村里不给他开具证明,而是县社实在挤不下订单了。县社领导也表示抱歉,可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县社也给老冯头留下了一丝丝希望,那就是等什么时候上丘村、北丘村的石英石资源跟不上了,或者下一年度与达州、胡州谈判合作时争取了大订单之后,也可以为他帮忙办理开工事宜。

老冯头干事认真,不过做事不太讲规矩,大原则性错误他也敢犯,唯利是图。从上级实在争取不下来了,他就按照县社的思路,寻找捷径。

开始的时候,老冯头想从老朱这里开刀,想分老朱三四个股份,等来年有了石英石指标再补偿老朱,这样的话,老冯头这里不会耽误大事,年底可能分红少一些,但面子上可以过得去,肯定不会被社员们嚼舌头,骂爹娘。

可是后来一想感觉还是不妥。自己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因为这点事点头哈腰的求人,又感到面子上有损他的刚强形象。

后来他又往深处里想了想,求老朱和求外村效果不是一样吗?说不定人家那里指标多搞不过来,或许能多给一些股份呢?

这样想着他的脑袋一下子顺流多了,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来,于是站起身,点上一袋旱烟,在院子里像是谋划一场大的战役一样,度来度去,深沉而肃穆地思考着问题。眼睛深邃地看着中间隔着赵家沟还有一条河的北岗荒漠——似乎这里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金子。心里想一定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想,如果能和外村的达成协议,说不定要比老朱来钱更快。因为搞得好的话,自己还不用购买骡马和车辆,县社全部兜底儿啊,不用牲口,不用车辆,只派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劳力就行了。

到时候,让你老朱哭去吧。想到这里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是,一时糊涂,他竟想不起来了,隔了几秒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想的是和老朱在生意上开始争风吃醋。这才找回刚才的感觉来。

他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不是东西,老朱待自己不薄,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对了,万一真是自己的想法能实现,那和老朱也不构成威胁,而是比翼双飞,是你好我更好,我好你更好的同志式、朋友式关系,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断炊。

老冯头三个子女,别看比老朱大不了几岁,他的大闺女出嫁到本村已经领了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二闺女跟老冯头弟弟,也就是二闺女的叔叔在太行山深山接近山西的方向学习中医。剩下的儿子冯小军和朱友康他们一起上了小学,现在又在上初中。

老冯头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拖沓的,说干就干上了。

第一趟跑了上丘村。

上丘村和南丘村都是一千多人口的大村,三面环山,分六个生产队。但是,有两个最大的不同:上丘村没有东台西台,是集中连片居住的,居住情况相对集中;南丘村村北是一条长河沟,村民居住在河沟南岸,东西居住相对分散,中间还夹着一个赵家沟。上丘村也有一条长河,不过这条河沟和上丘村不同,它正好在村南,全部社员都居住在河沟北岸。

老冯头一进村就急忙打问炸石英石的是哪个生产队。一位上了年纪老农耳朵不好使,第一次问话没有听见,老冯头耐着性子问了第二次。话音未落,就见一辆马车远远从村南山坡上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随着马车的临近,听到了清晰的马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

老者还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不再指望这位老者,就骑着自行车向前面迎去。很快马车就到了跟前,他早已把自行车放在路边一旁,徒步向马车走去。

赶车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人,看上去五十多岁。他向老冯头介绍说:“这里三个队里都挖石头,我们车队六套马车”他指着来的方向说:“你看后面的马上跟上来了”

老冯头看着到手的钱是人家的,心里一个劲儿地痒痒。他搓着手心,问道:“你知道队长家吗?”车夫把三个队长家的大致方向说了一下,老冯头和他握手之后,一溜烟进了上丘村。

一家串一家,老冯头连续走了三家,都吃了闭门羹。人家都忙去了,等了大半天,眼看就要晌午了,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又马不停蹄跑到北丘村,北丘村少小一些。只有一个队挖石英石。

在这里他见到了二队的会计,会计介绍说,队长去外地购买榨油机器去了。据说去了山东,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这时正值上午下工时间,会计非要留他在家里吃饭,老冯头心里有急事,也吃不下这顿饭。婉言谢绝之后,又一口气蹬回南丘村。

回家后,他就开始犯嘀咕。唉,你说怪不怪,这石头能挣钱,这油料加工也能挣钱啊。第一个吃桃子的是英雄,这第二个吃桃子的肯定就是狗熊。它北丘村小,需求量小都敢做,我南丘村这么大,我怕什么。再说了,运送石头又要跑动跑西,求爹告娘的,倒不是咱老冯头的脾气。我看啊,干脆咱也开一家大油坊。

他回到村里以后,因为是中午,想着老朱肯定在家。所以,他就没有直接回他家,路过老朱家时顺便找老朱商量去了。

你还别说,这老冯头预感是对的,老朱刚下工回家,正端着一瓢水准备洗脸,见是老冯头来了,放下手中的水瓢,从衣服里掏出荷包,赶紧递给老冯头。

中午饭老冯头也不回家吃了,就在老朱家里吃上了。饭后又继续探讨了一阵子,老冯头满意地回家上工去了。

在日后的三天里,老冯头召集队里精英,连续召集了三场协商会、探讨会,分头跑了五六个油坊,咨询了周围各村油料种植情况。最终决定把牛棚和仓库腾出来三间做油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技术人员呢?没有技术能行吗

老冯头心里有底,他知道赵家沟有人懂技术,在很早以前在邻村当过把式,他已经和他说好了。

看来,他要大干一场了!

他计划第二年队里要点种花生三十五亩,芝麻二十亩。并且动员东台的五队、六队、西台的一到三队多种植油料作物,为四队油坊储备油料能源。

半个月之后,所有油料加工工具到位并安装完毕。

一切就绪,他兴高采烈地找到冯半仙,咨询了一个吉庆日子,准备在四月初八那一天举行一次开机仪式。

第二十四章 运送石头

朱友钟是朱友康的姐姐,才十八岁就已经在生产队里干了三年活儿。一天挣六分。如需要早起和晚上干活,还可以分别再加上一分,这样一天挣才八分,刚刚赶上一个男劳力白班的正常工值,况且挣八分的时候也很少,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会有。

但是没办法,队里都是这样定的,她没有任何牢骚和埋怨,一个心思地扑在劳动上,半天也舍不得耽搁。能争取多挣一分,她也积极争取,为的是给家里多做点贡献。

朱友钟从十五岁辍学,开始在生产队里干活劳动,到现在队里的很多活她都有些娴熟了。已经成为生产队里妇女队伍里的佼佼者,常年风刮日晒,腰背肩扛,看上去完全成为一副地地道道的劳农身板。

皮肤有些发黑,有些粗糙,但是,在微微发黑的脸庞中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夜间的探照灯一样明亮,睫毛有些稠密,但秩序得像是一排排白杨树,看上去窈窕而显得灵气十足,从眼睛里能够透露出少女那种稚嫩和美丽,以及给人带来的甜蜜和无限想象。

留着剪发头,头发黑黑的,短短的,给人一种十分简约健美,又十分干练老道的感觉。

刘海稀疏地苫盖着两个长长的不是很浓密的眼眉,远远看去就像是太阳刚刚升起时的东方天际线。

一件陈旧的白色涤纶衬衣,并不宽大地裹在她略显的单薄的上身,扎在腰间,衬托出少女特有的胸部曲线美和青春美。

一件绿军装筒裤,把她修长的双腿套在里面,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脚上穿一双干净的鞋帮有些毛旧的绿色解放鞋;鞋跟儿底部显然已经磨损了不少,与其它地方产生了小小的斜面坡度,足见这双鞋已经伴随她时间之久。

她爱学习,她渴望读书,在生产队干活的日子里,她始终扔不下手中的书。她上学时收藏的别人扔掉不要的小人书,连环画,还有队里的报纸等她都要看。

她把收藏的这一本本书都会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的那只小木箱里。

这只小木箱,还是远道而来在村里做木工活儿,临时住在她家的那个老木匠给她做的,那时她刚上一年级。这只小木箱子自从交给她的那一天起,任何人她都不让动它,更不让打开它。

小时候,他父亲就教育她,读书是何等的重要。长大以后,她知道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一张嘴,更重要的是用读书武装头脑。精神世界是大自然里我们看不见的,但是,往往看不到的,才是最最主要的。而这最最主要的才是人活着的最大满足。

她的小木箱子已经成为她精神世界的全部内容。她崇尚***的机智勇敢有胆量;她崇拜战斗英雄***;她敬仰临危不惧宁死不屈的***。

总之,她内心充满了太多的希望,装满了太多的正能量,只是人微言轻,出身贫寒,不能再继续读书学习。

本来这一天早上已经安排好了,把她分配到摘绿豆一组。可惜的是,巧合的是,她父亲本来打算去县城的计划被打乱,脚面被大块石英石砸伤,这车队人手又不能少,所以,只好被父亲临时抽调到车队,跟班去县城。

在生产队能去一趟县城,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当她一大早摘绿豆回家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山小、喜小等人,左右搀扶着她爹从地里回到家里,还有人替她爹背着头,拿着破旧的草帽,前前后后都进了她家。她用惊讶的眼光看着这一切。

怕是爹出事了。她心里猛然这样想。她凑到跟前,爹的脚面还流着鲜血,心里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爹挪动着一瘸一拐的右脚,额头满是汗珠,一直在脸上流淌着,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她上前接过爹的右臂,她娘接过左臂,这才安稳的放在炕沿上,然后屈膝把双腿放到床上,让爹慢慢躺下来。

“友钟,队里人手不够,你就跟车队替我去一趟县城吧,摘绿豆的事就往后放一放”,老朱从嘴缝里挤出来几句话。友钟听了,知道爹还在疼,就顺势答应下来。然后去拿旧布给爹擦去脚上留下来的血。心疼地问道:“疼不?”她爹摇一摇头算是说话了。

“给我爹多操点心,叫俺大爷来看看吧”她给娘说着,他的说的大爷你是亲大爷,而是远门的一个老中医。说完她不放心地跟山小、小喜他们一起往村北车队方向赶去。

往县城运送石头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形优势。从上丘村装车到县城火车站去,一路是重车,但是更是一路的下坡。所以,走起路来,也比较顺畅。等卸完车,尽管往回走是上坡路,但已经是空车了。所以,这样的运输路线蛮好的。

第一趟顺顺利利回来了,尽管天气下起了雨,总体是顺利的,没有翻车,也没有误事,正赶上回来吃午饭。午饭间,友钟看到父亲可以下炕来回走动了,心里豁亮了许多。

第二趟可就不同了,一是下了大半天雨路上不如上午好走,二是中午时间紧,牲口恢复体力不好,三是人也有些疲惫。等装满车之后,还是像上午一样,一路高歌,向东挺进。

有半拉眼做运送石头车队的队长,老朱是放心的。

半拉眼是村里有名的好鞭法,再难使唤的牲口到了他手下,也会变成乖乖听话的顺毛驴。过去他曾经因为训教一头老狄牛,让这头牛的牛底角划到了左鬓角,至今落下了一个长疤瘌,左眼角严重受伤,后来左眼角就落下了毛病,处于半开半合状态,就这样落下了一个绰号——半拉眼。

半拉眼,和书堂一起当过兵,个头不高,胡须不短,再加上半拉眼训教牲口的场面,许多人见了从心里怵三分。所以,大人们或小孩的时候就会说:“不要哭了,再哭半拉眼就来了”,孩子一听说半拉眼要来,吓得都不敢哭了,就是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们,只要在路上远远见到他,都会悄悄地躲着他走开。

第二十五章 遭遇车祸

今天下午是运送第二趟石头。尽管雨还在下着,但是,签订的合同规矩不能破,他们仍然坚持着雨中前行。

半拉眼带领车队很快路过了生产队修筑的铺着片麻岩碎块的道路,下丘村附近尽管有一段路不是很好走,半拉眼采取了应急措施,还是顺利地通过了这一段最难行走的道路。

他首先把自己的马车送过去,然后再把另外两辆马车赶过来,因为路难行,他怕中途出问题,没有让山小和小喜在这一路段赶车,而是自己一个人按顺序把三辆满载石头的大车一趟一趟地赶过去。过了难行的路,再交给他们赶车。

过了下丘村,他们几人原来紧张的心情这时候又放开了,半拉眼扯起了嗓子,唱起了河北梆子: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

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

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

岂容日寇呈凶狂,

战斗负伤离战场,

养伤来在沙家浜……”

大家又唱又说又笑,根本就没有把下雨天当回事,每个人肩上都披着一块塑料布或者打一把雨伞。头上戴着麦秸草帽,任凭风吹雨打,我军乘胜向前。

这种乐观精神,这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让这些社员个个充满着战斗的激情。内心迸发出青春的活力和热情。

车队很快过了四里庄村,随后就是下一个大下坡,再往南拐上完一个短坡,就是通往东山省的李阳河流域的蓬河支流。这里河水湍急,从上游淤积下来的河水及泥沙在这里把河水搅拌的混沌不堪,翻着剧烈的滚浪,汹涌奔流着,远远听见咚咚咚的水泄声。

跟车的三个人分别坐在车辕子前面副驾驶位置,眼睛正在美滋滋地欣赏着一路上的风景,旁边的田野慢慢地远离了它们的视线,一个个乡村消失在高高的云层里,或者雾蒙蒙的大地里。天上不断地掉下几滴立秋后才可以遇见的清凉的有分量的榆钱大小般的雨点,落在脊背上、落在臂膊上,都能感受到它的分量。

这预示着今天的雨是不会停下来的。恐怕会越来越大。挨雨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就这样行进着,马上到了县城的解放路上,远远就能听见三辆车马铃铛的响声,和骡马赶路的马蹄声。

雨点提醒他们,需要快马加鞭,尽快卸车收工回家。

上了县城的公路,车子一下子轻松多了,骡马也缓过精神来,马蹄声更加响亮,铃铛声更加清晰。半拉眼心里很急,他已经意识到了大雨马上要下了,因为西边黑压压的云层正在压境,雷电不断响动。

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半拉眼带头的第一辆马车开始了加速度。不一会三辆车都慢跑起来。只听得一大片的响动像下雨雨声一样密集起来。大家不知道何时也停止了唱歌和聊天,开始屏住呼吸,紧张起来,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方向,提心吊胆地随着马车前行。车队飞过之后,路面上溅起了一道道浪花。

这时大概到了下午四点左右,街道上已经有了脚脖子深的积水,不断听到路边溢水到路下发出的流水声。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打着伞沿着路边门市的台阶向各个方向流动着,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车辆,个别门市已经亮起了点灯。

很快马车车队路过了县食品加工厂,又过了西关街口,再往东是一个不太明显的下坡路,因为是重车,马车显然比原先更快了许多。

当快到药材公司大门前面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只顾着打着伞地头蹬自行车,没来得及看路,就被秋生的第一辆马车给撞到了,人甩了出去,自行车被压在车下,当秋生采取紧急制动的时候,友钟冷不丁从前面副驾驶位置给甩出去两三米远,随后车上石头也被甩到车前,友钟不幸被石头砸中。

由于后面两辆车的惯性,在车上坐着的山小、小喜也被甩了出去。所幸只可碰了几下,没有被石头砸伤。

雨下得猛,又是下坡路,刹车又急,车速又快,又都是重车,一时难以紧急控制。

挨撞的几个人情况各不相同。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撞得最严重,趴在那里只知道“哎呀”不知道动弹。其次是友钟,很明显,右腿上已经有伤口在流血,山小和小喜只是借车的冲力,被迫落地,但问题不大,都是皮外伤。

情况紧急,机灵的二蛋赶紧跑向药材公司寻求增援。几名男性职工很快来到现场,七手八脚,将行人、友钟等人,抬到从药材公司借来的排子车上。

尽管排子车上放三个人有些紧张,但是,救人要紧,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半拉眼做了简单安排之后,他带队急忙去了医院,留下二蛋看管这些车辆。

二蛋看人们慌乱地纷纷向医院方向跑去,自己的心临时落了地。

但是,落下来的心是不平静的,而是更加剧了恐慌和不安。因为只有当人们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时候,才可能静下心来回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他庆幸当时,自己年轻、身板轻、动作快。一个鲤鱼打滚儿从车上翻下来,紧跟下来的两三块大石头,顺着他的方向砸下来,他躲闪的及时,才避免受伤。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令他意外的是,由于刚才动作太快,把腰扭了一下,感觉腰肌有些疼痛。但是,一想到那个行人的伤情,一想到友钟的伤情,自己的腰痛也就算不了什么大事了。

于是,他拴好三辆马车,把刚才从车上滚落下来的几块大石头,迎着风雨,忍者腰痛,一块一块地搬到车上。

这时,她全身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手里的那一把破伞已经形同虚设,他想反正衣服已经湿透,干脆趁早把石头运到火车站好了。假如再晚一些,人家一下班可就没人管了,总不能让大石头在车上压一个晚上吧,这样的话,今天的任务就算是没有完成。而且还会影响到第二天的正常运输。

让他上愁的是,这漫天的阴雨蒙蒙,去哪里找人帮忙呢?一个人总不能赶三辆马车吧!再说了,第一辆车的驾辕马屁股上也受了轻伤,再拉车空怕出问题。

他四下里望了望,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第二十六章 医院相识

半拉眼吆喝着几个人急匆匆地,用排子车推着伤员们向医院方向疾驶而去。车上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满脸是血,顾不上躲闪的血滴已经滴在友钟的身上,友钟迷迷糊糊的,感觉没有覆盖的胳膊上,一点一点凉凉的像是雨滴落在身上。他并不知道这是这位年轻人额头上留下的鲜血。

山小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所以,他就蹲在排子车的最前面,随时都可以下来走动。雨下得似乎比以前更猛一些,风越来越大。

半拉眼心急如焚,排子车还没有推进医院的大门,就扯着嗓子叫道:“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快来救人”这个时候正赶上交接班时间,医生护士们都忙这各自手里的事情,准备下班。看起来已经乱成一团糟。

因为有急诊,其他医护人员像是没事人一样,各自回家或者交接班去了。

在急诊室,值班医生和护士,开始忙碌起来。

半拉眼告诉他们,先行把这些伤员外伤处理一下,这样等伤员家人来了,看起来不会吓人,不会那样厉害,也是对伤者的安慰。

其实,你不用说,如果一眼看上去不太严重的情况下,这些工作也是医护人员需要先处理的事情。

半拉眼心里焦急万分,起自行车的小伙子要是有点问题,我们可咋整啊,老朱头一天把闺女派来跟车,就被砸伤住院,这可怎么向队长交代啊,喜小问题不大,这山小要是不能赶车,这车队咋整呢,这些问题开始轮番在他心里倒腾着。

他开始责怪起自己来,下雨怎么啦,下雨也能心平气和慢慢赶车啊,着什么急呢,明知道过了西关路口就是下坡路,还不慢一点,还不早点刹闸!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很快,山小、秋生先后从急诊室出来了,半拉眼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得知这两个人没有大碍,不影响运输。他的心里稍微有了一点点安慰,情绪也好了一些。

下雨天出事的多,不一会,又来了一个伤病号。隔了不大一会,友钟和那个年轻人从急诊室退出来,安排在就近的一个病室里。

半拉眼他们赶紧跟过来,等护士门铺好床,他们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二位伤员安顿在床上。友钟在左,年轻人在右。两个床位紧挨在一起。

年轻人头部碰伤,左腿软组织受伤,大腿骨略有骨折,需要吃一段接骨药。友钟左臂先着地,有明显划伤,左腿骨有明显裂缝,需要继续治疗。他们二人都打了吊瓶,开始输液消炎。山小、喜小做了消炎处理并且及时进行了包扎。

半拉眼看着伤员们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正打算让帮忙的人去吃晚饭,尤其是对药材公司的员工们表示一下谢意,然后各自都忙各自的事去。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东子的大包。“大家辛苦了,我来晚了,抱歉!”说着放下大包,双手合一放在眼前,向各位表示歉意。

“不辛苦,赵经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药材公司的几个职工接过赵经理的话。

半拉眼一眼就认出了赵经理,赶紧上前握手,并向友钟、山小、喜小、秋生他们介绍说:“这是咱上丘村老乡,县药材公司的赵经理。”

赵经理走到友钟和年轻人床中间问道“受伤严重不严重?医生是怎么说的?一定要听医生的,安心养伤!”

半拉眼分别就伤病号情况一一作了介绍。这时,赵经理已经打开塑料大包,从里面拿出几个苹果递给他们吃,还从里面找出几个馍馍递给半拉眼他们“你们都饿坏了吧?这里水果不错,赶紧先吃点,垫补垫补”然后问半拉眼:“住院费够吗?”

“交过了,不多,几个人凑了三十元先走着”半拉眼回答道。

“我再去交点吧,别耽搁了治疗”说着就向缴费处奔去,半拉眼赶紧跟了过去。赵经理很快又交上二百元,回到病室。

半拉眼表现出无比的激动,心里想,还是赵经理人实在。

赵经理戴一副近视眼镜,大背头——头发有些稀疏、有些发白的大背头向后面梳着,眉目清秀,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一介书生,没有官腔没有官调。一眼上上去就是踏踏实实干事的人。

两三个药材公司职工和赵经理一起离开了医院,半拉眼他们一直送到出了医院大门才肯回来。赵经理一再叮嘱有事一定要找他。

被撞的年轻人也是上丘村人,叫赵大友,年方十八,在蓬州中学刚上完高中,参加完高考没过几天。他爹是有名的赵大锤,是油坊里轮锤打油的高手,力大无比。他们一家住在村中间赵家沟,又在县城上学,村里很多人都不认识。

就在他们送走赵经理一行人马时,友钟和他聊天之间,才知道的。这样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赵大友从旁边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友钟,说:“我这里有一本书,你看看吧,看书会减少一些疼痛,今天就赠与你了,你是因我受伤的,我应该向你道歉!”赵大友说话字里行间带着自责和尊敬,把友钟感动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拒绝还是接受呢?心里充满了矛盾。拒绝?显得很无情,接受?赵大友本意不是为自己买的。

“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别这样。谢谢你给我看书,不过,我是借,我不要你的书,看完一定会还给你的”友钟回答大友的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就在两难之间犹豫之际,一道弧线,这个不大的轻飘飘的塑料袋已经砸在她跟前。“谢谢,谢谢”朱友钟在犹豫中接受了塑料袋里的书。因为有塑料袋包裹,里面的书并没有湿,一点也不影响翻看。只是外面的塑料袋还有些潮湿。

“塑料袋湿了,你扔了吧,书肯定没有湿!”他说:“如果你喜欢看书,下次来人了,我还让他们拿给你看”赵大友热情地说。说完之后讲起了他被撞的经过。

这天本来就下雨,因为是高考结束没事可做,下午正好来同学家串门,我就顺便到书店买书看。谁知出门以后雨越下越大,我看到大街上车辆很少,就只顾着打伞走路了一条,谁知道刚到药材公司门前就被撞了。

友钟一听,原来是这样,赶紧又把书扔了回去,她说:“还是你先看吧,你也没看完吧?等你看完了我再看也不迟!”

就在这时,赵经理一行来到了病室。赵大友只好暂时收起。没有再说什么。

半拉眼估计眼下没有什么大事,商量着下一步安排,就和山小留下来伺候二位病号,给了喜小两个白馍,让他和赵经理公司里的职工一起回到药材公司,赶黑把车上的石头送往火车站。卸了车赶紧回家给伤病员家属报信。

迷迷瞪瞪之中,友钟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声音很熟悉。

第二十七章 继续赶路

傍晚的蓬州县城笼罩在烟雨朦胧的天色里,随着雨量在逐渐减少,每一个街道都被雨水冲刷的不见尘土,偶尔在路边下水道周围淤积着一堆堆杂物和垃圾,影响着雨水的流通。

行人稀少,显得道路十分宽阔。公路两旁稀疏的电杆上还没有亮起路灯,在昏暗的云层下,只有行人急匆匆的走过。

一排排高矮错落的临街房屋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从这些屋檐下的门窗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从外面望去,窗户里面的员工正在忙碌地收工。看来就要到下班时间了。

这时,蓬州县广播电台开始了常规的一天四次的播音。喇叭里响起了东方红的歌声,这声音传遍了整个县城。

县广播电台建在药材公司以西隔着两条南北大街的平安大街中央路西,因此,在这里可以听到清清楚楚的播音。

二蛋眼看着一群人马向着医院的方向急匆匆奔去。他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一个人,三辆马车,还下着雨,这运送石头的任务还怎么完成啊?完不成运送任务,这夜里可怎么过呀?这三辆车上的六匹骡马又吃什么啊?自己又是第一次来送石头,开始在湿漉漉的脑袋上抓来挠去,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他又想,他们到了医院里又会怎么样了?

这时他心中的烦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厉害。看看眼前的情景,更是乱作一团,恐慌有加。

半拉眼那辆马车歪歪斜斜地横在药材公司东边路北的一棵柳树下,驾辕马摇头晃脑,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噗噗”地打着哈欠,拉梢的骡子昂着头正在够着头顶上的柳树叶吃。

另外两辆马车停在路南的一片空地上,骡马相互在交头接耳,不时发出高分贝的嘶叫。远处还有几块撞车时掉落下来的石头,仍然在雨地里淋着,被撞坏的自行车前轮像麻糖一样停就靠在路边,车链子甩在自行车的横梁上。

车上都是满满的石头,石头上的雨水透过车底,在哗啦啦地流淌着,骡马身上雨水像是滚动的汗珠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下流。闸绳拉得直蹦蹦的紧,马鞭就横放在驾辕马的屁股后面。

二蛋这时突然心痛起这么骡马来。

可不是吗?这些牲口长年累月,没明没夜地不停劳作,除了拉重车进行长途运输,就是拉满车的庄稼、土肥,除了超重,就是超高超宽超长,队里的几百亩土地哪一块地不是它们耕耘和播种,可是,到头来它们吃的只不过是青草饲料,庄稼秸秆,只有农忙或临时出门干重活的时候,才可以加上一些精饲料,它们已经够可怜的了。

更要命的是,当它们偶尔逮着一些路边的青草或者庄稼的时候,还要挨一顿皮鞭之苦,还要上嚼子带刺牙,特别是干活不如人意的时候,常常被皮鞭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这样想着,他开始替秋生车辆里面的三匹骡马担心起来。等半拉眼从医院出来,恐怕不会绕过它们的。一顿毒打肯定给它们丢着。

二蛋在这里癔癔症症的几分钟时间里,恍惚之间像是变了天一样。

雨渐渐地停下来,所有的雷电都已经收了场。透过药材公司这条大街,天色在昏暗中渐渐明亮起来,西边天际上出现了红晕,远远的青山忽隐忽现像是一条海鲸在大海中毫无规律地出没。冬天的云层里泛起了红晕,预示着来日的大晴天就要到了。

眼前的县城街道显得更加清晰可视,大小道路汇集起来的水流汹涌地沿着马路奔流而下,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树枝杂物垃圾,时不时地堆积起来,然后又被另一股更加凶猛的水流冲散开来,继续向前滚动着。

大街上少数打伞的烫着发的行人,或者骑着自行车的穿着喇叭裤的行人,借助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急急忙忙赶往回家的而路上。

二蛋陌生地看着这样的街道这样的情景,还是人生第一次,平时他所见到的只是村庄上农家小院里的雨后情景。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城里和农村就是不一样。心里暗暗佩服城里人,觉得还是城里好。对城市产生了新的向往。

当人们都在全力抢救伤员的时候,药材公司里的一个年轻职工得知是南丘村的车队出了车祸,当即跑到公司打电话告诉了赵经理,他知道车祸发生在赵经理门口,一定要通知到赵经理,预防赵经理知道后怪罪他们,因为赵经理是一个非常热情心肠的人,今天傍晚马上就要从外地赶回来了。

所以,当二蛋急忙去药材公司联系人员帮忙的时候,发现门岗——传达室里的一位老者正在低头哈腰地接电话。

原来,这里门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人告诉赵经理了,赵经理是老乡,得知情况后,一边电话安排公司职工千方百计抢救受伤人员,一边安排人员协助车队完成运送石头任务。

所以,二蛋来的正是时候,和门岗老者打过招呼之后,老者前跑后颠地找来剩下的两个职工。但是他们只有一位能赶车,而且还是第一次在城里公路上赶车,怎么办?

二蛋又开始上愁了。二蛋想,要是山小或者小喜这时候能回来一个就好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赶在火车站下班之前一定要把石头送过去。

正在上愁的时候,远远看到南边的路上有一帮人正在往药材公司方向赶来,其中有一个还推着排子车。二蛋立刻激动起来。他拍了拍陌生的药材公司职工的肩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看他们回来了”。这时大家都兴奋不已,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七手八脚地把掉下来的几块大石头搬上车,然后开始打理马车马套,解绳松闸,准备马鞭。

不一会儿,从南边过来一帮人,为首的是赵经理,他来到车队跟前,看到二蛋正在忙活着,就问道:“你在这里看车吗?”二蛋腾出手赶紧跑到赵经理跟前说:“嗯嗯,正在上愁呢?三辆车,只有两个把式,你们回来正好,喜小也可以算一个把式。这样送石头就不用了上愁了。”

赵经理嘱咐道:“越是坏天气,路上越要慢行,千万要注意安全!”然后指派那位可以赶车的把式和二蛋、喜小一起赶上马车,继续赶路,向火车站方向驶去。

“谢谢赵经理帮忙!”二蛋他们上了车,也不忘道一声谢。

第二十八章 起死回生

当朱友康被解三多的长竹竿划着之后,他们赶紧下水七手八脚地把朱友康救上岸。当放在一块大石板上的时候,却让解三多心里一紧,吃了一惊。

他看到朱友康全身卷曲在一起,怀里紧紧抱着他那绿色军用书包,他一直舍不得丢下他除了军帽剩下的两件宝——军用书包和书包里用卖蝎子钱换来的那本新华字典。

解三多赶紧把他身体放平,从他怀里抽出还一直滴着水的绿色书包递给小梁他们,然后,借着灯光,他看到这孩子满身污垢,双眼紧闭,赶紧掰开眼皮,发现瞳孔已经放大,再摸摸鼻孔和心脏,都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小梁和拉皂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心里难受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就在那里杵着、看着、心里急着。这下没有了朱友康,我们可怎么给他老人家交代啊!他们心里这样想着。

“不行,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解三多心里想,死马就当活马医吧!将朱友康翻下身拦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时何树坤夫妇下班回家正好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何树坤嘱咐爱人立刻去公社卫生院联系值班医生,他扔下自行车跑过来双手抱起朱友康腰部,帮着解三多清理完口中的积水和污物。

然后开始翻过身,掰开朱友康紧闭的嘴,俯下身子双手交叉,双臂绷直,有节奏地按压他的胸口,一、二、三……做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效果,又开始做人工呼吸。

就在这时,公社卫生院值班医生在何树坤妻子巩丽君引导下,及时赶到了河边救人现场。医生毕竟要专业等多,医生做了简单例行检查之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和解三多想的一样,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解三多让出一个位置来给她,只见他又摆布了一下身体和头部,然后继续接着解三多进行人工呼吸,很快四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效果,朱友康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何树坤、解三多打着下手,小梁他们解开书包,清理书包的污泥和积水,

刚刚提着保险灯的朱书堂在旁边站不住了,手里的保险灯晃晃悠悠,看到孩子真的没救了,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卧在地上,苦苦哀求医生:“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正在忙活的医生,急出一身汗来,几分钟时间衣服已经全被汗湿透了,双臂也开始发软了,当他听到朱友康父亲一直不停地哀求,看到大人可怜的样子,心里充满了自信,使出浑身解术,克服一切困难,一定要救活这孩子。

于是,他丝毫不管松懈,丝毫不敢怠慢,依然坚持着进行人工呼吸,关键时刻决不放弃一点点的可能。

坚持十多分钟后,奇迹终于出现了。

只见朱友康轻轻地“哼”了一声,口里吐出许多白沫,并逐渐恢复了柔弱的呼吸和心跳。

看到溺水的同伴得救了,小梁、拉皂都欢呼起来,医生也松了一口气,何树坤夫妇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祝福着,只有老朱一下子扑到朱友康身上,一时失控,大声地嚎哭起来。

起死回生——奇迹终于发生了。

这时朱友康的好伙伴们小梁、拉皂、小军、成林以及他们的父亲或母亲都赶到了这里。他们还以为朱友康真的遇到了不幸,立刻围上来搂住朱书堂一起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可怜的孩子的名字。

何树坤夫妇和解三多他们都被感动了,一个个激动地热泪盈眶。

见刚才来者这么多人,又不知道事情真相,他们赶紧上前作了解释,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家这才停止了哭泣。

公社卫生院医生心急如焚,他低声对老朱说:“孩子仍在危险期,现在必须马上送孩子进县医院进行抢救”

朱书堂这下才恍然大悟,可是,怎么才能尽快送医院呢?大家七嘴八舌,念叨了一堆,到底该怎么办呢,还是没有一个好办法,时间就是生命啊!

小军的父亲老冯头这时说话了:“我看要不这样,我们这里人多,先抱着孩子一路接力护送,我和三多就近去队里套马车,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

这个主意好。大家马不停蹄,立刻开始了抢救生命大行动。冲在最前面的二蛋和喜小,何树坤他们一路紧跟,随时替换着。

何树坤夫妇没有回家,扔下自行车一起加入到接力队伍中。

在公社卫生院值班医生和参与救援人的接力护送下,大队人马以急行军速度紧急向蓬州县人民医院进发。

马车刚到医院门口,在马车上抱着朱友康的书堂,一眼就看见医院门前的石桥上站着三个人,正在往医院方向走,看身板和走路动作很熟悉,就让老冯头把马车再赶快一些,撵上前面几个人。

不错,追上的正是姐夫、妻子和二儿子。看来他们已经放好了自行车,正准备去病房看闺女去。

他们三人心神还没有转过头来,丽芝心想,你们怎么赶着车来医院了?这个时间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突然,张丽芝哇地一声哭起来:“我的三金儿啊!”说话间她已经背过气儿,扑腾倒地了。姐夫吃了一惊,回过头才发现是小舅子书堂他们。

在路上丽芝说了老朱去中丘村找朱友康的事,姐夫马上意识到丽芝倒地的严重性,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赶紧扑下身子,也顾不得二小友健了,抱起丽芝就向医院急诊室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紧接着二蛋和秋生从马车上跳下来赶紧向医院方向追了过去。

刹那间马车也到了医院急诊室。朱友康在父亲怀里发出低微的呼吸,仍然闭着眼睛。

急诊室很快把朱友康安置在重症监护室里,进入高度紧张的抢救状态。抢先一步张丽芝也被安置在这里,正在紧急施救。

书堂心里乱作一团。本来是让妻子来看住院女儿的,还打算让二小友健住院治疗几天,在家里低烧几天都没有好转。谁知道朱友康淹成这个样子,差点要了性命,这不还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妻子张丽芝还没有到医院就背过气儿了,而且和大儿子住在同一间病房。看望女儿、给二小子治病还都全指望着她呢!

老朱恨不得学会分身术,这不,现在该去照顾谁呢?朱友康正在抢救之中,朱友钟下午已经住院,妻子还不知道死活,小儿子也要找医生安顿。要知道,朱书堂一家人晚上出门的时候都还饿着肚子哩。

第二十九章 无奈又怎样

有时候上帝会很体贴地照顾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团体,一个政党,一个国家。可是,有时候也会相反。比如对于朱书堂这个家庭来说就是后者。

自从大儿子朱友康上了初中以后,家里就没有顺当过。

朱友康天天吵着不上学,大人好说歹说才哄进学校;后来朱友康的奶奶得了病,多次请医生来家治疗,好不容易病情有些好转,一大早老朱就被石头砸伤脚面;朱友康在学校备受欺辱,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回家路上又差一点被淹死;姐姐友钟第一次进县城送石头就出了车祸住进医院;心事重重的张丽芝烧火做饭时居然燃起大火,差点把老房子一把火烧掉;晚上来到医院丽芝又因得知朱友康不好的消息,差点要了性命。

这一连串的问题,出在哪一个家庭能受得了呢?

这世界有时候心平气和,繁花似锦,面到微笑,甜蜜如梦;这世界有时候又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无恶不作,丑陋不堪。朱书堂彻底领略了这个世界里生活的暴虐无常,彻底领悟了这个世界里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的悲哀,彻底体验了这个世界里屋漏偏遇阴雨天的悲凉,彻底领教了这个世界的真谛。

当在重症监护室安顿好朱友康的治疗之后,当张丽芝慢慢苏醒过来之后,当看过大女儿朱友钟受伤的腿之后,当哀求值班医生给二儿子朱友健安排好住院病房之后,老朱一下子瘫倒在走廊的墙根,两唇干吧得粘在一起,连嘴都难以张开,两眼昏花,直冒火星,整个脑袋,昏昏沉沉,手脚没有丝毫力气,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感觉自己好像进了地狱。

一会功夫,他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了县城里最好的饭店,到处充满着厨房的肉香,他掏出一块五毛钱,要了满满一盘子炒肉挂汁,还有一盘子热腾腾的白馒头,和一碗满是葱花味儿的蛋花汤,吃起来那才叫爽口啊!

是啊,他多次来县城送石头、开大会、买粮种、买农具,每次都要经过县城里最著名的蓬州饭店。每一次路过这里都被那里面的香气所迷惑所陶醉,总是渴望着能到里面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那可是自己多年追求的梦想。

可是,到现在为止,别说吃饭,每一次路过就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这家并不豪华的饭店,竟然成为县城里最为陌生的地方,甚至饭店里面是个什么样的结构都搞不清楚。

所幸的是,今天终于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在梦里总算圆了自己的追求。

当他从梦境里醒来,他看到几个人正在从医院外面往里面走来。

原来,这正是从中丘村接力送孩子的那几个人。他强打起精神,扶着墙根站起来,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好让自己的意识更清醒一些,然后向这群人走去。

有老冯头、秋生、何树坤和解三多等人在病房,他很放心。

老朱很快和这几个人打上了照面,他要为帮助自己的人买饭吃。

街上尽管雨停了,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了。他硬拉扯着他们来到了医院食堂。这里早已过了吃饭时间,不再对外营业,任凭朱书堂怎么央求,就是不在开门营业。

无奈之下,老朱跑到正在照看二儿子友健的姐夫老梁,姐夫老梁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杯,来到食堂。

什么事都是这么地巧合,食堂老板一眼就认出老梁来,还一直夸赞老梁是省里的劳动模范。

老梁说明情况之后,食堂师傅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老朱看到饭菜有了着落,回头又叫上半拉眼和山小他们,可是,他们俩说已经吃过了,说什么也不去。

这个时候友钟这里没有什么事,老朱干脆把姐夫老梁、半拉眼和山小叫到朱友康的病房,替下老冯头、何树坤和解三多,转了一大圈,他叫上替下的三个人一起来到食堂。

大家急急忙忙开始吃饭,说是饭,再简单不过了,凉馒头来不及热了,冷馒头端来一盘子,做了一锅豆芽挂面汤,就着热汤吃着凉馒头,吃起来很利索,不一会功夫就结束了。

吃完饭,老朱说了一顿感谢的话和一堆客气的话,并说等朱友康出了院,一定带上孩子去家里感谢孩子的救命恩人。说完话就打发他们坐着马车回去了。

随后回到食堂结算了饭费,把剩下的豆芽挂面汤和几个馒头,借用食堂的餐具,端到了病房里。让留在病房还没有吃饭的姐夫老梁、半拉眼、山小和妻子他们一起吃。

当老朱吃过饭,肚子一下子舒服多了,精神也好多了,身体也感觉有了力气。

回到病房后,张丽芝已经下了床,刚才的惊恐让她一时昏厥过去,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老朱陪着丽芝去了一趟厕所,洗过之后,劝丽芝把带来的馒头和热汤吃下。馒头被老朱分成小块临时浸泡在热汤里,耐心地陪着丽芝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老朱看到,丽芝在病房灯光下显得身心疲惫,头发散乱,情绪到了极低状态。

等哄着丽芝吃完饭,就开导着说:“世界上有好事也有赖事。一个人也好,一个家庭也好,好事和赖事都会有的,赖事来早了,后面都是好事。咱现在遇上的是赖事,以后好事都会来找咱们……”

姐夫老梁迎合着小舅子的说法,接着说:“就是,书堂说的有道理,你看咱们村的……”姐夫老梁当过大队支书,对村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他的话一打开,就不会很快收回来。

他一连串列举了村里的好几个家庭故事,这些都是以前发生的事实,丽芝听在心里,暗暗称是,精神头儿比以前也好了许多。

话聊得不少,说的都很实际,大家都打起了精神。

老朱看时候不早了,就对大家说:“时候不早了,今晚我在这里值班,让丽芝去伺候小赵和友钟去,姐夫您就伺候友健吧,半拉眼和山小你们自己找空床位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明天一早你们早点赶回去,继续运送石头,这才是大事,千万别耽误了!”

半拉眼不情愿地说:“丽芝嫂子身体还虚弱,需要继续休息,我们俩身体好,就让我们伺候吧!”

山小也附和着半拉眼说道:“特别是我还年轻,就靠给我们吧!”

老朱考虑了一下接着说:“要不这样吧,丽芝也去你们病房,她照顾友钟还更方便一些,你们就多照顾一下那位年轻人吧!”

第三十章 心事

第二天,连续五六天的阴雨天气突然放晴,一切都亮了起来,到处都是崭新的世界,空气也格外新鲜;东方通红通红的天际间充满了朝气和希望,人们的心情也开始舒畅起来,一个个心花怒放,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人们紧张郁闷的心情终于获得了坦然释放。

早晨的阳光照耀在中丘河上,芦苇的影子被托起好长好长,在那里优雅地舞动着,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飞鸟略过,一派喜人的景象。把昨夜里大雨飘飘,汹涌河水里一个少年拼死挣扎,拼死喊着救命那惊心动魄的场景,把人们在大雨中紧急抢救这位少年的情景掩盖的严严实实,好像昨夜里一切如常。

六点三十分的新闻摘要节目从各村喇叭里传到千家万户,声音清晰而响亮。

何海云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倒不是为父母下班路上因大雨难行而失眠,也不是为学校里的课余作业发愁难眠,而是父母昨夜所见触动着她少女的心事。

何海云一大早就起了床,脸也没有洗,披着让同学给自己染了蓝墨水,又被母亲洗的新鲜如初的粉色涤纶衬衣,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中丘河边,似乎在追寻着昨日的影子。

这时她的大脑里一切都已经清零,完全格式化,她要在清零之后的大脑里再次置入昨夜的程序。

她在努力地想着,想着朱友康是从哪里下水过河的,想着又在哪里遇上了危险,想着他在汹涌的河水里挣扎无助的样子,想着他撕心裂肺呼唤救命的绝望可怜的声音,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是谁发散了救命的信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是怎么把他从滚滚的河水里救出来的,她想着救出来的时候,他是个怎么的惨状,她想着这些人又是怎么开展生命接力大营救的……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中丘河的桥头。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要像这河道里一直向东奔流的河水一样,在大脑里对昨夜的情景理出一个顺畅的头绪来。

她感觉她当前的要务就是理清头绪。否则,憋闷了一夜的大脑随时就会崩溃。

她双手聚到额前,分出十个指头,然后向后理顺着自己那特质的微黄而又有些自然卷曲的微黑微黄的秀发,在这个过程中,她尽力使劲儿让双手十指的指甲抓住头皮,越是用力,越是感觉到头皮发疼,她越发感觉轻松和舒服。其实,这是在思念着这位少年,她是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挂念。

就这样,她按照心中的选项,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脚步,也就这样,她在挪动着沉重脚步的同时,仍然重复着双手撕挠头皮的自虐动作,她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她要用这种自虐表达对这位少年的担忧。

她的头发立刻蓬松起来,形成了一层层褶皱而又起伏的波浪,恰似昨夜里奔腾的河面上漂浮的各种杂物和淤积的棍棒。或许这位少年就活在这蓬松的褶皱里,这起伏的波浪里,或许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安身之地。

甚至当她的老师张宝福带着猪篓,骑着自行车和他的同伴并排着从桥头掠过到外村贩卖小猪的时候,她的心里仍然冻结在这咆哮的河沟里,大脑里沉淀下来的仍然是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

何树坤一心一意搞文物研究,每天除了文物勘察、文物鉴别、文物修复,就是文物学习、文物研究和文物论文写作。他的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工作上,那里有心思操孩子的心。何海云这么大了,在他心里还一直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娃娃,根本忽略了何海云这位多情重义女孩子的内心变化,即便是昨夜难眠,今早早起闺女在河边凝思、在桥头徘徊,他都会理解为一个小女孩贪玩儿的习性。

尽管巩丽君是一位过来的女性母亲,由于每天急急忙忙地上班,匆匆忙忙地赶路,战战兢兢地演出,整个心都扑在外面。

当然,她的心扑在外面也有不得已的时候,也有被动无奈的时候。她的甜美的歌声会引来一些暗暗追随他的粉丝们——不是情人的情人;她的优美舞姿也会招惹个别滥情的权贵人士慕名追求——无奈的难以应对的“局内人”。这些人无不触动扰乱她那本该平静如水的优雅情志。

其实,说到底,对于巩丽君来说,不管是上班、赶路还是演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她根本没有把这些当做一回事。让她充满烦恼的是他身边的追随者——当然是各类角色的男同志,尤其是最近以来,她常常处于失眠状态,这倒不是说她有什么抑郁症,也不是什么更年期,她才四十出头,还不到那个时候。

那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对付,所以,她只能压在心底,就连最最知心,最最心爱,最最体贴的丈夫也不能说。因为这关系到夫妻关系,这关系到身份地位,这个人对他们一家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美丽高雅的巩丽君陷入了无限的犹豫之中。

她该为自己的十五六岁的宝贝闺女操心了,可是,她连自己的事情都难以处理清楚,那里来的闲工夫关心自己的大姑娘呢?

何海云知道,父母亲按照正常下雨天六七点钟就应该到家,昨夜回家已经接近子夜时分。当得知自己的同学朱友康已经被淹送医院抢救的时候,她的心差一点被炸出来,整整一个夜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幕幕往事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记得刚上初一的时候,朱友康个子不高,经常在前面拿一把青铜短剑,上面长满好像绿苔一样的东西,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把绿色刀剑。

这把短剑是朱友康父亲在刘家坟附近耕地时从黄土里捡到的。朱友康感觉好玩儿,就带到学校玩耍。何海云处于一种好奇,就把朱友康这把短剑告诉了搞文物的父亲,父亲说,你能不能拿回家看看。

何海云利用放学的机会提前跑出学校,在学校南边中丘河的北岸等他。这是何海云放学后的必由之路,也是朱友康回家要走的路。

从学校左拐穿过一个南北巷子,在这个巷子的尽头是一个通向中丘河的大陡坡,下了陡坡走一百多米何海云向东,朱友康继续向南各回各家。他们的路线有一段是重合的,何海云就在分岔的地方等他。

因为是初一开学不久,许多同学还叫不上彼此的名字。何海云见到朱友康和几个同乡同学走了过来,因为不知道名字,就伸出胳膊用手指着朱友康说:“哎,哎,哎,就是你,就是你,你过来一下”。

第三十一章 剑缘

因为朱友康正在和小梁说话,没有注意到是叫自己,继续往前走,还没有等到别的男生叫他,这个泼辣的小女生急冲冲地跑过去抓住他胳膊从人群里拽了出来,引逗的旁人叽叽嘎嘎地笑起来。

朱友康扭动着胳膊还要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女孩为什么要拽他出列,他的心咯噔咯噔地跳动着,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不由自主地随着何海云这位姑娘站到了岔道口的东边,心里开始搜索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又该怎么对付这位美丽的女同学。

何海云看到朱友康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十分好笑,顺便就再深入一步开玩笑说:“你,就是你,你跟俺回家吃饭去”说完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朱友康的细长的眼睛睁得就要爆破了,一副傻乎乎的无奈的憨相。

他自达从娘肚子里生出来,自达记事起,他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任何吃饭的邀请,他真的不知道被邀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即便他现在身在体验之中,也是一脑糊涂,一脑惊恐,一脑疑问。

“傻帽儿,你叫什么呀?”何海云看到眼前朱友康的样子,可爱又可笑,不忍心再逗下去,转移了话题。这时跟他一起走路的其他同学已经走到了河边。一些淘气的男生还在不时地扭过头来朝他们的方向看。

“我叫朱友康,有事吗?我要追他们去了”说吧,拔腿就跑。害得何海云再次逮了个正着。岔开双臂挡住了朱友康的去路,何海云孩子脾气上来了,就这样拦住了他,任凭怎样就是不能离开这里。

“我叫何海云,家就在这东边,门前有一颗葡萄树。”她指着自己家的方向,变得和蔼起来。“借我那把短剑看看好吗?”说实话,这时的何海云还真的怕朱友康不给这个面子,这样的话,她在父亲面前的面子也就丢大了。

“是我父亲要看的”她怕朱友康舍不得出手,就把父亲搬出来,实话实说地告诉了朱友康。

“我爸在县文保所,你的短剑是我告诉我爸的”何海云吐着舌头,露出灿烂的笑。原来是这样啊,朱友康心里一下子有了底儿。也就不在多说话,顺手从他的书包里掏出那把被他玩耍的已经发亮的短剑,又放在眼前把剑的两面翻过来覆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双手握住剑背,把剑柄一方对着何海云递过去,嘱咐说:“给你,你可要记得还给我”。

“熊样!”何海云向朱友康第一次发出了挑衅,意思是这么个小玩意儿,我还能给你贪了呀!我搞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头一回,见的好东西,见的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谁还在乎你个小小的短剑。心里是这样想,何海云毕竟是大姑娘了,她是很会表现的,她的优秀就在于此。

何海云深情脉脉地跟朱友康交换了一下眼神,纤纤的小手向朱友康微微地挥了挥,朱友康立即鼓起了满满的自信、满满的喜气,满满的兴奋,还有那满满的激情。彼此相望着分了手。

朱友康带着何海云刚才给他注入的“鸡血”,浑身是力气,大步小步地向前面的人群跑去,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原来的疑惑和惊恐一扫而光。

从那以后,朱友康和何海云像是不约而同地赶在一个点上,上学时碰到那个大坡底下的分叉口,放学也会汇集在这个分叉口。而在到达这个分叉口之前,双方每次都会关注对方的身姿、穿戴、走路的脚步,以及无形之中开始有意模仿对方的动作,哪怕是不好的动作,在对方看来,那都是神圣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

从那以后,彼此的汇集,彼此的对视,彼此的交谈,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会触动少男少女的青春浪漫和心里的膨胀。这种浪漫,这种膨胀,只有彼此自己最为清楚,彼此之间意会在心,而又心照不宣。这种特质的幸福感是任何人都难以察觉的,他们彼此默默的占有着,默默的兴奋着,默默的分享着!

何海云又想起了那一次的闹剧,多亏了朱友康及时出手,自己白皙的大腿上才没有留下一排牙痕伤疤。

何海云个头属于中等,课桌排在中间位置,她后面是一个调皮的男生,有事没事总爱抓挠她肩后的头发玩儿。何海云给他使了几次眼色他都不听,而且在自己的桌子前面抹上了蓝色钢笔墨水。

何海云崭新的粉色涤纶衬衣后边被染了一大片蓝色。急得何海云不由分说,转过身恨恨地去扇他的耳光,谁知毫无防备之心的何海云,被丧心病狂的男生躲到桌子底下,冲着何海云大腿就去咬。

这一动作恰好被侧面的朱友康发现,朱友康上前把何海云推到凳子外边,顺手从桌子底下揪住头发把这个家伙拽起来,恨恨地教训了他一番。这才老实下来。从此,他不敢再动何海云的一根手指头。

因为此事件,朱友康挨了批,被罚停课一天,何海云心里十分难受,不见朱友康的日子,心里充满了内疚。

还有一件事被何海云想起,只是感觉难以启齿。不过,朱友康的机智相救,着实让何海云从内心里感激。

夏季在校园里玩耍,同学们难眠挨墙靠根休息一会,这本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一天下午,三四个女孩子都在教室外面西墙根蹲下来歇凉,不同的是只有何海云穿着蓝花格短裙,那是母亲上次县城庙会上给她买的,她在屈膝蹲坐时,裙摆被岔开的膝盖掀起来,裙摆不能及时向下遮盖,露出内裤。

少数在井台附近树凉下玩耍的男孩注意到了何海云,他们在诡秘地偷看,正好被从校门口回来的朱友康发现,情急之下,他略过井台向西墙猛冲过去,这几个女生见朱友康冲他们猛跑过来,赶紧站起来躲闪,一下子散了伙。朱友康假装在墙根倒翻跟头,化解了何海云的难堪,冲散了这场游戏。

事后,何海云从侧面听到了朱友康猛冲过去,在西墙根到翻跟头的真实用意,为此,还悄悄地含蓄地写了一张纸条,偷偷传递给朱友康,对他的机智表现表示敬佩和感谢。

越是睡不着,越是精神。何海云的脑海仍然在翻江倒海,一幕幕影像再次让她兴奋起来。

那是平坟的一个小插曲。

本来张慧敏撞倒何海云,朱友康也反过来教训了张慧敏,这事情不就完结了嘛,可是,天底下有说不清的谜团,那不是你说清就清的事,那也不是你说不清就不清的事。有些事情总是这样,隐隐约约又含含糊糊,清清楚楚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总会有很多的意想不到,它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人家张慧敏明明记得从石拱里面拿出一个银簪,怎么在慌乱之中跟何海云撞了一下,这个银簪怎么就不见了呢?

原来,当何海云下午放学回到家里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感觉像是有针一样的东西划了一下肌肤,后来脱下衣服仔细查找才发现,上午张慧敏那个银簪真的就扎在自己的衣服缝隙里。

说来也巧,这时候父亲也回家来了,顺便就让父亲识别了一下,这个银簪真的不错,上面还打着已经有些模糊的字款,像是元朝的文物。父亲叮嘱何海云尽快联系这个孩子,看他是否愿意把这个银簪捐献给国家。当然,国家也会给他一定奖励的。

果然,和朱友康的短剑一样,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通过蓬州县文化局,奖励了张慧敏同学。何海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朱友康之后,朱友康也有点兴奋和内疚,就和何海云一起给张慧敏赔了不是,总算是圆回了同学之间的感情。

当何海云站在湍急的中丘河边,慢慢度着细碎的脚步,刚下过雨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那是对往事的追思,那是对朱友康的牵挂,那是对两人交往之后的感情沉淀。

她走过了大桥,她走过了河边,尽管一双干净的凉鞋上多了一层一片的泥沙,当一切思绪都释放出来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太阳越来越亮堂,河水越来越清澈,大脑越来越清晰起来。

于是,她记起了以往母亲过桥上班时对她说的话:“小云啊,一会回家,别误了上学”,她换了一种思维,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把所有担心暂时收起来,在内心默默祈祷上帝保佑他,然后,径直向家里走去。

第三十二章 中秋相约

经过三天三夜的抢救,朱友康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溺水后,在停止心跳和呼吸的情况下还能救活,简直是一个奇迹!”主治医生心情十分激动,极其动情地介绍说,由于朱友康溺水时间太长,出现急性肺水肿的症状,经过紧急抢救治疗后,转到了普通病房。

朱书堂表示,再过两三天儿子就康复出院了,目前他已经制作好锦旗,一出院就带上孩子去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同学来了一拨又一波,老乡来了一拨又一波,家人亲戚来了一拨又一波。

最感动朱友康的是何海云他们一家。就在被送往医院的第二天,他们一家就出现在医院病床前。要说朱友康的病情恢复的快,大概应该和这家人及时到来的情绪有关。这些并没有被证明是科学的东西,但是在朱友康这里其实比科学的东西还有分量,还要管用。

那天本来是周六,要是搁在往常,何树坤他们一家恐怕会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散散漫漫地起床、洗漱、拾掇、做饭,然后带着一儿一女到村外走走看看,遇到县城集会还会骑上自行车,何树坤带上女儿何海云,巩丽君带上儿子何海涛,慢慢悠悠地去县城闲逛。

一路可以下来多次,或者看一看路边的花草,或者跑到野地里捉一个叫的特别响的蝈蝈,或者到河边去摸一尾本地的毛色不太纯正的灰红色金鱼,那种趣味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取代的。

今天则和往常不同,按理说,何树坤夫妇昨夜里刚从县城回来,折腾了一夜,还没有走回家就又赶上紧急抢救朱友康,然后再次返回县城,又从县城赶回来,虽说第二趟回来时坐上了马车,可是心里也不轻松,他们已经够累的了。回家又晚,身体又疲惫,本该好好休息,再来一次睡到自然醒。

但是,他们第二天比往常起得还要早。

因为他们昨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南丘村支书老梁,得知老梁的侄女碰伤在县人们医院住院,在路上分开以后,两口子本来商量着就准备第二天正好赶在礼拜六去医院看望,谁知道快到家的时候又遇上朱友康被淹这个更特殊的情况。况且送到医院之后,得知友钟和友康又是亲姊妹两个。

当他们夫妇从医院里回家之后,再次商定第二天必须到医院看望。所以,这天一大早,他们早早起床做饭,趁着天好又凉快早点出发。

从昨天夜里得知朱友康的消息,到第二天早起外出散步,何海云的心里已经被朱友康完全占去了。她并不知道父母今天要去县城看望朱友康姊妹们,所以,当她浑浑噩噩回到家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

她感到有些吃惊,今天的早餐怎么这么早呢?根据以往经验,父母一定是又要出门了。她决定在吃饭的时候探个究竟。

她试探着问母亲:“妈,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早啊?”

“昨晚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母亲反问道。何海云心里想,母亲今天情绪这么糟啊。不过,因为自己的心事,她并没有把母亲的这一变化放在心上。

奥!明白了,原来是要去看一看朱友康他们。这不正好吗?她都想大半天了,就是不敢告诉大人自己的心事。为了朱友康,她这次豁出去了,拼死拼活也得去。她心里拿定主意之后,暗地里开始做起准备来。

她从父亲留给她的棕色小皮箱里翻出两本书,又从皮箱底儿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里找出一朵自己生日时母亲赠与她的质地非常好的精致塑料小红花。他又怕大人们看到了,索性再次做了简单包装,又藏进自己的书包里。为了掩盖真相,她又特意往书包里放了一本语文书和一个作文本。当大人们问起来的时候也好应付,就说学校里还安排了星期天的作文,甚至她的作文题目已经想好了。这就是——相约中秋。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中秋节了。中秋意味着团圆,中秋意味着和睦,中秋意味着花好月圆。每逢佳节倍思亲啊,一点都不假!

她甚至在做夜里已经写好了作文的部分内容。其中穿插了一首《相约中秋》的爱情诗歌。因为,她昨夜已经想好,在适当的时候传递给朱友康——自己的心仪白马王子:

“相约整整一年,

你我相聚在中秋之夜晚。

我静静等候在中丘河畔,

你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心犹如刀绞剑剜,

莫非你另有所爱?

还是你见异思迁?

偏偏相遇在中秋这个节点!

调头回望河畔电杆,

路灯似乎在嘲弄我痴心傻憨。

身边空空的长椅,

坐上已经打满霜环,

仰望星空,

空旷浩瀚,

明月中有座朦胧的山巅,

在那里似乎看到了你的笑脸!

情急之下,

我骑上秋风的骏马,

手捧中秋的诗篇,

肩挎月光的宝剑,

身披嫦娥的纱幻,

一路阴晴圆缺,

一路杀虎斩獾,

为的是中秋之夜一场见面!

相约中秋,

又怎能不见?

一鼓作气,

登上月球之山巅,

你像是傲慢又像是郑言!

相约中秋并不太难,

你悄悄地告诉我,

爱情需要勇气与胆识来考验!

……”

其实这首诗从第一次借看短剑他就开始酝酿了,她已经构思了好久了,就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来确定这首诗是否准确表达了她的意思。一直处于犹豫之中,少女少有的细腻和思维,告诉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还没有丰满的胆量向他传递与表白。

她用娟秀细腻的钢笔字,一笔一划的,甚至还在个别词句下边加上了圆点作为着重符号,用于提示朱友康,也是在明示自己的心。写好之后,斟酌了再改,改了再斟酌,这样反反复复已经进行了不知多少遍。昨夜机会终于成熟了,她决定定稿,这才按照情书的方式把这首诗折叠起来,然后再在外面包装一层没有写字的白纸。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掩人耳目,一方面在交给朱友康的时候,暗示他需要回复她信件,以示其态度和立场。

她精心设计就是一切为了朱友康,现在是农历七月初六,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传递给朱友康一个新的希望,她希望朱友康安心治病,静心调养,争取早日回归学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当父母收拾利索,准备出发的时候,她感到父母半点要带她们孩子们去的意思也没有,因为她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是父母所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了,那恐怕更不会带他们去,尤其是她。

何海云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很急。她就在等待父母说话,看出门的时候究竟是不是还叫她去。

然而,她失望了,何树坤与巩丽君一先一后把自行车搬过门弦,就要上路了。这时,早已经有所准备的何海云,背着书包,拉着弟弟何海涛站在门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的理由就是必须带我们一起去县城玩儿,朱友康又是她的同学,去那里看他天经地义,但是,她的机警就在于她明知道要这样做,而不会轻易这样去实话实说。

她仍然以无知的孩子般的幼稚,去父母亲那里争取带弟弟一起去县城玩儿的机会,这样更显得顺理成章。因为,平时父母也会利用礼拜天带他们一起去玩儿。

何树坤严肃地说:“不行,今天我们的去看病人”。

巩丽君也顺着何树坤说:“就是,我们下次去的时候,一点带上你们”。

机灵的何海云姐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抓住一辆自行车已经上了车,俏皮地齐声喊道:“我们一起出发吧!”

第三十三章 脱离危险

朱书堂在医院里伺候了三天三夜,一刻也不敢怠慢。朱友康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入普通病房。

在朱友康的脑海里,自从恢复了意识之后,浮现在眼前的都是那河水汹涌,滚滚向前推动他的镜头,睁开眼还好一些,只要合上眼睛,眼前就只有一个镜头,自己无力又无助地挣扎在河水里,呼救一千遍一万遍只有河水听得见,只有自己的听得见。在河水里拼死挣扎的残局,始终无法在脑海里消失。

除了这些惊恐的镜头,就是自己那三件宝贝。

第一件是军帽,被“借用”的军帽何时能还回来呀?学校管理太马虎,就连最基本的事实也分不清楚,简直就是白痴。他自从进入初中学习以来,对这所学校一点好感都没有。学校里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制造冤假错案,明明是我朱友康的帽子,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赵铁柱的呢?明明我饿着肚子,绊了跟头后,我的玉米高粱面饼子都甩到雨地里了,又哪里能去偷你赵铁柱的白馍吃呢?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你杨贵花还是不是我的老师?你怎么能昧着良心,不做调查任凭赵铁柱一张骗人的嘴胡诌呢?

当朱友康每每想到这些,简直就恨死了这所学校,恨死了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杨贵花老师。这不是助长了黑恶势力扩张吗?这不是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虎作伥吗?朱友康心中这种正义感促使朱友康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咬牙切齿,刻骨铭心。

当朱友康醒来时,首先发现自己手中的书包不见了。去哪里了?是怎么回事?他怔怔地思考着。嘴里发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书包,我的字典呢?

对,这件书包是堂哥友兵当兵期间留给他的最好纪念。当年堂哥赠与他的是三件稀罕东西:崭新的军帽、军鞋和军用书包。现在军帽没有了,军鞋坏了,只剩下这件军用书包了,一定要要好好看管好。

绿色军用书包经过洗晒,现在早已干了,而且比以前更干净了,他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书包还在,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可是,这本新华字典可就不同了,书页纸湿了,要晒干很不容易,要一页一页地翻开那就更困难了。当父亲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新华字典递给朱友康时,朱友康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庆幸的是三宝之中毕竟还有二宝在,尽管经历了惊涛骇浪的洗礼,感觉这二宝更加珍贵。

经过这场虚惊之后,朱友康比以前更加冷静,思想似乎也更加成熟,很多事情他都会多考虑三分。甚至发现,父母亲并不是什么神仙,有些事情也无法处理的恰到好处。通过这件事,朱友康已经脱胎换骨,他的思想认识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这就叫不经风雨哪见得彩虹。这件事促使朱友康对自己对人生有一次蜕变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折磨的、也是痛苦的,是灾难之后的重生,是大难不死的升华。

朱友康的恢复,让父母亲这几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思虑过重的母亲因为自己也经历了一场生命大营救,憔悴的心,疲惫的身体,终于被朱友康的这次打击彻底击垮了。朱友康的醒来,无疑是对母亲打了一针强心剂,母亲身心得到了很好安慰和恢复。

父亲更是不易,自己忍受着受伤的脚,东奔西跑,昼夜不息,心里更是累得慌。看到儿子醒来并得到恢复,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终于可以长处一口气了。

三天来,母亲张丽芝身体也恢复的好多了,友钟的腿差不多已经消肿了,疼痛劲儿也几乎消失了,友健被医生确诊为慢性肺炎,经过几天的药物治疗,已经退出低烧,恢复了正常体温,精神也显得机灵了很多。那位受伤的赵大友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调养了。他的家人通情达理,自从得知消息之后,就一直此后在医院里,生了朱书堂不少精力。

这下,朱书堂夫妇原来紧绷的心一下子也放松下来。饭吃起来也香了,睡觉也熟了,走路也有劲儿了,精神更愉快了。

这三天里,大侄子友福带着哥哥书旗也到医院看望。因为嫂子秋菊病情不断加重,不能顶班在这里伺候了。书堂夫妇表示理解,还特别关心地追问了嫂子病情的细节。劝说哥哥也把嫂子接到医院来治疗。

因为嫂子的病是多年的老肺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治愈的、不可恢复的地步,这一点都很清楚,所以,在家里请医生能维持下来就算已经不错了。没有其它好的办法,只好这样一边治疗,一边维护着往前走。

送走自家弟兄和大侄子,学校里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是很帅气的年轻校长韩玉冰,后面跟随了三位手里提着慰问品的梁高山老师,班主任杨贵花老师和那个爱讲荤故事的中年人胡老师。那位一旦有了空闲就会去贩卖小猪的张宝福老师没有来,这人时间抓得真紧,一心为着自己的家,一个星期天也不放过。也许人家是临时老师,给人的印象总是家里比学校重要,孩子比学生重要,贩卖小猪比上课重要。

韩玉冰校长的解释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不可能都过来,礼拜六谁家里也肯能有些事情,他们四位就代表学校了,对朱友康淹在河里没有及时发现表示遗憾,信息得到得晚一些,对姗姗来迟看望学生表示深深地歉意,并且一再表态,家里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话,学校里会帮助解决。

不管怎说,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朱书堂明白,本来已经是放学时间,清楚人不说糊涂话,不会向学校开口的,更不会无力地指责学校,寻求学校赔偿。

校长说话的时候,只见朱友康的班主任老师杨贵花来到病床跟前,从手提包里掏出一顶绿色军帽,递给朱友康,看样子是刚刚洗过的,干干净净,似乎比以前更绿更鲜艳。

“孩子,你受委屈了,原来是老师错怪你了,赵铁柱这小子太坏了”杨贵花老师自责地说:“都是老师马虎,不做调查就做出结论来。”

“谢谢杨老师”朱友康看到心爱的宝贝——军帽又回到了身边,心里由衷地感激。

三件宝再一次完璧归赵,朱友康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第三十四章 偷偷地爱

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友康住院的第二天,好事就找上门来。韩玉冰和他的老师们代表学校来慰问他,杨贵花老师澄清了军帽问题,这次及时把军帽给朱友康送到了医院。

朱友康的军帽终于完璧归赵。他的三件宝再一次凑到一起了。

朱友康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气儿,一下子烟消云散,心气也顺了,精神也爽了。

这一切对于正在恢复中的朱友康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还有更好的事在等着他呢?

那位常常在家门口看着他从中丘河南岸一路跑下来,又过了这条河,估计自己走到分叉口的时候,他也可以走到分叉口的美丽姑娘,今天用强硬的手段,争取来了看望他的机会,现在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当然,这个朱友康与这位姑娘已经彼此彼此了,自从这位姑娘借用他的短剑给她父亲看之后,朱友康也已经暗暗喜欢上这个大方得体的姑娘,他在上学的路上,只要走到中丘河南岸看到何海云河北岸家的那个时候起,眼睛里就开始搜索何海云的身影。每一次看到都有一种朦胧的冲动,他总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走到分叉口。

让大人不能理解的是,毕竟是孩子们,远远的看着心里却在胡思乱想,既想亲近又想聊天,而当真正走到距离很近的时候,甚至到了分开扣可以肩并肩手拉手一起走的时候,他们偏偏又有意识地保持开距离,不敢盲目上前更进一步地去亲热、去握手、去拥抱、去亲吻,或者彼此打开话匣子,说出彼此掏心掏肺的话语。他们只好彼此保持距离,沉默不语。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内心甘甜。

何海云要来看他千真万确。

但是,这个消息对于朱友康来说,根本想不到。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中还有一对夫妇,并且这对夫妇不是别人,正是他暗暗爱慕的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和母亲巩丽君。

令他想不到的还有这对夫妇还和他的姑父梁鸿信是老相识,更是老朋友。这些事情竟然凑到了一起,天底下就是会有如此的巧合与奇迹发生。

况且,自己爱慕的女孩正好就是姑父梁鸿信朋友的女儿。一切的惊喜和惊奇,都提前预支给了朱友康。

这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生命中充满了巧合,两条平行线也会有相交的一天。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这种巧合可以巧合到叫你不敢相信的程度。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无数的巧合,这样如此多的巧合拼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形成他们现在即将发生的故事。

看望朱友康的学校老师们,分别从不同角度表示对他的关心和安抚。

共同的一句话就是希望朱友康早日康复,早日入校学习。等这些话都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也是他们要离开的时候。

几个老师已经出了病房,韩玉冰校长握住朱友康父亲送行的手说道:“不要客气,家里有困难一定要找我!”

“行,一定找!”父亲朱书堂附和着说道。

杨贵花老师正拉着朱友康的手在床边说话,韩玉冰和老朱握手之后也出了病房的门,看了看杨老师还在里面,就随口说道:“杨老师,让朱友康休息吧,咱们……”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迎面来了四个人。

他们是谁呢?韩玉冰上前赶紧握手。原来是老乡何树坤一家。

“看病人?”韩玉冰疑惑地看了看何树坤,他还以为何树坤一家是看另外病号,其实他不知道第一天晚上何树坤夫妇就已经来过了。

“是啊,只许你看啊?”何树坤带有调侃,带有玩笑地回答。

“不对吧?你们是亲戚?”韩玉冰更加疑惑起来。

这时,朱友康的姑父梁鸿信从友健病房里来到了这里,顺便接着说:“韩校长有所不知啊,我和何树坤是老朋友了,昨夜里朱友康幸亏遇上何树坤他们,要不……”老梁看到这里这么多人,不便再往下说了,就改口说道:“走走,咱们进屋”

韩玉冰他们和老梁握过手,说明情况,提前出了门。

这样的场合,杨贵花老师也看到了,在病床旁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和朱友康说了什么,赶紧走出病房,追他们几个去了。

“杨老师慢走”、“杨老师慢走”、“杨老师慢走”朱友康、朱友康的父亲、姑父老梁赶紧迎合着护送杨老师。

本来当时老朱也想去送韩玉冰一行,巧合的是何树坤一家来到了病房,正在为迎送上愁的时候,姐夫老梁正好走过来解了围,拜托了礼节上的尴尬。

“好些了吗?”何树坤走到朱友康跟前,摸了摸额头,然后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拖了拖朱友康的下巴,然后左右转一转“气色还是不太好,老梁,这孩子一定要加强护理,这几天很关键,多操点心”。

何树坤说这话,不愧是城里上班的人,句句在理,又实话实说,看得出对孩子的真心关爱。然后他把何海云手里的补品接过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嘱咐道:“给孩子买了一些补品,记得让孩子及时吃下。”

老梁和老朱同时点头称是。

巩丽君随和着何树坤来医院,是看在老梁的面子上,进来之后也没有几句话。再说了,她最近心事太重,情绪也不太好,也就随着何树坤打个呵呵而已。

所不同的是她的姑娘何海云,从第一眼在门外看见病床上的朱友康,眼睛就已经湿润了。她想寻找机会接近朱友康,碍于父亲的热情,只能等父亲稍微离开一些再说。

老梁在桌子旁边为何树坤夫妇倒了水,随后扯了两把凳子让他们夫妇坐下,老梁顺便就坐在朱友康和何树坤中间。

“何老弟好福气啊,儿女双全,个个长得又水灵又漂亮”,这话主要是说何海云的。因为何海涛毕竟要小得多。不过,老梁长在外边跑,说话也滴水不漏,接着补充道“呵呵,小伙子真帅昂,一定会长出息的”说着还摸了摸何海涛的头。

何海云见老梁开始和父母亲拉话,就跑到病床的另一旁,偷偷地把嘴递在朱友康耳边说道“哎,哎,好些了?”

朱友康强打精神,虚脱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轻轻地说:“海云,谢谢你来看我!”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轻轻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然后从身后书包里拿出两本书,当面还把上面的那本书翻开,让他看了看书页里面还夹着信件。然后悄悄地将两本书曳进朱友康枕头旁边的被子下面。

这个动作是何海云走进病房临时考虑的,她在家里这样想那样想,该怎么传递,但总是想不到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今天到了现场,问题就好办了。

重头戏演完之后,少女的寄托基本已经完成,这姑娘见识的多,想得周到。如果这事就这样算是做完了,那只能说是做了重点实质性工作,但是,场面上又该怎么做呢?何海云也经过了一番考虑。

真正要做的,却没有让几人个人留心,而场面上她做的却是轰轰烈烈。

当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朵鲜花的时候,不再像原先那样低声说话,而是抬高嗓门,像是给所有人听的“友康,我向你问好了,祝你早日康复!”说话间把一束鲜花递给朱友康。朱友康想坐起来接鲜花,这个动作被一旁的海云拦住了,朱友康只好躺着双手接过鲜花“谢谢老同学,谢谢你海云!”心中充满了感动。

双方的眼神瞬间碰上了,彼此火辣辣的,心跳立刻加速了,朱友康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原来的苍白无力,这时显得气色好多了,精神一下子轰了起来,大脑里一片兴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顿时感觉身上来了力气。

何海云本来就有些羞涩,经过这样一个过程,本来就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层红晕,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朱友康的一声谢谢,让她感动万分,不觉右手去摸了一把脸颊,也许这位少女已经怀春。

第三十五章 雪上加霜

朱友康出院的日子到了,老朱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生命中自己又捡到了一个懂事的儿子。

老朱私下里和老婆张丽芝商量着,看能不能这几个病号一块出院,省得来回折腾,他们分头行动起来。

老梁本来在医院里还熟悉一些,可是他也有他的活计,住院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回村里去了。他要回去照顾老朱家里的鸡鸭猪狗兔,还要操心家里的安全。当然,两个最小的女儿这几天也要跟着姑姑一起生活了。

老朱队里的活计,每天都有半拉眼和二蛋他们来汇报和传达,一点也不耽搁。影响不到整个生产队里的工作进度。这几天天气比较好,队里的绿豆、黄豆、豇豆、芝麻都收割的差不多了,运送石头一天也没有停下来。

还有,四队里已经开始收购各种豆类、芝麻等油料。看咱们是不是能挤出来一部分卖给他队里。还听说,人家四队里油坊开张以来这几个月来效益不错,油坊工人干劲十足。

半拉眼他们说完正事,也扯一些听到的闲话。说文明最近和一个少妇闹玩儿,闹得有点过火,被少妇破了相,脸上挨了家伙,竖着三道指甲划痕,文明推说感冒了,前两天在家里歇着,气得他老婆和他大吵了一顿,生气地回娘家去了。

老朱人在医院,心在队里,队里村里啥事他也知道。

队里的事已经够他操心得了。可是家里的事更是乱如麻。

现在正在忙活着孩子们出院的事情。按照医生要求,本该让友钟再住几天,可是友健的病情基本痊愈,友康恢复的只剩下回家休养,在两口子的说服下,医生也就同意友钟和两个弟弟一同出院。

这件事情办理完毕后,老朱两口子在病号上省了心,可是在缴费上却大为上愁:他想自己把住院费都拿出来,三个兄弟姊妹几乎同时住院六七天,还有妻子丽芝抢救的费用,再加上赵大友的住院费用,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老朱本来每年都在对上打饥荒,到现在还欠队里128块钱。这次除了药材公司赵经理的二百元,半拉眼他们凑的五十元,又要给医院里再交费一百二十六块钱。

当然,这次老朱想自己一次把钱都拿出来,可是哪来的这个力量呢?

在上次的交流中,半拉眼就一直不赞成,说这明明是公家的事,不仅赵大友的住院费队里要拿,就连友钟的住院费队里也应该拿出来,这不是明显的工伤吗?队里不仅要拿出来住院费用,而且友钟在出院休息期间也要按照出工核算,必须每天记上工分。

再说了,今年队里的光景又不比往年那样差,今年光是运送石英石一项就创收不少。还有队里的大豆油料作物卖给四队,这不都是钱吗?你老朱又何必逞这个能呢?没有那个金刚座儿,你就省去这份心,干脆别再揽这个瓷器活儿了!

说了一大堆,老朱觉得也在理儿上,也就不言语了。不过关于友钟出院休息期间仍然还挣队里的工分,表示不赞同。他怕别人说自己是以权谋私。

其它的问题就按照半拉眼说的办。这样就简单多了,原先预付住院费用打进去,再交一百二十六块钱就够了。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怎么样去借到这一百二十六块钱。

这一百二十六块钱去那里借的呢?在友康那天晚上抢救前老朱已经交了五十块钱,这里边自己就十几块钱,其它的都是大家一起凑的。自己手里只有六七块零钱,加上家里何树坤给友康的短剑奖金三十块钱,连五十块钱也凑不够,那剩下的八九十元去哪里找呢?

他在亲戚门上板着指头数了一下,二哥不行,每年嫂子看病就花去不少,家里只能有饥荒,不可能余钱。

大哥早年就不在了,大嫂改嫁到山西,留下大侄子和大侄媳妇身边也有三四个孩子,从小就没有家底儿,更不行。

要说可以借的来的恐怕就是两个姐姐姐夫家了。

大姐是本村的,也就是老梁家。虽然他家五个闺女两个儿子,但是除了大闺女出嫁,最小的二儿子正上高中之外,家里有八个劳力,去年县里新创办了化肥厂,大儿子在化肥厂上班,这些年家里有没有大的灾难,一定可以借的到。

二姐婆家是四里庄,地势条件好,粮食充足,二姐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不过不敢说一定行,下面三个孩子还在上学,不过,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成了家结了婚,家里结两次婚可能也要花很多钱,只是家里劳力多,想着没有多的有少的,一定可以帮上忙。

老朱忽然又想起了丽芝的娘家。

因为,他怕万一在两个姐姐家拿不到钱,丈母娘家可以做个准备。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大舅子有偷盗的恶习,为此还蹲过大牢,家里孩子不多,就一儿一女,可是他不正干,除了偷盗就是吃喝,家里一贫如洗。

二舅子更不用说了,从小的了小儿麻痹,是个残疾人,又是后背特别凸出的那种人——俗话说就是驼背,也就是罗锅呗。四十岁才娶了一房智障媳妇,并且还时不时地闹癫痫,严重时很吓人。

老丈人和老丈母年都已经年事已高,家庭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尽管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以前时不时地力所能及地资助一下丈母娘家。

丽芝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她后娘领养的亲侄女,自从结婚成家,几乎就没有来过丽芝家,妹夫在附近一家煤矿上班,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条件相当不错。

只是关系处的不好,丽芝家里又穷,又不是亲姊妹,从心里不亲近,即便是你去借钱,恐怕当姐姐姐夫的也会张开了嘴叫你合不上。

俗话说得好,穷不走亲戚,一点也不错!

队里也没有几个可以借钱的主户,大多数家里有个几十块钱零用钱就不错了,上百元的是极少数,一般家庭都和老朱差不多,在对上都有饥荒。

和自己不错的半拉眼,已经在医院出过钱了,不能再去借了,再说自己也不忍心去借。他家里半傻子媳妇连饭都做不成,一个瘫痪的老娘躺在床上已经快一年了。况且友钟住院时欠人家十块钱还没有还给人家。

队里的会计和自己关系不错,这个人身高马大,饭量惊人,一个口粮问题就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更何况还有四个上学的孩子。

文明暂时有钱,可惜性格不合,不是一路人。他家里再多钱,他也不去借。人活着必须有骨气,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向怂人低头求助。

二蛋、喜小也还凑合。多的不敢说,几十块钱一定有余。不过,这些人都是把钱串在肋骨上的人,谁要能从他家里借到一块钱,算是能耐人了!

老朱想来想去,还是去自家人那里借钱方便些。

大姐家如果不宽裕,凑不够,那就去老冯头家拿一点。

姐夫老梁和老冯头都是老朱的铁杆儿。当年因为扮演刘关张照相,从此同病相怜,走到了一起。那才叫做同甘苦共命运,那才是患难之交,那才叫做肝胆相照。

这样的思路想好之后,走廊里已经烟雾腾腾,旱烟袋荷包已经干瘪了许多,老朱不知道在这走廊里吸了几袋旱烟,只看到脚底下烟灰一片,随风起舞。

时间不等人,老朱拿定主意后,赶黑和半拉眼一起坐上空马车回了家。

因为,已经和医院说好了,第二天需要办理出院手续。

第三十六章 借钱

老朱当天下午坐上半拉眼车队的马车赶回南丘村老家。

他没有直接进家,而是在队里帮助半拉眼他们卸了马车,牵着骡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栓到马槽里,仔细看了看每一匹拉车的骡马,心里想,多亏你们了,你们千万别出问题,好好干,争取年底大家伙多分红。

其实他这样想,一方面是希望集体尽快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是对自己说的。

他今天回来的主要任务是借钱,家里离开钱日子是没法过的。他在想自己有了钱,遇事就不用了癫着脸低三下四到处求人了。

等卸完马车看完骡马,他又在牛棚里里外外转悠了一阵子,他已经有差不多六七天没有到这里派工了。看着牛棚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似乎都有些陌生了。

打场剩下的豆秸堆满了粮库的房门,进门的门垛给车撞的裂了很大一条石缝。看到这些心里有些窝火。脸上立刻不高兴起来。

这时老刘从饲养棚猫着腰走出来问道:“朱队长,孩子们好些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这几天你不在,我心里都没了主心骨儿”

“好了,明天他们都回来,”老朱接着说:“这是谁卸的豆秸,怎么能挨着仓库屋门放啊!万一失火了,咱第二年连种地的种子都没了,这怎么行啊?”

“奥,这,这,这是前天文明他们拉来的,栾了大黑,就顺便在那里卸下来了”老刘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些豆秸都是好饲料,最近牲口都很忙,就拉来喂喂牲口”。

“天也不早了,就不叫文明他们收拾了,你用叉子先把里面挨墙靠根的豆秸都清理远一些,别等起了火出乱子啊”说着老朱也拿起一把叉子和老刘一起干起来。

“门口墙上怎么裂纹了?”老朱一边干活一边和老刘聊天。

“裂纹啊?那是四队老赵家干的”

“是吗?咋回事?”老朱接着问。

“那天不知道哪里的拖拉机从这里路过,老赵家的马车受到了惊吓,在这里蹭到墙上撞的,人家说了,等过这两天闲下来给咱们拆了重修”。

老朱没了下话,只管用叉子挑豆秸。

等这堆豆秸拾掇得差不多了,他放下叉子,走出牛棚,顺路往西,他要先去看看八十岁的老母亲和后院里的哥嫂。

还没有到家,就看家老母亲南房屋顶上不高的烟囱里已经冒起了炊烟,街门是开着的,他知道老母亲已经开始做饭了。进了门他就拐进南屋,只见老人坐在大锅灶前面,一把一把地往灶洞里添柴火,灶洞冒出火红的虚火苗来。

老人只管烧火,没有注意到书堂的到来。

老朱先掀开放在门后面的水缸看了看,满满的一缸水。

“娘,做饭了?”他娘尽管八十岁了,耳朵不聋,听到叫声,就停下手中的活要站起来,老朱赶紧去扶。

“咱三斤好了没有?我每天都去村东场里等你们”她接着说:“都回来了?”

“没有,明天就那回来了”老朱大声说,看着灶火里柴火不足了,就去灶火边往里面添柴火。

从老娘屋里出来,过了后院过道,来到哥嫂家。

见院子里放一两自行车,他猜测是医生在,就绕过去进了北屋。

不错,龙家沟村的龙医生正在那里听诊。只有大侄子友福在家陪医生看病,他看到医生正忙没有说话。大侄子看到叔叔进来了,就搬出凳子让座。

“坐吧”大侄子说完,又去看医生听诊。

等听完诊,输了液体,腾出空闲,他轻轻地摆了摆手,意识大家到院里说话。

“我嫂子咋样了?”老朱低声问医生。

“越来越不如以前了”老龙也小声指着大侄子说“友福啊,你得有心理准备,回来告诉你爹”友福眼里进出了泪水。

“龙医生你一定要尽力啊!我嫂子可是一个好人”老朱显得有些沉痛。

“友康他们回来了没有?”大侄子友福问:“我娘不好,也顾不上去照顾他们”。

“都说好了,明天办理出院”

“这就好”大侄子迎合着说。

老朱看着病重的嫂子,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告别他们出了门。

沿街往西到了西台,刚上了大坡,正好看见冯会计冯社良在门口和一个女人说话。他顺便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在村里,这样的人,即便你有一万个不高兴,即便人家再坏,再不是东西,面子上谁也不敢得罪。

过了冯会计家门往西二三百米右拐就是姐姐家。进了巷子就看姐夫家门前的碾盘,和紧挨着碾盘的庞大的石头牛槽,姐夫老梁正在猫着腰给牛添草。他走到姐夫身后,打了个招呼,姐夫就把他迎进家。

“淑景啊,书堂来了,多做点饭”一进院子,姐夫就把饭安排上了。书堂知道自己也必须在这里吃饭,就没有吱声。实际上是默认。

一听是爹回来了,几天不见面的友梅和友莲赶紧跑出来叫爹。老朱在院子里蹲下来,双手抱住俩闺女问道:“淘姑姑了没有啊?”“没有”俩孩子响亮的回答。

看到两个姑娘这么活波可爱,听到孩子们响亮的叫着爹,老朱心里一下子酸起来,眼圈有些湿润。自己配当爹吗?对得住孩子们吗?心里酸过之后是钻心的难受,几天不见孩子,见了面竟然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样难过之后,觉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办,就放下自责,打起精神来,坚定地说:“孩子,明天你哥你姐就出院了,回来一定给你们买好吃的!”

老朱在姐夫家吃了饭,饭后说明情况,姐姐和姐夫开始给他凑钱。

两口子东拼西凑,凑了八十六块钱,其中还有供奉财神的五块钱硬币,还差四十块钱凑不够。弟弟从来没有给姐姐姐夫张过嘴,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弟弟合不上嘴啊!

不过,这也灯瞎火的到哪里去借四十块钱呢?

姐姐忽然想起了大儿子,大儿子上班,尽管每月给家里交钱,看是不是他住的房间里还有零钱。于是赶紧打开儿子房门,点亮一盏煤油灯,就拉开抽底,在桌斗里乱翻一气,翻来翻去结果一分钱也没有翻到。里面尽是些闲书和纸烟盒什一类的东西。

姐姐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脑袋使劲儿往藏钱的地方想。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她发现儿子的衬衣和外套在墙上挂着,也许衣兜里会有。

她伸手摘下衣服,一个兜子接着一个兜子的翻,把兜底都翻出来了,终于翻出来五十块钱,都是一些十块和二十块新票子。

这可能是儿子刚领的工资,还没有来及上交吧。她又激动又高兴,终于可以满足弟弟了。

“这是一百三十六块钱,你都拿着吧,用得上”姐夫说着亲手递给了书堂。

“不,不,给我九十块钱就够了,我家里还有四十多块钱”老朱说着就从一堆钱中抽出九十块钱,把剩下的扔给姐夫。

两个人撕打一阵子后,姐夫还是让书堂都拿去了。

姐夫老梁说:“一定要拿上,这一百二十六是欠下医院的,你还要归还赵经理和半拉眼他们入院时凑的钱”。

书堂听得也在理,干脆就收下了。

第三十七章 书为媒

在医院的几天时间里,友钟伤势渐渐好转,令她开心的是遇上了赵大友。赵大友上高中时在班里是班长,威信很高,常常有老师同学来看望他。

他利用同学们先后看望的机会,往医院里拿了不少书,友钟是个爱看书的人,也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在医院里每天除了输液吃药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作为病号也不让她做。所以,正好留足空闲来看书。

送来的图书,他们会彼此交叉着阅读,也会在共同的阅读之后谈看法说感悟。

这些书籍中不乏一些文学类书刊,什么《复活》、《高老头》、《红与黑》、《子夜》、《家》、《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铁道游击队》、《大众电影》等等。

也有一些自然科学的《十万个为什么》等。有书看是友钟最大的满足,在医院里只要一看上书,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友钟每天都陶醉在书页里,如饥似渴,如醉如痴。

随着阅读的深入,两个年轻人话题逐渐增多,交流不断进行,关系越来靠得近乎了。

在这几天的住院生活里,他们彼此都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好像找到了谈话的对象,合得来的知己,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们在看书之余也谈谈家乡的趣事。

一个村子长大的,共同的生活环境,赋予了它们更多的共同爱好和相似看法。人生观价值观相对来说都是比较很接近的。

这些书,这些书里的故事,这些故事里的人物和情节,甚至主题思想、作者简介、读书体会,都已经成为他们的谈资。从对书的认识里,故事的理解里,人物的分析里,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人生态度、生活认识、家庭观念和情感意志。

读完《复活》之后,赵大友发挥其独特习作优势,写出了一首自由诗,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就大声地带有激情地诵读给友钟听:

“《读复活》

(一)

面对19世纪末

沙皇俄国

我能够说些什么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概括

可是

一代大师

文学泰斗

托尔斯泰的杰作

《复活》告诉了我

告诉了卡秋莎

艰难曲折的精神重生

告诉了涅赫留多夫

蹒跚崎岖的灵魂复活

人世间——

就是这样的落魄

变着戏法把人琢磨

万恶的沙皇俄国

堕落的社会道德

多少奴仆

忍辱负重艰苦劳作

却衣不蔽体食不腹果

多少主人

不劳而获虚伪堕落

却贪图享乐沉迷酒色

多少平民百姓

被蹂躏摧残被侮辱强迫

多少达官贵人

却在作威作福无恶不作

(二)

卡秋莎——

一个美丽单纯的少女

一个追求幸福的姑娘

对生活充满美好

对未来充满向往

然而她的身世

却是女农奴的私生子

连生父是谁

家在哪里都不知详

可怜的孩子啊

三岁失去亲娘

不久再次转变身世

被两个地主老姑娘收养

虽与涅赫留多夫公爵

短暂相爱相处交往

却被这当兵郎诱奸在床

忍辱警察局长

利诱轻狂好色流氓

负重林武官

蹂躏摧残极度恐慌

她人微言轻惊慌无助

退缩抗争度日年长

赖以抽烟喝酒

打发着日子

匍匐前往

一波未平一波更强

逃出狼窝又进淫场

沦为妓女日夜太长

凄凄切切七年茫茫

坎坷道路悠悠漫长

最糟糕的是

离奇的命案

莫名地压在她的头上

命运难料何去何往

蹉跎岁月惆怅绝望

(三)

涅赫留多夫——

一个单纯无邪的青年

一个善良帅气的小伙

一个沙皇俄国贵族公爵

对生活充满信心

对仕途充满把握

大学时期

勤奋努力从不龌龊

军官生活

利己图乐沉迷酒色

荣升议员

不思进取虚伪堕落

命运就是这样预设

‘’玩笑‘’开的有点戏说

作为地方法院的

陪审员一个

面对的杀人犯

竟然是

当年自己诱奸过的

卡秋莎绝望的诉说

“我没罪,我没罪啊!”

卡秋莎撕心裂肺

绝望的怒喝

惊醒了

他那虚伪与堕落

唤起了

他那良知在不停地哆嗦

当得知她那悲惨遭遇

当了解她那苦难经过

震荡的精神缓缓复活

恐惧悔恨反思与折磨

艰难地从他心里淌过

他多次虔诚地找她

顶天立地发誓承诺

宁愿娶她做老婆——

以此来悔罪替过

尽管他如此执着

最终依然没有结果

同路的政治犯西蒙松

成为她爱情路上唯一选择

崭新的生活——

卡秋莎的精神重生

涅赫留多夫的灵魂复活!“

友钟听了之后,在病床上双手鼓起掌了,连连叫好。

她告诉赵大友,她已经看完了《高老头》。不过自己学识比较浅,不敢献丑。

赵大友鼓励她,那你就写吧,也别给我诵读了,就把写好的递给我看就行了。假如我认为你的诗歌超过了我的水平,我自罚重写一首诗给你。

就这样,友钟利用一个晚上时间真的写出了一首现代诗。

赵大友看了大声叫好。并且亲手重新抄写了一份,委托来看望的同学送到同学手里传扬,自己留存友钟的手迹。

心里想,友钟不上学太可惜了。假如继续学习,说不定还可以考上大学,当上作家,最起码也可以做个名副其实的诗人作家。

友钟看出赵大友对自己诗歌的喜欢,从内心里感到高兴。只是,联想到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境,不免心中暗暗叫苦,不该停下学习来队里劳动。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处于一种难以入眠的状态。一种人微言轻的自卑感涌上心头,一种后悔和自责不断骚扰她的内心世界。

有时候想到深入处,就会默默流泪,在泪水中又迷迷糊糊,这是一种何等的煎熬,这又是一种何等的自残!可是,龙是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似乎成了颠覆不破的真理。

这些天除了身体遭受了一些疼痛的折磨,可以说心里也十分的矛盾。

有时候想起来,在住院期间遇上了赵大友这样的知己似乎是上帝安排的一种缘分和机遇,心里便放松一下,等冷静下来之后,考虑到自己在三年前已经自我剥夺了上学资格,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遗憾。

赵大友似乎看出了她的忧伤和遗憾。他总是用一种积极的态度来引导她、唤起她,让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其实赵大友何尝不是在作贱自己呢?在友钟面前装作强大,其实,父母得到他没有考上大学的消息时,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受到了多少数落和批评。现在遇上友钟,已经和友钟一样成为南丘村的一位普通社员。下一步,他的工作就是到生产队干活,他的婚姻就是伴随着农业农村农民而走完一生。

为了友钟,也是为了自己,他要自信起来,他要站起来生活。这不,友钟的诗歌刚刚传到他的手里,他就一脸严肃的进入状态,装模作样的高声诵读起来:

“别把爹踏在脚下

——读《高老头》有感

(一)

万杯咖啡喝过,成就巴尔扎克;

九十一部巨著,首属沃盖龌龊;

咖啡追加鸡尾,金钱倒是赤裸;

贵族太太交易,父子亲信诈讹。

(二)

穿越百年历史,相距万里山河;

巴黎沃盖公寓,已被铜臭淹没;

恶俗不堪装扮,阴森恐怖脸额;

金钱通天灵魂,法国社会浓缩。

(三)

作家煞费苦心,精心安排巨作;

富有讽刺喜剧,又感命运悲聒;

老高饥荒发家,又是饥荒死客;

有钱老高是爹,败落女儿闭躲。

(四)

大女嫁给贵族,却被丈夫套光;

小女做了太太,赔爹又搭嫁妆;

拉斯诈亲讹财,爬上名利情场;

伏特钻营投机,命该苦役归仓。

(五)

贵族妇女鲍赛,巴黎社交皇后;

情夫为得陪嫁,居然抛她另幽;

钱权利色诱惑,后者算作啥球;

米旭为了金钱,宁做密探走狗。

(六)

剧终声声控诉,圈套倍出为啥;

套取金钱权贵,情面仕途全砸;

咖啡鸡尾巨作,沃盖提醒大侠:

把爹踏在脚下,一定亡了国家。”

第三十八章 较量

赵大友压根也没有想到,一个在生产队里劳动了三年的农村姑娘,竟然能写出如此精彩的诗篇,而且都是六言句式。从内容上看,对《高老头》写作的历史背景和作品影响了解的如此深入,如此透彻。而且还对《高老头》的作者巴尔扎克更熟悉,更了解,甚至巴尔扎克的写作爱好、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

不能不说,这是一位已经辍学的农村典型的优秀才女。

赵大友不相信,一位脸色黝黑,其貌平平,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木讷和笨拙的农村姑娘,竟然怀揣学习梦想,文学功底甚好,说不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旦遇上机会,她就会飞起来,并且越飞越高呢!

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这位有准备的她说不定抓住机会就会叱咤风云。

赵大友自从和友钟一起读书写诗之后,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已经危机四伏,甚至如履薄冰,和友钟的接触是对自己最大的鼓励和鞭策,不遇她,自己还以为是一位佼佼者,有时候还会高傲自满,甚至在不同场合变得有些持才傲慢。

有人说高处不胜寒,今天遇上友钟,还没有走高高寒之境界,就已经彻底领悟到高寒不胜寒的本意。不自觉地被朱友钟的文学素养和思想学识所折服。

“该你自罚一首了”朱友钟看到赵大友诵读完自己的《别把爹踏在脚下——读<高老头>有感》之后,不是高高兴兴,不是眉飞色舞,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知道自己这首诗已经触动了他的心灵深处。

对于赵大友来说,这首诗触动的不是诗的主题意境,也不是诗的语言韵律,更不是诗的教育感化,而是友钟能力的超越,学识的超越,思想的超越。

他知道他已经在友钟面前甘拜下风。

友钟看出了他的心事就趁机打劫道:“现在我让你即兴作诗,用笔写下来的不算数”

朱友钟真有心机,冷不丁给他出了一道高难度的试题。

她不仅还记得赵大友说的自罚一首诗,而且还加价加码,不许写出来,要即兴而作。

这个要求是赵大友始料不及的,以前他也没有进行过即兴表演。

不过,赵大友有个最大的性格优势——那就是什么时候都充满着自信。甚至说是红眼病,谁要是超越了他,他就会一堵到底。他认为,自信是成功的秘诀,自信是生命里的黄金,自信是前进的发动机。

赵大友静默地静思了一两分钟,选定了现实住院的题材,脸上露出了得意,眨了眨眼睛,看着友钟的方向便开始了即兴作诗:

“住院随想(外三首)

(一)痛快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都会痛快淋漓

在这里

没有讨价还价

更没有低贱高贵

这里更不是超市

任由你挑瘦捡肥

该交什么医费

该走什么程序

都会有钢轨铁律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都会身不由己

在这里

检查检测安排就绪

服务治疗

更是热情及时高效率

假如需要手术

更是工艺精细

备皮、插管、麻醉、手术、护理……

完美衔接一流绝技

(二)对局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都成为对局

或一收一支

或一盈一亏

或一增一去

或一喜一悲

在这里

钱多钱少健康为贵

功名利禄皆可抛弃

好高骛远都是放屁

静心治疗才是唯一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设想暂时规避

或一伸一回

或一进一退

或一颦一疲

或一储一毁

在这里

人身自由托付给床位

奋斗目标修改为痊愈

执着追求寻觅到名医

最高境界演变成健体

(三)完备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都变得完备

在这里

或晚辈伺候长辈

或哥嫂伺候弟妹

或贤婿伺候岳母

或爱人伺候伉俪

该跑腿的跑腿

该出力的出力

该缴费时毫不犹豫

只要你住进去

一切都变得完备

在这里

或洗手擦背

或接尿端碎

或喂食换被

或检查拍片

身边人体贴入微

医护们脚步紧随

墙体上提醒自律

程序上完备得体”

朱友钟听着听着入了迷,半路里听到赵大友念道“好高骛远都是放屁”,差一点笑喷。

读到这里她想激情鼓掌,又怕打乱了大友的思绪,举起的双手再一次悄悄放下。她怕惊醒了他的好梦,她怕干扰了他的思维路线,因此,中间一直没敢吭声,憋着一口气,等赵大友一气呵成之后,她才激动地,拍手蹬脚。

她已经完全被赵大友的即兴才华所折服,从心底里更加佩服这位高材生。

她已经浸沉在《住院随想》这首即兴诗里,忘记了自己是病号,忘记了自己是伤员,待腿刚刚用力伸开,她顿感疼痛难忍,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走了神,把自己当做普通人了。

朱友钟不由地叫了一声“哎呀,不好”,这是大腿疼痛发出的叫声。

她叫完之后,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干脆就借着这种失态向赵大友来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年轻人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赵大友被朱友钟这个飞吻动作,感动的张开大口,两眼发直,停止呼吸,看了朱友钟足足有三分钟,像是电影里的特技镜头,又像是电影里的艺术夸张。

在赵大友眼里,这时的朱友钟简直就是山口百惠,简直就是真由美,简直就是刘晓庆……

赵大友的脑海,一部部电影再次穿越。

电影《潮骚》、《初恋时代》、《绝唱》以及第一部电视剧《血疑》等剧情里,幸子的身影已经被朱友钟所代替……

赵大友的耳旁,当经典的《杜丘之歌》音乐响起,时光穿过空间,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回忆。

那是青春的岁月,单纯、朴素,像初恋般懵懂而青涩,却充满了温馨与浪漫……

而同时在朱友钟眼里,赵大友简直就是男神,简直就是高仓健,大岛茂,简直就是三浦友和,简直就是张学良……

她甚至认为赵大友就是电影《血疑》里山口百惠的父亲大岛茂,一个理想的父亲,一个模范的丈夫,一个优秀的医生。总之是集各种优秀性格和优秀品质于一身,是一个不折不扣完美无憾的男人。

电视剧《血疑》插曲《美好的回忆》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还记得那初冬那一抹暖阳

温暖了属于我们的过往

时间总是催着故事远去

却让我留在原地

还记得南方小城的下雨天

淌着街道积水

撑着破伞也要来找你

忽然想起那些美好回忆都随着风飘去

大梦初醒

一个人走下去

你让我多难堪

事实会这样

我有多坚强就有多悲伤

付出那么多心动那么多

却像风一样像风一样的无形不望

泪它肯落下吗

它是否倔强的不愿回答

是吗

这样

原来他想要主人每天都笑啊

你让我多害怕

一个人的地方

我有多希望就有多失望

你看看我最狼狈的模样

最坚硬的心脏也被击碎

最坚硬的心脏也被你击碎

还记得初冬那一寸暖洋

一寸我们初见的地方

你面带微笑

嘴角总挂着

‘嘿你好’”

第三十九章 分别

听说就剩下一个晚上可以在一起了。明天就是出院的日子。

朱友钟和赵大友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因为,他们是都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朱友钟回忆着这几天的不同寻常的记忆。

刚住院的时候,自己衣袖上沾满了赵大友肉体里的鲜血,虽然自己也受了伤,可是她总认为赵大友的伤势是最严重的。从队里马车撞人的角度讲,自己从内心就有些亏欠,觉得是自己不好,把一个好端端的风华少年撞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应该。

那是初次的见面,尽管在一个村子长大,以前还在一起上小学,赵大友比自己高两个年级,从来也没有在意过。

当自己上初中的时候,人家初中毕业已经考上了蓬州县高级中学,自己初中也没有上完,没有交集的时间。后来自己又辍学在生产队里劳动,人家继续上学,见面的机会更少,所以,初见时还真的不敢认识。

当初的印象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有时候还有些毛毛躁躁的样子。

可后来在一起住院,接触的多了,才发现这位老乡并不是一般小伙儿,他是班级的佼佼者,他是班里的班长,他的威信很高,人缘相当不错,又是一位勤奋好学的人,朱友钟心中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刚住院伺候看望的人来往很多,应酬很多,说话交流也不是很方便。

可是在后来里的日子里,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光就逐渐增多了。因为伺候他们的人都有事情,该走的都已经走了,这里留下来的主要就是她的父亲或者母亲。

父亲那里主要是护理弟弟友康,母亲一直伺候在小弟弟友健身边,父母只是在他们换药、输液的时候才过来看看。这样,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慢慢地增多了不少。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彼此之间从不了解到了解,从不熟悉到熟悉,从不说话到深入交流,从看书谈体会到写诗对局打擂台,感情随着交流的增多而加深,慢慢地他们已经走向了爱情的伊甸园。

很多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设想,当有一天要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个样子。

现在面临的是,他们的相处只留下了一个晚上的机会。

最近几天,医生一再嘱咐他们,要学着慢慢下地走路,一边出院时能像正常的人走路。

他们彼此搀扶,彼此照顾,彼此鼓励,现在已经度过了这个练习走路的过程,已经完全自理了。

读书是他们已有的共同爱好,写诗是他们交流的桥梁和阶梯。

书为媒,传递了一个个热情的信息;书为媒,燃起了年轻人心中的一团团火苗;书为媒,助推了彼此之间感情的距离;书为媒,激起了两颗心的激烈碰撞……

朱友钟和赵大友已经发展到了彼此之间无限的信任,也许这是一种特殊的恋爱状态,恋爱状态下也许会被美丽的彩虹所迷惑,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建立起彼此忠诚,彼此呵护,彼此牵挂的地步。

赵大友突然想起,这些天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读书写诗上面,没有很好地关心友钟的伤势怎么样。

于是,他们二人单独在病房的时候,他来到友钟床边,征得友钟同意,掀开友钟的裤管查看一下伤口长得如何。友钟小心地挽起裤管,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就像是出水的芙蓉一样,白皙的世界一下子映红了赵大友的脸庞。

他怕友钟误会他的用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伤疤,眼睛的余光一点也不敢斜视,生怕把朱友钟看跑了。

其实,这时的朱友钟并没有一点多想的意思,她在观察赵大友对自己的关心程度,以此来判断这位帅小伙心里到底对自己有几分爱意。

所以,她不仅不怕赵大友查看,还有意把裤管往高处多捋了一部分,夏季的衣服有宽松又单薄,其实,朱友钟这时挽起来的裤管足以看到白如竹笋般的膝盖以上。

赵大友心里是那样想的,可是男人的心永远是野的,这颗野心是管不住自己的,眼镜的视线同样也无法管住自己的视野,不自觉之中,友钟的美腿已经出现在的大脑里,美腿与微黑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并且刺激到他的眼睛有些发涩,他隐隐约约看到美腿上有一道短短的伤痕,也许这伤痕下面,就是让友钟疼痛的撕心裂肺的被砸伤的骨骼的裂痕。

当有了目标的时候,也就有了动力。赵大友这时的目标就是先检查朱友钟的伤势,而看到伤势后,一种特有的本能就会促使他去触及。

赵大友看了看朱友钟的脸,他发现朱友钟仍然孤芳自赏地盯着自己的伤处,大友试探着把左手慢慢地伸过去,触碰到友钟的伤处。

“好多了,好多了”赵大友说话时显得很激动。

“大友,你看这么大的伤口,我怕以后会留下伤疤”友钟担心地说道。

“不会的”大友自信地说“我们都是年轻人,是正在长身体的好时期,不出一年这伤疤就不见了,人复原的本能是很强的”大友从生物进化角度安慰着友钟。友钟没有再继续说话。

大友看完友钟的伤势,友钟仍然挽着裤管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刚才大友的一举一动正是友钟观察好时机,她要知道大友能够对自己体贴到什么程度,关心到什么地方,还要看一看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太色。

大友没有辜负友钟的期望和预想,这些举动和细节都没有逃过友钟的眼睛。

友钟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位大哥哥。

赵大友把手从友钟那白皙的伤口处拿开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见友钟在自己拿开手的时候,仍然挽着裤管,不免多出了一个心眼儿。

赵大友心想也许这次分别不知何时相聚,也许友钟仍然在心中等待着我大友的大爱,是否仍然在考验我的耐心,是否仍然在考验我体贴的程度,是否仍然在考验我的呵护深度。

谈恋爱的男人不是懦夫就是野蛮,很少存在懦夫和野蛮之间的男人,起码这两种人可以给女方提供分手和相聚的充分理由。而中间这种情况最让人劳心费神,就像是鸡肋一样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等待无奈。

赵大友尽管没有学习心理学原理,可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自信是成功的秘诀,狭路相逢勇者胜。爽性就来一次勇者胜吧!

他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友钟那白皙的伤处,猫下腰,和友钟传递了一个眼神,在伤口处轻轻地深沉地吻了一下,这一吻,伤疤处立刻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柔,友钟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心田里播下了美好的种子!

朱友钟看着他的温柔慢慢地侵蚀在自己的肌肤里,很快辐射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感觉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

第四十章 请假

半拉眼本来想给队里继续赶马车拉石头,可是家里的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老婆的病情发生了急转,疯癫的程度加剧,闹的频率也多了。

搁在平时,如果不闹癫痫,老婆尽管有些迟钝,拾掇家务,洗衣做饭,伺候婆婆,照顾一家人日常生活还行。当然,肯定不如正常家庭里做得好,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小的失误。比如端起碗开始吃饭了,切好的白菜还在案板上,忘记往锅里放,或者喝一口汤才知道,汤里面没有加盐。

这天她在河里洗衣服,突然闹起了癫痫,在她旁边玩耍的一个小女孩被她的胳膊拨拉到河水里,幸亏身边洗衣服的妇女们眼疾手快,及时把小女孩救出水面,要不,这次就出大事了。

只见她突然丧失意识,四肢紧张地抽缩,头摇晃后仰,肢体强直,口吐白沫,发出羊羔般吼叫,面色铁青,全身肌肉节律性抽动不止,呼吸暂停,不大功夫没了动静。

有人看到她嘴里流出鲜血,可能是牙齿咬破了舌头。

因为她的癫痫病大多数村里人都知道,基本常识听说的也不少。这次就被一位热心的邻居妇女慌忙之中找了一个别针,扎了十指指肚,扎进人中,大概一两分钟之后,她才苏醒过来。

几个妇女放下手中的衣服,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回家中,又从地里把她的闺女叫回来。

这事本来就算告一段落了,因为癫痫病闹过之后,很快就可以恢复。

谁知道,半拉眼下午送石头回来刚进家,又听到了女儿的尖叫声。半拉眼知道是怎么回事,飞快地跑到屋里再次扎了人中和十指。

等老婆醒过来之后,女儿喂了娘几口水。一边喂一边把今天上午快收工的时候,在河里闹的情况告诉给父亲。半拉眼听后感觉问题严重了。

平时很多天才闹一次,有时候甚至半年六个月都不闹,这次突然一天闹了两次,情况肯定严重了。他决定明天给老朱请假,带老婆到县医院去看看。

半拉眼把老娘饭碗拿回锅台,然后端起自己碗里的半碗疙瘩汤,呼噜呼噜喝了一个净干。刚放下碗筷就蹲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抽起烟来,想着怎么跟老朱说。

老朱孩子也刚刚出院,花了不少钱,自己在医院里垫了钱,这才一两天的功夫就跑到老朱那里去请假,去给老婆看病,这不明明是给老朱要钱吗?

不去请假那肯定不行。因为车队和别的活计不同,必须有一个好鞭法才行,请假也不能太晚了,还要给老朱留足找人替换的时间,一袋烟的功夫,半拉眼脑袋里还是一个浆糊。

他把烟袋锅在石墩上磕了磕,又刮了一袋烟,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度步。最后他一脚迈出了家门,径直向北街老朱家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自笑,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也就垫了一二十块钱,老朱难道会认为你半拉眼是去要债吗?这点小钱儿知味的吗?这不是小瞧人家老朱吗?

这样想着半拉眼的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兴奋地哼起了河北梆子小曲——他家里经常这种状态,半拉眼无奈之中只能选择该乐呵时就乐呵,因为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乐呵又能咋办?总不能一辈子吹葫芦瞪眼吧?

刚走到老朱大门前,迈克儿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朱友康刚在走廊里喂完兔子,听到大门外迈克儿在叫,就赶紧跑出来抱住迈克儿的脖子。

“叔叔,进去吧,没事了”朱友康一边玩弄着狗脖子上的项圈,一边把迈克儿领向大门一侧,让半拉眼进了第二道街门。

听到狗叫声后,老朱刚放下碗踏上鞋准备出门,迎面来了半拉眼,就赶紧用右手搭着半拉眼的肩膀进屋。

“还没有吃完饭啊?”半拉眼刚落坐在嫂子丽芝递给他的凳子上就开始聊起天来。

“听说药材公司赵经理回来了,俺爹就去给人家送钱去了。”老朱还没有说话,女儿友钟趴在土炕的一个边缘,还没有来得及下床吃饭,抢先说道。

老朱干咳了一声。因为,这时候提钱不是分明给半拉眼使难看吗?人家进了家门还没有说几句话,你怎么能知道人家是来要钱的呢?其实,老朱这次也是多虑了,因为友钟根本不知道住院费里还有半拉眼的钱。

干咳也许是因为友钟抢了老朱要说的话。

既然孩子已经说了,也就接着孩子的话说起来“是的,赵经理非要我留在他家吃饭,家里孩子们刚出院,也就硬跑回来了。”

友健、友梅和友莲围着一个方形低矮小木桌,坐着马扎在屋地下吃饭。友康回来之后就地在小木桌的最外边坐下。后边的迈克儿跟在卧在友康身边,挡住了进出门的道路。

这四个孩子一张小木桌,都像大人一样吃着饭。

丽芝和老朱分别坐在靠近家堂的老式木制方桌两旁的圈椅上。友钟就在炕沿上的一块木板上放着碗筷。

饭很简单,没有炒菜。主食是山药、玉米高粱窝窝头,锅里面是绿豆杂面、栾秋瓜块和烹进去的山韭菜花。满屋子的韭菜花香已经飘到了院子里和大街上。

半拉眼就靠近友钟,靠近火炕坐着。进屋之后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烟袋荷包,见都在吃饭,又把手缩了回去。

“赵经理人真好”半拉眼接着老朱说。

老朱想,既然赵经理那二百块钱都已经给了人家,半拉眼人不错,挺实在的,干活一个顶仨,就十块二十块的,干脆一块给了他得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半拉眼在队里支撑着运送石头的车队,经常起五更乱黄昏的,从来都是主人翁姿态,没有半点怨言,更没有半点牢骚,多好的一个人啊!

老朱一边接着半拉眼的话,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继续说道:“老弟,给赵经理的钱,还剩下几十块,你来得正好,干脆你也拿走,省得我专门再给你送一趟。”

说话间老朱已经把二十块钱曳给了半拉眼。半拉眼推辞说:“不,不,不,孩子们刚出院,身体还需要恢复,你先留着用吧!”

见老朱的手已经曳进自己的兜里,也就勉强接过来了。他心里再次自责起来。想起自己在家里最初的想法,正是井底之蛙之见。这不,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人家老朱就把钱曳到兜里了。

“明天我准备请假,你得先找好赶马车的人,别误了明天运送石头”半拉眼趁着正说话的功夫,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正在吃饭,就接着说起了老婆的病情来。

第四十一章 惊喜

老朱的脑海里最近一直装着一件事,所以,只要静下来,心里就烦躁不安。

三金上学的事把他上愁的老是愁眉不展,饭食不香,睡觉不熟。大闺女友钟已经辍学三年多了,总不能再让大儿子就这么也辍学在家吧。自己祖祖辈辈都是老农民,总有一天家里得出一个秀才什么的。虽然谈不上光宗耀祖,总能改变一下家庭的状况吧。

他认为,一个家庭的成长,也有一个和大自然与人类成长一样的过程。要想家庭日后发达,对于农民来说,读书上学是唯一可行的成长方案。没有读书个人就没有前途,没有读书家庭既没有希望。

他认为,一个家庭的成长,是一个连续的漫长的过程,不能心急,不能破坏了大自然和人类成长的大规律。

他认为,一个家庭的成长,既不能按部就班,顺其自然,也不能拔苗助长,自毁前程。唯一可以通向成功的路线,就是既要顺应自然又要改变现状,既要长期筹谋,又要脚踏实地。

为了让友康继续上学,他和老婆丽芝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大半年了。在这大半年里,友康没有让他们少操心。倒是友钟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地在队里劳动,没有给增添什么麻烦。

想起闺女来,老朱也感到有些愧对和自责。天资聪颖的友钟,爱读书爱学习的友钟,三年前上学这颗口子系上了,这辈子就再也解不开了。

有些事可以等下一次下一趟,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样做的。

老朱想到这些,心里总是像压了一块石头,就像那一块砸他脚的石英石一样,砸的他疼死疼活的。

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呢?这是最近一个时期以来老朱最上心的事情,也是他最烦恼的事情。因为大半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老朱开始怨恨自己无能来。

老朱甚至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本来自己和孩子们一样聪明好学,上完高小那一年,赶上了赖年景,在外面站不下去了,一咬牙回到了家里。自此,断送了继续上学的路,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结局。每年日子紧紧巴巴,忙忙碌碌,整天为养家糊口东奔西跑,身心憔悴,焦头烂额的。

现在说什么也要给三金争取一个上学的机会。这不,自从住院回到家里,三金便开始玩儿起来,从不想上学的事,整天乐不思蜀的,莫非从心里已经断了上学的念想?

“叔叔,咱们套车走吧?”山小开始催促他去运送石头。

山小看到他一直抽着旱烟袋,在牛棚里转过来转过去没有要上工的意思,就提醒他该出发了。

昨天半拉眼请假走了以后,老朱想自己亲自去县城一趟,顺便了解一下县社和火车站里的情况,所以就没有找别人顶替。

“走,牵马去”老朱停下脚步,最后狠狠实实地吸完最后一口烟,眼前冒出一股股浓烟,猫下腰,抬起左脚,把烟袋锅在左脚板上磕了两下,顺手装起烟袋,径直向马槽走去。

路上少了半拉眼,大家又跟着队长老朱,所以,没有原先能放得开,一路上只有聊天和吆喝牲口的声音,大家又都想起了半拉眼那字正腔圆的河北梆子唱调:“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岂容日寇呈凶狂/战斗负伤离战场/养伤来在沙家浜……”

老朱的心事,车队里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老朱的话不多,都还以为是老朱的呆板和权威,其实是错误的。老朱一路上在想,怎样让三金顺顺当当地再去学校上学。

人都是这样,俗话说得好,有什么病就会谈论什么样的病情。老朱一路还是离不开住院的话题。

等到了火车站卸了马车,车队里的人把马车拴好,都各自就近去找地方休息去了,唯独老朱不顾劳累,跑到车站里面去谈工作。

运送石头本是县社的事,车站只是负责收发和运输,石头质检员也是县社派人把关。

老朱河车站负责人搭话,一是为了车队不收刁难,二是多认识一个人,看看对孩子孩子上学是否有所帮助,或者能打听到关于上学的什么信息。

车站对教育信息相对比较封闭,待了一会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老朱说着客套话告别后来到伙计们中间。

老朱他们马不停蹄往回赶路,在路过县社附近时,再次停车,伙计们在公路边等着,他快步去了县社。

县社在菜市场中间路西,这时候天气快晌午了,买菜的、卖菜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进了菜市场这条路上,特别拥挤,行走起来就慢多了,老朱就这样在人群里挤过来及过去,好容易看见了县社的大门,却在这里碰上了何树坤。

何树坤打问了朱友康回家后的情况,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去上学,老朱简短如实地做了回答。

其实,何树坤之所以知道朱友康没有去学校,就是何海云在家里天天念叨着朱友康还没有去学校,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

这次老朱把朱友康的实际情况说给何树坤,何海云很快就会知道朱友康不上学的正在原因。

因为时间太紧,老朱怕县社领导下班找不到人。就对何树坤千谢万谢,感恩何树坤救了自己的孩子。仓促分手后进了县社的门。这时他才想起,刚才只顾着着急来县社找人,却忽略了打问何树坤上学的信息。既让人都进了院子,那就再说吧,也许在这里可以得到信息呢?

不巧的是,上次见到的主管李副主任没有在,是一位油面书生孙副主任接待了他。业务上无话可说,老朱和人家也不熟悉,知道李主任下午也回不来,就让孙主任给李主任捎句问好的话,离开了县社。趁着还没有晌午,赶紧和大伙一起回家搞第二趟运输。

下午在火车站卸完马车,看看时间还早,老朱早就想着给车队里的两头马修理马掌,苦于没有时间,好容易这次有了时间,就和大伙一起把马车赶到县城西关大队部门外的钉马掌现场。

这里有两个马桩正好闲着,秋生、山小分别将他们车上的两匹马卸了马套,牵进马桩。

在和钉马掌的掌柜闲聊中,老朱得知,今年后半年蓬州中学开始恢复初中招生,并且高中也开始招收文班和体育班的学生。

当老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双手颤动了一下,赶紧侧着耳朵又问了一遍。

等确认下来,蓬州中学面向全县招收两个初中班、两个高中艺术班和两个高中体育班这个可靠消息之后,激动地上前把旱烟袋夹着烟袋荷包一股脑交给了这位钉马掌师傅,他又从衣兜里摸出火柴,早早地点上等着给这位师傅点上,这时老朱的脸上洋溢出久违的灿烂的微笑。

第四十二章 求情

话说老朱在为朱友康上学的事,烦心上愁的时候,听来一则蓬州中学招生这样的大好消息,心里着实亮堂了许多。

老朱知道,儿子只所以不想去上学,并不是因为儿子不愿意学习,而是中丘公社的初中办的太糟糕,不仅办学条件差、师资力量差,更重要的是还要经常去劳动,一个礼拜也上不了三天的课。

老朱认为,这次蓬州中学招生,相信友康也会积极去努力争取的。

因为,蓬州中学是蓬州县最高学府,那里有各学科顶尖教师,那里有最好的办学条件,那里有实验室、图书室、运动场,还有优美的学习环境,能在那里上学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机会。一天二十四小时住校,每周五天半的学习时间,在学校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学习,单纯的学习时间将会占到百分之八十。别说刻苦用功,就是随班走也能考个大学。

老朱私下里分析,友康已经上了初中二年级,按照正常学制,到年底就该毕业了,距离过年也就四五个月的时间了。而且闪过年就可以在那里继续上两年高中就可以直接考大学了。

这种状况到底该怎么往蓬州中学去衔接学制呢?该怎么报名呢?是报考初中还是报考高中?考初中有资格吗?考高中不是还有一个学期没有学吗?

在中丘初中混了一年多,也没有学到什么知识,按说从头开始上初中学习功底会更好。

如果考高中不知道能不能报名,本来初中学制还没有读完。

再说了,高中只招收文艺班和体育班,也不知道友康愿不愿意去考。退一步说,这文艺班和体育班整天要演节目、搞训练,是不是适合这个瘦弱的友康呢?

原本打算让山小、秋生他们在这里照看钉马掌,自己准备去县城里面找一个熟人,再打问一下具体的招生情况,顺便看是不是能走个人情,确保友康考上蓬州中学。

刚才趁钉马掌师傅拿自己烟袋吸烟的功夫,反复在大脑里思考了一番,结果疑问太多,还是赶黑回家跟丽芝和友康他们商量以后再去找吧。

老朱想,这几天半拉眼给他老婆看病,自己每天都要来城里跑,等定下来究竟是上高中还是上初中,是上高中文艺班还是上高中体育班,第二天抽个空闲再去求情也不晚。

这样一想,他开始在心里嫌弃钉马掌师傅手头活太慢,急于想回家跟老婆孩子商量。但是,要是今天不钉马掌,不遇见钉马掌师傅,自己从哪里能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呢?

这样再一想,该埋怨师傅的,也就只能陪着笑脸,慢慢地等待钉马掌师傅在捆绑的马蹄上一刀一刀慢慢地往下剔,慢慢地一个钉子一个钉子钉马掌。

喜小见老朱把旱烟袋夹着荷包一下子都递给了钉马掌师傅,不等老朱给钉马掌师傅点上烟,喜小的烟卷已经递到了老朱面前。

刚才一支烟的功夫,老朱思考了一大圈,在这脑海里的思考就像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烟雾一样,慢慢地在空中烟消云散。

因为,想来想去的都是白想,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一袋烟的思考之后,他想了又想,还是趁早找一个熟人问问。

到底去找谁呢?他心里犯了嘀咕。县城里他主要有三个熟人。按照关系排队,分别是药材公司赵经理、县文教局马建和文保所何树坤。

赵经理是老乡,去找他最方便,他刚为队里车祸帮了忙,关系还很热乎。但是,他的行业与机关学校打交道少,恐怕在教育部分的信息和人脉不行。

马建老师和自己不是直接关系,老朱和他的朋友——现在的北丘村老支书张树宝是同学关系,马建是外地人,初来中丘中学上班时,张树宝在那里代课,包括后来回到自己村里当村干部,一直帮助他扶持他,关系处的相当不错。现在马建已经调到蓬州教育局办公室当主任,这些消息马建应该最清楚。但是,一是苦于拿不定主意怎么报名,不好给人家说,二是只和人家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说话不是太方便。

中丘村的何树坤在县城工作多年,他应该也知道这个信息,因为他家里也有孩子上初中这样的情况,而且应该知道的更详细一些,文化教育不分家嘛。去找何树坤感觉也不妥当,人家前几天刚救了自己的儿子,也是第一次认识,所不同的是,他和姐夫梁鸿信是多年的朋友关系。

现在主要是从侧面了解一下招生信息,至于友康是上高中还是初中,回到家另说。

为了儿子,老朱听到这个招生信息,就像是屁股底下放着一只刺猬,一点也坐不下去。大脑里不停地翻腾着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和有利的关系。

在反复比较这些关系之后,他确定先去找何树坤了解一些信息,何树坤的女儿也正在上初中,说不定何树坤知道这个信息后,也愿意让女儿何海云到蓬州中学上学呢。

老朱想,先找何树坤,回头等友康上什么学定下来之后,再和张树宝一起去找马建帮忙。

最终他还是嘱咐了山小、秋生他们,自己到文保所找何树坤去了。

老朱从西关大队部门前的马掌场向东走了大约四五百米,路南就是文保所,这里和一所县办幼儿园仅一墙之隔,一进院就能听到孩子们的热闹声。

他在院子里停了停,想大致判断一下何树坤的住处,还没有确定那个方向,西屋里撩开竹帘走出来一个人,看模样也是一位搞学问的人,紧接着后面跟出来一个人,一边说话一边送他出了门口。

“老朱!”何树坤一下子认出了老朱,把手跟那个人挥了挥,算是告别了。握着手把老朱迎进屋去,又是倒水又是让座。

“今天第二次见面了”没等老朱开口,何树坤就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因为上午在菜市场中间碰见何树坤的时候,还不知道蓬州中学招生的信息,碰见了也是聊一些客气话,平常事。这次老朱又突然找上门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对,咱们上午在菜市场见过面了”老朱接过话说“听说今年蓬州中学开始招收初中生了?还有高中的文艺班和体育班?我下午才知道的,所以,现在就来找你了。”

老朱在何树坤那里得到了更为确切的消息后,兴奋不已,赶紧往回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最好的消息告诉给家人,告诉给自己的大儿子朱友康。

第四十三章 一口红烧肉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老朱仍然赶着马车去县城里运送石头。这时的朱友康身体已经没有明显不适的症状,完全恢复了体质。在家没事,又不上学,就和小梁、小军几个人一起,骑着家里的破旧自行车在村外兜风。

丘陵的地势,自行车骑着很有意思,他会找一个往岭南走的长长的大下坡,然后潇洒地大撒把从长坡上往下窜,车速很快,又不用用力蹬车,感觉很痛快。

在这个过程中,朱友康被后面的小军的自行车追了尾,直接把朱友康连人带车顶到路边的山药地里。几个孩子一起跑过来帮忙把他扶起来。

朱友康只感觉自己的左臂关节有些疼,在地边坐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再这样玩儿了。

有人提议返回去救命河里玩水去,有人提议去村边二蛋家里偷桃吃。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去偷桃吃。他们一块把自行车集中藏到岗坡下面的麦秸场里,走着赶到了这家墙外边。

这家的四周环境相对独立,南边北边和西边都隔着巷子,东边是通往村北大桥的走道,又在村东,白天都去上工劳动,家里正好没人。

这几个孩子不敢在东边路边偷,他们怕过路人发现,爽性就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因为他们想直接进家里,到树上去摘,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可以进家的地方。两棵桃树长在院子的北边,北屋的东头。

从墙外边就可以看到两棵树冠很大的桃树上结了不少又大又红的仙桃。

但是隔着两米高的石头墙,怎么才能摘到桃子呢?

孩子是有智慧的。有人建议下面两个人顶着上面这个人去摘,但是到了跟前一试才知道,个子太小,桃树和石头墙和有一定距离,两个人摞在一起,无论怎么够根本够不到桃子。

小梁说:“你们等着,我去那一把竹竿”说罢已经跑远了。

等小梁回来的时候,朱友康和小军作伴已经从救命河的苇场里,採来一根高高的芦苇,并在芦苇末梢帮上一个套口,隔着石头墙就能把桃子套住。但是,遗憾的是,在往墙外拽的时候,拽不到墙外就掉在地上了,只能望桃兴叹。

小梁看他们把两三个大桃都掉在墙内地上,感到太可惜了。他的办法是:在竹竿顶端绑定一个尖锐的纺花锭子,锭子很尖,冲着大桃猛戳,桃子就扎在锭子上,竹竿往回一拉,桃子唾手可得。

这样重复着,一连掏出来三四个大桃。朱友康只是在吃,桃子很甜,但是对于他来说,他感到胳膊关节疼得厉害,根本没有吃出来桃子的味道。

小军看着小梁这样偷桃子很容易,就抢过来自己要试一试,等第二个刚扎在桃子上往外一拽,竹竿撤回来了,把竹竿上的锭子给丢在桃子上了。

小梁埋怨他太笨,小军争辩着说:“本来锭子就松了,换了你去戳,也会丢上去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小梁还要小军还他的锭子,他是从他奶奶纺花车上拔下来的,竹竿是从蚊帐上拔下来的。

朱友康和他的伙伴怎么也劝不下来。正在激烈的争辩的时候,一辆拉庄稼的马车从这里路过,车上还坐着两个人,吓得几个孩子赶紧跑了,这才冲淡了激烈的争吵。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友康胳膊关节疼痛减轻,也没敢告诉父母亲。该去哪玩儿还去哪玩儿,一会逗狗,一会去兔子窝看兔子。还跑到大伯的后院玩儿。

这是一个礼拜天,朱友康去后院玩儿的时候,正好大娘的侄子马振邦来看病重的姑姑。马振邦是中丘公社的革委会主任,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朱友康刚进后院,看院子里屋子里都是人和自行车,回头就往外跑,结果被马振邦的二弟马振龙逮了个正着。因为,院子里的饭桌上摆满了好吃的东西。

因为他们常来看望姑姑,知道朱友康是谁家的孩子,就留下来给他好吃的。

桌子上已经打开的红烧肉罐头、西瓜、桃子等等,马振邦正坐在桌子旁和他姑父说话,见弟弟带回来一个孩子,用小勺从打开的罐头瓶里挑出一大块红烧肉塞进朱友康嘴里,一股香气通过口腔立马钻进了朱友康的胸腔,最后香遍了真个身体。朱友康从来没有吃过红烧肉罐头,这是生下来之后第一次吃。

第一嘴还没有咽下去,马振邦已经用勺子抄起了第二块。朱友康想这样吃下去,可是,这孩子是有骨气的,他坚持拒绝了第二块红烧肉。有人给他拿了块西瓜,朱友康接过西瓜,说了声谢谢,赶紧借机逃跑了。

回到家里,他躲在厨房里看着黄灿灿的窝窝头,眼里浸满了泪花。整整一个下午,他没有出门,无论谁叫他,他都不去配合。

他开始收拾父亲刚为他腾出的一间小西屋。因为,无论是他家的姊妹们还是他大伯家的姊妹们,只要孩子略大,能离开父母,都会让奶奶抱到她的老南屋。南屋是一个大通炕,能一排睡四五个孩子。

原来二大伯家的友福、友兵、姐姐友钟都和奶奶睡一个通铺。再大一点,他们三个先后都搬走了。现在换成了大伯家妹妹友金、友珍和友康弟兄俩开始和奶奶一起作伴睡觉。

大大伯家的堂兄家住五队牛棚对面,距离这里稍远一些,大闺女小兰、二闺女小琴曾经在这里和奶奶一起睡了一段时间。现在两个小弟弟还小,没有领过来睡觉。

家里住不下的时候,稍大一点的孩子,都会自行去和同一年龄段的人家结伴儿而住。

小西屋南边是磨坊,北边是厨房。说是一间房,其实面积连半间也没有。这是书堂有意给孩子们安排的,小伙子大了,总不能老是跟在父母炕上吧。

朱友康吃了一口红烧肉,看了一眼窝窝头,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慨。这时他想到的是,必须走出农村,必须混个出息。他把父亲给他备好的小书桌擦了一遍,又在炕上用报纸贴了围子,然后把剩下的一张报纸铺在小书桌上,把新华字典、语文数学课本摆在书桌一角,然后又把语文课本抽出来,展在书桌上读了起来。

他已经忘记胳膊关节的疼痛。

第四十四章 奇葩愿望

朱友康整整在小西屋里待了一个下午,甚至点起了煤油灯都没有出来。

父亲从县城里运送石头回来他都没有听见。他把初一数学看了三章,做了三十多道题,对于难题都一一做了标记。语文书他重点看了几篇散文,然后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他自己拟定的《我的奇葩愿望》,原文如下:

“我是瓜菜代之后那个年代出生的男孩,自小就喜欢到山坡上挖泉眼,总希望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泉眼,能浇很多很多庄家,那样我们就会填饱肚子,不会挨饿了。地里收成好了,攒了钱,我还希望能吃上红烧肉罐头,拥有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海鸥牌收音机和太行手表。这就是我的奇葩愿望。

我们这里的地质特征是丘陵地区,绝大部分庄家是“望天收”。

没有水库,即便村东救命河有个小水库,也是常年干涸,浇不了几亩庄家。也没有深井,记得村干部曾经围绕着村子四周,找专家勘察过地形,可是就是没能钻出一眼水井来。

在我七八岁上小学开始,经常在雨后到村小校附近的山坡上挖泉眼。

因为是雨后,上面土层里的雨水比较丰富,几个孩子一起挖,用石块挖,或者用树枝挖,不一会就会挖出一个又一个噗噗向外流水的清泉来。

我们看到这些水噗噗地流出,心里总是充满了幻想。也许经常这样流水,我们就会吃上大西瓜和红烧肉。

我的第一想象就是,希望我们村每一块庄稼地里都能冒出这清清凉凉的泉水来,那样我们村里就实现了耕地水利化。那样我们就不会饿肚子,那样我们就会成为被人瞧得起的农家子弟了。那时起,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村里每一块地里都能冒出泉水来,保证我们有吃有喝,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我的家庭告诉我,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在我们这里,过年是个复杂的情结。一方面都盼望着过年时的喜庆,和来之不易的很多好吃的食物,以及比平时要好一些的新衣服。

而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甘苦同在,愁喜掺半。

我记得,去年从腊月二十开始,我家和别人家一样,碾糕米,蒸馍馍——七八成玉米面,两三成白面或者山药面。泡黄豆做豆腐,豆腐渣舍不得喂猪,也都蒸成窝窝头。

过了年,正月初三就开始吃豆腐渣窝窝头,赖年头,大年初一就吃上窝窝头了。那窝窝头又硬又涩又扎嗓子,难吃难咽的。

为了让这些食物好吃些,母亲就往面里放适当糖精,这样可以让我们孩子们多吃一些。母亲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九,也不见有好脸色。

因为年景赖,小麦几乎绝收,除了生产队丢下来年的种子外,每人分了三斤小麦,除去平时来了亲朋好友和下乡干部吃一些以外,几乎所剩无几,连除夕夜和春节早饭都吃不上一样的白面饺子,只好在除夕夜吃山药面掺米面的饺子,春节早饭放了鞭炮后,吃上一顿白面饺子。

更不好的是,收成不好,年底除去口粮,还打了饥荒——那年欠队里128元。吃猪肉也大大缩了水,往年都能吃上猪前膀和后坐的肉,今年只好吃猪头肉了。

蓬州县的人多数都喂养母猪产仔,靠卖小猪来补充经济,养家糊口,年底杀猪的少,所以猪肉也贵。邻县大都养肥猪补充经济,养家糊口,所以到了年底,杀猪的特多,肉也比其它地方便宜一些,好肉八九毛一斤或一块钱上下一斤,尤其是猪头、猪下水,六七毛钱一斤,一只猪头十斤左右,花七八块钱就解决了过年吃肉的问题。

父亲不怕路远,骑自行车到30多里地的邻县买来了一只猪头。

回家后,母亲用烧红的火镩,把猪脸猪拱嘴等皱纹最深最多地方的猪毛烧烫干净,然后打卸成块,下锅炖煮。这算是年货中最好吃的食物了。

每当煮熟之后,母亲都会把孩子们叫过来,每人割上一块,嚼在嘴里,那肉香的味道一下子从嘴里香到全身。那种肉的味道,好像一直香到现在,每当一提起,嘴里就会立即生出那满口喷香的味道来。

可是,今天吃上了红烧肉罐头,那味道更是另一番风味。

那年代,动物下水没多少人吃,也不值钱,很多都喂了狗猫之类的动物。

去年家里很少有人穿上新衣服,排行最小的两个妹妹友梅和友莲,只能穿上用姐姐的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姐姐也就只能穿上母亲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

我和弟弟没有新衣服穿,也是用旧被面做的。父母亲只好穿上那些老旧破损劳作一年,甚至几年的破旧衣服,显得寒酸而苍老。刚刚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

但是这些衣服尽管破旧,可都是干干净净的。

母亲总是变着法让我们吃好,吃饱。

生产队那年代食物油少得可怜,短缺的时候,我娘就把自家菜园边上种植的大麻子摘下来,去掉麻皮,每次炒菜时把锅烧热,把大麻子放到锅里,用铲子一下一下地挤压大麻子,这时麻子油就出来了,然后放菜再炒,这样炒出来的菜特别香,看着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吃着,我娘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好吃的是晚饭。

一天从生产队干活儿下来,已经是很累了,但是我娘还会用心做更好吃的给我们。

杂面汤是母亲最拿手的好饭。

每次在锅里放些用豆类做成的杂面面条,加些南瓜块、葱花、蒜瓣、然后再在锅里烹上一些山韭菜花,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后又飘溢到院子里、大街里。每次吃上这样的饭,也就不觉得窝窝头难吃了。

为了吃饭,母亲还有别出心栽的办法。

每年等到九月,也就是秋后,我家自留树的柿子熟红了的时候,母亲便会带着孩子们,带上巴沟和布袋按时到树下打摘柿子。柿子是个宝,遇上吃饭没有菜的时候,它就派上了很好的用场:一家人端上一碗热汤,拿着窝窝头,在每个窝窝头里放上一个软软的甜甜的柿子,这就算是炒菜了,一家人吃起来也挺爽心的。

为了让我们一家吃好吃饱,母亲还有更创新的吃饭。

一是压饸烙面吃。就是把山药面和面后放到压面的进面口,用饸烙床杠杆向下直接把面挤压到开水锅里,等熟了后再捞出来过一下凉水,加些炸酱之类的面卤,再放些陈醋和生蒜瓣,吃起来十分利口,味道也蛮不错的。

二是挤压卷饼。就是把山药面蒸成窝窝头,趁热再放到石碾子上碾压成饼,展开后放些芝麻盐之类的作料,趁热再卷成面饼,再在另一个碗里倒上酱油醋,放些捣碎的大蒜,加几滴香油,那卷饼蘸着吃,味道好极了。母亲不是美食家,但努力做出了美食家的味道,让我们一家人吃得香、睡得熟、长得好。

我的记忆中,好多年我们队工值都是一两毛钱,实在是太穷了。

我的奇葩愿望就是让队里的耕地都变成水浇地。我还想建议我父亲,让我父亲带头,动用生产队里全部劳力,利用秋后冬天的农闲时间,争分夺秒,早出晚归,在村东救命河的河底打上一眼很深的机井;在水库两岸分别建起了两座高耸的水塔,这样就可以把村东近百亩的耕地变成水浇地。

水井和水塔要是建成使用,是我们生产队粮食年产量翻倍的重要保证。这样,我们队最大的难题——口粮问题解决了。”

朱友康真了不起啊,中午一口红烧肉,竟然引起了他这么多联想,而且,学习态度很快达到了新的境界。

他的长篇大套的作文里面,不仅诉说了自己生活的困苦,而且还饱含深情地歌颂了父亲和母亲,不仅展示了自己的奇葩愿望,而且还给出了改变命运的具体建议和实施方案,饱含了他的思想追求和远大志向,深深体会到了他强烈要求改变现状,改变命运的决心和意志。

第四十五章 共商家是

老朱回家后看到小西屋亮着灯,心里犯着嘀咕。友康自从住院回家,一直都在玩儿,今天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因为带来好消息,老朱还是把儿子往好处里想了,也许这孩子打心眼里知道学习吧?

他没有惊动儿子友康,而是走到北屋急于跟老婆丽芝分享。丽芝听了先高兴后噘嘴。高兴的是,孩子考上考不上,肯定是好消息,噘嘴的是去蓬州中学上学那要花多少钱啊,这钱从哪里来。

老朱心里想,妇人之见,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咱自己受苦受累没啥,下一代有了出息比啥都好。俗话说得好,三十岁以前看父母,三十岁以后看孩子。

老朱告诉丽芝,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千万不能错过。如果有可能,让闺女友钟也去试试,说不定会碰一个好运。丽芝带有嗔怒地说,你老朱是想好事想疯了吧,闺女辍学的时候,你怎么不把她拦住,现在才想起来?这不是下完雨再打伞吗?晚了!再说友钟已经三年多没有上学了,恐怕连名也不让报呢。

“我从何树坤那里听说,今年是蓬州中学第一次面前全县招收初中,正好赶上了教育上学制改革,现在的五年级要多上半年学,这样的话,报名条件不好控制,高一年级低一年级都可以报名,只要考试成绩优秀就行。”老朱接着说“现在国家刚刚开放,许多行业缺少人才,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丽芝觉得在理儿,就把友康从小西屋叫过来。老朱把这次去城里听到的有关蓬州中学招生信息和找人打听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观察友康是什么反应,友钟是怎么反应。

听完之后,友钟说:“三金去试试吧,是好事!”友康不吭声。

“钟儿,你是不是也考虑考虑?”友钟心里是多么希望去试试啊?可是,还要面对现实啊,这样的家庭,假如姊妹俩都去了蓬州中学,这父母能负担得起吗?“不,不,不,我绝对不行,甭为我操这个心了!”友钟态度很鲜明。

其实朱友钟是多么想去上学啊,尤其是到蓬州中学去,那里有赵大友这个好老乡,好朋友,尽管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可是,能在一个学校里一块待一阵子,一块来,一块走,一块读书,一块写诗诵读诗歌,也是值得的!

前一段时间在医院里,友钟和大友都是伤病号,老朱和丽芝两口子谁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发展成为朋友关系。所以,更不知道友钟这时候是什么想法。

也就按照正常逻辑考虑问题,没有把友钟上学放在第一位。友康永远是优先的,甚至说是唯一的。

友康坐在一角,右手不断在左胳膊关节处摁压,其实,这时候他的胳膊已经伸不直了。老朱和丽芝对于友康的动作毫无察觉,他认为是友康用这样的动作在思考这问题。

“三金啊,别那么傻乎乎地杵着了,说句话吧,让你爹去争取。”丽芝鼓励友康说道。

“咱这样吧”老朱折中式地说道,“友康必须去报名参加考试,我已经打问好了,你今年完全有资格参加考试。友钟是不是能报名,等给友康报名的时候再细问,如果可以,给你们俩都报名。”友康右手摸摸脑袋,问:“我觉得不行。初中没学好,高中只有文艺班和体育班,我不上!”因为上了初中二年级,友康把这次考试报名放在了考高中上面。

“哎,就是跟你说这个呢!我和你娘商量了,你就去考初中,你不是说初中没有学好吗?咱从头再来不是更好吗?”老朱事先不告诉他们俩大人是怎么想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俩孩子是怎么想的。现在把话都挑明了,下一步就有了方向。

友钟听爹这么一说,心里暗暗自喜,假若可以,我现在就去努力。想象着以后去蓬州中学上高中,甭提多高兴了。只要可以去上,文艺班、体育班不挑也不捡。

所以,等父亲跟弟弟说完,他就以默认的方式作了表态。不过,她在想好事的同时,也为自己离开家庭而忧虑和担心。三年来与父母朝夕相处,早出晚归,同舟共济,已经成为习惯,如果再次一下子离开,到四十多里远的蓬州中学去上学,倒是感觉很别扭很难过!

“现在已经是八月十七号,你们俩都什么也别干了,趁着养病赶紧复习,其他问题我再细问!”

丽芝拨拉开卧在她怀里的老黄猫,去准备晚饭,友健和两个妹妹在院里玩得正欢。友康走出屋门,领着迈克儿去街门外边喂兔子,他已经半天多没有喂了。友钟帮着娘开始收拾锅灶。

老朱挑起两只水桶摸着黑儿,到街里路南堂哥的辘轳井那里打水去了。老朱有一个习惯,每天下工回家后第一件事是把南屋里老娘水缸里打满水,再把自己水缸倒满,第二件事就是去喂猪。尽管母猪没有别人家的甜欢(发财)。

说起喂猪,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南丘村每家每户补贴家用的收入主要靠养母猪,剩饭、剩菜、野菜、山药蔓、萝卜缨子都是它的食物,不像养肥猪那样提高成本,小崽子喂养一个来月就能出栏,也不用吃多少东西,卖猪仔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主要法宝。如果顺利,每窝猪崽赶上好行情,养活一家人是不成问题的,包括孩子们上学。

去年小猪仔行情一天天见长,庄稼年景又不好,粮食减产,老朱动了养母猪的心,想利用哥哥的一个空猪圈再养一头母猪。他利用空闲时间,在邻近的周围村庄转悠了三天,才看好一头母猪。

这头母猪形体肥大健壮,又不是太贵,就买下了。谁也没有想到,这头猪饭量大的惊人,前脚放进一猪槽泔水,回家挖康的功夫,猪槽泔水已经吃得净干。

这家母猪的主人告诉老朱,这头母猪已经怀孕两个来月,谁知道,刚喂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发情。还多花了五块配种钱。好容易到了生产,一窝竟然产下三个小崽子,因这头猪本身太笨重,半路还挤死了一头。

隔了三天,原来的母猪也产了崽,共产出七头,还有一头是胎带的残疾。

两头母猪喂养了大半年,两胎合起来才产下九个小猪仔。别人家的一窝就是十二三只。气得老朱三天吃不下饭。

这时候的猪市行情开始出现下滑趋势,无奈之下,老朱将这头大母猪,连同两个小崽子一块处理给邻县养肥猪的主户。从此他再也不想多喂养一头母猪。

现在又一次面临孩子要去蓬州中学上学的可能,他要早做准备挣足学费,自然又想起了喂老海猪的过去。

第四十六章 喝酒

老天似乎懂得了朱书堂的心思,朱书堂吃着晚饭,经过反思考虑,和老婆张丽芝商量,准备第二天就去找老同学张树宝。然后和他一起去县城找文教局办公室主任马建。

一大早他先把自家剩下的香油,找来一个输液瓶,刷干净装满,又跑到哥哥那边借来二斤挂面,放在他经常出门挎着的背包,等到了县城再买点鸡蛋带去。家里有自家产的鸡蛋,一是不够,而是怕路上碰坏了。

等一切就绪,推出自行车打算出发,刚走到牛棚北边的桥头,正好遇上张树宝和中丘校区的校长李凯。李凯和张树宝是老乡又是邻居,一早在门前吃饭时,李校长说要去南丘村检查小学,因为李校长最喜欢喝酒,他每次出门都爱叫上一个作伴的,老张没跟他少吃了饭,少喝了酒,这天老张因女儿提亲一事,正想去找老朱打问一户人家,所以就一起赶来了。

老张一看见老朱就把李校长放走了,并嘱咐他中午返回老朱家。

刚出门要找的人就来了。并且已经把中午饭定在他家。老朱还能怎么样?结果,又把自行车调回车头,和张树宝一起返回北屋。丽芝已经去队里上工去了,友钟坐在友康小西屋看书,友康自从昨夜里定了考试的事,一早就被父母劝到学校里去了。下边友健、友梅和友莲都上小学去了。家里就他们二人。因为来得早,距离中午还有很长时间,老朱沏上一壶茶,和老张一边喝一边聊天。

说起了蓬州中学招生,老朱就把这两天的事说给老张听。先说友康的情况,老张说,这招生的事他知道,友康这种情况靠给李校长没问题。老朱又试探着介绍了友钟的情况,老张说,友康正在上学,这好办。友钟都已经辍学三年多了,再说一个女孩,将来说一门好亲不就行了?老朱还想试探着争取,老张知道不符合报名条件,又不愿意让老同学不高兴,就推到李校长那里。说等李校长来了问问他,让他给你帮帮忙看行不行。

说起考试时间,老朱心里没底儿,张树宝听马建说,应该是定在八月二十四日。分考场,初中高中同时考。

老张一听,就剩下几天时间了,更显得紧张起来,原来的自信现在已经撤了一半。

老张打问了给闺女提亲的家庭,老朱一五一十地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老张。因为是赵经理家的儿子,老朱把赵经理家介绍的相当不错,老张听了很满意。老朱孩子上学的事,已经非常清楚,友钟的事尽管没说清楚,等李校长一来,问题不就都清楚了。

两个人喝着茶,聊着聊着半晌已经过去了,听见外面迈克儿在叫,有人来了。不一会,朱老师领着李校长进了家门。他们二人赶紧出门迎接。

“这棵石榴树长得真不错!”一进院,李校长就看到挂满枝头的石榴都已经成熟了,有几个已经咧开了嘴。话刚说完,朱老师走到树前,试着登上旁边的梯子,伸展佝偻的上身,费力地摘了两个大红石榴下来递给李校长。

李校长尽管第一次进老朱家门,因为张树宝的关系,就像是老朋友一样没有半点虚假和拘束,接过其中一个石榴,剥开皮就吃。这一吃不得了了。酸的李校长龇牙咧嘴,一直口吐酸水,把刚吃进去的石榴籽吐了出来。

“哎呀,真酸啊,真酸!”李校长一边说着,一边唾着,一边摇着头。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石榴搁在挨着墙的天地桌上。

“嗨,嗨,嗨”朱老师好事办成了坏事,急的一直叫着“怎么是酸的?我知道他们家有酸的,今天怎么选错了呢?”

说着,又上到梯子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又摘了两个。这次肯定是甜的,可是,当他跑进屋里要递给李校长的时候,李校长说什么也不接了。弄得年长的朱老师很尴尬。本来已经很驼背的他,为了迎合着李校长,显得更加佝偻。

朱老师之所以送李校长来到老朱家,一是处于尊重,二是书堂是他的本家,但是,更重要的是第三。朱老师因为年纪大,家里事情又多,心情很坏。在这次检查中问题很多,特别是使用就教案上课,批改作业次数差的太多。李校长碍于他是老教师,家庭情况又很糟糕,只是点了点现象。要是搁在年轻人头上,李校长可能会把问题材料带走,然后召开全体教师大会,在大会上作深刻检查。

家庭拖垮了朱老师,最近一个时期,总感到胸部疼痛,有时候连备课都成了问题。有人给他指路,说去医院看看吧,弄不好会是肝脏出了问题。朱老师不愿意去医院花钱,就在村里找了一位中医号脉诊治。

吃过一个多月的中药,也不见好转,后来就干脆拿西药片。西药片相对便宜一些。很贵的药物朱老师吃不起。

按时间说,李校长过来的不很晚,两个老同学聊得正起劲儿。一看李校长来了,就和李校长应付着。老朱见李校长一个劲儿地吐酸水,赶快跑到屋里那一块毛巾递过去,嘴里说:“快快进来喝口茶漱漱口!”

老婆不在家,老朱亲自下手做起菜来。

自从老同学进了家门,老朱就在心里暗自清理家底儿:五六个鸡蛋,配上从菜园子拔来的几根大葱,算一个菜;春天腌制的豇豆角,现在吃起来正好,算一个菜;前几天前来看望孩子的罐头,只开了一个梨罐头,还剩下一个红烧肉和一个牛肉罐头,这样就四个菜了。

三四个人四个菜也就能将就了。实在不行,就从邻居家空地里摘几个西红柿,割一把韭菜,这里还长着几颗拉样子茄子。这茄子吃饭时做菜也行,恐怕一喝酒都吃不了饭了。

酒喝到高兴处,老同学发话啦,找马建主任的事他独自承包了,一定没问题。但是,他说,必须让孩子一心一意去读书学习,不能有半点含糊。他说:“李校长也在这里,我就给老侄子请假了,别再去学校了,抓紧时间复习,就剩下不几天时间了。

朱老师年龄大又不能喝酒,在老朱家帮完忙要走,后来丽芝硬把他留下来吃了饭才走。这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友康和弟弟妹妹们都放学回家了,还在家里吆喝着。

老同学拉住朱友康的手,嘴都贴住了朱友康的脸,絮絮叨叨地说:“听,听,听你的,的大大的话,好好……好好……复******……保,保,保证你去,去蓬州中学上,上学!”满脸的醉态,满身的酒气,呛得朱友康只想吐。但是,处于礼貌,朱友康彬彬有礼地连声道谢。

第四十七章 金榜题名

听说朱友康考上了蓬州中学,老乡、亲戚、老师、同学、战友、朋友,都来祝贺了。

这是南丘村恢复高考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蓬州县最高学府的学生,整个中丘公社十七个自然村,考上蓬州初中的仅仅三名,另两名分别是校区李校长家的闺女李静娟和上丘村农民儿子耿明阳同学。

对于朱书堂来说,这喜事说来就来了,来得快得都觉得吃惊。村里人都在押宝,把这个宝押在了朱友康身上,祝贺的、恭维的不在少数。

朱根虎老师来了,他是前来祝贺的人当中最年长最有话语权的一位长者。他赠送的是朱友康上小学时一个完整的算数作业本。这是朱老师特意留下的,每次作业后面除了批阅,还加了详细的批注和解释,把做题思路、思维方式、多解思考、题外延伸等方面都做了明确批阅。

朱老师还特意在这个作业本封面另加了一张特殊封面,上面是朱老师亲笔撰写的二十八个工整的小楷字体:“金榜题名一时强,人生笃定复无常;今朝寄语朱根虎,明日押宝朱友康!”最后署名仍然是朱根虎三个草体字,相互缠绕,相得益彰。

他告诉朱友康,永远要记住朱根虎这个名字,要永远想着身后的危机,时刻警惕着袭击和超越。只有保持这种危机意识,你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和更光明的前途!

朱友康收下朱老师赠送的珍贵作业本放在手里,认真聆听朱老师的教诲。听朱老师讲得好,又专门从小西屋拿出一个玫瑰色日记本,翻过扉页,写下了朱老师的殷殷嘱托。

这个玫瑰色日记本,是朱友康出院后何海云精心为她挑选的。为了购买这样的日记本,何海云和她的母亲利用大半天时间,走遍了整个蓬州县城,从款式上、颜色上、质量上、图案上、规格上精心选选出来的。

她在扉页上写道:“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八个钢笔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朱友康一直把这个珍贵的日记本藏在小书桌的抽底里。

当时何海云并不是朱友康会考上蓬州中学,所以,在初中二年级即将毕业的时候,为了鼓励朱友康的上进心,就选择了“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誓言。现在看来,何海云的眼光是尖锐的,看人是准确的。

这次得知朱友康金榜题名,一个女孩子不变抛头露面,这个玫瑰色日记本完全表达了她的心声,已经是最好的祝贺了!

老冯头和姐夫梁鸿信一起来了。老朱与其叫梁鸿信姐夫,倒不如直接叫哥们。一张刘关张的照片将他们三人的关系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他们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弟兄,关系已经贴到了家。

老冯头搬来一箱古顺酒,梁鸿信提来一揽子酒菜,他们商定为庆祝朱友康顺利考上蓬州中学一醉方休。

古顺酒明澈、醇厚、甘冽、清香柔顺、挺拔丰满、余味爽净、饮一盅唇齿留香,回味悠长,与共和国同龄,凝结了太行山之灵气,华北平原之丰蕴,偕天合、地灵、人顺之势。是老冯头和梁鸿信他们精心挑选的地方佳品。酒菜也是从蓬州县城集市上专门采购的。足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大队支部书记冯贵堂和老会计冯社良一块来了,他们代表大队,送来了一面锦旗,上面题写了金光闪闪的八个大字:“今朝金榜题名,明日祖国栋梁”。后面还附加一个副标题——“热烈祝贺朱氏后代朱友康荣登蓬州殿堂”。最后落款写道:“中共蓬州县中丘公社南丘大队党支部革委会。”

对于朱家来说,冯家就是娘家人,他们递过锦旗,道了贺喜,他们两个人一块去老南屋看了老朱的母亲。

赵家沟药材公司赵经理和四队油坊能工巧匠赵大友的父亲赵大锤一起来了。

赵经理为朱友康带来了一本用明星日历包好书皮的《本草纲目》,这是赵经理珍藏多年的珍贵藏品。他认为,中国中医药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尤其是扁鹊、李时珍这样的伟大医学家更了不起,送朱友康这本书,就是在提醒朱友康,永远都不能忘记中国的传统中医药文化。用名医名著激发爱国热情,用中医精髓激励年轻人奋进。

赵大锤得知儿子大友对朱书堂家闺女友钟有意,更是不敢怠慢。他借此机会,赶紧表现一番,博得老朱欢心,为以后孩子们成婚铺路开道。

他马不停蹄从代销点找了一个崭新的纸箱,把四队当天做出来的新鲜香油,整整装了六瓶。他想以这种方式接济老朱一家。他想,如果朱友康上学,家里负担一定过重,那么家里人就会省吃俭用,这样对身体不好,香油是村里家家户户最紧缺的油料,大都舍不得吃。多送一点香油,就可以节省他家的其它开支。

再说,孩子们都大了,大友再有几个月就高中毕业了,考不上学回家,也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如果友钟没有意见,这香油送得值,并且朱家以后闺女出嫁时也可以派上用场。

等快上菜的时候,老朱的外村亲戚二姐和二姐夫赶到了,丽芝娘家人来了丽芝的罗锅弟弟,他是做豆腐的,沿街叫卖一整块豆腐,没有舍得卖完,专门给姐姐家熬大锅菜丢了足足有五斤豆腐。并且捎话说他大哥被公安局叫走了。

这一大块豆腐来的倒是很及时,除了下锅熬菜,还做了一盘下酒菜。

丽芝的妹妹妹夫没有来,也没有让罗锅哥哥捎口信。

除了送礼祝贺,不坐酒桌,专门为老朱家帮忙的,还有本队的半拉眼、二蛋、山小、喜小、秋生等人。家里人中两个姑姑,友钟、友金、友福、友兵都前来搭手做菜做饭。家里热闹非凡,人满为患。

友兵在部队就是厨师,这次排上了大用场,整场酒菜他是主灶,放下油勺,拿起炒瓢,忙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

本来前院就小,越发显得人多地窄。有人提议,将一部分人安排到后院去,这样就安排妥当了。老朱坚决不同意,他怕惊动了病重的嫂嫂。他不愿意让嫂子不安静,越是病人就越是见不得热闹。老朱说剩下的人,干脆安排到邻居的菜地边走道上,这里摆个三四桌完全可以。

桌子安排的差不多了,张树宝与李校长、韩校长和学校里梁老师、杨老师、胡老师和张老师都来了。他们送来一块花开富贵的门匾,预示着朱友康未来荣华富贵,仕途通顺。门匾的右下角没有写老师们的名字,而是写了单位的名称。

老朱见到老同学和校长一块来了,甚是高兴。索性把北屋的方桌抬到屋子当中,聘为上坐。

马振邦也来了,县社、火车站的朋友也来了,他们都认识,就从外边搬来桌子,和校长老师的另一张桌子对到一块,也挤到北屋里,也聘为上坐。

马振邦是再次来看望姑姑,正好赶上庆贺的日子,也就把买给姑姑的礼品拿出一部分放在前院,算是祝贺了。县社和火车站的领导用生产队里的马车提前送来了一套学习桌凳,和一支精美书架。

老朱专门从蓬州县食品厂用运送石头的马车拉来了三箱蓬州大曲。这就是地道的蓬州地方特色美酒,完全由黍子制成,纯粹的粮食酒。

等一切安排妥当,老朱干脆又把药材公司赵经理和支书冯桂堂也安排到北屋外来朋友那里,带头陪酒,带头喝酒。

屋子里、院子里猜拳行令、吆喝声、喊叫声响彻一片,地动山摇。

朱友钟白天忙活了一天,他为弟弟考上蓬州中学而高兴。等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她没有在家里久留,而是早早到邻居大娘家和堂姐堂妹那里睡觉去了。自从她辍学之日起,就开始在这里和姐妹们同住了。

她知道自己不符合报名条件,可是,看到那一大帮人兴奋地吆五喝六地为弟弟庆贺,从内心深处感到难受。她觉得自己的一生绝对与学校说再见了,原来的一线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裂了,从此,她的上学梦算是彻底破裂了,就像那肥皂泡破裂一样,永远也不可能复原了。

夜已经很深了,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医院和赵大友的回忆又占据了她的全部脑海。

她盼望着赵大友考上顶尖大学,然后找个城市里最好的职业和最好的岗位,然后和她结婚,然后把她接到美丽繁华的城市里,为她找一份临时的工作,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

呜呼哀哉,转而又想,他已经落榜了,也辍学回家,据他说,他也不想复习了。家里条件不允许,他想和自己一样,多替家里担点胆子。准备再过二年,在农村盖上新房,把她风风光光地娶过去,那样才是长久的夫妻……

就这样,她在喜悔交加中睡去……

第四十八章 伯母走了

朱友康考上蓬州中学传遍了全村,九月二日,农历七月三十,星期六,亲朋好友几十号人在前院热热闹闹庆贺了一天。谁也没有想到,后院里出大事了。

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后院开始骚动起来,老黄猫在黑屋子里嚎叫着,霎时瘆人,迈克儿在大门口发出怒吼。

很快丽芝首先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看看窗外一片漆黑。随后听到有人在房顶上拍打声和叫娘穿鞋的声音。他赶紧起床,知道是后院的妯娌不行了。喊娘穿鞋的人就是妯娌家长子友福。

老朱白天兴奋地,陪着客人尤其是张树宝、李校长他们,连喝了半天大酒,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停地打着拐弯呼噜。丽芝草草穿上衣服就跑去开门,原来是友兵,他声音颤抖地告诉婶婶,他母亲刚才去世了。

丽芝回过头提着耳朵叫醒了朱书堂。友兵又敲开了奶奶的老南屋,把友金、友珍、友健叫起来。这个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奶奶,奶奶醒来叫着儿媳妇的名字大哭起来,孩子们都在哭,屋里哭声一片,谁也拦不住谁。南屋里的哭声惊醒了小西屋里的友康,和北屋里的友梅和友莲。

这哭声慢慢移动着集中到了后院北屋。书堂父妻俩先行一步到达。先把老娘扶到土炕上坐下,随后来了一群年幼的孩子们围土炕旁边哭声撕心裂肺,哥哥书旗默默地站在与自己休息与共二十三年的老伴身边,两眼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位放弃自己而先走一步的爱人,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泪流满面,惊慌失措。

老朱两口子挤到嫂子身边浸着泪水看完了最后一眼。老朱夫妇、友福、友兵、友金、友珍,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始为逝者擦脸、擦手、穿衣服。

因为病情不断加重,受书旗和死者委托,八十岁的婆婆和丽芝、友钟、友金,帮忙已经提前做好了寿衣。

穿完衣服,婆婆就坐在儿媳秋菊身边双手合一,眼睛闭合,默默祈祷起来。婆婆是村里有名的行好使者,常年有人找他看病。

老朱和哥哥侄子们商量着下一步安排。友福去叫朱家族长朱爷爷,他要带家人去死神庙那里走一趟,也就是为死者办理报到手续,以便到了天堂那里有份安逸的工作。友金去叫朱氏家门最年长的女性长者来安排女孝子事宜。等到了死神庙办理完烧香烧纸手续之后,再继续讨论安排购物人员、做饭人员、报丧人员和帮忙人员,以及联系响器班子(哀乐演奏班子)有关事宜。

朱友康在土炕旁一角挤着,左胳膊弯曲着用手在脸上抹着泪,虽不像妇女那样哭的死去活来,伯母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伯母毕竟才四十四岁,自从友康记事起,伯母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尽管是这样,看待孩子们特别亲热,友康没有少吃了伯母给他的好吃的食物。作为病人,来看望的人就多,她自己舍不得吃,都分给身边的孩子们。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离开,孩子们都感觉无法承受,感觉上帝对于她太残酷了。

伯母看孩子亲是出了名的,那一年友兵去当兵,临走的时候,抱着孩子就是不松手,带兵的几乎就要下跪求情了。孩子去部队以后,他在家里天天哭,甚至晚上喊着孩子的名字哭,整个晚上都不睡觉。大伯也太委屈了,实在没有好的办法来哄她。也整夜整夜地陪着她熬夜,抱天还要干活,简直有点受不上,就这样熬过了三个月。阴历快到年底的时候,大伯陪同想儿心切的伯母坐火车一同去部队看望友兵。

一路上尽管平生第一次坐火车,她一点也不惊喜,心里沉得像压了一大块石头。郑州距离蓬州并没有太远的距离,下午四点他们顺利到达部分,见到了儿子友兵,她也不怕军人笑话,抱着儿子就哭,谁拉也不松手,问这问那,抚头摸腮,生怕儿子在部队受了委屈。儿子赶紧找来战友,和父母亲拍了一张合影,为的是娘回家后想他的时候可以看看他和娘在一起照片。

他们在部队一共呆了三天,亲眼目睹了儿子的军营训练,亲自体验了部队的伙食。这才稍稍宽了心。宽心的理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训练,并不是只有自己的儿子在受苦受罪,和儿子一起受苦受罪的大有人在;部队一日三餐都是白面大米和肉。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上南方的大米饭,米饭碗里是大块小块的猪肉,除了大米就是白面馍馍,比在家里的窝窝头老咸菜生活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次回到家里,想念儿子是想念,想了可以看看照片,知道儿子在部队里吃的住的用的都挺好,国家对儿子比自己还亲,儿子当兵是享福,不是受罪。她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心情也开朗多了,蜡黄的脸也有了新气色,原来咳嗽病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吃的饭也多了起来。

谁知这没几年的功夫就这么走了?大地呜咽,苍天悲痛,一时间后院哭声一片,凄惨难睹。

等男女孝子都准备的就绪以后,朱爷爷一手提着放好的纸香蜡等备用品的竹篮,一手提着加罩的油灯,出了家门,前去八十一级台阶上面的死神庙广场,为死者办理报名手续。身后十几个男女孝子,女子在前,男子在后,一字排开,一路上跟在朱爷爷后面,哭娘的、哭伯母的、哭嫂子的,在静静的夜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死神庙方向走去。沿途不断传来狗的犬吠。

同辈分的书堂丽芝他们,长一辈的叔叔婶子三两个人和长子友福留在家里。

年长者或同辈的开始拾掇死者的遗物,分别打包,放在不碍事的地方,以便入殓时选用。他们还要凑一些一分钱、二分钱和五分钱的硬币放在一个杯子里,在死者入殓时晚辈们按照亲属关系,分别从杯子里取出几个硬币撒在棺材里,留作死者的路费盘缠。

友福从奶奶那里拿来香和蜡烛,点在宗亲家堂位置,留心更换,中间不能熄灭。这点燃的香和蜡烛,就是照在死者行走在路上的路灯,一点熄灭,死者就会掉头转向,迷失方向。

第四十九章 抉择背后

何树坤自从得到蓬州中学招生的消息之后,也像朱书堂一样兴奋和激动,也像朱书堂一样难以抉择,也像朱书堂一样把一家子召集到一起讨论研究。

何树坤已经打问清楚了,像朱友康、何海云都属于学制过渡时期的在校生,这种情况只要报名单上填写的是小学毕业或初中毕业,你就可以报考初中或者高中。所以,当朱书堂找到何树坤打问这个招生消息的时候,何树坤毫无保留地全盘拖给了朱书堂。

问题的关键不是能不能上学的问题,而是去考高中还是去考初中的问题。像朱友康和何海云这样的特殊情况,上不上,下不下的,上高中还有半年没有初中毕业,上初中本来已经读到了初中二年级。

在教育发展、学制改革的特殊时期,选择是最艰难的。既怕从头上初中耽搁时间,又怕接着上高中考不上大学。现在是初中二年级,按照能顺利考上大学来分析,假如接着上高中,则二年高中加上三年或四年大学,再有五年或六年就可以参加工作,假如从头上初中,初中第一届改学制为三年,加上高中三年,加上大学三年或四年,需要九年到十年才能参加工作。这样里里外外就差出四五年来,几乎差了一半。四五年时间需要额外增加多少费用啊!要是高中毕业再考不上大学,那不更亏了。

这是教育改革时代留给这一代人的最大难题和最难思考的问题。它在检验和考察这代人的判断能力、胆识水平和智慧高低。

对于不同的子女,何树坤的思考和朱书堂的思考是不一样的,何海云毕竟是女孩子。人长得好,形象好才艺也好。假如何海云去考高中的文艺班,那是再恰当不过了。一家人没几分钟就把问题的关键找到了。

征得何海云同意,考高中的事算是定下来了。这也正符合何海云的意思。

在中丘初中时,何海云曾经问过朱友康上学的事,朱友康心里没有把握,只好把一家人商量的结果告诉了她。何海云觉得,朱友康这样做,一定能打好基础,以后考高中上大学肯定没问题。她也曾想和朱友康一样,去上初中,但经过父母分析,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她父母亲给她分析说,现在十五岁,要是去上初中高中再接着上大学,大学毕业就二十四五岁了,作为一个闺女,年龄太大了一点。还是老老实实上高中好,这样大学毕业才十九岁或二十岁,这个年龄参加工作正好。

何海云听得在理儿,也就表示同意了。

其实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努力准备i参加蓬州中学招生考试,这个人就是张慧敏。张慧敏身材高大,体质不错,他选择了报考蓬州中学体育班。这个主意是他自己拿的,他父亲和母亲都是盲人,他下面还有一个小妹妹。没有人能够给他出主意想办法。

北丘村本来就是穷村,父亲和母亲又都是残疾人,能上初中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这孩子从内心里不服输,小时候和伙伴们在一起玩,就有人歧视他,欺负他,他也曾经走过一段很自卑的路线,等稍大了一点之后,他把挨欺负的问题搞清楚了,那就是自己要争一口气,要活得比他们好,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敢歧视你,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敢欺负你。

何海云和张慧敏跟朱友康一样地走运,很快蓬州中学来了录取通知书,三个人都如愿以偿地实现了自己的上学梦。

其实,让何树坤不得而知的是,何海云考上蓬州中学高中文艺班,还有一个人在暗暗地帮着她。这个人不仅掌握着何树坤夫妻的生杀大权,而且还主宰者蓬州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

何海云是点名蓬州中学要录取的学生。这一点就连何海云一点也不知道。凭何海云的学识,按照正常程序参加考试,发挥正常应该是没有悬念的。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能量巨大的人情面子,巩丽君又不得不给。

这个人就是蓬州县主管文教卫生的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

张俊生是一个风流倜傥、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美男子。也是外地人,在蓬州已经工作了四五年。这人长得像体操运动员那样很健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白不黑,而且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他都不像是花花公子,也不像地痞流氓。就是一个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职业人。外界评价他领导有方,大胆敢闯,创新是他的长项。他下属上报的材料或什么项目,到了他这里肯定要翻新,肯定出新点子,开新路子。所以,众多部下暗暗佩服他的工作作风和创新思维。

这个人心很细腻,也很会体贴人、关心人,从来不批评人,更不会面对众人给你的难堪,他的批评方式就是创新的方式,看到你的问题或不足,他会用一种修改、补充、完善的方式,告诉你这件事该怎么做,那个项目该怎么完善。

也可以这样说,人见人爱。几乎属于完美型男子,或者说就是妇女心中的美男子,崇拜的偶像。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巩丽君头上呢?巩丽君本来人长得就漂亮,具有典型的东方美,再加上舞蹈音乐的艺术表现十分突出,越发显得雍容华贵;一双丹凤眼饰在俊俏光艳的瓜子脸上,显得如此妩媚动人;微微卷起的秀发,说黑不黑,说黄不黄,给人的视觉恰到好处;一米六二的个头,九十八斤的体重,足以使她身段妖娆。总之是一个典型的舞蹈皇后、女高音歌手、东方美女。

张俊生第一次认识巩丽君,是在四年前的一次单位调研活动中。

那时他刚从外地调来不久,分管的各块情况都还不够熟悉,三伏天仍然马不停蹄,坚持下到基层走访调研,文化局是他走访调研的第二站,官宦世家的他,穿着举止十分讲究,说话语气极其温和。

那时巩丽君才三十五岁,亭亭玉立,倾国倾城,是单位专门安排给领导倒水的服务人员。巩丽君白皙漂亮,苗条身材,神态妖冶,瓜子脸,白门牙,丹凤眼,一头自然卷发,脸上青春得意,微笑醉人。

张俊生面对这样一位美女,心里不由得生出敬意和羡慕。他工作这么多年,调动了这么多岗位和工作单位,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位可以和巩丽君相媲美的女人。

尽管只有一面之交,像是一见如故,高山流水。作为领导的他,对于眼前这位美女,一切存在心里,半点外露也没有。这就是他的城府,这就是他的高明。

他心里清楚,在他眼里巩丽君就是蒙娜丽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会深深地打动他。尤其是巩丽君的微笑,在张俊生眼里那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

第五十章 水源之争

就在朱友康刚领取录取通知书不久,中丘公社召开了各大队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会议。这是一次特别重要的会议,会上马振邦主任传达了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关于在山区石脑村建设水库大坝的实施方案》。

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的实施方案来的真不容易。为了两县交界源头水脉的流向,为了这座大坝,为了争夺水源,蓬州县领导和邻县领导进行了马拉松式的争论,以至于闹得不可开交,进行了“殊死搏斗”。

蓬州县山区石脑村上游是河水的源头,可惜的是本县境内的河川水竟在不远处沿着几道山川,弯弯曲曲从石脑村东北方向流向邻县境内。

早些年,聪明勤劳的邻县人,在县领导的大力支持和扶持下,很快建成了一座大型水库,为大面积耕地提供了丰富的水源。他们早就认识到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他们把理论运用到了具体的农业生产一线,真正做到了活学活用。

而蓬州县显然是晚了一步。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上任后,多次下基层,了解社情民意,到石脑村及其附近山脉实地考察水利建设情况。

当发现本县水资源白白流失在外地之后,感到很痛心。他多次在讲话中指出,我们县为什么穷,就是上帝送到我们嘴里的白面馒头拱手送给了别人。

为此,他下定决心,即刻动工截留上游水源。结果邻县大为恼火,相邻两个村的村民差点动用棍棒,集体群殴,差点闹出人命。路明楼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合乎常理的,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

他主动找到邻县领导协商解决筑坝问题,对面谈对面交流,相持不下之后,他就开始跑地区,跑省城,争资源,挣取上级领导支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据理力争,终于拿下了筑坝工程的建设权。

《关于在山区石脑村建设水库大坝的实施方案》包含着路明楼主任的全部心血和牺牲,真是来之不易,是两县权力和实力斗争的结果,是蓬州县齐心协力抓山区水利建设的结果,是争取上一级领导全力支持的结果。

会上马振邦主任给各村分配了参加修筑大坝的民工名额,中丘村共分配了60个名额。经村里研究,这些名额具体落实到了每个生产队,五队分配了8个名额,等收秋种麦一结束就要赶赴施工工地。

这8个名额为朱书堂出了一道难题。五队有石英石运输任务,占据了十几个名额的男劳力,如果把这些人都抽调到工地去筑坝,那运送石头提高工值的事就要受到影响。

除了挖石头、筑大坝用去部分男劳力之外,老朱原计划按照儿子朱友康那篇作文里的建议,还准备利用收秋种麦的冬闲时间,在村东救命河河底打一眼大口深井,再在南北两岸修筑两座高大的水塔,计划利用一年的时间,把五队村东村南村北凡是能够的着的耕地,都变成旱涝保丰收的水浇地,彻底解决社员们吃的问题,口粮问题。

从目前的形势看,这一切都要影响工程的进度了。

朱书堂就是朱书堂,他有他的做事方式,他私下里打听到村里还分配了六名妇女指标,经过和村支书协商和争取,最终为五队争取了4名妇女名额。这样,正好解决了男劳力的紧缺问题。

这些妇女是蓬州县城石脑大坝指挥部后勤人员,主要任务是为指挥部做饭打扫卫生。这样以来保住了正常运送石头的活,朱友康作文里那个打井建水塔的事,就只能暂时停下来。

妇女们的问题相对来说,还比较好安排,尽量不安排有家室有子女的,挑选没有结婚,或孩子大不用大人照顾的妇女。那么剩余的4个名额究竟落在哪些人头上呢?还是一个上愁作难的事。毕竟哪一个家庭也需要男人来主事,离开了男人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老朱一家挨着一家进行详细摸排分析,并且一一同他们见面,最终确定了8位初选人选。等半月之后开赴石脑大坝工地。

关于外出待遇初步这样确定,待其它队里协商出台了具体办法,再做参考调整(在外出民工期间):

一、外出民工工值待遇:男民工每天十分,女民工每天八分;

二、外出民工生活补贴:男民工每月三十斤,女民工每月二十八斤;

三、外出民工工伤待遇:因为负伤发生的一切费用由生产队负担;造成伤残的(包括因公牺牲的)按照国家伤残等级或因公殉职待遇对待。

四、外出民工奖励标准:在工地遵纪守法,表现突出,荣获公社和县里各种荣誉或奖励的,生产队参照上述奖励办法,作适当物质奖励。

五、外出民工家庭困难:临时困难队里解决,因重大家庭变故,回家处理期间,一切待遇不变。

刚安排好外出民工事宜,又传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县社新增加了五套马车,车队阵容进一步扩大。这新增的五辆马车可以放三辆在五队运送石头。

车队的到来,让朱书堂高兴地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近一段时间以来,朱书堂运气上升的很快。友钟因伤得福,遇上大友谈上了男朋友;友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很快考上了蓬州中学;十二岁的友健身体恢复的相当不错,落下的课程也补上了,学习成绩呈上升趋势,明年有望像哥哥友康那样顺利考上蓬州中学;十岁的友梅、八岁的友莲,每天按部就班去上学,没有让他费心;丽芝勤劳贤惠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整齐。这可是一篮子好事啊!

是好事不错,也有不好安排的事。第一要为这三辆车牲口准备中午吃草料和休息场地;第二要为车队里的人安排午饭和午休的地方。

老朱想,不管是多大的困难,必须全力支持,安排到位。因为这种支持就是提高社员们的工值,这样的支持就是增加每家每户的年终收入,说穿了就是增加每一个家庭的财富。

社员们都穷怕了,只要能挣钱,哪怕再苦再累再紧都会支持的,这已经是社员们的共识,在这一点上都会,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不遗余力。

三辆车都安排在一个场地不行,现有的场地没有那么大,要分成两块。一个在二蛋家房后的空地上,那里有柿子树,可以乘凉,找两三个石头猪槽也可以喂牲口草料。另一个就安排在距离二蛋家不远的牛棚院里,那里更方便,有现成的牛槽。三辆车相距很近,联系也方便。

车队的人吃饭问题好说,就按照一家一户轮流就行,朱书堂先给车队马队长讲明了,无论轮到谁家,不能挑肥拣瘦,因为每家的条件各不相同。

县社车队职工都是国家的正式职工,只要安排在社员家里吃饭,他们都会在吃完饭之后交上两票和钱的,一般都是五角钱三两粮票。大家都很守规矩。

车队为首的队长叫马大兴。四十来岁,赤红脸蛋,八字胡,头发稀疏,性格开朗,爱开玩笑,爱逗小孩,和社员们打成一片,谁家需要买个东西什么的,他都会在第二天准时给你捎回来。社员们都说,老朱给队里社员带来了自动购物机。

县社车队的到来,还为队里腾下来六个男劳力,除去外派民工,还可以抽出一班人马,在村东救命河河底实施打井计划

第五十一章 走进蓬州

朱友康马不停蹄办理着上学手续。

首先准备学习用品和用具。先用自己攒下的五毛钱,在村里代销点买来十张没有经过漂白的有些像牛皮一样的白纸,回到家以后,自己用小刀割开,定成了十六开的一摞作业本,他查了一下一共八个,他考虑到到蓬州中学上学,作业一定很多,所以,他有意把十张纸割开,平均订成了八个作业本,每个作业本都是用母亲针线筐里的白线缝制而成的。

他家既没有订书机,更没有订书钉。他甚至就没有见过订书机是个什么样子。订好这些作业本他把每一个本子都翻了翻,看一看订的结实不结实,看一看是否订了反面的纸页,他的心是仔细的,他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就这个订作业本的过程,足可以断定他是准备下一番功夫好好学习的,他是积极上进的。

订完作业本,他还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到了蓬州中学,学习环境变了,学习时间长了,不能天天回家了,自己心里想写什么,有什么思考,有什么疑虑的,没有了交流的人,再说有些事也只能自己知道。所以,他第一次想到了日记本,他不仅要买,而且要买两个,一个自己用,一个要送给自己心里装的人何海云。

本来就五毛钱,黑黄的十张纸花去了两毛五,现在只剩下两毛五,他从来就没有买过日记本,他不知道多少钱一本。心里想这钱恐怕不够用。现在大了,出息了,又不好意思给父母张口。

他开始琢磨着怎么才可以再挣几毛钱。他又想起了蝎子和簸箕虫。于是他不分昼夜,开始忙活起来。白天去山岗上翻石头捉蝎子,晚上打着手电沿着墙根或到脏兮兮的磨坊碾盘道边驴粪蛋儿里找簸箕虫。连续三天时间,加上剩下的两毛五,他凑够了一块二毛钱。这样,他就瞒着家人把学习用品笔墨纸砚日记本凑齐了,尤其买了大方漂亮的一红一蓝带花的两个日记本,不用说,他要把那个红色的日记本送给他的亲密同学何海云。

他从自家厨房里选了一套碗筷,他准备带上自己屋子里的这个脸盆,这又省了一些钱,这养算是凑齐了生活用品。

他看父亲在队里工作很忙,让母亲从瓷瓮里挖了半袋玉米,自己骑自行车托着跑到中丘粮站换上三十斤粮条。在骑自行车的时候,很明显他的左臂已经不能伸直,也只好将就着跑了一趟。

录取通知书已经写明,蓬州中学每月的伙食标准是六块半钱,三十斤粮条。这就是他到蓬州中学第一个月的口粮。以后每个月都要这样办理。

他不知道,这第一个月的六块半,是母亲丽芝跑到文明家里借的,她不愿意去借文明家的,只是那天打算凑齐了不用再操心了,也挺巧合的是在大街上遇见文明的。所以,还算顺利。

开学准备事项都完成之后,朱友康觉得应该理理发,毕竟自己已经是蓬州中学的一名中学生,以后是讲究形象的时候了,他知道,以后他不论走到哪里,他都代表着蓬州中学的形象,他不能给自己最喜爱的学校抹黑丢人,不能再像原来那样由母亲用自家的推剪给理了。自己长大了也到了树立形象的时候了。

在母亲心里,友康永远是个孩子。朱友康记得自从记事起自己的头都是母亲给理的。

最难堪的一次是去中丘中学上学前的那次理发。

母亲总认为他是一个孩子,还像上小学时那样给他理发:两鬓理掉,头顶留一个砂壶盖,后脑勺理掉,最后在后脑勺下边留下一小撮头发算是理完了。

当年父亲还给她认了一个干爹,干娘每年都给他带上一个百锁。百锁上面每年要穿上一个铜钱,挂在脖颈上。如果他手里再拿上一个项圈,那朱友康的形象可真谓标准的哪吒无疑了。

当然,认干爹每年是给钱的,朱友康现在已经很后悔了,那两块钱早已经在农历六月十三关公生日那天的中丘庙会上花光了。

大一些以后,干爹给的钱,他都会剩几毛钱留在这个庙会上花。这已经是好几年的习惯了,因为,每年去中丘赶庙会父母是不给孩子们钱的。

平时里人们都知道,这是大人溺爱孩子才留下的。这次不同,毕竟是初中生了。母亲忘记了这一点,在她心中孩子还是孩子,而朱友康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朱友康,已经是一个小大人儿了,自尊心都有了,开始爱面子了,经不起各种伤害了。

这次理发朱友康多了一个心眼儿,刚一下推子,他就叫着头发疼,母亲只好把侄子友兵叫来,友兵在部队干过,理发水平很不错。其实他们当大人的忽略了这个侄子,总认为一个毛孩子没什么。

友兵围着朱友康走了一圈,这样看看,那样看看,然后,找一个凳子,让朱友康坐下来,他开始修剪起来,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干净利索的小平头就出来了。

他清理掉剪下来的乱发,母亲打来一盆水洗了洗,当朱友康再次拿出镜子照看时,自己噗嗤一下就笑了。头顶上的砂壶盖不见了,脑后勺下面的小辫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利利索索的小平头。

九月十日是蓬州中学开学的日子。这一天晴空万里,凉风习习。再过几天就是二十四节气的白露。

这一天朱友康最开心。他终于离开了早已厌烦的中丘初中,离开了破房漏屋的中丘校园,离开了临时代课的松散课堂,离开了终日怄气的顽劣同学,离开了东躲西藏的学习生活,特别是离开了天天都要路过的中丘河。

从此,不再瞅见破破烂烂的校园,不再聆听小猪贩子的絮叨,不再忍受顽劣同学的恶意闹剧,不再做贼似的躲藏到野外去啃那划嗓子的玉米高粱面饼子,不再往返河水滔滔的中丘河……

一年多来,幸福的回忆除了与何海云天天相约而行,而又秘而不宣的时光,就是老乡同学的相伴而行,没有这些老乡同学,也就没有朱友康的今天。

什么平坟、挖水渠、点播棉花、收割庄稼,这一件是学生要干的事?他心里总是这么认为。

所以,天天淤积起来的烦恼,就在心中形成气势磅礴的逆反潮流,而这滚滚的逆反潮流,促使他天天想着辍学,看着这里的一切都不顺眼,所以,天天闹着不上学,跟父母大人斗嘴怄气。

在新的社会背景下,教育学制的改革,理顺了他心中的滞留下来的积怨,平息了他心中的逆反潮流。朱友康走进蓬州中学,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充满了希望,充满了阳光。

第五十二章气象

何海云亲自来医院看望他时,赠送给他的两本新书,一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小说”的代表作《罪与罚》,一本是托尔斯泰的封笔之作《复活》,他已经反复看了两三遍,这次利用去蓬州中学上学的时机,一定要带去还给人家。何海云写给他的现代诗手迹,他视如己出,常常藏在最隐蔽的地方,生怕别人偷看了。

这么珍贵的“藏品”他是舍不得归还的,也是不能归还的,他已经是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首诗他已经倒背如流,朱友康深刻地领悟了其中的深意。每每想起这些有没的诗句,心里总是甜滋滋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其实男同学是应该主动的,结果他还是跑到了何海云的后面,他想起来自己觉得有失男子汉的气度,好在何海云没有这样看他。作为回赠,他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也这样想那样想了许久许久,每次写出来,总是不满意,所以,写了撕,撕了再写,反反复复不知进行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熬了多少个夜晚,更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精力,占用了多少宝贵的时间。

还好,他现在正好写完了,虽不能说完全满意,可总是比起之前写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准备把自己写给何海云的诗篇夹在何海云的新书页里,和书同时送给何海云:

“春雨即景

(一)

春月的细雨,

悄无声息,

滋润而又净寂。

给万粒种子,

打开了心扉:

嫩嫩的枝丫,

艳丽的花蕊,

就是对春雨的

无限爱意!

(二)

春月的细雨,

淅淅沥沥,

持久而又静谧。

给巍峨耸立的

太行群山,

恩赐了无数洲绿;

眨眼之间,

满山遍野,

充满了无限生机。

(三)

我兴奋地站在

高楼一角的阳台,

惊喜地欣赏着,

这兴高彩烈的春雨;

专注地望着马路边:

郁郁葱葱的万年青,

在雨雾缭绕中挺立。

(四)

蓦然回首,

多么美妙的时刻:

一位妖冶少女,

手扶着一把在风雨中,

微微摇曳的红花雨伞,

从马路边轻盈的走过,

被雨伞半遮半掩的

娇美容颜,

带着青春的靓丽!”

……中丘的日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一是偶遇了何海云,一是偶遇了洪水灾难。何海云给她带来了温暖和快乐,洪水差点夺走他的性命!

他永远不会忘记,每次和何海云相遇时的情景,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中丘河挣扎拼命地残局。

七月初五那场大雨,要是没有小梁、小军他们一帮同学相救,现在他早已化为魂灵远远飘走!他心中尤其感恩包括解三多、何树坤这些救命恩人。

这一天,他早早起床,先到院子里找到水桶,一趟一趟地用辘轳头把奶奶的水缸打满,然后把北屋里的水缸打满。

放下水桶,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先把何海云赠给他的玫瑰花用清水洗过,插在书桌的玻璃花瓶里,然后把鼻子凑到跟前闻了闻,那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仿佛再次走到何海云身边。

他小心地把自己回赠给何海云的这首诗,藏在海云的书页里,然后特别把何海云那两本书和那首诗歌装好,把自己需要带走的书本、文具用品等一一收拾利索,分别打了包,然后,再次把自己的小西屋用清水洒过,再用父亲做的黍子笤帚一下挨着一下地清扫了一遍。

母亲那边也给他备好了一个蓝底红白相间方格褥子、一个红底白花被子和一个旧式圆形粗布灰蓝枕头。仅此而已,真是轻车简从,轻装上阵。

除此之外,没有床单,没有被套,没有替换的衣服、袜子、新鞋,唯有一顶军帽;没有刷牙缸,没有牙刷,没有牙膏;没有洗衣粉,没有肥皂,更没有香皂和洗头膏。

上身还是在中丘初中上学时穿的白色跨带儿背心,和发黄发白的绿色涤纶褂子;下身穿一条同样破旧的绿裤子,脚上仍旧穿一双已经磨损的解放鞋,没有穿袜子,这都已经习惯了。

本来他娘给他准备好了一双千层底布鞋,可是他说什么也不穿。

吃过早饭,父亲推着装满行李和物品的自行车,朱友康在后面跟着,身上背着母亲刚刚洗过的干净的发黄的军用书包,手里拿着洗脸盆。

就这样他们父子一路走了三十多里路,快晌午的时候赶到了学校。学校门前和甬路两边插满了七彩旗,校门口还有鼓乐队奏乐欢迎。一派欢庆热烈的气氛。

学校里迎接他们的是高中的学生,因为他们是第一届初中。

在众多人群中,等了半天的张慧敏,终于迎来了友钟的父亲和弟弟。他身边还带来了几个同学,自行车一停下来,他们就上前帮手。

张慧敏来得早,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以后,他就等阵朱友康的到来。他早已查看了甬路上公开栏张贴的分班名单。他从分班名单中找到了朱友康,他分在初中一班,班主任是赫赫有名的陈竹。赵大友带朱友康先见过班主任陈竹,刚停下脚步,班主任上前叫着朱友康的名字和他打招呼,和他父亲握手。

朱友康倍感亲切和好奇,第一次见面,班主任怎么就知道我的名字呢?朱友康对班主任老师肃然起敬,暗暗佩服。

想起自己去中丘中学报道的情景,禁不住激动万分。想起杨贵花那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损人不打草稿的样子,简直是天囊之别。

其实他不知道班主任把名单和准考证上的照片提前看了多少遍,他来的又晚,剩下的几个特殊学生更会记得牢固。

报到登记交费完成之后,张慧敏他们帮着把被褥放在提前那排好的瓦房宿舍。

宿舍是水泥炕,分南北两个大通铺,一个宿舍能睡二十个学生。炕上什么也没有,就是光板炕,一个褥子铺在上面,真的有些硌得慌。

门窗也是破破琐锁,躺在炕上可以看到房顶上几颗明亮的星星。

看完宿舍,卸下行李和用品,父亲算是把儿子送到了学校,也和班主任见了面,转身推自行车就要走。临走前又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零钱给了儿子。在互让之中,父亲硬把三块钱零钱曳进儿子裤兜,不情愿地走出了校门。

从宿舍出来,张慧敏带着他先熟悉一下环境,因为有人已经带他介绍过了。宿舍一排正西围墙处是并排的长长的厕所,往南走再往东拐是南北通透的冲着学校大门的宽大甬路,路边是一簇簇的花草和彩旗,还有高大的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以及每排房前的自来水龙头。

走到水龙头跟前,朱友康停下脚步,感觉太好奇了。自己家里都是出门跑很远的地方,才可以用辘轳头一桶一桶地从井底下浇上来,然后挑到家中。这里竟然水嘴一拧,就能接到清凉的水。一边想着他顺手拧了一下,水从铁嘴里哗啦啦地流出来,他赶紧又关上,看了看周围,有几个人正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向南走去。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美丽漂亮的何海云已经站在他跟前。他激动地差一点去亲她,而且手已经伸出了好远,想握住她的小手。更想把书和诗交给她,可惜人多事急,这里不是递交的场所。

何海云心领神会地跟他摆摆手,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和同伴向东跑去。她在告诉他她的教室就在东边。

向南走两排再往东就是他的教室,标牌醒目地写着“初一一班”四个红色毛笔字。朱友康这时想何海云一定在分班名单里看到了他。但是他也要抓紧时间去了解她的宿舍和教室,以便以后联系方便。

一边想着他推门进了自己班的教室,已经有人在里面落座了。张慧敏解释说:“以后你就到这里上课,我就在你们前排,以后有事就去找我,咱们都是最朝东的教室,这里再往东就是课间上操的大操场。”

说着就向操场走去,那里围墙很高,正中一对紧闭的铁门,只能隔着门缝向外看一看操场。

围墙内侧大门南北分别是男女厕所。厕所往西几排瓦房是女生宿舍,她想着何海云一定住在那里。既然张慧敏教室在前排,估计何海云也一定在那里附近。

沿着厕所向南是一大片学校的农场,这里栽种了很多蔬菜,是学校里的菜园子,里面长着肥大的白萝卜,繁茂的白菜,绿绿的大葱等。

过了菜地就是学校食堂,在食堂里,怎么排队打饭,打饭注意事项张慧敏一一做了介绍。

朱友康在张慧敏带领下,对学校整体有了他的认识,他看到在新的教育形势下,整个学校风气非常和谐,到处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新景象。恢复高考之后,人们激情满怀,精神饱饱,奔走相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第五十三章 打饭

蓬州中学的伙食管理很简单,每个班按照宿舍八人一组,每顿饭由两个学生抬着一个打饭桶和一个盛主食的竹篮子到食堂轮流打饭。

宿舍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区域。学校坐南朝北,以甬路为中心,把整个校园分为路东和路西两个区域,路东和路西的布局基本对称,进入学校大门往南第一排到第三排,是教职工办公室兼宿舍,再往东或西,隔着另一条小路,那便是学生宿舍,男生在西,女生在东。

从第四排开始一直到第七排,依次是初中班教室和高中班教室。初中只有两个班在第四排路东,其它都是高中教室,再往南是一排辅助室,主要包括实验室、图书室、体育器材室、劳动用具室、舞蹈室和音乐教室等等。

实验室这一排往南就是学校的农场,这里每年都重复着种植玉米、白菜、白萝卜、大葱、茄子、黄瓜、黄豆等,沿着围墙边缘是攀援性植物丝瓜、蛇豆等。

学生去食堂打饭要从农场西边的土路上往南走二百多米。食堂只有一排,开着两个大门,房间没有隔断,是一个开阔的大通房间。里面安排了两口大锅,笼扇足有十八层之高。

每天学生打饭,不论初中高中,一律排队。男生在西,女生在东。进出都是一扇门,显得十分拥挤。

第一次轮着朱友康和同伴打饭,朱友康把饭桶往锅台上一放,厨师手里的长柄大勺,从锅里“扑腾”一下,一勺子倒进去就是半桶,然后赶快提下来,下一个又接上了,这时同伴已经从旁边打好了主食,提着篮子和朱友康快步返回宿舍,下一个打主食的又接上了。就这样循环着,一顿饭要持续几乎一个小时,打饭晚的甚至轮到打饭,所有吃的喝的都已经凉透了,尤其是冬天。

打饭的还没有回到宿舍,那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已经拿好了饭盆,等饭桶在宿舍前面一落地,各位同学的饭盆就已经放在了饭桶的周围,六七双眼睛也同样围绕在这个饭桶周围,像探照灯一样地监视者分饭人的细小举动,生怕里面有厚薄。舀饭的手拿饭勺,尽量均匀地每人一勺,第一勺舀不完再来第二勺。

玉米饼子一人一个,可以发放,也可以自己拿自己的,多了也没有,不管你能不能吃饱,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也不管你是个大还是个小,这就是你的那一份口粮。

学校一日三餐是这样定量的:细粮和粗粮的比例是三比七,也就是百分之三十是细粮,剩余百分之七十是粗粮。

这比例轮到具体每个人头上,大体按照两天一个周期是这样分配的:两天内有两个白面馒头,剩下的都是粗粮玉米饼子。

具体到每一顿饭,大体上是,早起晚上各一个玉米饼子,中午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玉米饼子。

至于喝的汤水是什么,基本上是玉米面清汤,里面放几片稀疏的菠菜叶或白萝卜丝或大白菜叶,很少有一次面汤加葱花,一般情况下,只要遇上面汤,多两天之内你就吃不到两个白面馒头了。

一个月最多有两次大锅熬菜,这些材料都是出自学校的菜地,学校菜地南边一年四年猪圈里都养着肥猪,杀一头猪,一个学校两千多人吃,很显然是很穷的,最后能舀到饭桶里的就更可怜了。

为了几片猪肉,往往会闹起矛盾来。

面条还好一些,就是这几片猪肉,给学校特别是给班主任和打饭的学生,制造了太多的麻烦。打饭师傅并不会去锅里挑拣肉片,也并不会去数着数给你舀饭。

因此,每一个饭桶里的肉片都是在七八双眼睛的盯注下进行分配的,分饭的同学是无法满足均等的。分配不均,就容易出问题。遇上强悍的掌勺,事情就好办了,有些人敢怒不敢言的人,只好吃一次哑巴亏。遇上弱势的掌勺,恐怕问题就严重了,也许就准备着让强悍者欺凌了。每次都是打饭者把自己分得的那几片肉让给别人。

主食特别分明,产生的分歧很少,主要发生在汤食上。

原本想着学校里的食堂有多么好的饭菜,现在看来让朱友康有些失望。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黄金时期,现在的伙食也显然是太差劲儿了。

学校里的伙食不仅吃不饱,而且汤食也很单调,更谈不上营养了。于是第二周入学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从家里背来了各种主食,也有少数带副食的。朱友康感到满意的是,终于可以吃上热饭了。相比之下,比之前的中丘中学连开水也喝不到强了许多,这里毕竟还是蓬州最高学府。

朱友康带来的是加了少量玉米面的白面火烧。母亲知道,孩子到蓬州上学毕竟是不能和中丘相比较的。自己再穷再苦再累,也要给孩子最好的,不能在让孩子面子上过不去了,也不能让孩子天天饿着肚子上学。

从家里带来的主食和副食,都挂在宿舍墙上,带着木箱子的同学怕别人偷吃就锁在箱子里。

不过,放在木箱里的食物和副食,由于封闭严实,又不透风,放不了两天就长了毛,发了酵,只能白白地扔掉,很可惜的。

为了不浪费粮食,这些同学也只好冒着被偷吃的风险,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宿舍墙上钉一个铁钉,把装有吃的东西挂在墙上。

带来的主食学校是不管腾热的,不像在中丘中学那样每天中午给学生把干粮热一下。夏季学生们就吃凉的,冬季只好掰在汤盆里泡着吃。尤其是夏季,食物容易发霉腐蚀,很多学生舍不得把快掉的食物扔去,结果饭后上吐下泻,严重的高烧、脱水,危及生命,只好回家治疗,还耽搁了学习。

初中一班男生宿舍带副食的只有两个人——体育委员刘新亮,劳动委员贺国昌。

刘新亮距离县城十里路,本来是安排走读的,因为父亲忙于村里事务,当村干部,母亲在蓬州食品厂当师傅,大人上班很忙,顾不上给他做饭,经学校允许,安排住校。

说是带副食,其实是送。这家伙家里条件比较优越,别人都吃窝窝头的年代,他就吃到了红烧肉罐头,火腿肠和饼干面包桃酥之类的高级食品和高级点心。所以,班里的同学们都很羡慕他。

劳动委员贺国昌则不同。他是蓬州县人事局局长的公子,弟兄四个,他排行老大。他老爸吃住在单位,经常有人为他送鱼送肉。生活待遇比老师们都好。同学们更是垂涎三尺。

第五十四章 洗碗

蓬州中学的水龙头并不是每个宿舍前面都有,而是安排在每一排的甬路边。学生们吃完饭一拥而上,值日的学生很快集结到水龙头周围,学校要求排队打饭,排队刷碗,其实和打饭一样,往往是高年级的学生抢先,后来者居上,初中学生个头小,年龄小,只好等高中生洗完之后,才能轮到自己。

自从学校招来两个初中班以后,学校三番五申强调要照顾低年级学生。可是,总是不见效果。校长班子在研究初中班主任人选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结果陈竹、苏铸当选。

陈竹其人。瘦高个,一米八,细长腿,长脸拉,分头又长发;很白很长是门牙,黑泡眼镜两耳插;皮鞋一双黑又大,紧身衣裤像铁叉;见人主要吹大话,路见不平两肋插;唱歌跳舞一把刷,蓬州文艺全当家;德艺双馨师生夸,班级管理一枝花。陈竹最拿手的才艺就是新疆舞,那身新疆的装扮,那种窈窕的舞姿,那样迷人的眼神,甚至超越了新疆真正的舞蹈艺术。他是本地人,而且是蓬州县南关村人,号称地头蛇。

他有一辆特殊的自磨电永久牌老式自行车,前面安装了一个明亮的大灯泡。每次上夜班走夜路,只要你前面来的车辆不开近光灯,因为远光灯晃了他的眼睛,他就会毫无顾忌地把自行车前灯掀起来一定角度,正对着前面过来的车辆照过去,不照其它地方,专门冲着驾驶室正坐晃动。前面的车辆由于强光照射无法看清楚前进的方向,只好老老实实地乖乖地关闭远光灯,打开近光灯。陈竹就是这样地强势,用一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去制服一辆大卡车!对现实中的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蓬州中学之所以招聘文艺班,就是他提出的倡议,就是他拿出的方案,当然,班主任也非他莫属。因为只教授高中文艺班音乐舞蹈,又是震慑学生最厉害的权威人物,学校考虑他还要继续担任初中一班的班主任。

无论是写小说的,还是说评书的,都是一种这样那样的巧合,而今天说的陈竹老师,同时担任了朱友康的班主任和何海云的班主任,也算是蓬州历史的巧缘吧!

马克吐温曾经说过:“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苏铸其人。天津人,一头卷发,眼睛很深,满脸胡腮;健身教练,身强力壮,一米七八;一口标准的天津话向着普通话靠拢的那种复杂语言;为人厚道,嫉恶如仇;敢为人先,篮球、跳远无人能及;被学校推举为高中体育班班主任,和陈竹一样,是高中体育班的倡导者、引领者和招生方案的研究者、制定者,日后和陈竹一样还是名副其实的开拓者、实施者和践行者。和陈竹同样的理由担任初中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苏铸同样是张慧敏和朱友康共同的班主任。

莫非这又是上帝做美,老天照应?人世间就是这样,冥冥之中,都是上帝的精心安排,你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更为离奇的是蓬州县主管教育文化卫生的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的儿子张峰也安排在蓬州中学单独招生的文艺班。张峰本来是在新州市上学,在那里因捣蛋打架几次转学,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张俊生只好把他带到蓬州来,这次利用蓬州中学招收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之际,把他安排在高中文艺班。

这下可有戏看了。这天,正值朱友康值班刷碗,等同学们吃完饭,赶紧提着饭桶带着七八套碗筷勺子,来水龙头跟前刷洗。结果被后来的高中学生强占,朱友康据理力争,高中生仗着年龄大资格老,根本不买账。

就在两人激烈争执的时候,班主任陈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脚把高中班的饭桶连同饭盆,一下子踢飞了,随后又迅手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位高中生打倒在地,又马不停蹄,拳打脚踢,不到一分钟时间打得那人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叩头求饶。

朱友康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都看傻了。再看看四周,人山人海,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这下可开眼了,也都知道了初中一班的厉害。

从此初中一班班主任陈竹的厉害传遍了整个校园,课外活动、打饭、刷碗、跑操等小学各项活动中,所有学生都注意到了初中一班,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初中一班学生在场,他们都会表示谦让。看着班主任敬学生。

一个月的观察期过后,陈竹发现,朱友康尽管个子不是最高的,体质不是最好的,但内心的坚强是一流的,未来一定是一条好汉。

所以,在例行的班务会上,指定朱友康为初中一班班长。又安排了刘新亮、贺国昌等其他成员,初中一班的班子成员算是定下来了。班级的钥匙交给了朱友康。晚自习结束要锁教室,早读还要提前开门。班级纪律、学习、活动、劳动都由他负责。

初中一班出了名,朱友康作为班长更是出尽了风头。不到一学期时间,朱友康的名气响遍了高中的每一个班级,包括文艺班和体育班的学生。

何海云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暗喜,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朱友康。朱友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多次把自己剩余的夹心糖火烧、蛋糕、饼干留给朱友康,把父母给她准备的酱豆、鱼罐头之类的副食分给朱友康一份。

他们的联系方式很特殊,这是他们多次协商的结果。

在校园的东北角挨着女生宿舍的初中二班班主任苏铸办公室对面有一堵墙,这墙一人多高,夏季爬满了藤蔓植物,茂密的枝叶是隐藏的好地方。他们约好,不管二人有没有存放,都在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课下课之后去哪里看一看,东西每次都会放在这堵墙的上面。

朱友康第一次给何海云那两本书和书里夹着那首诗歌的时候,因为在这个地方正好遇见,所以,二人协商就把这个当成了传递东西的好地方。有了联络的基地,他们的交往就更加便捷了。

谁知没过多久,这里就发生了变故,朱友康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何海云的信物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黑洞

朱友康初来乍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对一切都感觉是新鲜的,敏感的。他兴奋地畅游整个校园,对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令他吃惊的是,他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发现令他毛骨悚然。就在他宿舍西边的一片野草地里,他发现了一个洞。他走近一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只有他自己,这时天色也正好擦黑。他不敢多看,急匆匆地往教室跑去,因为就要上课了。第一节晚自习,他没有心思看书,一直在思考刚才的新发现。

班里面有几个人说话,让他心里很烦躁。他是班长,这是他的职责,其实平时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细小动作的。可是今天则不同。半路遇见了黑洞,他要搞清楚是什么。

同学们越是说话,他心里就越烦躁,于是大声吼起来:“都静一静,都静一静!”教室里立刻静了下来。班主任陈竹是县城南关人,每天晚上都会来学校看一看,转一转。朱友康的话音刚落,陈老师就进了班。班内鸦雀无声,也许是班主任在外面听见了刚才的说话声,装作糊涂,也许是他压根就没有看先班内说话。

陈竹老师一进门就高兴地笑起来。朱友康还以为老师在笑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虚,低着头眼里盯着作业本,大脑仍然还在那个黑洞上。

他的好奇心告诉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想,今年下雨多,雨水大,可能是那里的黑洞是被雨水泡的塌方了。转念再一想,不对,如果是塌方,上面的泥土都会淤积在土坑里面,而这个黑洞怎么看不到底呢?

他忽然想起来,他过去看过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了。他想起来了很多章节,他先起来《失踪的中卫》、《空屋》等等,他认为这里面必有蹊跷。

他开始的时候,想充当英雄,就像在中丘中学平坟中推拿张慧敏那样,给何海云一个意外;后来越想越不对,在这里自己是谁呀,人微言轻到不说,这里是最文明的学校,学校里怎么可能有这个那样的血性问题呢?

他在这里之所以想到血性,是因为他认为那个黑洞说不定是一起凶杀,是一起重大案件。他不敢这样想,这样想会使他晚上不敢出门去厕所解手。

初一的课程他是基本上驾轻就熟,今晚的作业他早已经在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因此,他只管一门心思地研究推理演绎出黑洞的结果来。陈老师的到来,他注意到了,但他的思维仍在继续。

“我们班晚自习纪律不错”陈老师接着就对朱友康的大胆负责进行了口头表扬。朱友康并没有听在心里,他并没有把老师的鼓励存在心里,他觉得自己尽职尽责是本分,老师既然相信自己,自己肯定责无旁贷。

老师说话的时候,他试图想把这件事告诉给老师,后来一想,万一是一个自自然然的天然大坑,大晚上的告诉老师,深一脚浅一脚的,老师的脾气他是领教过得,恐怕半分百要去查看,到时候不是在戏弄老师吗?

最终没有一处反而弄个一身不干净,这样的差事,朱友康是不会干的。等老师讲完话,离开教室以后,他想叫上两个同学去看看,可是,他的思维也许是太活跃了,到货徐翔的太多了。

他想,假如大晚上的把几个同学带到那里,教导处的老师发现了怎么办,甚至校长发现了怎么办,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吗?这不是殃及鱼池吗?几个同学还会一块跟着倒霉。

就这样思考着,一节课已经过去了,下课的钟声已经响起。他没有心思出去活动,他又不甘心在吵闹的教室里。去哪呢?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中丘中学的老同学张慧敏来。

张慧敏是个身强力壮胆识很大的人。对,就找他去,找到他完全可以探个究竟。

他绕过一排教室,从后门里查看张慧敏是不是在教室。他探头看去,足足看了三四分钟,就是不见张慧敏的身影。张慧敏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就去甬路等他,这里是他平时活动的地方,或者去男生厕所也路过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过,仍然没有等上。他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张慧敏在中丘中学时,就比较调皮捣蛋,爱和人打个哈哈,开个过分的玩笑,莫非这次又要被抓去当成了批斗对象?

他开始担心这个老同学来。他怕这个老同学受委屈,他是那样的家庭出身,能到这里上学时多么的不容易,每个月三十斤粮条,六块半伙食,他从哪里筹集啊?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这个往日的同学,开始同情起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只知道自己享受,只知道接受何海云的资助,而自己这些日子,竟然把张慧敏这个困难户给落下了。心里感觉十分的愧对。

他决定从明天起,把自己多余的那一份分给张慧敏同学。他要和张慧敏建立起更加紧密、更加牢固的同学关系。就像何海云大公无私地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那样,对待张慧敏。

朱友康踩着“当、当、当”的钟声,满怀着对张慧敏的歉意回到自己的教室。经过整个晚上的折腾,他的心思已经无法平静下来,这个黑洞啥什么搞不明白,他什么时候不得心静。

本来他的心思还在那个黑洞上,可是有人找,他只好走出教室。因为,开学即将一个月了,学校里想做一些基本调查,考虑到学生作业的现状,就安排在晚自习第二节课。

他跟着二班班长和高中部学生干部一起来到了学校的会议室。会议室的布置尽管显得陈旧,但是,一进去十分明亮,方形的会场布置,四周坐满了各班的学生干部。

教导处的领导作了自我介绍。教导处干事在下面不停地发着油印的调查表,发到手里仍然散发着浓烈的油腻的味道,甚至用手去摸,还会蹭到手上,而且把签字弄得有些模糊起来。

所以,教导处干事一边发着表格,一边叮嘱道:“大家不要去蹭,只管拿着看就行了,这是刚刚油印出来的。”

紧接着教导处龙主任把表格里的每一项调查内容,都反复地仔细讲了一下具体要求,强调了填表的严肃性、真实性,强调了本周四交表时间,会议就算结束了。

朱友康对教导处的主任干事印象非常好,他们态度和蔼,说事简明扼要,开会不拖沓,会风非常好。中丘中学从来就没没有开过会,更没有开过这样的会,把调查的内容打印成表格,发到各班里征求学生意见,这在过去根本都不敢想象,过去有的是劳动、劳动、还是劳动……

第五十六章 女鬼

朱友康整个晚上都没有看书,也没有做作业。除去第二节晚自习一个简短的会议,就是满脑子的思考他擦黑发现的黑洞。

思来想去,全是一场空。

想跟班主任说说,又怕是一场虚惊,欺骗了老师;想跟班里的同学一块去看看,又怕被教导处发现,受到惩罚,给自己给班级抹黑;想找老同学张慧敏探讨一下,结果一个课间都没有等上人。

算了,没办法,想忍一忍,等天亮了叫上张慧敏看个究竟吧。

晚自习很快就结束了,朱友康也和别的同学一样,在第一个钟声响起的时候,课桌上的蜡烛就已经点上了。自从恢复高考以来,蓬州中学整个校园里读书声朗朗,到处都充满了正气,每个班里学习空气非常浓厚。

从老师到学生,从职工到领导,都是积极向上的姿态。晚自习学校里没有安排谁来值班,但是,老师们自发地组成了值班小组,每天每节课都有老师值班。

甚至每个班里都安排了三个班主任。一正二副。班主任负责班级全面管理,副班主任一个负责学习,一个负责生活,分工很明确,合作很和谐,形成一股绳,干劲冲天。

所以,每个班级都已经形成了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教室熄灯前,每个学生都会先点起蜡烛,以便继续学习。一般而言,学校规定晚自习九点结束,而点燃蜡烛之后,没有老师往教室外边撵,是没有学生主动走出教室的。

朱友康写完了作业,又因为发现新大陆,安不下心思去看书。爽性就在点燃蜡烛之后,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个日记本以及记录了他来到蓬州中学的二十多个记录。

其中多半是记录学习的,还时不时地夹杂着何海云的事,从整个布局上看,那才是真正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而且,昨天刚刚记录了一桩新奇事。

按照惯例,何海云从来没有穿过雪白的衣裙,甚至是衬衫裤子。最近几天,好几次都发现,何海云穿一身漂白漂白的衣服,而且还穿一双雪白的运动鞋,骑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自行车的白纸包装都没有剥去。

从远效果上面来看,好比就是一位明星在为飞鸽牌自行车代言,何海云瞬间就是飞鸽牌自行车的形象大使。比以前更有魅力,更有气度,更有风韵。

他好几次想上前去问,可是每一次冲动,都被他的冷静所打退。这样以来,他心里很难受。想问又不便问,不问又不甘心。在矛盾冲突中自我控制着。这就好像自己手里的一个气球,想再吹大一些,又不敢去吹,怕吹的再大一点怕爆炸。那样再美丽的气球也就化作乌有。

就是在这样的矛盾痛苦中度过了这几天。他怕失去爱,他怕失去情分,他怕失去充满诱惑充满温暖的何海云。

人世间就是这样,往往是无意插柳柳成荫,有意栽花花不发。

何海云还真是出问题了。可惜,何海云一个弱女子又能作何?难道她能左右父母的主见吗?虽说是新社会,过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还没有彻底摆脱。

特别是在一些书香之间,农民之家,官宦之家都是大量存在的。前面已经提到的张俊生,一个主宰蓬州县教育文化卫生大权的人,现在急不可耐地开始动手脚。

他先是暗暗追求何海云的母亲巩丽君,然后又暗暗盯上了巩丽君的女儿何海云。因为,在他心里,人的完美首先是身体的完美,只有完美的灵魂,没有完美的身体,那是无法改变身体的;但是,有了完美的身体,即便灵魂不够完美,也是可以完善的。

所以,他及早地把在他老家上高中的儿子,趁着蓬州中学招生高中体育班的机会,赶过来上学,一是为了生活方便,二是为了便于教育子女,更重要的还有三,这就是,他希望他自己看好的美人的女儿,能够顺利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于是他的这个儿子张峰就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向何海云就发起了猛烈进攻。招架不住的何海云,只能先默默承受着各种压力。这些都是朱友康所不知道的。她现在还是雾里看花,她不去定自己的思想,她还不能跟朱友康讲。

他也曾试探着向跟朱友康透露一丝信息,可是,他怕为此让朱友康分散精力,影响学习。更重要的是,他怕朱友康失去理智,因为,朱友康来自农民之家,他跟张峰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人物。

他最担心的是怕朱友康为此而受到伤害。他要保护朱友康,他不希望朱友康受到半点伤害,朱友康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不应该受到意外的打击。

他怕这种伤害,这种打击,让朱友康一蹶不振。他怕耽搁朱友康的前程。

朱友康在何海云问题上心里有些矛盾,甚至有些不开心。今天又遇上黑洞,总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像是黑云压心,又像是黑熊抓腮。总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

于是他拿起日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事情。

“今天周二,阴天,黑的比较早

在课外活动结束后,我做完作业,预习完课本,背诵了英语单词。想去见何海云,可是,最近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衣着打扮全变了,一身的白衣服,一辆崭新的白色自行车,包装的白纸全在上面,我没有看清楚,这自行车到底是什么牌子的,看样子应该是飞鸽牌。她为什么也不理我了呢?……

我无聊之中自己去解手,路过宿舍西边的野草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黑洞,我仔细看了看,也许是谈要黑下来了,那是无法看到底的无底洞……”

写完之后,他有些困,也有些累,脑袋昏沉沉的,睡意很快来袭了。这时晚自习终于结束了,副班主任张福前来催促了。“好了,好了,赶紧回宿舍休息,要不明天又起不了床了。”

大家纷纷收拾课桌,朱友康等人都走完了,锁了教室的门,回到宿舍。他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是不愿意脱去衣服睡觉,就囫囵着身子躺在自己单薄的褥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和窗户上挂着的遮挡窗户的白布块。

每天都是这样,宿舍的灯是在他们点着蜡烛学习的时候就亮了,等回到宿舍,等就早已灭掉了。所以,大家都是摸着黑儿上床睡觉的。

朱友康不知道是睡还是没有睡,就这样看着窗外。忽然,他看到南边的窗户上吊着一个无头女鬼,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衣服的下摆还在飘动,没有鞋子的双脚上下抖动,尽管看不到野鬼的头,却可以看见脖颈那里长发飘逸,像是鼓风机在吹风一样,飘来飘去,吐着舌头,伴着鬼脸,煞是吓人,朱友康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推梦

朱友康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现实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那个古怪的女鬼,还是在月光照射下的夜晚,眼前看到的是真实情景。他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赶觉有些疼,看来这肯定是真的。

那么,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女鬼呢?朱友康凝神望着依然明亮的窗户外面,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窗外明亮如昼,柳枝在轻歌曼舞,蟋蟀凑热闹似地在墙根低唱,知了的声音像是高音喇叭,和蟋蟀唱着反调,月亮躲在柳枝缝隙里,似曾一张逗人的脸,月亮的余光透过窗户宽大的方框泻入宿舍,每一个同学都摆放着不同的姿势,蒙头的、弓背的、正躺的、抱枕的、侧卧的,正睡得酣畅香甜,屋子里每个人的形态看得一清二楚。

朱友康环视了一下睡梦中的同学,心里开始清醒起来,他开始从头捋起见鬼的细节。

从教室来到宿舍,躺下之后在过度思虑之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因为有心事,当别人都睡了的时候,心事反而再次把自己叫醒,这时月亮已经照在宿舍内,窗户上挂着的窗帘被风吹得打起了卷儿。

月光本来就是明亮的,再加上窗帘的卷缩,被风吹起之后,窗帘的下摆开始了抖动,月光是白色的,窗帘是白色的。当自己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个白色的动态的窗帘,而刚醒来时意识上还在梦中。难道这白色的动态的窗帘就是梦中的女鬼?

这种动态的,加了颜色的画面,正巧构成了一副女鬼闹夜的场景。因为窗帘上面是平行的,所以看到的女鬼是无头的。这个也符合现实的逻辑。

那为什么又看出她是一个女鬼呢?很明显,窗帘被封吹得卷缩在一起,自上而下,整体上看去,像是一个苗条的身材,窗帘本身就比较轻薄,最容易被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野风吹得晃动,这样正好构成了一副上吊女鬼的形象,夜间的气氛,静悄悄的,本来气氛就很紧张,再加上心事重重,女鬼吊窗的闹剧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朱友康又从头滤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他试探着撑着胆子再次去看那扇窗户,千真万确是这样。这时他再次看到了那风中摇曳的无头女鬼。

朱友康心中暗暗给自己壮胆,从被窝里爬起来,迈到南边的水泥炕上,又静悄悄地把脚插进两个人之间的空隙,把窗帘扯了扯,让其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跳回北边的水泥炕上,坐下来脱去衣服,继续睡觉。他是无神论者,他真的不相信这里真的有鬼。

在梦里他梦见了白天里看到的那个黑洞。他和张慧敏一前一后钻了进去。黑洞设置了好几层岗哨,每一道岗上都有兵马俑一样的士兵荷枪实弹把手。

他跟在张慧敏后面,奇怪的是,每经过一道岗哨,两名士兵都给他俩敬礼,并且主动打开大门。大门是整块的大理石,每走到一处,大理石大门就会整体向右边滑动,直到完全打开大门。等过了大门,那扇大门又会自动关闭。

大约是过了三道门,等第四道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看到的是空旷无垠的世界,灯火通明的世界,金碧辉煌的世界,文明高雅的世界。像是走进比皇宫更宏大的宫殿。

还没有来得及参观里面的东西,先听到了遥远的那边发出了严肃的声音:“张慧敏,你可知罪?你今天看到了我的秘密,你就乖乖地献上你的首级吧!”张慧敏猛一听到这声音,心惊肉跳,赶紧下跪求饶,陈述无罪理由。

那边那人像是听懂了张慧敏的陈述,不再对张慧敏发难。

“朱友康,你还不跪下?!你罪大恶极,罪不可赦”朱友康看不见人,赶紧扑腾跪下,跪得膝盖发疼,汗珠从脸上刷刷落下。只听见那人从遥远传出来的声音:“你知罪吗?”

朱友康不知道谁在和自己说话,随口说道:“请上帝明示,朱友康洗耳恭听!”朱友康战战兢兢地答道。

“错,谁是上帝啊?”朱友康听到自己认错了上司,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跪在那里不敢抬头。

“我是大唐第三帝国!你竟敢私闯御库房,说,你盗走了我大唐的多少白瓷?”朱友康听得迷迷糊糊。什么大唐第三帝国,什么黑瓷白瓷的,这里分明就是蓬州中学。

面对质问,朱友康不敢反抗。小心翼翼地回答:“大唐第三帝国在上,微臣不曾行窃,只是白天无聊,发现了这个黑洞。我和张慧敏第一次进来。请帝王明察!”

“来人”随着声音落地,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冲进来荷枪实弹的兵马俑一样的十几个士兵。这时在遥远地方说话的大唐第三帝国帝王现身了。朱友康仔细看去,那人正是去西天取经的唐曾。

“孙悟空,把这些经卷送给这二位大臣,明天拷问错答,一律处斩!”话音刚落,唐僧又消失在那光芒耀眼的宫殿里。

张慧敏、朱友康二人吓得屁滚尿流,满头大汗。大喊一声:“我没有盗窃!”

在惊恐和大喊声中被惊醒,朱友康醒来还喘着粗气,心脏扑通扑通地只想跳出来。他摸了一把脸,又摸摸自己的头,等确认自己还活着,心里才稍稍安歇一些。

朱友康慢慢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从万分惊恐之中缓过神来,紧张稍有松弛,便不由地高兴起来,也许这个梦境是对我的一种提示或者暗示,这黑洞里确实应该有新发现。

朱友康研究起梦来。从梦境分析,大唐,白瓷,经卷,大理石,兵马俑,士兵,整块大理石大门,富丽堂皇的宫殿,至高无上的唐王……朱友康以前听何海云说过,说中国唐朝的时候,白瓷是最盛行的,也是最出名的,尤其是唐三彩,都是通过丝绸之路传递到阿拉伯国家和西欧一些国家的。

由此,他断定他昨天发现的黑洞,一定和白瓷之类的内容有关。他决定等天一亮,就去找张慧敏一起探个究竟。

他越想越兴奋,从小就爱琢磨问题的朱友康,开始向深处捋去……

学校的军号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响亮而有节凑,明快而有底气的军号声,不用辨别,正是高中体育班班主任体育老师苏铸吹的。他知道,这是早操的信号,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第五十八章 探秘

军号吹醒了睡梦中的朱友康,他急急忙忙起了床,先把宿舍里的马桶提到厕所。这已经是他每天的习惯,他不是宿舍长,但是,他在执行宿舍里的一切纪律,并且是自动的、自觉地、自愿的。

他对同宿舍的人经常讲的一个问题,就是大家都要把宿当做自己的家,不管是什么事,不要让别人提醒,就像做自家院里的活计一样,要争着抢着去做。

他对别人这样说,他自己更是这样带头做。他是宿舍里最优秀的分子,无论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干在前面,从不犹豫。在他的带动和影响之下,整个宿舍形成了积极向上的小集体。

马桶是最脏最苦的差事,没几个人愿意干,朱友康就第一个抢着提到厕所。回来后,到水管底下冲冲头、洗洗手脸,然后去教室开门,迎接同学们进教室放书本。

放完书本,体育委员已经站在教室门口,吹哨整队。大个子在西,小个子在东,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男女生各分两队。初中一班整队是最快的,一般不超过三分钟。

等大队伍拉到操场上的时候,高中有个别班级甚至连队列还没有整好。全校队列出列最快最好的四个班就是,初中一年级的一班和二班,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陈竹和苏铸是神仙吗?哎,你还别说,他们和神仙差不多,甚至他们比神仙还厉害。除了学生一个怕字外,最主要的是,这几个班级的学生已经养成了非常好的生活学习习惯。

这这良好习惯的养成是最难能可贵的。学校里大会小会,校长刘学堂总是这样告诫其他班主任:“这不是学生怕不怕的问题,也不是班级团结不团结的问题,而是一个最珍贵的行为习惯养成的关键问题!”

五百米的跑道,人满为患,跑步是衡量一个班级体育水准和团队精神的标准之一,好的班级呈均速前进状态,差的班级往往是或慢或快,因为慢需要追赶,结果变快,快了又被前面的队列挡住,出现拥挤,只好再次慢下来。

这样的循环往复,上操效果很糟糕。气得几个体育老师在操场分工监督,有时候也会扬起拳头,拿出要打拳的姿势吓唬学生,结果欲速则不达,队列一紧一松的,倒是帮了倒忙。

跑完操,初中在前,高中在后,列队回到各班教室。这时距离上第一节早读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朱友康早早站在操场大门内侧,等着高中体育班的到来。

张慧敏在队列里已经看到了朱友康,没等跑回教室,他就出列和朱友康一起快速奔向宿舍西边的黑洞处。一边走着,朱友康大致介绍了他昨天看到的情况。

张慧敏走到黑洞边沿,拨开杂草,一个刚刚能钻进人的小洞,出现在他俩面前。

张慧敏要钻进去看个究竟,被朱友康挡住,他从墙根折了一根大约有两米长的木棍,先伸进洞穴试探一下,这黑洞底下深度和硬度。因为昨天有些混黑,没有看到里面,今天正常的光线基本可以看到黑洞底部的大体情况。

几天没有下雨,从棍子顶端情况看,里面没有淤泥,也不是太深,大约又一米五六左右。张慧敏在中丘中学平坟时,往坟洞里钻过,有着特殊的经验。他们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座空坟。

他拿着朱友康递给他的木棍,慢慢下到黑洞底下,里面很黑,看不清墙体是什么样子,也看不到黑洞里有什么东西。朱友康跑到宿舍找来几根火柴划着,这才大致看了一下。

里面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除了淤泥就是杂草。但是,他发现墙体光滑,形状规则,像是家里做饭的锅灶。为了把情况搞清楚,朱友康把张慧敏拉上洞来,自己又拿着木棍亲自下去仔细看了看。记下了黑洞长宽深度大体尺寸和墙体形状。

朱友康之所以这样做,他是考虑到了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这位蓬州县顶级文物鉴定专家最有权威处理这一件事情。这样想着,还没有爬上洞来,早读上课的钟声已经敲响。

朱友康爬出黑洞之后,和张慧敏一起又找了一些树枝和杂草,把黑洞遮挡严实,他俩私下里做了一个约定,先保守秘密,等何海云的父亲有了结论,再向学校汇报。

朱友康在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何海云。他把何海云叫到一边,像耳语一样把这两天的所见所想,包括昨天晚上遇到的女鬼,和做的怪梦,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何海云听。

何海云感到朱友康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像是福尔摩斯探案一样,鬼鬼秘密的。朱友康请求何海云争取早日把问题向她父亲汇报,争取早日揭开黑洞的真相。

何海云听了朱友康绘声绘色的讲述,也觉得这个黑洞有谜团,需要及早揭开这黑洞的面纱。所以,就爽快的答应了朱友康的要求。

朱友康看到今天的何海云更加漂亮,禁不住想去亲近一下。何海云是个矜持的女孩,她没有显示出主动的意向,朱友康蠢蠢欲动的冲动欲望立刻被压在了心底。心里想,这何海云比那红烧肉罐头好吃多了,只想一下子把她吞进肚子里。馋的他只剩下搓手得分。

他从不曾想过,这时的何海云已经不是中丘中学的何海云。而在他眼前,何海云仍然是中丘中学的那个何海云。两个人这时的心,已经不像中丘中学时那样单纯了。

何海云只有走着瞧的心态,他不敢贸然给朱友康私通另有他人关照的半点消息。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喜欢朱友康的,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和母亲那个领导的压力,暂时应付而已。

不过有一点她是需要向朱友康讲明白的,那就是为什么串蔓的墙上没有交流了。

这个问题也是朱友康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海云,这几天很忙吗?”朱友康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嗯,是忙了一点。”何海云本想和平时那样跟朱友康说实话——不忙。可是话到了嘴边,临时改为忙了一点。给自己没有交流找一个借口。

“嗯,等忙完了,串蔓的墙上咱们还继续!”朱友康接着说道。

“哎,可是……”何海云显得和平时不一样,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你忙,那就忙吧,这事以后再说”朱友康甩出来一句很痛快的话。

何海云不知道怎么给朱友康一个台阶,倒是朱友康给她搬来了梯子,何海云爽性顺着梯子爬起来“是的,是的,等忙完了这阵子吧!”

其实,何海云很作难。张峰这个老社会混子,开学没几天就盯上了他们的秘密。何海云不这样做,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朱友康,生怕在平静的湖水了投下巨石,那样的话,她怕激起来的波浪掀翻本来自由航行帆船。

第五十九章 串门

朱友康利用周六上午休息时间,和刘新亮一块跑到他母亲的食品加工厂去玩儿。刘新亮是他在蓬州中学交往的第一个好朋友。他们的父亲小时候就是高小的同学。他们也觉得这是前世修好的缘分。

食品加工厂坐落在蓬州县城的西郊,占地面积不大,车间不少。

这里向东向北紧挨着西关村民,往南是一片庄稼地,往西是蓬州县石脑村水库大坝建设指挥部所在地,原来是一个小型石材加工厂,土质坚硬,是一片荒地。指挥部的西面和北面是救命河下游通向滹沱河的一个支流,夏季水流不断。

这里生产各种糕点,加工制作各种罐头,生产各种酱菜,酿制蓬州大曲白酒。是一个综合性食品加工的县社下属集体企业。

蓬州中学在这家厂子的西南方向,距离五六百米。中间隔着一片庄稼地。朱友康和刘新亮刚走过庄稼地,就看到了厂子大门。左侧挂了一个木制的标牌,白底儿黑字十分醒目:“蓬州县食品加工厂”。右侧墙体上是推销宣传白酒的广告标语:“蓬州大曲,醇香千里”。

进了厂门,前面空地上非常热闹。许多马车拉来了做酒的原材料黍子,一字排开,有秩序地过磅运料。还有推排子车的工人,装满了货物正在推向大街去销售。

绕过马车车队,我们继续往里走。刘新亮介绍说:“这里是库房,那里是食品车间和酱菜车间。”朱友康看到,厂子路西还圈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摆满了水缸,好奇地问道:“这里怎么那么多水缸?”

“那是酱菜车间,里面都是发酵的粮食和腌制的酱菜。发酵的粮食是制作酱油醋的。全县吃的酱菜都在这里。”刘新亮骄傲地说道“明天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个车间还生产月饼呢!”。他为母亲在这里上班而骄傲。

扭过头来,朱友康看到路东院子里也很热闹,问道:“新亮,这里是干啥的?”

“呵呵,我送给你的鹌鹑蛋罐头就是这里生产的。他们都在篓子里挑选清洗鹌鹑蛋”看来刘新亮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很熟悉了,没有他不知道的。

朱友康跟着刘新亮到了厂子的最后一排,是厂子的酿酒车间。酒糟的味道呛得人一下子有点回不过气来。这里往西是蓬州西河,与南丘村北的救命河相连接。

刘新亮带着朱友康来到最东北角的一间宿舍,这里是他母亲休息的地方。

他母亲在酒厂里实验室工作,和酱菜车间的技术员张美珠安排在这个房间休息。因为她们都正在工作着,屋里面没有他人。屋子拾掇的干净整齐,两张单人床分别挨着东西墙根南北摆放着,床上薄薄的毛毯上摆放着盖了新枕巾的枕头。

每个床头前面摆放了一张小型号办公桌。刘新亮介绍说:“东边是母亲的,西边是新来的”朱友康好奇地在屋子里瞎转悠,摆放在桌子旁边的盖了一层布垫的简易木凳很干净,连布垫都是崭新的,他觉得无法落座。

新亮母亲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崭新的录播机,应该是最近刚刚买的。朱友康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录音机突然响起,刘新亮已经打开了录音机,里面传来穿肠销魂的歌曲。

刘新亮把门窗关好,音量再次放大,那低回穿肠,涤心荡魂的歌声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听到歌声,刘新亮已经身不由己的在屋子里蹦跳起来,朱友康也很兴奋,走近桌旁去看,只见桌子上,抽届里足足有八九盘录音磁带,大都是邓丽君的原版唱片。

刘新亮看出朱友康有些拘谨,就顺手把桌子上的一个月饼递给他,拉起他的另一只手一起跳起来。

朱友康从娘胎里出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感觉浑身不自在,扭动的舞步也歪歪扭扭,不成体统。他的心里一直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城里人的享受在他身上简直就是受罪。他欣赏不了这样的音乐,欣赏不了这样的舞姿,消遣不了这样的氛围,不一会他就开始头晕目眩。

邓丽君的电影《彩云飞》插曲《千言万语》、如醉如痴的歌曲《美酒加咖啡》、打动人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靡靡之音的《甜蜜蜜》、《小城故事》和《我只在乎你》,一首接着一首,宛转悠扬、勾心销魂。

朱友康只听得歌曲甜美诱人,却不知道邓丽君是何人,只能从唱片上看到基本信息。尽管自己不会唱,也不会像刘新亮那样随心所欲地蹦跳,但是,他从内心里暗暗佩服这位歌唱家。

到现在七八首歌曲已经唱完,他手里的月饼还没有开口吃。他不好意思去美珠那里乱翻腾。可是,她的办公桌上放着很厚一摞书,好奇心促使他走到美珠的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每一本书。

《子夜》、《家》、《高老头》、《大众电影》等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一角。他随手拿起一本《大众电影》看起来,看着看着,他发现桌面上的玻璃下面有几张照片。

他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照片上。这是最近才拍照的。北京的有三张,一张是天安门前的、一张是故宫的、一张是颐和园的。还有两张是天津水上公园的。

照片主人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北京的三张是打着一把兰花伞,带着一副墨色镜,右手着一本杂志拍照的。身材苗条,气质非凡,极致漂亮。朱友康一下子吸引住了,眼睛离开这三张照片,又转移到天津那两张素颜照。

他开始专注细看,稀疏的眉毛,忧郁的眼神,高高的鼻梁,像是正在说话小小的嘴巴,后肩膀甩着两支别着黄色蝴蝶的小辫子搭过肩膀。朱友康看得有些出神,眼睛盯在那里,脑海里已经传递了一个娇媚少女的形象。

在忧郁的眼神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使得他完全置身于这位陌生少女的世界里,录音机里那爆炸般的音乐,他似乎没有听见,邓丽君的歌声变得屏蔽起来,刘新亮那疯狂的舞姿,怪异的动作,神奇的表情,对于他来说,完全视而不见。

“咔咔咔”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刘新亮,他赶紧关掉录音机,回过神来去开门。他最怕他妈批评他,他妈是不让他听录音机的。他担心是他妈在敲门。

一切很快就绪,他赶快去开门,迎面进来的是张美珠。载着一顶灰色工作帽,一对辫子盘在头上的帽子里,双臂带着一副兰花布套袖,上身串一件洁净的纯蓝涤纶衬衣,下身穿一条比帽子颜色新鲜一些灰色裤子,脚上一双青色方口布鞋。身材完全是一副学生模样。年龄还很小。

刘新亮见她进了屋,就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朱友康。”刘新亮经历的要比朱友康还多,遇上这样的场合,他会不慌不忙的自然应对。当然,要是他妈进来,他可能要心里慌张一阵子。

朱友康这时放在桌子上的《大众电影》还没有合上,就唯唯诺诺地站起来弯腰施了一个礼,自我介绍说:“奥,我叫朱友康。你是美珠吧?你好,这是刚听新亮介绍的”朱友康重复了刘新亮的话之后,一心想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其实《大众电影》上面写着“张美珠”三个字。他怕书是她从别人手里借来的。

姑娘一愣,刘新亮知道吗?也许是听他妈妈说的?我可没有告诉他呀。看到姑娘有些疑惑,朱友康知道是自己掏了瞎话。但是,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

“是吧新亮?”刘新亮是个活蹦乱跳的家伙,这点小伎俩他早已看穿,顺便点了点头。

姑娘看了看刘新亮,心里想你小子还会随机应变的!

“对,我叫张美珠”她忽然发现《大众电影》摊放在桌子上,那里有她亲自书写名字。她感觉自己回答的痛快,看来是对了。

她一边回答问话,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朱友康赶紧拿过来递给她,张美珠转身看了看屋子里的两个学生,顺手带上门出去了。

朱友康想,自己穿的穷酸相,一身破旧绿衣服,一双解放鞋里面连袜子也没有穿,这会给人家留下啥印象呢?看来刘新亮的起点比我高多了!日后我应该怎么超越他呢?心中一下子凝集了信心和力量。

第六十章 汇报

神秘的黑洞终于惊动了蓬州县文物考古专家何树坤。

何树坤听女儿说的咋咋呼呼的,要不是提到了朱友康的梦境,何树坤只不过怀疑这里的黑洞是一般的坟地塌方而已,他不会放在心上。朱友康梦境里提到的唐三彩,白瓷之类的话,心里感觉有些蹊跷。

他想这里莫非还有几百年前唐朝的瓷窑遗址?带着这样的疑问,何树坤翻阅了唐代的历史书籍,翻阅了蓬州县志。

据历史记载,中国邢白瓷的发祥地就是蓬州。蓬州白瓷代表了隋唐时期白瓷的最高水平,是中国陶瓷史上一座辉煌的里程碑。“南青北白”之中的“白”就是蓬州白瓷。这里所产的带有“盈”字款的白瓷器具是陶瓷中的精品。

蓬州古城在隋唐时期便是闻名全国的瓷都——瓷都蓬州。这里所生产的白瓷远销朝鲜、日本、印度、埃及等十几个国家。

唐人李肇在《国史补》中记载:“蓬州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

唐代诗人皮日休说:新客与越人,皆能造瓷器,圆似月魄堕,轻如云魄起。说明蓬州这里制作的白瓷已经达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所以,何树坤由此判断,这里尽管白瓷甚少,但是,不能排除是瓷窑遗址的可能。

何树坤把二位何姓老乡召集起来,进行了开放式探讨。大家形成了一致的意见,先实地考察、发掘、整理到一定的证据,再形成书面材料,争取孙局长的同意后,上报申请开发挖掘。

大家一致认为,这次考察一定会有重大发现,可能带给蓬州人们的震撼,不亚于何树坤从省里争取来的蓬州古迹遗址复原项目七十五万元的工程。

何树坤马不停蹄,把文保所三位何姓何的探讨结果,向孙局长作了详细汇报。为了争取主动,何树坤提议,由文保所三人小组,前去勘察现场,待搜集详实材料后再向上一级反映。

何树坤出面向局长作了汇报的,孙局长听完汇报,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要去蓬州中学勘察,最好还是通过主管领导打一个招呼比较好。

于是,他拨通了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的办公电话。刚说了没两句话,张俊生就打住了,他要求他立刻到他办公室进行详细汇报。为了不出漏洞,孙局长带上何树坤一块来到张主任办公室。

听完汇报,张俊生又请革委会办公室人员,查阅了有关资料送到办公室。他反复看了几遍,然后,靠在椅子后背上,故作严肃地对孙局长说:“老孙,你们先勘察,一周内报结果。”

张俊生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当下拿起电话打给蓬州中学,希望蓬州中学积极配合文化局同志认真勘察。那边几乎没有说话的份,随即挂了电话。

刘校长放下电话后,感到十分奇怪,文化局怎么知道我这校园里有文物呢?这个张主任又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呢?一个电话弄得他满头雾水。这又是那一位老师闲着没事干,沿着学校找黑洞呢?

他忽然想起来了,蓬州中学宿舍破旧,准备拆掉重建,手续已经备好,文化局在每次建筑之前都要进行考古勘探,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原来朱友康的发现与蓬州中学宿舍重建不谋而合,所以,机缘就是这么巧合地产生了。

第二天,何树坤带着何金祥和何玉乾两位同事,带着洛阳铲和探测仪来到蓬州中学。在校长刘学堂陪同下,找到了勘察地点。

何树坤在勘察地点四周走了一圈,最后把眼睛盯在了黑洞上。金祥和玉乾拿起了分别拿起了岳阳产和一把铁锨,开始了他们的勘查工作。

勘察工作一直延续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要重点勘察的区域范才定了下来。何树坤和他的二位同事就勘察结果进行了详细研究。初步判定,这里就是唐代磁窑遗址,除了蓬州中学全域,还包括了东邻蓬州礼堂、县人民医院和西邻公安局、看守所等地域。

占地面积已经无法统计,所以,只能暂时确定重点区域。何树坤和同事们兴奋不已,原来蓬州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假如这次新发现逐级反映定会对蓬州产生重要影响。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连续多日的辛苦勘察,初步查明,不仅蓬州中学是磁窑遗址,而且有可能整座蓬州县城甚至包括邻县部分地区都是磁窑遗址。

赶在周末何树坤带领的勘察团队连夜起草了一份勘察报告。大体内容如下:

尊敬的县领导:

我们文化局遵照县革委会张俊生副主任安排,已经安排三名主要人员,对蓬州中学发现的黑洞情况进行了为期一个星期的勘察和探方,现将近期情况汇报如下:

“一、主要发现。目前正在对明清时期的文化层,包括一些夹杂的现代遗迹进行细致的剥离。已现出3处隋唐窑炉的窑顶(待上一级专家确定)。同时,在已出现的瓷片堆积层中,发掘出大量含有各种釉色的瓷器、陶器、唐三彩以及各种窑具、匣钵等新窑相关产品。

二、主要过程。蓬州“新窑”遗址,在近20多年来曾多次被发现。只是局部考古勘探,有零碎出土白瓷器具碎片,规模没有进行具体开发。今年9月,在原蓬州中学宿舍建筑施工前,县文物保管所在施工前考古勘探,发现了此次的隋唐时期6座邢窑窑炉和丰富的瓷片堆积层,并采集到隋代白瓷碗、带“盈”字款的白瓷玉璧底碗、唐三彩陶片等重要标本。此次发现的6座窑炉完整程度绝无仅有,并且相对集中,形成群落,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考古价值。

三、磁窑资料参考。据我县文物专家查阅历史资料发现,新窑创烧于南北朝晚期,经过隋朝的飞速发展,到唐朝时已达到鼎盛阶段,成为我国早期生产白瓷的中心,距今已有1500余年的历史。其精美的细白瓷作为贡品入主宫廷,还远销海外十几个国家和地区。

因在古代通常以烧制陶瓷的窑场所在地的州命名,蓬州在唐代隶属新州,故得名“新州瓷窑”,简称“新窑”。其与当时的越窑、鼎州窑、婺州窑、岳州窑、寿州窑、洪州窑并称“七大名窑”。

因其与当时的南方越窑青瓷并驾齐驱、平分秋色,被后人誉为“南青北白”。

蓬州县文化局

1978年9月21日”

第六十一章 残疾

八月十五中秋节刚过,十月一日国庆节又要来了。不知不觉朱友康到蓬州中学上学就要一个月了。

农历八月二十八,星期五,学校趁着国庆节提前在下午放学,朱友康和刘新亮作伴步行往家里赶。

刘新亮的新村在南丘村东邻,是朱友康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是刘新亮第一次邀请朱友康去他家看看。一路上他们一边走一边闹着玩耍,刘新亮忽然叫道:“朱友康,怎么残疾啊?”朱友康眼睛一怔,“我怎么残疾啦?你才残疾呢!”

刘新亮拽住朱友康的左胳膊用力地往前拉,说道:“这不是残疾是什么?”原来,在他们在打闹过程中,刘新亮发现朱友康左胳膊一直弯曲着,不能伸直。

朱友康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个问题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碰着的时候,在家里不敢说,后来又紧张复习考试,更不敢说,等考上了蓬州中学,一家人欢天喜地的,他又不忍说,这样推来推去的,就是一个来月。

到现在胳膊弯曲快要成九十度直角了,已经无法恢复了,等不疼之后,就开始有意拉直,结果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了。现在已经后悔莫及。

他心里很烦躁很着急,他拖到了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的胳膊成了残疾?朱友康这样想着,那以后我就是残疾人了?一辈子长着呢,我怎么好好的,一下子成了残疾呢!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残疾”这两个字对于朱友康来说,他从娘胎里生出来压根就没有想过,更不会想到残疾和自己有缘。在他心中,残疾不是褒义词,更不是中性词,而是地地道道的贬义词。

一个丑陋不堪的贬义词怎么能扣在我朱友康的头上呢?本来打算路过刘新亮家的时候多呆一会,本来是第一次进人家的家门,现在想起来不行。必须及早返回家,想想办法,一定要解决了扣在自己身上一个多月的贬义词“残疾”。

于是,他在刘新亮象征性地待了一会,推说家里有事,便早早离开刘新亮的家。

自从刘新亮说了他残疾,残疾两个字就一直在他心里存在,并且他的大脑里,一直反复地追问自己,我啥时候成了残疾?当从刘新亮家里出来之后,一路上他一个人无聊地走着。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我朱友康现在不仅身体残疾,而且我的住房更残疾。看看人家刘新亮的家,我的家就是狗窝!

自己的小西屋又黑又小又土气,都是不规则的石头墙,墙体凹凸不平,外墙粗灰填平石头墙缝就算完事了,内墙是麦秸泥涂抹而成,由于建房时间久远,墙体都是黑乎乎的,并且还阴暗潮湿,地面也是松土地面。

而人家刘新亮拥有自己的大屋子。从地基到墙体都是卧砖,外墙白灰勾缝,内墙都是白灰抹墙。整个前提平整通亮。整个东屋三间,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储藏间,每一个房间都是红砖铺就的地面。储藏间里弥漫着苹果和糕点的芳香。

自己的几张小学的奖状贴在土墙上,尽管都是三好学生,成绩突出,却显得黯然失色,毫无活力。人家尽管就两张奖状,而且都是赛跑取得名次的奖状,却显得高雅大气,十分耀眼。在冲门正中的墙上还贴着四张伟人画像,更衬托了刘新亮的形象高大。

再加上上一周的星期六刚到过他母亲办公室,人家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自己都比不上。唯一可以对比的是都还没有自己的自行车,上学放学都是步行。不过,步行也是有巨大差距的。

人家穿的是新塑料底布鞋,脚上穿一双尼龙丝青色袜子,而自己穿的是破旧的球鞋不说,还光着大脚丫子,对比之下,显得如此穷酸,自然而然在人家面前就会自卑起来。

一路上走着心情一直下跌,下滑到了极点,本来内心强大的他,陷入了无限的深思之中。家庭对于这个家庭里的子女来说,简直是太重要了。

朱友康小小年纪都在想,一个农家孩子能走出农家,吃上皇粮所做的努力,不亚于一个局长子女当上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努力。

到了家,天色已黑,他先走到兔子窝边,用手拍拍上边的石板,一对白兔前爪跳起向他打着招呼,红红的眼睛配合着硕大的耳朵,像是在问候主人。

一进家门,姐姐友钟正要往外泼洗菜水,便高声叫着“爹,娘,三金回来了”,泼完水,姐姐上前去接下弟弟的书包,跟着弟弟一块先到了北屋。

友健围住姐姐去掏哥哥的书包,他想看看哥哥在蓬州中学都学习一些什么样好书。等拿出一本历史书时,友梅和友莲也要看,于是友健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继续往外掏书。

朱友康的父亲坐在方桌边的圈骑上正抽着烟,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凑在眼前,他正在计算最近一个月运送石头的数字和利润。因为天黑,他已经看不清楚了。

老朱见儿子回来了,就合上本子,扔到桌子上,问道:“在校里吃的好不好?”他关心的是孩子的身体成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好,挺好,”其实朱友康知道,有时候主食是接济不上的。热的时候往学校带的烧饼多了,过不了两天就会坏的,带少了不够吃,冬天里就只好泡在碗里吃,倒是吃到肚子里了,也不知道拉了多少次肚子。

他说的“挺好”也对,因为有何海云的接济,他比别的同学要好一些。随后父亲嘱咐一定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一定要用心学习等等。

他看娘在忙着做饭,就挑起水桶去打水。迈克儿多日不见主人,朱友康走到哪里,迈克儿就摇头晃尾跟到哪里。

出门西行五六十米路南就是自己大伯门前的辘轳头水井。朱友康像平时那样把水桶送到井下,往上面绕辘轳头时,双臂用力才可以提上水桶,可是无论如何,左臂伸不直,用不上力,差点提到半路把水桶掉下去。他坚持着给奶奶挑满了水缸,又把自家水缸灌满。

吃完饭,母亲拿出一件做好的衬衣,是白色的确良的布料,很漂亮。在试穿的时候,母亲发现他的胳膊有问题。于是叫来他父亲看。在父母亲一再追问下,他才讲述了自己一个多月前,骑自行车被摔倒的事来。

“是当时碰得错臼了”父亲说。

“你这孩子,有事不早说,这可咋办哎!”母亲有些着急地说,朱友康能感受得到母亲语气里那种深深地母爱。

“事到如今,说啥也没用,咱明天就去找医生吧!”朱友康也能听得出父亲的语气里,那急切治愈的坏情绪。而这种坏情绪里面包含着对儿子的无限疼爱。

朱友康站在那里,任凭父亲和母亲唠叨着,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暖和幸福。

第六十二章 求医

第二天一大早,老朱就起了床。他本想让儿子在蓬州中学好好学习,谁知半路出了这么个典故,心中十分着急。本来就消瘦的脸,拧成了一个水瓢。

昨夜里他和妻子丽芝商定去找一个好医生尽快解决儿子的问题,以便不影响儿子的学习。大屁股丽芝也着急的唉声叹气,恨不得自己去掰开儿子的胳膊。

他们俩搂在一起,整整想了一个晚上。找本村的土中医?不行,孩子还小,万一弄砸了可怎么办。找中丘卫生院?更不行,看个头疼脑热的卫生院还行,恐怕做这种活儿他们干不了。找蓬州县人民医院?那里都是西医,开刀做手术需要住院治疗,那不是耽搁儿子学习了吗。

那到底怎么好呢?老朱抓了一下丽芝的屁股,丽芝顺势往前挺了一下,老朱干脆早有准备地迎合着,只听见啪的一个响动,俩个人都笑了。

他们想到一块了,就像刚才的动作一样,都一下子感觉爽歪歪的。到底想到谁了呢?

你还别说,有些人在一起一辈子都没有一次合拍过,没有一次想到过一处的。而老朱和丽芝他们有很多时候,想着想着就想到一块了,这正如他们二人在一起干事一样,干着干着都一起干出了高潮来,这样的两口子才是世界上最合拍最幸福的两口子。

好多事还真是这样,两口子夫妻生活达不到和谐,往往在其他问题上也不会碰出火花来,更不会产生共鸣,也不会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足见夫妻之间,和谐的夫妻生活是多么重要。

在一定意义上,晚间的夫妻生活,基本可以决定夫妻一辈子的运气和幸福,尽管没有一个科学家站出来这样明确说过,但事实就是如此。老朱两口子都有着深切的同感。也经历了验证了这样的一个既定事实。

那到底他们两口子想到了谁呢?他们想到了老冯头的弟弟冯贵和。冯贵和从小迷恋中医,在山西老中医江炳轩来南丘村行医治病的时候,才十五六岁的冯贵和,老中医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江中医看这孩子真诚有加,就收留了他,从此一走就是二十几年。如今他已经在那里开门立户,成家立业。中医门诊红红火火,煞有介事。

这么远的路,怎么去呢?去了以后,偌大的山西又去哪里找呢?

老朱心里是有数的,最近石脑水库用工在即,队里的人员基本已经到位。他得知,蓬州县石脑水库指挥部最近一直跑山西,施工大坝所需雷管炸药大都是从山西运送过来的。并且五队派去的侄子友兵就是运送物资的司机。

这就叫,人走顺路时风刮草帽扣鹌鹑,人走被字时喝口凉水都塞牙。

说行动就行动。老朱掀开和丽芝一起盖着的被单,坐在那里,想着今天需要解决的问题,丽芝紧挨着窗户,外边的亮光照射进来,旁边裸露出丽芝白亮亮的胸膛,友梅和友莲在挨近北墙的墙根睡的正香,丽芝一点也不忌讳。

老朱想了一阵子,告诉丽芝说:“我昨天听友兵说,去山西的车中午要赶到,你看需要拿什么东西,先准备一下,我先去给友兵说一声。”

老朱跳下床,听到在外面厨房里喝了几口凉水,就打开街门进了后院。从后院出来,又小步跑大步颠地去老冯头那里要了他弟弟的地址。

丽芝赶紧下床,先到小西屋叫醒儿子友康,再到厨房里洗把脸,就开始做饭,做饭的时候一直想着要带的东西。

友兵本来不用急着走,看叔叔有事,就提前去中丘公社开车。这时,丽芝已经拾掇好用品,包括衣服、干粮和雨具等,喊着友兵留下来吃早饭,友兵说。他去公社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也就顺便在公社吃了。

婶婶听友兵这么说,认为是在推辞,就端起碗往友兵手里搁,友兵反复念叨几遍,丽芝才放下手中的碗筷。老朱已经出门去邻居堂哥那里叫来友钟,照看着家里的弟弟和妹妹。

一切就绪,车也开来了,马上出发。友兵开车越过村南岗坡,上了通向山西的公路。这是一段由平原——丘陵——浅山区——深山区一路不断攀升的路段,路面基本硬化了,但是崎岖盘旋,路边就是深渊,要不是友兵在部队训练,这样的路走起来是很费力的。经过一路的颠簸,大约两个多小时到了山西境内,这里没有公路,只有土面路基,没有路边栏杆,一路尘土飞扬,不见人烟,稍有不慎就会命损深谷。

这样的风尘土路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老冯头弟弟冯贵和所在的县城。继续沿着县城北行,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冯贵和诊所。

这所诊所坐落在一个斜坡上,坐西朝东,背靠大山,前庭不远就是当地有名的西川河,河水由北向南奔流而去。说是诊所其实就是冯医生的家。

自从冯贵和跟了江炳轩学习中医以来,就吃住在江家。江家人待他就像对待儿子一样,十分关爱。江炳轩学了几十年的中医,就是不能生育,到底是谁的问题也不清楚。

所以,在冯贵和跟他学医之前他领养了一个当地的女娃。取名江桂兰。后来冯贵和来了,比桂兰大两岁,相处的非常好,后来就结了婚。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从结了婚之后,两口子一起上山刨药材,一起种庄稼劳动,和和美美,四年了仍然没有生育一男半女,老江开始坐不住了。

自己跑江湖做中医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治不了的病,遇到自己头上怎么就不见小了呢?莫非家宅和坟地风水不好?老江不信这个邪,可是从结婚第二年用药,持续了两年还是不见半点风吹草动。

老江听说两口子短期内不能生育,有时候抱养一个孩子之后,由于母子之间产生了一种叫做母子素的东西,这东西可以促进生育功能的完善和修复。后来,老江和小两口子商量,先抱养一个闺女,小两口同意了。

两个月后,一个不到满月的女婴从一家医院里来到了江家,因为不是亲生的,江炳轩就给她取名梦云。像是梦里的一朵云彩,希望这朵云彩能带来及时雨。

第六十三章 难度

世间就是这样,当你一心想拥有的时候,它偏偏不让你得到;而当你可有可无,若即若离的时候,它却豪放地恩赐给你。

抱养江梦云的第二年江桂兰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紧接着不到两年的功夫,又生了一个儿子。

两个儿子的出生,可把江炳轩高兴坏了。他拿出所有积蓄又是盖房又是请客。他雇佣七八个人开山凿石,清理出一片宽敞的基地,盖上了正房和配房。

正房坐西向东,背靠大山,气势恢宏。配房北屋宽敞明亮,是为小两口准备的诊所。南屋三间,是给孙女江梦云居住的,梦云现在已经十六岁了,等梦云出嫁了,这三间南屋就会改做大孙子梦福的婚房。

江炳轩老中医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他供给孙女梦云在本地上完高中,现在已经在县城一家制药厂上班快年了。

同样,现在两个孙子也都在上学,大孙子梦福上高中二年级,二孙子梦禄马上初中毕业。两个孙子成绩不错,现在赶上了恢复高考的好时代,有望考上理想的大学。

就连跟叔叔前来学习中医的冯方慧,也已经考上了黑城县卫生学校,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

孩子们都在外边上学和工作,家里只剩下江老中医和他女儿女婿小两口夫妻。

多年不见,老朱和冯贵和见了面之后面面相觑,不敢相认。

老朱以示丽芝把带来的礼物递给老乡冯贵和,贵和赶紧招呼老婆过来迎接,朱友康把手里的几斤挂面正要往桌子上放,结果被冯贵和老婆桂兰接住了。

随后丽芝递上了鸡蛋和罐头,罐头还好,鸡蛋倒是坏了三四个,塑料袋下边存放了厚厚的一层鸡蛋液体。

老朱和丽芝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被从北屋里出来的老中医江炳轩听到了,他进屋就说:“都是自家人,这大老远的,来就来了,还拿什么礼物啊!”

只见江炳轩头上戴着一顶青色夹毡帽,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对襟夹袄,手里住着一根拐杖,迈着颤巍巍的脚步,一脚跨进了诊所门弦。

看上去人老多了,手上的皮肤像是一张刚晒过的鱼皮,又涩又硬,走江湖时富态丰满的宽脸,现在已经消瘦到了只见骨头不见血肉。老朱和冯贵和一起,赶紧去接住老中医的胳膊先让他坐下。

看得出老人家身体已经削弱多了,多数年轻人还穿着衬衣或秋衣秋裤,他已经换上了秋天的行装。

再有一个礼拜就要寒露了,都是同一个季节,这里的气温显然要比蓬州要底好几度。丽芝带来了秋天的衣服,看来是带对了。

听说是老乡,又是哥哥介绍来的,冯贵和赶紧搬凳子让老朱他们坐下。又是沏茶又是倒水。因为接近中午,就招呼老伴桂兰赶快烧火做饭。

丽芝赶紧跟着去帮忙,被桂兰硬是推搡回来,她说:“哪有客人干活的理儿!”丽芝只好又回到座位上落座。

老朱掏出从蓬州特意准备的雪茄纸烟,递给老中医和冯贵和,先划着火柴分别给父俩点上纸烟,自己也点了一支,开始向医生介绍儿子朱友康的情况。

老中医点上纸烟,坐在太师椅上,把朱友康叫到身边,捋起来胳膊袖子,拽住朱友康的左臂,上下活动了几下,试探着要伸直的样子。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在关节处用指甲用力掐了几下,朱友康疼的只想叫娘。脸都憋青了。

冯贵和坐在一旁,一直注视着老中医的一举一动。

等老中医检查完毕,他又把朱友康拉到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对老朱说:“这个孩子关节处脱臼时间太久了,原来的臼处已经长满了新鲜血肉和软组织,现在的臼处周围也重新组合在一起了,到处都形成了新肉和软组织,看来挺难做的,这样吧,要做好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功夫,先吃饭,桂兰啊,饭做好了没有?”冯贵和告诉老朱,这个活不好做,需要时间长,下手狠。

吃过午饭,友兵因公务在身,和他的一位同事开车前去黑城县物资局拉货,临走前给叔叔婶婶留下一句话,不管时间早晚,你们就在这里等,哪里也别去,不出意外,天黑以前能装好车赶回来。

一行人把他们两个人送上车,看着大卡车越来越远,消失在西川河尽头,才掉头回到屋子里。

老朱一家三口由桂兰陪着说话,冯贵和去了北屋江老中医的房间商量对策。

听桂兰说,年前从你们河北来了一个买药材,还带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说是跟着这位叔叔学医的,因为这里一家制药厂正在招工,叔侄二人都被厂家录用了。闺女梦云回来说,听说是河北来的老爹的老乡,也就开始了交往。

每周休息的时候,都会和梦云一块跑回家看看,他们听说梦云的父亲是祖传中医,说是来家玩儿,多数时间是求教梦云父亲的。

老朱说,河北人和山西人有缘分,不是河北的好多人都是从山西大槐树下移民去的吗?还真是有着历史渊源呢?都是一个根,切断骨头连着筋,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老朱说,根据长辈讲述,到老朱这一代,南丘村里朱家户应该是移民到河北的第十八代子孙了。话越说越近乎。

大约半个小时后,冯贵和从北屋里回到东屋诊所。他坐在方桌旁边的太师椅上,让朱友康坐在他的面前。然后对老朱他们夫妻说:“咱们干啥说啥,别嫌话难听。我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专家,对谁也不敢大包大揽。何况咱们都是老乡,我听我哥说过,你们哥俩是多年的朋友关系。”

“是”老朱说完,冯贵和接着继续说:“咱把丑话先说在前面。你看着办,相信我,我就做,不相信我,你们大远来了,如果不急,可以在山西玩几天再走。”

老朱打断他的话说:“一定相信你,一定相信你!我们一家相信你才来求你的!”

“那好,那我可就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孩子的胳膊在中医学上叫‘鬼难开’。就是说,鬼拿这样的胳膊也没有办法。”老朱夫妇听这么一说,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朱友康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呢”冯贵和缓过口气说:“我先把要害说给你们,第一,新臼和原来的老臼从目前看,周围都已经长满了血肉,这要用指甲扣半天,半天也不一定扣成原来的样子,肯定很疼,孩子要有骨气,要顶得住。

第二呢,等把新臼和老臼都掐断肉来之后,才可以往直里伸,在伸直的一刹那功夫,需要把新臼的位置移到老臼的原位,也就是恢复到正常的样子,这个过程就一两秒钟,很疼,你们要摁住孩子,半点都不能动弹,否则将前功尽弃。

第三,这是最最关键的地方,在伸直的一两秒时间里,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顺利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往坏处想,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孩子年幼,细胳膊嫩肉的,很可能在扭动胳膊的时候,由于整个胳膊深处肌肉牵连太多,可能还没有扭过来,反而已经把小胳膊扭得骨折了,那样就算是失败了,而且唯一的办法就是西医外科做手术。”

冯贵和说完话,严肃地盯着他们父亲,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第六十四章 等待

听冯贵和这么一说,快到寒露节气了,老朱夫妇头上直冒汗。朱友康心里吓得咯噔噔直蹦,不由自主地攥住了两拳,咬紧了牙关,就像身上已经发生了一样,浑身不爽。

既来之则安之,老朱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其实他也怕出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冯贵和说的最后一种失败的情况。那样就无法挽回了。既耽搁了朱友康的宝贵上学时间,更重要的是原来的臼病没有治好,反而又引来新的胳膊骨折,孩子受大罪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一连多少个问号在一家人心中窜来窜去,心慌意乱。面前就是这位老乡中医,不及时回答又不行,真的难死他们了。以前再做难的事都挺过来了,今天这事却在心里捉摸不定。

一个闪念忽然在朱友康心里出现。他爽快地说道:“没事医生,你开始吧,”说着就挽起了衣袖。

老朱夫妇一看,孩子都勇敢地站出来了,那就开始吧,没时间再顾虑那么多了。老朱跟着儿子说到:“这么远的路都来了,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听孩子的,开始吧!”

老朱又从兜里掏出一盒没有开口的雪茄长嘴香烟,放在冯贵和桌前,冯医生客气地说:“桌子上这盒烟才抽了三只,你收起来吧。”老朱就当没有听见,不再去拿。

冯贵和中午饭后没有休息就开始了工作。他一手夹着雪茄烟,一手在臼处便掐、便拧、便扣、便拽、便扯、便扽、便挝。朱友康积极地配合着扭动身子,转动胳膊。他一直攥着拳头,咬着牙关,脸上不时掉下汗珠。

“你们俩第一次来山西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要不你们就去村外山上转转吧,估计都掐到太阳落山了。”冯贵和看着两个老乡坐在那里一直替儿子焦急难受,就下了“逐客令”。

老朱不知如何是好,丽芝捅了捅他的裤脚,老朱意会似的跟丽芝出了诊所的屋门。在房顶捡棉花桃的桂兰看到他们夫妇出了门,就在房顶上打招呼:“老乡,你们到哪里去?”

“没事,我们出去走走”丽芝应和着说道。

“你们解手就去院子外边,那里是新茅厕。”桂兰说。桂兰知道这两口来来了以后对情况不熟悉,热心地介绍说。

“行,你忙吧!”老朱夫妇应着问话出了街门。

外面的世界就是豁亮,尤其是冯贵和这里是四周位置最高的半山坡,向东看去,一个个村庄被绿色的树木遮挡着,一道道白线崎岖盘旋在各村落之间,很显然这都是通往各村庄的羊肠小路。

在西川河对岸,是一层层秋后那种灰黄的梯田,西川河里的流水弯弯曲曲,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绵延到两山之间消失了,宛若仙女的飘带在空中飘动。

对边半山坡的羊群白的亮堂,组成的动态图案,或方或圆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就像蓝天上的一片白云一样,形状变来变去,没有一点规则的地方。

河岸的公路上,因为是中午,车辆偶尔路过,行人稀少。越发显得高山大川的空旷和深邃。天高云淡,风情气正。这正是山西自然景观要赋予给他们夫妇的新能量。

他们走着看着,不觉心里豁亮多了。原来刚出门时揪心的坏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的亮堂和豁达。一个小小的胳膊脱臼又算的了什么呢?本不应该把它放在心上。

夫妇这样想着,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这时一只布谷鸟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发出沙沙沙的声响,随后听到了清亮的山谷回音“合——谷,合——谷,合——谷……”

两个人正浸沉在心情放松的氛围里,“噌、噌、噌”一只灰色野兔,从下边的梯田里钻上来,爬上地埝准备向上跑去,一看前面有两个大活人正在那里靠在一起,猛地来了一个一百二度大拐弯儿,从他们前面向东南方向跑去。

老朱看到野兔上来,扔下丽芝就去追,他哪里是兔子的竞争对手啊,几秒钟时间大灰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地埝上下的跑动就像一只笨熊,逗得丽芝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向山里面走去。远远看到半山腰里的柿子树挂满了红红的柿子,丽芝就想起了南丘村里自家的柿子树了。也不知道自家树上的柿子被人偷了没有,柿子也应该红了,到了采摘的季节。

走到跟前,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大片的柿子树,树上吊着令人嘴馋的流口水的软柿子,红的像灯笼,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丽芝去树跟前摇晃,想把熟透的柿子震动下来,可是,那真是蚂蚁撼树。尽是些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哪能撼得动呀。

还是老朱老道,他不慌不忙地从一堆小树群里,折断一棵小树,把枝丫去掉,走到树下高高举起,一会功夫好几颗鲜红嫩软甘甜的柿子掉了下来。

吸溜,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吸溜……

张丽芝一连吃了四五个柿子,手上沾满了柿子汁液,磨蹭的嘴上脸上到处都是。他手里还拿着两颗尚好的树柿子,因为老朱刚才一直敲打柿子,没顾得上吃,丽芝不让老朱沾手柿子,他怕柿子汁液再次沾满了老朱的手,这里看不到水,不能洗漱。

老朱发现,有两棵柿子树长在石头坑边上,树下边都是一些松软的风沙,两口子就在地上的土沙里来回磨蹭,等手上干净了,丽芝掏出一个兰花色小手绢,把彼此嘴上脸上擦干净,这才下山往回赶。

第六十五章 奇遇

老朱两口子沿着山里的羊肠小道,东拐西绕来到了村边。

丽芝指着前边不远处有个亮点,仔细一看,原来是山涧一个小溪流,一下子兴奋起来。

两口子正想着手上脸上尽管干擦了一阵子,还是显得又粗糙又脏兮兮的。

这不正是瞌睡了送来一支枕头吗?怎么来到山西之后,这里的风水就这么好呢?他们心里愉快,感觉什么事都是阳光的。

怀着这样一种愉悦心情,他们沿着一个小小的地埝,大踏步向下边走去。

这里是一个相对比较隐蔽的地方,四周都长满了各种杂草。小溪流向下游的水流很难看到,都是从杂草丛中暗地里流出去的。

所以,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俩才发现,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小水潭。中间溪水清澈见底,旁边杂草嫩绿肥美,高低错落,分层十分清晰。高的是芦苇、青蒿,矮的是莎草、禾草等。

一汪清澈的水,在那里静悄悄地展示着,就像天上的一颗星。

水面上还有小小的鱼虾在游走,几只彩色的大蜻蜓点水嬉戏,舞来舞去,悠趣盎然,宛若人间仙境。

还有几只“卖油翁”像三国里的时迁,飞檐走壁,游荡在水面上。

他们两口子看了几秒钟,被这里的情景迷住了,一时不忍心破坏这样静谧的环境。

不过由于时间问题,又不得不打扰一下它们。

丽芝先蹲下来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老朱这时嘴里已经叼上了一支烟,近距离看着俊俏风骚的老搭档丽芝,烟雾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这烟雾立刻分散在空中,倒出是烟雾缭绕的世界。

大烟雾倒映在小溪潭里,映出了另一道美丽的风景。

丽芝本来打算下手惊动这里的环境,开始慢慢洗漱,看到这股烟雾形成的特殊风景,不免有些舍不得破坏,就仰脸看了一眼老朱,有意嗔怒道:“大烟鬼!”

这时老朱嘴里刚吸完一口烟,听到老婆在挑事,看着老婆仰着头的俏皮脸,他像猫捉老鼠那样慢慢猫下腰,趁着丽芝不注意,开玩笑地猛喷一口大烟吐到丽芝脸上。逗得老朱咯咯咯地笑起来。

丽芝呛得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就咳嗽起来,眼泪都要津出来了。

她趁着爬起来的功夫,用小拳头出其不意地砸向老朱胸部,老朱躲闪不及,一个趔趄,倒在身后的草坪上。

二人像是在刷什么街头把戏,因为这里快靠近村子,不敢长时间在这里闹腾,等老朱打闹了一阵子,拔腿就往村子的方向跑去,老伴丽芝紧跟在后面跟跑着,嘴里还不停地大骂着老朱:“老不死的家伙,别欺负我这个老娘跑不动,回到河北老家才给你算总账!”

丽芝追得正来劲,只见老朱又掉头往回跑,弄得丽芝一时有些懵。

丽芝脑袋缓和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两口子刚才一直拿对方开涮,离开了小溪水,还没有洗漱手脸。

于是他们赶紧返回来开始洗漱。

老朱很快洗完了自己的手脸,他看到老伴正在慢慢地洗,就要去帮忙,被老婆挡了回去。老婆坚持自己洗漱,不愿意让老朱粗糙的手在自己的手上脸上摸来蹭去的,她只怕划伤了自己的红脸蛋,嫩嫩的小葱手。

他们夫妇仔细洗完之后,他们夫妇二人便快步向村里的方向赶去。一直走得满身都是汗水。

临近村庄的时候,老婆看到老朱脸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流淌,把自己在小溪里洗过的兰花小手绢,伸展开对折了几下去给老朱擦去,老朱觉得不妥,就接过手绢自己慢慢地擦起来。

他们还没有到冯贵和的家门,就远远看见几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先后进了冯贵和的家门。他们猜测一定是又来了病号。

等进了门,桂兰早已经下了房。赶紧倒水让座,介绍新来的人。

她指着落落大方的女孩说:“这是我们的大闺女梦云,梦云,这就是从河北老家来的伯父伯母”桂兰叫不上来他们的名字,也是为了礼貌,她这样介绍着。

梦云听完介绍客气地点了点头,把母亲倒的水杯往丽芝夫妇跟前挪了挪:“喝吧,一定渴了吧?”丽芝夫妇礼貌地伸手扶了一下,丽芝笑了笑:“闺女长得真俊!下班了?”

老朱发现,自从他们夫妻进了屋,冯贵和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仍然在那里一掐一扣的,嘴里还是那样叼着纸烟。不同的是,屋底下扔满了烟头和一个纸烟盒。老朱细看一下桌子上那个整盒烟里面所剩无几。

厉害了,这冯贵和吸烟这么凶啊?半天几乎吸了两盒长嘴雪茄纸烟,孩子的胳膊臼还没有扣完,桂兰介绍说,他就是这样,看起病来,烟是一支接着一支抽。

老朱再次找到自己来时带的背包,又一次从里面拿出一盒放在桌子上。

这时从北屋里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男同志,也来到了东屋诊所。还没等大人们说话,两个孩子开了腔。

“这不是朱友康吗?”朱友康正在专注地被动地伸出胳膊让冯贵和扣掐,根本没看到来者是谁,就听到了熟悉声音。这是谁呢?扭过脸一看,“这不是赵铁柱吗?”朱友康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中丘中学欺负自己的“地头蛇”。所以,也用了同样的口气回敬道。

这时候,冯贵和说话了:“你们认识?”

“认识!何止认识呀!”赵铁柱回答道。

朱友康听赵铁柱回答的话里有话,怕揭穿了自己被动受欺负的老底子,就急忙接着赵铁柱的回答说:“我们是中丘中学时候的同学。”

赵铁柱已经从朱友康的话里领会了用意,所以,就没有多说那些对朱友康来说的废话。朱友康反而开始接着问话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到了蓬州中学上学,你赵铁柱算什么,不会是来山西上学的吧?估计十有八九是讨一碗饭的吧!

所以,很认真地问赵铁柱:“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他是来这里上班的。本来是和他叔叔一起来这里收药材的,正好赶上这里制药厂招工”江梦云说话很利索,有板有眼地继续说:“我也在这个制药厂上班,我们是一期进厂的,刚进厂还没有一个月。老乡来了,我们就认识了,他和他叔叔常来我们家里玩儿!”

“自从你和何海云、张慧敏上学走了以后,班里好几个同学都不上了。反正都要毕业了。”赵铁柱补充着江梦云的话说道。

第六十六章 复位

在屋里这么多人给朱友康仗胆儿,朱友康也来了精神。再加上父母在身边,还有一个“仇人”在跟前,更坚定了他决一死战的决心和勇气。

朱友康看到了冯贵和中医的仔细和认真精神,也相信一定能成功。

冯贵和扔掉手中的最后一只烟头,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这半天来,他半点也不敢松懈,连一口水都没有来的及喝,努力地仔细地做好每一个细节,甚至他已经感受到了,新臼周围的肌肉已经被扣掐的游刃有余了,他知道原来长在错位地方的关节基本脱离了肌肉的黏连。他把原位上的臼已经抠得恰到好处。原臼已经修复的跟以前不相上下。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朱友康把右腿给他腾出地方,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屋里人:“这孩子暂时不能动,特别是胳膊不能动弹。你们也别离开,等我如厕回来咱就下手把胳膊伸直!”说着转身出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友康心里有些紧张,脸绷得很紧,让人感觉有些难看。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回事,也要去方便一下。也碍于老中医说的话,他不敢站起来去解手。老朱于是又撵出去问了冯贵和医生,得到的答复是,由大人陪同,胳膊原型不要改变,可以先去解手。

朱友康由父母陪同,来到茅房小解,等回到屋里之后,冯贵和已经坐在那里。他让朱友康把上衣左臂衣袖全部脱下来,以免衣服碍事。让老朱狠狠地摁住朱友康的两个肩膀,让丽芝按住朱友康的上臂,让江梦云拿好石膏板,让赵铁柱的叔叔摁住朱友康的头,让赵铁柱从椅子后边搂住朱友康的腰。

一切就绪之后,冯贵和下了死命令:“没有我一句话,谁也不能松手啊!”

他三番五次地嘱咐朱友康,他怕朱友康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怕朱友康半路里配合不好出岔子。他说:“孩子千万别怕,你要顶得住,你一定要闭上眼睛,咬住嘴唇,屏住呼吸,不能嫌疼!过了这一关,你就成功了!”

朱友康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这时天渐渐地黑下来,因为是东屋,西山上的太阳余光透过窗户,映红了朱友康和冯贵和的上身和脸部。晚霞的照射,屋子里显得更加和谐温馨,也给朱友康他们增添了不少力量。

只见冯贵和一只右手拽住朱友康的左臂,左手压在朱友康的左臂创伤的那个新长肉的臼处,右手顺便把朱友康的小胳膊按照逆时针方向一拧,然后,猛地向前一拽,猛喊一声:“狼来了!”

朱友康一惊,只感觉关节处像撕裂了一样“嘎嘣”一下,左臂立刻被拉直了。冯贵和的脸上立刻荡起了得意的微笑!他暗自祝福自己又一次获取巨大成功!

朱友康没有出声,可是,经这样一拽整个胳膊像是被狗咬一样得地疼痛。

“松手!”大家赶快松开抱着摁着朱友康的手。朱友康出了一身冷汗,疼的呲牙列嘴,但是,他很坚强,他没有哭,没有出声。

赵铁柱大喊了一声:“这小子真骨气!”随后冯贵和接着说:“成功了!是啊,这小子太骨气了,我做了这么多活儿,真开眼界了,很多人都疼的哭爹叫娘的!”

老朱夫妇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儿子是大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的疼都疼在父母的心脏上了。

屋子里静下来大约有五分钟,鸦雀无声,静的出奇。每一个人的心跳都牵挂着朱友康。朱友康终于成功了。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朱友康最煎熬,他要在忍受阵阵疼痛的过程中渡过这一段时间。就在这样的几分钟生死时间里,就在这几分钟骨折和成功并存的时间里,他成就了后者。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战胜了残疾,从此,它不再是残疾人。

刘新亮那段残疾人的对话再次响在他的耳边。

“朱友康你怎么残疾啦?”

“朱友康你怎么残疾啦?”

“朱友康你怎么残疾啦?”

朱友康忍着疼痛,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母亲张丽芝激动地抱住朱友康的脖子,嘴巴已经贴上了儿子的脸上,激动地朱书堂不自在地站立在那里只顾着自己搓手。

竟然没有想起来再递给冯贵和一袋烟,也忘记了说几句客套话表示感谢。他们都为中医的圣神而自豪,他们都在为中华瑰宝而沾沾自喜。

朱友康这次来山西,最大的收获就是被中医的治疗效果所折服和震撼——不吃药,不扎针,不输液,不住院,不花钱,不忌嘴,一切在正常情况下,硬是把弯曲九十度的胳膊关节给活生生地拉直了。他为中医精华所折服,他为中华民族的中医药文化感到由衷地敬佩!仿佛耳边又响起了美妙的旋律:

白衣飘飘,

变换动人的美妙;

柔美一笑,

带来安宁与美好;

满腔热忱,

唱响健康的音调;

深深关怀,

送来幸福的拥抱;

白衣天使,

病人的依靠;

白衣天使,

驱除疾病的骚扰。

祝愿所有天下的患者,

一切来自安好!

……

等大家回过神来,朱友康笑了,老朱夫妇笑了,冯贵和当下已经笑过了,就连和他们稍微陌生的江梦云都为朱友康的勇敢竖起了大拇指,赵铁柱从内心里暗暗佩服朱友康的勇敢和毅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冯贵和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夸赞朱友康坚强勇敢,铮铮铁骨。室内气氛其乐融融。

冯贵和拽直朱友康的胳膊后,长出了一口。他在心里的这块石头一下子掀翻在地,从此不再担心会把朱友康的小胳膊扭得骨折。这个后怕的结果终于没有发生。避免了再次外科手术住院治疗。

但是,他仍然有些不放心,因为毕竟是孩子,爱贪玩,万一不小心再次撞伤或许会前功尽弃,以前脱臼的地方,他扣掐的新的伤口愈合很慢,稍有不慎,就会重蹈覆辙。

所以,冯贵和一边给他加固石膏板,一边叮嘱朱友康及其父母,一定要避免二次脱臼。如果日后反复脱臼,脱臼处肌肉就很难愈合,很可能出现终身残疾。

这么严重的后果,老朱夫妇当然不敢马虎。还没有回家,就开始唠叨起来。

天色已经是亮灯的时候了,友兵和他的同事还没有赶来,老朱夫妇心里有些不安,开始担心起侄子的安全来。山西道路高低不平,婉转崎岖,沟深谷险,实在太危险了。

而且车上拉的不是一般物资,一旦发生事故,性命难保啊!

桂兰收拾柴火,开始为客人做饭,丽芝抢着去洗菜淘米,江梦云、赵铁柱、朱友康去出门谈心。赵铁柱的叔叔去北屋陪着冯贵和的恩人江炳轩老汉。屋子里只剩下老朱和冯贵和二人,他们聊中医,谈山西,论河北,最后还攀谈起过去的人生经历和南丘村的陈旧历史和历史背景下的人物故事。

第六十七章 碰杯

张峰的突然出现,令何海云十分吃惊,就像当年她的母亲巩丽君遇上张俊生那样吃惊。

自从张峰的父亲张俊生来到蓬州县工作以来,他主管的蓬州县教育文化和卫生事业发生了新的变化。足见张俊生工作能力很不一般。

原来介绍说,张俊生对下属工作几乎没有批评,无论是谁,只要满足不了他的思维定势和他的发展预期,他总是给你热情地靠一个梯子,扶你再上一把,让你上得去、留得住、干得响。

他的下属对比后发现,自从张俊生主持工作以来,就没有遇上过严厉的批评,更没有见过暴跳如雷的吼叫和谩骂。张俊生的工作作风和工作风格给各主管单位,尤其是主要负责同志带来了新的生机,新的工作局面很快就形成了。

也有不识货的家伙,认为领导没有脾气,想干成什么就干成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有个别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人,开始傲慢起来,开始慢待这位领导。

他们工作任务落实不及时,甚至只喊口号,只写汇报,落实不到位。在个别人身上出现了很坏的浮夸作风。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影响。

张俊生心里憋着一股气,想用一些点子点醒那些云雾里的下属们。

这就好像一件上乘的宝物,遇到了愚钝的鉴宝大师一样,再好的东西也会沦为一文不值的下三滥。

张俊生原来在新州市委组织部任常务副部长的时候,他的这种工作风格得到了包括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肯定。他这次下来是带着任务的。领导换届的时候,按照领导内部意见,他很快就要升任政府县长。他有充分理由和底气这样做。

他的工作风格只能反映出这里的领导干部素养还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有必要进行培养、教育、帮助和调整提拔。这些思想他已经胸有成竹。

对经过培养、教育、帮助能够达到领导水平的,继续使用,以观后效;对经过领导扶持仍然不能适应当前工作的,做出适当的调整;对在培养、教育、帮助和调整过程中发现的管理能力强、综合素质高、忠诚担当的干部给予提拔重用,放到主要领导岗位。

张俊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的。所以,巩丽君关于他的传奇知之甚多,处于女人的一般性本能,第一次给这位领导倒水的时候,在心里已经和夫君做了朦朦胧胧的比较。这一朦胧,给她和夫君之间也罩上了一层朦胧。

第二次见面,这种朦胧已经变得油光可鉴。

那是当年的一次迎元旦文艺演出。蓬州礼堂。下午。

当天下午,在蓬州礼堂召开了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县、公社、大队主要负责同志近千人参加了这次大会。会议按照议程顺利进行。议程的最后一项是欣赏文艺节目。

会议结束的时候,县主要领导和主管领导上台一同慰问了参加演出的所有演员。当轮到张俊生和前排中间的主持人、重量级女高音歌手巩丽君握手时,他激动地双手捧住她的双手,褒奖过程中,握了又握,摸了又摸。给了巩丽君一个明确的信号和暗示,领导对她满意、很器重、很感激。

他之所以和巩丽君握手时间长了一些,是因为前面都是主要领导,他作为主管领导排在最后,这样做不用考虑影响后面握手。

不出巩丽君所料,演出一结束,巩丽君就接到了孙局长的口信,晚上安排了包括巩丽君在内的几个人和县领导一起吃饭。孙局长还告诉她何树坤已经被临时抽调到新州市文化局进行文物鉴定去了。要不也得叫上何树坤一起进餐。

参加饭局的共有五人: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文化局孙局长、林副局长、文化馆张馆长和主持人巩丽君。

餐桌上一开始,孙局长汇报了这次文艺汇演的准备过程,介绍了几个特别人物,其中提到了巩丽君。张俊生面对丽君,颔首微笑,再次站起来握手,丽君感觉手是从一个竹筒里捋出来的,坐下的时候脸已经绯红。

菜很快上齐了,张俊生提议:“咱们文化局的助兴演出很成功,我提议咱们第一杯感谢文化局,来干杯!”

张俊生一饮而尽,剩下四位男士一看领导真的干杯了,不约而同喝得底朝天。巩丽君平时很少喝酒,来了兴致的时候才和自己的夫君何树坤来一小杯。

对这杯小酒感觉很为难!

对这杯小酒感觉很为难!

对这杯小酒感觉很为难!

张俊生不动声色,指着酒杯和蔼地说:“来小巩,端给我,我替你喝了!”

巩丽君心里想,人家是领导,真让人家喝了,那自己不是成傻子了。既然人家敢说替咱自己喝,就已经构成人情了,自己不仅要喝,而且还欠了一个人,谢谢人家还是必须说的。这样才做的圆满。

“谢谢你!”丽君说完,只好端起酒杯喝干。这中间大约待了十几秒钟。

“爽快,爽快,爽快!”张俊生第一个鼓掌,屋子里掌声一片。

接着掌声落幕,张俊生说话了:“这第二杯呢,咱们给功臣喝,也是给功臣贺!咱们干杯!”

这“功臣”指的是谁不言自明,巩丽君是主持人,是女高音独唱演员、是舞蹈皇后。

“不敢当不敢当!”巩丽君听到领导称自己是“功臣”,赶紧站立起来说话。

一杯白酒下肚,不爱喝酒的巩丽君,整个脸白里透红,红中发着亮光,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又像是一棵亭亭玉立的少女,美艳动人,惊艳四座。

“孙局长,局里最好多一些小巩这样的优秀人才。”“功臣”几个字还没有解说清楚,又来了一个“优秀人才”。

巩丽君站在那里只说话不喝酒,张俊生说这话是给孙局长听的。

“这次小巩先带一个好头,干了!”孙局长是明白人,顺着领导说。

好多情况都是这样,一个先例,就意味着一个坚持,一个永久的坚持!巩丽君知道,这有了第一杯,第二杯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不可避免,拿捏不如痛快,再说夫君也在领导管理之下,得罪不起啊!

“张主任、孙局长,来碰杯!”巩丽君借着上一杯酒力,也借着领导的热情,五个人碰杯之后,她仰起头一饮而尽,回头把酒杯吊了顶,以示酒杯已干,以示尊重领导安排和关心。

掌声再一次响起。酒桌上掀起了一个小小的高潮。前三杯酒在领导安排下各有由头。巩丽君紧挨着张主任右侧,三杯酒吞下之后,已经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孙局长暗示了一下张主任,张主任会意地笑了笑。然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巩丽君。关心地说:“小巩,喝水。”小巩下意识里“嗯”了一声。

等巩丽君醒来,已经睡在一张席梦思床上,鞋子、袜子都在床边,呢子大衣,头巾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都穿的好好的,心里才稍作安歇。

隔着一道布帘,她看到了昏昏的灯光,里面像是有人还没有休息。

第六十八章 醉夜

巩丽君发现隔着黄色布帘开着昏暗的灯光,她掀起被子起身要下床,这一动作惊动了布帘里面的人。

“啪”的一声,卧室一下明亮起来。她看到墙上安装了壁灯,房顶安装了吊灯,而且是磨盘大的吊灯,床头柜上有台灯。看不清楚颜色的窗帘就像电影荧幕一样庄严肃穆,高雅大气,显然有些富丽堂皇。这家主人,俨然把自己当成皇后了,或者说让自己享受皇后一般的待遇。

说是卧室,巩丽君简直不敢相信,想起自己的老房子小睡铺,都觉得寒酸难忍,有句话说不比不知道一比较吓一跳,真是一点都不假。

足足有三间房子那么大卧室,通透豁达,气吞山河。放床的地方就占去了两间:一间是床位,书柜,一间是沙发茶几。

夸大的房间里,一张温馨的席梦思大床放在那里像是大河里的一片树叶。卧室里张贴着两张大大的蓬州县地图和新州市地图,靠着墙面放着三对沙发和茶几,两对靠在北边,茶几上摆放着各种水果,一对靠在南边,摆放了茶具和一只奔跑的黄牛雕像。硕大的苹果,正在诱惑着她那饥肠辘辘的胃口,她喝的醉醺醺的,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上。弯弯的香蕉,勾起着她对食欲的占有欲。

一张精致的开放式的西式栗色书橱里,摆放着各国文化名著,历史卷宗,文学巨著,名胜画册,以及各类生活用书。

最为显眼的是书橱上方摆放着一张镶了边框的照片,照片里有四个人,看样子是夫妻双方和一子一女的合影。背景是海边和南方灌木。

男主人潇洒帅美,穿一身运动衣,把右手搭在夫人肩上,一双大眼睛正视前方;夫人苗条艳丽,戴一副墨镜,把头侧向她的男人,笑脸盈盈。

夫妻二人前面站着手拉手的一子一女。女孩比男孩略高一头,女孩戴着一顶花白色遮阳帽,手里拿着一本书,弯弯的眉毛像月亮,鼻梁通达明亮,表情随和,文雅贵气;男孩戴一顶红色鸭舌帽,一只手拦着一个足球,红红的嘴唇,使着鬼脸,一副调皮的样子。

不用细说,这就是张俊生一家人。不知道为什么,当巩丽君两眼和这张照片里那位妇女的两眼对视在一起时,巩丽君不由地心生怒气,醋意大发。无缘无故地硬把人家当起竞争对手来,而且是为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

来到两把古旧式紫红色靠背圈椅前,摆放着一个圆圆的小茶几。茶几上摊放着一本《红与黑》,看样子是有人把自己安置在床上以后,曾在此陪伴很久。

她猜测着,这个人曾看着自己躺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也许还会把脸凑到自己脸上,嗅一嗅醉酒的味道,看一看醉美人的状态。或许这个人还站立在自己床边,盯着自己醉得像面条一样的身体,看着自己醉得憨傻动人,光艳迷人的脸,胡思乱想,或者是大胆地在自己脸上、嘴上或额头上亲上一口。

她的醋意再次提醒她,她不愿意看到这里的一对古旧式紫红色靠背圈椅,因为,她仿佛看到了张俊生和他的夫人坐在那里闲聊逗乐的样子。

她醉醺醺的醒了,醉醺醺的她醋意大发,醉醺醺的她执迷不悟,醉醺醺的她充满幻觉。

正当她被喝进去的酒折腾的找不到北的时候,黄色布帘拉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小巩醒了”说话者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磁性,如此动听,仿佛何树坤就在身边。

她看到眼前一位形象高大,身材健美,一身硬功夫的汉子向她走来。喝酒之后的双腿酥软无力,没有走几步就扑在迎面走来的男人怀中。

迷迷瞪瞪之中,他感受到了来自领导的关心与呵护。张俊生把她放在就近的一个长沙发上,扶她坐下。又去另一个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很温和地说:“喝点水吧,昨天喝的有点多了。”

然后,又递过来一个削好的苹果,和一个剥开绿皮的香蕉,说道:“饭桌上连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定饿了”巩丽君接过张俊生手里的水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随后张俊生又变着戏法地拿出来一个经过精美包装的三明治面包递给她,又递给她一个高档的盒子,里面都是精耕细作的高档糕点。

巩丽君吃了食物喝了水,精神一下子好多了,原来昏蒙蒙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谢谢张主任照顾!”这位舞蹈皇后不加思考地说道。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终说出了感谢领导照顾。张俊生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高兴。

这美艳少妇真是又天真又可爱。夜间里和一个外面的男人同住一个房间,他还是她的领导,是喝醉了酒之后,而且是在不知道怎么睡在这里的情况下,居然说要感谢领导照顾。

张俊生这时思想的野马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开始想象着几个假设和几种可能。因为他没有喝醉,他的前三杯酒都是服务生特意为他偷梁换柱准备的白开水。晚间他还有很多工作要研究。就在巩丽君刚醒来时,他刚刚修改完一九七九年蓬州县教育工作要点。

“这里是哪?”小巩稍微清醒了一些。心里想,这里怎么是张主任的卧室呢?县领导不是都住在政府楼东边的宿舍吗?宿舍有这么大吗?

“这还要问?”张主任反问道。

“嗯,俺就要问呢!”巩丽君有些撒娇地说,说完了忽然明白,这眼前不是何树坤,又立刻改口说:“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一问可把张主任逗乐了。“是你自己非要跟我过来的!”

“胡说,你们是不是调虎离山,有意支走了何树坤?”巩丽君揉了揉迷醉的眼睛,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张主任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偶然的巧合,一个正常的工作,怎么成了调虎离山,怎么又成了有意而为之呢。

可是,很多时候,一些巧合的事情是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的。一切巧合都会给寻找借口的人提供可乘之机,因为这本身就符合常规思维,符合常规逻辑,符合常规推理。

“新州市一批文物的鉴定工作早已安排了日程,只是到了临近才下发通知而已!”张俊生睁大眼睛,看着巩丽君的眼睛,有些严肃地说。

“小巩啊,现在清醒一些了吧?”严肃过后,张俊生仍不忘温情的问候。

“好多了。”巩丽君声音底底的回答道。

“要不要听听音乐?”张俊生知道巩丽君这样的女性,爱好唱歌跳舞,都离不开歌曲。而歌曲的优势就在于把人带进忘我的状态。

“好啊”巩丽君爽快地说“就是太晚了,要不改天吧?”说这话的时候,张俊生已经打开了录音机。

音量不大不小,很适合她们的卧室气氛。作为交响乐优美的旋律之王,一曲天鹅湖舞曲,弥漫了整个房间。

优美无比的旋律,纯美无比的童话,“挥鞭转”的震撼,宏大的音乐场景,华丽的传世经典,如泣如诉的管弦呜咽,表达了奥杰塔公主纯洁的内心世界,齐格费里德王子的阳光和活力,这种音乐背景正合适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这种特殊的感情关系。

不知不觉之中,巩丽君走向了屋子中央,张俊生跟随而上,随着乐曲的旋律,他们的舞姿摆开了阵势。

尤其是巩丽君那细腻的感觉,轻盈的舞姿,坚韧的耐力和完美的技巧,也诠释了白天鹅与黑天鹅完全不同的心灵世界,达到了完美合一的境界,征服了张俊生整个身心,他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小巩……

美好的故事,离不开美好的音乐,美好的音乐,伴随着美好的故事。故事里有了美好音乐,就会变得更加扣人心弦,音乐里有了美好的故事,就会变得更加耐人想象。

这张俊生和巩丽君此时此刻正是故事里的一对男女主人公,俄罗斯伟大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一百多年前创作的《天鹅湖》似乎就是专门为他们二人准备的的……

第六十九章 移情

伴随着优美的乐曲,在这静谧的夜晚,趁着美好的时光,巩丽君的舞步,踩着交响乐的节拍,轻若蜻蜓点水。张俊生使出浑身解术积极响应着配合着,他那不太规范的动作,时不时地碰到了巩丽君的膝盖、脚跟、甚至美腿和丰臀,一只拦腰的手时刻扶在巩丽君的腰肢和上臀。

他一改往日知识分子的拘谨,大方地进入舞曲的状态,进入了完全的精神世界,欣喜着这美好的欣喜,甜蜜着这温柔地甜蜜。他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美人,舞动着美好的舞动,享受着美好的享受。

一曲结束,巩丽君有些招架不住,完全陶醉在这音乐里,完全陶醉在这故事里;张俊生有些举止失态,完全停留在这音乐里,完全停留在这故事里。

最后双双歪斜着瘫软在靠着北边的沙发上。巩丽君早已驱散了原来的醉意和困顿,假意无力地靠在张俊生身上,闭上眼睛,不再动弹,她在静静地享受着一个来自老公以外的另一个男人的温柔与呵护,好像她就靠在老公何树坤的身上,接受何树坤的温柔与呵护那般。

张俊生和巩丽君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心里砰砰地跳动着,鬼使神差般抱住巩丽君。他在静静地享受着一个来自老婆以外的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与浪漫,好像他怀里拥抱的就是自己的爱人,接受爱人的温柔与浪漫那般。

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这两个人本来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结果都充当了一个自己以外的另一个自己,感受了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感受,分享了一份本不该自己分享的分享。这是伦理的碰撞,这是道德的交织,这是感情的背叛。

自从来到蓬州,在文化局倒水时见到这位美少妇之后,他就已经垂涎三尺,向往已久,完全坐不住了。这种忍耐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半年之久了,心中的压抑,心中的爱,处于激烈的爆发阶段。

半年来,他把这颗菜洗了又洗,切了又切;然后,放到盘子里,用各种作料,浸了又浸,泡了又泡;最后,用尽最佳方法烹饪出了眼前这顿美餐。现在已经盛盘上桌。

他用心烹饪的美酒佳肴真的到了眼前,他又不知道如何吃才好。是蘸着酱吃?还是原汁原味吃?是狼吞虎咽?还是细细品味?

对于巩丽君来说,她的心理路径也是曲曲折折的。毕竟不是夫妻,毕竟不是正道,毕竟不是自己的菜。有人说,尽管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盘碟,但是,这些不都是自己的。

是自己的菜,无论你怎么吃都是香的,不是自己的菜,最好你别动,有时候实在嘴馋,禁不住诱惑,可能吃几口,到时候你吐出来的可能比吃进去的还要多,你吃的时候也许很香,但是,你吐出来的也许是胆液,又苦又难受。

久经沙场的老将张俊生非常明白这个理儿,巩丽君尽管一直居住在农村,但是在县城也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听说过?

就在干柴堆成一堆的时候,缺的就是这一根火柴轻轻地一划,大火就会熊熊燃烧。正因为怕引火烧身,张俊生低下头就要吻向巩丽君的额头的时候,他忽然把她放在沙发上站起来:“抱歉小巩,我不能划这根火柴!”

“是啊,我这里也不是那一堆柴火!”巩丽君不温不怒,平静地回答。

“我就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能否如实告知?”到现在,巩丽君第一次跟张主任说话,没有称呼他主任。

张俊生自己心里明白,在巩丽君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他,而不是主任。

“好吧,那我告诉你。”张俊生像讲故事那样,添油加醋地说道:“你连喝了三杯酒,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衡水老白干烈酒啊!我连喝三杯都会头晕目眩的”

“那,这么说你也喝醉了”巩丽君就怕自己醉了,张俊生也醉了,那问题可就出大了。所以,担心地推测道。

“你来看看我回来之后做的工作吧”说着就和巩丽君来到他办公的布帘外面。

“这是蓬州县卫生系统明年的总体安排。”巩丽君看到,足足有二十页稿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里是蓬州县教育系统明年的工作要点。”张俊生拿起来递给巩丽君。

“还有,这是刚起草的提纲,是咱们文化系统的。”巩丽君看的眼花缭乱,自己只想着这位风流才子,一路走来一路采摘野花,没想到人家的工作蛮认真的,夜间还要加班加点。

她还认为,张俊生大会发言,工作计划,工作总结等都是秘书所为,没想到一个副县级领导居然都是亲力亲为。禁不住再次对这位张主任刮目相看。

由此判断,这位张主任在自己醉酒之后并没有所谓的胡作非为。

那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呢?

“小巩,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否则会贻误我的工作。”张俊生想把实话告诉巩丽君。

“好,你说吧,咱们拉钩上吊,我一百年都会为你保密”巩丽君急于知道内情,就和张俊生拉了勾。

“我的工作要求我时刻要保持清醒,所以每次酒局都不能喝晕,更不能喝醉。”张俊生看了看巩丽君,笑了笑接着说:“我前三杯喝的是白开水,是服务生为我特意准备的白开水。”张俊生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胡闹!”巩丽君扭捏地对张俊生说道“你就会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说着用她那无力的小拳头砸在张俊生的胸膛。

“你不喝酒,你是清醒人,你更坏!”巩丽君开始起疑心,她开始猜测着一个清清楚楚的男人,围在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身边会干出什么样得好事来。

“你欺负我!”她的小拳头再次砸向张俊生。

“我要是欺负你还要等半年啊!知道吗?你第一次在你们单位为我倒水,你的美丽就已经征服了我!”张俊生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忽然觉得自己一身的轻松。

“那,那,那,那这么说,你是不喜欢我拉?!”张俊生啼笑皆非。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不知道对付眼前这位美丽少妇才好。

古人曾经说过,女人没有心,谁爱跟谁亲。看来在巩丽君身上应该是很灵验的吧!

第七十章 张峰

不错,巩丽君喝醉酒那天晚上,在张俊生房间里看到的那副照片里,有个抱着足球的顽皮男孩儿,正是张俊生的公子张峰。

张峰的相貌和张俊生有很大不同。他主要继承了母亲的特点,虽然十七八岁了,个头还没有长起来,身体也没有张俊生那么健美。圆圆的疙瘩脸上还有点点滴滴的麻子坑,眼睛很贼,唯一像张俊生的地方是高高的鼻梁。

他本来在新州市上学,在小学时成绩不错,也比较老实。可是一到上初中就不安分了,踢足球成了他的爱好,从行为上讲,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张俊生。

但是,这小足球一踢,心也就野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踢足球闹矛盾,后来发生殴斗,再后来发生了群殴。被学校除名,气得张俊生夫妇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什么也进不了那所学校。

在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给他转到了另外一所学校。这所学校管理滞后,纪律松懈,教学一般。更助长了他的嚣张和霸气。经常欺负其他同学,不是被停课,就是被罚站、写检讨,有时候还要面对全班甚至全校做自我批评。

那时候学校学一些工农业生产知识课本,上面有柴油机和离心式水泵的功能结构和工作原理,学校里有一台拖拉机,他学会了柴油机工作原理,就要去开拖拉机。

因为对拖拉机工作原理他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听了几个同学的指点,什么先踩离合后挂挡,慢慢松动离合的同时加油门等等,就上机操作。第一次还算顺利,尽管灭了几次火儿,还是发动起来,沿着校园的操场跑起来。

这人胆大手巧心细。学习新生事物接受很快。

俗话说,一瓶子稳当半瓶子咣当,自从张峰学会了开拖拉机,只要看到校园里司机停下来,他就会主动上机跑一阵子。后来他发现这拖拉机工作原理很简单,是不是火车、飞机、坦克也是这个道理?他开始了琢磨。

有一次礼拜天,他的同学邀请他去给他家收割小麦,大热的天,干热风呼呼的吹。干一天多辛苦啊!

他早早从家里出发,绕道学校,他要看看拖拉机是否也在。凑巧的是拖拉机就停在操场一边。他大摇大摆进了学校,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司机室搞到摇把。

突突突……

突突突……

突突突……

拖拉机烟囱里冒着一股股浓烟,开出了校门,这就给同学帮了大忙了。校里既没有门卫,也没有值班的。就这样,张峰开着学校里的十二马力拖拉机来到同学家里。

同学很感动,一家人已经收割了大约两车小麦,一家人赶紧收铺上车。一块小麦地一个上午就结束了。同学买来好吃的把他留下来吃了中午饭。

其实,在另一个地方,有几个人正在着急呢。谁呢?学校的后勤主任,本来他和司机联系好了要礼拜天收割学校自留地的小麦,怎么转眼之间这拖拉机却不翼而飞了呢。

这位后勤主任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人,开始打听拖拉机的去向,总算在学校附近打问到有人见张峰来出了学校。可是到哪里去找张峰呢?一查张峰学籍才知道,这小子是新州市的商品粮户口,住在市里,他一不是农业户口,二没有种地,他开拖拉机干什么去了?

后勤主任派人去市里到处搜索,哪里有个人影啊?最后,实在找不到了。有人提议后勤主任去公安局报警,但这位后勤主任是一位年长者,考虑问题比较慎重,他想,万一报警以后,按照盗窃罪处理,不仅要张峰负刑事责任,还会牵连到学校管理的责任,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他考虑着,就是谁用拖拉机,估计也就半天功夫。那就再等等,假如到了晚上还没有送回来,再报警也不迟。

果然不出所料,张峰仓促地吃罢午饭,急忙返回学校。

这时的后勤主任看到拖拉机就像看到了母亲一样,亲热地上去摸了又摸。一块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没过多久,张峰又转了一所学校。在这所学校里,又因为和另一个男生挣一个女生打得死去活来,被学校出名。

这就是张俊生主任为什么又把张峰带到蓬州中学上高中的原因。

本来他可以和母亲一起在市里生活的,他的姐姐张玲已经远离家乡到南京上大学去了。本来母子二人一起生活,互相有个照应挺好的。现在就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了市里。

母亲在新州市妇联工作,一般时候都在市里上班,很少下乡,偶尔也到他的父亲那里待上一个周末。重温一下夫妻生活,分享一下家庭的温馨。

张俊生看上巩丽君以后,又有了新的打算,以后他要想和巩丽君相处,机会难找,假如和巩丽君能成为亲家,那任何时候待在一起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当然,重点还是防范身边的那个“敌人”吃醋。

唯一名正言顺待在一起那就是结为亲家。儿子张峰千错万错,这次算是赶上帮父亲一个大忙了。作为张俊生不但不为张峰戳祸端大发脾气,反而从心里还存有一丝丝的谢意。

因为,他更担心这儿子张峰和巩丽君的女儿对不上眼。一个月后,张俊生就放下心来,儿子张峰不但看上了巩丽君的女儿何海云,而且谈的很黏糊,交流的很火热。

当然,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张俊生也没有少暗示自己的儿子,更何况何海云年轻漂亮,甚至超越了她的母亲。在经济方面,张俊生以儿子上了高中为名,每次开学都会给足儿子生活学习费用。这里张俊生当然要考虑儿子满足他的对象何海云的消费一包在内。

儿子也很争气,自从来到蓬州中学,表现十分优秀,从不迟到早退,也没有违规违纪。张俊生暗暗想,这里面有一半是他当父亲的功劳,那另一半就是巩丽君的女儿何海云的功劳。

说来也怪,张俊生还认为,儿子张峰的变化,和他未来的丈母娘更有直接的关系。要是没有巩丽君这个丈母娘和他父亲这层微妙悠悠的关系,哪里能有你小子的福分啊!

第七十一章 训导

张峰来蓬州之前,张俊生和他有过一次长谈,而且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时间:周末晚上。

地点:新州市大唐酒店。

开始时间:晚六点半。

张峰:“老爸今天兴致不错。”

父亲:“都是你小子闹腾的!”

张峰:“我?我闹腾的?!”

父亲:“对呀!你想象看,你这是第几次转学了?”

张峰:“呜,呜,呜,我以后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好吗?从现在开始,我要去上班,不上学了!”

父亲:“狗屁!你不上学去哪里上班?!”

张峰:“拖拉机厂,我这次学会开拖拉机了。”

父亲:“你小子倒有想法了,啊?”

张峰:“我知道这些年做的不好,净给你们添乱了。上班后,我可以自食其力地劳动挣钱,也算是给您和妈一个补偿吧!”

这次之所以把儿子请到饭店里来,有四个目的。一是想试探一下这小子日后有什么打算,看是不是与自己所想合拍;二是儿子马上就要十八岁了,马上进入成年人行列,也该有一次畅谈了,是父子交心的时候了;三是为他张峰转学问题,因为自己在蓬州主管教育,儿子过来上学,一定不能出纰漏,让人看笑话;四是来蓬州以后找一个学业上的好帮手,有人帮助监督,情况会好得多。

可是,刚才的谈话令他生气,更令他失望,他不知道话题能不能继续下去。听了这些谈话,他心中的怒火一触即发,可是又怕一枪打闷了,下一步无法走下去!

如果他不发火,这小子尽说些不争气的话。本想着这次蓬州中学招生是一次好机会,又是文艺班和体育班。想上哪一个班就上哪一个班。张峰这些话根本和上学不搭边。

话题实在不好往下续讲,这时服务生端来了两盘菜,拿来了一瓶酒。

张峰:“老爸,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是不是也让我喝点小酒啊?”

父亲:“正是。”张俊生严肃而又不声张地说“儿啊,你刚才说的话,当爸的知道你是一个好儿子。你懂得为家庭付出了,也知道担当了,有责任心了,很了不起!”搞教育的父亲是懂得心理学的,他的这番话说得儿子眼睛一眨一眨的,泪花在眼眶里一闪一闪的转动——儿子已经动容了!

父亲:“把酒打开,你长大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十八岁了。今天老爸允许你干杯!”

张峰:“谢谢老爸!”说完话,张峰装作擦眼睛,擦去了眼眶里的泪花,先给父亲斟满了酒杯,自己试探性地浅浅地倒了一杯。

父亲:“斟满了儿子,咱们先把这一杯喝下去!”说完,张峰小心谨慎地站起来,伸出胳膊把酒杯接近老爸的酒杯下面,以示尊敬,然后,收回酒杯慢慢喝干。

父亲:“张峰啊,你要像你老爸这样喝酒,唯唯诺诺的,哪里像个男子汉啊!再倒上一杯来。”父亲一直观察儿子一杯酒下肚的表现,等有了酒的感觉,再把重要话题扯进去。

张峰:“老爸,我敬你一杯,谢谢老爸老妈把我和姐姐带大!”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干净利索。

这儿子张峰学得可真够快的。这一点还真的像我的脾气。张俊生心里这么想。他想再等等,不敢让儿子再多喝了,怕失去了恰到好处的说话机会。

张俊生和儿子扯起过去上学被除名的事情,学着某个校长、某个班主任大发雷霆的样子,逗得张峰大笑不止,敞开了胸怀。

这时的他,脸色红润,说话激动,表现兴奋,张俊生看到了时机。

父亲:“今天,咱们就喝三杯酒,所以呢,第三杯等饭来了咱再喝下去。”张峰点头表示同意。张俊生接着说:“上班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张峰:“老爸,我都十八岁了,说实话,转了好几次学校,这次说啥也不愿意再让您老麻烦了!”张峰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张俊生知道了儿子长大了,不愿意给老子添麻烦了,其本意并不是不想上学。这下可就可以继续以下的话题了!

父亲:“今天叫你来,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接着张俊生把蓬州中学招收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的具体信息说了一遍。张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张峰:“这个很好,不过,以我的情况应该到文艺班去”

父亲:“为什么?”

张峰:“那次和同学打架不是腿受过伤吗?这上体育要强化训练,我感到吃不消的!或许再待一段时间会好一些的。”是啊,张峰和同学打架小腿曾经骨折,还没有完全痊愈,如果来蓬州中学继续参加体育训练,恐怕不太合适。

父亲:“我把这事给忘了,还想着你去体育办呢?你不是爱好足球吗?”

张峰:“爱好也不行,现在腿跑不动。”腿跑不动,这下让张俊生有了新的想法。我不是答应要巩丽君的女儿到文艺班学习吗,我不是打算给儿子找一个监督官吗,巩丽君的女儿不是正合适吗。

父亲:“张峰,你这次到蓬州中学去和其他学校不同。你懂吗?”他开始试探他。

张峰:“我知道,爸,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张峰说话的语气明显是在表态。张俊生心里高兴,这孩子居然什么都知道,长出息了。可是,为了让他更好地表现,他把安插一个同学作为监督官的事情也合盘拖了出来。

父亲:“是这样,为了确保你的良好表现,我和你妈商量过了,在你的班级里找一个同学作为你的监督官,你同意吗?”

张峰:“爸,这样不好吧?”

父亲:“怎么不好啊?”

张峰:“我这不是寄人篱下吗?”张峰说的寄人篱下尽管不是很确切,但张俊生是懂得儿子用意的。

父亲:“寄人篱下又怎么啦?况且情况又不是这样。”张俊生看到儿子很不情愿,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就态度坚决地质问道。

张俊生心里明白,你小子现在不乐意,等那个监督你的人真正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恐怕你会双手欢迎呢。话题点到为止,谈话不易太久,这时应该恰到好处。

张俊生把要嘱咐儿子的话,放在最后一杯就之前说完,用最后一杯酒干杯,让儿子表达自己的态度,就算是做了上学承诺吧!

张俊生指使儿子把服务生叫来,预定了主食。然后他便开始了逐条逐句的叮嘱儿子:“到了蓬州我给你约法三章法:第一、也是最关键的一条,遵守纪律。这一条,每次转校我都给你讲,并且每次都放在头一条。可是,这次不同了,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你十八岁了。明白吗?”

张峰:“是,爸,这次去蓬州,你又是主管教育的,我绝不会给您丢人!”

父亲:“这第二条,和平时有所不同。你也记好了!”

张峰:“是!”

父亲:“以后你就是成年人了,一定要深入思考问题,遇事从长计议。一定要处理好和老师的关系,特别是要学会处理好和同学的关系!这一点事关你口碑好坏的问题,是你的为人问题,也是你的人格问题!它会影响你未来的人生。这第三,给自己的学习定一个目标,别太大,实现不了等于没定!回头好好想一想……”

离场时间:晚九点整

第七十二章 碰撞

何树坤他们上交的蓬州中学勘察报告,很快递到了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的手上。张俊生很重视这项勘察结果。他会同县革委会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相关人员,进行了详细讨论、分析和研究,认为这是一份分量很重的报告。

这份报告显示,新州磁窑的中心就在蓬州。自隋唐以来,这里就是世界著名的瓷都所在地。这一白瓷文化考古发现、勘察、挖掘、整理和研究,具有深远影响和开发价值。他决定提交县常委会讨论。

一周以后的星期二下午,主要领导上午下乡考察之后,召集各常委和两办主任、文化局局长、文保所所长等九人出席会议。会议在政府后院机要室会议室进行。

会上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开门见山地说:“张主任一周前提交的关于蓬州中学宿舍拆建过程中考古勘察报告,很有价值。我们这次召集大家来,就是议一议是否有必要开发,开发的基本条件是否具备,怎样开发等问题。下面就这个问题,请张主任先给大家做详细介绍。”

“各位领导,大家下午好。文化局同志紧锣密鼓地对蓬州中学宿舍拆建项目进行了例行的考古勘察……”张俊生主任把勘查报告的详细内容一一介绍了一番,特别强调了他的文化价值和开发价值。并且对隋唐以来新州白瓷生产规模、销售区域、世界影响等做了重点讲解。

“大家都发发言,谈谈自己的看法。”张主任讲完,会场上都感觉非常吃惊。

他们多数都是第一次得到这些鲜为人知的小信息,发出了无限感慨,许多人听了张主任汇报,立刻打起了精神,感觉蓬州的天要变了。

“蓬州是中国新州白瓷发祥地,新窑生产的白瓷代表了隋唐时期白瓷的最高水平,是中国陶瓷史上一座辉煌的里程碑。“南青北白”之中的“白”就是指新白瓷。而“盈”字款白瓷更是其中的精品。

蓬州古城是隋唐时期的著名瓷都。这样的历史背景,这样的古迹开发意义非凡。以我个人意见,建议停止蓬州中学宿舍施工建设,立刻着手开发!”文化局孙局长激动地说。

说完,足足有三十秒没人开腔。大家都在看风向,不是看孙局长的风向,而是县主要领导怎么表态。哪怕有蛛丝马迹,他们也会顺着思路摸索。

可是,领导毕竟是领导,他们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和想法。他们的蛛丝马迹不会轻易吐露出来。所以,一时出现了空场现象。

“我看这个问题需要邀请专家参加意见。”人大主任李明亮不便发表个人看法,又不能不说话,就来了一句折中的话。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既不参与意见,又是一个好主意。到真的开发的时候,能离开专家吗?

“我的建议是,按照蓬州中学的规模,重新选址,重建一所蓬州中学,把蓬州中学旧址保护好、利用好、开发好!”一听李主任要请专家,文保所所长有些坐不住了,就开口把自己这些天的思考讲给与会领导。

听到孙局长和文保所何树坤的意见之后,张俊生主任有些安奈不住了。他要力挺下属文化局的意见。

他清了一下嗓子,不紧不慢地说:“三位说的在理儿。如果能够顺利开发新州磁窑,第一,考古发掘会出土很多有价值的白瓷器具和碎片,对进一步研究新州磁窑以及白瓷文化技术,具有开天辟地的意义,世界上也就我们蓬州具备这个条件。

第二、考古发掘之后的思考是,要新建一座新州瓷窑遗址博物馆,这样必将引导全国各省市,甚至世界各国前来参观,这样做就会给蓬州带来无限商机,世界各地的钱都会飞落在我们蓬州,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蓬州财政收入就会猛增,人民生活水平就会节节攀升,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第三是涉及到蓬州中学问题。考虑未来教育的发展,根据全县人口增长的数据,蓬州中学未来还要扩建,与其扩建,就不如趁着这次考古发掘一次彻底搬迁。第四呢……”

“张主任稍停一停。”一直坐在那里倾听各位发言的政府县长王茂奎打断了他的发言。

他把刚才张俊生说的三点进行了总结:“张主任啊,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呵呵”他怕说话伤了和气,但是又不能不说,就用“呵呵”来放松紧张的空气:“干工作容易,挣钱难啊!这第一要挖掘,机器不要钱啊,还是人工不要钱啊?像你提到的,几乎整座县城要勘察要挖掘,那要动用多少土石方啊?并且文物考古挖掘又不同一般挖掘,他需要精细化啊!

这第二项开发,那就纸上谈兵吧!开发的意义都认识到了,连我也感到很吃惊啊。可是,建一座磁窑遗址博物馆需要多少钱,我们建得起吗?我们哪里来这么多资金?

第三,蓬州中学整体搬迁问题,那就更不要提了,我们不到二十万人口的小县,目前举全县之力,我们能搬得动吗?就连我们西部古迹遗址复原工程还是省里拨款三十万搞的。

你看看,你看看,就那么大的地方,还没有蓬州中学三分之一大,就要三十万啊!要这样算下来,我们当下就需要支出一千万以上啊!

咱们县去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企业收入八十六万、工商税收二百三十二万、农业税五十九万,一共加起来我们才三百七十七万啊!况且我们抓工业搞农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前年我们财政收入三百六十八万,但是我们的支出也不小啊!我们经济建设支出四十四万、文教卫生事业费一百一十九万、抚恤和社会福利救助事业费三十三万、行政管理费用六十三万,还有其他开支将近四十万,你看看,这几项加起来是多少?是多少?奥,对,是二百九十九万,接近三百万啊!

预算外的收支在这里还都没有打数呢。那剩下来的几十万能做这么多工作吗?我们这几年还没有遇上自然灾害,那样我们就更惨了!

我们这些钱还怎么能保障工农业生产运转?怎么能保障人民安居乐业啊?怎么能保障一千七百多位公职人员的饭碗啊?……”

会场上霎时静了下来,张俊生的脸立即红到耳根。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要做的事情,居然遭遇这么大的阻力,而且这种阻力来自蓬州县政府一把手。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茂奎县长讲完,大约有三分钟没有人说话。

不得已,路明楼书记作了简短发言:“县委县政府对蓬州瓷窑遗址勘察发掘十分重视。召开了专门常委会议研究,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这种会风很好。显示了我们蓬州班子是团结的,是积极向上的,是一个好班子。

对于蓬州磁窑遗址如何开发,蓬州中学如何建设,不作为我们今天的话题。我们今天就是讨论交流。一次会议是不能盲目下结论的。鉴于目前我县财力状况,很难适应这些项目的开发和建设的。

大家在底下多听一听群众意见,多听一听其他干部意见,在适当的时候我们继续讨论。文化局要争取上面支持,多研究多请示!”

张俊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会议就让书记三句话两句话打发了,感觉心中很愤怒:“大家请留步!”

第七十三章 回家

友兵装上货以后,在返程路上大卡车出了问题,修车耽误了回家时间。

按照原来的安排,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可以山西上车返回老家河北。这下可是打乱了老朱的计划。

车不来是不能走的,只好住在冯家,好歹不是冬天,被褥也不用盖。除了老中医江炳轩早早休息,江梦云、赵铁柱和他叔叔回厂子去了,冯贵和夫妇、老朱夫妇和朱友康在院子里一直喝茶聊天到很晚。

临睡前冯贵和再次检查了朱友康胳膊关节,并嘱咐老朱老口子,在第一个晚上,最好是轮换看护儿子,别让他在睡觉的时胳膊伸曲,造成再次错臼。

然后两口子帮着他们腾出自己药房里的床铺,铺上被褥,放上枕头,伺候这三位客人休息。老朱和丽芝争着要前半夜看护儿子,朱友康说:“爹娘都睡吧,我睡觉注意些就没事了,我睡觉可稳当哩。”

话是这么一说,爹娘是不会放心的,就先让儿子上床睡觉。最后争执的结果,还是老朱占了主动。他说他可以一边看护儿子,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车一来,咱们就出发。

事情正如朱书堂所想,等子夜过后,果然听到了汽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在冯贵和房前停下。汽车声音很大,汽车还没有到达房前的时候,老朱拍屁股已经把老伴叫醒,让她看护着儿子,自己出门去迎接友兵。

这个地方友兵也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等老朱走到院子里,冯贵和也正好打开北屋门走了出来,看样子他也早已听到了汽车的到来。

二人一前一后说着话来到大街。只见友兵的同事已经从副驾驶室里下了车,友兵正在下车。

“你们吃饭了没有?咱们进家赶紧吃饭。”冯贵和看着二人从车上走过来,怕他们饿着肚子。

“叔叔,我们吃过了。”友兵他们说着边和冯贵和朱书堂回到家里。

“友兵,咱们明天再走吧,天这么黑!”丽芝从炕上爬起来,无不担心地说。

“婶子,咱们还是走吧,明天石脑大坝还要用货呢。”友兵一边说着,一边洗手,他一般不说车上拉的是雷管导火线和炸药,他经常只是说拉的是货。

“好,既然这样,咱们就赶快走。”老朱说着就去叫醒儿子友康。

“别那么急,山西这段路很不好走,又是夜间,住一宿再走也不迟”冯贵和的老婆江桂兰刚到了屋里,就听见他们要走。就一心留宿他们。

“不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丽芝和老朱说着客气话回复桂兰道。

冯贵和看实在留不住人了,就特意叮嘱老朱和孩子:“路上颠簸的厉害,一定要小心,回家后至少两个月内,最好半年内,不要孩子用左臂提水桶,过分用力过分承重。”冯贵和又说了一些细节上要注意的问题,避免孩子胳膊与关节出问题。

冯贵和夫妇把他们送出大门,老朱夫妇一直说着感激和感恩的话,并邀请他们一家,方便的时候回老家河北南丘村看看。二位夫妇表示接受。

第二天下午,朱友康没有让父亲送,自己背着书包路过新村和刘新亮一起来到蓬州中学。星期天晚上由学校教导处和共青团牵头组织的的学生干部会议。教导处龙主任主持会议。

会上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朱友康对面。这个人个头和他差不多,长着一双发光的贼眼,高高的鼻梁,也比较消瘦,应该是高中男生。

他坐在何海云的身旁,看样子与何海云很熟悉,还地头悄悄地说话。

会议正式开始,教导处龙主任就蓬州中学冬季运动会作了具体安排,教导处年轻的干事就运动会流程、规则要求做了详细说明。

共青团蓬州中学团高官张雪峰在安排工作之前,先向各位介绍了这位新人:“这位就是咱们高中文艺班班长张峰,大家认识一下”张峰站起来向大家招了招手,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随后,张雪峰说:“新学期开学以来,毕业了一批,又新来了一批,学校团委需要做重新调整,也需要补充一些新人充实到团委工作,健全团委组织,增强团委力量。”

他顿了顿,看了看何海云,又看了看张峰,然后环视了整个会场,接着说道:“我现在宣布两个任命:高一文艺班文艺委员何海云为学生会文艺部长,张峰为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这是经过学校团委研究确定的。我代表学校团委,向他们加入到团委工作,为团委增添新鲜血液,增添新动能,表示热烈祝贺!大家欢迎!”又是一阵掌声。

张雪峰继续说:”元旦之前新入学的班级,特别是初中一年级,在元旦之前每个班要发展三名新团员,新团员产生之后,各班也要建立班级团支部。各班干部回去后一定要向班主任传达。”

张雪峰先把琐碎的事情说完之后,进入了今天开会的主题:“现在十月一日国庆节已过,距离明年元旦不到三个月时间了,按照开学之初团委工作计划,蓬州中学迎元旦联欢会从本周开始启动,各班团支部,没有支部的,各班班长,及早向班主任传达,配合班主任组织本班,立即行动起来,争取排练出全校最优秀的最精彩的演出节目。”

张雪峰讲完之后,团委文艺部长何海云,就元旦联欢会节目安排、节目要求、节目指导等进行了具体解读。会议很快结束。

从会议室出来,朱友康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再加上自己一只胳膊是“残疾”,本身就有些自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学生,感觉来到蓬州中学自己很渺小,势单力薄,人微言轻。

这时就想起了自己在中丘中学的好处来,想起了自己站在同学面前教训张慧敏那种体面的场面来,想起与何海云朝夕相处,彼此吸引的情景来……

看看现在,人家何海云不仅是高中生,而且还坐上了学生会文艺部长的宝座,气势“恢弘”,状态优雅,俨然进入了领导阶层。真是今非昔比呀!

何海云在中丘中学和自己同班同学,到了这里,自己怎么感觉很压抑,在人家面前这么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呢?

另一个不高兴也在敲打着他的心,平时开会前后,何海云总是有事没事的,跟自己扯几句话,哪怕是一句闲话,心里感觉是踏实的,舒服的,开心的。而今天人家根本视而不见,不知道人家是有意而为之,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更让朱友康不能接受的是,今天开会突然冒出来一位新面孔,而且这张新面孔对于何海云来说却又是老面孔。而且新面孔一出现就是团委宣传副部长,真是一鸣惊人啊!这不由地让他想入非非,非常气愤,非常吃醋!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跻身团委,要跻身学生会领导层……

第七十四章 表现

运动会很快就到来了。可是,朱友康胳膊还没有痊愈,只能在操场上呐喊助威,给班级一点忙也帮不上,一分力气也添不上,心里十分着急。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他想也许运动会结束之后,到了迎元旦联欢会自己的胳膊就会好,到了那个时候必须给班级争个最高荣誉。

运动会定在十二月六日七日为期两天。六日一大早,张峰带着团委的几个干事,正在操场主席台和四周插上各色彩旗,安装好高音喇叭。何海云已经开始组织乐队在操场拉开阵势进行预演,还有一些运动员在不同训练点或熟悉场地,或进行最后的体验练习。

朱友康再次看到何海云和张峰都在忙碌着,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和感慨,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压得他有些心慌。他们所做的这些工作不都是自己向往要做的吗?现在怎么什么好事也轮不到自己呢?他不愿意再去多想着些烦心事,只管沿着操场漫无目的的瞎转。

他看着何海云正在预演的乐队里,同班同学站在最前列的那个胖乎乎小个人李明芳,手拿指挥棒指挥乐队的样子,怎么看着都觉得不顺眼。

原本这个乐队总指挥是安排自己干的,这是班主任早就确定的事情,十一之前也曾经进行过例行训练。可是,十一开校之后,由于他这个不争气的胳膊,只能无奈地放弃,交给一个嘴十分甜,动作十分滑稽的蓬州副县长的公子李明芳。这也是朱友康最为痛心最伤心的一件事,对于他来说,这既不公平,又十分残酷。

整个学校开运动会,乐队站在最前列,在乐队,总指挥又是站在最前列的人。所以,在整个操场周围站满了学生观众和社会观众的大背景下,他可以站在运动员、裁判员、教练员和工作人员队伍的最前列,他可以出类拔萃,他可以鹤立鸡群。可是,因为胳膊,这一切都失之交臂。

现在朱友康有两个最现实的后悔。一个是没有在中丘中学入团,那个时候,学校本根就不重视共青团工作,既没有团委也没有团支部。另一个后悔就是当初胳膊摔伤后,没有告知父母进行及时治疗。

假如自己是团员,也很有可能成为蓬州中学团委里的一个学生会干部,或许也是一个部长之类的职位;假如自己胳膊没有问题,那现在站在操场高举指挥棒,指挥乐队,甚至可以说,指挥参加运动会的所有裁判员、运动员、教练员和工作人员的又是自己。

朱友康在学习、生活的同时一直在思索着人生路上遇到的问题,一直在思索过程中进行有效反思。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边走路边反思的能力,他就会在日后的路上表现得更优秀。

上午八点整,运动会准时开始。本班同学小胖子李明芳,走在所有队伍的最前列。他脖子带着红领巾,头上戴一顶蓝色红军帽,穿一身蓝色衣服,腰间扎一束腰带,指挥棒高高地举在手上,随着运动员进行曲有节奏地上下舞动,脚步坚定,昂首挺胸,精神焕发,带着他身后的乐队穿过主席台。

乐队排成三列,分成三个方队,一个是击鼓队,一个是边鼓队,第三个是小号手队。服装整齐统一,队列严整有序,乐点准确有力,步调均匀一致,雄赳赳气昂昂接受主席台检阅。

后面是初中在前,高中在后分年级按照大小依次排开,通过主席台时,高音喇叭里播放着各班的解说词,各班领队、裁判员、教练员、运动员目视主席台,高喊口号,接受检阅。主席台不时爆发出热烈掌声。

在入场仪式结束之后,校长刘学堂致辞,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宣布蓬州中学七九年冬季运动会开幕。操场上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鞭炮声、运动员进行曲、彩旗,把整个操场装点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各班运动员、教练员、裁判员和工作人员很快到位并进入临战状态。朱友康从早上看到何海云和张峰忙碌的身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能做些什么。当第一个田径百米冠军产生之后,他突然发现,只有大喇叭里宣读了比赛名字,居然没有人为其报道。

他琢磨着,利用自己的写作特长,为其呐喊助威,或许也算是尽了一分力吧。短短的几句话,很快写出来了,递交主席台播音员,稿件上的文字很快变成了大喇叭里的播音,并且,播音员还专门加了编者按。

编者按特别点名朱友康,高度评价了他打破班级界限,跨班跨年级为取得优异成绩的运动员呐喊鼓劲儿大公无私的做法。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高度关注。

朱友康听到自己的努力终于变成了成果,心里非常高兴。他开始反思,自己的特长已经快两年没有派上用场了。他记得自己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曾经有几次征文获得了市县级奖励。

现在小牛刀儿一试,效果还真不错。在随后的时间里,他相继发表了十多篇报道运动员、裁判员以及偶发事件的报道,都被主席台播音员一一作了详细报道,还不时发出播音员对朱友康写稿子进行报道的肯定和褒奖。

第二天上午,他继续穿梭在运动场上,为了写一篇优质稿件,他要跑东跑西,细心观察运动员的动作细节。他还作为一名运动会的志愿者,负责运动场地整理,以及场地安全工作。

就在操场最南边投掷场地上,他要报道优秀选手,跻身赛场细心观察。当一个运动员刚投掷出一枚手榴弹的时候,远处滑落区正好有一位小同学从那里跑过,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推出危险区,结果那颗手榴弹正好砸在他的右脚脚面上。他一下子卧倒在那里。

附近的同学赶紧跑到跟前,尤其是那个投掷手榴弹的同学,一马当先最先跑到朱友康跟前,刚要把他搀扶起来,他不知道朱友康左胳膊刚做过错臼治疗不久,朱友康立即用右手去当,结果又摔了一个跟头。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等何海云、张慧敏跑来时,几个人才把他抬起来,何海云看到脚面上血流不止,张慧敏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绢擦掉这些血迹,何海云也把自己兰花小手绢掏了出来,给他包扎在脚面上。

何海云、张慧敏等四五个同学,一路抬着背着朱友康,向东边大约一千多米远的的蓬州人民医院外科门诊。经初步检查,外皮擦破,右脚面软组织受伤,一指骨上端略有裂痕,没有造成严重骨折。

医生给拿了消肿止疼药物,在朱友康强烈要求下,他一瘸一拐地又返回运动场上,继续他的稿件报道。

第七十五章 关注

12月7日下午,运动会按照议程安排完成各项赛程,在操场举行了闭幕式。初中一班荣获初中组冠军,超过了二班。班主任十分满意。令人意外的是,除了领取一个冠军奖牌之外,还领取了一面道德风尚锦旗,全班人欢呼雀跃。

闭幕会上讲的非常清楚,初中一班对学校运动会有四项贡献:一,乐队成员全部来自初中一班学生;二,班级学生参与运动会志愿者人数最多;三,来自宣传报道的稿件最多;四,朱友康舍己救人,轻伤不下火线。

这四项贡献中,三项斗与朱友康有关,并且其中两项都是朱友康自己完成的。为此,学校临时讨论设立了优秀报道员奖励和道德风尚个人奖励,并分别给朱友康办法了荣誉证书。

学校运动会上,朱友康三次上台领奖,引起了下面师生的注意,朱友康的名字有了更大传播范围,知名度也在节节攀升,朱友康几乎成了初中一班的代言品牌。

他第一次在全校范围内上台领奖,出头露面。穿着绿色服装,戴一顶绿色军帽,穿一双绿色胶鞋,给人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印象。只是在参加第一次班级获得冠军,上台领奖时,差一点出了意外。

当学校领导把奖牌递给他的时候,由于胳膊只能伸直,不能弯曲,差点甩落在地上,被旁边的一位同学托起。朱友康顿时有些尴尬,在场下的人也都看到了这样的情况。

师生们开始议论起来,原来朱友康也是一个胳膊残疾的人啊,能做成这个样子真的很了不起啊!

朱友康领降下来,感觉很不爽。没想到,没过几分钟,他又连续上台领奖两次,好歹这两次都是荣誉证书,容易接受。才没有出现更大的难堪。

运动会结束后,他回到宿舍,今天又轮到他去食堂打饭,同学们都争着替他,他也就没有再拒绝。躺在宿舍的通铺上,他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矫枉过正……

矫枉过正……

矫枉过正……

让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他的胳膊原来能屈不能伸,而此时此刻却又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能伸不能屈了。这着实让他心如刀割,疼痛难忍。这不又成了“残疾”了吗?!

从10月1日到12月7日,胳膊伸直已经过了三十八天,从来没有弯曲过一次,就像最初胳膊脱臼之后,到10月1日期间那样,也一个多月了。

朱友康着急的头上直冒汗,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要去山西跑一趟吗?这次一天行吗?是不是像上次那样友兵哥哥开车带我们一起去啊?假如这次需要多住上几天,那我的学习怎么办?

等同学们打来了饭,他也没有心思去吃,他跑到班主任那里看了看日历,这一天是农历十月十八,星期五,明天就是二十节气的大雪,天气已经变冷了。难道这次去山西还要带上被褥不成?

因为明天周六,下午学校放学,所以,他今天向班主任请了假,要在赶黑赶回老家南丘村。他汲取了上一次教训,不希望日后在走弯路,再耽误正事。

这次假如星期日不能及时赶回学校,他又委托好朋友刘新亮为他做好讲课记录,以便返校时学习,尽快赶上学习进度。他现在在每次小考中——单元考试,章节考试中,他的成绩已经站在了全班的前列。

因为在中丘中学没有开设英语,他的口语不行,发音更糟糕,初一英语里,音标之类的考试,他的成绩很不理想,他要尽快解决这个学习中的难题。

回到宿舍,它简单地和同学们打了招呼,急急忙忙往老家赶去。

等运动会结束,何海云召集乐队全体学生,及时收回了所有乐器、服装等集体物品,存放在原来的音乐教室。刚从教室出来,迎面碰见张峰。张峰带领一班人马也在往音乐教室回收彩旗、高音喇叭的运动会用品。

何海云遵照母亲的嘱托,对于张峰既不能表现得过热,也不能表现得过冷,要适可而止,保持距离。她礼貌地和张峰打了招呼,将音乐室要是交给他,然后,她就很快离开了这里。

打饭的点到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她要亲自去看一看朱友康的脚伤到底怎么样。刚走到班主任门前,迎面碰上班主任推着自行车准备要回家,因为初中一班和高一文艺班是同一个班主任,何海云和朱友康又都是学生干部,相互关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何海云问道“老师,朱友康的脚现在好些了吗?”

“他刚才来过,请假了,脚面问题不大,他主要发现,他的胳膊无法弯曲了。”班主任说道。

“是这样啊,我过去看看他。”何海云关心地对老师说。

“你别去了,他请假回家了,估计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班主任认真地说,然后准备骑自行车上路。

何海云和老师告别之后,还是不放心,她要去他的宿舍看个究竟。穿过老师办公室前边叶子已经发黄的走廊,右拐弯儿向后排走去。这时她发现很多男生都蹲在院子里黑压压的一大片吃饭人群。

他没有靠近,而是在拐角处,仔细遥望这一堆堆人群里,哪一个是朱友康的影子。他希望朱友康的影子能够再次出现,可是,她失望了,当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的时候,朱友康已经出了县城。

她失望地掉头返回自己的宿舍,女生也像男生一样,蹲在地上黑压压一片都在吃饭。她径直钻进宿舍,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既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这样地躺着。

操场运动场上一幕幕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仿佛再次听到高音喇叭里播出的激情燃烧的声音,激荡人心的喝彩;她仿佛看到朱友康再次上台领奖的形象;她仿佛再次看到他推开同学,同学脱离危险,而这颗投掷中的手榴弹从高砸向他的脚面慢镜头……

她还想起了刚认识他跟他要那把青铜短剑的情形,还有挖水渠时摔倒张慧敏,打抱不平,强迫人家给自己道歉的情景,她更想念他为她写作的那首诗:

“春月的细雨,

悄无声息,

滋润而又净寂。

给万粒种子,

打开了心扉:

嫩嫩的枝丫,

艳丽的花蕊,

就是对春雨的

无限爱意!

……”

第七十六章 落榜

赵大锤在油坊抡了一天大锤。不叫苦不叫累,在别人看来有些反常。这种反常其实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只不过儿子赵大友没有考上大学呗!但是对于他来说,那可是关乎赵家人的自尊和颜面问题,关乎子孙后代香火旺不旺的问题,关乎大友命运前途的大问题。

从早上一进油坊大门开始,他就没有和谁说过几句话。一次次使出浑身力气砸向木桩,砸得木桩阵阵作响。搁在往日,都是两个人回轮打锤,还没有看到过一个人这样无休止地打锤的。

因为,挤油是一个复杂差事,更是一个苦差事,你不用力打,夹在木桩里的油料就挤不出来。赵大锤这样坚持着,中间一口水也不喝,似乎他要把今天库里的油料都挤完,把一辈子的力气全部用在今天。

从早上开始,他除了中间吃饭解手之外,就是轮锤拍打木桩。一直干到晚上下班。因为晚上挤油是不停的,要不是老冯头硬把他赶出油坊大门,说不定他还要夜间继续干下去。

赵大友高考落榜了。这个坏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在赵大锤看来,儿子学习成绩优秀,考大学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高考给他报来了最快的消息。这让他万万也不会想到。他一头扎进油坊,感觉自己丢尽了老脸,哪里都不愿意去。

他和老伴商量着,提前已经办好了赵大友上大学的一切准备。老伴一入夏天就开始空儿加三地为他缝制被褥,缝制了一套崭新的绘有牡丹花的被褥,置办了牙刷牙膏洗脸盆,毛巾香皂笔记本等生活用品,还特意从蓬州县城的百货大楼为他购买了一块太行手表、一大块涤纶布料和一双锃亮锃亮的皮鞋,找人帮忙为他做好了上大学的两套崭新的中山装,为的就是在学校里能够替换清洗。

赵大锤和老伴自从儿子高考结束,除了到队里干活,几乎就很少出门。赵大友倒是嘻嘻哈哈的,没有放在心上,当父母劝他继续复习一年,来年再考的时候,他一直摇头。

也许这就是命。赵大友自从在医院里遇上了朱友钟,他的诗作就写了一百多首,几乎可以结集出版。他也曾向往着自己未来成为一个著名的诗人、作家。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朱友钟这里已经把赵大友书写的手抄本诗歌用针线穿插起来,完全当成了一本正规出版图书来看,这当中很多首诗她几乎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她正在着手在加了漂白剂的白纸上,完全按照新华字典上的宋体字一个字一个字地书写,并且根据每一首诗的意境描述,配以精美图片,或在诗歌的最后再加上自己阅读后的感言,感言用圆形、长方形、菱形、甚至画一栋楼房、绘一副美图圈住这些经典感言。

她做好了计划,准备用两个月时间完成。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把这本具有象征意义的书,作为赵大友考上大学的特殊礼物送给他。那个时候赵大友一定会感到很惊喜。

谁知道就在即将完本的时候,出现了巨大意外。朱友钟心中不免有些替他惋惜。不过,朱友钟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既祝愿他能考上大学又担心他考上大学。这些没有考上大学,她心里想也许这是她的福音,这才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赵大友什么都不在乎,他照样出去逛街,照样出去骑着自行车沿街游玩,照样和朱友钟幽会。他甚至会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和社员们一起拉一排子车棉花去中丘收购棉花站点上棉花。

和朱友钟在一起的时候,他总希望把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全都传授给朱友钟。并且,他会带朱友钟到南丘村西南最高的蓬山岗山顶的那棵洋槐树上对诗读书唱歌。

当赵大锤得知儿子满大街地跑,非常气愤,插住街门在家开始教训赵大友。说他是不知羞耻的东西,没有半点自尊心。甚至反对起他和朱友钟谈对象,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由谈恋爱引起的。

赵大友死活不承认考不上大学跟朱友钟有关。他说,没有考上大学是因为自己马虎不认真。错误地利用了物理公式和数学公式,影响了考试分数。他说,自己很想上大学,并不是把上大学不当一回事。

赵大锤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儿子的选择。那时候赵大友被马车撞伤后住进医院,正好友钟也受伤住院,赵大锤觉得这也许是人生的安排,他遵从了这种天意,儿子回家扯起这些话题也就勉强答应了。他认为老朱一家都是好人,勤奋持家,没有是非,没有闲话故事。

所以,当友钟弟弟友康考上蓬州中学之后,他献出了很大礼物。只觉得儿子不小了,友钟人好,又和大友谈得来,爽性在友康上学问题上大方一次是值得的。

谁曾想这之后儿子迷恋上了友钟,和友钟又是逛街,又是对诗,肯定是因为这些问题耽搁了大友的学习成绩。

赵大锤连续几天情绪很糟糕,原来吃饭的时候左邻右舍都会端起碗筷,拿起窝窝头到街门石墩上吃饭,这些日子,赵大锤一家门前冷落,只有偶尔的鸡狗从门前掠过。

直到有一天下午,从四队油坊里冒出一股股浓烟来。一会火势从窗户上门头上窜出来,迅速蔓延开来。眼看着火苗就要燃烧到盛满油料的库房。赵大锤和伙计们不顾火势猛烈,奋不顾身,仍然坚持救火。

全村人在喊叫救火声中很快聚集起来,有的人钻进牛棚,把牲口一头一头地牵出来,有的拿起水桶,到附近水井浇水灭火,从四面八方运送水桶,还有的趁大火还没有烧到粮食库房,紧急转移粮食和油料。

经过集体积极扑救,大火慢慢被扑灭。这时才闻到呛鼻子的焦糊味儿中掺杂着花生的香味儿。大火灭了之后,人们开始清理屋里的东西。一锅已经炒好的油料就这样白白地被燃烧一光。原来挤出来的三个装满了油的油桶,被烧得面目全非。

谁也不曾想到,这时的赵大锤已经被堵在油料房间,尽管没有烧伤身体,可是已经被里面的浓烟呛得不省人事。也许是临时缺氧影响了他的呼吸。

他很快被救出来,有人把桶里的水泼在他脸上头上身上,有人给他扎人中,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心脏开始跳动起来,脉搏开始活跃。他的头上脸上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都是我若得祸,都是我若得祸!”微弱的声音在自我谴责。

原来在换打木桩的时候,他坐在一旁一直抽烟,几天的煎熬,他吸着烟靠在一个麻袋上就睡着了。谁知油坊里和别的地方不同,到处都是油渍,最易燃烧。结果,别人都在忙干干活的时候,火势慢慢地蔓延开来。

第七十七章 失火

赵大锤这下可戳了大祸,队里队外的社员们都为他捏一把汗。这杀人放火,可是人命关天啊!

老冯头知道这个问题上纲上线,按照刑法处理就严重多了。再说,赵大锤事出有因,本来儿子赵大友没有考上大学就够败兴的了,再往监狱里面送一个,那就惨了。

赵大锤一旦住进监狱,不管时间是长是短,子女们就会连对象也说不上,更别说一家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老冯头胆大又心细,他赶紧找到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也就是当时在油坊干活的四个人,形成一致口径,绝对不能走漏风声,绝对不能让赵大锤走法律途径。

他把这几个人召集起来,千嘱咐万嘱咐,把他们的嘴封得死死的。

另一方面,他又找来两个人帮忙,一桩一件地调查这次火灾的损失情况。经过初步摸排调查统计,这次火灾统计结果如下:共造成两间房屋不同程度损坏,没有导致严重烧毁,经过修复完全可以继续使用;油料类的花生、芝麻各两麻袋,还有装在底部的小部分可以继续加工油料使用;三个木桩不同程度烧毁,经过修复基本能够使用,实在不行,可以只做几个新的;锤把儿、木瓜等工具烧毁六件,铁质不受影响;一桶花生油被燃烧,由于抢救及时,还有部分留存,经过简单加工可以继续食用;四个油桶被烧变形,经过打磨修复,还可以恢复使用;七个空麻袋烧掉,这个只能添置新的。以上物品按照当时价格计算,初步估算折合人民币五百元左右。

赵大锤一家六口,父母年老,儿子刚上完高中,闺女还在上学,一年收入还不能维持他们家庭的基本开销。谈何容易一次性赔偿啊。

老冯头还没有离开油坊,赵大锤已经恢复到了清醒程度,他脏兮兮的脸上看不到半点人色。两三处衣服已经被大伙少了大洞。他把老冯头拉到一边,叹息又叹息地所说着他的不是,把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

老冯头赶紧贴在他的耳旁低声说道:“先不要声张,你若有意放火,别是刑事案件,那样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老冯头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一家老小全都指望着你了!”赵大友听了老冯头的话,立刻改口求老冯头为他做主。

老冯头现在是焦点人物,尽管大火不是他放的,可是在这场火灾中,他的角色一点也不亚于赵大锤,甚至比赵大锤更引人关注。

让老冯头最后悔最恼火的,就是当初要不是知道赵大锤是油坊工匠,他现在很可能也像五队老朱那样,往县城里运送石头,四平八稳的挣钱。说不定年底比这个油坊更来钱。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啊!

老冯头现在想的不是能不能赔得起的问题,而是担心赵大友被当成放火的嫌疑犯被带走,那样可就糟糕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冯头是一队之长,社员们都看着他呢。他该怎么做呢?报警?把赵大友抓走?老冯头一向胆大心细,这次真派上了用场。他经过反复考虑,为了避开耳目,避开嫌疑,他叫上好友朱书堂一块跑到老支书梁鸿信那里去研究解决方案。

他们三个人是当年最要好的朋友,真是无话不谈,只要遇上作难的事,拿不定主意的事,肯定会搞一个三巨头聚首,摆上一盘咸豆,腌制一个白菜心,用锡制酒壶烫一壶老酒,边谈便喝,再难的问题,再大的事,总能想出办法来。

“冯队长,你们油坊着火是怎么回事?请你介绍一下。”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也许是有意报了警,中丘公社派出所来了两名民警,专门问起昨天油坊着火的事。他们二人,一个问话,一个笔录。

“好,你们请坐!”老冯头一边给他们板凳、倒水、让座,一边机警地观察他们二人,回忆一下昨天晚上探讨的过程,该怎么应对回答。

“不客气,请你继续说一下。”其中一个,民警继续催促道。

老冯头就按照昨天晚上三聚首小酒下商量的对策,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这一说法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你说的倒是不属于人为。那怎么有人说是赵大锤放的火呢?”另一个民警严肃地反问了一句。看来是有人给警方透了气。老冯头也不好多说,他想用本说说话。

“要不这样吧。我把赵大锤叫过来,你们问问他吧,要不,最好把在场的人都叫过来问问吧,那样就更清楚了。”老冯头说得明白,说的坦荡。令二位民警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往下询问。

另一个负责记录的民警,把没有写几个字的纸张团起来装在公文包里。“这样吧,你到我们到现场看看吧。”老冯头点头答应了他们。他们三人一起从老冯头家里出来,径直向有房走去。

油坊里平时昼夜不断人,由于昨天失火,今早暂时无人。老冯头打开有房大门,一股焦糊味儿扑鼻而来。进入油坊车间,才知道,里面昨天在清理统计时,早已经收拾干净,摆放整齐了。

二位民警细心地观察着每一个方向,每一个细节。企图找出蛛丝马迹,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所发现的是,火灾属于一般性火灾,受灾情况一般,不像人为纵火,烧毁情况构不成严重程度。

就在他们二位民警准备撤出的时候,赵大锤和另外两个社员已经来到了有房,只见赵大锤带来的铁锤上安装了崭新的把手儿,昨天烧损的油桶也被他拿回家打磨的像崭新油桶一样。

老冯头不失时机地喊话道:“民警同志,他们都来了,你们想问什么随便问问吧!”

“算了,算了,你们又该忙了,抓紧恢复生产吧!早日补回大伙造成的损失吧!”民警心里最清楚,就这么点事还想把人家抓进去吗?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公检法的任务就是不错抓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现在看来,这个好人是不能错抓的。

“爹、爹、爹,”两位民警刚走,赵大友气喘吁吁地跑进油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快点回家吧!”他看了看油坊里的三四个人,不敢大声说话。拉起他爹就往外跑。

第七十八章 关口

当赵大友拉着父亲跑出油坊之后,还没等赵大友说话,父亲赵大锤迫不及待地追问是怎么回事。其实,在他心里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那一定是老伴出了问题。至于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敢瞎猜,因为,昨夜里夫妻俩一直没有睡觉。为了油坊着火的事整整谈论了一宿。越谈越精神,越谈越兴奋,以至于到后来听到了狗咬,听到了鸡鸣。

根据昨天统计的数字显示,这五百块钱,需要他们一家不吃不喝三年的时间才能还清。按照正常消费还清这些债务,估计需要五六年或者更长时间。可是活人总不能不吃饭啊!况且上有老下有小,并且,不争气的赵大友不但没有考上大学,而且大人还借钱提前为他准备了上大学的用品衣帽文具等,并且再过两年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这些债务还不清,还要给儿子结婚,这时最小的姑娘又要上中学了,哪里不需要花钱啊!这些都是必须保证的啊。

只是还钱也就算了,问题是害怕日后出现新的变故。比如有人向派出所报案的话,那可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要住监狱蹲大牢的,到了那个时候,影响的可不是吃饭问题,它涉及到赵家延续香火的本质性问题。老子蹲了大牢,哪一家的姑娘敢嫁到你家呀,哪一家的小伙子敢娶你家的姑娘呀!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啊!

他们夫妻二人越是谈论的深入,出现的问题就越多。以至于赵大锤老伴唉声叹气,垂头丧气,精疲力尽,精神陷入高度紧张阶段。

有人说,人在非正常压力下都会出现胡思乱想,甚至出现海市蜃楼般的幻觉现象。看事情想问题,往往会脱离实际,走向偏激的轨道。

赵大锤的老伴恐怕就属于这类情况。一夜之间夫妻俩探讨的问题是越来越多,问题的性质越来越严重,这些令赵大锤夫妇寝食难安,抬不起头来。

赵大友高考落榜,赵大锤火烧油坊,短短的几天时间,父子二人给家庭造成了巨大压力,产生了深远影响。在赵大锤老伴心理上已经埋下了定时炸弹。终于在今天早上趁着大锤出门,公婆儿女睡觉寻了短见。作为一个女人,这种压力她实在无法继续承受了。

当赵大锤回到家里的时候,老伴已经被安放在堂屋正中的门板上,还没有来的及换衣服,她的脸已经用一块白布罩住了。赵大锤扯开白布,猛地抱起老伴的头,大声地呼喊着老伴的名字,旁边已经哭声一片。

女儿被哥哥赵大友从梦中叫醒,当看到母亲用一根白布条在炕前大梁下吊起来的刹那间,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大友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搬来凳子和妹妹一起从白布条上救下母亲。谁知来得晚了,母亲早已停止了呼吸,窒息而死。

听到哭声惊叫声,左邻右舍都赶来了,可是,谁也没有办法了。附近的一位中医用尽了所有办法,还是没能挽救了她的生命。

“老伴啊,我赵大锤对不住你呀!”赵大锤抱着老伴大声地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摇晃着老伴的身子。邻居们上前都在劝赵大锤,有人硬把他拉到了东屋,一直给他说些宽心的话。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要好好地活,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死人的最大告慰。

老冯头看着赵大锤的儿子急急忙忙把他叫回家,知道他家里一定出事了。就和油坊里几个人一起追到了赵大锤家里。刚走到赵家沟街口就听到了大声的哭叫声,他们几个带着紧张的神情进了赵大锤的家。

他们几个人走到北屋赵大锤老伴跟前,并排着站成一队,然后集体下跪,向死去的嫂子或弟妹三叩首。旁人拉起来之后,他们开始劝导赵大锤的孩子们,然后又到东屋里陪赵大锤说话。

赵家人不一会都来了,在赵家主事人召集下,赵大锤、赵大友、老冯头及赵大锤弟兄两和三个侄子都来到东屋,开始安排死者的后事。

这边商量着丧事安排,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去八十一级台阶上面的小广场去报庙,这个程序是第一程序,必须在第一时间里进行。否则影响死者的天堂生活。

刚报庙回来,药材公司赵经理也赶了回来。死者是赵经理的堂嫂,他来的时候已经把一些白事上必需品都已经买下了。像白布、白纸、白面、猪肉等凡是想到的,他都买来了。

朱书堂听说后第一时间赶来了,他还记得赵大锤在儿子朱友康上学庆贺时拿的大礼,这次他带来了家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和从自家人那里借来的一瓶香油,一塑料壶花籽油和一包山药粉条,并且还上了五块钱的的大礼。

老冯头和赵大锤商量,只要这次事上能用得上的,就先从队里借用,别上愁没钱买。等以后有能力偿还的时候再还。于是,他们算计了一下,需要一斗米——大概要一布袋谷子,三升黄豆,三升花生,半桶花生油。老冯头当下在赵大锤家里,在赵大友拿来白纸列了清单,由赵大友出面,带几个人找队里会计去库房搬运。

朱友钟也来了,她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反而替赵大友的母亲惋惜。赵大友自从落榜之后,没少和她待在一起,二人感情已经很深厚。甚至友钟已经把这里看成了她的另一个家,只是暂时还没有正式找一个媒婆来介绍。

赵大友看到友钟来了,就劝她到旁边屋里休息,他知道朱友钟一定心里也很难受。

友钟是忠厚老实的姑娘,她可不是来这里休息的。他一刻也不停地干这干那。看到有人搬来了大白菜,她就赶紧去剥菜帮、洗菜、切菜。这个刚结束她又开始到厨房里整理洗刷碗筷。她眼里真是有忙不完的活。

遇上这样的事,朱书堂也看在眼里,他知道自从赵大友和闺女住医院之后便有了联系,也知道赵大锤人不错,赵大友也会照顾人,也是一个有出息的有爱心会体贴人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拦过这件事。

后来,他从赵大锤在儿子朱友康上学时给拿的礼物得知,赵大锤对他儿子也是支持的,对友钟是满意的。这样也好,在农村这就叫做两好并一好。这才是日后美满婚姻的好基础。

第七十九章 打井

在农村要想搞个工程,不安排在农闲时间是无法完成的。

自从朱友康考上蓬州中学开始,朱书堂的日子更加顺当,也更加忙碌。他先是解决了包括四名女社员在内的八名外派修筑石脑大坝工程人员;随后安排了县社来的三辆马车的车队安置、吃饭、休息问题;又马不停蹄地跑山西给儿子朱友康解决胳膊关节脱臼问题;帮助赵大锤安置了媳妇葬礼;帮助老冯头解决了赵大锤在四队油坊失火问题;抓紧时间收完秋又种完麦;挖石头运送石头很顺利进行。

现在是闲下来的时候,收割救命河里的芦苇有点早,上游没有水的地方芦苇叶子稍微有点发黄,下游水深的地方更显得发绿。

朱书堂觉得现在最适合在救命河里面打一眼大口井,这样即便夏季水库干涸,也可以灌溉部分农田。老朱心里想,朱友康这小子就是长大了,他的思维里都是一些闪光的东西。要不是他的那一篇小作文,我老朱还真没有想那么多。有人说,有时候真理掌握在你忽视的人手里,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说干就干,他和二熊、满仓先做第一步勘察工作,这样的问题他是无法请到水利局专业勘察对的。

他们一行三人,先查看了救命河两岸的队耕地分布情况,再确定大口井的大致位置。他们粗略核实了一下,村北六十多亩,村南三十多亩。根据面积大小,最终确定在河的北岸打井。

下午仍然是他们三人带上打井工具,来到河边查看具体位置。北岸位置还不错,但是这里是片麻岩和土层交界的地方,稍有错选,就会打在片麻岩上,费事费时费力,影响工程进度。

二熊不认这个邪,满仓也是一条硬汉,一直坚持要在偏北方向进行,他们认为,偏北的方向不易淤积污泥,井底不易被填埋,老朱认为,只要把井口砌的高处水面就行了。

他们二人根本不认可老朱这一套,把老朱气得原地跺脚。他恨不得把他们二人换走,带上听话的半拉眼和山小。半拉眼马鞭叫得多响亮,但是,人家没有发过什么脾气啊,他不会居功自傲。

二熊和满仓则不同,一个比一个逞能,一个比一个逞强。越是遇到困难,越是遇到难题,他们就越叫劲儿,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了困难,没有了难题,他们就无法过活一样。

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老冯头已经站在了救命河的南岸,他是来打探老朱底细的。

因为,四队除了一个已经恢复生产的油坊之外,没有挖石头,也没有干其它副业,在冬闲的时候,闲余的劳力无用武之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东跑西逛,或者到河里开荒种菜园子,而只有他老冯头心急。

他在油坊听人说,五队准备在救命河打一眼大口井。老冯头这才动了心,想起四队在河两岸的耕地比五队多了很多。他要看一看,这老朱是怎么个打法。

更让老冯头着急的是,老朱为什么什么事都能想到自己前头,而且还能干到自己前面。最开始是栽种白高粱,白高粱的品种好,既抗旱又抗倒伏,而且稳产高产。他老冯头第二年才借了五队第二代白高粱种子种下。

后来,老朱又抢先干起了副业,他已经准备好了挖石头的劳力,买了三匹骡马,置办了新的胶皮马车,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与县社签订了运送石英石合同。

这次他又要在河里打井,我老冯头觉得哪里比不上他呀,喝酒猜拳他比不过我,论劳力我比他强,他怎么又跑到我前面了?我四队怎么老是比你五队慢半拍呢?

这老冯头想是想,说是说,他来到老朱他们的河里后,还是替老朱说话,他们毕竟是最要好的好朋友了。

“我说,二熊,满仓!你们要是有力气,把老朱家里的磨盘和碾盘背过来吧,这家伙垒墙能顶一车砖头块子!”老冯头挑衅性地替老朱说道。

“哎呀,你这是哪一出啊?自家队里着火,烧到你心里啦?怎么冒这么大的火呢?”二熊毫不客气地用力揭老冯头的伤疤。

“就是,这都冬天了,我说怎么这么热,原来是大火熏得呀!”满仓帮着二熊的腔调继续说。

“废话!”老朱见二位要跟自己的老朋友较上劲儿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子呢,他嗔怒道:“你们没事撑得慌是吧?!”

这时,老朱掏出烟荷包和老冯头蹲在一块长条石头上,你一袋我一袋地抽起来。

一看老朱抽烟不叫他们两个,他们自己跑过来,也不吭气,顺便坐在草地上,自己摸出自己的烟袋锅,点上一袋烟,不再说话。

“二熊、满仓老弟,除了你哥敢骂你们俩,别人谁敢啊?你看,我老朱老弟都快急疯了。”老冯头看谁也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吸烟,知道他们之间的心结哈没有解开。

就顺势开导着说:“你看昂,老朱说的很在理儿,你们光靠劳力好顶个屁用,再好你们还有这里的片麻岩硬啊?这里要是再动用雷管炸药,那可就费事了。这雷管炸药是要审批的,是要办手续的!老朱费的力你们是看不见的!再说了,老朱怕淤泥填到井底,他要把井口加高也比你们死打硬拼省事多了!”

老冯头这么一说,二位不再争论,只管吸烟。

其实,老冯头是一个精明人,他的算盘里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哩。他看到五队正在为打井铺路做基础,心里想,何不趁机与老朱合作一把呢。老朱队里抽走了八九位外出民工,队里又舍不得停下挖石头的活儿,腾出劳力来,我四队除了外派民工,正好有充足的劳力,这不是优势互补吗?

你老朱少出一个劳力,我四队和你共同打井,建成后我们可以共享啊。如果怕水源供给不上,我们人多了还可以把大口井往大里做呀。

老冯头又想了想,觉得二熊和满仓还不是自家人,不能在这里说,这样会让他们说我老冯头是趁火打劫,摸了他们五队里的油水。

于是,他磕掉烟灰,跟老朱低声说道:“晚上我给你烫一壶酒,你记着早点过来。”

“好,一定!”老朱痛快地答道。

老冯头说话间已经上了河南岸。他要再去核实一下他队里的耕地到底有多少可以灌溉。

第八十章 合作

等老冯头走了之后,二熊和满仓没有在说什么,他们和老朱继续探讨大口井的具体位置、出土方堆在哪里、怎么清理、工期多长、工作量多大、用料多少和劳动用工等问题。

最后决定,就在北岸这棵柿子树下边,躲过这棵柿子树,二十多年的柿子树长势很好,不忍心把它刨掉。大问题有了,小问题再慢慢解决。

他们还在河岸两边视察了地势情况,准备在大口井建成之后,在南北两岸分别再建一座水塔。看怎么样才能把大口井上来的水顺利输送到水塔,然后从水塔再流到田间地头。

这一切进行的都十分顺利,二熊和满仓看到了粮食丰收的希望,想着未来不但可以吃饱还可以都吃上白面。都高兴地常想起未来的日子,心里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老朱显然更高兴。看来这个决定大快人心,老朱开始对儿子的“远见卓识”暗暗叫好。在回家的路上,他对二熊和满仓说:“这个主意是从儿子朱友康的作文里看到的。”他们二人真的有点不相信。

他们踩着太阳照射下的长长的影子返回村庄,迈克儿已经在门前静候多时,见他来了摇头晃尾,两只前爪跳起来扑在老朱身上,大嘴巴里吐出长长的红红的舌头,去舔老朱的长脸。

老朱给老婆丽芝打了一个招呼,从里间屋里拿出半瓶老酒夹在腋窝里,出门径直向老冯头走去。其实老朱很实在,轮心眼他还不是老冯头的对手。因为他只知道老冯头叫他去喝酒,他根本没有想到,这老冯头酒里面还有利益关系,而且是巨大的利益关系,关系到五队和四队全体社员的利益问题。

门还没有进,已经闻到了老冯头酒菜的芳香来。还有一个令他没有想到的,他认为自己从地里回来没有在家停留就来了,肯定就他们俩人,殊不知有人已经走到他的前头。

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老朱的姐夫老支书梁鸿信。这倒不是说老朱想不到他,而是老冯头亲口说是哥俩喝酒的。老冯头精明之处,就在于他能把每一件事考虑周到。他找来老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用说的原因——老哥儿仨,一个是在大口井谈判中需要老梁作一见证,再给填补几句好话。

见老朱腋窝里夹着酒进了屋,老冯头颇有些不高兴地说:“叫你来,说明一切备好,何必给我整难看啊!你看我家里没有酒不是?”

“嗨!你老冯头成精了昂!我那就怎么啦?这不是哥们亲嘛!”老朱也不示弱地说道。

“都没有外人,这酒越多越好,咱再来一个一醉方休咋样?”老梁往一块说合着,端上来第一道菜——老咸豆。

“老白菜来了。”随后老冯头又来了一个白菜盘。“马上你嫂子再来一个鸡蛋炒大葱。”老冯头补充道。

“咱们还是蓬州老规矩,先干三杯。”老冯头只管喝酒就是不说话。三杯酒下肚三人又开始划拳猜令。

“哥儿好呀,五魁首呀,”

“俩就俩呀,八匹马呀!”

“三桃园呀,四季红呀!”

这些划拳猜令的声音伴随着浓香的酒气飞到了夜空,弥漫了整个山庄。

酒过三巡之后,老冯头有些喋喋不休,提到了大口井。老冯头事先已经给老梁打了招呼,这时又该他挑头说话了。

“老朱呀,你队里人手做这么大工程行吗?”老冯头试探着说。

“还能行吧!”

“你就别逞能了”

“我们多干几天呗!”

“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老冯头的话一会儿就引到了正题上。

“你说说看。”

“是这样,白天我不是也看过了吗?我看完后这样想:你们五队河岸有耕地,我们四队也有啊,我们比你们还多呢。我也早有这个想法,和你一样想打一眼大口井。”其实,老冯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最初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件事。都是,为了说动老朱他还是这样说了瞎话。

“这么说,你也想在河岸打井?”老朱问道。

“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各出一半劳力一半施工材料,完成以后我们共同利用,合作一把如何?”老冯头借机动员老朱。

“这恐怕不好吧。你打你的,我干我的,这样清楚,免得日后因为浇地瞎闹意见!”老朱想的也有道理,这样的情况在上丘村村早已经发生过,差点闹出人命来。

“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老冯头不是要和你平分秋色,而是咱们互惠互利。这样既节省材料和资源,又节省劳力,缩短工期。到时候咱们井打好了,可以各用各队里的柴油机和水泵。大口井和水塔可以共享共用。”

老朱听了心里有些动摇,说得也是,这样我队里还可以省下劳力多挖石头,省下原材料还可以多干点其它事情。看来老冯头说的也有道理。

老朱正在犹豫不决时,姐夫老梁说话了:“书堂啊,我觉得这样可行,我在村里干了十几年支书,村里的事我是清楚的。这第一,水库是村集体的,在水库里打井谁都有股有份;第二,每个生产队都在河岸打一口水井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第三呢,就是合作下来谁都是赢家,何乐而不为呢?”

这老梁不愧是当过村支书的人,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有分寸。老朱一听,也就对老冯头的想法产生了兴趣,并且按照具体情况进行了分工。这样,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老冯头见老朱默认,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端起酒杯道:“来吧,兄弟们,就按照老支书刚才说的干吧!干杯!”说罢一饮而尽。

剩下的问题就是喝酒,他们又开始猜起拳来。屋子里又是一台戏。

老朱在这三人当中属于酒量最小的一个,他感到有些眩晕,和老冯头嫂子一边逗乐,一边给她灌酒,一边又请她为自己斟酒。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突然闯进来,这人正是老朱的老伴张丽芝。

看到了老朱的失态醉相,看到老冯头嫂子买弄姿色,和老朱调情逗乐的滑稽动作,笑不得恼不得。于是赶紧把老朱拉出来给说话。也顾不得屋里人怎么想怎么看了。

“弟妹呀,有什么话不能屋里说呀?”老冯头醉醺醺地说道。

“好吧,老朱家里有事,他得回去了!”丽芝一只手拉着老朱的胳膊,一边回答着他们的问话。

“三金回、回来了,有事了,我要、要、要回去了,咱们……”老朱越是不说啥事,这喝了酒的人越是不让他走。

实在没有办法,老朱看了大屁股媳妇一眼,给他们说了实话:“三金的胳膊又出问题了!明天又要跑山西了!”

“呵呵,找冯贵和,那是我家老弟呀,他不收你钱,明天赶紧找他去吧,别耽误了孩子!”老冯头得知是友康胳膊问题,也就不再挽留老朱。

第八十一章 咋办

不胜酒力的朱书堂和老伴一路走,一路说着胡话。丽芝尽管劳力不错,但还是难以支撑一个男子汉的身体,也随着朱书堂的身体东倒西歪,累的她上气不接下气。

丽芝搀扶他拐过一个弯儿,往东走了百十来米就到了家。友钟正在给刚到家的弟弟友康碗里盛饭,最小的三个姊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翻着小人书玩耍,因为只有友康回来得晚,没赶上吃饭,这饭是母亲临出门时给友康热下的。

友康吃的碗里是杂面汤,里面有南瓜块、面头和葱花,出锅时烹了山韭菜花,味道非常好,这是友康在家里吃的最好的、也是最多的汤饭。紫萝卜放在篦子上,尽管过了一些时间,但里面还不太冷,所以,朱友康就从篦子上拿了紫萝卜去吃。

见父亲回来了,孩子们赶紧站起来,再细看,父亲喝的醉醺醺的,腿都软了,连路也走不动,还得母亲缠着,友钟和友康赶紧跑过去帮忙。

友钟赶紧上炕铺好被子,下来和母亲、弟弟一起抬起来往炕上放,老朱说什么也不上炕。母亲见实在不行,就扯了一把椅子放在方桌一边让他坐下来,友康给父亲倒了一杯水晾在桌子上。他怕父亲把水杯拨拉掉了,水杯还没有放稳,就顺势往桌子里面挪了挪。

“来,来,三金,让我看看,看看!”父亲书堂心里还是很关心儿子的。说罢就扯上了友康的胳膊。“你小子,呼弄你老爹。这不是好好的吗?”其实他喝多了酒,把友康的右胳膊当成了左胳膊。友康只管笑,也不说话。逗的姐姐友钟和三个小姊妹都才乐呵。

只有丽芝一脸的愁容。他的主心骨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一起商量着找人找车去山西啊!于是就生气地把友康的右胳膊拽回去说道:“老朱,你还知道三金没事啊!去,还去喝去,三金不是没事吗?喝去啊!”上去双手扯住老朱的胳膊就往外拉扯。

“一边去,一边去”老朱嘴里说着,胳膊一边往回缩。看着父亲这样子,友康赶紧又拿来两只大碗把水来回倒量着,好让父亲早点多喝水,醒醒酒劲儿。大约待了半小时左右,书堂清楚了许多。

“你看你,喝成这样,孩子的胳膊还看不看啊?”丽芝知道书堂的醒酒过程,其实,她也和友康他们一样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没事了,没事了,刚才这酒真上头,弄得我头昏转向的!”书堂终于说了一句清楚话。

“三金,给你爹看看胳膊。”丽芝看老朱醒来了,赶紧催促友康。老朱看过之后,很吃惊。“嗨,怎么这样啊?拽直了,怎么又回不去了呀?”

“我去看友兵去”说着老朱起身就走,身子晃悠了一下,丽芝很担心地说:“行不行啊?”顺便和他一起出了门。

不巧的是友兵还没有回来。听他父亲说,也许明天能不能回来还说不清,后天一定回来。这可咋办啊?老朱和丽芝无奈地想着。

远在山西的冯方慧在黑城中医学校学习期间入了党,需要回河北老家搞调查材料,在吃饭桌上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叔叔婶婶。

“哎,咱留点心昂,上次你老乡来找你给孩子看病的时候,不是坐大卡车来的吗?那辆车是来山西拉货的,说不定还能把咱捎回河北老家呢。”婶婶桂兰提醒着说道。

“对,有道理。那是不是你这两天去下边的公路边等等,看是不是能等上书堂的那个侄子。”冯贵和接着说。

桂兰是一个最能守铺的人,她听冯贵和的话,每天搬一个小板凳,带一个营生筐,到下边公路边去等,手里也不忘做着营生活。

第三天上午快要做饭的时候,一辆大卡车由南向北疾驶过来,在她面前突然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正是友兵他们俩人。他还认得这位婶婶,下了车就叫婶婶。桂兰顾不得应声,赶紧把她的侄女冯方慧回河北的事说了。

友兵告诉她,如果顺利,大约在日落前就能赶到桂兰她们家,他让冯方慧早点做好准备,等车来了上车就走。

友兵听说老乡要搭车,心里想着要尽量在路上节省时间早点往回返。于是就告别桂兰婶婶,匆匆上车走了。

赶在做饭前桂兰回到家里,把遇见友兵的事说了一遍,冯贵和高兴地说:“看来学习中医,治病救人,就是造化深啊,这闺女运势太好了。”

“咱是不是也回去一趟啊?”冯贵和说“咱们上次回家还是在梦云四五岁的时候吧?”

“是啊,现在要让我自己去你们河北,恐怕连家都找不到咯!”桂兰说。

这一天正是周末,傍晚的时候,江梦云回来了,听说姐姐冯方慧要回河北老家,她也想陪姐姐一起回河北看看去。她说,听赵铁柱他们说,河北很好玩的。上次回河北老家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啥都不记得了。

“如果车上有空地,咱们是不是都回去一趟啊?”江梦云提议道。

“恐怕不行,咱不能尽给人家添麻烦,往后日子长着呢”冯贵和接着说。最后桂兰说,还是看情况吧,能去几个就去几个。咱可以安排一下谁先去谁后去。都先做个准备吧!

赶在日落前,大卡车的喇叭嘟嘟嘟地在冯贵和门前响起,友兵和他的同事从卡车里下来,家也不进,急着回河北老家。就在门外按车上的喇叭等他们一家出来。

车里只能坐三个人,他们按照事先说好的先后顺序上了车。大卡车下了大坡,沿着川西河一路向南很快驶向黑城县方向。

老朱和丽芝听说友兵后天才能回来,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心里盘算着去哪里给三金治胳膊。老朱喝了酒,即将要天亮的时候,他睡着了。丽芝下来解了手,刚上到炕上还没有躺下,就听见远远像是大卡车的声音。

她不相信真声音是真的,她认为也许是自己想车想疯了,是耳朵里产生了幻听。这样想着,她就挨着书堂躺下了。不对啊,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第八十二章 来了

昨夜里丽芝和老朱说什么也不能入睡。因为儿子的事扎心,也没有心情和平时那样寻欢作乐,肆意放情。儿子的事太让心揪心了,费了吃奶得劲儿才让友康进入蓬州中学学习,本想让他静下心来学习,谁知道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倒是好事一个也看不见。

他们一个晚上把村里的、外村的、卫生院的、县医院的等等,这些医院和医生翻到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作为一代中医名医江老的传承人冯贵和,看来省内外无人可及啊。除了他再没有一个能做好这样的高难度的医学难题了。

这样的问题要是西医解决起来,那可就受罪多了,肯定要做手术的,恐怕还要花更多的钱,光受罪到不说,还不一定能做好,而且也一定会在手术的位置留下几道明显的疤痕。

看来学习中医,运用中医学原理解决问题真的太伟大了,既治标又治本,既能够改变原来的臼位置,自由地伸曲拉直,而且还省钱不留伤疤。

丽芝和老朱是最佩服中医的。所以,整个晚上就没有多提西医手术的事。但是,如果友兵不回来,他们就无法去山西找名医冯贵和。

不是说其他日子不能去,关键是让儿子利用礼拜天这个空闲日子,不耽搁儿子学习。

说着听着,丽芝倒是精神,不一会儿,老朱却打起了呼噜。丽芝在呼噜声中含糊地听到了大卡车越来越近的声音。她赶紧坐起来,披上外衣,跑到院里细听,嗨,真的回来了,友兵真的回来了,还听到了他们大声说话的声音。

她兴奋地拍打着老朱的胸腹,掀开了他的被子。老朱一下被惊醒。很恼怒地说:“干啥?刚睡着,就叫我!”丽芝说:“你赶快起床,友兵开车回来了,赶紧找他去。他可能不在家里呆,看一会儿再往公社去了!”

老朱听说友兵回来了,像是在做梦,有点犹豫,丽芝一把将他抓起来。老朱这才下炕往外走去。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事啊。说来你做梦都不会想到。

出了门老朱是听到了说话声,是在前边老冯头那一道街上,他立刻快步过去,不错,就是他回来了。不过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呢?他正在犹豫,那边有人开始叫他,原来是冯贵和他们一家回来了。老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

老冯头一家现在可热闹了。老冯头尽管昨晚也喝酒了,但是,看起来人家精神状态要比老朱好得多。又是迎接又是倒水搬凳子,又是指挥家里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的。

当一阵忙活都安稳下来之后,老朱单独和冯贵和说明了朱友康的具体情况,还说正在上愁没法去山西找你呢。冯贵和一拍大腿,着急的说:“看我这记性,你要不提,我还真的不记得了。莫非上次我忘记给你们说了?”

“你说不让孩子提重物,没提到弯曲的事。”老朱说:“我想只要捋直了就会自动弯曲,谁知道会是这样啊,这是不是没救了呀?”

“不会的,这样也好,说明原来纠正过来的臼处一定是把血肉长好了。”冯贵和说着要老朱给孩子过来。老朱说还是等冯贵和他们休息一下再来看吧,毕竟走了一个晚上的路,肯定是又累又困的。

说罢就要告辞,冯贵和坚持要他给孩子过来,他说路途遥远,又是夜间走路,他们半路上都休息了一会,现在还不困。老朱只好客随主变了。

他快步回到家里,丽芝已经把友康叫醒,穿上了衣服,老朱拉住友康的手就往外走。友康在迷迷瞪瞪之中来到老冯头家。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地再次相遇了。冯贵和见到友康很亲切地拉到自己身边,一边说这话,一边把友康的胳膊上下来回屈伸。刚开始很温和,一会儿越来越用劲,越来伸缩角度越大。但是,这时友康的感觉,因为随着曲动的力度加大,友康疼得已经难以忍受。但是,这孩子很坚强,一直咬紧牙关,攥紧拳头,默不作声。冯贵和最欣赏的就是这样有骨气的孩子。

冯贵和告诉老朱夫妇,以后几天时间里,你要每天来几次屈伸,要一天比一天力度加大,最终达到伸曲到原来的位置上,但是,有一点必须告诉你,别太用力了,再次错臼麻烦就大了。等伸曲到位之后,为了防止反复,你还得坚持再做半个月左右,等稳定下来,巩固下来,孩子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反复了。

就这样,问题也解决了,而且省时省力,是送上门的买卖。老朱和丽芝心里很高兴,心情也轻松了下来。

但是,往后这半个多月,孩子能去上学吗?要是去学校,家长能每天跟着一块去蓬州中学给友康来回伸曲吗?这太不现实了,家里队上还有一堆活要做啊,打井的事迫在眉睫啊。

朱友康心里早已记下了冯贵和老中医说的话,他从内心就没有让父母再次操这份心,他已经打定主意,赶在礼拜天回到学校,他想学习是一节课也不能耽搁的。

等伸曲结束以后,老朱夫妇和儿子朱友康回到家里,剩下老冯头一家人说话休息。

快中午的时候,老朱把儿子再次叫到老冯头跟前,继续进行伸曲。伸曲之后,由老冯头的儿子冯小军和朱友康陪同,江梦云和他们一起跑到村外山岗上、挖石头坑、北河沟、柿子林、救命河等倒出转一转,看一看,领略一番河北风情,感受一番南丘风土。

冯贵和留在家里和哥哥拉着家常离别之类的话题,冯方慧开始准备走访他的行动。在伯母陪伴下,她首先拜访了姐姐方莹。因为冬闲季节,两个孩子和她都在家里。

姐妹多年不见,面面相觑。然后,冯方慧开始夸赞姐姐有福气,漂亮又年轻,直夸得姐姐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用小拳头锤在妹妹冯方慧的脊背上。也不管母亲是不是在跟前,骚情的说道:“这么说,你姐姐倒像是黄花大闺女了!你是不是再给你姐姐再介绍一个帅小伙呀?”

“好啊,美男子有的是,就怕你不敢谈。”冯方慧调侃着说道。

第八十三章 再论

张俊生的一声“大家请留步!”是与会人员始料未及的。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七八个与会人员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革委会主任路明楼的身上。

路明楼是一个久经战场的人,对这些已经是司空见惯,所以,他神态自若,一语不发,静观其变。

但是,路明楼根本不愿意看到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铁着脸,从脸上看不出其他任何表情。他没有说话,他在等待张俊生的下一个举动,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因为,这正是一个“多事之秋。”

政府县长王茂奎是这次事件的最初制止者和阻止者,他分析了全县各项收入及支出的具体情况。他的发言被指为有意和张俊生顶着干,是给张俊生难看。他认为,张俊生的“大家请留步”是针对他来的。

所以,这个小个子秃头顶,大背头的领导有些在坐不住。

“张主任把大家留下是什么意思?”万茂奎发话了“你的意思是让大家继续讨论吗?还有这个必要吗?路主任不是说过了吗?散会!”

“王县长,你分析的没有错。不过,问题的关键不是一个经济问题所能回答的。经济问题不是搪塞这些文化问题的理由,文化是无价之宝,因为,这个新州白瓷遗址开发和利用是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和社会问题,需要考古专家做考证,而不是政府和革委会。这是一个明确的政治问题,更是一个严肃的历史文化问题。历史文化的价值是无法用经济数据来对比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路明楼应该当机立断了。可惜,路明楼不但没有收这个场,反而在中间搅局。

看到张俊生和王茂奎争执不下,自己又无法逃避。就开始采取折中方式。“这个问题不急,慢慢来吧,大家不要争执了。将来问题自然会有一个明去答复。”

他认为这样的结果会让张王二家各自退缩收场,谁知道,这样的话题更加激发了会场争执的气氛。王茂奎毫不示弱地说道:“我一贯认为,一切不符合经济规律的事物都是不可取的。”

“您这么说的意思是,文化考古是不可取的吗?它不符合经济规律吗?你的经济规律指的是什么?请面对大家一次性讲清楚,否则我会坚持的我的一贯主张的!”张俊生一鼓作气,一点也没有把自己置身于领导之下,而是站在了一个平等位置上展开的一次激烈的对话。

“不是告诉你了吗,一切不符合经济规律的事物都是不可取的。”王茂奎自信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意思是你不要再多言,这些问题有县革委会有政府,你个革委会副主任来逞什么能呢?

“王县长,我不是在这个讨论的问题上针对谁,也不是因为你分析了财政经济数字,就是针对你说的,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找到更多更好的捷径来处理这些问题!”

“是吗?”王茂奎没有再说什么,一句问话甩袖子离席而去。

“王……”等张俊生刚要说话,王茂盛已经大踏步离开座位,径直向门外走去。

路明楼这时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可是,王茂奎离席而去,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官场有谁会因为自己的位子而给足面子呢?路明楼还想到,这蓬州的天是你张俊生在撑着,还是你王茂盛在撑着?居然在我面前肆意妄为!心中不免有一种不得志的感觉。

想想吧,也是的,这一切的起源在于张俊生,可是问题的实质性问题还在王茂奎手上,张俊生据理力争没有错,王茂奎当家自知柴米贵也没有错。那倒是谁的错呢?难道是我路明楼出错了吗?

就在路明楼想要用一些适当的话,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讨论时,王茂奎居然离席而去了。最终高明楼还是倾向于张俊生。经济条件是一个问题,可是,历史文化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不容忽视。

两人之争的结果,把高明楼夹在中间,让他喘不过气来。无奈之下,高明楼绷着脸没好气地即将要离开会场。

这场争斗究竟谁是赢家,一时难以分辨。不过,高明楼意识到了问题的危机感。既然张俊生敢于直面蓬州县政府县长,而且忽视了我路明楼县革委会主人的存在,那张俊生一定有着无法告人的社会背景和历史人脉。

他还多想了一步,既然张俊生敢在我路明楼在场的情况下这么大胆表露心迹,他一定是有着无法想象的后台背景。因为,路明楼经历过很多的调动,干了很多地方,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

在正常情况下,既然政府县长已经为此类事件定了性,基本上副职都会无条件服从,即便心里不服从,表态也是一律的同意。

当路明楼也要离场的时候,张俊生突然掀翻了桌子,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王茂奎给我回来!”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蓬州县革委会副主任有如此磅礴力量这样做呢?张俊生的举动让四座惊讶。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说,这张俊生就是一个干事业的人,我应该全力支持。

有人说,这张俊生不知好歹,既然人家县长已经明确表态,你还有必要这样逞能吗?

有人说,看吧,笑话还在后面,谁唱戏谁看戏还不清楚哩。

有人说,无论如何,你这个张俊生不该这样掀翻桌子,有话好好说嘛。

还有的说,等着瞧吧,日后大戏就要开始了,精彩剧情还在后面呢?

总之,各有各的世界观,各有各的理想追求,各有各的利益驱动。

官场上的事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就比如,假如是你,你就是戏里面的一个角色,你会是上边的几种情况里面的哪一种呢?你还是另有图谋呢?

挨着张俊生就坐的文化局孙局长,一时不知所措。因为离的很近,又不能不管。当张俊生掀翻桌子的一刹那,他迅雷不及掩耳,快速将桌子恢复原位,然后,扶住张俊生的胳膊,很嗔怒地说道:“张主任,别这样,这时干什么!”隔着孙局长坐着的何树坤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也只好附和着孙局长说道:“张主任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而坐在张俊生对面的人大李主任,既不说话,也不离席,静观其变,无动于衷。

第八十四章 复原

何树坤申报的蓬州古迹复原工程项目资金,在半年之后已经落户蓬州县财政账户,共计三十五万元。

在经历了一次蓬州县特别会议之后,一场抢修工程很快展开。为了谨慎起见,在动工之前张俊生再次主持召开了蓬州县文物考古复原工程项目研讨会和动员会。

会上把复原古迹工程的风险和价值进行了有效评估,会议一致认为,这次复原修复工程是蓬州县文物考古修复第一工程,是一个着眼长远,面向现实的效益工程。

他在会上强调,bq庙群复原和修复工程是影响后代的大工程,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大工程,务必抓紧抓好完成。会议安排文化局孙局长做了详细解读。

当时的情况,其实并没有有些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这里还是一所传统的蓬州县办中学。说是中学,其实除了两座大庙和三个小庙之外,就是最南边的两排瓦房教室和东西两排平房老师办公室兼宿舍。

说是学校,四周连一段围墙也没有,东西南北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乡亲们及来往行人的乡间小路,在这些小路中,向东开的口子最大,是村里人做庄稼活,串村走亲走得最多的路线,这也算是学校大门了——从村里一个大陡坡上来就进入了校园。

中间东西两排瓦房共14间,每排7间,隔成两个教室,两个教室之间留着一间宿舍,全校就这四个教室,供单轨制初中学生上课。

在两排教室东西各建筑了一排低矮的平房,东边7间,西边8间,共15间,供教师们办公兼宿舍。

北排教室后面是bq大殿,是一个大通间,没有雕像,没有装饰,西面平房最南端有一间小庙,也是空闲房间,因为是山区,在校生有近200人,除去本村几十号学生回家外,其他学生全部住宿在这两座庙里。

南排教室向南十几米就是很深的河沟,这条河就是贯穿整个村的小河,一直流向蔓河水库,进入大马河流域。

西边一排平房后面就是学校的自留地,大概有两半亩地,一年四季种菜供应食堂。

再向西仰视就是距离学校七八里地,地势越来越陡峭的太行山系浅山区最高的山峰,海拔一千三百多米。

这就是印象中最美丽、也最向往的地方,如有机会登上顶峰,站在上面的感觉,真是一览众山小啊!

bq大殿西侧,西排平房正北是学校食堂,有管理员房间一间、储藏间一间、操作间两间,共四间平房。

食堂外边是一个大石碾盘,碾盘四周是石凳,算是老师的饭桌了。这里是全校师生吃饭的地方。

从bq大殿向北是不高的山丘,这里就是老师们饭余茶后经常去的地方,也是一群年轻教师们摔跤、打牌、唱歌、吹琴、听村子里放牛收牛的吆喝声、听乡亲们丢了东西或东西被偷的叫找声、也是年轻人天南海北胡诌瞎扯的娱乐天堂。这里还是他们有了烦心事去静心思考的地方。

这里居高临下,向东看去,是一个个被树林遮掩的小村庄,漫山遍野都是一群群牛羊,还有人们劳作的身影,远远就能听到村里村外各种高地长短不等的吆喝声。像是城市繁华的夜市。

未来这里就要更新为复原的古迹bq庙群工程。这里将迎来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信徒们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前来敬拜。这样的一个宏大工程主要就看何树坤的精耕细作了。

礼拜六日或者节日何树坤带领一家人前来观光,主要是让他们领略一下bq庙群的风光。何海云已经和父亲来过这里多次。这里的美景已经深深地吸引了她。

这里西高东低,西边是巍峨高大的太行山脉,是bq庙群的天然屏风;南北群山起伏,宛若bq庙群的两翼;向东是一条从高山下来,贯穿了整个村庄东西,把村庄从中间一分为二的长长的河流,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自从何树坤得到bq庙群的古迹图纸之后,日夜研究,继往开来,把bq庙群的原貌找了回来。这次的复原他就是总指挥,一切造价、预算、建设、施工、验收,这些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就在复古工作正在顺利展开之际,出现了一次特别意外。那是一个礼拜六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从东边照耀的太阳强光很刺激地照耀在bq庙群上空。

礼拜六学校放假,施工人员还没有赶来,只有看庙的本村老汉在里面。

可是,这一天特别例外,有人远远看到,在晨光的照耀下,整个庙群被一阵阵烟雾笼罩。原来随着看庙老汉一声喊叫:“救火啊,bq庙着火了!”整个村庄的人们都惊醒了,拿铁锨的、扛锄粑的、提水桶的都赶到了着火现场。

随着火势的蔓延,大火很快吞噬了整座大庙。

看来只有请求消防队增援了,当第一个电话拨出去的时候,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因为在这之前,bq庙群已经确定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不大功夫,不仅蓬州县、新州市的消防车来了,而且,省里的消防车也赶来了。

省市县三级领导督阵,才把火势扑灭。

这次失火,损失很大,整个bq庙被烧毁倒塌,一搂多粗的木质梁柱仍然冒着滚滚浓烟。尽管外面的明火已经扑灭,但是内部的暗火仍在不停地燃烧着。

何树坤十分痛心,因为自己带领全员已经在这里战斗了一年多的时间,从进度上讲,已经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次大火把进度又后退了一年多时间,这次bq大庙又要从零开始了。

在扑火的过程中,何树坤心里一直在想,如果这次抓不住放火的凶手,即便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国家投入了大量资金,这不是都浪费掉了吗?看来复原施工应该把安全工作放在第一位,否则一切就会前功尽弃,这样复原工程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这次失火对设计施工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都是很大的打击。何树坤权衡之后向上级打了一个复原工程安全问题请示。必须抓住凶手,否则,建设再多的名胜古迹,复古再多的遗址旧址,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是的,何树坤考虑的是对的,在他上报之前,其实早已有人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就是蓬州县革委会副主任,主管文化教育卫生工作的张俊生。

着火时张俊生尽管还在新州市开会,但是,他一得到消息,就从距离蓬州县城的30公里之外的新州,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并亲临着火一线和先后赶到现场的各级领导一起指挥灭火工作。

经过省市县三级公安系统干部职工的昼夜连续奋力侦查,案件终于有了进展。

第八十五章 破案

据《蓬州县志》记载,bq庙汉唐有之,始建不详,自汉至今,历代均有修缮,现存为元代建筑。

一九六三年前,bq庙前东西走向的河水上面建有一座石拱桥,后被山上爆发洪水冲击坍塌。过了桥北上,越桥楼,过山门,献殿至bq庙。

庙内有bq塑像,庙的左边有bq墓地,每年农历三月和十月,全国各地甚至还有外国人,云集祀之,香火极盛,达月余之久。

bq庙群总体呈长方形,占地面积四万多平房米,原来图纸设计中,由bq殿、后土殿、玉皇殿、三宵殿、百子殿、药王庙、山门、献殿、回生桥、桥楼、碑楼、三清楼阁、道士院等二十多座单体建筑组成,总体布局合理,结构紧凑。是北方典型的道教庙群。

只可惜经过了历史变迁之后,现在保存下来的也就是bq庙——最大最完整,药王殿——居第二位,其它两个不起眼的小庙。除此之外,就是学校里的瓦房教室,平房宿舍和一个学校食堂。

原来图纸上的设计可以看出,屋顶有很多种类型,包括歇山顶、悬山顶、芜殿顶、卷棚顶等。由这些屋顶类型组合而成的各种具有艺术效果的复杂形体,进一步说明了我们古代工匠们充分利用木结构的特点,创造了屋顶举折起翘、出翘。形成如鸟翼伸展的檐角合屋顶各部分柔和优美的曲线。

作为bq庙群的象征,bq庙雕梁画栋,建筑风格独特,建筑时间久远,建筑面积最大,至今保存最完整;bq庙气势宏伟,鹤立鸡群,位置中正,富丽堂皇。结果一夜之间毁于火灾,面目全非,实为可惜!

这次火灾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所以,各级政府和公安部门,尤其是蓬州县的领导们更加重视这次失火案件的侦破工作。昼夜奋战,挨户走访,寻找蛛丝马迹。

经过一昼夜的寻访,从全村二百多户人家和学校部分人员近一千人口中摸排嫌疑对象三十七个。公安干警发扬连续作战的顽强精神,对嫌疑人员一一进行突击审讯。

第一遍下来就剩下三个人。再次强化审讯之后,这三个人又被全部排除在外。这三个人通过各种不同渠道,都可以完全证明是清白的,是不具备作案时间的。

这下使得案件的侦查工作进入了僵持阶段。一个个威武自信的公安干警这是显得有些疲惫。

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亲自调度,县长王茂奎亲自督阵,主管领导张俊生和公安干警同吃同住,不破案件誓不收兵。

因为第一次突审一无所获,所以第二次又全部排出,下一步怎么办,没有目标,没有头绪,部署任务更没有明确定位。从领导到每一位干警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张俊生看到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又一时没有目标,突然心生一计。

在一次例行的碰头会上,他特别提议:“以我个人观点,我们呢,第一次之所以没有收获,或许和我们侦查的目标有关。我们只想到了到村中校里寻访,忽略了山区的特点。现在还不是太冷的季节,我们是不是把目标扩大到野外?包括bq庙十公里以内的深山老林。我们是不是在这些区域内布下天罗地网,挖地三尺,挖出真凶?!”

与会领导感到张俊生说的在理儿,很符合现实情况。所以集体决定,增加公安警力,配备有效对话的通讯工具,到深山区去“捉鬼”。

山区海拔一千三百多米,到处荆棘满地,再加上悬崖峭壁,沟壑洞穴,给公案侦破工作带来了巨大风险和挑战,也增加了侦破工作的难度和韧性。

为了更有效更准确地开展侦查,在研究部署过程中,又增添了一条新的安排。在划分各小组不同区域里,从本村调来对地形地貌熟悉的村民做向导,加快了工作的进度。

在野外侦查的同时,并没有放松对村中人的监视和侦查。双管齐下,并肩作战,有效地提高了侦破能力。

在第三天的中午,村中小组发现了一个可疑现象。郭家北台有一个五保户,光棍汉,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小,长头发,留有胡子,神经有些不太正常,已经有三天没有人看到过了。

据邻居说,着火那天早上有人见过他一面,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人叫入社,是生产队合大社吃集体食堂时所生,所以,起名入社。小名都叫他小鬼。因为他平时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甚至还沿街随便到谁家里要点吃的来度日。从来没有洗手洗脸的习惯,经常是满脸污垢,脏兮兮的,远远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还在转动,看上去像是一个小鬼。

根据学校食堂人员反映,这人经常在庙前庙后活动,甚至晚上就睡在庙里。

有一次入社竟然在夜间从窗户爬到食堂大锅里洗澡。食堂师傅每天晚上收拾完之后,都会在大锅里添上水,等第二天早晨起床就可以烧火做饭。结果,这家伙竟然把大锅当成了澡堂子。

第二天早上起得早的学生听见食堂里面有动静,就喊起来了厨房师傅,后来又把老师们叫起来,冲到食堂里,扯着光腚把这家伙从大锅里拽上来。为了防止女生们看到,还插上了食堂大门,校长一道令,实实在在把这家伙拾掇了一回,从此这家伙不敢再来学校胡闹。

公安干警得知这一情况,立即进行了重点部署,将这个人的相貌特征,用画像的方式传达给寻访的每一个小组。

当第二小组三名干警沿着陡峭的山坡继续向上攀援时,突然看到在对面的山崖上一个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石洞。他们决定要爬上悬崖钻进那个山洞里一探究竟。

他们顺着快到山顶的一段平坦的荒地来到两山夹角汇合的地方,再沿着狭窄的只能放下一只脚的小路,向前走过六十多米,脚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路途十分险峻,稍有不慎就有坠落几百米山谷的可能。

到了石洞下边,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干警们还要踏着一米高左右一个刚能放下脚的小石洞,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杂草树枝,垂直向上攀援了足足有十几个小石洞,最终才来到石洞洞口。

人一上来,惊飞了洞口的小鸟,忒忒忒地飞出去一群又一群,洞口鸟屎一片,十分狼藉。进了石洞他们才发现,里面有半间房屋大小,分上下两层,每层平展如床,下层有存放干柴和衣物,上层是典型的石床,石床大约相当于双人床大小,床头的一方,往外可以看到遥远的蓬州县城,宽敞明亮。

据说这个石洞是日本在中国时,蓬州县城财主用一斗米一斗石用工匠开凿的石洞,石洞位置的选择,是众多选项中,最好的位置。

当公安干警第一眼看到了破旧衣物和堆放柴火时,已经判定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上了上层,里面居住着很多蝙蝠,人一进去,蝙蝠惊恐乱窜。

第八十六章 抢修

本来何树坤就已经够忙活了,谁知道中间又出了这么一处怪事,弄得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心疲惫,狼狈不堪。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微笑,心情显得沉重起来。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个大庙需要做一些必要更新,一些老旧的砖瓦都要替换下来。现在要做的不是替换破旧有损的砖瓦,而是收拾火灾造成的残局。何树坤的心里有谁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一个整体的大庙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片瓦砾,散落在大院中央,那满院子的大梁、木柱、檩条,都还在冒着青烟浓烟,大烟小烟,遇上微风一吹,甚至还会继续燃烧,冒出小小的火苗来。

破旧的庙宇本来就够惨的,再加上现在这副狼狈相,愈发显得令人寒心。整个庙顶的瓦砾一下子落入大庙的内墙里面,四周凸显着残墙断壁,远远就可以味道一股刺鼻的烟味儿和焦糊味儿。

该怎么下手处理这些废料呢?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珍品啊,包括完整的蓝砖和完整的青瓦,还有粗大的燃烧剩下的古木。这些不能一概当废料清除掉,而要择其能者备其用。

原来利用一年多时间完成的bq雕像及其十大弟子雕像等,全部都要从头再来。这些东西还要等大殿完工之后才能进行重新雕塑。这些工作根本看不到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一切都是模糊的,一切都在碎片化。

何树坤意识到目前他肩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要想从头再来,他们一个小小的文保所的人力是远远不够的。目前他们要做的就是,从村里找一些工人来帮助他们清理出被大火烧毁的大庙空间来和用得上的青瓦和蓝砖。

下一步的工作还需要请示有关领导安排专家和专业工匠来援助完成。

正当他一心一意从头开始工作的时候,文化局来了新的任命。何树坤不再担任古迹遗址复原工程总工程师和总指挥,他的职务由文化局林副局长兼任。何树坤要向领导写一份详细材料,认真反思这次失火原因。回文化局工作。

何树坤接到通知后,一腔热血顿时冷却了。眼前一昏差点倒在地上。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忘我工作,换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结局,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巩丽君看到他被泼了一头雾水的狼狈相,从内心很疼他,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巩丽君心里想,张俊生是他和夫君的主管领导,和自己相处很愉快,应该不会是他的意思吧?莫非是孙局长的主意?

孙局长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当年巩丽君刚进文化局不久,孙局长就有意无意地创造条件和她多接触,有一次趁着酒意想占她的便宜,被她一声怒吼吓破了胆,自此,他在巩丽君面前从来不敢撒野。

巩丽君推测,孙局长来一个先下手处理,为的就是怕县里领导追责到他的头上。她把自己的思路给何树坤分析,何树坤觉得很有道理。

孙局长出面先拿出处理意见,看起来是给他何树坤找麻烦,实则是在保护他,同时也在保护他孙局长自己。这叫一个斧子两头用。

鉴于何树坤在文化局的权威和影响力,他们不会把他怎么样,看来是孙局长只不过拿拿样子给领导看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安排林副局长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事件过后,恢复工作那是早晚的事,否则这里的工作将会受到巨大影响,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员来顶替,甚至换了谁也不能确保完成复原任务。

这样分析下来,巩丽君笑了,何树坤也宽了心。

当晚他们夫妻对酒小饮,尽情放松,这算是巩丽君为老公压惊了。喝完小酒,他们又手拉手在中丘河边漫步到弯弯的月亮升起。

公安侦破工作仍在继续推进,第一小组继续在村里侦查走访,摸排线索,他们得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信息。居住在村东南坡上的一户人家,这些天一直没有看到儿子的影子。

有人说早在半年前这家儿子就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有人说在山西黑城县见过他,好像是在那里下煤窑。据走访得知,这家有三人,一个婆婆,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出走的原因有各种说法,但是都没有真凭实据。

有人说,这家婆婆是入社的姑姑,儿媳不忍神经兮兮的入社长期到她家吃饭,还经常趁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调戏他,她丢下儿子,回娘家去了,后来就离了婚。

临走的时候,儿媳带走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家里日子没法过了。

有人说,这家儿子和邻居家媳妇有染,被儿媳妇发现,抓了现行。卷走了他家的所有积蓄和他离了婚。他们都是事实婚姻,没有登记,人家不来过日子,谁也没有办法。

那么这个儿子和放火有什么关系呢?有。有人说,这个人放火的目的就是打算烧死他的那位神经兮兮,又不懂得屙尿的姑舅弟兄入社。因为入社让他失去了媳妇,并且造成他家一无所有。

据说,这个人也知道入社经常在bq庙附近活动,并且时常住在这座庙里。

一个不识字的老百姓,并不知道一个破庙的价值。所以,为了仇恨,放一把烧掉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这样就只好再排一股警力到山西,取得山西公安干警的积极配合来进行寻访调查。

第三小组在北山,第四小组在南山,进行了两天的摸排仍然没有一点线索。干警们东奔西走,爬山涉险,穿越树林,翻过岗坡,走幽谷,上山颠,一个个精疲力尽,口干舌燥,但是,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第一备战状态。

第二组三名干警,钻进石洞,又从第一层通过中间石头狭缝钻到上层。这才发现,石床一角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走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件破旧的棉袄,棉袄下面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满脸脏兮兮的,胡须很长,蜷卧在那里气息奄奄,连一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看到这人的相貌,干警们立即拿出手中的画像进行认真比对,不错就是这个人——他叫入社。

组长把手里的水瓶递过去给他喂水,他勉强地喝了一点点。另个干警撩开他的衣服后发现,他腿上胳膊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生命危在旦夕。抢救生命要紧,抢救了生命,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可是,这样的山路怎么才能把他运送下山呢?

第八十七章 答谢

朱书堂和老伴丽芝担心了一个晚上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而且还是最快捷最有效的圆满解决。夫妻俩满意的心花怒放,满脸堆笑。

他们决定利用中午时间请冯贵和一家,包括冯贵和的哥哥老冯头在内,一起喝酒吃饭。

老朱夫妇商量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次管饭的机会,这是答谢恩人的最好方式。上一次友兵带他们去山西又给人家增添了那么多的麻烦,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最最感谢的是,把孩子的胳膊拉直了。

这不是随便哪一个老中医就能够做得到的。

这次胳膊弯曲又多亏了人家,人家居然送到家门来就医,可省了他们一家不少的麻烦事呀!

友兵说不准还不能利用礼拜天去山西,恐怕还要耽搁孩子的学习,生产队刚和四队协商打一眼大口井,还要在救命河两岸建起两座水塔,还有水渠、管泵、机器等,哪里能离得开老朱这位当家人啊!

老朱夫妇认为,冯贵和给儿子治好胳膊错臼,那可是天大的人情。

假如朱友康的胳膊就这样永远弯曲下去,那可说不准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残疾人,到时候考大学、谈对象、找工作等说不定还要受到多大的影响哩!

快要中午的时候,两口子的想法商量一致以后,在家里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杀了一只大公鸡,和邻居秋萍、桃花他们打了招呼,提前过来帮忙剁菜包饺子。

老朱看了看里间屋的纸箱里还有两瓶古顺大曲酒,还有两包雪茄牌纸烟和一瓶红烧肉罐头。这些都是上次祝贺朱友康考上蓬州中学时剩下的。

然后夫妻二人一块来到老冯头家邀请吃饭。这时老冯头老婆和冯方慧去了大女儿冯方莹家还没有回来。

“今天是我们夫妻最走运的日子,我们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友兵又不在家,实在上愁没法去找冯医生。谁知道一夜之间你们就从山西飞过来了。好像你们知道我们家的心事哩,哈哈哈!”丽芝一口气把昨夜里上愁的事全托了出来。

“所以啊,今天中午无论如何都要到我们家里吃饭。咱们现在就去,那边嫂子和方慧都在方莹家,我们回去叫一声就行了,她跟我们是很近的邻居。”

“小军他们和友康去玩吧,等吃饭的时候就直接回我们家。”丽芝兴奋而激动地说。说完就去拉老冯头和他的弟弟。

等他们一起来到朱家的时候,麦克儿奇迹般地没有狂叫,见到客人们来了,摇头晃尾,还去身上亲密接触,显得气氛热烈,相处融洽。

进了院子就能听见屋里面热闹的声音,几个妇女早已动了手,白菜、大葱、猪肉都开始加工,秋萍负责和面,看样子是要准备捏白菜猪肉水饺了。

不一会,冯方慧姊妹俩和她们的母亲都来了,又呆了一会,友钟下工也回来了。人齐了,人手也多了,大家三下五除二,很快水饺下了锅。

老朱还在惦记着打井工程,上午没有去心里不放心,见女儿友钟回来了,就叫到身边问这问那。当得知今天打到片麻岩上的时候,他知道打井位置还是选偏了。他开始思考着如何处理。

他让友钟看了大伯他们一家,结果,大伯不喝酒,不愿意过来,友兵出车不在家,最后把堂妹友金和友珍叫了过来。

这边的小菜对于老朱和老冯头来说,都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备齐了。和平时不同的是这次增加了三个肉盘:猪肉炒大葱、红烧肉罐头和一个清水炖鸡。

老朱知道,冯贵和他们一家从山西来一趟不容易,况且这次又赶上帮了大忙,所以,说什么也不能做得太寒碜了。他们夫妻在去请他们一家吃饭之前,早已经把自己那个大个儿公鸡给宰了。

这样就凑齐了三素三荤——五菜一汤,显得他们一家是真心实意,是实实在在,是诚意邀请。这样就显得隆重而热烈。这是对客人的最大尊重。

酒菜很快上了方桌,不大的放桌上光是酒菜盘子就摆满了。

冯贵和看着这桌酒菜很满意,先端起酒杯说了话:“这次来到咱们家,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能喝上这么好的美酒,我当兄弟的先敬二位老兄了!感谢你们一家人盛情款待!”说完一饮而尽。

随后就是老朱叫板道:”这杯酒我首先感谢冯老弟费心,真是妙手回春啊!来敬你了,干杯!“

酒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而不可收。他们哥仨你来我去,你敬我谢,看着一来二去的,酒瓶里的酒呼呼地通过酒杯一路顺畅地流淌到肚子里。话开始絮叨,脸开始发烫,手脚开始舞动。

只喝得冯贵和一门心思说醉话,他说,他看上了朱友康这孩子,要孩子来身边为他端一杯酒,叫一声干爹。今天借着这个饭局就算是认了这门子干亲,这也许就是他的心事。

这话说的有点太突然。就连老冯头也感到惊讶。在喝酒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任何人从来就没有和冯贵和提起过这档子事儿。怎么说来就来了呢?老朱夫妇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人家在说醉话。

友康刚吃过一碗水饺,放下碗筷。这冯贵和就已经看到了机会。朱友康干脆就乖乖地走过来为冯老中医端了一杯酒。

因为说要认干爹的话在前,所以,有几个吃完饭的女人都围了过来。

朱友康不知道是处于礼貌考虑还是心理上可以接受这门子亲事,端完这杯酒,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干爹。

因为说话声音太小,或者是冯老中医有点酒力,冯老中医没有接腔。老冯头怕一时场面尴尬,借着酒力赶紧打了一个圆场:”三金啊,这认干爹在山西都要连叫三声才行!“

朱友康刚叫完干爹,冯贵和就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来,把钱递到朱友康手里,然后双手握住干儿子朱友康的双手说道”孩子,山西远不远?咱这酒也喝了,亲就算定下了,以后呢,可要每年记着去我家里走亲戚啊!“

他接着说:”山西不远,没有直通车,可以坐火车,到时候我会提前去接你的!“他说的直通车是说友兵这样的顺路车。

他醉醺醺地说个没完没了:”我就是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有骨气,这孩子有骨气……“

朱书堂和老伴丽芝看着眼前发生的意外地的一幕,心里恍恍惚惚的。这倒不是不愿意认这门亲,上愁的是每年跑山西一趟。但是,对于这位恩人的话,他们只要言听计从。

只能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所以,他们夫妇也就来了一个爽快。

由老朱挑头,他让丽芝也端上一杯酒,让儿子友康端上一杯水,提议大家,一同干一杯,一起见证这门亲事。

见老朱夫妇这样的举动,冯老中医又来劲儿了,他把自己的大女儿江梦云也从人群里叫过来,然后递给她一杯水,像是遇上了天大的喜事一样,高嗓门儿道:”来,大伙儿一块儿干了!“

冯老中医兴奋地把友康和梦云俩孩子拦在自己膝下,醉眼迷离,浑浑噩噩地说到:”你俩听见了吧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都要学会照顾对方!“

老冯头看到弟弟又要说什么话,开始劝他别再喝了。

他赶紧从弟弟手里把俩孩子拉扯开,让孩子们出去玩儿了。然后催促丽芝端饺子吃饭。

尽管老朱也喝了酒,他毕竟是东道主,正在提着精神,所以也不显得有多晕乎,他和丽芝递了一个颜色,其实什么都明白了。

第八十八章 认亲

朱书堂没有想到,冯贵和不但给儿子看好了胳膊,还愿意和自己攀亲。这么多的好事都让自己遇上了,这真是风刮草帽扣鹌鹑啊!

老冯头也兴奋起来,尽管不想让弟弟喝的大晕大醉,可是目前已经是他最尽兴的时候,本想再喝几杯。却发现,这时候丽芝却把老朱叫了出去。

他和弟弟多年不见了,这次回来既要让弟弟吃好喝好,又要弟弟不出问题,不出笑话。

所以,趁老朱出去的功夫单独和弟弟端了一杯,说了一些客气的话,关心的话和邀请的话,打问了老中医江炳轩身体是不是还好,弟妹生活过的是不是舒心,侄子、侄女们学习的怎么样,等一些生活情况。

弟弟有些炫耀地说道:“我们在那里过得很好,三里五乡里能比得上我们的不多。日子过得蛮好的。请哥哥尽管放心!”他一再邀请哥哥一家适当的时候去山西看看。

丽芝把老朱叫出来,是想商量着给儿子友康举行一个简短的拜亲仪式。

在蓬州县南丘村一带盛行这一活动。

老朱觉得在理儿,就答应了。

他们夫妇一块来到老人南屋,友钟端过来的水饺,第二碗老人还没有吃完。

七十多的老人,吃饭对于她来说是长项。两碗水饺她一个人就能吃完。

她常常对孙子辈儿们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饭量小,布袋倒,饭量大,不用爬!”

她说得布袋倒,就是说,你吃的少了,就像竖起的布袋一样,指头一捅就倒下了;饭量大的话,不会被一布袋粮食压得你爬下去。

老人自从来到朱家,从来没有闹过大病,从来没有吃过药,扎过针。她的身体总是非常健康。七十多岁还经常下地干活,拾柴火做饭,纺花织布,纳鞋底儿,拆洗被褥,有着很强的自理能力。

她还经常会为子孙们做好吃的,把孙男嫡女们叫去吃个痛快。

儿媳妇把这事说给婆婆听,婆婆立即停下来就要从蒲墩上起身。

“不急,不急,您先吃完饭再做也不晚。”老朱对老娘说。他知道老娘吃一碗是远远不够的。

“吃饱了,不吃了,说办就办。”这个后娘的作风,向来是雷厉风行,她立刻行动起来。

老朱是姊妹五个中排行最小的一个,当年亲娘去世的时候他才三岁,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这一家人能活下来,能活到今天,全凭这位后娘劳作。

所以,尽管她是后娘,论功行赏她在家里要数第一,谁也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亲娘去世三年之后,后娘来到这个家,没有仪式,没有陪嫁,没有迎送,简单的只是她本人走进了朱家门。

老朱父亲中年丧偶,本身是很不幸的。

可是,几年之后,居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又使他惊喜万分。他觉得自己又是十分幸运的,很高兴接纳了这个一切免费,一切从简的聪明能干,勤劳善良的姑娘。

老朱父亲在南丘村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一般人不敢来欺负。而老朱这位后娘,那是富裕大户人家小姐,在家里被批斗的无法逃生,眼看就要没命的情况下,她毅然决然趁着夜色逃到了朱家。

因为她知道夜晚负责看管的人员会放松警惕,特别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刚到朱家那几天,朱家没有让她露面,日子久了,批斗的风声小了,她才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乡亲面前。

这样一来,朱家保住了她的身家姓名,她也就安守本分,为朱家卖力操劳起来。这一操劳就是大半生。

后娘进了朱家之后,看到家里一贫如洗,百废待兴的样子,难以继续领养亲生孩子。

看到家里这几个孩子心里十分难过,也很心疼这些孩子们。她看到自己面前,最大才十五岁的五个孩子,几次痛下定决心,决定一生不再生养,把家里这几个孩子当做亲生抚养长大成人。

她做出这个牺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后来她的付出更是他人望尘莫及的。所以,中年的老公也很心疼她,体贴她,爱护她,把她当做生命的依靠。

因为朱友康的爷爷常年生病,尤其是到了冬天,咳嗽严重,后来发展成为严重的肺气肿,根本下不了地干活,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她比老伴小二十几岁,身强力壮,身材高大,整日下地劳作,比一般男劳力都要强,她里里外外是一把手,也是行家里手。孩子们都很听她的话,吃的穿的用的都得依靠她来照顾,她来缝补。这就是一个亲娘,甚至比亲娘还亲。

由于她的努力,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成人,家里经济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在她手上家里添置了牲口、篱笆、碾盘和磨盘,家里的人气也旺盛起来。

只可惜,老朱的父亲没有那个福分,本该享福的时候,却因病先一步离家而去,那一年他才六十四岁。

一家人过了沉痛的日子之后,她又鼓励大家重新振作精神,起早贪黑,甚至没明没夜,劳作不息。

后来还为两个闺女举办了风风光光地婚礼,三个儿子也先后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

所以,孩子们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后娘对待,下一代子孙们更不知道这是后奶奶、后姥姥。

这次拜亲活动,看来她又要买一把力气了。

只见她起身往里屋走去,她很快端出来一个盘子,里面放满了烧纸、香柱和蜡烛。

他又让儿子老朱到代销点买来吉庆的鞭炮。又嘱咐儿媳丽芝在天地桌上摆上一盘石榴,一盘柿子和一盘核桃。

这些都是家里有的,不用出门,不用花钱。石榴代表一家人团团圆圆,和睦相处;柿子代表实实在在,任劳任怨;核桃代表健健康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剩下的活儿就轮到她安排了。

她分别在天地、南海观音、三代宗亲处点燃香烛,然后又分别在这三处叩头焚烧纸张,嘴里念叨着祈祷和嘱咐的金言金语,思路清楚,合辙押韵,朗朗上口。

这时屋子里、院子里充满了袅袅烟雾,和点燃纸香蜡发出的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和欢乐。

有的人先行回家喂猪、看孩子去了,还有多数人都在收拾桌椅板凳及餐具,一边收拾一边先聊着什么。

等烧完纸,老人开始安排孙子朱友康按照天地、南海观音和三代宗亲的顺序依次叩头——天地和南海观音三叩首,三代宗亲四叩首。

认亲的另一方也要有个人陪同叩头。冯贵和就把江梦云叫来与朱友康一块进行。

江梦云在山西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只怕应付不下,每个动作,每次叩头,她都侧着脸用眼睛的余光模仿朱友康的动作进行。

因为朱友康左胳膊还不能做大弯曲的动作,江梦云这个动作也模仿朱友康来做,引来观看的人偷笑。

老者一边指导他们二人叩头,一边念着很上口的祈祷用语。

最后一项是拜谢双方老人。

几个人七手八脚从屋里搬出来几个凳子椅子,老朱让冯贵和兄弟坐中间,自己和老伴丽芝分辨坐在两旁。

冯贵和坚决不肯,他坚持让老朱这位哥哥坐中间。

老朱看僵持不下,就把老冯头夫妇也叫过来入座。老冯头摇头不从,丽芝和老朱一人拉扯一个,让他们坐在了中间。他们是最大的,坐中间正好。

这样成了老冯头居中,往右是他老伴和他的弟弟冯贵和,往左是丽芝和他的好友老朱。一共五个人,两边一男一女,排列的十分合理。

膝下朱友康在左,江梦云在右,有奶奶指挥,向双方老人三叩首。

一切按照老人安排完成之后,院子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第八十九章 尴尬

朱友康从家里返回学校,已经是礼拜天下午五点半。冬季这个时间正是学生打饭的时候。他一进宿舍就躺在他的铺盖卷儿上,脑海里翻腾着刚进学校大门的一幕。

当朱友康走到距离蓬州中学学校门口以西大约一百七八十米远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张峰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26型搭链盒自行车,后面带着一个女同学,正在从东边向学校门口骑过来,等到了大门口,那个女同学下了车,朱友康才发现这个女同学就是何海云。

他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顿时胸口感觉有些疼痛难忍。

何海云啊,何海云,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脚踩两只船的大坏蛋了呀!

他想急忙走几步跟上他们,可是,几秒钟时间,张峰推着自行车,何海云跟在后面,已经进入学校大门。

等他也走进校门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从甬路中间刚刚分开,何海云递给张峰一个书包,她自己径直向东边宿舍走去,张峰接过书包,蹬起自行车拐弯向西去了,高中的男生宿舍比初中更偏南一些。

朱友康躺在炕上,别的同学都在相互炫耀礼拜天在老家的所作所为,奇谈怪论,兴致极高。而他自从进了宿舍躺下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忧愁的脸上凝聚着太多的仇恨,短而粗硬的头发俨然可以和鲁迅相仿,稍微有些浓密的眉毛这时看起来像打了褶皱,旁人似乎也听不到他的呼吸,他像是在憋着一肚子冤屈。

回校时肩膀上挎着的书包就这样散落在他的身旁,他懒得动弹,他没有半点力气动弹,要知道,往日一回到宿舍,他都是抢先挂在他铺盖上边的砖墙上。

几个同学先后来催他吃饭他也不吃,一直到饿着肚子去上晚自习。一宿舍的男同学,都觉得朱友康这次放学回来有点反常,但是,谁也不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陈竹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朱友康有心事,这心事不是别的,而是和女同学出了问题。

可是,一切迹象表明,朱友康从来没有单独和班里的那一位女同学有过来往。班主任陈竹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没有再多想,因为朱友康胳膊受伤提前回家治疗是请了假的,也许是这次治疗不太顺利吧!

“友康,胳膊治疗的怎么样了?”陈竹关心地走到友康跟前低声问道。

“挺好的,老中医告诉我,需要我天天做练习!”友康回答道。

“天天做练习?做什么练习?”班主任疑惑地问道。

“是伸直和弯曲练习。”朱友康解释道。拿起胳膊来回比划着对班主任说。

陈竹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友康的烦恼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是为每天练习胳膊屈伸作难哩。所以,他并没有再往深处想。

就这样又开始了往日的正常学习生活。

礼拜天晚上是法定的学校团委学生会例会,所有初高中班长和团支书都要参加,如需要其他人参加会临时及时通知,或在公示栏里写出来通知。

会上看到何海云和张峰双双进进出出,俨然像恋爱中一对形影不离,更激怒了朱友康。

可是,这样的场合也不宜宣泄啊。他只能压在心头,恼怒在胸。

会上,学校团高官张雪峰就近期工作进行了总结和安排。

一是总结上周工作,特别是运动会工作。张峰的宣传、何海云的文艺、还有运动会的组织等多人受到表扬和肯定。

二是安排下一阶段团委具体工作。他说,很快就要到元旦了,迎新年元旦联欢会安排在元旦放假前进行,有必要尽早着手准备。总体要求是各班必须有大合唱,这个节目是班级评奖的代表性节目。

会上张书记特别提到了朱友康,他说,朱友康带病坚持宣传报道,及时鼓励了运动员、教练员和裁判员,及时表扬了道德风尚个人,是学校里难得的宣传人才,并且他本身身先士卒,得到了道德风尚个人奖励,这是很值得大家学习的。

并且面对全校班干部提议,初中各班发展团员一事已经结束,等各班团支部建立起来了,像朱友康这样的优秀学生干部将会逐步被选入学生会担任重要职务。

随后要求,下周没有团支部的班级及时建立团支部。

朱友康站起身,表示谢意。听到这个好消息,他原来铁黑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眼睛不由地斜视了一下对面的张峰,张峰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和何海云的事,何海云是不会主动说的,对于张峰来说,何海云在高中,朱友康在初中,他也不会往歪理想。

至于张峰是谁,是什么身份,朱友康同样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以前怎么与何海云认识的他是不会知道的。假如他知道了张峰的身份,不知道这个初生牛犊会怎样对待张峰。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小子要在他面前夺爱,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随后由何海云具体列出需要选用的节目范围和具体歌曲题目,以及评比节目的具体标准和要求,希望都能够按照要求去选择去练习。

张峰就节目排练需要的配套服饰、演出道具等做了说明。

朱友康用蔑视的眼光看着他们的“表演”,心里充满了无比的醋意。

心想,别急,慢慢来,龟兔赛跑,我总有超越你们的那一天,优秀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奋斗出来的。

回到班里,期中考试的结果学习委员已经公布在后面黑板上,朱友康前去查看,他总分649分,位居榜首。心中再次释放了一些怒气,他觉得这个时候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怒气下去了,饿劲儿却上来了。

饿得朱友康肚子里感觉像绳子拧着劲儿一样的难受,同桌刘新亮知道他没有吃饭,也看出了他难受的样子,本来步行四十多里的路来到学校,晚饭又没有吃东西,到了课间就拿出来两个从母亲那里带来的桃酥,递给朱友康。

朱友康没有拒绝,表示了谢意之后,先上去咬了一大口,那种酥脆香甜的滋味儿似乎传遍了全身,似乎吃到了人间最美的食物。

越是饿越是觉得时间难熬。晚自习结束之后,他现在是最期盼回宿舍休息,不像之前那样主动点起蜡烛。

等教室里的蜡烛都燃起来之后,他才慢悠悠地点上。

尽管是蓬州县重点中学,可是,自从朱友康进入学校以来,无论是早读还是晚自习,学校从来没有安排老师值班,但是,老师们都是自发的、主动的到学校里面辅导。

因为多数老师都在学校居住。有事没有事都爱到教室里走走。班主任是县城南关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来查看早晚自习。有时候坚持到最后,多数情况是巡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了,就会骑着他的自磨电自行车回家。

学生们学习非常认真,也非常紧张,基本不用老是来管理,有个班干部负责维持纪律就行了。学习气氛非常的浓厚,学习的积极性非常的高涨。

因为有心事,朱友康今晚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一直熬到了回宿舍的时间。

朱友康等同学们一个个地走完,他自己关紧门窗,然后回宿舍休息。

当他路过班主任陈竹的门前时,他看到屋里还亮着灯,窗帘里闪动着两个人影。

他心里纳闷,班主任陈竹有一个习惯,每次他来学校,总是在快结束晚自习的时候,把带自磨电的永久牌自行车放在教室门外,等学生一走,他就会直接骑自行车回家。

他感觉班主任陈竹的办公室里那两个人,其中肯定没有班主任。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呢?

第九十章 撒尿

朱友康回到宿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像住了一窝蚂蚁,总想进去看个究竟。

转念再想,他不敢去了,他心里想,隔着一层玻璃还有窗帘,那不一定能看的很准。

万一自己进去就是有班主任在里面,并且是自己不应该进去的时候进去了,那自己不是就完了吗?

他想,无论如何,今夜是不能进去的。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也许某一天这个迷不破自解了。

朱友康这样的考虑是对的。以后确实经常在学校,有的是机会。

他的意思是盯住陈竹老师,等确认老师走了,剩下的问题就好说了。绝对不能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给自己一个难看。

他绝对不愿意看到陈老师的隐私。因为时间不长,对人的了解还不够。他不敢贸然行事。

他这样想着也就走过了陈老师的门前,向宿舍走去。

到了宿舍,一伙人开始了各种游戏和各种活动。

因为入学时间过了三个多月,同学们之间已经熟悉,所以,玩笑越开越大。

体育委员刘新亮用拔河绳把秦国江吊在瓦房的大梁上,来回上下闹腾。像是在教训犯人。

秦国江大声求饶,别的同学只管哈哈大笑,麻木不仁。没有人因为秦国江的求救而去干涉刘新亮的行为。

还有的同学,这时候在抓紧时间背英语,记忆学习的数学公式。

还有的同学因为饿得慌,在啃自己的凉馒头或者从家里带来的凉烧饼。

也有的人为了少跑腿,隔着窗户往外边撒尿。

学校的管理就是这样,既没有老师值班晚自习,也没有老师值班宿舍,靠的都是学生的自觉。

正当高中部体育班老师班主任苏铸从初中一班男生宿舍窗前路过,去西边厕所方便的时候,一泡尿一下子撒在他的头上身上。

要知道,体育老师的身体素质是最棒的。只要逮住了撒尿者,一顿教训是绝对不能少的。

苏老师发现的时候,即刻回头一脚踹开宿舍的门。其实,这一踹,倒是提醒了学生。那些正在捣乱的学生,一下子静的出奇。

无论是谁,都像是熟睡的样子。

苏老师进了宿舍大喝道:“谁刚才向窗外撒尿了?”

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

谁都像是熟睡的猪。

苏老师从宿舍进门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一个的,都提起耳朵拽起来,让学生们光着腚或者只穿一个裤头,一字型站在宿舍外边。

每一个同学都憋住气,大气儿不敢出,他们知道这苏老师不好惹。都担心轮到了自己头上。苏老师首先挨个儿对每个学生踢了屁股。算是一种集体教训。

因为宿舍是黑灯的,刘新亮和秦国江闹腾的绳子还没有解下来,苏老师都没有发现。这个要是被发现了,问题恐怕更严重。刘新亮等人恐怕就会遭殃,还有真正撒尿者更是心慌的站不住脚跟。

至于是谁站在宿舍内窗户往外尿的几乎谁都没有主意。所以,当苏老师一个挨着一个询问时,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一个答案:“不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即便有的人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当下承认那就是找死,过后也许会好一些,因为避开了老师的气头儿。

因为,苏老师还在肚子里憋着屎,实在不会坚持太长的时间,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不了了之。

最后留下几句话:“班长是谁?”

“是我”朱友康低着脑袋说道。

“好,你和宿舍长查明是谁撒的尿,明天给我汇报。”说完,掉头向西去茅房大蹲去了。

就这样,宿舍里这么大的事件,在苏老师那一堆屎下算是暂时化解了,同学们安稳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苏老师刚从伙房吃过早饭回来,把碗筷放在就近宿舍的窗台上,去西边厕所解手。这时,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宿舍门前的树下吃饭。

等苏老师解完手,往回走的路上,少数同学已经吃过早饭。见苏老师走了过来,有两个同学处于礼貌。就主动跟苏老师打个招呼:“苏老师好,您刚吃过饭了?”

“嗯,刚吃过!”苏老师也礼貌地回答道。

刚回答完学生的话,走了没有几步,苏老师反应过来了,我不是刚从厕所里出来了吗,这该死的学生怎么能这样和老师打招呼呢?怎么能问我刚吃过了呢?

于是,刚答应了没有三秒钟就改口骂道“nnd”。他顿时感觉自己竟被几个黄毛学生给耍了,一种羞辱感立刻涌上心头。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无颜面对学生了。

等上课了,朱友康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他还没有给苏老师汇报哩。

怎么汇报呢?实话实说吗?他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因为他已经一个挨着一个都问过了,也做了小小的探底,的确没有人知道。

因为当时除了刘新亮跟秦国江大闹之外,就是吃烧饼的,和说话的,背英语单词的,背数学公式的,根本就没有看到谁在窗户跟前往外尿的。

况且自己的心思又没有放在那个问题上。

自己的事还乱作一团麻,那里有心思解决苏老师的问题呢。

可是,苏老师既然已经安排给自己了,哪有不回答的道理。

朱友康伤透了脑筋,这时怎么回答呢?能无中生有吗?不能。能瞎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吗?不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说:老师,我确确实实不知道。

这样的回答苏老师能满意吗?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自己的确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也没有调查出来。

朱友康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只好一个人做事一人当了。没有看到就是没有看到,实事求是的说,你苏老师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所以,等只过早饭,他就直奔苏老师办公室,向苏老师做了自己想好要说的汇报。

苏老师也只好承认这个结果,只好通过朱友康向学生传达一个禁令:“以后无论是谁,绝对不能从窗户里向外撒尿!”

朱友康走出苏老师办公室松了一口气。径直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刚走了不远,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是何海云。

何海云穿了一件特别肥大的紫色上衣,下边穿了一个黄色的大喇叭裤。

和平时的打扮判若两人。朱友康停下脚步,心里想,你何海云有好长时间不理我了,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友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朱友康将信将疑地质疑道。

“来,靠近些,在靠近些!”何海云一边招手,一边靠近朱友康,几乎可以将朱友康拥抱在怀里。

自从进了蓬州中学,他就和何海云直接面对面三四次机会,而且都是匆匆忙忙的。

后来有足足两个月时间没有接触过,特别是面对面接触过。

朱友康再次闻到了何海云身上的那种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

比在中丘中学闻到的那种简单清纯的气息里,增加了一种成熟的诱人的气息。

第九十一章 续缘

朱友康好久没有得到何海云的关心,这突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他立刻想起了写给何海云的信还装在衣兜里,顺便摸出来双手递给何海云,他的眼睛里已经闪动着泪花。何海云也双手接过信件,小心地装在衣兜里。

她看到了朱友康的表情,动容地对他说:“友康,别这样,你这样我、我也顶不住的!”尽管声音很小——只有朱友康自己才能够听到,可是,何海云已经情不自禁了。

她那白葱一样的小手,瞬间把朱友康粗糙的手握在她手心待了一会,她怕走路的同学看见,很快又缩了回去。这已经是何海云最动容的时刻,他在中丘中学时,感情还没有这样的细腻,也没有这样的丰富。

这些朱友康都心领神会。

她的握手给了朱友康莫大的关爱、温暖和鼓舞,朱友康心中燃起熊熊的烈火,这烈火只熏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这也正是此时此刻何海云所最最需要的。

两个人都已经干渴了两个多月了,这种煎熬是无法想象的。彼此都有深切的感悟。

等这种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何海云用亲密的语言,在她的耳旁说道:“最最好的消息!”

朱友康等着她说出这最最好的消息,傻傻地看着她:一身的臃肿,厚厚的宽宽大大的上衣,下面是很黄很黄的大大的喇叭裤管,完全看不出她在中丘中学时那种亭亭玉立,苗苗条条的身材来。

原来她那一头俊逸飘散的卷发,现在已经变得长发披肩,潇洒迷人,她那晶莹的眼神里满满的爱已经溢出她那柔美的眼眶,正在溜向朱友康的身上,这也是在中丘中学所没有的。

饱满的深情是绽放的时候了。

朱友康看得入迷,看得如醉如痴。

他一边欣赏着何海云的美丽,一边等待着她要说的那个对他最最重要的好消息。

看着何海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便有些纳闷。

实在等不上她说话了,就唯唯诺诺地问道:“海,海云,你那好消息呢?”说完毫无目的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说了,说完了,怎么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何海云轻轻地挑起她的眉头,疑惑地问他。

“是吗?”朱友康更加的疑惑起来。何海云刚才不是明明说了一句“最最好的消息”吗?这消息是什么呢?

见朱友康更加疑惑地瞪着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她,她忒地笑了。随后又是大笑。

这样以来,朱友康更加猜不着何海云葫芦里买的是啥药。一脸的懵逼,一脸的懵糟!

越是这样何海云觉得越是好笑,她仍然哈哈哈地笑着。只笑得朱友康右手挖起脑袋来。

何海云看着闹得也差不多了,也快要上课了,就再次把嘴递到朱友康的耳朵边,几乎接触到了耳朵,仍然低低的声音对朱友康说道:“知道了吗?我不是来到你身边了吗?这还不是好消息吗?”

朱友康听罢,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几乎要伸出双臂拥抱她。

他狠狠地往自己的胸前砸了一拳,他恨自己太笨了,这么好的消息居然非要何海云说出来。

“那,那,那我们以后怎么联系?”朱友康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他和何海云失去两个月的联系怎么回复。

“老地方呀!”何海云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五市斤的全国粮票和一张两元的纸币递给朱友康。

“这些粮票和两块钱你收下吧,饿了就到副食品附近的那家饭店买几个热馒头吃!”她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到了那里,你记着,两毛五分钱一斤粮票可以买到五个馒头。”

朱友康执意不要她的钱粮,何海云像责怪小孩一样,批评道:“听话,不听话以后不给你说话了。”

何海云这么一说,朱友康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何海云看到朱友康收下了,她就顺势向她的教室方向跑去,正好踩着上课的钟声跑去。

朱友康一边向教室里走,一边兴奋地回想着这美好的一幕。

最最好消息,

最最好消息,

最最好消息,

还有,

老地方,

老地方,

老地方,

最最重要的是,何海云回到了自己身边,你张峰滚蛋吧,我朱友康永远是胜利者!

回到教室的何海云,没有心思听政治老师的高谈阔论,资本家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以及什么人权自由等等问题。

政治老师姓程,以前在唐山工作,七六年唐山大地震使他受到了严重惊吓,有短暂的失忆和恐惧症。组织上为了照顾他,就把他从唐山调回到他爱人身边,来到蓬州老家之后,领导又把他安排到蓬州中学教书。

只要是他上课,一部分同学就会提前找来课外书看,今天也不例外。

何海云看的不是课外书,他拿了一本政治书在上面做掩护,而下面看的却是朱友康做给她的情书。

这是他们之间交往之后,朱友康第一次用情书的方式向他诉求:

“亲爱的云,还是叫你海云更亲切更习惯!

咱们自从离开中丘中学之后,仅有四五次的联系,而且短暂仓促。有些话憋在心里至今没有机会诉说。特别是来到蓬州中学之后,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清高,变得自大。

在我心里一直在想,你还是中丘中学的那个何海云吗?你还是去医院里看望我的那个何海云吗?你还是给我写诗的那个何海云吗?

你在我面前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在你面前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悲凉,从心理上不再那么平衡了。

你是高中生,在学历上你比我高,压得我够呛;你是文艺部长,从学生会干部角度讲,你是我的领导,我又要服服帖帖听领导吩咐;从生活上理论,你更是我的领路人,全靠你为我指点迷津!

总之,我在你面前感觉自己很渺小,我也有些自卑。

当然,也是幸运的!

我应该感谢你处处为我树立标杆,时时为我勉励鼓劲儿。你是我的依靠,你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依托,总之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照耀着我处处亮堂!

当然,我有时甚至后悔和你交往,因为你处处比我表现得好。我很不配做你的朋友,特别是进入蓬州中学之后。

反过来,我最怕的是失去你,失去你这位最优秀的学妹,失去我心中的太阳。

我现在像掉进了万丈深渊,没有你,我就是井底之蛙,没有你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前几次见面总还有一丝丝的牵挂,一幕幕的回忆。可是,自从我看到了那个张峰与你交往,自从我们中断了联系,我心中早已萌生了与你断交的想法。只是苦于我年青无知,又勇气不足而推到了现在。

其实你是明白人,我并不想失去你,可是,这封信能发出去是我的万幸,我想让你早日知晓我的心愿,不想为那个万恶的张峰让出半点有机可乘的机会!

现在的我,整日为了你,把心中的醋坛子扩了再扩,涨了再涨,筑了再筑,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醋坛子实在难以承受而突然爆裂!

为了这个醋坛子复原,我真心期待,伸出你那温暖的小手,用你精心制造的小勺,把我心中的醋一勺一勺地舀出来。你能做到吗?!

心里酸酸的那个朱友康。

十二月八日深夜

于蓬州中学初一班宿舍”

第九十二章 忧郁

何海云读完朱友康给他的信件,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她再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还从信件中关注了朱友康的重点关注。总觉得最近一个时期,冷落了友康,疏远了友康,对于友康确实太残酷了一点。

一种愧疚的心理很快占据了她思维的上峰。

是啊,自从和张峰认识,就掐断了和朱友康的联系。

这一掐断就是六十多个日日夜夜,对于朱友康来说,那可是巨大的摧残和折磨啊!

回想起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她悔恨不该在关键的时候任人摆布,不该这样顺利的走进陷阱。是的,何海云坚定地认为,这应该是大人们给她自己设计好的政治陷阱,或者说是恋爱陷阱。

那是蓬州中学开学后的半个月左右,母亲巩丽君开始格外关心起自己来,冠冕堂皇地说:“闺女长大了,又上了蓬州县重点中学,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不能再像在乡下上学那样不讲究了。”

于是利用何海云礼拜天放学时间,带女儿海云到县城最高级的消费区——蓬州百货大楼,为女儿精心挑选了两件衣服——买来了一件崭新的黄色喇叭裤,这在当时是最最时尚,最最流行,最最漂亮的服装了,引领了时代的潮流。

还买了一件崭新的宽大的漂亮的上衣外套,这也是最流行的上衣最新款式,是衣服行业的超级秀装,恐怕在蓬州中学是最时尚的服装了。

中午还带何海云到蓬州县最著名的饭店,点了当年清朝女皇慈禧太后吃过的一道美食——炒肉挂汁。还特别点了女儿最喜欢吃的甜食糖包和精选豆沙包,吃得何海云乐不思蜀,连称好吃。

父亲何树坤外出开会,后天才能回来,不能陪女儿逛街。

她们母女吃过午饭,又在县城大街小巷逛了一个遍。

她们母女俩手挽手,逛了百货大楼北边的二轻公司,看了一辆崭新的二六型永久牌自行车,准备等父亲回来,托人给女儿海云买一辆新车。

她们又一起走进西边路北的新华书店,这里距离文化馆不远,在这里她们买了一本刚出版的最新一期《大众电影》。彩版印刷,各国影星影后靓丽的图片,电影里特技场景图片,新片介绍大幅广告图片,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这是巩丽君最爱看的一本杂志,也是女儿何海云的最爱!《大众电影》是巩丽君每期比买的杂志之一。

走到文具柜台,女儿何海云提议为弟弟海涛买一支金星牌钢笔,那是中小学生最羡慕的一种钢笔。

她们俩精心挑选了一番,最终选定一支外观为中国红稍微夹杂一点墨绿色的钢笔,看起来雅致而大气,她们希望这个男孩日后妙笔生花,成绩优秀,考上理想大学,尽可能成为一位伟大的作家!

从书店出来,她们又进了相邻的供销商场,这里尽是些衣帽鞋袜,生活用品和文化用品门店。从这里她们买走了红灯牌香皂,红星牌毛巾等等。

这样转下来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

母亲和女儿商量着回到文化馆自己的宿舍休息,因为是礼拜天文化馆里面很清静,只有一户人家住在院子里,一位老太太正在水管旁边洗衣服。

看到她们母女俩进来了,高兴地和她们俩打招呼,然后去走廊外面晾晒衣服去了。

她们娘俩和老太太寒暄之后,巩丽君开门和女儿一起进了屋。

母亲拿出来一件十分珍贵的时髦的新鲜玩意儿,崭新的长方形的纸盒包装还是完整的,外面有明显的图案。

这是一件日本进口的三洋牌收录两用机,并且是双带双卡。在当时已经是最先进的了。

母亲打开包装,闪亮的新玩意儿出现了,是台式的,亮晶晶的,何海云慢慢地放在办公桌上,插上电源,装上录音带,打开开关,试放了一段歌曲,音质太美了。

何海云被这动听的音乐吸引住了,也不顾劳累了,好奇地摸索着捣鼓起来。

和这台录音机一块买的还有几个新包装的磁带盒子,有舞曲、歌曲,也有萨克斯和葫芦丝等轻音乐,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还有港台的。

何海云从中挑选了一个台湾邓丽君的唱片《阿里山的姑娘》、《何日君再来》和《甜蜜蜜》等等,歌声甜美,掏人心窝,靡靡之音,委婉动听,与何海云的心产生了共鸣,不自觉地扭动起身躯来。

趁着女儿的欢实和兴奋,母亲告诉女儿,这是委托蓬州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从国外进口过来的。

趁机介绍了他的儿子张峰,而且,还告诉她,这个张峰没有在外地,就在蓬州中学上学,而且巧合地和你何海云都在高一文艺班学习。

何海云觉得奇怪,人家一个县领导,你怎么和人家认识呢?我这么大的姑娘能不思考这个问题吗?

母亲知道女儿会问这些问题,她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还没有等女儿张口说话,巩丽君已经解开了女儿心中的疑问:“这个录音机来的可真不容易啊!是关系托关系,门子托门子搞来的。这不,最近还要请人家吃饭呢?”

她不紧不慢地耐心地告诉女儿:“这是我和你爸委托孙局长,孙局长又委托张主任买的。等你爸开会回来了,还得请人家吃饭呢!”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何海云想要问的。

你作为母亲,怎么又在女儿跟前提起了张主任的儿子张峰呢?

确实,这个问题比第一个问题更难回答。

巩丽君是这样跟女儿说的:“至于这个张主任的儿子张峰嘛,我给你这样说吧,也是孙局长传话过来的。至于人家为什么让孙局长传话,或者是孙局长自己要这样给咱家传话,你想啊,一定有他们的想法呗!”巩丽君说完话,向女儿使了一个鬼脸,其实是暗示,也是一种变相的提醒。

巩丽君借着这个话题继续开玩笑地跟女儿说:“哎,哎,那个张峰我虽然不曾见过,但是,我见过他的父亲张主任,那可是标准的好男人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仅身材像健身教练,而且素质很高哩!你都上了半个多月课了,一定认识他的儿子张峰吧?”

何海云听了母亲这一番话,有些害羞地说道:“妈,你这是给女儿找婆家嘛!人家高中都还没有毕业呢!”何海云避开母亲的话题,既不说张峰相貌怎么样,也不提他们大人是什么意思,用小手捶打着母亲巩丽君的肩膀。

由此她回忆起来,是啊,在班里或者在外边,张峰倒是勤快又有眼神,曾经几次在自己面前献殷勤。原来这里面有缘故啊!

她甚至怀疑,这些征兆表明,他们已经早有预谋。

她再次联想到今天,母亲从来没有这样陪着自己出手阔绰地买这买那,又显摆那个录音机,看来这里面一定有玄机,而且是大大的玄机啊!

我的天啊,何海云想,假如日后张峰主动进攻我怎么办?我的朱友康呢?扔掉吗?那对朱友康是多么残酷啊!她不敢再想下去。这里可是更深更深的陷阱啊!

本来开朗的何海云,这时已经把忧郁写在了脸上,挂在了心里。

第九十三章 调度

bq庙失火惊动了省市县三级领导,公安消防均派出了人马赶到火灾现场。

第三天的调度会由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亲自主持。会上首先由各小组集中汇报火灾案件侦查进展情况。

第一小组首先作了汇报。他们认为,积极追逃去山西的那家儿子小郭,只要抓住他,案件就有了新进展新突破,一切问题就会浮出水面。

目前警方正在配合山西警方通力协作,已经调查的地方多达四十多个单位和村庄,并且坚持不落村,不错户,不漏山,不丢谷,凡是可以走人的地方都要去走访。

目前已经对多个嫌疑线索进行了追踪,目前还有二人正在审理,相信很快就会有了结果。

第二小组指出,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抢救入社,因为bq庙失火,根据学校食堂提供的其它参考信息,入社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根据第一小组提供的重要资料表明,那个家里的儿子小郭,之所以逃跑,多半也与入社有着千丝万缕的社会联系。

再加上一部分群众反应,总之,多种迹象表明与入社有关。

第二小组还详细讲解了抓到入社的很多细节。

当他们发现并确认石洞里的这位骨瘦如柴,脏兮兮黑乎乎,一头乱蓬蓬头发,两腮双唇胡子遮挡了嘴巴,奄奄一息的身上有几处烧伤已经发炎溃烂的男人就是入社时,第一个想法就是维持他的生命,给他喂了水,吃了一点点干警们自带的食物。

第二步是千方百计,克服洞口在悬崖上难以运送的困难,送人下山。

他们用上山搜捕时携带的绳子绑住入社的身体,在绑身体的时候还要躲开入社身上的伤口处,两个人拽住绳子在洞口里往下送,一个人先下到洞口下面,等待托接递下来的入社,入社像是一个死人样,不知道半点配合。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丝毫不敢放松每一个具体细节,绳子怎么捆绑,到下面怎么托住,假如入社突然有了反抗怎么处理,等待都做了细节安排,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还是出了一个致命的差错。

下面的这位干警刚接住入社时,不小心脚下一滑,他赶紧抓紧入社身上的绳子,结果没有抓牢,还是掉入身边的万丈悬崖。

上面的人看到下面的干警掉下去的瞬间崩溃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这声音在山谷里响彻不息,回荡悠长。

幸运的是,这名干警摔下去的地方,往下不到五米处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树,是这些松树枝挡住了他的身体,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上面的二位干警顾不得入社死活,立刻把入社提上来放在石洞里,解开绳子就往下面石洞口跑去,赶紧把绳子递给摔下去的同志。这名干警因为惊吓,居然连绳子也抓不住,急得上面的同志直跺脚。

经过几分钟的缓和,这才把绳子在自己的身子上拴好,让二位同事救上石洞。当他坐下来之后,胳膊上、肋骨上疼痛难忍,可能是受了伤,腿软的实在站不起来了。

急着运送入社的任务只好往后延续。

他的同事们立即给他脱下衣服查看,有两三处只是一些皮外伤,等到了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随着时间的延长,加上另外两名干警的安慰和心理辅导,半小时左右之后,终于可以做下一步工作了。

这次他们上下二人作了一次调整,这才按照原来的运送方式,将入社安全递下来送到洞口。

这个细节让在座的领导都把心揪了起来。真的好惊险啊!干警们处处都是风险啊,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随时都会有牺牲!

最艰难也是风险最大的地方,就是石洞下面那一条只有踩着一只脚才可以走的六十多米长的小路,旁边就是悬崖,稍有差错,就会像刚才那样落入万丈悬崖。

这条小路一个人走都非常困难,何况还要运送一个男人,那种行走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短短的悬崖峭壁上,他们整整运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入社运送到安全地方。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们三名干警采用了运动战方式,也就是将入社放在二人中间,每安全向前挪动一步,就休息一会,看准了路,再向前挪动一步,三个人中,两人一班轮换,第三个人负责观察向前挪动时的风险情况,以便及时提醒。

一个海拔一千三百多米高的山峰,三个干警轮流背着一个男人,硬是从悬崖峭壁上背了下来,下山的路途足足有三十余华里,而且都是崎岖不平,落差非常大的山路,还有两三处都是几十级的石头台阶。

他们两名干警一直轮流着把入社背下山,放在山下的救护车上,干警们腿疼难忍,腰疼得直不起腰来,坐在开往蓬州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上,这才得一喘息的机会。

其实那名受伤的干警,在中途一直坚持要背入社,他们的同事为了他的受伤的身体不再受到二次影响,坚持二人轮流,没有让他出力。

目前正在医院全力用药抢救之中。

烧伤引起的感染,由感染引起的高烧和昏迷,使得本来身体就虚弱的入社——可能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陷入了生命的危机之中,如果用药不妥,抢救不及时,有可能断送了入社的生命。

那样,案件的线索就会中断,一个关键的人证就会失去意义。

因此,全力抢救入社生命是当务之急。

会场上,领导对第二小组的干警提出表扬。对他们克服困难,临危不惧,灵活机动,甘于奉献的工作精神表示赞赏和敬佩。

第三小组、第四小组汇报说,他们仍在漫山遍野中继续搜索目标,目前目标还没有出现,也没有其他半点蛛丝马迹。

会议随后听取了省厅领导的指导意见。

省厅领导认为,bq庙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必须尽快尽早把问题处理好。目前两项工作要齐头并进,继续展开。

一是加快案件的搜捕和查访力度,确保在最短时间内抓住放火凶手。向蓬州人民,向省委省政府,向市委市政府,向县委县政府一个明确交代。

二是紧锣密鼓安排灭火工作和bq庙抢修复原工作。首先要加强安全保护,加强昼夜巡逻,预防死灰复燃,造成二次灾害,这项工作一定要责任落实到人头,不能有半点马虎和丝毫懈怠。

其次要积极组织救援力量,集中专业人员,加快失火bq庙的清理和复原工作,清理必须及时,清理必须加强保护,确保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要按照先清理后复原的原则处理问题。不折不扣地在最短时间内还给蓬州一个完整的bq庙!

随后新州市领导就蓬州文物古迹保护及修复等问题提出了具体要求。

强调要及时安排布防巡逻保护人员,预防不法分子趁机再捣乱,再破坏;要多调度勤巡查,从蛛丝马迹着手及时破案,及时结案,及时惩治凶手;要加强安全监察,加强值班队伍建设,要固防第一道安全防线。

政府县长王茂奎代表蓬州县委县政府做了表态发言。他指出,我们要亲临现场、亲自指挥、亲自调度,亲自安排,确保一周内拿下放火分子,做好bq庙的清理工作,尽早恢复bq庙施工。

根据火灾损失情况,要重新复原bq庙。这次所需的资金更多,建设的难度更大,许多原材料被烧毁,很难再找到原始材料。

因此他建议蓬州县委县政府,重启蓬州古迹复原项目的申请程序,争取得到各级主管部门的有力支持和积极协作用。

这个提议得到了省市领导的支持和肯定,省领导插话说:“这个提议很好,我们会全力支持!”。

简单的一个表态,给在场的各位蓬州领导以巨大鼓舞。

大家纷纷鼓掌欢迎,表示感谢!

第九十四章 明朗

省市有关领导,在蓬州就bq庙失火问题盯了三天之后全部撤走了。

他们已经隐隐感到,这场火灾不仅仅是人为纵火,而且还是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或者说是一个虎头蛇尾,草草收兵的结果。

因为从目前得到的基本信息中,可以感受到现实的可笑和蹊跷。很多目标和线索,基本集中到了入社身上。

而入社其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一个五保户,更是一个智障者,换一句话说,其实就是一个神经病,即便在蓬州医院把他从生命的死亡线上拉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过来仔细想一想,这也许是最容易向领导交差的案件了。尽管损失大了一些,但总是一件水落石出的案件,这要远比悬案好得多。

再有一种情况就是,假设逃向山西的那个年轻人小郭是放火者,他的目的是烧死入社,这也是成立的。从推理上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现在的问题是,入社醒过来之后是否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口供。而且,这些口供的真实性有多大,能否还有其他见证者。

这些问题,都是领导们思考的具体问题。

眼看就要到周末了,参加侦查的各小组陆续收兵。第一小组在确定本村不会找到其他线索之后,又加强了山西方向的警力,抽调三人小组赶往山西进行筛查。而留下来的两个人一直在监视入社姑姑和入社姑姑的儿媳妇小刘居住,并进行询问,已经做过三次笔录。

第二小组掉下悬崖的干警作了全面检查。除了身上的皮外伤之外,脑部轻微震荡,胸部肺音有些不太正常,或许是有些积水,髌骨有一处裂痕,不影响走路,但需要休息治疗。

另两名干警只好受领导委派伺候入社和同事。

入社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看到干警守护,吓得在病床上蜷缩成一个团,脑袋扎进两腿之间不敢动弹。

自从入社去了医院,公安局就把他最亲近的姑姑带到了医院,他姑姑情绪很大,一直不肯帮这个帮,也许是怕替入社承担责任,也许是其他原因。

把入社姑姑带到医院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她的侄子,一方面是为了干警们方便审问,第三就是侧面了解他们之间相处的关系,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姑姑的出现,入社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姑姑向警方交代,是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子忍受皮肉之苦,才找机会把侄子放走的,否侧,也许会闹出人命来。

干警们看到了入社见到他姑姑的表情,进一步证实这位姑姑没有撒谎,说的都是事实。

从村里入社姑姑的儿媳妇小刘那里也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她说,不是因为入社经常到她家吃饭,或者骚扰她才离开他家的,而是另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儿媳妇不好开口讲。

在多次做工作之后,这位儿媳才道出原情来。

原来他老公上学期间和邻村一位女同学关系很好。直到和她结婚了还藕断丝连,甚至在她去娘家的时候,把她带到自己家里夜宿。

一年前秋季的一个夜晚,他趁媳妇回娘家小住几日,他把自己的那位女同学带到家寻欢,入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进了他的床下。

被这个傻傻的神经兮兮的入社撞见,这家伙可是满街乱跑,口无遮掩,那一定要给他宣扬整个村子,那样的话,他在村里将永远抬不起头来,将永远无法做人,更重要的是,这事要让媳妇听说了,那这个家就完了。

深夜里,当娘的睡得早,等入社的喊叫声惊动了这位老人的时候,入社已经气息奄奄。

按照她老公的想法打算至入社于死地,然后,趁着夜色将他扔到后山,一个神经病人是没有人当一回事的。自己也就确保了一家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老婆也不会知道半点消息,更确保了消息不外传。

对于她老公来说这已经是万全之策了,可是,谁知道入社的惊叫,惊动了老娘,老娘又是入社的姑姑,这事一下子麻烦可就大了,总不能连老娘也怎么怎么样了吧!

一对贼人想出了一箭双雕的绝招。为了长久在一起,他们俩将入社用一个麻包装起来,连夜扔到后山里的一个水坑。

说来正巧,他们刚走,就来了一位泡荆条的老汉,他把荆条泡到水里,却听到了哪里好像有微弱的声音,趁着月色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麻袋,声音是从那里发出的,老汉还以为自己碰上好运了,遇上什么宝贝了。

结果捞上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大活人,把他吓了一跳,后来一看才知道是入社。这位老汉救了入社一命。

他们俩贼人知道做了亏心事,就连夜外出打工去了。

因为他们后来得知,他的事情被入社传播的沸沸扬扬,于是在第二年的这个时候,再次连夜返回,这天是星期六,老师学生都回家了,bq庙里很清静,他把入社绑起来,他在bq庙里放了一把火,打算把入社烧死在庙里,谁知道入社竟然逃了出来。

他怕事情再次败露,就连夜把入社扔到了山上那个石洞里。他又趁着夜晚跑到外面去了。这才演绎了一处bq庙失火的大闹剧。

干警们听小刘讲起来就像是说大书一样滔滔不绝。事实真是这样的情况吗?

干警们听完之后,都陷入了沉思。并且产生了一些疑问。

第一,小郭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回了娘家小住几日,不在场的情况下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第二,既然把麻袋扔到水里了,为什么老汉还能听到声音;第三,老汉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去山上泡荆条,别处没地方泡还是白天里没工夫泡;第四,小郭为什么要选择bq庙作为放火的地方;第五,他一个人能连夜把入社放在山上石洞里吗等等。

干警们觉得小刘说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有点不可信。他们在村子里查访时,也没有听到有这样的说法。

带着这个问题,干警们又来到医院与小郭的母亲进行核实。

第九十五章 恼怒

蓬州县文化局的林副局长接任后,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俨然一副内行的样子。

在bq庙区统领全局,指导工作,统筹谋划,做好衔接,一切都在稳步有序向前推进。

新官上任三把火,尽管他已经是多年的副局长,并且是老副局长,他伺候过的局长已经不下四任。不能说不是一把老手。干什么事都是响当当的,也曾多次受奖,算是文化战线上的一员老将。

他向来都是不倒翁,不管哪一任局长,他总能出色地配合,并得到一把手的赏识。

面对bq庙群失火后散乱无章的狼藉状态,他调集有关力量,集中时间,集中精力,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了清理工作。庙内残砖烂瓦等垃圾全部清楚到回生桥下面的河水里。

他命令凡是已经燃烧过的所有木质物件,其中包括门窗、大梁、椽子、檩条、木柱、石墩、过木、石柱等,全部填埋到bq庙西边的河沟里。

几乎用了不到一个星期时间,将大庙里拾掇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排井然有序的景象。

他的工作作风真是雷厉风行,下边各小组,每天一个回报,每天一个账单。他向文化局是每周一个汇报,每月一个总结,这些工作上的事他从来都不含糊。

他分管的工作在历届局长手里,都是最优秀的。尽管五十开外,但是,他总是站在工作的最前沿,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迎难而上,从不向困难低头。

所以,三任局长给他的一个共同评价就是:林副局长就是我们文化系统里的一个老黄牛。他不怕困难,不怕夜战,只要是他的工作,他都会恪尽职守,从不挑剔,从不推诿扯皮。

他请示孙局长之后,从本村找来六人保安小组,昼夜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无缝隙安全巡查,还专门为他们定制了保安服装,配备了铁铲、钢棍等保安工具。

从附近调集了十几个劳力、五辆排子车和两台拖拉机,负责旧庙清理和垃圾清运。

bq庙群里场地清理完成之后,剩下的工作就是如何重建,如何复原复古等问题。

图纸拿在他手里就像是手里拿了一个几千年的古董,他实在看不懂猜不透,这密密麻麻的符号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别说雕梁画栋的细节,就是梁柱分寸的结构都无法解读。

为此,这才犯了难。他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他要想办法克服这些困难。

请谁作指导呢?他不好意思去请何树坤,因为无需多说的原因。

他便在现场请来何金祥。何金祥是原来的文保所三何之一,林副局长对他说:“何金祥同志,你是文保所老员工了,下一步就是复原修复工作开工,你把这图纸详细研究一下,我们很快就要按照图纸施工。”

“目前我还看不懂这座庙图纸,更谈不上研究了。你还是请教我们的何树坤所长吧!”何金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委托。他很急,可是,人家不懂,你能把人家怎么样呢。

“那何玉乾呢?”林副局长有些不满意地问道。

“你可以问问他。据我所知,他是搞文字研究的,你有资料,他可以写成稿子为你宣传报道,至于具体图纸研究,他……”何金祥不想说出同事不行,就用了一个拖长音“他……”来代替。

林副局长从来没有在工作上做过难,看来这次是真的遇上难题了。

这个问题最内行的就是何树坤,可是,他顶替了人家的岗位,现在再去求人家,那是很不妥的。你想呀,人家是什么心情,人家会怎么想你看你。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使,他只好求助于孙局长。

孙局长认为,这个时候何树坤毕竟还背负着处分,让何树坤站出来为时尚早,也很不妥当。再说了,本来失火的结果没有定论。为这事孙局长也很作难。

不过他们俩在一起揣摩了领导们的心思,感觉本局对失火工作重视程度要比县委县政府还高。

县领导只在会上提出了一些失火的原因、保护庙群的重要性以及重启bq庙古迹复原工程申请工作,倒是没有太多地追究是谁的责任,也许是原因不明,也许是其他原因。

但是,总体上说,不是很注重追究谁的责任,更多的是侧重于修复和复原问题,以及复原过程中所需资金问题。

于是他们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把复原的前期工作定性为“过渡时期”。

在过渡时期,一切由林副局长负责,何树坤以副总工程师副总指挥的地下身份,协助林副局长做好庙宇的修复和复原工程。

这就是孙局长和林副局长的高明之处。

他们已经考虑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县领导之所以对重启古迹复原工程,就是考虑到了蓬州人的能力,更是依仗何树坤这个顶梁柱。

所以,他们的计划就是先用上何树坤,但是,在失火案件没有明确结果之前,先由林副局长总挂帅,暂时不撤销对何树坤的处分结果。

这样做,既不影响工作进展,也会为以后事情的发展做一个缓冲准备。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这一次重新启用何树坤,他们是谨慎的,首先由林副局长出面邀请何树坤重新出山,再由孙局长在班子会上口头宣布文化局的安排,他们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发文件下任命书。

这样做何树坤就不会有什么想法,没有想法,那就不会影响到他的积极性,庙里工作就会顺利进行。

林副局长和孙局长的决议很快得到了落实。何树坤第一时间赶往bq庙群。

令何树坤想不到的是,整个庙里空荡荡的,原来的旧家当荡然无存。

他问在这里执勤的保安是怎么回事,保安向他指了指河沟。何树坤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失火后的现场物件都已经被这位林副局长全部都给清理到河沟里去了。

他随着保安人员所指的方向走到南边的回升桥河沟,蹲下来一看,他立刻傻了眼。

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几十倍。原因是,这些有用的垃圾需要一根一根的,一块一块的,一只一只的往外清理,这些都是复原工程所必需的物件,一个都不能少,能多抢救一件就复原工作就会向前推进一步。

第二个原因是,按照原来申报的计划,这个回升桥下边是要加深加宽加固到复原的程度,这样一下子填埋了这么多东西,又增加了多大的工作量啊!

他看的很仔细,在这里他没有发现烧掉的梁柱檩椽之类,就追问保安人员,这些东西又到哪里去了,保安不愿意多说话,因为他们都是林副局长招聘过来的。

两个保安又指了指学校西边菜地的方向,何树坤急不可耐地走到哪里。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因为,这里很多可以用得上的门窗梁柱檩椽等复原复古材料,都被这位总指挥总工程师林副局长填埋在这个打算建设bq墓地的地方。

何树坤是一个很少发脾气的人,是一介文质彬彬的书生,给人的印象总是和和气气的。

谁知道他今天竟然发了大火。看来他的火远比bq庙里失火时的火势还要大。

他大踏步一口气跑到bq庙北边的翁山上,大嗓门吼道:“何树坤,你死了吧!何树坤,你死了吧!”

然后坐下来双手抓挫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道:“何树坤,我恨死你了,你怎么有话不早说呢!你怎么有话不早说呢……”

林副局长站在庙群的北坡上,远远地看着这位一向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疯狂地向翁山方向跑去。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颗钉钉在那里一样木讷,眼睛一直盯着这位自己亲自请求孙局长请来的副总工程师、副总指挥,傻呆呆地发愣!

第九十六章 念头

何海云和母亲在蓬州县城转悠了一整天,累是累了点,可是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奢侈”购物体验,更没有见过日本进口的那些洋玩儿双卡录播机,从那里播放的音乐旋律更是让人迷恋和陶醉。

这样的日子真的好舒服,吃着蓬州最高档的美食——炒肉挂汁,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离开人间的天堂,简直就是完美主义社会。

少女之心是很敏感的,母亲的信息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根。不知道是处于少女的特别好奇心,还是处于什么别的想法,他开始在学校里有意无意地在张峰身上操起心来。

这张峰小伙子还算可以,比起朱友康显得刚劲而有血性,挺拔而又立体。个头比朱友康略高,可是精神头要比朱友康高一百倍。属于那种统领万物的活跃分子。

如果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这张峰的脸上好像不干净,再仔细一瞧,错了,不是不干净,而是漫天星空密布着星星。

好奇心促使她乐意和他接近,其实这位张峰心里有数,在何海云没有得到她母亲有意提示之前,他已经提前一步走在何海云前面了,他的表现令何海云感动而又感激。

张峰进入蓬州中学之后,一改往日的疯狂,一下子变得文绉绉的,像是一位诗人,又像是一位作家,也爱看书了,只要和你说话,他就会引用刚刚看过的书里面的经典语言和你对话,这些颇有些朱友康的味道。

其实何海云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对他感兴趣,其实最根本的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朱友康的影子和信息。这就不难明白学校里为什么选择他来做学生会的宣传部副部长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转变,不是因为你的天赋,也不是因为你的聪明,而是缘分的注定,而是修养的提升。

张峰第一次与何海云打交道是在上学的路上,张峰骑着自行车,何海云步行,都是星期天下午去学校的路上。本来张峰是无需下午去学校的,他是走读生,住在父亲为他在政府安排的一间职工宿舍。

他为了尽快熟悉一下蓬州环境,就骑着自行车瞎转悠。当他骑到学校附近的时候,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位美丽的少女,背着一个绿色书包正朝着学校方向走路。

他在新州时的那股毛糙劲儿又上来了,他很快超过了何海云,然后又围着何海云转悠了一大圈。何海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当一回事,紧接着又是第二圈,第三圈,第四圈。

“讨厌!”何海云用憎恶的口气,气势汹汹地对来回绕圈的张峰怒吼道。

“哈哈哈,你讨厌这个吗?”张峰立即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放在何海云手里。何海云在犹豫之中接受了张峰递过来的巧克力。

“咱们做同桌怎么样?”张峰看到何海云没有拒绝,就得寸进尺地要和何海云当同桌。

“想得美!谁和你当同桌!”何海云拿出清高的样子回敬张峰的要求。

“快上我的车吧,我带你去学校。”张峰黏糊着何海云不放松。

“谁稀罕你的破自行车,你别胡思乱想了!”何海云知道这小子想和她打交道,故意躲避他的问题。

“有一天你会坐在我的车后的!”张峰对着何海云蛮狠的回答毫不示弱。看得出他是自信的。

自信有时候来自实力,有时候来自权贵,而更多的时候来自内心世界的那颗野蛮的种子,和这颗种子所扎下的根。

因为都是班里的干部,班主任陈竹就把自己办公室里的钥匙给了他们一个,为的是班里日常管理的方便。特别是冬季,学生可以帮助看看煤火炉子。

张峰与何海云同为学校学生会干部,又都是高一文艺班里的干部,在班里张峰是团支部宣传委员,何海云是团支部书记,在学校张峰是宣传部的副部长,而何海云则是文艺部部长。他们之间的班务交流是关系很密切的。

刚入学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之间是单纯的同学关系,而当何海云得知这是一个“政治陷阱”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在何海云看来,这种关系掺杂着太多太多的“垃圾成分”。她不愿意落入这样的陷阱。自从何海云的母亲给她提示张峰的那一天起,何海云的心思就变得尤为复杂起来。而且心里面感觉很沉重,心里也很累得慌。

她与朱友康的联系之所以中断,就是为了避免卷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知道张峰是宦官世家,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她不会眼看着让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势单力薄的穷学生,受到不必要的牵连和不公正的待遇。

从内心里讲,她是实实在在爱上了朱友康。然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在母亲的授意下,自己作为一个高中生又能够怎么样了呢?

何海云的策略就是稳定压倒一切,先把这些事情向前推进,在向前推进的过程中,再仔细辨别方向,再仔细审视未来的发展。

而张峰则不同,他呢,是在他爸的暗示和受益之下,希望能得到何海云在学习上的帮助。以学习为依托,进而达到相互了解,相互关心,相互交往,终于达到大人们的目的。

所以,张峰也是采取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把何海云这只青蛙,慢慢煮在自己的锅里,从而变成自己的肉食。

张峰的猛烈进攻是何海云始料不及的,所以,对朱友康采取了急刹闸的措施。那也是无奈之举呗!何海云所考虑的不是长远之计,但是权宜之计却是恰到好处。

何海云心里清楚,她一定不会像与朱友康交往那样去真正释放感情,去写诗诉说衷肠,去赞美对方一切。

可是张峰的表现也是何海云大跌眼镜。张峰不仅从物质上多多赞助何海云,更重要的是,从精神层面也有主动进攻,他能文能武,文的酸中带甜,诱敌深入,武的浑然成章,灰飞烟灭。

这正是菜根谭上所说:“念头浓者,自待厚,待人亦厚,处处皆浓;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淡。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可太枯寂。”

第九十七章 浓淡

蓬州中学规定,方圆十里地的学生原则上不允许住宿。

张峰属于自愿当走读生的。

他父亲有着优越的条件,并且在县政府也是同吃集体食堂,这里伙食要比蓬州中学好多少倍。每周有肉,每餐都是细粮,即便不吃细粮,粗粮就是大米。

所以,张峰在县政府吃食堂,在学校上早读、上晚自习。在往返的路上还有自己独有的时间空间。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去逛街,去购物,去买何海云最喜欢的东西。

而且经济上他有足够的实力去消费。

这比起农民的儿子朱友康来说,简直就是两重天。

朱友康知道,自己每月的粮条有时候还要去借别人家的粮食来换取,每月的伙食费六块半钱,多数也是母亲或者父亲出去借来的。

他每个月的伙食,除了从家里带上一些杂粮火烧,剩下的缺口几乎都要靠何海云来填补。自从何海云和他断了联系,他只好忍饥挨饿读书学习。

张峰的经济来源,除了父亲张俊生特别恩赐之外,母亲蓝婷更是关怀有加。

张峰应该清楚,其实他的父母给他的生活费用是不会相互通气,相互打招呼的。

父亲张俊生有他的目的,他希望儿子张峰和何海云交往,给他的钱自然都会留有余地;母亲觉得儿子上学不在自己身边,怕儿子受了委屈,自然每次都会多给一些。

这样,张峰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找一个人和自己一起花钱,那就得去银行里存钱。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先后为何海云先后购买了图书十一本,纱巾四个,外套两件,喇叭裤两条,皮鞋两双,日记本三本,小手绢两个块,巧克力、点心无数,还有现金七八十块钱,两票十几斤。

目前张峰最犹豫的是,想为何海云再买一辆和自己骑的一样的二六型永久牌自行车。他已经看过两次了,处于一种特殊考虑,他没有买,他怕一下子买这样贵重的物件,惊吓了何海云,他怕何海云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期间他也曾试探着用诗歌的方式,向何海云求爱。

可惜的是他多次写,多次撕。总也找不到自己最满意的一首诗。

他开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在新州那里不好好学习。

他想起来现在自己为了写诗上愁作难,都想把自己的双手剁下来喂了狗。他恨不得一夜之间成为一位著名的诗人,成为一位伟大的作家,成为一位不朽的文学家和思想家。

他于是开始在给何海云买书的同时,自己也喜欢起读书来,尤其是名人名著。

他认为,自己可以在不长的时间内,用这些名人名著里面的伟大哲理、伟大思想、伟大韬略去征服美少女何海云。

他的努力却是很管用,何海云发现,张峰的确在一天天进步,不仅在文字方面、写作方面进步,而且在思想上、哲理上、感悟上都有很大进步。

这期间他曾经给何海云写过一首很精彩的诗篇:

“雪韵四季曲

(一)

初冬的第一场雪

舞动着优雅的身姿

悄悄地叩响了冬天的大门

冬的热情是超乎寻常的

用一种顶礼膜拜的方式

把雪稳稳地

扛在肩膀上

托在头顶上

拥在怀抱里

背在后背上

雪被感动了

雪的热泪很快

浸湿了整个大地(二)

冬季的雪

舞动着颤抖的腰肢

急匆匆地钻进了

冬天的门庭里

温情地牵住冬的手

宛若人间一双情侣

宁可自己受冻颤抖

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冷清

也要滋润着冬的天空

调节着地表环境(三)

你不顾流言蜚语

坚持与秋雨同行

为的是幸福为的是美梦

因为只有变成雨

才能滋润着万物生灵

幸福浪漫永驻年轻

(四)

你不屑蜚短流长

坚持与夏季雷电为伴

为的是提醒吾辈

没有危机没有灾难

就没有快乐就没有安全

因为只有与雷电为伴

才能经得住

暴风骤雨的严峻考验

(五)

每当春季冰雹盛行

那是因为四季蜕变

带给你的伤痛

既有烦躁又有骚动

脾气的爆发导致你的放纵

尽管损害了万物生灵

但是你和春的恋情

却任何阻力也不能撼动

(六)

你的恩惠与放纵

赢得了——

春的理解

夏的信赖

秋的忠诚

冬的恋情

(七)

你对四季滋润的延续才有了我的世界里

多彩的风景

迷人的美梦

丰富的感情

优美的心灵

这雪正是我张峰

——专门保佑海云的神灵”

何海云看完张峰的诗篇,在当时的确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这位张峰从一开始写错别字,到现在出口成章,而且是出口成诗,这里面包含了张峰为何海云的多大付出啊!

既然能写出这样高水平的现代诗歌,那一定说明这位张峰同志一定是爱屋及乌,为了她达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

他疯狂读书,疯狂熬夜,疯狂写作,疯狂遨游自己的精神世界。

一个人一旦有了自己的追求,他的内心一定是亮堂的,他的生活一定是充实的,他的精神一定是高尚的,他的作风一定是优良的,他的行动一定是雷厉风行的。

何海云也曾经试探性地拿出来朱友康过去给她写过的诗来做比较。

从诗歌里何海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认为张峰的生活阅历、心路历经在诗歌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生活功底要远远超过了朱友康。

朱友康毕竟是八辈子农民的儿子,他的生活底蕴是单薄的,是肤浅的,是暗淡的。他不能不佩服张峰的这种特长。

她认为,朱友康的诗也有他的独特之处,那就是清新雅致,书香馥馨。

朱友康的诗,充满单纯,充满书香,充满温馨,充满浪漫。所以,这都是何海云所喜欢的类型。

何海云的感受是真实的,她喜欢浪漫,她更喜欢单纯,她喜欢丰富的阅历,但是她不喜欢高深莫测的城府,她喜欢直白,但是她不喜欢硬邦邦的表达。

这就像一个人品咖啡,浓淡相宜有自知,凉热适中肌肤欢。

在何海云心里,也有纠结难解的题,她有些和她母亲一样的秉性,完美主义用在她身上是最合适不过的。

当需要坐车的时候,希望老公是一位司机;当自己生病的时候,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位名医;当自己需要高飞的时候,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一位长翅膀的飞机。

这种思维在支配着她的行动,她的行动又给张峰们和朱友康们留下了进步的空间,这种进步的空间或许让她跳进一个不限量的陷阱,这种不限量的陷阱或许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第九十八章 联欢

很快就到了元旦联欢的准备阶段,蓬州中学自上而下开始了紧张的排练节目。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一九七八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的12月18日——22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胜利召开。

从此开始进行拨乱反正,并开始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堪称是20世纪中国第三次历史巨变发生的一年,是改革开放的元年。

中国人民开始从人民生活,科学教育,干部路线,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等方面全面改革。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扎扎实实的一年。

从这一年开始,中国前进的每一个脚步都将引起全世界目光的关注。

蓬州中学和全国各地一样,和祖国同步进入了社会主义建设的新时期。蓬州中学团委围绕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开展了一系列活动。

其中一项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搞好一九七九年的新年元旦联欢会。

这次联欢会的主题就是树立正气,坚定共产主义理想信念。

具体表现在节目上就是高一以下班级,集体大合唱必备的一个曲目就是:少年先锋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首歌曲,其实从头到尾能够合格,能够演出精彩效果,经得住学校团委,乃至蓬州中学领导层的检验,也并不容易。

现在的初中一年级学生青豆年华,是唱这首歌的最佳年龄,可是对于高中的学生来说就需要另有选择了。所以,学校团委还特意为高中组安排了特殊节目的大合唱。

这就是过去传遍全国的经典红歌。但是作为新入学的高中一年级学生来说,少年先锋队队歌也是必备的曲目。

学校团委为了搞好这次特殊意义的活动,还特意设立了元旦联欢会领导小组,学校校长亲自任组长,主管副校长任副组长,音乐教师,高一文艺班班主任及初中一年级一班主任陈竹任元旦联欢会办公室主任、总指导兼总指挥。

校长刘学堂亲临排练现场观摩排练演出,并亲自指挥有关细节动作。教导处、政教处、团委等科室,全力以赴为迎接新年联欢的举办,整日忙碌着。

何海云作为班级里面的团支部书记亲自上阵,亲自指挥大合唱的集体排练。作为学生会文艺部部长,他还要兼顾全校各班的文艺节目排练工作,真是日夜操劳,忙的不亦乐乎。

她与班主任陈竹老师一直战斗在排练节目的第一线。

作为班级里团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张峰,除了班级里排练节目之外,还要重点指导高中部节目排练。班级里何海云主要把集体大合唱排练工作靠给了张峰。张峰一点也不敢怠慢。

因为领导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指点的有缘人何海云。

张峰有时候也这样想,这不是在为蓬州中学高中文艺班在排练节目,不是在为全体高中班级在排练节目,而是地地道道的爱屋及乌,一切唯何海云马首是瞻。

他为了何海云豁出去了,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次元旦文艺演出搞得非常精彩。

他最近经常和住宿生挤在拥挤的男生宿舍里住下,来指导晚自习上各班级学生文艺节目的排练。

作为班长的朱友康,作为团支部书记的朱友康,日夜奔忙,通宵达旦,为的就是把元旦联欢节目办出水平办出精彩。他已经拼命在演出排练的路上。尽管胳膊还没有完全回复曲直练习,但他已经完全投入在活动之中了。

自从上次学校团委各班级发展团员以来,朱友康积极表现,被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三人推荐为班级里第一批团员。而且在很短时间内,被学校团委任命为初中一年级一班团支部书记。

而且,在最近一次礼拜天晚上的例行团委会上,朱友康幸运地担任了蓬州中学团委学生公益活动部部长。这个位置在历届蓬州中学团委中是绝无仅有的,看来是蓬州中学团委特意安排的一个职位。这是与时俱进的安排,这是针对朱友康在冬季运动会上的优秀表现而安排的,这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际的工作创新。

他积极争取班主任陈竹老师的指点和指导,把班里的集体演出节目搞得风生水起的。

因为班主任是文艺演出的精干力量,也是全县文艺演出的杰出代表,在全县之中,知名度是非常高的。

除了高中文艺班和初中一班把他当做文艺演出中夺冠的救星,就是其他不是他当班主任的好多班级也都聘请或者邀请他作为其班集体大合唱的指导老师。

在这个节点上,何海云也不忘上次与朱友康见面时的承若。他仍然隐瞒张峰继续和朱友康交往着。朱友康十分感激。常常等班主任走了之后,等晚自习节目排练完了之后,利用手里的班主任钥匙,给班主任上煤火的同时,还不忘走到班主任陈竹的宿舍兼办公室里面热乎一会儿,聊聊天,交交心,这是难得的宝贵的时间和机遇。

以前不管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也是纯洁的。而此时此刻情况就有了新的变化。朱友康对何海云已经形成了依赖,感觉何海云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每每会言听计从,尽管他现在也成为了和何海云平起平坐的学生会部长。

他们利用晚自习结束在班主任屋子里开始了个人的秘密活动。由此朱友康联想到了前一段时间从班主任窗前路过时见到的窗户里面的双人影子。

他在何海云身边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个她从来就不敢想象的秘密。何海云很谨慎地回答了朱友康的问题。

何海云告诉朱友康,其实朱友康看到的都是真实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张峰二人。何海云坦诚地告诉朱友康,因为有过两次和张峰的单独接触,她才决定要重回朱友康身边。

那几次张峰之所以挤在宿舍里来着住宿舍,其根本原因就是想利用晚自习放学后在班主任陈竹办公室里和何海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与何海云发展实质性交往。

何海云说的比较含糊,也比较委婉,其实说穿了就是想与何海云做男女之事。何海云觉着张峰的用心有陷阱,而且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他的贪婪女性的本性,决定重新选择回到朱友康身边。

并且,她毫无忌讳地诉说出了与张峰交往的时间里所发生的故事。历数了张峰为她精心购买的各类物品和日用品。

在朱友康的心里,何海云是完美的,而在张峰的心里,何海云是美食野餐。他们的区别她何海云最有体验,最有发言权。让朱友康震惊的是,张峰给何海云的消费使得他相形见绌。

但是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何海云的内心世界里仍然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张峰的无法取代的优势——男人的那种城府、霸气和实力,她仍然念念不忘,这一点何海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尽管她坚持认为,在朱友康眼里她是绝对的唯一。

其实,在何海云的心里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就是,她并没有一棍子把张峰打死,而是以观后效。

第九十九章 排练

最近一个时期,朱友康加足马力,除了班主任指导节目排练之外,他还邀请了团委学生会文艺部长、高中文艺班团支部书记何海云亲自到学校礼堂指导排练。人一旦鼓足了劲儿,一旦知道用功,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起来。

朱友康是一个细心人,在平时大合唱排练中,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就是陈竹老师最注重的人的精神世界。他会把一班人马训练的精神焕发,充满斗志,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考量,这个大合唱集体都能体现出来最突出的精神头儿来。

对于这个特殊的歌曲《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精气神儿是第一位的。因为这首歌本身就是少先队歌唱的,如果看起来形象唐突,毫无斗志,就失去了这首歌曲的现实意义。

朱友康通过考察了解其它班级的排练情况之后认为,其实精气神儿除了训练各位同学的精神面貌之外,还有两个重要的外在要素,这就是队形和时装的效果。假如队形好,服装整齐划一,那精气神儿的外在效果更加明显。

于是,他主动邀请何海云以团委文艺部长的身份,来初中一班具体指导节目排练事宜。

他发现高一文艺班所排练的效果,之所以好,好就好在整齐划一的服装上,还有菱形队列的排列。于是他跟何海云探讨研究,怎么排练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节目的关节要素做好了,效果必然就会显现出来。

在队形上,他和何海云进行了多次试验,变成方队显得太庄重刻板,变成圆形队又显得太活泼,变来变去,试来试去,最终定为环形队列。

这个队列的优势最明显。

第一,既正规严肃,又整齐划一,可以突出大合唱的强大阵容和精神风貌。

第二,划分四个小环区分布在四周,环绕着一个集中区。象征着全国各族人民都团结在党的周围,是典型的众星捧月类型,是对中国共产党的忠诚。

第三,这种队形可以体现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先进青年的群团组织,是广大青年在实践中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学校,是中国共产党的助手和后备军。

第四,从共青团的角度看,这种队形还有一种寓意,也可以把集中区看成是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把环形区看成是全国各族青年。这样就可以体现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结带领全国各族青年,在国家现代化建设、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生力军和突击队作用。

除此之外,朱友康和何海云又进一步研究了团员必须履行的各项义务,把团员义务总结成几句简短的铿锵有力的口号。在大合唱第一段结束之后,独具匠心地再专门安排一个独白,这个独白由领队和全班队员交叉宣读。

当天晚上就进行了现场实验,其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大家兴奋地相互握手、打招呼,鼓掌、吹口哨喝彩。

这些表演效果,朱友康还觉得不满足,但是,提的要求太多又怕何海云太累太费神,好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看就要到放学时间了。大家排练的精神头更兴奋,都在出谋划策,为班集体出主意想办法。

朱友康想了想自己要说的话,没有面对同学们一起说,而是选择了和何海云但单独谈,他准备把做好的节目给陈竹老师一个惊喜。

所以,等下了晚自习,他把何海云叫到班主任办公室进行了详细谈论,当然,顺便也给自己留下一个与何海云单独说话的空间。最近班主任陈竹也给朱友康配了一把钥匙。

他告诉何海云,他准备让本班所有学生都戴上红领巾,这样更能把我们这一代青少年决心传承红色基因,坚定共产主义信念,决心跟党走的信心表现出来。

何海云接着他的建议说道:“还要带上红军的八角帽,再穿上红军蓝灰色外衣,腰里扎上一个新皮带。这样的形象更能便显出队列的积极效果来。”

“对,对,对,”朱友康连连称是,顺便握住何海云的双手,兴奋地去拥抱她。

“停,停,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可别走了张峰的老路!”何海云轻轻地推开朱友康。

朱友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来的两只手不自在地相互搓起手掌来,脸色也一阵阵地泛红。

“海云,有你在我身边真好!”朱友康打破尴尬说道。

“谢谢你友康!你是一个理智的男孩!”说着何海云反而主动拥在了友康的怀里。

“停,停,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可别走了张峰的老路!”友康重复着何海云刚才说的话,挑逗性地跟何海云说道。但是他没有推开何海云。

“你真是个大坏蛋!”何海云假装嗔怒地给友康撒着娇,仍然拥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样,初中一班的节目初步有了定型。

下一步主要是在歌曲的熟练程度上、队列的整齐度上、歌声亮度上、准确度上以及细节上多下功夫多训练了。

第二天,班主任陈竹认为,先到蓬州县人民大礼堂现场去做一次实质性表演,免得临时到了生地方紧张。因为这次演出和以往不同,不在学校礼堂演出。

为的是宣传蓬州中学,提高蓬州中学的社会知名度和影响力。

在去之前,朱友康向班主任陈竹把自己与学生会何海云的排练计划和排练结果汇报了一遍。陈竹老师给朱友康竖起了高高的一个大拇指。

何海云把文艺班的节目靠给了张峰,因为上次与张峰的关系,张峰更加卖力去排练,他希望通过这次表现,再次博得何海云的欢心。所以,班级里的节目十分精彩,许多细节都想到了,统一了演出服装,变换了新的队形,每天都有新进展,提振了同学们争夺一流的信心和勇气。

他看了友康班里的排练,再回到本班看看,简直可以相提并论,同台擂比。

何海云本来打算等张峰把班级节目排练完成之后,她去通过她的母亲巩丽君把文化馆里的服装借用一下。现在看来只好再等一等了。因为第二天初中一班就要去蓬州县大礼堂做现场体验演出了。

为了确保初中一班演出效果,何海云动用了母亲在文化馆的特殊关系,给一班借来了红领巾和衣帽。

班主任利用下午第三节和第四节课外活动时间,把初中一班全班学生步行带到距离蓬州中学东边两千多米远的蓬州县人民大礼堂。这里紧挨着何海云母亲上班的地方,是蓬州县剧团所在地。

这里的人民大礼堂显得庄严肃穆,雄壮威严。在这里演出更能提振学生们的士气,也更能演出现场的效果来。

大礼堂里,初中一班的节目一出场,班主任陈竹老师就带头鼓掌,没想到全班学生服装一统一,队形一调整,立刻变成了真正的演唱队,甚至比正规的合唱队还漂亮。

紧接着何海云朱友康和全班学生立刻鼓掌回敬班主任老师。

演出开始了,台下静静地站着两个人——班主任老师和何海云部长,台上由朱友康做领队指挥,全班演唱开始:“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这样反复排练了两次,陈竹老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第一段合唱完之后,喊口号冲淡了唱歌的节拍,使得原本紧凑的节拍变得缓和下来,这样的格调与歌曲本身的节奏不是同一个风格,需要做一个调整。

来回调整了口号的位置,进一步验证了喊口号的效果。最终确定安排在大合唱结束,这样做既照顾了大合唱的进奏,又能展现大合唱的风采,就更加完美了。

大家拍手称是。大合唱继续进行排练:“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第一百章 决战

何海云看到班主任陈竹老师的初中一班现场演唱效果非常好,从大礼堂回来后,就直奔教室告诉了张峰,张峰立刻邀上班主任陈竹老师和文艺班也去现场做一次实操练习。

文艺班准备了两套节目,一套是少先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另一套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张峰认为,少先队队歌的演唱不应该和初中生一样,那样就显得太幼稚了。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与何海云不谋而合。所以,他们认为,这首歌的重点应该放在大合唱的质量上,而不是像小初中生那样多样化融合。

因此,他们没有统一服装,而是重点把关大合唱的质量。

文艺班演出的重点是与高中部争取荣誉,他们认为,与初中生竞争了少先队队歌有些掉架子,所以,他们在训练时,两个节目并重推进,各有侧重。

少先队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重点突出大合唱质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注重高中组的多维度综合竞争能力。

何海云早已从文化馆借来了第二首大合唱的服装。

统一着绿色军装,军鞋和军帽。队列一拉出来显得整齐有力,团结活泼,十分抢眼。

体育班看着服装效果那么好,班长就主动找到何海云要求借用,为了蓬州中学的元旦联欢节目顺利进行,何海云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因为马上就要到了上演节目的日子,各班练习的劲头儿非常足,几乎每天晚上不在上晚自习,集中时间来排练。

第二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已经有很多班级把队伍直接拉倒教室门前排练。

当文艺班第一个向学校大门行进时,后面紧跟来了好几个班的队伍。其中高二三班和五班排在最前列。

何海云心里想,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他们都在争取一个最佳演出效果啊!

看到这种情况,为了早点排练完毕,出了校门,张峰命令文艺班立刻跑步行动,为的是赶在大礼堂争取提前安排,提前结束,提前返校。他怕落在了其他班级的后面。

体育班也不示弱,他们依仗身强体壮,后来居上,强行超越文艺班队伍。

最终两班相争的结果,让后来者居上,占了一个大便宜。

俗话说得好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高二三班、五班,高三四班等,跑在了队伍的最前列。抢先占据了蓬州县人民大礼堂主场。

本来何海云是邀请了陈竹老师和苏铸参加的,只因为他们考虑到是高中学生,自觉性比较高,也就没有跟着队伍一起前行,而是骑自行车走在最后,所以当学生们殴打的时候,他们从学校还没有出发。

假如陈竹老师和苏铸老师都行走在路,这样的问题就不会发生。

在大礼堂的舞台上,两个班主任要求带头闹事的六名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面对下面的全体人群,承认自己的错误,为对方赔礼道歉,争取主动,争取宽大处理。

大家都推迟了节目的演出时间。本来想把好事办好,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啊!

二位老师坚持告诉团委学生会认真仔细地调查殴斗问题,尽快拿出处理意见,由学校统一处理。

为了排练节目,这二位老师曹操结束训斥,很快进入了排练阶段。

几天之后,每个班都准备的完美无瑕了。也到了开始统一演出的时间了。

这一天是星期五下午,蓬州县人民大礼堂座无虚席,人满为患,除了蓬州中学的初高中学生,还有一些社会群众。学校为了演出安全,从青年教师中选拔了几个保安人员,负责大礼堂内外的秩序维护和安全稳定。

还邀请了城关派出所民警深入礼堂,维护治安。

节目排列采取抽签方式进行,高中和初中穿插进行,不分先后主次。

学校团委拿出了元旦文艺节目演出评价标准,交由学校领导审批。批示之后,由团委出面组建评审团成员。

于是学校确定了九人名单。节目采取,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实际上就是七张有效投票来决定你这个班级的节目分数和名次。

这九人都是从没有任课没有当班主任的中层科室中产生,学校考虑这样安排更加公平。也有人建议必须有陈竹老师参加,因为他毕竟是学校文艺队伍里最有权威的音乐老师。

可惜的是,以陈竹老师担任班主任并且上了八个班的音乐课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初中一班朱友康抽签被排在了倒数第三位,文艺部张峰抽签在前面第五名。

演出开始前,团高官张雪峰主持元旦联欢会,蓬州中学校长刘学堂作了热情洋溢的新年致辞。紧接着宣布蓬州中学一九七九迎元旦文艺演出开始。

当文艺班开始演出的时候,演出的指挥由张峰突然改为班主任陈竹老师。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牵动着全班人的心,更牵动着三个人的心。

一个是朱友康,他觉得陈竹老师太为文艺班卖力了,恐怕文艺班的排名超过了自己的班级。对于朱友康来说,陈竹的出现时对他们初中一班构成威胁和挑战。

另一个人就是何海云。何海云之所以临阵把老将请上台,目的当然昭然若揭啦,他对张峰的指挥没有信心!她很想拿一个全校的冠军。

与何海云心里相比较,张峰的心里更复杂一些。

他想利用这次演出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争取拿一个冠军,让何海云看看他的本领和实力,以便更有效地吸引何海云,使得何海云与自己重归于好,他对班主任陈竹临阵换人嗤之以鼻,他认为是陈竹老师耽搁了,或者说是剥夺了他表现自己的权利,展示自己的机会。

结果在下一个节目报幕之前节目主持人在台上当下公布,高中文艺班91分。暂时领先。

等到了初中一班演出的时候,让朱友康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总指挥权同样被陈竹老师剥夺,本想为了展示自己,可惜机会已经见鬼去了。心情激动之余,也为老师的卖力喝彩,班主任的出现,整个班级的精神士气更加高昂。

演出结果显示,初中一班96分。远远超出了高中文艺班。最终按照得分多少排列名次,初中一班第一名,高三一班第二名,高中文艺班荣获第三名,高二六班第四名,高中体育班荣获第五名。

本来按照得分多少排出了获奖名单,令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遗憾的是,学校做出了决定,取消高中文艺班获奖资格,取消高中体育班获奖资格,原因就是打群架,实行一票否决权。

这样处理之后,按照名次递增,确定初中二班荣获迎元旦联欢会演出第三名,高一三班荣获迎元旦联欢会演出第五名。

朱友康笑了,笑得很灿烂!

第一百零一章 放假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年关。

朱友康的胳膊已经完全得到了恢复,为此,朱友康的父亲委托大侄子友福,给远在山西黑城县的老乡老中医冯贵和写了一封歌功颂德的感谢信。

很快得到了那边的来信,信中说,马上就要到年过了,朱友康就要放假了,希望干儿子朱友康能和大人们一块到山西来省亲,山西干亲戚有一个习惯,就是干儿子或干闺女,每年都要赶在年前回到干爸干妈那里去过年。

朱友康带着半年来的成绩单,自己步行到蓬州县石脑水库大坝指挥中心去找父亲骑自行车回家。

这个指挥中心距离蓬州中学只有很近的距离,上次他和刘新亮去食品加工厂时就路过那里。

当朱友康小心翼翼地走进厂房的时候,一股股浓香扑面而来,那是炖炒红烧肉的香味儿。他急忙走进第二排房屋后面,等着见到人打问父亲的住处。

刚站稳脚跟,一个胖墩墩的小个子走了过来,朱友康一看,这不是队里的二熊吗?二熊见是队长的儿子,赶紧把孩子领进了老朱的住处。

这个住处正挨着厨房。等二熊领进屋里之后,对朱友康说道:“孩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刚炒好了肉菜,你等等,我给舀一碗去”

说罢已经跑过去了,不一会儿,一碗散发着肉香的炒肉端了过来。

“趁热,赶紧吃吧!小伙子真是福气之人,来的刚刚好!”二熊一边说着将肉碗递给朱友康,回头去给朱友康拿馒头。

朱友康吃了一口,满嘴的香啊!他在蓬州中学半年时间里,也不曾吃过一顿这样丰盛的肉菜。

在朱友康的记忆里,这顿炒肉已经深深地印在在朱友康的脑海里。只要遇到这样的情景,他就会想起这次吃的炒肉。

老朱挂记的是朱友康的成绩,他心里明白,儿子是上过一年多初中的,脑子也不是很笨,这次成绩一定不会太坏。

朱友康知道他的父亲在想什么,所以,吃了一嘴肉之后,就把成绩单掏出来给了父亲,二熊也凑过来看热闹。一共七科课程,朱友康总分是676分,是班里的尖子,名列前茅。

其中,语文96分,数学94分,政治97分,英语93分,这四个科目比较起来,政治最好,语文次之。

老朱看着成绩,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老朱本不该来这里工作,有一个社员家里儿子结婚,需要好几天时间做准备,只是一时人员调换不开,这时正值年关的时候,所以,老朱不想打扰别的人了,就亲自跑来顶替他。

老朱现在是轻松的,说他轻松,是因为他把队里今年的计划,都逐一落实到位了。

第一,外派人员很顺利地达到了各自岗位,石脑水库大坝越是年关,越是组织突击队赶进度,几乎每天就要开炮八九次,炸掉土石方一百多方,有力地支援了大坝建设。

第二,在上冻之前顺利地完成了芦苇收个,特别是深水区芦苇的收割。每年队里最难安排的就是那一场深水区的芦苇收割。很多人都不愿在小雪前后下水。

因为这时身体在水里久了,就会形成关节肿胀,甚至会得了风湿病,一旦得到这样的病症,都不能根治,严重的时候,影响关节伸屈,甚至会影响终身劳动,丧失了劳动力。

在每年的深水区芦苇收割过程中,队里都会买一些高度数的白酒,送给下水的社员们。还会在牛棚里支起炸油条和烙大饼的大锅。

今年也不例外,因为运送石头挣了钱,今年除了白酒和主食,老朱还特意安排了几个炒肉盘子供大家吃喝。

第三、很顺利地完成了村东救命河北岸大口井打井工作,和南北两岸的水塔水渠建设,购置了两台套柴油机和离心式水泵,真正实现了农田水利化。农田基本建设又上了一个大台阶。

有了这些浇地设施,队里就不再上愁天干旱年份粮食的收成问题。有了这口水井,队里浇地面积翻了四番,达到了一百二十多亩地。这些农田都会旱涝保丰收,社员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告慰族亲三代,靠天吃饭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最最重要的是第四点,老朱在顶替那位社员之前,已经和蓬州县社领导见过了面,并且通过县社财务,已经支付了总价的百分之八十五。

他粗略算计了一下,从立夏到现在,总计八个月左右,二百四十多天,每天六车,先期是自己的马车,后期是县社的马车,综合算下来,共计一千四百五十八车,扣除相关费用后,每车纯利润八块九毛钱,这八个多月时间里,队里总计收益一万两千九百七十六块零两毛钱。

分到每家每户,扣除口粮饥荒等,几乎每人可以领到将近一百块钱。这可是了不起的成绩啊!

老朱朱略算了一下,到年底再加上其它收益,队里的工值可以达到八毛钱左右,按照这样计算,他一家七口人可以领到近七百元。

即便在扣除队里计划的扩大再生产资金,每个人也不会低于六十元,老朱七口之家也会有四百二十多元的现金收益。

看来是大局已定,肥年已成定局。再加上家庭个人的创收,比如编制苇箔的、养羊的、倒卖香烟的、加工枣仁的、采集药材的等等,真正是一个大丰收的年份。

这是值得庆贺的事件,也是队里建队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年,这一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这一年必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必定是在党的领导下取得辉煌业绩的一年。

这第五项要说的肯定是粮食产量了,尽管前半年比较干旱,望天收的小麦减产,收成不好,但是,秋季雨水充足,阳光普照,是一个丰收的秋季,产量比往年要多了许多。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社员的口粮有了保障!

朱友康吃了一口二熊给他端来的肉菜和馒头,真的好香,他舍不得一下子都吃掉,去父亲那边的桌子里找塑料袋准备带回去给姊妹们吃。

二熊看得出来这孩子舍不得吃,赶紧对朱友康说:“吃吧,孩子,你把这碗肉吃了吧,我再去给你往家里带一包。”说着就出去准备。

不一会儿功夫一大包肉菜带来了,放在朱友康的书包里,心里想这下可好了,回家后姊妹们可以吃上一顿肉菜了。

朱友康这才慢慢吃完这碗肉菜,又吃了三个白馍。放下碗急着和二熊打了招呼,跟父亲做了交代,就骑自行车回老家去了。

在他的心里,这次吃的肉,要比上一次在大伯家里吃的那几口红烧肉更解馋,更有滋味,也更有意义。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好饭和饱饭了。

吃饱了饭,力气也足了,他踏上自行车,一溜烟向西飞去,后边留下了一串串歌声!

第一百零二章 责任

朱友康吃了饱饭,力气十足,瞪起自行车就往回赶路。四十多里的崎岖山路需要很长时间,他怕晚了看不清楚道路。

当刚刚闪过蓬州中学门口时,他突然想起来何海云给他的五市斤全国粮票和两块钱还没有用过。他犹犹豫豫地掉头准备返回城里,想着往回买点什么东西。

以前过礼拜天没顾上往回买过东西,这次是放假,又是过年,必须给父母给姊妹们买点什么。

当自行车正横在马路上的时候,西边过来一位骑自行车的女同志,朱友康来不及躲避,这位女同志的自行车正好撞在他自行车的前轮上,朱友康紧紧抓住自行车把手,打了一个趔趄,女同志和自行车一起,则因撞击歪歪斜斜向前走了几米,被摔在路边。

这时朱友康放好自行车,赶紧去前面帮忙扶起女同志和她的自行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朱友康重复着道歉的话,顺便帮忙把女同志拉起来,然后又把自行车抽起来,问道:“你摔坏了没有?自行车摔坏了没有?”

“没事的”女同志害羞地低着头腼腆地回答道。她一边说话,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当女同志拍打完身上的尘土抬起头时,朱友康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女同志。“哎,你是不是张美珠啊?”

这时女同志怔怔地看了看朱友康,突然想起来了:“奥,想起来了,是你和刘新亮去我们厂子的那个吧?”

“对,对,对!”朱友康为女同志张美珠还能记起自己而高兴。

“你这是去哪了?”朱友康关心地问道。

“刚才到看守所去给他们送了点食品”张美珠回答道。

看着张美珠慢慢倒地,朱友康只是处于礼貌,表示一下关心,几句话说完之后,他开始打量起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来。

她发现和上次见面不同的是,她没有戴兰花套袖,衣袖上多了一个黑纱布,换了一条海蓝色通裤。

这姑娘脸庞清瘦,精神憔悴,上身穿一件青色小褂,身材显得不是很硬朗,有点风吹飘柳的感觉。眼神里充满了林黛玉似的忧郁和哀伤。朱友康知道,她家里最近肯定有老人去世了。

让人看了她有一种莫名地冲动,莫名地感动。

这种冲动是别样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这种感动是一种直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用尽力气来表达,也只能让人心疼她,让人乐于为她付出更多的感觉。

张美珠见朱友康只顾看她,也不说话,就知趣地和朱友康打了招呼,骑上自行车急速赶路去了。

这时朱友康才感觉到自己当时有些失态,有些失礼。

于是,冲着张美珠方向喊道:“路上慢行!路上慢行!”一边说着,一边骑上自行车追去。

他一直看着张美珠骑着自行车进了食品加工厂的大门,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还要买东西。

买什么呢?他想到家里常年吃粗粮饼子,想到何海云说的那个国营饭店去买点白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给家人再买些什么。

向东过了西关街,再走五六十米路北就到了这家饭店,这个点正是主食刚出锅的时候,朱友康走到一个方形木牌跟前看了看,上面用粉笔歪歪斜斜地写着食谱。

这里主食有白馍,白糖烧饼,白菜肉馅包子,大葱肉馅包子和烙饼;副食有素炒菜和肉炒菜,汤类主要是鸡蛋汤、炒肉汤和豆腐汤。

朱友康在这里犹豫了一下,肉菜有了,再买几个白馍就更好了。

他想把这五斤粮票都买成白馍,让全家人都吃上一顿,也可以让母亲少做一次玉米面窝窝头或者杂粮饼子。

他觉得自己吃了肉菜和馒头,就应该有兄弟姐妹的。他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在弟兄排行中他是老大,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老二,他一直觉得什么事情自己是老大,就应该站在最前面。

他觉得,有自己吃的,就应该有兄弟姐妹吃的。自己吃什么,兄弟姊妹都应该吃什么。甚至他想未来自己有了能力,就要让自己的兄弟姊妹都能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用好的。

这种思想早在幼小时期就已经有了意识,随着年龄增大,认识越来越深刻,他这种责任意识就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现在出现了责任强迫症。

他觉得他已经把姊妹五个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了,他强烈地希望都能过得好,强烈地希望尽快替老人负担起更大的责任,同时更希望老人过得好!

他觉得他们过得不好都是自己的责任,都是自己的无能,他会认为是自己耽误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他就会躲在黑暗里用拳头打自己的脑袋,用手指掐自己的肌肉。

有时候在梦里因为照顾不好姊妹们喊叫而醒。这种强烈的责任意识和责任担当占据了他思想的全部,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围绕责任担当来进行。

他思考着到底买些什么呢?如果都买成白馍,可以买25个白馍,花五市斤粮票和一块两毛五分钱。剩下七毛五分钱还可以买别的东西。

这25个白馍除了当下让家人们吃个鲜儿,剩下的还可以赶上过新年食用,因为到了冬季这些白馍都可以多放几天。

他这样想,从石脑大坝指挥中心带了一包肉菜,再买些白馍,就可以让一家人吃上和自己一样的美食了,这样做他心里才觉得踏实一些。

今年本来麦收就不好,每个人就分了二十几斤小麦,这样就可以解决家里过年的一个大问题。

让他心里矛盾的是,他还想给每一个人都买些礼物,这样剩下的七毛五分钱就不够了。

他越是想办的事情办不成,他的心里就越难受,他常常在这样的时候会暗暗下定决心,加倍努力学习,争取在不久的将来做到这一切。

七毛五分钱可以买什么呢?他从饭店里买下这25个白馍之后,来到百货公司先给最小的两个妹妹一人买了一朵花色蝴蝶结,给弟弟买了一盒彩色蜡笔,又跑到书店里给姐姐买了一个日记本。

眼下还剩余两毛五分钱。给父母买些什么呢?父亲经常关注农事,时间和节气对他最重要,他干脆为父亲买了一本最便宜的农历书,买了之后心里非常高兴,他认为这本书一定是父亲最需要和最稀罕的东西。

母亲的东西实在太难买了,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买个什么礼物。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书店里突然进来一个妇女,和母亲年龄相仿,他走到柜台前买了两节一号电池。这一下子提醒了朱友康。

对,就买两节一号电池,村子里还没有通电,母亲早出晚归,黑灯瞎火的,家里的手电筒还能用,干脆买两节一号电池过年正好用得上,最实用了,母亲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可是一问价格才知道,这两毛五只能买一节电池。这可怎么办呀?

他想到了退白馍。

对,去退掉五个白馍,除了可以给两毛五分钱之外,还可以给找回一市斤粮票。

于是,他快速跑到饭店,好说歹说,饭店师傅见这孩子都是为了家人,因为受感动而接受了朱友康的要求。

朱友康心满意足地完成了所有想办的事情。心里很快踏实下来。

终于可以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他觉得这半年来第一次尽到了应尽的义务!

于是,把所购东西一一倒腾好,放在他那绿色军用书包里,跨在肩膀上,踏上自行车一溜烟向西进发。

第一百零三章 遇狼

朱友康一口气蹬出好几里地,不巧的是自行车后胎被扎了,一点气儿也没有了,这距离老家还有很远,这可咋办呢?他想到了刘新亮,可是,去刘新亮家还要往北再拐两道弯,还有好几里地的路程,还不如沿路向前走,说不定路边会遇上修理自行车的。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抬头看看前面的太阳,像一个大铜盘一样,金灿灿地闪着金光,飘浮在两座高山之间,高山下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家。还剩下三十多里的路程,总不能推一路自行车回家吧!

他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前走,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他开始留心公路的两边,看是不是能遇上补胎的地摊儿。走了大约一千米左右的样子,什么收获也没有。

这时候他往西边望了望,一束残阳霞光直射到他的脸上,直逼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刺眼,似乎整个山下都成了群山倒影。这时的太阳就像秋天中丘河水里被淹没的他的头一样,只露出头顶尖尖来。

路上偶尔有一个行人,也是骑着自行车匆匆路过。

忽然,前面黑了下来,只见太阳痛苦地很不情愿地被青山沟壑吞并下去。路上越来越昏暗,原来远处村落里冒出的清晰炊烟已经被昏暗所取代。

朱友康心里开始发慌起来,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路上静悄悄的,他一个人走在路上,老实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

这样大约又走了五六里路程,天完全黑了下来。这时已经进入丘陵和浅山过度的地区,他听说这里最近也有野狼和野猪在夜间出没。

果真如此,不一会不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叫声,这叫声低回恐怖,在这静静地夜里煞是瘆人。朱友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书包。

书包里装满了肉菜和馒头。这时他才开始后悔自己装了石脑大坝指挥部的肉菜,还有自己跑到饭店里买的二十个白馍。因为这肉菜和白馍尽管隔着一层帆布,但是仍然可以向外释放出大量的肉食味道儿来。

而这种味道儿最容易把野狼野猪招引过来。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着,他舍不得把这些平时都很难吃到的美食扔掉,他还要为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的兄弟姊妹们带去品尝。

现在的情况是,你如果不扔掉这些美食,恐怕野狼就会追铺过来,到时候别说美食会丢了,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恐怕也会成为野狼的美食。他这样想着,不禁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连头发都竖了起来,心脏像在胸腹外边跳动一样。简直比恐惧片还要恐怖。

他在矛盾中继续前行,他在恐惧中继续前行。一会他看见前面出现了两个亮灯,随后听到了拖拉机的轰鸣声。他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是就在这时,后面一只狼忽然扑过来,冲着朱友康的书包扑去,朱友康眼疾手快,抓起自行车一个弧形大扫荡,把狼甩到了一边。

狼吼吼地叫着,朱友康警觉地抓紧车把,眼睛一刻不停盯着这只狼的一举一动。朗诗狡猾的,不知道是看到了远处的灯光,还是为了迷惑朱友康,在朱友康不远处蹲了半分钟左右,掉头向北边跑去,朱友康眼睛盯着它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朱友康抓紧时间往拖拉机的方向猛跑过去的时候,这只叫花的狼突然出现在朱友康前面,挡住了朱友康的去路。朱友康犹豫之中,野狼已经扑到朱友康身上,抓破了朱友康的外衣。朱友康一个躲闪被自行车绊倒。

隔着自行车狼一下子骑在朱友康身上,要不是自行车挡着,野狼就咬住了他的喉咙,朱友康吓得用尽全身力气扯开嗓子猛喊救命,他知道前面拖拉机会越来越近,想通过强烈发声引起前方拖拉机上坐着的人的重视。

朱友康拼死地与野狼周旋着,推开野狼,爬起来的时候顺便从地上抓起自行车用力向野狼砸去。

随后拖拉机已经近在咫尺,强烈的灯光照耀着野狼和朱友康。野狼见大势不好,甩开朱友康一溜烟地向南边的山岗上跑去。

拖拉机上的人看到了野狼和朱友康招架,赶紧大声吼叫,车速也加快了许多。

等几个人下了拖拉机,赶紧抱住朱友康检查看是否要伤了身体。

“友康,是你啊!”开拖拉机的不是别人正式这一块的堂哥友兵。

“哥,你们要是来晚了,我就被狼吃掉了!”朱友康吓得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旁边的二蛋和文明也跟着插话,关心起朱友康来。

“赶紧上车吧,”友兵说:“不能再等了,车上还拉着朱老师哩,朱老师病得很重!”

“是啊,是二蛋去他家串门才发现的,你一个人往回走太危险了”文明补充着说道。文明和朱老师是邻居,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就顺便和他们一起送朱老师进医院。

“好,那咱们快上车吧!”朱友康一看是这种情况,救人要紧。在二蛋和文明帮助下,人和自行车都上了拖拉机。友兵已经发动开了拖拉机。

在车上朱友康跟他们讲述了自己在路上的遭遇,自行车不能骑了,也只好仍在这拖拉机上,只不过回家晚一点,遇上教过自己的朱老师有病了,说什么也要去伺候。

他想起了朱根虎老师的各种好处来。想起来朱老师在他考上蓬州中学时赠送给他的那本完整的有批语、有诠注、有提醒、有启示的数学作业本来。

他一直把朱老师送给他的作业本珍藏着,他永远记着作业本封面上,朱老师另加了一张特殊封面,上面是朱老师亲笔撰写的二十八个工整的小楷字体:“金榜题名一时强,人生笃定复无常;今朝寄语朱根虎,明日押宝朱友康!”最后署名仍然是朱根虎三个草体字,相互缠绕,相得益彰。

他告诉朱友康,永远要记住朱根虎这个名字,要永远想着身后的危机,时刻警惕着袭击和超越。只有保持这种危机意识,你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和更光明的前途!

这些倾心的殷殷嘱托和实实在在的关心提醒,对朱友康的成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现在朱老师有病了,我朱友康伺候他老人家是应该的,是孝亲敬老的最好表现,是孝道教育的最好答案。

拖拉机很快就到了蓬州县人民医院,朱老师很快就被安排在重症监护室。朱友康看着消瘦的干巴的朱老师奄奄一息的惨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泪珠从脸上慢慢的滚落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周折

朱老师身体虚弱,友兵、二蛋、文明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把朱老师抬到了病房里,朱友康从拖拉机上拾掇着朱老师从家里带来的被褥和碗筷之类的用品,几个医护人员很快集中在重症监护室朱老师病床上,本来来的都很晚,他们一直忙碌到子夜时分,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他们看到朱老师稳住了病情,从内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文明为朱老师凉了一杯开水,预备需要时饮用,二蛋为朱老师接来一盆水,为洗漱时备用,友兵一直守在朱老师身边,朱友康想帮忙,可是这个忙都有人帮,他就用热水湿了湿毛巾,为朱老师仔细地擦了一把手脸,这样做,等朱老师能吃东西了,肯定就卫生多了。

这一切完成之后,友兵把几个人叫出门外说道:“朱老师得病很重,不过现在总算稳定下来了,村里的拖拉机明天还要干活,我就不在这里了,友康跟我一块回家,二蛋和文明先在这里照顾吧,拜托你们了!”

友康也要留下来照顾朱老师,被友兵拒绝了,理由是他还小,不懂得怎么护理病人。

友兵补充道:“朱老师一辈子不容易,吃了不少苦,子女也都很不幸,咱就多操心吧,钱的问题不用管,朱老师这几年赞了一些钱!”

随后,他们一起进屋,友兵在朱老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和告别的话就离开了医院。

在离开医院前,朱友康把自己书包里的白馍和肉菜掏出来,要都丢给他们二人,他怕他们晚上饿了没东西吃。可是,这二人说什么也不要,在来回谦让的过程中,声音大了一些,护士怕影响病人,就制止了他们。

这样以来,朱友康只好把抓在手里的那四个白馍扔给了二蛋他们,这才跟着哥哥友兵离开医院。

因为时间不早了,路上也静,友兵把拖拉机开得飞快。一是为了赶路,不影响队里的活计,二是怕路上遇到野狼什么的。因为这是大队今年年底才购买的新式东方红拖拉机,不是五队自己买的。

买这台拖拉机是大队一班人马,这是为了村集体实现农业现代化的第一步。

不论是哪个队里农忙时有了重要活计,不论哪个社员家里突然有了重大事件,比如住院、红白喜事等,都可以使用。

友兵是拖拉机手,有事需要使用,大队支书同意后,由友兵负责驾驶帮忙。

友兵一路上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开着拖拉机回到了家里。友兵把拖拉机停在大队部的院落里,按下手刹,放好摇把,盖上帆布,便和友康一起回到了家里。

他们共同进出一道大门。这道大门是友兵出门时用外面的门插绊了一下,所以,回来后从外面就可以直接拨开。尽管是夜晚的子夜之后,迈克儿凭着敏锐的嗅觉,从大门缝里里挤出来,照样摇头晃尾地出门迎接他们哥儿俩。

紧接着他们又敲开了各自的二道街门。给朱友康开门的是他的母亲丽芝。

冬季很冷,友康的母亲只披了一件棉袄出来开门,他认为是丈夫老朱回来了,没想到是儿子友康。一开门看到了友康,她再想回去穿棉裤已经来不及了。

她心里想反正是自己的儿子,毕竟才十四五岁,又是夜间,什么也看不到,所以,一看到是儿子回来了,一下子把儿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抱在怀里。

友康已经好几年没有感受到这样伟大的母爱了,紧紧地抱和母亲簇拥着回到北屋里。

友康一边走一边对母亲说:“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太冷了。”

“你怎么半夜里才回来呀?”母亲心疼地问道:“还饿着肚子吧?让娘赶紧给你做饭去!”

“娘你先钻被窝吧,外面太冷,这事说来话长啊!”友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到母亲没有要钻被窝的意思,她还想穿上棉裤为自己做饭,就先告诉她,自己已经吃过了。

然后他把从蓬州中学出来,到石脑大坝指挥部吃饭、骑自行车,路上爆胎,遇上野狼,碰到哥哥友兵送朱老师进医院的经历述说了一遍。

母亲听了更加心疼,她把友康叫到自己的炕边,仔细打量了儿子的脸和身体,发现没有大碍,这才放心地躺下来。

友康看到两个小妹妹在炕里面睡的正香,看不到弟弟友键,知道弟弟也开始跟着南屋里奶奶作伴。姐姐好几年已经和堂姐堂妹住在邻居大伯家。

母亲告诉他:“你吃过了就早点睡吧,就在爹的被窝里睡吧,西屋里也没有生火,太冷了。”

“不,我还是去西屋吧!”友康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和爹娘在一个炕上了。就直接拒绝了母亲的安排。

“你这孩子!听娘的!”母亲显然是着急了,大声呵斥友康道。

友康知道,这哪里是呵斥啊,这简直就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他知道母亲在姊妹五个当中,一直把自己当成了掌上明珠,把自己当成了父母的依靠和支撑。

不知道是哪里的一种预感,也许是上帝的安排,也许是南海观音的指点,对于爹娘来说,他们对朱友康指手画脚,对朱友康颐指气使,对朱友康一切的一切,感觉都是天经地义的,都是无条件的,天经地义的服从,无条件的使唤。

而对于朱友康来说,他觉得这个家出了父母应该承担的责任,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甚至认为,就连父母应该担当的责任也是自己的,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和兄弟姊妹们攀比的概念,挑肥拣瘦的概念,厚此非彼的概念。他认为自己对于家庭的付出,对于家庭中每一个成员的付出,都是天经地义的,都是无条件,天经地义的帮助,无条件的付出。

所以,他对父母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否则也不会出现在中丘河里差点被淹死的经历。

母亲的一句呵斥,让他心里感动,他深深地体会到了来自母亲内心的彻底的纯粹的不带任何瑕疵的呵护与关爱。

他顺从了母亲的要求,脱下外衣,脱下鞋子,上了土炕,钻进了父亲的被窝。尽管被窝里有着呛人的臭汗气息和冷冰冰出汗落下的凉布面。

看到友康钻进了老朱的凉被窝,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开玩笑说:“傻儿子啊,你爹被窝臭吧,你最好别蒙着头大睡,没让野狼吃了,别再把我儿子熏死了!”

“嗯嗯!说的是”朱友康看到娘高兴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他也半开玩笑地说:“娘啊,这半夜里野狼把你儿子叼走了,娘还在作美梦哩!”

“傻儿子,你就知道气着娘说话!”母亲丽芝嗔怒地反驳道。

他们娘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当朱友康躺下来刚想睡觉的时候,他发现窗户外边已经是麻麻亮了,再留心细听,远处传来了谁家公鸡的鸣叫。

第一百零五章 拾煤

冬天的天气很冷,村里面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谁也不会起得那么早。

尽管是麻麻亮的天色了,尽管已经听了公鸡的鸣叫,朱友康的母亲依然劝友康躺下来多睡一会儿,她知道这孩子毕竟一个囫囵晚上没有睡觉了。

但是,对于友康来说,一个晚上的惊险,一个晚上的刺激,一个晚上的忙碌,他已经无限兴奋,他已经难以入眠。

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明亮,他爽性坐起来穿衣下了土炕,脸也不洗,到院子里拿起一把扫帚,从院子开始扫起,一直扫到大门外的大街上。

外面冷风嗖嗖,已经习惯不戴帽子不戴手套的朱友康,确实感到了天气的寒冷,不时地用双手搓起了左右耳朵。

他一边扫着,迈克儿一边在他周围嬉戏,时不时地扑倒扫帚上和他亲近。

当他扫到兔窝跟前时,明知道入冬不久,自己喂养的一对灰白色兔子就被黄鼠狼叼走了,他仍然不忘掀开盖顶,往里面看一看,找一找过去的那种感觉。

当他扫到大街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从远处挑水回来了。

南丘村有一个传统习惯,每年过了腊月二十就开始做豆腐、蒸年糕等置办年货。

这做豆腐的活计和碾糕米蒸年糕不同,在哪一家碾子上都可以排队碾糕米,哪一家水井里的水都可以蒸年糕。而做豆腐,泡豆子所用的水,必须是西台南街那口水井里的水。

那种水质泡出来的豆子质地细嫩,磨出来的豆浆甘甜醇香,只要一点上卤水,除了做出来的豆腐松软鲜嫩之外,豆浆的利用率也很高,用这家水井里的水做出来的豆腐,同样的豆子,要比其它水井的水做出来的豆腐还会多出来许多。

为了不和别人在井台拥挤,有的人家就提前挑起了水,做起了豆腐。

朱友康打扫完卫生,又把南屋和北屋的水缸挑满水,挑水的时候听到了猪圈里老海猪在哼哼,然后又给老海猪喂了泔水和土糠。

他不想让老人为自己屋子里生火,就自己开始收拾起小西屋子,然后劈柴生火。

当拿起斧头就要劈柴的时候,他发现院子里梯子下面靠近南墙根的地方,只有一小堆散煤。并且煤堆尖尖的,他猜测这堆煤是最近才买的,是给自己准备的,上面还没有用过的痕迹。

所以,他干脆扔下手中的斧头,拿起一把铁勾,背起荆篓,又找了一个补满了补丁的破旧布袋,径直向东丘村煤矿走去,他以前在礼拜天和小伙伴们已经去过多次了,步行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他知道南边奶奶的屋子里和北边父母的屋子里没有生火,一直烧着炕洞,这一点点煤是父母为他小西屋准备的。他要利用年前的几天时间,到矿上煤矸石堆里寻找遗漏的煤块,让南边奶奶屋子里和北边父母的屋子里都有足够的煤烧。

他这样一走就是大半天,他顾不上吃早饭,但是,他出门前已经把书包里的白面馍和肉菜掏出来,放在了北屋的方桌上。

这个煤矿出煤口东边隔着一条土路,土路东边正好是一个大深沟,煤窑里面的煤渣导出来之后,一罐一罐地都倒在了这个大深沟里。

他要在这二三十米深的大深沟煤堆里摸爬,这里拾煤的人很多,每次大罐刚刚倒下来,一群黑人就像是刚从监狱里挤出来放风的犯人一样,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一会功夫就抢了一个精光。然后各自再去其它地方用铁钩捣腾一阵子。

冬季刮风天很多,一个个拾煤的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被煤灰荡成了黑人。走近看去,只有两只明亮的眼睛和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是白的,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刚果人。

朱友康为了多拾煤,拾好煤,他常常一边捣腾着眼前的,还要留心罐车的出现。半天时间,他已经把自己带来的荆篓和布袋装满了。

他把装满散煤的荆篓背上大深沟,放在路边,再返回到大深沟半腰,把装满散煤的布袋扛上来。这时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刚果人。

当他弯腰往下放布袋的时候,何海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场景下遇见何海云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的。何海云是刚从城里回来往中丘老家的路上,这个时候何海云并没有认出他来,她骑着自行车从他跟前路过,后面还有她的同伴女生。

但是朱友康并不知道何海云没有留意他,他还认为何海云早已经看到他了。所以,赶紧放下布袋与海运说话。

何海云吃了一惊,马上下了自行车,这时她才看清楚是朱友康。

“哎呀,都快到年底了,怎么还干这个?”何海云惊讶之余问道。

朱友康露出白牙对何海云说:“闲着也是闲着,拾点煤还可以回家取暖做饭呢!”

何海云看着朱友康的狼狈相,哭不得笑不得地直摇头。心里想,我的男朋友怎么变成了这个德性,成了这个模样!他还是蓬州中学的学生会公益部部长吗?他还是初中一班的班长吗?他还是那个作诗合辙押韵的大诗人大作家吗?

相比之下,这时她深深地体悟到,她的所谓的男朋友张峰养尊处优的优越感来。她的天平再一次失衡了!

朱友康知道这次以这样的狼狈相见到何海云很不爽,就催着何海云赶紧回家。

何海云和同伴刚走过去,就听到其中一位女伴说道:“这是你同学吗?看那个惨样儿,像是个穷要饭的!”

说话的声音朱友康刚刚能听见,何海云走后,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惨样儿,穷要饭的,这几个词语开始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快要崩溃了,脑袋大的快要撑崩了!

朱友康早上没有吃饭,昨晚上又没有睡觉,再加上快到中午的饥饿,他本想把布袋也放在荆篓上一下子背回家,可是他试了几次,怎么也背不起来。

从煤矸石里面捡到好煤不容易,他是绝对不会因背不走扔掉的。他实在背不动了,就采取了运动战术。他把荆篓和布袋分别向前背一段路程,来回倒腾,一直倒腾三四里路,才到了家里。

母亲看到儿子为家里这么卖力,赶快跑出来又是接荆篓,又是扛布袋。等荆篓和布袋放好之后,立刻从屋里端出来一盆热水,要朱友康洗干净手脸。

朱友康在院子里洗好以后,进了屋里。他看到屋子里姐姐弟弟和两个妹妹,姊妹四个围在方桌周围正在吃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馍,中间放着他从蓬州石脑大坝指挥部带回来的肉炒菜,他们争相着吃着肉菜。

尽管他饥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是,看到自己姊妹们吃着香甜的样子,从心里感到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几个姊妹们同时围坐在一起吃饭了。

母亲心疼儿子,赶紧拿起一个白馍递给儿子友康,叫他马上拿筷子吃刚加热的肉菜。朱友康告诉他们,他昨天吃多了,今天还不饿,他舍不得自己多吃一口肉菜,拿着一个白馍向奶奶屋里跑去。

他怕奶奶没有吃到这些美食,到了屋里一看才知道,奶奶半盘子肉菜里放着两三个白馍。奶奶吃的正香,见孙子回来了,把自己的筷子递给孙子一块,非要他吃肉不可,朱友康碍于奶奶的关心,只好吃了两口,借机给奶奶端饭,从奶奶屋里溜了出来。

这时北屋里的肉菜已经吃完,母亲端上了杂面汤来。

杂面汤是丘陵地区最好吃的汤饭。南丘村是有名的穷村,绝大部分土地是望天收,多数地块只能种一些低产耐寒的绿豆芝麻谷物之类的杂粮。

社员们将豆类农作物加工成面粉,再配上一些米面、荞麦面、山药面或者白面加工成面条,下到锅里,配上白菜叶、萝卜条或者南瓜片,最后再烹上山韭菜花,那香味儿简直能飘香十里八里的。

吃完饭,朱友康拿出自己书包里为姊妹们准备的礼物。

第一百零六章 年底

朱友康连续到煤矿上拾了几天煤块,家里院子的煤堆一天天见长,高高的尖尖的,看去像一座小山似的。他大致计算了一下,估计可以烧到正月初十以后。

他打算再干几天,多拾一点,能够烧到正月十五就更好了,到那时天气就不那么寒冷了。可是,刚到腊月二十五,老爹那里也放假回家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了。

他心疼儿子,主要是怕儿子耽误了学习。他看到儿子的成绩很不错,他不愿意耽搁儿子学习的时间。他母亲也跟父亲劝说他,就把荆篓偷偷地藏了起来。

朱友康只好停下来手头的活计,即可进入到学习状态。他把自己的屋子拾掇的干干净净,把老旧的窗户纸换成新的白报纸,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尽管他踏踏实实地学习了一天,因为家里到了年底,都在忙活着,所以他心里也不够安静。本来到了年底,眼看着爹娘一天天地忙碌,自己也就跟着忙活起来。

父母说是说,他也不听,只管去干活。见母亲碾糕米,他就给母亲从碾子上往菠萝里挖面,他见菠萝里的面快要满了,他就往屋里端。他看父亲挑拣黄豆准备泡豆子做豆腐,他就去西台南街的水井上打水。

总之,他停不下来,不是这样忙就是那样忙。

泡上豆子之后,父亲要去邻县买猪肉,他也要跟着去。

今年收成比较好,年底扣除了全家人的口粮,没有再打饥荒——今年领了队里320元,除了还清平时的债务以外,还剩下一百七八十元。

这下可以放心地过一个肥年了。往年吃猪肉缩了水,今年也该补一补了。他们骑自行车到了三十多里地的邻县,看了又看,最后决定,除了买一个猪头之外,再买一个猪后坐。

蓬州人大都喂养母猪产仔,靠卖小猪来补充经济,养家糊口,年底杀猪的少,所以猪肉也贵。邻县户里大都养肥猪补充经济,养家糊口,所以到了年底,杀猪的特多,肉也比其它地方便宜一些,好肉八九毛一斤或一块钱上下一斤,赖肉尤其是猪头、猪下水,六七毛钱一斤,一只猪头十斤左右,花七八块钱就解决了过年吃肉的问题。

父亲不怕路远,骑自行车到30多里地的邻县买来了一只猪头和一个猪后坐。朱友康要替父亲带上一件猪头或者后座,被父亲拒绝了,他怕儿子在路上出问题。

干脆这次出门就当是对朱友康的历练吧。

回家后,母亲用烧红的火镩,把猪脸、猪耳朵、猪眼睛、猪拱嘴等皱纹最深最多地方的猪毛烧烫干净,然后打卸成块,和同样打卸成块的猪后座一起下锅炖煮。这算是年货中最好吃的食物了。

大约煮一个多小时之后,母亲用一根筷子朝着大块的猪头插进去,如果很容易插进去,这就说明锅里的肉完全熟了,可以捞上来了,如果插起来比较费劲儿,说明还要在锅里再煮上一阵子。

其实很容易判断猪肉是不是熟了,大人们用筷子插是最准确的,孩子们则不用,他们往往是凭着在院子或在大街上闻到的猪肉香味儿来判断。

每当猪肉煮熟的时候,那种香味儿会自然而然沁入你的心扉,这是一种成熟的美味儿。这时候孩子们都会放下手中的游戏,围在大锅旁边,等着大人们给他们分配肉块吃。

母亲丽芝也是这样,她试着在猪肉上插了一下,呼哧一下就进去了。她判断肉已经熟透了。于是就把孩子们招呼过来,每人割上一块,嚼在嘴里,感觉得出,那肉香的味道一下子从嘴里香到全身。

那种肉的味道,好像一直会香到永久,因为这是在自己家里吃的肉,这种吃肉的感觉和吃别人的肉的感觉还有着天大的区别。

对于朱友康来说更有着深刻的体验。他吃过大伯侄子马振邦带来的红烧肉罐头,也吃过蓬州县石脑大坝工程指挥部里的肉菜,但是,吃那种肉,是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有一种嗟来之食的感觉,是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而现在吃的肉,是实实在在自己家里的肉,是父亲亲自买的,是母亲亲自煮的,吃到嘴里当然是一种自豪的感觉,是一种得意的感觉,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晚上吃过饭之后,父亲把姐姐友钟和友康留在北屋,一家人开了一个讨论会。父亲说,村里明年春天有了新规划,打算划出村北的一大块荒地搞新农村建设,初步安排三排房屋,每一排安排25户人家。准备利用三年多一点时间,差不多都能搬进新房子去住。

父亲跟母亲商量着准备赶在头一批搬进去。大致算了一笔账。用不了多少钱。宅基地估计500块钱左右,因为那里都是荒山岗,地基牢固,地基不用多少石头。

主要是砌墙用的石头多,石头问题准备这样解决:把老房子西屋拆了,能用的石头都用上,不够了咱们就到山上再挖一部分。

木料问题也石头安排的差不多,西屋能用的门窗、大梁、椽子、檩条能用的都把它用上,实在不能用的就改作他用。不够部分再去河沟里买几棵大树。

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我们队里运送石英石不停,明年救命河里的大口井又派上了用场,粮食增收够用,加上队里的分红,我们盖新房估计欠不了多少债务。

父母都说了各自的想法,朱友康听起来感到很兴奋。自己未来就要住上新房子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表态说:“爹、娘,你们放心,等放了假我完全可以帮忙到山上挖石头,明天我再到河里咱家菜地看看去,看看是不是还可以再开垦一些菜地来,多种点蔬菜,咱们不是又增添了一份力量吗?”

“三金说的是”母亲说,是啊,挖石头、砌墙、盖房子都要用很多义工的,到那时光吃蔬菜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能多种一些蔬菜,那可就省下不少钱哩。

父亲也用赞赏的口气说:“三金长大了,能替爹娘多操心了!”

姐姐看爹娘对弟弟赞不绝口,就表态道:“这样吧,明天我和弟弟一块去河里看看,争取多开荒多种菜。另外,我也要去上山挖石头,不能挖,我就把石头坑里的石头背出坑!”

一家人谈起盖新房都有了精神,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百零七章 重提

张俊生大闹常委会的传闻,很快传遍了蓬州县城,有人为他捏一把汗,有人希望他早点离开,有人为他暗暗祈祷。巩丽君听说了此事,借机跑到他办公室里,去开导他。

她说:“文化也好,教育也罢,这些都是姓公的东西,没有必要那么较真,伤了感情,伤了和气,对谁也不好!一定要改改你的脾气,就事论事,有事商量着说。”

张俊生听了摇摇头对她说道:“你不了解这些官老爷们,都是飞扬跋扈的家伙,你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还瞧不上你呢?”张俊生用他自己特有的思维告诉巩丽君。并且嘱咐巩丽君也要好好学着点他的做法。

巩丽君觉得很可笑,自己这一趟肯定是白跑了。自己的那一套理论在张俊生面前根本插不进缝,相反,他的与你相反的理论反而还要让她接受。

“小巩,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最近发现这俩孩子怎么样了?”张俊生转移了话题,问起孩子们的事。

“听说还行吧,俩孩子交往不少哩。”巩丽君高兴地说道。

“这就好,多留点心吧,对他们会有好处的。先从学习上帮助,生活上关心开始。”张俊生建议道。

“说得对,没问题,好像最近张峰还为海云买了不少书籍呢?”巩丽君一一说出了书名,张俊生很满意的笑了起来。

“三洋牌录音机好用吗?”张俊生又问起了他帮忙购买的日本进口双录机的事。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已经让女儿听过了,海云非常满意。”巩丽君汇报了上一次跟女儿一起逛街购物的情况。

转眼之间又要到年底了,张俊生觉得,关于蓬州中学新州白瓷遗址一事该提一提了。于是他再次召集文化局班子人马和文保所何树坤等人,讨论下次上常委会的有关问题。

他们很快完成了书面申请材料和书面汇报材料成稿,他要继续建议召开常委会,研究白瓷遗址复原开发工作。

第二天是星期三,他找到了路明楼书记和王茂奎县长,分别留给他们一份申请和书面汇报材料。

在路明楼那里他用他的思路和看法陈述了做好文物保护工作的意义和价值,并对未来开发效果作了预期分析。

路明楼没有多说话,只听他讲了一大堆,他本人没有表态。这是老油老道之计。

不显山不露水,不暴露自己的观点。也许他需要留足时间来思考,也许他想和王县长王茂奎交流看法之后再表态,也许他还有另外的打算和安排。

张俊生心里很清楚,路明楼这样的暧昧态度很危险,说不定这次又要夭折了。

所以,当他来到王茂奎办公室的时候,干脆不再多说话,只把申请和汇报材料递给他,简短地介绍了几句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王茂奎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站起身迎送。

张俊生自从递了申请之后,就一直等消息,可是一等没有,二等也没有。眼看到了年底放假,还没有音讯。他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干脆不提这件事了。

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孤单,自己一个人力量的微弱。他心急如焚,可是,官场就是这样残酷,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这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

他开始思考起权利来。权利是什么,权利就是让你决策,权利就是让你拍板,权利就是叫你哭叫他笑,权利就是威严和尊严,权利就是平台和颜面。

思考的结果,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认为蓬州的白瓷遗址很厉害,如果开发的好,前途是无限的。为了这个白瓷,他往更深层考虑了不少,他要曲线救国,他要改变自己的思维,他要先争取权利,再争取白瓷,解救白瓷。

最终他决定用半年的时间去研究新州白瓷,研究它的历史,研究它的价值,研究它的发源,研究它的前途和命运。不打无准备之仗,等有朝一日权利到手,一定要实实在在地开发一把。

他和新州市委领导和组织部做了口头申请,他要调换工作岗位,他要离开蓬州县城。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蓬州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bq庙着了大火,惊动了省市领导,借此机会他及时向各级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争取领导的的支持。

也许是时代还没有走到这一地步,也许是张俊生看的比较远见,省市领导态度倒是不错,就是没有从正面给与答复。张俊生干着急没法子。

领导们三天后全部撤走,谁也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他很生气,他大骂这些只喜欢吃公家饭,不喜欢干公家活的家伙,是一群混天度日混球。

在中国就是这样,最时兴的是一窝蜂地大搞重复投资,重复建设,大众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最不时兴的就是新花样新时尚。谁也不愿意去大胆地试探,大胆地闯荡。

多数认为,试探是风险,出问题没领到给你承担,闯荡更是危险,当你一旦陷进去的时候,没有人伸手去拉你,他们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活活淹死。

路明楼知道张俊生是一个干活的料,不愿意得罪他,也不敢大胆地启用他。所以,他们决定不在白瓷上面投资之后,找他单独谈了一次话。

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张俊生的思考是认真的,他的干劲是可以肯定的。就目前本县实际情况,还没有达到要搞这一项建设的各方面条件。希望他能够理解并支持他的工作。

张俊生也很理解路书记的用意,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好理解万岁了。

小个子,大背头王茂奎则不同,他没有给张俊生回复,也没有找张俊生谈话,自始至终就是不冷不热,不长不短,一概不理会,一概不支持,一概不闻不问。

张俊生对王茂奎的做法,无法理解,也无法沟通。但是,自己要搞点事,还绕不过这个王茂奎,使得主管的工作一度陷入被动之中。

张俊生决定跳出蓬州,迂回挽救新州白瓷遗址。

第一百零八章 真相

最近两个主题都是有关文物方面的,张俊生确实有些忙活。新州白瓷遗址是否开发看来是要搁置一阵子了,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张俊生的力推,半途会不了了之。

但是另一件事仍在劲头上,bq庙失火还没有水落石出。

干警们全力以赴,昼夜工作,为的就是早日破案,早日抓到凶手,绳之以法。

干警们围绕着小刘反应的问题来展开工作。经过多次走访核实,小郭出事的那天晚上,小刘的确是回到了娘家,这是小郭的母亲说的,应该是可靠的。

那么小刘当晚不在场,是怎么知道这一消息的呢?其实这中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小刘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受害者身份,是老公有同学情人,导致了她的家庭不幸。

其实,小刘也并不老实。因为她老公长期让他受气,甚至酒后对她实施家庭暴力。不知情的都认为她很委屈。

老百姓爱说的一句话是,苍蝇不叮不缝的蛋。小郭经常对小刘这样的态度,其实早已被前面光棍汉邻居二傻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正在寻找机会插手搅局,以便浑水摸鱼,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

这位二傻子其实一点也不傻,只是父母亲为了他生下来好成人,为他起了这个小名,他的大名叫新昌,是一个咬文嚼字的读书人,当年因为家里条件差,弟兄五个,又没有其它住房,耽搁了说对象结婚的年龄。

他大哥给本村南台一家招胥去了,老二不明不白地跟本村西台的另一个姑娘相好了,也没有举行仪式就住在姑娘家里了,后来生了孩子,也就算是事实婚姻吧。他是老三,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因为他爹娘死的时候,正值两个哥哥出家了的时候,家里的大权都掌握在二傻子手里,多少有些积蓄。他多次目睹了小刘受欺负的现状,非常同情小刘。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和小刘说说话聊聊天,安慰安慰。

小刘觉得二傻子很憨厚,对自己很不错,日久便生情了。

而二傻子听到小刘的诉说,心里慢慢地变得更加关心起小刘来了,这么一来二往的,二傻子开始为小刘买这买那,感动了小刘。

终于在又一次又遇上家暴的时候,小刘抓住机会逃出家门,打算往娘家跑去,二傻子早已盯上了他们,就骑自行车追上了小刘,就这样他们在北岗后面野外的玉米地里相好了一次。

他们约定还要去蓬州县城逛一逛街,顺便给小刘买些她喜欢的衣物。甚至他们当天晚上一起住进了旅馆,一连在县城玩了三天,她才回到她娘家去。二傻子把她送到娘家村口,自己骑自行车返回来了家里。

这样的约会日后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其实小刘的老公小郭一直被蒙在鼓里。

小刘一回娘家,小郭反而觉得轻松自由多了,他又可以和他的那位女同学约会鬼混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前邻居正在侵占他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小郭家里发生的事,都逃不过二傻子的眼睛。

那么,刚才说的小刘不在家,为什么他家里的事情她都知道,原来这都是二傻子告诉她的!

这第二个问题是,把装着入社的麻袋扔到了河水里,为什么老汉还能听到声音呢?

这里的解释就更简单了。

这位老汉是多年的能工巧匠,他一年四季都在挑选荆条和竹皮材料,目的就是多做一些荆篓竹筐之类的东西,可以到蓬州县城多卖一些钱,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销。

其实在小郭扔麻袋之前,这河水里早已经布满了老汉的荆条。

这些荆条形成的浮力,足以支撑起麻袋里骨瘦如柴的入社来。所以,看起来是把入社扔到了河里,其实是把他放在了荆条上,所以就能听到入社发出的声音。

这第三个问题是,老汉为什么那么晚了还去山上泡荆条,别处没地方泡还是白天里没工夫泡。这天老汉确实很忙,他白天里挑着一旦子荆篓竹筐去县城卖货,六十多里的路程,他确实回来的很晚。

因为这一天买卖很顺利,家里又几乎没有库存,所以,老汉就赶紧把家里剩下的没有来得及泡的荆条背到山上来泡。

这一是为了泡荆条,二是半路里查一查自己放在那里的荆条,防止遇上偷荆条的人。

他别说白天去了县城,即便是不去县城,他也会不定时的夜间跑到山上看看自己的荆条。

这第四呢,小郭为什么要选择bq庙作为放火的地方。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小郭从小就生活在这个bq庙村子里,从上小学的第一天起,他就每天往这个庙里跑。他一直跑到了在这里上完初中。

因为初中是县办学校,而小学则是村办的。本村里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上晚自习。小郭胆量非常小。他最怕的就是这个bq庙里的怪叫声。他从小就非常憎恨这座庙,老想着有朝一日一把火烧掉这座庙。

他曾经因为这座庙的怪叫声耽误了很多晚上去上晚自习学习,他很多时候不敢路过这座庙附近,他认为是这座大庙耽误了他的学习,从而影响了他大半辈子的前程。

他对这座庙的叫声最清楚。这座庙一年四季都在叫。但是,其叫声和发出叫声的时间是不同的。叫得最厉害的是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大致在农历的三月上下和十月左右。

发出的叫声像是从古老的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像是很多人打夯或者抬起重物时一起发出的哼嗨声,每次叫三四分钟,停一两分钟,然后在重复着这样的叫声。

如果遇上胆子大的,用砖石扔到发出声音的一角,那声音便会从对角的方向再次传出。真的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

这叫声是有规律的,每年三月和十月叫的最早,太阳一落山声音就发出来了;如果是夏季和冬季就会晚一些时候再叫。

夏季乘凉的老年人,大多都不在这一带休息,学校里的孩子们多了凑在一起,再加上远处老师很多都是住校的,壮着胆子,大部分初中学生反而已经习以为常了。

冬季则大为不同,这里位置高,再加上呼呼的西北风,晚上bq庙里面很肃静,那怪叫声越发听得清楚。以至于上小学的几个人作伴的学生都不敢回家,幸亏教小学的都是本村的代课老师,这些老师晚自习结束还得负责送学生们回家。

所以,对于小郭来说,他曾经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放一把火烧毁这座庙,这已经是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

这次入社又坏了他的好事,他就想到了一箭双雕的办法来。一把大火既解决了入社又解决了大庙。

这最后一个问题,他一个人能连夜把入社放在山上石洞里吗?这个问题还不得而知。因为还没有抓到凶手,只有抓到凶手,问题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

第一百零九章 抓获

随着信息的增多,每一个信息之间的关联,公安干警的工作越来越顺利,遇到的阻力也就越来越小了。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的调查,到了关键时刻。那么怎么去突破小郭放火这一线索呢?这个问题其实和泡荆条的老汉有着很大关系。

荆条老汉家里人口多,就连吃饭也有些紧张。常年给队里大饥荒。为了弥补口粮之不足,他日夜不停常年加工荆篓竹筐之类的用品换回一些零花钱来。

当干警们调查到是他看到了入社之后,单独把他传到了当地派出所,对他所知的情况进行了进一步跟踪。在问话过程中得知,荆条老汉第一次来到河沟里不仅救出了入社,而且他还从入社嘴里得到了更确切的信息。尽管入社叙述不清,东一句西一句的,荆条老汉毕竟年长,凭着他生活经历,他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他从那时起就知道了bq庙村里的小郭竟然是这样龌龊的人。

两个村子相距很近,山里的村子户头少,人口少,三里五乡的没有不认识的。

就在第二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老汉趁着夜晚再次到山上的那个河沟里泡荆条。等把几捆荆条都放在河水适合位置之后,他就找了一个山岗阳面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他一边休息一边抽烟。

第二袋烟刚点上的时候,对面庙里燃起了大火,他回忆说,估计他是第一个看到bq庙着火的人。一开始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小火,还认为是谁怕天气冷在那里取暖,谁知,火苗一会儿比一会儿大,后来竟然燃起了一房多高的大火来。

他赶紧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大声呼救人员救火。因为他跑得很急,快要跑到庙的北边时,恍惚间看到小郭和另外一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脊梁上像是背了一个麻袋,后面一个人还猫着腰用力在后面拖着。因为急于救火,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一直认为,那两个人是为了做生意,夜晚乱了黑,是急急忙忙赶路的。他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多细节和故事,而且都涉及到杀人与放火,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最近干警们找他了解当时的情况,他才知道这是一个不小的刑事案件。这荆条老汉很正直,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对违法乱纪之事深恶痛绝,痛心疾首。所以,很配合公安局的工作。他把自己知道的或者是猜想到的合盘端了出来。

这一下公安局的案子就有了更清楚的眉目。

当确定杀人放火者就是小郭之后,对小郭母亲加大了审查力度,凡是涉事人员一律第一时间摸排,一律第一时间询问,一律第一时间做好笔录,第一时间尽量从他们嘴里得到最多最准确的信息。

在公安队伍强大攻势下,小郭母亲终于供出来儿子小郭的下落。最终被及时抓获,布置在山西境内的全部干警及时撤回。

在破案的同时,bq庙的清理修复工作一直没有停歇。不过问题是遇上了一个不懂内行的人做管理,而且还是复原工作的总指挥总设计师。这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幸好没过几天,头脑清醒地文化局林副局长主动出面,间接邀请何树坤出来工作。

前面已经说到了,何树坤到了bq庙清理现场,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大声喊叫着跑上了北边的翁山上。

因为林副局长的外行领导,在指挥清理失火现场的时候瞎指挥,把几乎所有的bq庙损坏的东西全部清理掉了,而且是堆积在何树坤设计准备施工的工地现场。

这次清理工作,给国家带来了巨大损失。也使得修复工作举步维艰,进入了艰难的阶段。

何树坤出面来工作,不仅仅是修复,而是要把要来清理掉的东西进行二次清理,把用上的和用不上的都要重新分类清理;而且还要把原来倒在那里的东西,再次清理到另一个场地。

何树坤工作的第一天晚上,趁着夜色他已经把那里的工作情况向孙局长作了详细汇报。当时经济条件有限,孙局长又安排林副局长做了这么一处没出息的活计,简直是无地自容啊!

他除了自我谴责之外,就是及时纠正bq庙修复工作的领导层。因为公安干警已经破案,一切都水落石出,再加上蓬州县里也没有什么新的动静,孙局长判断,县领导不会再有什么批评和指责。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恢复原来的工作安排。把林副局长从庙上调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这一切都又回到了风平浪静的正常状态。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孙局长亲自找到张俊生副主任,把自己的bq庙修复工作安排和调整汇报给了主管领导。他知道张俊生副主任为了新州白瓷遗址开发的事还不高兴,不敢在那里久留,把问题说清楚之后,等领到有了表态,他就要离开。

谁知张俊生硬要把他留下来,说还有更主要的事要和他商量。什么事呢?他一时摸不到头脑。

因为他遭遇了县常委会的尴尬,他不想再次遭到类似的尴尬。所以,他尽力平静下来,保持克制,他怕自己的一时疏忽,再次造就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到底张俊生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呢?他战战兢兢地又重新坐在了张俊生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这时,张俊生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叙说着,问起了何树坤在处分期间的表现,问起了林副局长的年龄等等。

孙局长都小心地一一回答。然后,张俊生突然对孙局长说:“我看林副局长该退下来了,你怎么看?”

“林副局长是老局长了,我了解他,他也有意退下来,不过……”孙局长说到了不过二字,张俊生觉得话里有话,接着问:“不过什么?怕把你这个拐棍撤了,不好走路吗?”张俊生的语气咄咄逼人。

“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得力的人选!”张俊生补充道。

“另有人选?”孙局长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怎么?不可能吗?还是你不同意?”张俊生单刀直入。

“不,不,不,张主任您说了算!”孙局长嗅到了张俊生身上的火药味,不敢多一言半语。

看到孙局长的唯唯诺诺,张俊生终于道出了玄机:“你对何树坤印象如何?”

第一百一十章 底线

张俊生与路明楼开始赌人事问题,既然我申请的项目得不到支持,我不如先加强我的人事安排,一旦我的人事安排到位,我就有了与你争取输赢的资本。

他想通过人事安排,逐步理顺自己主管下各方面的工作。他认为这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最高层次的工作了。有了人才,换句话说,有了自己的人,有了维护自己的人,一旦有了争议之事,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会出现有利于自己的局面,甚至会出现一边倒的彩头。

至于王茂奎那里我先放一放。路明楼的人事问题一旦得到解决,王茂奎他那里的财政问题迟早也会得到解决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开始在人事问题上做文章。

他知道尽管给上级领导作了沟通和交流,要调整工作那也不是一时半时的事情,所以,还要跟眼前的工作作斗争,否则眼前的工作被动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依然会影响你正常工作的开展,甚至还会影响你后续工作,甚至工作上的正常调整。

巩丽君的苦心没有白费,自己的老公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先是官复原职,随后就是升迁,她认为没有看错张俊生,这人知冷知暖,重情重义,值得交往,值得依赖。

越是这样的时候,巩丽君心里越是高度紧张,她与何树坤一直是非常要好的夫妻关系,在外人眼里是人人羡慕的一双一对,按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心理。

可是,自从张俊生跟她谈了何树坤要升迁的事情之后,她倒是还没有原来的性情愉悦,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走在了死亡的海里,或者说是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某一个魔鬼三窟。

她有时候做梦都在想,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当一块砖头砸向这个硕鼠的时候,她甚至会被惊叫而醒,醒来还气喘吁吁的。

醒来之后她不敢面对着老公何树坤一面躺着,她怕老公嫌弃她身上的异味儿;她觉得自己很脏很臭,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呛人的臭气,每一块皮肤上都是脏兮兮的,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是腐蚀透了的,她甚至觉得身体里爬满了令人作呕的蛆虫。

特别是遇上她情绪低潮的时候,这样的心态表现得更加明显。她甚至早起不想起床,晚上睡不好觉,不想做饭,不想上班,不想说话,越是这样,满脑子越是张俊生的影子,越是影子反复出现,她的情绪表现得越发急躁不安。

而每每这个时候,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不敢去正视自己的老公,不敢去面对老公说话。

她每每在这个时候感觉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公,忽然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有人说,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其实,对于巩丽君来说,也许这个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吧!

一大早做好了饭菜,她会先为自己的老公盛上一碗粥,端上一个小菜,在菜盘里放一个白馍,然后,自己找一个理由去收拾家务,或者为女儿何海云或者儿子何海涛做些其它时间里都可以做的事情,而等老公吃完了饭,她也就会“很凑巧”地拾掇完手中的活计,开始吃自己的饭菜,而且是一边吃着一边思考着什么。

这样反常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何树坤的特别注意,何树坤属于知识分子类型,属于研究型人才,在特定时间内只专注于某一项事情,吃饭就是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考虑。

这倒不是说何树坤不关心自己的爱人,他对爱人的关心与呵护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他往往会出其不意地为爱人购买一些高档的甚至是蓬州县城里第一件时尚服装或者首饰之类,他会带自己的妻子去新州最高档的樱珠大酒店里就餐。

所以,巩丽君一直生活在何树坤关爱与呵护的幸福之中。

尽管她和张俊生保持着良好的男女关系,但是,她没有失身,她没有越过雷池去那边肆意妄为。她与张俊生保持的只是男女之间一种非常的友谊,非常的关爱,非常的呵护。

这种关系是否真的恰到好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感觉是一个别样的体验,别样的情。不过,她没有失身成为她心中唯一的一道防线,也可以说是一道底线。

她认为,这道防线的优势就在于,完全可以表明她与张俊生之间是清白的,她的所作所为是符合双方愿望的,是对彼此爱人的一种至高无上的忠诚。

感情出轨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尽管她已经沿着这条河流已经走了很长的路程。当她回首的时候,她看到的依然是岸边美丽的风景。

欣赏风景的心情是愉悦的,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脚已经站在河边,脚上的鞋子正在被潮湿的河水侵蚀。她还没有在意这些对于她来是微不足道的侵蚀,这种侵蚀也许是漫长的,也许会在某一个时刻就会完全浸润完毕。那样结果的出现,她再去拔脚回头上岸,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上岸了。

即便是上岸了,也必定会成为一只落汤鸡。

人往往是这样,感觉幸福满满的时候,危机对于他来说往往会忽略不计,甚至会会麻木不仁。要不怎么会出现大意失荆州,烽火戏诸侯呢?

张俊生处于对巩丽君的呵护,处于对巩丽君女儿何海云的照顾,当然,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更是为了儿子日后的美好前程,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使得这一艘航行的大船继续得以稳健地朝前航行着,并且不断地驶向海洋深处。

而这艘航船的舵手就是张俊生,他要撑起这一片蓝天,使他们这艘船上的家人们与亲人们,分享着幸福的喜悦与快乐,分享着浩瀚大海上的各种馈赠与恩赐。

不论是巩丽君,何海云,还是张俊生,张峰,都在这个精彩故事里扮演着重要角色,而且越演越逼真,越演越生动,越演越真实!只有何树坤与张俊生新州市里面的那口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旦何树坤与那口子得知真相,或者发现一些破绽怎么办?戏中每一个角色都提高了警觉,都在做着各种充分的准备,他们各自设计了花样不同的答案,来应对日后出现的结局。

每一个故事都是会有一个结局的,或者精彩纷呈,或者暗淡无光,或者惊艳世人,或者苍茫悲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操心

自从朱友康的父亲提出要建一栋新住宅的信息发出之后,只要有个空闲,朱友康就会去思考着怎么把这个新家设计好,建筑好。

尽管到了年关,他除了跟着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之外,比如腊月二十四是扫房子的传统日子,他就在一直竹竿上捆绑一把笤帚,先把屋顶扫干净。

在打扫屋顶之前,把能挪动的东西挪到院子里,把实在不能挪动的东西用被单之类的东西盖在上面,等打扫完屋顶,灰尘静下来之后,再撤掉被单等覆盖物,然后再先从桌椅板凳,门窗墙体开始打扫,然后再从屋子里,院子里到大街上进行清除卫生。

他做的各种工作都是系统化的,有次序的。先里后外,先上后下,先难后易,最后一步到位。

腊月二十五泡豆子,做豆腐也是这样,他让父亲提前挑拣好了豆子,他去打好了西台南街里的清水,找好了盛豆子的缸子,等豆子一旦泡上了,也不耽误当天去邻县购买猪肉和猪头的时间。

这是他初中一年级语文课本上学习的统筹的方法,他学会了之后,无论做哪一件事情,他总是首先从整体考虑再从细处入手,如何统筹安排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好。

除了做家庭里安排的事情之外,他还常常有自己的打算,干一些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

他一分钟也舍不得耽搁,朱友康尽管没有出生在书香芬芳的知识分子家庭,但是他从小就对图书情有独钟,除了自己要看,还经常鼓励家里的兄弟姊妹们看一看。

在破旧、狭小、粗糙、清贫的小家庭里,书籍成了他们家庭认识外界,认识世界的最为宝贵的资源。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常常手拿书本边看书边吃饭,边看书边抽烟,而且,从小的印象里,父亲就经常帮助母亲认字算账学习。

读书一直是朱友康一家的优良家风,他还记得,父亲那一年为了学习一本好书,他甚至不惜熬夜,一整夜一整夜地用小楷毛笔抄录下来,自己装订成一本新书,收藏起来学习。

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全村子最好,尤其是到了这个年底,前来找父亲写对联的排起了长队。

他对父亲的对联几乎都是倒背如流,并且还能领会到对联的确切含义,比如“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田竹叶三”,意思是梅花的形状恰如老虎在雪地行走时留下的迹印,竹叶的形状就像仙鹤站立在霜田里留下的爪印等等。

当年新华书店是朱友康接触书籍的几乎是唯一的渠道,当时只要进了书店,那怕身上就几毛钱也要选一本适当的书籍。

他从县城里不仅为姐姐买了一个红色日记本,而且,还在书店里为姐姐选购了一本巴金老先生写的《家》。他知道姐姐最爱看书学习,每次回来不是带来书籍就是带来本子,为的就是鼓励姐姐不要泄气,要好好学习。

在这一点上,朱友康和他姐姐的男朋友赵大友是一致的。赵大友自从落榜之后,就回到了南丘村。特别是在自己受到高考落榜打击,父亲在油坊失火打击和母亲因这两件事过度恐惧导致死亡等重大打击的情况下,得到了朱友康的姐姐朱友钟的热心安抚和积极鼓励。

从目前关系来看,由于赵大友失去了母亲,家里缺少一个女性,很多活计做起来都比较棘手。这时友钟往往会跑到他家忙这忙那的,表现得十分周到热情。

为此,赵大友一家十分感激。为了早日娶友钟过门,赵大友已经找到了可以做媒的秋萍婶子,秋萍婶子答应把他们的事办好。

赵大友和父亲商量着想趁着婚姻法年龄还没有变化早点结婚,实在不行,就举办一个像样的婚宴,做成事实婚姻。他家里确确实实需要一个妇女来料理家务。

朱友康忙里偷闲,还帮着弟弟友健,妹妹友梅、友莲复习功课,检查作业,纠正错误。

他考虑着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果不是认了干爹,就不用那么紧张了,过了年照样也可以帮助弟弟和妹妹学习。问题是上次在治疗胳膊疾病时,冯医生一心想把两家搞成亲戚关系,他也只好服从父母和冯中医的安排了。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父母忙得团团转,还看不出来要送朱友康去山西的计划,朱友康从内心也不是非要去不可,他是听大人安排的。

说话间就到了腊月的二十六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北屋里昏暗的煤油灯下,静静地等待着大锅里打卸成豆腐块的猪肉尽快煮熟。

他们的嘴都已经非常馋了,口水几乎就要流出来了。

当朱友康再次到外面拿柴火的时候,感觉脸上手上凉凉的,他掀起北屋门帘一看,借着屋里照射出来的微弱的灯光,哈哈,原来是下起了雪花。

雪花不是很密集,但是每一片雪花却出奇的大。

他知道,这去山西的行程恐怕就要搁浅了。

这次发现下雪之后,朱友康就会隔几分钟到外面看一看,结果,到了吃肉的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铺天盖地了。

这一年的年底没有腊月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如果不下雪,还赶得上去山西,这雪一旦下起来,怕是不能成行了。朱友康这样想着,他既想去山西看一看,那里是他的恩人,那里有他的干姊妹,又觉得天不随愿。

晚上睡觉中朱友康离奇地做了一梦,他遇到了空中一架庞大的飞机,美丽的江梦云身穿一件白色婚纱,裙带飘摇在半空之中,脚下就站在飞机的机翼上向他招手致意,颔首微笑着。

等静下来细看的时候,美丽的江梦云早已经变成了自己生命中的恩人——那个干瘪老头冯贵和。

这个干吧老头嘴里叼着一袋长杆大烟斗,烟斗里不时冒着红红的火星,眼前一个小小的烟圈,这个烟圈越来越远,越来越大。

当烟圈消失的时候,空中突然飘来他的喊话:“友康,我的儿,你快回来吧……”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朱友康在梦里觉得这个梦很可怕,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他继续寻找着他干爹冯中医的下落,翻山越岭,累死累活地在深山老林寻觅,结果在一个深谷中发现了他,干爹已经被摔死在那里,血肉模糊,手脚不分,不堪目睹。

他一声大喊从梦中惊醒,醒来他还一直感觉是在梦里,气喘吁吁的,心情很是沉重,直到天亮他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雪下得正欢实,出了门,外面完全成了银色的世界。

一家人一直忙碌着准备过年的事情,接近中午的时候,从南丘村南街里传出来大声的痛苦的哭叫声。

那个方向是朱老师居住的地方。

朱友康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不一会儿,朱家年长者踏着厚厚的积雪,身后带着朱老师的患有严重脑积水的儿子,来找朱友康一家人帮忙。

他头上、腰间和裤腿上都捆绑着一条白色布条,呆头呆脑地向要找的人跪拜鞠躬,库管上膝盖上沾满了白白的积雪!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别

当朱老师的儿子来找朱书堂帮忙的时候,老朱正在北屋里为邻居们写对联,对联摆在土炕上、屋底下、凳子上、窗台上到处都是。

往年老朱总是写了对联铺满这些地方就要稍微休息一下,等写好的对联晾晒干了,拾掇起来才能继续写。今年则不同,有了儿子朱友康拾来的煤块作保障,屋里早早就生了煤火,屋子里气温高了,写出来的对联还没有摆满空地儿,原来写的对联就已经干了。

这样,老朱写对联的速度就加快了,半天功夫差不多把各家里要写的几乎就要写完了。

大家找老朱写对联的原因主要有四个,一个是本家没有会写毛笔字的人,只有老朱才能帮上忙。

第二个是老朱写的字很好看,如果你有要求,老朱还可以写出艺术字来,这种艺术字不是普通的艺术字,而是鸟字,就是说,每一写出来的字,笔画里可以描摹小鸟模样的尽量写成了鸟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树枝上有小鸟的栖息。

第三个原因是老朱人缘好,平时有事没事的都爱来老朱家里串门,与人交往非常随和。

第四个原因也就是今年的特殊原因。往年南街里朱老师也可以写对联,苦于今年年前朱老师得了重病,去蓬州医院住院治疗,很多南街里的人也跑过来找老朱。

老朱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到了年底了,老朱也没有提出过要去山西送儿子的事,朱友康觉得也很纳闷。

眼下这大雪飘飞,朱老师病故,家里又到了贴对联的时候,那就更忙活了。

朱老师的儿子跪拜在老朱家院子里的雪地上,找老朱去帮忙,老朱扔下手中的毛笔,立刻迎来就往朱老师家里走去。朱友康看住父亲急忙走去,也跟着进了朱老师家门。

漫天的大雪将大街小巷,房前屋后,树上地下装点得银装素裹,更衬托了朱老师去世的悲凉和惋惜。刚进家门就听有人正在诉说着朱老师的情况。

原来朱老师是今天早晨三点多在医院里死去的,当时傻儿子也在身边,还有朱老师的二闺女。外面下着大雪,实在无法回家。是医院里的救护车在他们办完出院手续之后送回来的。

因为下着大雪,又是很长的山路,所以几乎走了半天才运送回来。

朱老师静静地躺在正堂中央的门板上,身上盖了一件灰色床单,脸用一张白布盖着。朱友康挤在人群里,走到朱老师跟前,慢慢掀开那张白布,看朱老师最后一眼。

只见朱老师骨瘦如柴,五官塌陷,干瘪的脸上架着一副突出的老花眼镜。朱友康不由地想起了前几天自己一个人回家的那个晚上。

他专注地看着朱老师的遗体,突然跪下来大哭起来。哭的死去活来,谁也拉不起来。

一是想起了前几天要不是朱老师有重病及时送往医院,那放假的那天晚上路遇野狼,很可能被野狼咬死。他想起来朱老师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所以,真是感动得他痛哭流涕,泪流满面。

他甚至认为,朱老师身上是有灵感的,他一定知道他的学生朱友康半路上遇到野狼攻击的危险了,所以,才得了重病趁着夜色路过那里去救他。

再者就是想起了朱老师对自己学习上的关心,想起了朱老师赠与自己的那本特殊的算数作业本以及封面上的特殊赠语,想起了朱老师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

面对朱老师家庭的境遇,朱友康更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越哭越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两三个妇女把他架起来拉扯到朱老师的另一个屋里。

朱友康心里清楚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反常,可是,就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离开了堂屋才稍微缓过神来,掏出衣兜里的小手娟开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因为,这天都是做一些准备工作,朱友康就跟着比他大一些的年轻人开始忙碌起来。根据主事总理安排,挨家挨户找丧事上的炊具和用具。

不论是谁家的桌椅板凳,锅碗瓢勺,条盘之类,统统往朱老师家里搬腾。并且他还从自己家里拿来了毛笔和墨汁,给搬来的炊具和用品写上名字,以便日后送还。

等朱家人从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上边的报庙场地上,结束各种仪式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些炊具和用品已经找来了近一半。

大锅上、小灶上、礼仪上的人大都已经到了位。尽管下着大雪,朱老师不大的院子里更加热闹。蒸匠们开始垒砌大锅台,橱子门开始建造炒菜炉子。

有搬砖搬石头的,有和泥和灰的,有垒砌炉灶的;妇女们支起板凳,摆上案板,有摘菜剥菜的,有洗刷海带的,有切菜切肉的,还有把长长的粉条断开的;负责礼仪的摆起了账桌,妇女们扯开了白布,做起了孝衣孝服。

屋子里、院子里、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忙碌的身影。

按照南丘村风俗习惯,本该排三下葬,因为排三就到了腊月二十九,今年偏偏没有三十,所以,就安排在腊月二十八在下葬。

第二天是朱老师下葬的日子,天气缓和了许多,雪也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几朵下来,灵棚前面的响器奏响了低回的哀乐,人们浸沉在一片沉痛之中。

因为朱老师生前教学三十多年,光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还有各方的领导同事和朋友,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中丘校区李凯校长,中学韩玉冰校长,本村梁高山老师等早早赶来,在朱老师灵前三鞠躬。

中丘公社马振邦主任来了,药材公司赵四经理来了,大队支书冯贵堂来了,大队会计冯社良来了,四队队长油坊总经理老冯头来了,四队油坊油匠赵大锤来了,大批的学生们来了……

他们除了三鞠躬,还都为朱老师送上了花圈和挽联,以深深沉痛的方式向逝去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在起灵之前,附近街道都挤满了前来送别的人群。

南丘村大队支书冯贵堂亲自主持朱老师的葬礼,中丘校区校长李凯为朱老师致悼词。

起灵开始了,朱友康的奶奶将近七十多岁的赵氏,远远地站在自家大门口,手里拿着发涩发硬的小手绢,一边擦着眼角里的泪水,一边等待着灵车从门前路过,她要为朱老师送最后一程。

老支书梁鸿信来到灵前,不是三鞠躬,而是以传统的下跪的方式致哀,以示对朱老师最大的尊重和思念。

当大队支书冯贵堂宣布起灵时,文明、二蛋、半拉眼和赵大友冲在最前面,他们前后各先上两个人抬起了棺材,成为抬棺材的主力军,其他群众自发地涌进灵棚,围满了棺材四周,棺材很快上了灵车。

一路上绵延的送殡队伍,和路边群众,迎着零星的白雪,在悲哀的乐曲声中,送朱老师最后一段行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对联

长街送走朱老师之后,天上的雪花又开始漫天飞舞起来,而且越来越大。人们急急忙忙收拾完各种炊具和用具,各自回家做过年的准备去了。

老朱和老伴丽芝却留在朱老师家里,继续为朱老师的孩子们做过年的准备。

他们把丧事上剩下的白馍、熬菜、年糕、豆腐、猪肉等倒入朱家的盆子里,因为在过一天就要过年了,他们尽量不占用乡亲们的炊具和用具。

缺少了什么,他们就记下来,回头让朱友康和姐姐朱友钟从自己家里补充过来。他们的原则就是,宁可自家没有,不能朱老师家里没有。

他们把自己家里的后座猪肉和白馍、年糕等分给朱老师家一部分。尽管朱老师儿子脑袋有问题,但是,这样的傻子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朱友康在院子里看到,由于三天的白事,朱老师家里的煤用去不少,几乎没有剩下。他没有给父母说,自己做主从自家的煤堆上给朱老师家里背了几个荆篓。

把朱老师家里的一切安排妥帖之后,天气已经到了黄昏。老朱回到家里,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红纸,等着他来写对联。丽芝点上了煤油灯,朱友康帮着父亲割红纸、揭对联,忙的不亦乐乎!

一直写到做好晚饭,他们父俩还在打夜战,同毛笔墨汁和红纸做最后的斗争。

乡亲们的对联写完了,自己的还有后院大伯的对联,一幅都没有写。老朱多少年来,从来就没有让哥哥写过对联,都是他自己买红纸,买毛笔和墨汁,写好了之后,还负责给哥哥贴上对联。

多数年来,他已经把这件事当做了自己的义务,看成是自己的事了。

朱友康也有着比父亲还厉害的家庭亲情观念,他就是这样一个一心只为弟兄姊妹们着想,从来就不知道考虑自己的这么一个人。

对联写完就已经是很晚了,母亲丽芝又用勺子打了香糊。

香糊的做法是放一些白面粉到小锅里,再加上少许凉水,先搅拌均匀后,再放到火炉上烧开,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一边搅拌一边烧着,只要不停地冒起泡来,就算做好了。这样才可以做出最好使用的香糊来。

朱友康帮着父亲割开了红、黄、绿、蓝四种不同颜色的长方形纸张,然后用香糊一张一张地贴在木质方框的那对大门灯笼上,还要保证各种颜色分开张贴,两只灯笼要确保贴的颜色方位一致。

然后,父亲再在每一个方框内写上象征吉祥富贵意义的不同灯谜。灯笼内还要固定一个煤油灯,或者蜡烛。因为蜡烛燃烧到最后容易烧毁灯笼底座木框,所以,后来一直固定着一个不大的煤油灯。

这一切做完了之后,朱友康突然问父亲:“冯中医那里咱们还去不去下了这么大的雪,咱怎么去啊?”

“三金啊,你爹会识天气。知道最近要下雪,你今年是肯定去不成了,所以,我就没有说话!”父亲说话点到为止,心中有数。

“那人家不埋怨咱吗?”朱友康继续问道。

“不会的,一解释开,谁都能理解的。”老朱给儿子解释着说道:“咱不去啊,还有一个原因呢?朱老师不在了,咱能撂下朱老师不管吗?要不这样吧,你给他们家写一封信把原因写清楚就行了,这个都能理解。”

朱友康这才明白,父亲为什么做什么事都那么沉稳不慌张,原来他总是事前了如指掌,胸有成竹。他有着无比的自信和自尊。朱友康答应写一封信表示问好了。

按照惯例,腊月二十八十贴对联的日子,因为朱老师的葬礼只能推迟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天一大早,人们起得很早,因为昨天夜间雪停了下来,村子里听见的大都是清除积雪的声音,看到的都是堆积白雪的身影。

朱友康和父亲一起扫完院子里和大门外的积雪,就开始贴对联挂灯笼。这时村里的大喇叭响起了《东方红》的乐曲。这支乐曲响彻在整个村里的上空,回荡在村北的救命河河沟。

他们先从神码贴起,一人在前面往墙上粘香糊,一人在后面贴对联。

首先贴神码的顺序是天地、土地、南海老母、财神、门神、出门见喜、三代宗亲、灶君、炕贴、梯神等等。这是一个细活儿,有很多讲究,在贴神码和对联时不能大声喧闹,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更不能贴错位置。

朱友钟因为给赵大友家里蒸白馍、做年糕累的不可开交,当朱友康和父亲在大门前挂灯空的时候,才从邻居大伯家里回来。她见父亲和弟弟正在忙着,就前来帮忙。

很快,一对漂亮的彩纸灯笼就高高的挂在大门楼上,这时迈克儿也兴奋的跟着主人摇起那黄色的尾巴来。似乎这只家狗也明白这个喜庆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神码和对联贴完之后,正要准备烧香放炮,只见队里社员半拉眼、二蛋、小喜、秋生、山小等几个人,分别提着一包东西前来拜贺新年。

他们在一起商量决定,今年的工值高,年景好,分钱多,全凭队长领导的好,挣钱的点子多。所以,在年底必须来队长家走走看看,慰问一番,以表深深的谢意!

“这下可好了,白馍,美酒,菜肴,花生都有了,大家过年一定过来喝酒!”朱书堂高兴地接受了这些礼物。

“一定。一定”这几个人,看着朱书堂正在忙碌,不便打扰,就要一块离开。

朱书堂赶紧叫老伴丽芝把自己的豆腐和年糕分给他们。

“我们家里有,家里有,家里有!”这些人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跑出了朱家大门,谁也不拿老朱家里的东西。

不一会儿,赵大友提着一个竹篮子,给友钟家送来了昨夜里友钟为他们家蒸好的猪肉包子,和一只自家炖好的柴鸡,还私下里给友钟带来了一条红丝巾。这都是昨天晚上友钟拒绝带回来的东西。今天送到了家里,就只好收下了。

赵大友临出门时父亲赵大锤特意交代,必须把带上的东西全部丢在朱家,必须是空着篮子回家。

赵大锤的意思是,你赵大友只能把东西不折不扣地送到朱家,并且还不能从朱家带来一针一线。

等赵大友走了之后,老朱怕闺女听见,把嘴接近老伴丽芝的耳朵,低声说道:“闺女谈了这门亲,值了!”

老伴丽芝斜了他一眼,嗔怒地说道:“你先别急着下结论,走着瞧吧!人家现在这是有求于咱,懂吗?”

朱书堂嘿嘿地傻笑了几声,继续去干手里的活计。

贴完神马和对联,送走来家送礼的人之后,家里开始烧香拜神,丽芝开始帮婆婆端着一个托盘,从大神码开始,一个挨着一个把点燃的三支高香插进香楼,把点燃的一支蜡烛蹲在香楼前面。

在蜡烛前面再摆放一盘石榴,一盘炒肉和一盘桃酥,这是专门为各位列神列宗准备的祭拜礼品。

等这些必备到位之后,她们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开始在神码面前烧纸、祈福、磕头,祭拜!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过年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笼,比起以前整个大街都是漆黑一团,人们的心情舒畅多了。鞭炮声此起彼伏,比起往年也多了许多。

整个南丘村浸沉在过年的欢乐气氛之中。

人们吃过饭之后,大街小巷都是到处游走的人群,人群里穿的花枝招展,到处是欢歌笑语。

今年除夕夜和春节的早餐都是白面肉馅水饺,比起往年的情况也好多了。

有一年队里小麦欠收,竟然每个人分了六斤小麦,除去平时给串门的亲戚和吃派饭的工作队吃之外,几乎没有剩余。过年的时候,只好在除夕晚上吃山药面水饺或者杂粮面水饺,只有第二天早上才可以吃到白面水饺,而且都是素馅的。

朱书堂过年也没有忘记队里的饲养员老刘,等锅里的水饺煮好了,就让儿子友康给老刘端了一大盆水饺,还带去了一包花生。

今年的这个除夕之夜,注定是美好的夜晚。老刘水饺还没有吃完,就听到马槽里有动静,他开着保险灯一看,这匹枣红色骒马胎动很厉害,到了生产的时候了。

他顾不得吃水饺,一直守在这匹骒马跟前,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产下了一匹小马仔。又是一匹小骒马。老刘高兴地提着灯笼直奔老朱家,把这个在除夕之夜生产小骒马的消息告诉了老朱。

老朱得到这个消息,屁股立刻抬起来,跟着老刘向牛棚跑去。

他认为在这个时候队里的骒马能产仔,是来年的最好兆头,是绝好的消息。他在牛棚里一直等了大半天,直到老伴丽芝去叫他的时候,他看到小马仔能站立起来了,才用手摸摸小马仔毛茸茸湿漉漉的身子,又摸了摸老骒马的头,离开了牛棚。

在离开牛棚之前他一再叮嘱老刘,一定要多操心,把骒马伺候好,把小马驹照看好。

在回家的路上丽芝告诉他,老冯头已经在家里等他了。老朱知道老冯头找他是为了喝过年的喜酒。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习惯了。

他们哥俩在这个问题上是心照不宣的,今晚要不是去牛棚里看小马驹,老朱恐怕就要出门到老冯头家里了。老冯头之所以找到老朱家,那一定是在家里登不上老朱了。

等他们夫妻俩走到了家门口,老朱嘱咐丽芝又到后院里把哥哥和两个侄子叫过来一起喝酒。丽芝应了一声就去了。老朱一个人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老冯头自己已经斟满了两个酒杯,在那里正抽旱烟。

因为吃完饭之后,友钟领着两个妹妹出去玩儿去了,朱友康也和弟弟一块出去玩儿了。即便平日里黑灯瞎火的晚上,孩子们还经常在大街上做游戏、捉迷藏、开坷垃仗等,也都玩到大半夜,更何况是过年这样的明灯大陆的,那更要疯狂地满街里逛荡。

过年的逛荡和往日游玩不同,他们会走完整个村子,他们要一家挨着一家地看一看,谁家的灯笼更好看,谁家里的灯光最亮堂,谁家里的对联写的最美,谁家里的门亲最干净等等。

他们感到更有趣的,还是像朱友康大门上悬挂的那对猜谜语的灯笼那样有意义。一群接着一群大人和小孩们,都会围绕在灯笼下面,争相着猜测谜底和答案。

有时候还会因为谜底不同,答案不一致,而发生争执,或者积极研究讨论看哪一个谜底更准确,看哪个答案更接近。

女孩子们也会跟着男孩子那样看一阵子对联和灯笼,但是,她们的注意力不都在这里,她们会找几个要好的人一起踢毽子或者做一些有意义的各种游戏。

孩子们一出门玩耍都是大半夜,这可就给家里的大人们腾出空间和时间来,任他们吆五喝六的猜拳喝酒。

不一会功夫,丽芝回来了,身后跟着友兵。丽芝告诉老朱,哥哥不来了,他一直不爱喝酒。老朱也知道哥哥不爱喝酒,可是出于礼貌,那是必须请的,即便不来,这礼节有了,也就包含在尊重里面了。

丽芝还告诉老朱,友福已经被他们同龄人请去喝酒了,没有在家。友兵也是刚从外面喝酒回来。听婶子这么来叫,也就顺便跟了过来。

今年和往年真的不用,光是酒菜就丰盛了不少,还有好酒。更重要的是,今年秋粮丰收,年底分红又多,所以大家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好,因此,喝酒也就更舒心,更痛快。

过年就是这样,即便是平时不爱串门的人,过年的前后,也会到处走一走,算是一个礼节性的访问吧。

所以,他们在喝酒时,常常被临时串门的客人所打断,一个晚上,来老朱家串门的不下二十个人,这还不包括丽芝他们那一批批的女同胞们。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是搭伙来搭伙走的,有的是独来独往的,也有的是走马灯似的,来了打个卯就走的,还有少数几个,大概是把老朱家当成了最后一站,干脆坐下来就开始猜拳喝酒的。

这样,老朱家里,腊月二十九晚上,也是就除夕晚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那个时候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又收音机的也只是极个别人家。

那个时候的串门做客,就像现在的看春晚节目差不多。其实,那个时候他们才是春晚的实实在在的好主角。

每当孩子们回家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大半夜了,也是大人们,尤其是男人们喝晕喝醉的时候,这样正好喝酒的人又为孩子们腾出了睡觉的时间和空间。

多少年来,在这一带山区里,这些习惯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家风,很多年之前就早已经被流传下来了。这是既照顾了大人喝酒庆贺,又兼顾了孩子们玩耍和休息。

因为条件不允许,一般情况下大人们很少有喝的大晕大醉的;孩子们也没有很晚才回家的——因为,即便是除夕之夜,很多家庭也不会一直亮着灯笼,灯笼里的煤油或者蜡烛是有限的,到时候就会自然熄灭。

孩子们在外面玩耍,只要看到了附近谁家里大门上的灯笼里熄了灯,就会像放了学一样各自往自己的家里跑去。如果回家晚了,整个大街都是黑洞洞的,胆子小的甚至都不敢回家了。

眨眼之间到了春节,朱友康一家被后街里挨着沟边的后邻居,在沟边引燃的炸药包所惊醒。天上的星星还是满满的,就已经开始穿上衣服,下了土炕。

过年的日子里,人们都普遍进入了亢奋状态,不一会,就听到了各个方向巨大的爆炸声,这是村里多年的习惯,往往居住在村外或者紧挨着沟边地带的人家,都会在大年初一用巨大的爆破里的炸药包当鞭炮点燃。

这样巨大的爆炸声,他们认为可以辟邪,可以为来年带来好运!

随着爆炸声响起,人们开始活动起来,整个村子又浸沉在过年的氛围里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了整个村庄,各家各户的灯笼又一个挨着一个地亮了起来!

这时候人们拜年的身影出现在大街小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勘察

刚过大年初一,尽管大队里的房基地还没有批下来,老朱就忙着盖新房的计划。

老朱夫妇和大闺女友钟,大儿子友康,在一起一直研究着上山挖石头开工的事宜。他们做了如下分析:

腊月二十九和大年初一这两天没有下雪,加上过年时节,人们有的是空闲,到处走动的也比较多,通往各个方向的路线都已经踩踏出来,上山凿石头已经有了路线。

村庄里的猎人们,把大雪天气看成是他们最得意的日子。

每次大雪他们都会提着猎枪,带上猎狗,身后还跟了一些青头娃子们。他们会沿着野兔的老道,扑捉野生动物。

所以,村庄上的道路自不必说,就是漫山遍野的足迹足以踩踏出许多条弯弯曲曲的道路来。

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生产队里挖石头的工具都还闲着,大锤、钢钎、钢凿、掏勺等都可以利用,这是上山挖石头的好机会,万万是不能错过的。

还有雷管、炸药、导火线等等,这些必备的物件都是可以用得上,等开春买来之后,赶在队里使用之前,再把用过的炸药等按照用过的数量和质量偿还,做到了各不耽误。

再说了,上山勘察一个好石料的石头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沿着南山岗坡到处勘察,别人用过的石头坑是不能用的,这是村子里人们一个约定俗成的不成文的老规矩。

几乎所有挖石头的人家都会开一个新石坑,当然,你开了之后,也就成了你的产权,不经你的允许,别人同样也是不能随便使用的。

即便是用一天时间勘察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石坑,要开出新的石头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也没有长着地眼,真的看不准,从这里挖下去,挖出多少土方上层活土,挖出多深的石坑,才可以找到石头层来。

所以,要想挖出石头,没有个四五天或者更长的功夫是不行的。

石头坑的位置也很关键,既要土层浅,石料好,有空地能堆放从石坑里背出来的石头,又要便于装车及车辆运输。

朱友康这两天和父亲交流最多的就是盖新房的话题,他们父俩之间的话题甚至超出了他们夫妻。

这时的张丽芝才发现,闺女友钟长大了,大儿子朱友康也长大了。他们俩尽管不敢说顶两个男人用,最起码可以各自顶一个半边天使用了,说准确一些,应该是超出半边天的能力了。

他们又对老房子西屋进行了勘察和评估。

西屋总共三间,因为南边挨着石碾和磨盘,经常通风,宽度和长度也比别的屋子多一些,所以,上边的木头门窗、大梁、檩条和椽子基本能够使用,尺寸也应该没有问题。

问题是,即便三间房子的木料全部用上,也还差两间的木料;磨盘的屋子少了一套门窗,北边的厨房是敞口的,也没有门窗,所以,也还差两套口料。

他们又沿着屋子墙体看了看,因为磨盘和厨房向东都是敞口的,几乎少了一个东墙,所以,石头就不够用了。另外,旧的内墙很可能有土坯,拆不出多少石头来,所以,石头的差距应该是最大的,挖石头成为最重要的工作。

还有,现在新规划的宅基地面积也比旧宅基地大得多,大都是东西长十五米,南北宽十七米的地方,是盖五间新房的地方。因此,还要另外准备多出来这两间房的所有木料和石料来。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多挖石头,提前留心合适的木料,以便用到的时候心中有数。

老朱对他们说,初三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可以去玩,也可以在家看书学习。

到了初四,老朱带领着友钟和友康来到了村南的山岗上,这时,山岗上的高处积雪大部分已经消退,露出了灰土色地面。

他们从半山腰开始,整整绕着南山岗坡转悠了一天,因为许多石头坑都是半开发状态,因此,他们只有另外开垦出一个新坑来。这就加大了勘察的难度。

就在大家为难的时候,朱友康发现了一个地方,是山岗的脊梁部分,因为这里接近山顶,外场不大,堆放石头的地方比较紧张,但是这里是山脊,土层相对比较浅薄。

这个地方的好处是,从开工到挖出石层,因为土层薄用工少,好开采,省时间。

他们沿着这个地方查看了周围其它石头坑里的石料情况,的确不错。这是地球里的一道山脉,一个褶皱层,从其它石坑里露出的石头上看到,都是典型的花纹大理石,红白蓝相间,呈条纹状态分布。

所以,这个地方的第二个好处就是石料好。

第三个好处就是距离山顶近,附近耕地少,点炮炸石头的时候风险低,一般人很少来这里干活。

大自然就是这样,在给了你优势的同时,也给你带来了不便。这个石头坑最不利的地方,就是没有大块地方堆放石头。老朱来回走走看看,他发现石头坑的南边最接近道路,应该把石头都堆放在那里。

沿着地势再细看,哈哈,有了,这是一个堆放石头的好地方。老朱对孩子们说,在挖上层土方的时候,尽量把土方堆放在石坑的南边,把挖出的土方堆积在那里,可以扩大平整的地方堆放更多的石头,然后,再从下面的路上往堆放石头的地方开通一条小路,装车也方便多了,这样一切都有了。

就这样,初四一天的时间,总算是确定了石坑的具体位置,堆放石头的具体位置。

按照当地老百姓的习惯,初五是坐意,不动铲,不动针线,也就是休息的日子。老朱又给孩子们放了一天假。他自己东奔西跑,把铁锨、头、钢钎、铁锤、炸药等工具都搜集齐全了。

初六一大早,老朱带着儿子友康女儿友钟,已经战斗在寒风凛冽的南山岗坡的山脊上。这里是南岗最大的风口。刚开始挖土,都感觉冰冷冰冷的,有些接受不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为什么这里石料不错,却没有人来开发的原因了。原来这里太冷太冷了。

既然他们三个人费了一天的功夫,定下了这个位置,那就只能一干到底了。不管多么困难,必须挖下去。

友康说,越是冷咱们越要猛挖,因为,我们挖得越快越深,我们就会越暖和。挖得快出力气大就不会冷,挖得深了,石坑里就挡住大北风了,也就暖和多了。

父子三人听朱友康这么分析着一说,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都紧握铁锨、头等工具,猫着腰干得更猛烈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信

朱友康和老爹、姐姐一起在南山岗上挖了一天的土,脸上被吹的火烧火燎的,一阵冷一阵热的,那种滋味很不好受,两只手掌上已经起了血泡,嫩嫩的小手感觉有些麻木,皮肤也有些粗涩,震动的皮肤上裂了不少小小的口子,每个口子都浸着血点,只要来回活动,就疼痛不已。

傍晚回到家里,已经是各家灯火亮起的时候。他前脚一迈进家门,欢实的大黄狗迈克儿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像是在慰问他,又像是在心疼他。

要是放在往日,朱友康会抱起它亲一阵,逗一阵子。而今天的他,一点这样的心情也没有,他拨开迈克儿一头扎进小西屋的土炕上。

这时他的弟弟友健和两个小妹妹正围在母亲丽芝身边,吃着母亲从灶火里掏出来的烧的嘎嘣脆的油条。

这是年前炸好的油条,在烧火做饭的时候,放进灶火洞里,一边烧火,一边来回翻动着,不用多长时间,油条就被烧烤得像芝麻博饼那样干吧脆,吃起来口感非常好,又香又脆又耐嚼。

母亲看到他们都回来了,大锅里的熬菜早已经做好了,篦子上腾满了主食,她知道只要上山出力干活,一定吃得多。

母亲派二儿子友健叫醒友康去吃饭,友康还没有走到屋子里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熬肉菜的香味来,一下子感到肚子空得有些难受。

朱友康端了一碗熬菜放在方桌上,看了看篦子上的主食,大部分是白面馍,还有几块山药和紫萝卜,在最靠边的地方有两个豆腐渣窝窝头,他毫不犹豫地拿了一个窝窝头去吃。

这时他才看见,母亲和姐姐手里都拿着一个窝窝头正吃着。他猜想着父亲一定吃了头一个,因为他过来吃饭时,父亲第一碗熬菜已经快吃完了,他现在手里拿着一块山药正在吃。

母亲看到两个孩子都去拿窝窝头吃,就拿出着急的样子,劝孩子们都吃白面馍。可以哪个孩子也没有丢下窝窝头去拿白面馍吃。

一边吃饭,友钟心里一边盘算着,现在是挖土方,等见了石头,需要执钢钎打炮眼,弟弟友康抡锤恐怕不行,这是一个有耐力的人才能干的活计,半天才能打出一尺多深的炮眼来,需要两个人轮番进行,这样都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他想到了赵大友,赵大友正月里也没有什么事,到时候请他过来帮几天忙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总不能有事没事的老实麻烦两个堂哥。

老朱其实早已经想好了,他也想过赵大友,但是,在村子里是非多,能不用,尽量不用。他所考虑的两个人正是友钟的两个堂哥友福和友兵。趁着队里不开工,都没事可做,帮帮忙,等回家了多做一些饭菜就行了。

第一天没有找他们干活,是因为还摸不清楚这活计怎么干才好。这一天下来石坑内外都已经理顺了,所以,老朱决定明天就让两个侄子上山干活。

朱友康没有这样想,也没有想这么多。他的独立意识特别强,在他身上处处可以看到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影子。他一直想着宁可多干几天,也不会去求别人。

尽管身体不是很硬朗,但是,心理上意志很坚强。也算是骨气最硬棒的一个男人吧。在他心里有着巨大的潜力,他认为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努力办好。

吃完饭之后,老朱到后院里找两个侄子去了,友钟偷偷地绕过东台,到赵家沟去找赵大友去了。友健和两个妹妹都去门外玩耍去了,家里只剩下朱友康和母亲丽芝。母亲开始拾掇家务,刷锅刷碗。

朱友康干了一天的活觉得很累,就去小西屋里休息。他进了屋,点燃煤油灯,顺便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就趴在土炕上看书。他翻了两页啥也看不清楚,就脱了鞋,把头掉到放煤油灯桌子这一边,把被子盖在身上。

刚看了没几页,就听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起身一听,原来是他们一块在中丘上学的冯小军。他拖拉着鞋下了土炕,赶紧请小军进了屋。

小军进了屋就把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了友康,他说是在街上碰到了大队会计冯社良,本来冯社良打算送给他,因为碰到了小军,就让他捎过来了。

朱友康立刻凑到煤油灯下,先看了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信人姓名。字体十分清晰,娟秀如画。一看便知是一位女性的笔迹。

上面赫然写着山西省黑城县城关公社酸枣营村。收信人写的是他的父亲朱书堂。朱友康一看知道,这是山西冯贵和老中医家寄来的。肯定是收到了朱友康年前的信件之后,写的回信。

朱友康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拆开信来,他想,这样的家信就是普通的信件,应该能够拆开。

不错,拆开一看,飘飘洒洒的字体写了满满一张,全是理解的话还有邀请的话。他说,去信早已收到,理解,勿念!并为朱老师的去世表示惋惜。最后希望朱友康和家人能在方便的时候去山西看一看。

信中还对朱友康的胳膊复原情况进行嘱咐。他说,尽管目前能屈能伸,但是,软组织和肌肉还没有完全愈合,绝对不能出猛力,提重物等,他还询问了今年的收成情况,年底分成怎么样,工值合多少等等,顺便还打问了哥哥老冯头家里的情况。整个信件自始至终都是以冯贵和的口吻写的。

不过朱友康除了看信件里的内容,更主要的是他一看到俊秀的字迹,就想起来他与江梦云在大人面前祭拜干亲的场景来,而且江梦云那矜持的微笑,一直留在他的大脑里。

朱友康看了之后,忘记了劳累,兴奋地和冯小军拉起了去山西的各种见闻。他还委托冯小军通过同学关系,给中丘村的何海云捎去一封信,希望她能回信确定时间和地点见上一面。

冯小军开玩笑地说:“你别瞎折腾了,说不定这封信到了谁手里,给他当擦屁股纸用了呢?”

“你再胡说,看我不打死你的猪嘴!”朱友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打冯小军的头。

“来,来,来,谁不打谁是王八蛋!”冯小军抱着头去顶他的身子,朱友康一个趔趄差点被推到在炕沿上。朱友康赶紧扔掉手里的信件,双手搂住冯小军的脖子,两个人一起滚倒在炕上。

这个过程充满了兄弟般的友情和友谊。冯小军清楚,朱友康能把这么秘密的任务交给自己,说明大哥友康对自己是绝对信任的。

朱友康忽然又想起来年前到煤矿捡煤块时遇到何海云那尴尬状况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抡锤

朱友康建议选取的石坑位置还真的不错。第二天挖土层增加了四个人:三个堂哥和赵大友。在堂哥中,除了友福和友兵,还有一个最长者友全。因为他爹死的早,娘又改了嫁,在五队牛棚对面居住,相对也远一点,所以,平时在一起时间少一些。

但是,友全大哥大嫂和两个叔叔婶婶,也就是朱友康的父母和朱友兵的父母,关系相处的非常近,也非常融洽。

友全是昨天夜里串门时,听说了叔叔书堂上山挖石头的事,所以,谁也没有和他打招呼,他就主动带了一把头上山帮助干活儿来了。

从挖上层土方第一天算起,到完全露出大块石头,仅仅用了一天半时间,比别人出土时间节省了两三天。所以,下午就开始用大锤和钢钎打起炮眼来。

为了节省时间,七个人分了三组,一组老朱和友福两个人,负责打炮眼,等天黑之前放炮回家;第二组友全、友兵和大友三个人,负责继续沿着石坑边缘挖土方,石坑地方大一些干活更方便;第三组友钟和友康两个人,负责把石坑南边堆放的土方平整为一块平地,为以后堆放石头打好基础。

朱友康对父亲的分组有些看法,他认为父亲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男子汉的位置上来对待,他想去干抡大锤、打炮眼、点燃导火线和放炮炸石头的活儿。

他干了一阵子平整地面的活儿,觉得一铲一铲地倒腾土方不带劲儿,就跑到石坑里想学着试试打炮眼。父亲老朱看出了他的心事,就腾出手来让给了儿子友康。

一把铁锤十几斤,再大一点的几十斤重,别说做工,就是让你掂半天也是顶不住的。

朱友康学着大人的模样,手握大锤之前先往手心里唾上一口唾沫,然后攥紧大锤木把就抡。堂哥友福心里十分慌张,这弟弟是第一次抡锤,万一砸下来斜了方位,恐怕自己的手和胳膊就要遭殃了。

所以,堂哥立马叫停朱友康手中的大锤。

“三金啊,你这样打锤:一要稳,就是拿准你手中的锤,一定要握得住;二要准,下锤前一定要看好扶钢钎的手,千万别砸歪了,这样是会伤人的;三要狠,你拿稳了,看准了,下锤就要狠一点了,你不狠,打炮眼的进度就慢下来了。”堂哥怕他打锤没准,抓紧时间嘱咐道。

“三金,听清楚了吧?一定要安全第一!”父亲书堂再次提醒友康后,就爬出石坑去南边平整土堆去了。

朱友康开始了新的抡锤生活,觉得实在太新鲜了。可是,几个回合轮下来,大冬天的竟然脊背上头上都是汗珠。

朱友康发现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律有门道的,不用多大一会儿,他抡锤技术就有了进步。于是就开始试探着把大锤举高,试探着往下砸的时候尽量用力,他发现,其实这样做看起来用力了,其实给自己留下了更多喘息的机会。

因为当你举高大锤用力砸下去的时候,石眼往下走的就快,粉碎的石头碎末就多,砸不了几下就得停下来用掏勺往外掏。堂哥掏石头碎末的时候,就是自己喘气休息的时间。

朱友康是聪明人,悟性比较高,他一旦摸准了打炮眼的规律,就使上了浑身力气来拼命抡锤。堂哥友福看到弟弟三金进步很快,要领又掌握的非常到位,原来紧张的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形成了良好的一对搭档。

他们哥俩轮番打锤,炮眼很快接近了半尺深。

老朱提议大家休息一会儿,得到了大家响应。纷纷找到自己合适的地方坐下来,或者躺下来休息。

“三金真厉害!才十几岁就学会打锤打炮眼,真了不起,你看看,村子里有多少比他还大的孩子,到处闲逛,根本干不了这样的技术活儿,并且还是力气活儿!”坐下来的堂哥友全说道。

“就是嘛,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三金这样年龄干过抡大锤的!”友兵接着堂哥友全的话说。赵大友也附和着未来的两个大舅子说话。

说话间,他自感不如友康厉害。因为,他比友康大四岁,尽管他爹是村里村外出了名的赵大锤,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大锤,更不要说抡锤凿石了!

第二阵子干活开始了,朱友康抡得正在劲儿上,赵大友跑过来,站在了石坑边上看着他们默契地配合着,心里产生了一种攀比,他想以后结婚了,和他们就成一家子人了。总不能让外人看他的笑话。

因此,他请求试着抡几锤。老朱处于对未来女婿的保护,也是觉得还没有过门,不愿意让他这么卖力,就劝他说:“大友,你别干这个了,这个活费劲儿!”

“来,来,来,替我干一阵,你先学学扶钢钎,一会儿替三金干一阵儿。“老朱的话刚落地,没想到友福给了大友一次机会,也给大友找回了面子。

老朱见侄子这么支持大友,也就不再言语,继续干手里的活计。友福拿着头去石坑边上继续刨土,大友和友康成了一对新搭档。

不知道是赵大友没有扶好钢钎,还是因为朱友康没有拿稳大锤,”哎吆,哎吆,哎吆“刚坐下来扶着钢钎不一会儿功夫,朱友康的锤子砸下来,歪歪斜斜地滑落下来,正好砸到了赵大友的右手上,赵大友大声叫喊了几声,朱友康赶紧停下手中的大锤。

也许是忙碌,也许是疏忽,当朱友康上阵的时候,起码友福大哥有三个叮嘱,而赵大友去扶着钢钎的时候,大家都忽略了这一点。

因为赵大友扶钢钎不得要领,导致了朱友康大锤底面和钢钎顶面接触不太吻合,没有大面积接触,而使得钢钎歪斜,大锤错落,砸伤了赵大友的右手。

因为是冬季,手皮收缩比较严重,稍微划破一点就会鲜血直流。友福和老朱立刻跑到跟前,看赵大友伤的是否严重,友钟跑过来先递给大友一个手绢按住流血的地方。

朱友康这时五味俱全,明知道是赵大友扶钢钎出了问题,还是不能这么说;对于其他几个人来说,他们两个人都是生手,即便不怨朱友康,也没有人去埋怨这个受伤的”外人“;朱友康只能大包大揽地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说是自己下锤的时候不小心,没有拿稳大锤。

因为这是在为自己家干活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冯

赵大友用友钟的手绢擦拭了受伤的血迹,友全把从自己破棉袄里扯出一团棉花,用火柴点燃后留下的熟灰,一下子按压在大友砸伤的地方。

然后让他到石坑里面背背风,休息一会儿。

老朱让儿子友康又回到了填土方的地方,继续平整堆放石头的地面。

这样又恢复了友福和老朱的老搭档。

他们叮叮当当,当当叮叮,熟练地进行着。

他们俩抡锤正在劲儿上,从西边山坡上走过来一个人。

迎着阳光往西看,本来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太阳刺眼很厉害,根本看不清楚。

从东边看,只能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正在往东移动,影子几乎遮挡了整个石头坑。

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友康的干爹老冯。

这老冯有什么事呢?

老冯很快来到了老朱的石坑边上,对老朱说道:“老朱啊,你挖石头也不吭声,我家闲着好几个好劳力哩,让他们给你帮帮忙呗!”

“不用了,不用了”老朱看到老冯来了,就停下手中的活儿。

把自己的旱烟荷包递给老冯:“坐下来吧,老冯,坐下来吸一袋!”说着又把火柴划着了。

这时老冯已经把旱烟挖进了他的旱烟袋锅儿里面,正好凑过来点燃。

朱友康看干爹来了,也停下了手中的铁锨,凑过去打招呼。

招呼打过之后,他看到两位老人在说话,就站在那里,有事没事地往远处望去。

他突然发现,在不远的油菜地里有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修长的小辫子,站在一块油菜地里,一直面向朱友康石坑的方向张望。

朱友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位小姑娘正是冯玉珍,为了能看到朱友康的身影,她才跑到她家油菜地里玩耍的。

这个小姑娘可不是别人,正是朱友康的干姊妹。

说是干姊妹有点牵强附会,但是,这个称呼千真万确,一点也错不了。

这事说起来话长,朱友康小的时候,父母亲很疼爱他,希望他成人,就让来他家借用竹筛子的本村西台一户姓冯的老汉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这个老汉就是老冯,老冯家三个儿子,三个闺女,家里人口非常旺盛,朱书堂就是看中了人家的这一点,也想着让老冯家给孩子起上一个名字,攀上这门亲戚。

这样也可以把人家的光福照射到自家里来,就是沾点人家的光呗。

自从认了这个干爹,朱友康就要每年大年三十晚上,被冯家大人抱到冯家过年。

因为冯家的二闺女冯玉萍和三闺女冯玉菊和朱友康年龄上不差太多,玉萍和朱友康同岁,玉菊比朱友康小三岁,所以,朱友康被抱到冯家以后,就和冯家大人孩子睡在一个通炕上。

老冯家的二闺女冯玉萍和不远处的邻居冯玉珍在一起玩得非常友好,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们俩自行互认了干姐妹。

这样以来,冯家人在过年的时候,也把冯玉珍接到家里来过年。

并且在睡铺上的安排很有讲究,冯家人多孩子好,就是从睡铺上可以看到的。

朱友康是他家的干儿子,冯玉珍是他家的干闺女,所以,就把干闺女安排在土炕的最里边,紧挨着的就是朱友康。

而朱友康的外边是冯玉萍,最小的女儿冯玉菊和母亲挨着,老冯在最外边。

这样的安排,大家一看就知道,冯家对干儿子干闺女是厚爱有加。

因为从小冯玉珍就和朱友康睡在一起,感情上非常依赖,长大后更加明显。

只是处于少女的害羞的心理,还无法直接表达出来,所以,她总是远远地看着朱友康的影子,久久不愿意离去。

对于这样痴情的女孩,只有这个女孩自己知道,朱友康是不知道的。

但是,朱友康回头一想,哎,不对,听冯干爹的意思是来寻求帮忙的,以朱友康的眼力看,应该还另有所图。

有什么可图呢?

其实老冯在西边山上拾柴火,等柴火装满了篓子之后,顺着太阳照射的方向往东看,突然发现一个小女孩还在地里玩儿。

他多了心,就过来看一看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冯珍珍从小是在他家里长大的,他往东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就是珍珍姑娘。

于是就继续往东走,谁知道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老朱一家人都在这里挖石头。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所以,他只好借机说一些帮忙之类的话。

他知道老朱自己家里劳力也不少,只是遇见了,那是必须说的话。

他跟老朱坐在石头坑边,吸完了一袋烟,他就客气地告诉老朱:“你啥时候需要帮忙,只要一句话,我给你派三四个劳力没问题。”

说完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好,我需要了一定跟你打招呼!”老朱也接应着说道。

“老朱,你看看,这南边油菜地里是不是一个小孩子?”老冯表示吃惊的样子对老朱说。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孩子是谁。

“哈哈,是啊,都大半天了,我只顾着干活儿哩,倒是没有注意到。”老朱回答。

“那你忙吧,我过去看看!”老冯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那个女孩子的方向走去。

老冯一走,老朱赶紧站起来,伸一伸胳膊腿儿,然后,又开始了重复的劳作。

朱友康看干爹走远了,也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劳作之中。

因为老朱选择的石头坑是在南岗的东坡,这时南岗的山顶已经挡住了快要落山的太阳霞光。

这样越发显得光线的昏暗,模模糊糊之中,朱友康看到老冯渐渐接近了这位小姑娘。

老冯来到小姑娘跟前,不知道跟着说了一些什么话,这个小姑娘就跟着老冯沿着岗南的土路,也就是养种庄稼的道路,绕过山顶向西边去了。

朱友康想,这个小姑娘,现在还没到春天,冷呵呵的,为什么来这个荒山野岭来玩儿呢?

其实,要不是干爹老冯过来,朱友康就准备过去看看小姑娘。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说近一点,那也算是朱友康的干妹妹哩。因为她和他干爹的二姑娘冯玉萍是结拜的干姊妹。

朱友康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很有心计,小小年纪就开始考虑她的个人问题了。

“天黑下来了,咱们赶快回家吧”老朱发出了话。

大家赶紧拾掇工具,扛在肩上,在朦胧的昏暗中,摸索着往回走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磨难

朱友康点燃了南丘村石坑里的第一炮,和他父亲朱书堂一样,成了村里的勤快人。

正月里比较悠闲,串门坐街的人,三五凑伙的人群也多。他们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他们聊到了刚刚过去的冬季里如何套住一条野狗,如何屠杀,如何蒸煮,肉怎们好吃。

他们聊到了夏季游泳,村里人说玩水,游泳的时候谁挨过淹,谁挨过碰,谁能从高处跳水等等。

有人就把话题引到了朱友康身上,说起了去年秋后那惊心动魄的夜晚。说朱友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随后有关朱友康一家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以我看,三金这孩子以后必成大器!从小看大,你看这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学习又好!”大街上坐街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冒出了一句点赞的话。

这话一出口,朱友康成了焦点人物,围绕着他的话题立刻多起来。

“你看昂,这三金啊,就是随他的爹,他爹从小学习就好,劳动也不偷懒。要不是当年他爹在外面吃饭困难,说不定已经熬上大官了,人家当过乡里秘书嗳!”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说。

“三金他爹还特别孝顺啊,当年三金爷爷老气管炎肺炎,闹得最严重的时候,为了他爷爷也能活命,他爹到处借钱,花了一千五百大洋给他爷爷买了一只奶羊,供养他爷爷喝羊奶啊,一千五百大洋啊!这样的人可真不多见呢!”另一个老年人接着说,他说的事太久远,周围一些年纪小一些的都不知道。

他继续炫耀着说:“三金爷爷也很了不起,当年啊,他爷爷可是蓬州县城里最有名的米行老板啊!要不是日本鬼子,人家也不会过成后来这样子。”他补充道:“年轻人不信,你看看谁家里有碾盘?谁家里有磨盘?”他用石碾和磨盘做证,谁能不信呢!大家瞠目结舌,睁大眼睛,出神地听着他继续讲着动人的故事。

“你看看,换了书堂还是一条好汉,尽管有些书生气,但是,人家骨子里有货。”有人就跟起风来。

“不知道你们去过救命河水库那里没有?你看看人家队里打的那眼大口井多排场,河岸两边都建好了水渠和水塔,这五队里恐怕明年粮食又要丰收了”另一个年轻人说。

“那可不是明年丰收,那叫年年丰收,那叫旱涝保丰收。”一个小个子年轻人挤进人群里抢话说道。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大口井和水塔建好之后,据说有一个风水先生说过,这两座水塔建得好,水塔就像是笔杆子,大口井建的更好,那是墨汁。这往后啊,咱村里又要出秀才了!”有人更玄乎地扯开了这样的话题。

“说的是,说不定三金就是咱村里的头一个。全村子里就他一个人在蓬州县城里上学!你看看,你看看,恢复高考之后,前年和去年咱村里一个大学生也没有考上!”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激动地说。

这话音刚刚落下,老朱、友全、友福、友兵、友康等先后从山岗上下来已经拐进了这条街上。这群人里有一个人机灵鬼使了一个眼色,大家都不说话了。

见他们一行走过来,都开始主动的打招呼,说一些辛苦了之类的话题。

他们三步两步进了家门,老伴丽芝早已准备了毛巾、香皂、脸盆和热水,大家在一个脸盆里一起下手,开始洗刷。

朱友康最小,就先去和迈克儿玩耍,友钟和大友不好意思先洗,就到大门外面歇着说话。屋里面友健在看画书,友梅和友莲在土炕边逗那只黄猫玩耍。

等父亲和三个堂哥洗完之后,朱友康到大门外叫来姐姐和未来的姐夫进了院子,朱友康把盆里洗过的脏水泼到了院子一角。

姐姐先舀了一瓢凉水倒在脸盆里,朱友康就顺手提起暖壶往脸盆里倒热水,谁知,他这么一提,把暖壶提的好高好高,差一点把暖壶里的开水窜出来,他还以为暖壶是空的。就去屋里找热水,姐姐顺手接过来暖壶,唰唰唰倒出了许多热水来。

正在擦脸的堂哥们哈哈哈大笑。堂哥友福说:“看来啥事都要经历一番才知道啊!当初我第一次抡锤时也是这样,大锤多重啊,暖壶才几斤,可不是吗?总感觉暖壶是空空的,特别的轻,和空壶差不多!”

说完话,逗得大家都乐了。因为大友右手受伤,友钟和他一起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处的污迹和血迹。

因为一大家子都在给自家卖力干活,夫妻俩商量了,中午只吃饭,晚上可以简单做几道菜,喝一点小酒,取取暖,高兴高兴。

大家洗完了,丽芝把开水、酒菜、酒具、水杯等都已经摆到了桌子上。大家围着桌子开始热闹起来:一边喝酒,一边聊着石头坑里的事情以及第二天要干的活计和注意的问题。

朱友康没有入座,他回到了屋子里,躺在土炕上休息。因为只有自己清楚,正如冯贵和老中医所说,胳膊关节处必须好好爱护,好好保护,绝对不能提重物,绝对不能猛用力。而到山上挖石头,正是违背了干爹老中医冯贵和的殷殷嘱托。他一躺下来就感觉左胳膊关节处隐隐疼痛,并且有些剜心的感觉。腰酸腿痛自不必多说了。

毕竟胳膊从伸直到再次弯曲,这才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万幸的是左胳膊受伤,要是右胳膊那就更不行了,右胳膊用的是主力,而左胳膊用的是辅力。

朱友康为什么没有把冯贵和那封从遥远的山西寄来的信件公开在一家人面前呢?他心里最清楚,他不想让父母家人知道自己还要休息,还不能多干活,更不能上山抡锤破石。

如果他们知道了老中医冯贵和的嘱咐,那一定不让他去上山挖土方,抡大锤,如果信件来的早,父母知道了,甚至更不让去煤矿那里拾煤块。

现实生活中就有这么一些忠诚、干事、担当的人,他们总是默默地忍受着来自各种各样的疼痛和磨难,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积极创造条件,奋不顾身,迎难而上,而宁愿加倍地努力,加倍地拼搏,加倍地付出,重伤不下火线,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第一百二十章 破石

当大家喝完酒准备吃饭的时候,朱友康睡着了,而且睡出了鼾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鼾声居然能传到正在喝酒的正堂屋子里,可以想象,这个孩子今天已经为家庭付出了多少,卖出了多大的气力。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鼾,而他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是友健去外边玩耍路过时听到的,当他回到堂屋告诉他父亲老朱的时候,几乎正在方桌边坐着的三个堂哥和大友,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父亲朱书堂深深领会到了大儿子卖命干活的艰辛和劳累。

他在梦里再次梦到干爹老中医冯贵和。

冯贵和怒目以对,对朱友康呵斥道:“三金,我的儿,你给我听着,你还来不来山西看我?你还是不是我的干儿子?为什么就是不听忠告!明天如果再去上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干爹老中医冯贵和,说话间就从院子里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向他大腿抡去,他猛然一怔被恐恐的噩梦惊醒。这时他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淌在枕头上,右脸颊下边是潮湿的。他隐隐的感觉到来自远方的不是怒目,也不是呵斥,而是真真切切的呵护,实实在在的关爱!

他拖着疲惫的腰身坐起来,回味着刚才的梦境。

他已经两次梦到干爹老中医冯贵和了,第一次是心疼干爹从飞机上摔在深山老林里,很是伤心;这次是干爹着急的责怪和吼叫。他知道,这责怪与吼叫,其实就是冥冥之中的关爱,冥冥之中的呵护。

干爹老中医冯贵和,已经在期待他能在正月里到山西去看他,他知道干爹一定是在想他,更是在担心他,担心他的胳膊二次受到伤害。他也知道那里还有一个江梦云好姐姐在期盼着他的到来。

然而,他们却不曾想到他的干儿朱友康,她的弟弟三金,远在蓬州,冒着胳膊二次受到伤害的风险,忍受着还没有痊愈的疼痛,迎着山坡上凛冽的寒风,正月初六就开始每天起五更乱黄昏,踏着厚厚的积雪挖土、抡锤、装药、引爆、炸石头、破石、背石头出坑……

这些活计如果让干爹看到了,说不定比现在的亲爹和亲娘还心疼呢!

如果再翻开手掌看到他血泡里面的血泡,手背上麻麻点点的破裂血迹,那可就更同情更心疼了,说不定一气之下,会把他从蓬州老家带到山西去了。

朱友康放了年假,又是去东丘煤矿拾煤块,往回腰背肩扛的,又是去上山挖石头,抡大锤,这对胳膊关节处能有好处吗?朱友康的爹娘能不知道吗?

既然孩子都这样了,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朱友康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吗?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吗?

以前已经说过朱友康爹娘的经历了。他爹从五岁起,就死了娘,并且当爹的觉得一家子五六个几岁十几岁的娃子没法生活,非要把最小的他爹和他奶奶一起下葬,幸亏他的两个姑姑和两个大伯苦苦哀求,才留下了这条生命。

爷爷自从米行生意失利之后,一蹶不振,一病不起,并且抽起了水烟袋,又给他爹娶了一房后娘,为他爹筹办了喜事不久就离开了人世,那年他才六十四岁。

他爹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过父母亲的关爱与呵护,从小就没有体验过什么是父爱。

要说一点也没有也不对,因为,自从有了后娘,后娘对他们夫妇倒是有些温暖,那只是后来的事情了。

所以,他爹也就不知道怎么样对孩子好,更谈不上呵护和关爱了,他们那个年代的磨难太多太苦了,所以,他认为,朱友康能生活成现在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是生在好时代了,没必要那么多去给儿子操心。

同样,母亲的经历更加艰难。作为女孩,大冬天里饿着肚子不说,还要光着脚丫在大街里沿街乞讨,从小失去了娘,后来爹又娶了一个后娘,后娘又领养了自己的侄女。

因此,娘和他爹一样,都是在没有爹娘的关爱与呵护下成长起来的。所以,朱友康现在活着他们就十足满意了。朱友康的遭遇对于他的爹娘来说,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后人就总结说,特别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都愿意找一个健全家庭的对象。这是绝对有道理的,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杜撰,更不是无中生有。

一个健全的家庭,接受的教育和耳濡目染的影响是积极向上的,是潜移默化的,是团结友爱的,是相互鼓励、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的,从而形成的人格是健全的,更是健康的,只有他们才懂得什么叫关爱,什么叫呵护。

他被噩梦惊醒之后,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漆黑,只隐隐约约听见爹娘的屋子里还在说话。

他就自己起来,下了土炕。刚才躺着还好一些,干了一天的重活,他一站立起来,顿时感觉头重脚轻,浑浑噩噩,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姐姐友钟掀起破旧的门帘,看到弟弟过来了,就去拿一个碗给弟弟盛饭。这时老朱和三个侄子,还有大友都已经吃过了。侄子们和大友看友钟端饭过来,就赶快站起来给弟弟友康腾出吃饭的地方。

因为大友的手受了伤,老朱就劝他明天在自己家里休息。并且安排了早起不回家吃饭,而是由朱友康的母亲送饭到山岗上吃。

第二天朱友康还在梦中,就被父亲叫起来一块上了山。这是第一天晚上他们几个吃饭时约好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都已经集中在了石头坑旁边。

这时天刚刚蒙蒙亮,大体上可以看出哪里是石头,哪里是土坑。于是,老朱就坡石头和出坑问题,给大家进行了具体分工。

老朱和友全、友福、友兵负责把昨天炸开的大块石头打卸成可以垒墙的小一点的石块,友钟和友康负责清理石坑里的碎石垃圾和搬运打卸好的石块出坑。

昨天这一炮还真的够厉害了,原本计划利用一个早晨功夫,将炸下来的石头打卸好并能出了坑,把能够垒墙的石块堆放在石坑的南边。

谁知道这里的上层石头层非常厚,但是又特别的不结实,结果一炮下去,整个上层的那个大块石头几乎都炸得掉了下来,光破石头一个早晨就不够用,更不要说再出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坑

本来想利用一个早晨的时间,把昨天傍晚放炮炸下来的石头都打卸完,然后再背出石头坑。

可是,昨天那一炮炸的真厉害,居然把差不多整个上层石都炸开了,这样以来,原来设计的干活计划就被打乱了。送饭的就要来了,破石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老朱看到实在干不完了,干脆就让大家休息一会,等饭来了,吃了饭继续进行。

这时喇叭里《东方红》歌曲划过天空,传播到山村里的每一个方向,咋一听,歌曲在几公里长的救命河里回荡着,再细听,有盘旋在南丘村的上空,感觉这歌曲的声音,伴随着你的脚步,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东方红》的歌声。

老朱他们的感觉就是,整个南丘村的南岗山坡上,到处都是《东方红》美妙的歌声,村里的鸡鸣犬吠声立刻被庄严肃穆的歌声所淹没。

这时,太阳从东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驱赶了逼人的寒气,红彤彤的太阳给大家给来了光明与温暖,大家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因为碎石很多,友钟和友康一时还没有清理完毕,休息不到五分钟,他们又一次拿起铁锨干起活来。老朱和侄子们看孩子已经下了手,就又抓起凿子和锤子,叮叮当当,当当叮叮地干起来。

破石头和打炮眼不同,需要两个人配合才可以进行。

破石头是一个人都可以干的活儿,因为炸下来的石头都是没有规则的各种各样的石块,破石头的过程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把大块变成适合垒墙用的一般大小的石块,一个是把不规则的变成比较规则的实用石块。

这个过程需用两个工具,一个是钢凿,一个是手锤。这个手锤不需要太重,大概有五六斤重就可以敲打钢凿了。根据不同需要,钢凿的尺寸有长有短,粗细和钢钎差不多。

在大块石头上找到按照大自然形成的纹理,在自己判断石块大小的基础上,选择一条线的位置,再沿着这条线,每隔半尺左右打一个石眼,大一点的石块,一般情况下有三到五个石眼就可以完成破开任务了。

等几个石眼都打好了,就把钢凿分别竖立在每一个石眼里,这时就可以用打炮眼的大锤试着挨着个儿往下打,直到大石块按照文理破裂开缝为止。这块石头就算完成了打卸任务,剩下的就是把它背出石坑。

因为破石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情,所以,根据每一个炮眼炸出石块多少不同,来确定破石的人数。第一炮打得深,装得炸药多,装订得结实有力,所以,这一炮炸出的石头就多。

石块破得差不多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东边爬出树梢挂在了凛冽的天空上。暖暖阳光的温馨普照在南丘村的山坡上,把正在干活儿的几个人人影拖到了山顶上,像是电影里的魔鬼一样,张牙舞爪,十分嚣张。

这时村子里的喇叭已经停止了播音。远远看去,从山坡下的土坡上看到了一个人影,然后逐渐清晰起来。

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挑着一副担子,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南山岗坡上走来。老朱是最操心的,他第一个看到。于是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儿,坐下来休息,等待早饭得到来。

走近了才发现,迈克儿也跟来了,原来跟在主人后面,现在已经跑到了主人的前面,也许看到了石坑这边的人群。

丽芝挑着这副担子走在迈克尔的后面,担子的一头挑着一个半大瓦罐,另一头挑着一个竹篮子。

还没有到石头坑边,老朱早已经接住了老伴丽芝的担子,他看到老伴气喘吁吁的样子,感到很心疼。

马上开饭,老朱和丽芝帮助大家从篮子里拿出了碗筷和主食,去打开那个盛满面汤的罐子。不错,丽芝不仅没有往篮子里面放一个豆腐渣窝窝头,而且都是全一色的白面馍,篮子里还有一碗炒肉菜和一盘去年腌制的青豆角咸菜,这些菜食加上罐子里的面汤,大家吃起来乐滋滋的。

等给大家舀了饭拿了馍之后,朱友康才开始拿餐具吃饭,他知道,在这里干活儿的,就数他最小,他必须每次都要排在最后面。

他舀了一碗面汤,就去拿主食,他打开了整个篮子的表面,试图习惯性地发现里面能有豆腐渣窝窝头,结果他看了三遍也没有发现,全是清一色的白面馍。

他干脆立刻拿起一个白馍,和大家一起围在一起一边吃馍一边夹菜,迈克儿就我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饭。

他想,母亲真好,她这次做饭是在照顾他的儿子,他知道儿子有先挑选渣窝窝吃的习惯,她一定心疼自己的儿子,希望儿子干活别饿着,是在希望儿子吃得好,有力气干活。

朱友康不由地看了母亲一眼。这个时候的朱友康并不曾去想,母亲是不是也考虑了他的受伤的胳膊。一个豆腐渣窝窝头居然让朱友康对母亲如此的感激,如此的动容。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顿时感觉到,他的胳膊关节处隐隐作痛。他拿起白馍狠狠的咬了一口,猛然咽了下去。

他想反正假期也没有多少天,甚至不到假期队里就要开工了。坚持吧,到时候回到了学校有的是休息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再把自己的胳膊好好养养吧!

敢于担当的人,勇于卖力的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就是只要能争取一点点努力工作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随意耗磨时间,消费青春年华,并且他干工作是无条件,只管付出不讲报酬。

就像保尔柯察金说的名言那样: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的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朱友康的母亲看着每个人都舀了碗,开始吃饭,她闲着没事,就下到石坑里往坑外面搬石头。老朱发现之后,一边端着碗站在坑边指挥,一边吃饭。

因为,丽芝不知道哪一块石头是经过加工的,哪一块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她搬上来的第一块石头,尽管不大,但是还没有经过加工,属于原始石料。

后来,老朱干脆让老伴去拿了一把铁锨,把友钟和友康没有清理完的碎石接着去清理,这样也免得费心去指挥。丽芝也就听话地去拿铁锨。

她知道,村里就要下放一批宅基地了,能有一套自己的新房子,那该是多么舒坦的事情啊。更何况自己剩下了两个男儿。

不大功夫,大家齐刷刷地放下了碗筷。

老朱说:“友全、友福、友兵咱们点一袋烟就下手。先把坑里的石头腾出来,就可以一边清理碎石,一边打炮眼了。”

老朱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往石坑里一扔,第一个跳进了石坑,一场出坑劳动又要开始了。老朱这次没有分工,所有人全部下坑里往上背。

力气小一点的两人一组先给力气大的人,抬着一块大石头放在脊梁上,再慢慢地背出石坑,扔在堆放石头的地方,然后再把扔下来的石头,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堆放成方方正正的大块石方来。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节省空间,本来对方石头的地方就不大,二是堆放整齐,心中有数,免得某些坏人乘机偷运。这都是山里人约定俗成的点点通。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约定

朱友康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正月初九。村里大喇叭里来了公社里的通知,其实早在正月初八村干部已经开会知道了这件事,通知要求所有民工都要在正月初十赶到石脑大坝工地和大坝指挥中心。这正和老朱生产队里的开工相吻合。

这样一来,老朱要安排队里的活计,友全、友福、友兵、大友和友钟就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了。不上山不挖石头,朱友康就可以静下来休息几天了,他想借着休息的机会顺便与何海云见个面,叙叙友情,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冯小军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关于何海云的消息,他想应该去看看她了。

另外,利用临近开学的几天时间,复习一下自己的功课,也好顺便辅导一下弟弟和妹妹的学习,这些都是他又要做的事情,他不仅要做,他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做好。

初九晚上吃完饭,父亲终于给他放行了。他静静地躺在土坑上,借着微弱的煤油灯灯光,看着自己隐隐发痛的那一双惨遭折磨饱受摧残小手,心里充满了无限激动,自己终于能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他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沾沾自喜。尽管两只手都已经变成了粗糙开裂的、带着老皮、露着新肉的朽木木桩。

他的手心像是牛犁的耕地一样,到处都是翻开的伤口和血泡里的血泡,只要这双手停下来一会儿,再去拿东西的时候,就疼痛得拿不准,拿不稳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胳膊酸痛的难以忍受。

朱友康看着左手背上有明显的几道划伤痕迹和崩满了裂缝的血点,悲喜交集,心如刀绞。

就连他的脸上也都起了一层难以敷平的毛糙肤层,那是长期冷风吹拂的结果,那是低温冷冻的创伤,那是岁月折磨的烙印。

他每次洗脸都能感受到,热水浸泡时,皮肤热辣辣的烧灼感,和粗糙手掌滑动同样粗糙脸面的毛糙的触摸感。

面对这样的状态,他又一次打消了去见何海云的思想,甚至他还庆幸这几天没有见到何海云,他甚至想没有见到何海云是对的,应该感谢冯小军才对。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他拖着劳累的身子,下了土炕。

他把煤油灯从桌边挪动到正中,用一个火柴梗挑了挑灯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这时他从县社和火车站朋友在他蓬州中学金榜题名时,赠送给他的新书架上抽出一本语文书,当他打算翻开书页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夹着的一张精美的图片溜了下来,拿起来一看,图片上印着宋代诗人李清照的图片,空白处写着一行行像隶书一样规整的字体:

“借词李清照,回赠朱友康: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何海云

写于羊年正月初七夜”

这个书签怎么会在我的语文书里面呢?朱友康不由地好奇起来。奥,想起来了,应该是我这几天太忙,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山上挖石头,是冯小军捎回了何海云的信息,只是自己没有顾得上看罢了。

他进一步推算,冯小军肯定是背着他的父母,在白天里偷偷放进他的语文书里面的,他知道朱友康喜欢语文,喜欢写作,只要有空闲,肯定第一时间会把语文书翻出来的,这样就会发现书中的秘密。

他感激有冯小军这样的发小,太懂他的心思了。

朱友康拿着何海云的纸片寻思着,何海云从哪里买来这么一张纸呢?她肯定是从她母亲的图书馆里面找到的。或许是谁从大城里特意给何海云捎回来的,或许是还另有其它原因。

等他看完了正面的图片和字迹之后,好奇地翻到了这张纸的背面。他借着煤油灯光亮看了看,背面是空白的,一个字也看不到。

朱友康纳闷了,不是说好了要约会吗?怎么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写呢?莫非是通过冯小军捎回来的口信?不会吧,假如是捎回来的口信,那冯小军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告诉我。

尽管我很忙,冯小军是知道我山上挖石头的地方的,他可以跑到山上告诉我呀。退一步说,尽管不到山上去,也可以利用晚上这个时间跑来告诉我呀。

朱友康不信这个邪,何海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会就抄写一首词牌来这样打发人的。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冒出的那个幸亏没有见到何海云的念头,转而一心想着去见她。

于是,他把煤油灯挪到最近的位置,又用火柴梗挑了挑灯芯,灯光更加明亮了。他把这张图片再次靠近煤油灯,他要仔细搜索这张图片里的秘密。

他就像当年的地下党搜集情报那样,凡是能想到的,一个细节也不落下。

他先沿着正面自上而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他甚至猜测是否在藏头诗里,他对李清照的图像又进行了专门研究,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何海云到底搞得是什么名堂,竟然捉弄起我朱友康来?

在这张纸的正面实在发现不了什么秘密,于是他又转到了这张纸的背面。

出怪了,还是一张空白的纸张。

为了不落下任何细节,他开始拿着这张图片在灯光下从不同角度查看。

他突然发现像是图纹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再次重复时发现,密密麻麻像是模糊的字迹。

朱友康心里开始兴奋起来,他凑到距离最近的灯光下仔细端详,原来写的是米黄色字迹,像是用黄色蜡笔写上去的。

他瞪大了眼睛,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读起来:“我于初十早七点在中丘水库南岸等你来,不见不散!”

朱友康这才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原来何海云在这次约会上是多么用心啊,刚才真的错怪她了,他开始埋怨自己刚才冒失的想法,这是对何海云最大的不信任。

这何海云真的不简单,都快赶上地下工作者了。看来何海云一定是一位搞情报的最合适人选,可惜除了今天可以这样用,其它地方可就没有那么多用武之地了。

朱友康这一发现无异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之余,何海云那美丽的笑脸再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苗条身材,妖冶神态,瓜子脸,白门牙,丹凤眼,一头乌黑秀发卷发,唱歌跳舞也是她的天赋,还学会了五线谱,口琴吹得也顶瓜瓜的响;她父亲的坚毅目光,高高鼻梁,红红嘴唇,书生气息,文雅举止等她全盘接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思

在朱友康的印象中,何海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那朵花。

何海云才十四五岁就已经出落得大姑娘一般,肌肤白皙,牙齿亮白,身段苗条,臀部稍微有些丰腴,肢体修长,面目清秀靓丽,眉毛稀疏清淡,配合下边的一双丹凤眼,温文尔雅,恰到好处。

略微弯曲的鼻梁悄悄地挺出来,显得落落大方,自然得体,鼻端圆中带尖,尖中有圆,看上去极具吸引力和亲和力。

整体看上去透露出姑娘的内涵、聪慧、漂亮和机警。

尽管小小的双唇有些淡红,但透过着这淡红看上去,显得动人而诱惑,性感而健美,温和而雅致。

她的秀发飘逸而洒脱,在众多女生中显得出类拔萃,这种特殊秀发在本地实属罕见。

额头开阔有度,边际一弯飘逸而柔和的黄中发黑,看上去带有油性而实际又不显油性的光滑青丝,与别人相比显得稍微有些稀疏。

不经细看不清楚,仔细端详才会发现这略微稀疏的发丝中,每一根都清楚可见,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根头发生长的根基所在,再加仔细辨认,这秀发绝对特别,因为还带有一弯弯的曲线,像是有意烫染一样,然而,这头秀发,黄色也好,弯曲也罢,这些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丝毫的人为造作,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雕琢。

所以,这种美是自然的而又超出自然,是大众的而又超出大众,是父母的而又超出父母,是优雅的而又超出优雅。

这是上帝赐给何海云的魅力所在。

从气质上说,何海云绝对不会输给武才人刚进入皇宫时的气度。他从小就跟着母亲认字画画学拼音,跟母亲在文化馆练就的一身过硬本领,音乐舞蹈天赋造就了这位能歌善舞的少女绝技一身。

朱友康的心思里,何海云已经是美女中天下第一。不是有句古话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半点都不假。

这何海云真不简单,不但自己会写诗,还会恰到好处地引用古人的诗词,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准确地反映了她对朱友康的相思和离愁之苦。

她借用李清照一剪梅词牌中“云中谁寄锦书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准确表达了她从蓬州中学离别之后假期里的男女相思。

这不由地促使朱友康开始考虑明天该穿戴什么,更重要的是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朱友康开始犯愁。他拿起手中的笔,想着先给何海云回复一首诗词,以示对何海云诗词的回敬。

他不懂诗词歌赋的韵律,就效仿者李清照的词,开始编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首词就初步成型了:

“答谢李清照,回赠何海云:

一剪梅彩玉灰土冰钢钎

朱友康

彩玉灰土冰钢钎。/肌裹金衣,/独炸南山。/铁锤何惧冽风至,/晨炊到时,/馍满竹篮。

/书自传扬情自现。/一种归心,/两处似箭。/此怨无悔赴水坝,/才出南丘,/中丘又见。

朱友康

写于羊年正月初九夜”

朱友康在上阙里,把自己如何挥舞着大锤采挖石头——这里把挖石头乐观地看成挖玉石,如何顶着严寒,肌裹金衣,独炸南山以及野外吃饭的情景描述一番之后,在下阙里,借机大表写给何海云的书信——一种归心,两处似箭。进而传递出约会相见那种归心似箭的相思和离愁心理。顺便也传递了一种相互爱慕的亲密关系。

这里不管朱友康回复的诗词是否恰当,韵律是否合拍,但是,却真真切切地表达出了朱友康此时此刻期盼与何海云约会的那种归心似箭的急切心情。

写完之后,朱友康又虑了一遍,觉得还是不尽人意,因为,诗文里只说明了上山挖石的劳动场景和恶劣环境,而没有地方说明劳动的艰辛和劳累,以及手上血泡,脸上粗糙的状态。

他想再次修改,可是,怎么也没办法将劳动环境、约会心切和血泡粗糙皮肤都统统揉进去,经过再三思考之后,朱友康认为,也许这首词写得恰到好处。

因为,写出了上山挖石的劳动场景和恶劣环境后,不提吃苦受罪,反而给人留下了一个充分想象和充分思考的空间,你想想吧,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劳作,能不受罪吗?能不煎熬吗?这样写就含蓄了许多,不会表现的那么直白。这才是最佳效果。

朱友康拿定主意定稿之后,本想也和何海云写给他的那张纸一样,配上一张与诗词相关的精美图片,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工工整整地抄写在图片的下边。

可惜的是朱友康不是何海云,他的家不是图书馆,更不是新华书店,根本不具备何海云那样的书香优势,朱友康也就只好选取了一张没有折叠的最漂亮的一张白纸,用钢笔墨水在上边按照想象中的上山挖石头的场景,随意画了一幅图画,然后在图画下面抄写起来。

抄写完成之后,他又一次欣赏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这才悄悄地和何海云的图片一起夹在语文课本里。然后又回到土炕上思考着他和何海云明天见面时需要准备的问题。

这时候他听到迈克儿在叫,后来又听到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并且一进门就喊:“三金,三金。”

朱友康听声音不像是小军,是一个大人的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立即下炕拖着鞋出了屋门。

“干爹?”朱友康看到是自己村里的干爹来了,顺口叫了一声,随后把迈克儿引到了大门外边。

因为老朱从小在本村为儿子认了这个干爹,也姓冯,比老朱大十多岁,膝下三男二女。三个男孩都比三金大得多,大女儿比三金小两岁,小女儿比三金还小三岁。

朱友康在十岁以前,每年的除夕夜之前都会被干爹或者干娘接到他们家过年。十岁以后,按照本地说法,孩子算是长大了,就在大年初一去走走,平时就不再去了,除非干亲家里有重要事情发生。

这位冯干爹每年都会抽出空,来老朱家串门坐坐,以示他和老朱家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因为老冯不爱喝酒,所以,多数选择晚上时间过来,喝喝茶,聊聊天,拉拉近乎。

老朱听到了说话声,赶紧出门迎接老冯。丽芝撩起门帘迎老冯进去,很快给干亲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然后也给老朱倒了一杯。一边倒水,和老朱应和着一些寒暄之类的话。

老朱坚持要拿出酒菜喝两盅,被老冯拒绝了。老冯抽烟很凶,很快屋子里烟雾缭绕起来,呛得丽芝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往门外走去。

朱友康借机也随着母亲出了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定亲

老朱和老冯聊了大半天,最后聊到了他大女儿干姊妹玉珍身上。老冯说,三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知根知底儿的,玉珍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是知根知底儿的。

因为十岁以前,三金、玉珍和他的大女儿玉萍都睡在一个烧火炕上,三金的左边是玉珍,右边是玉萍,再往里边就是他的二闺女玉菊。老冯拉起家常来,说得十分近乎。

他和老朱商量着等再过几年就把干女儿玉珍介绍给三金。他说,玉珍经常把三金挂在嘴边上,走到哪里都是三金长三金短的,说起话来非常的亲热。他比三金小两岁,正是合婚的般配年龄。

他说,三金人好懂事又勤奋,玉芬心好知冷知热又心灵手巧,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老朱听在心里热乎乎的,还是老冯这家干亲关系好,什么事都给我老朱操心,我老朱五个子女,以往每年给队里打饥荒,从来没有想着给儿子张罗婚姻的事,谁知道,这干亲老冯竟然连儿子的对象都给选好了。从心里十分感激,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们俩聊的很合拍,谈得很投机,一直聊到丽芝串门子回来。老冯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要告辞。老朱想再挽留一下,被老冯拒绝了,老冯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以后咱哥俩再慢慢聊,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走出了家门。老朱和丽芝尾随其后,一直送到大门外。

老冯临走的时候,朱友康的屋子里还亮着煤油灯,他听到院子里干爹老冯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便礼貌地出来送行。

他不知道,这干爹老冯已经给他亲爹定下了娃娃亲。

他明天就去见她那位美若天仙的恋人何海云了。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激动,大脑处于异常的兴奋之中。

朱友康出门屋门,干爹正好走到他门前,他就顺便说了一句表示挽留的客气话,老冯应和完他的话继续和他父母亲聊着走出了街门,又跨过了他家外面还挂着谜语彩色灯笼的高高的门弦出了大门。

父母走在前面回到了家里,朱友康在后面慢慢地关上了两扇黑色油漆大门,大门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朱友康从里面扣上阀手,迈克儿激灵地摇着尾巴蹭着朱友康的腰胯来到了家里。

大门一般是不上锁的。因为大门里面住着朱友康和他的大伯两家人,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外面的大门只是用门阀卡扣一下,这样,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子来了人,都能从最外面的大门里进来。

进了大门,他们两家的第二道门是必须插门或者上锁的,这样才安全一些。

正月初十,是民工们返回工地的时候,各村民工人数不变,各就各位,分别赶赴到石脑大坝工地现场和县城指挥中心。

为了确保本队民工安全及时到达,正月初九,老朱就提前通知各家做好赶赴工地的准备。

当然,老朱本想多干几天自己的活儿,南岗山坡上的石头正是顺手的时候。无奈只能暂停,服从大局,开始队里的农业生产。

因为四队里个别民工的调整,赵大友顶替别人去了大坝工地,而友钟则顶替五队里的一名女民工去了县城大坝指挥中心。

在临走的当天上午,媒人秋萍仓促地为友钟和大友做了定亲安排。按照她预先的安排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可是,大友和友钟都要赶赴工地,情况有变,所以,只好临时提前进行了。

在南丘村一带,主要的定亲物大多就是花布和枕巾。因此,赵大友通过媒人秋萍,为友钟家送去一块涤纶花布,希望能够为友钟做一条新筒裤,在城里刚时兴喇叭裤,但是,现在的农村还不太时兴,即便是做成了喇叭裤,就凭友钟的性格脾气还真的穿不出来呢。

友钟则通过媒人秋萍,为大友家回赠了一对鸳鸯枕巾。彼此之间没有安排吃饭,也没有安排双方老人见面。朴朴素素,简简单单,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南丘村一带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在定亲之后一个月左右就要举行结婚仪式,结婚成亲。说是定亲,其实是在提醒结婚的双方,快到结婚的日子了,该提前做好结婚前的一切准备了。

他们之间最为浪漫的是,在彼此赠送的礼物之后,不约而同地都附加了一个附件,这个附件就是他们最为喜欢的爱情诗歌。而这样的爱情诗歌不会像传书一样,通过媒人来传递。

赵大友在诗歌中写道:“一块涤纶值千金,/花布纹理藏我心!/一旦制衣穿在身,/八抬花轿去娶亲!/赵家沟来地势低,/你进家门是高人!/蓬州石脑飞鸿书,/花布枕巾传情真!/正月东西各奔忙,/二月洞房装饰新!/触景生情思物源,/爱屋及乌恋吾心!……”

但是如何送给朱友钟呢?亲自送去?不妥,因为今天是定亲的日子,中间有媒人来回穿针引线。如果交给媒人秋萍,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就成了全村人的笑话了。

他想,假如在大坝干活有机会去蓬州县城的话,他就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她。他知道友钟要去的地方就是蓬州中心的斜对面,很容易找到。实在没有机会了,他就以寄信的方式解决。

朱友钟则一改往日文风,一泻千里写道:“正月初十记心中,/万水千山总牵情!/虎行雪地梅花五,/交换信物情愈浓!/预祝吾君凯旋归,/早日修得花轿行!/洞房花烛近眼前,/车水马龙照彩虹!/更喜南丘遍地雪,/两悦相惜映光明!/相敬如宾日久长,/举案齐眉度此生!……”

友钟作为一个女孩子,更不愿意把自己的那封诗歌情书交给媒人秋萍,万一传到了别人手里,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友钟想,自己在蓬州县城石脑大坝指挥中心,一定有机会随进驻大坝工地的车,到大坝去看一看,到那时就有机会把这封书信亲手交给赵大友。

即便短时间内没有机会,还可以随时寄出信件。因此,她和大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样的传递方式,真不愧是心有灵犀啊,这才是未来的两口子。

这些事情的进行,朱友康半点消息也没有,他只知道赵大友和姐姐谈对象,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

家里的许多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像挂在石榴树上的石榴,像结在核桃树上的核桃一样,都是明摆着的,都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

爹娘正在隐藏着更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一旦解开,就会把他的梦想击得粉碎。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赴约

关键时刻我们就会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有缘,那一定是彼此之间在冥冥之中就预置了良机和灵犀。

老朱和丽芝以及未来的亲家——赵家沟的在赵大锤,对子女的婚事没有一个不满意的,也不存在任何异议。所以,秋萍在中间管事也显得风风光光,那里面可都是人情和脸面啊!

这秋萍真是走到哪里就响到哪里,一切顺利,一切如意,一切朝着和谐的方向发展。

这样越发显出媒人秋萍在南丘村的交际能力和无限人格魅力来。大媒人秋萍越来名气越大,甚至走在大街上都是昂首挺胸,满脸春光,走到哪里都是掌声和欢呼声。

因为队里就要开工了,老朱和丽芝办完女儿的定亲,就急着归还从队里借来的工具和炸药等东西,而且还要安排队里的生产,整日忙的不亦乐乎。

趁着初十开工的日子,朱友康一下子腾出了空闲。

看来朱友康的预测是对的。在这一点上有点像他的父亲,预知未来,胸有成竹。

他尽管感觉自己的胳膊疼痛的有些吃不消,可是,一咬牙,就这么一个坚持,今天终于有了终结。总算是熬到了终点。而他的胳膊尽管有些酸痛,但是,没有出现像他山西干爹冯贵和老中医所说的那样可怕的结果。

朱友康更佩服的是何海云。在他心目中何海云简直就是通天的神仙。他和朱友康约定的初十早七点在中丘水库南岸会面,太有预见性了,太有远见卓识了。

这一点他比朱友康更高一筹,甚至比朱友康的父亲朱书堂更是高明百倍。

在朱友康心目中,何海云就是精通天文地理,知晓易经八卦的神仙大师,他认为何海云就是上帝给他专门派来的,是他的观世音菩萨,更是他的救世主。

正月初六朱友康就开始上山干活,无论哪一天都是披着星星出门,带着月亮回家,根本腾不出空闲来。他让冯小军捎信给何海云时,心里还在打鼓有没有时间来相会,只是望眼欲穿,实在是想何海云了。

他想,何海云一家人都是商品了,家里没有什么负担,又不用去生产队里上工,她有的是空闲,万一她选择了就近的日期,那可就让朱友康做难了。

因为是你朱友康主动约会的,既然何海云与你定了约会时间,你朱友康能不去赴约吗?

可是,假如你要去赴约怎么对父母说,实话实说吗?那是绝对不行的,那就只有撒谎了。

撒什么慌呢?大正月的又没有太合适的理由,一个孩子家,无非是去找谁谁谁玩儿去。这理由能行得通吗?那一定不行。

因为,除了父亲姐姐,还有三个堂哥和未来的姐夫赵大友,都在为自己家里忙活着,你怎么可以出去找人玩儿去呢?

何海云的高明之处完全征服了朱友康。她的安排不早不迟恰到好处。

朱友康越是这样想,就越发觉得何海云神秘,越是神秘,就感觉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了迷人的诱惑,感觉她的任何一个小拇指头都是完美的,甚至感觉她头上的任何一根头发都是充满灵性的。

于是,他决定务必第二天早晨赶在何海云之前到达中丘水库的南岸。

也许是因为他过于乐观过于自信,也许是因为他过于年青的缘故,他的思想毕竟是单纯的,对于婚姻问题的考虑是付肤浅的。

他不知道何海云婚姻这潭水究竟有多深,他压根都没有考虑到何海云父母对女儿婚姻是什么态度,假如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思想和行动。他只是简单地接受了从同样年青的何海云那里得来的正面信息。

整整一个夜晚,这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像是发疯一样,兴奋地难以入眠。他想象着与何海云见面后的各种情景。

他想象中,何海云依然仪态大方地站在中丘水库的南岸泄洪渠的大桥上,头戴明星那样大红色的毛线围脖,身穿雪白雪白的风衣,两只丹凤眼呼啦呼啦地看着从南丘村土路上飞过来的自己。

当接近跟前的时候,她猛然张开双臂拥过来,原来风衣是敞开的,上前抱住自己时,已经用她那敞口的风衣把他们两个人紧紧地裹在里面。

他立刻感受到了何海云火热的体温一下子温暖了自己的整个身心。彼此心脏里跳动的声响,都会感受到清清楚楚。那砰砰跳动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眼儿上,忽然闻到了何海云身上那种特有的芳香,有一种飘飘欲仙醉意朦胧的体验。

当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何海云把微微翘起的小嘴慢慢递过来,他受宠若惊,脸色绯红,气喘吁吁……

他想象中,自己早已站在了中丘水库的南岸,手捧一束香飘四溢的玫瑰花,静静地等待着心上人何海云的出现。等啊,等啊,等啊,他等得有些疲倦了,也没有看到何海云的身影,精神有些失魂落魄。

他急不可耐地向何海云的家里跑去,一路小心,一路辗转。他要发现蛛丝马迹,你何海云到底怎么啦?怎么说好了约会时间和地点怎能违约呢?

他不放心地迈开脚步大跑起来,等到了何海云门前,他才发现,何海云刚刚上了张峰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上,张峰用力蹬着,驶向蓬州县城的方向。

他想象中,他们见面之后,手拉手滑向中丘水库的冰面上,两个人自由自在地开始了花样滑雪,在冰面上跳起了欢快的天鹅湖……

他就这样,在极度的紧张中,在极度的不安中,在极度的兴奋中睡去。

等一觉醒来,他看看窗外有些发亮,就赶紧爬起来穿衣服。这时他听到了北屋里开门的声音。他知道这是父亲起来了。

他还没有穿上棉鞋,就听到了父亲用扫帚打扫院子的声音。

这是父亲多年来的一个好习惯,这几年他当生产队长,每天都是赶在天刚刚蒙蒙亮就起床,然后是打扫院落和门前街道。等这些工作完成了,就和迈克儿一起去生产队敲钟、开会、安排队里一天的活计。

朱友康穿好棉鞋,跑到北屋里仔细地洗了洗手脸,香皂打了不下三遍,他想一下子把粗糙的皮肤都洗掉,把手心里的血泡洗平。

洗完之后,顺便看了看北屋桌子上摆放着的旧闹钟,刚六点多一点,然后回到自己小西屋里,打开语文书从里面抽出自己昨夜里完成的诗歌大作,揣在怀里出了门。

朱友康出了门,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在迈克儿后面,生怕父亲回头看到自己,追问下来不好对付。也生怕迈克儿看到了自己,他怕迈克儿跟着自己一起去,引起了父亲的质疑。

正月里天气十分寒冷,他棉袄外面套着一件过年最新制作的涤卡蓝色中山褂,下边穿一条旧的绿色军装通裤,脚上穿一双昨夜里刚刚擦干净的老头儿棉鞋。

他头上光光的,既没有戴一顶像样的帽子,也没有将就着包上一块白毛巾,顶着凛冽的北风,径直向村北大桥走去。

因为是初十,这个节点天快亮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半空,所以,显得天气亮的早一些。要不是这个时日,朱友康也许一觉醒来晚了赴约的节点。

按照正常走路速度,这五六里路朱友康用不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可是,今天是特殊的约定,宁可早一些,也不能失约。

所以,他走一会儿,跑一会儿,跑一会儿,走一会儿,这样既可以做做运动,发发热,增加身体活力,又可以提前到达约会地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复工

蓬州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马不停蹄,县长王茂奎齐心协力,连续奋战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赢得了蓬州县山区石脑大坝的重新建设权。

这事其实早在八年前,蓬州县就完成了石脑大坝的勘测规划。并且在当年的9月份已经破土动工。这是一个两上一下的施工工程。

其坝址设在石脑村东北三华里地处。当时的工程设计总库容量为1000万立方米,大坝坝体总高度25米。大坝宽度4米,大坝坝顶长度为200米,预计灌溉能力达到28万亩。

这28万亩水浇地当中,就包括了处于石脑大坝下游的南丘村近230亩。大坝建成后,南丘村是直接的受益者,到时候旱涝保丰收的农田就会给各位社员带来福祉。

整个石脑大坝工程,总体规划为集灌溉、防洪、发电为一体的中小型水利工程,建成后总控制流域面积达到130平方公里。

这项浩大的工程,近两年间总共参加施工的各村民工1100多人,主要包括山区和丘陵区的中丘、石脑等七个公社。

开工两年之后,因自筹资金发生了困难,上面划拨的援助资金不得不暂时停下来,这样石脑大坝工程就暂时告一段落,何时开工只有天才知道。

近两年来全县在石脑大坝的投入已经达到了36万多元,眼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上至县级领导下至施工工地上的每一个民工,都感到十分惋惜。

后来的领导们像走马灯一样一轮一轮地调换,石脑大坝工程只好一拖再拖。

中间调整过来的主要领导干部中,也有曾经尝试着努力过的,但是,大都因为建设资金缺口而不了了之。

清楚人认为,其实这里面不完全是建设资金短缺问题,更重要的是两个县权利较量和利益斗争的结果。

据说,是邻县某位领导争取了上面领导的首肯,而在中途停止了蓬州县的施工进度。

自从蓬州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到来之后,不信这个邪,在县长王茂奎齐心协力配合下,经过一年多的努力,1978年9月石脑大坝终于重新开工了。

于是雷厉风行地进行了总动员,原来七个公社的近800多名民工继续赶赴大坝工地,进行了轰轰烈烈的突击活动。

工程在原来的基础上,在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亲自主导下,重新进行了现场勘查,对原来的数据,结合实际情况进行了必要的修改。

工程设计总库容量由原来的1000万立方米修改为1500万立方米,大坝坝体总高度由25米延长至45米,大坝宽度由4米增高到6米,大坝坝顶长度由200米延长到400米,预计灌溉能力由28万亩增加至48万亩。

这48万亩水浇地当中,处于石脑大坝下游的南丘村水浇地面积由230亩一下子增加到了320亩,南丘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整个石脑大坝工程,总体规划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由原来的中小型水利工程,更新为集灌溉、防洪、发电、生态、旅游为一体的中型水利工程,建成后总控制流域面积由130平方公里扩展到160万平方公里。

这次集中建设石脑大坝工程,争取上级水利建设专项援助资金达到了450万元,自筹资金120万元。

截止到1978年底,经过近半年来的施工,已经完成干渠开挖3公里,明渠开挖土石方8000多方,建成闸涵建筑物12座,完成灰浆垒砌石方6200多立方米。回填基坑14000多立方米,达到总任务的五分之一以上。

这次开工的主要任务是继续沿着上一年度的施工进度进行,主要是明渠开挖、闸涵建筑和坝基开挖回填等施工工程。

这次施工和以往不同的还有军事化管理。每一个公社设置为一个独立营,七个公社的独立营全部归石脑大坝总指挥部统一管辖、统一指挥、统一领导。

这次施工在县城食品加工厂西边,蓬州中学北边,还设立了蓬州县石脑大坝工程后勤保障指挥中心,主要负责向大坝指挥部及每个独立营提供各种后勤物资保障。

这次工地分工更加精细化,总部把七个公社的民工,根据场地需要分成了三个片区。

第一片区为明渠施工。挖水渠由三个公社的260多名民工负责开挖;第二片区为闸涵建筑。主要从每个公社里抽调懂得基本建筑技术的精干人员150人组成;剩余四个公社的400多民工全部安排在坝基开挖回填工地上。

石脑大坝形成了一个自上而下的庞大管理体系。不仅需要民工出力,技术工人献技,还需要一批文化人做宣传工作。主要是及时下发通知、宣传报道在施工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编辑印刷上送下发石脑大坝通讯,以榜样的力量鼓励石脑大坝民工,自力更生,鼓足干劲,争取以优异成绩迎接大坝工程的完工。

因为是高考落榜生,又爱好写作,赵大友很快就被选拔到工地宣传报道组上班。这样,赵大友免去了挖土回填、抡锤打炮眼之苦,免除了体力劳动的负担。

报道组除了报道先进之外,还负责更换工地现场的黑板报,编辑、油印、转发场地快报等活动任务。黑板报一共三块,食堂前边一块,总指挥部一块,大坝工地一块。

食堂门前这块板报会随时更换,主要是饮食安全和卫生方面的内容,还有临时通知;总指挥部这块板报也要随时更换,这里主要是写上级或者工地通知、通报、公告等内容;大坝工地这一块板报,主要是刊登劳动任务进度及分工,一般情况下也配合油印的场地快报通讯,每周更换一次,紧急情况也会随时更新。

最难办的是场地快报通讯。一共四版,还要分类编排,配上图片等。有时候还要编辑领导讲话和实地考察文稿。

快报通讯文稿除了按照领导意图实地走访、了解、调查之外,还要下功夫查阅资料、组织材料、编辑写作、刻板印刷,是一件程序复杂、费时费力的细心活计。

快报通讯除了转发到施工工地指挥部和每一个公社的七个民工营,还要发放到县城石脑大坝后勤保障指挥中心、县委宣传部、农工部、团县委、水利局、文化局、广播站等主要职能部门和宣传单位。

蓬州县石脑大坝指挥部的先进人物和典型事迹,都要通过领导把关,县广播电台播放,传播到千家万户。

赵大友作为这个宣传队的队长,开始了艰辛的,也是崭新的工地宣传报道工作。

这正是展示他才华的时候,平台有了,戏唱的好不好全在他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美珠

整个工地800多名领导和民工,中间还有省市县领导调研、视察、督促等活动,这些都使得赵大友忙成一团糟。他们总共才三个人,真是手忙脚乱的。

每一次采访结束,当大部分民工都已经进入休息状态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室通宵达旦、聚精会神地编写文稿或者油印快报通讯。

幸会的是这里不是他家乡的煤油灯,而是明亮的电灯。

幸会的是有总部出纳张美珠帮忙,他们三个人才感到稍微宽松一些。

这个张美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原来县里在抽调各村民工的同时,也抽调了各企事业单位的人员参与大坝工程建设。这次张美珠是代表县社系统来的唯一一个代表。

她是县工商局张局长的大女儿,也是朱友康和刘新亮去年刚开学不久,一起去新亮母亲所在的食品加工厂里面串门时,碰到的那位酱菜车间女工,后来被提拔为食品厂出纳的那个戴着工作帽、穿着蓝花布套袖的苗条少女。

这次来到这里,和在厂子里的装扮大不相同,她勃颈上围着一个红色的围脖,一头搭在前面的右胸,一头甩在左肩后面,头上没有戴那顶灰色的工作帽,胳膊袖上也没有套上那对蓝花色套袖。脚上也没有穿那一双青色方口布鞋,

她穿一件深青色毛料大衣,一条灰色筒裤,一双干净的发亮的黑色高跟皮靴。俨然一副知识青年女性的打扮。半年来的变化,她已经显得成熟多了。

她为人处世沉稳大方,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掌握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分寸,给人印象非常好,她的口碑也是大家公认的好。

她非常乐于助人,临上石脑大坝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针线包。她知道工地上穿衣服磨损的磕碰的撕裂的非常多,肯定用得上。

她的举动是蓬州县石脑大坝800多名领导和民工之中,唯一的一个带来针线包和各种布料碎片的人。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工地上很快有人损坏了衣服。

她不仅负责用自己带来的针线布料给民工们缝补衣服,而且她看到有些衣服实在脏了,就先洗干净了,晾晒干了,再缝补。因此,她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成了人人皆知的大好人。

她的针线包里不仅仅是针线,而且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琐碎布料。

什么红花的、兰花的、绿叶的;什么纯蓝色的、纯绿色的、纯灰色的、纯黄色的;什么涤纶的、涤卡的、的确良的、粗布的、尼龙的,应有尽有,而且各种布料都准备了好几份儿,以备后用。

这些布料都是她母亲多年来在家里积攒下来的,除了家里留下几块布料备用之外,其它布料她全部带到了工地上。

因为宣传队就挨着指挥部办公,她的办公地点也在指挥部附近,所以,只要她有空闲能腾下手来,总是会来到宣传队里忙这忙那。

因为她也是蓬州中学高中毕业的学生,并且是1978年高考仅15分之差的落榜生。她的高中作文也曾几次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教师宣读学习,也是响当当的写作能手。

唯一遗憾的是她物理高考因忽视了一个浮力问题,扣分太多,错过了上大学的机会。

其实她的物理水平并不低,只是因为高考前夜她父亲突然昏迷住院,熬夜太深,精力不够充沛导致的直接结果。

后来父亲度过了危险期,她再也不想继续上学了,赶在食品加工厂正值招工,就办理了县、公社、大队三级信,来到食品加工厂上班,这一年他才十六岁。

她一家属于随军家属,外地人来到蓬州生活,本来都是商品粮家庭,可惜赶在干部下放那个年代,就顺便下放到了蓬州县。

她父亲是军人出身,十八岁时和十六岁的弟弟一起去参军,一起攻打山西临汾,一起奔赴朝鲜战场,退伍后她父亲被安排在蓬州县工商局上班,他母亲和三个哥哥一个妹妹,却都落户在县城东街生活。

有时候人的命运是自己左右不了的,它会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变革而改变。在未来的日子里,它会变得更美好,更辉煌,也许会变得更糟糕,更惨淡。无论怎样,你必须伸出热情的双手,去接纳这个生活现实。

她很低调,她从来没有提过她父亲的名字,只有在领导视察的时候,偶遇了她在身边,领导就会礼貌地介绍一下她,说她是工商局张局长的女儿,这个时候她就给视察领导回敬一个微笑,从来不多言多语。

她在家里最爱看书、最勤快、也最懂事,她父亲最爱她,她很会给父亲交流,每次和说话父亲都是满脸的微笑,父亲每次下班回家,总喜欢和她第一个打招呼。

她的手里经常拿着一本书,只要有个空闲,就静下来看看书。她看的书很多也很杂,大众电影等艺术类、文学类、报刊杂志类她都会阅读。她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对她快速健康成长起到了很大作用。

她的记性非常好,看过书里的人物故事、情节结局,或者生活小窍门、待人接物、心灵鸡汤、情感职场之类的杂文类文章,还有家庭环境的影响,她都会实时运用到现实生活之中。

比如,和领导或者长者一起坐车出门办事,先给领导或者长者开车门,开车门时要稳,进车门时要手扶车门顶部防止磕碰,关车门时要轻。

坐车给司机递烟也有很多讲究。车停着的时候,给司机递过香烟,随后拿火及时点燃;开车时递烟就不能这样做,开车时就要先给司机把香烟点燃之后,再递过去,防止司机自己点燃香烟发生安全事故等等。

她的生活常识来源渠道非常多,所以她的生活讲究也非常多,比如洗衣服,外衣洗完之后反过来挂晒,是对的。因为这样挂晒既可以晒得快,又可以防止正面褪色。

而内衣的挂晒正好相反,它不需要反过来挂晒,因为内衣是最贴近身体的,反过来挂晒容易当上灰尘,不够保健卫生等等。

再比如饮食方面,别人做炒鸡蛋、煮鸡蛋、蒸鸡蛋或者做鸡蛋汤,都是从鸡蛋框里信手拿来,直接磕在碗里或者锅里。而她则不用,她要在磕鸡蛋之前把鸡蛋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然后才可以磕在碗里或者锅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选择

张美珠生活上十分讲究,她做每一件事情都会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尽量做得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做饭离不开蒜瓣。一般人吃蒜瓣都是将囫囵蒜头掰开,再把蒜皮剥去,然后用刀切片或者用锤捣碎下锅烹饪或者直接食用,而她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可取。

因为尽管剥去了蒜皮,但是蒜瓣本身并没有清洗,那是不干净的,也是不卫生的,那是必须用清水冲洗的。

最容易让人忽略的是蒜瓣的尾蒂。一般人蒜瓣去皮之后,就直接切开或者凿碎食用。

她认为那样太不讲究了,因为蒜瓣的尾蒂里面都会滋生很多细菌之类的有害物质,或者害虫啄食,或者腐烂变质,必须用刀切除扔掉,这样才是最安全最卫生的食用方法。

她懂得很多,又时常乐于助人,既低调又懂得礼数,既落落大方又处事有度,深得领导和民工们喜爱。

十七岁的她,长得漂亮不说,还这么有修养,很多人就托人给她说媒。他的回敬只有一句话:“不急,我还小!”

因为是出纳,有时候后勤在身边的时候,也会安排她去附近村子里买一些笔墨纸砚、白菜豆腐之类急需的东西。这里是山区,又不是县城,道路弯弯曲曲,高低不平,野狗满街,她一个姑娘家,不敢一个人出去,她就找紧挨着她的宣传队,找一个相对空闲的人和她一起作伴去。这也算是各有所需吧。

有一次,她和宣传员小姑娘小李刚从石脑村买来一大包文化用品、一包鸡蛋和两只柴鸡,快出村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凶猛的野狗,凶恶地向她手中的柴鸡扑去。吓得她在躲闪过程中被绊倒,手中的鸡蛋都被磕破,柴鸡也被那只野狗叼去了一只。

手提文化用品,跟在后面的小李赶紧跑前几步扶她起来。安慰她说:“碰着了没有?”她起身拍一拍粘在身上的尘土,笑一笑,摇了摇头。

“这就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大野狗叼走了柴鸡咱可以再买,要是把你磕着碰着咬着了,那可就亏大了!”小李接着说。

“算了,咱再回去买吧。”张美珠对小李说。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村民手里提着一只鸡,正朝着她们俩走来。

“这是我从狗嘴里拽出来的,是你们的吧?给,还给你们。”这个村民在远处看到了野狗叼柴鸡,就看在前面截住了这只野狗,并夺回了这只柴鸡。

“谢谢叔叔了!这个就给你了。我们再买去。”张美珠谢过村民就要往回走,她知道,野狗咬过的柴鸡是不能再拿回去给民工吃的。

“给我吧,我来拿!”小李看不过去了,觉得买一只鸡得花多少钱啊,这说不要就不要了?哪能便宜了一个外人呢?

“还给人家吧小李。”张美珠劝阻小李说,无奈到手的柴鸡,小李只好又给了村民。

她们很快返回到原来的村中供销社,张美珠再次买了鸡蛋和一只鸡,谨慎地返回工地。

她向来不看中钱财。这倒不是说她家里有多少钱,是什么富翁,而是她的性格和修养所决定的,她重视的是人品和口碑。

当时她每个月只有23块钱的工资收入。鸡蛋花去了五块钱,一只鸡花去了两块四毛钱。她再次花去了她将近三分之一的工资。

回到指挥部,她隐瞒了被狗扑倒,鸡蛋打破,柴鸡被大野狗叼走的事实,给后勤组小高只报了后来的文化用品、鸡蛋和两只柴鸡的账。遇上大野狗就算是她自认倒霉了。

这事张美珠本来是隐瞒不说的。可是,无意中小李在伙房吃饭的时候,说出了事实真相。当时后勤组的小高也在现场,听到之后,很快找到了张美珠,说什么也要给她报销损失。

张美珠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出了差错,本应该自己处理,这事和工地上没有任何关系。硬是没有接受小高的提议。

小李觉得张美珠是一个实在人,是一个厚道人,他亲眼目睹了张美珠这种担当精神,这种负责任精神,这种无私奉献精神。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赵大友。

赵大友觉得这是一个好题材,可以大书特书。并且把她义务为民工们缝补衣服等公益劳动,都写在了文章里面。

撰写出来之后很快上了快报通讯,并且发送到县城石脑大坝后勤保障指挥中心、县委宣传部、农工部、团县委、水利局、文化局、广播站等主要职能部门和宣传单位。

县广播站对来稿连续播放了三天,友钟在后勤保障指挥中心第一次听到了赵大友写的文稿从县广播站播报出来,既兴奋又惊喜。突然感觉赵大友好高大,实在了不起。

自从她第一次听到了喇叭里的广播:“据本台通讯员赵大友报道,石脑大坝工地又传来好消息……”她就开始每天注意起县里的广播站广播。无论再忙,她都会一天三次去聆听广播里有没有“本台通讯员赵大友”。

朱友钟所不知道的是,这篇通讯报道文稿里面所报道的典型人物张美珠究竟是何许人。她所关心的事实是有没有“本台通讯员赵大友”的存在。

对于在蓬州中学读书的朱友康而言,显然不同,朱友康自从开学以来,第一次听到了县广播站的广播里出现了未来姐夫的名字,也就关注起广播站来。

而当他第一次关注,第一次聆听广播的时候,就听到了报道文稿里面提到了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张美珠。

他不知道这里表扬的张美珠,是否就是他和刘新亮去他母亲那里见到的那个张美珠。出于好奇,他就找到了刘新亮打探一个究竟。

这一打探不要紧,刘新亮证实,这个张美珠就是和他母亲住一个屋子的那个张美珠,是在县里选征民工时去的。

从此之后,朱友康和他姐姐朱友钟一样,开始关注起蓬州县广播站的每天新闻广播来。他所关注的和他姐姐所关注的不同,他除了关注他未来姐夫的信息之外,还要关注这个未来姐夫所报道的张美珠一样的人物,以及和这个人物相关的先进事迹。

从此,张美珠的名字再一次印证在他的脑海里。

朱友康从未来姐夫赵大友,在蓬州县广播站的报道里,还悟出了一个写文章的门道来。

他开始产生一种创作的冲动——既然未来的姐夫赵大友能把石脑大坝的英雄人物和先进事迹借助于县里广播站宣传出去,我朱友康的笔杆子也不是吃素的,我为什么不能把我们蓬州中学里面的英雄人物和先进事迹通过县里的广播站宣传出去呢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在学校开运动会和迎新年联欢会上,没有及时写好文稿交给县里的广播站。

其实,他是知道县里有广播站的,他也时常去听一听,可是,他就是没能想起来,把这个广播站当做宣传平台,在广播站这个地方也可以做宣传报道。

他开始后悔自己过去写好的文稿,只是在学校里的广播里报道了一下,错过了在县级广播站发稿的机会。那里的名气可要比学校大多了,那里的宣传会传遍全县每一个村庄里的每一个人,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骄傲啊!

他退一步想,也好,幸亏这次听到了赵大友的表扬文稿广播,总算想到了县里广播站这个好平台。

他心里暗暗想,我也要把蓬州中学里面的先进人物和典型事迹通过县里广播站,宣传到全县千家万户,做到家喻户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塌方

尽管队里今天才上工,但是,石英石却堆了一大堆。这都是老朱年前的安排。他什么事都想到了,安排的合情合理,游刃有余。

为了社员们的共同利益,为了石料运输更顺利,朱书堂在年前还专门拿了自家的香油、年糕、豆腐、石榴等年货,慰问了县社领导和火车站领导。同时给马大兴车队每人从四队油坊提供了一壶香油。

他们和这些车队队员们经过半年多来的接触和交往,都已经建立了深厚友谊,就像亲戚一样走得很近乎。

马大兴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嘻嘻哈哈,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家。他们不仅和打交道的人打得火热,就连去谁家吃饭都做成了朋友。

每次饭后都要在碗底下压上这顿饭的饭钱和粮票,有时候哪一家有需要把地方粮票换成全国粮票的,他都会忙前忙后去张罗,尽其所能,帮助社员们办好。

谁家里需要从县城购物的,他们也一包到底,全部负责。

有了这帮车队,老朱在村子里的威望也一天天地高起来。主要是给社员们提供了生活上的便利,社员们少走了路,腾出功夫还能为队里多干活儿,更重要的是年底提高了工值,多分了钱。

自从去年运送石头以来,老朱队里的事业蒸蒸日上,尽管夏季收成不太好,但是秋季雨水充沛,获得了大丰收,口粮上除了上公粮,基本不用上愁。

除夕之夜队里的枣红骒马还实时地赶在这个节点,产下了一头小马仔,预示着来年的好运;年底核算工值达到了一块多钱,分成自然提高了不少;往年打饥荒的户头,今年一下子成了平债户或者分钱户,有的户头还分了不少的钱,更有不少户头领取了大几百元,成为富裕户,社员们都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之中。

开年以来,朱书堂仍然一贯的按照往年的思路安排各项具体工作。半拉眼、文明、秋生、小喜、山小、二熊等人继续在北岗山上挖石头。

出门当民工的几十号人马,已经提前顺利到达大坝工地施工现场。

剩下的劳力开始利用正月农闲时节,队里会计带了两个人开始丈量各家粪坑边上的土粪,核算成工分;老朱安排一部分去平整垒砌耕地有损坏的土埝;一部分维修清理水渠干道;一部分用马车或者排子车,把各家各户猪圈边上的土粪拉到春地里。

朱书堂做了几年的队长,这些活儿他都很在行,安排的公平合理,社员们分头各自开始了一天的劳动。

半拉眼、秋生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各自带上挖石头的工具向北岗方向走去。因为从年前腊月二十停下来一直到现在才动工,中间停了二十天时间,再加上年前年后下雪天气的影响,石洞阴面还有不少积雪,石洞里面却很潮湿。

他们从洞口开始一直清理到石洞里面。因为半年多的挖掘,石洞足足有两房多深,洞穴延伸的洞穴足足有一百多米。他们前面挖过石头的地方,都用坑木打了巷道,目的就是预防坍塌,确保挖石头社员们的人身安全。

等大家清理完巷道之后,就开始接着年前的方向和位置向前挖掘。他们用大锤抡钢钎,把年前放过炮松软的地方,已经开裂的地方,先把石头撬下来,然后再把这些散乱的石头背出石坑。

当石坑里的散乱石头差不多都背出坑的时候,他们又开始了新的挖掘。能用钢钎撬开的地方,尽量不动用炸药,实在撬不下来的地方,他们就开始抡锤打炮眼。

就在抡锤打炮眼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哗啦噗嗤,石坑里的几个支撑巷道的坑木一下子倒塌了。最里面还有四个人分两组正在抡锤打炮眼,而巷道坍塌的地方正好有两个背石头的社员半拉眼和文明被掩埋在里面。

在巷道其它地方清除土方和搬运石头的社员,听到这巨大的声响,赶紧冲向石头洞里面救人。

原来是石头坑外面风高寒冷,而石坑里面湿度大气温高,洞口的积雪融化之后都渗透在石洞里,石洞就潮湿加重,湿气长期浸润石洞洞壁,洞壁沙土就会松软;再加上一个二十天的年假没有人进去,所以巷道坑木也都有些松动,而社员们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业,又缺少类似这样的经验,还有大锤击打钢钎的震动,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因为身边都有劳动工具,又都是刚参加劳动,大家有的是力气,但是,巷道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并不是都是土层,而是由沙土、石头和坑木组合在一起的,救援起来难度非常大,救援进度十分缓慢。

时间就是生命,大家屏住呼吸,一口气也不敢松懈。该用铁锨时用铁锨,该用钢钎就用钢钎,该用双手挖时就用手挖,小喜、二蛋手指都挖出血来,鲜血染红了沙土和石头,他们仍然紧急施救,刻不容缓。

就在外面紧张挖掘的同时,被堵在里面的四个人也同时在不停息地挖掘着,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打通巷道,救出被埋社员,同时也救出自己。

终于在前挖后挖的两面夹击下,从巷道掩埋的沙石中挖出了两个人,大家齐心协力即可把二人抬出石洞。

这两个人,一个是半拉眼,一个是文明。被救出时他们身上都还压着一块一百多斤重的大石块,可以想象,这么沉重的石头压在身上,又遭到塌方的突袭重压,他们的生命岌岌可危。

塌方一下子压下来,外伤倒是不很明显,严重的内伤是很致命的,还有严重的窒息。眼看着半拉眼和文明惨状,大家已经心情十分沉重了,再加上无法现场抢救,大家个个脸色蜡黄,心急如焚。

二熊和山小等先后摸了二人的脉搏,感觉很微弱,说明他们还有一线的希望。小喜和二蛋看到人救出来了,赶紧去村里找队里的拉粪车准备送医院。

在走到桥南头牛棚拐弯的时候,正好碰着队长老朱,老朱正要去石洞看看,他一看这二人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好。简短了解之后,他告诉小喜,拉粪车刚出了村南不远,估计还没有上南岗的大坡,赶紧让他们就地卸车,掉头北上,赶快救人,自己快步向北岗石头坑跑去。

正当小喜、二蛋他们去村里找拉粪马车的时候,以马大兴为首的县社车队,浩浩荡荡向北岗的石头坑驶来。

社员们远远看到了县社的车队,就像是来了救世主,都兴奋不已,赶紧抬起半拉眼和文明,就往东边的道路上跑去,分秒必争,抢夺生命。

这时的道路上,白雪已经完全融化,尽管有些泥泞,但是还是淌开了大道,不会影响车辆的前行。

第一百三十章 施救

朱书堂疾步向北岗石头坑跑去,他知道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他应该负有主要责任,他本打算提前告诉他们,一定要检查完巷道安全问题,才可以继续作业,如果巷道有问题,必须事先解决好巷道问题才能进行正式开采。

他没曾想到,这些社员们积极性如此高涨,在他心目中半天的活儿,他们不到半晌就完成了。他还没来得及到达这个地方告诉他们怎么避险,问题就已经发生了。

他想,正月里开工第一天,上午能把巷道清理好就已经很不错了,除了上下坑道的路线之外,里面还有一百多米的路线需要重新清理和加固。谁知道社员们年底分了不少钱,吃到了挖石头的甜头,刚一上工就拼上了性命干活儿,提前进入了攻坚阶段,而忽视了中间加固巷道这一环节,这必然会为安全隐患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能埋怨谁呢?社员们没有怨言,积极性高,干劲儿大,进度快能有错吗?不能有。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失来。想来想去是自己的失误,是自己对社员们的干劲儿估计不足导致的,是自己的行动迟缓,赶在了社员们的后面,是滞后造成的。

马大兴的马车赶得飞快,他要尽自己的最大可能,挽救车上两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路远,又是开年的第一次运输,当马车停在蓬州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左右。

这个钟点正是医院下班时间,主要医生护士都已经下班回家。朱书堂急得团团转,因为上次赵大友和女儿友钟住院,他认识了这里的外科医生,这次又需要住在外科,他便轻车熟路地到处找人。

幸会的是他上了二楼医生值班室,值班的医生正是去年给友钟治病的那位冀姓医生。老朱没和冀医生说上三句话,冀医生就已经想起了去年大友和友钟住院的事。

冀医生简单看了一下,知道问题严重,赶紧组织有关医生进行会诊,会诊之前,先输上氧气,做了基本处理,以确保生命特征平稳,再进行下一步检查治疗。经过简单处理后,很快推进了放射室拍片。

冀医生很仔细地看了片子,他的脸上凝聚了愁云,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了。

两个人均是胸部骨折,半拉眼左胸肋骨三根骨折,面部受伤,鼻骨塌陷。文明左腿骨折严重,额头碰伤严重,还伤及到了左眼角。

冀医生说,幸会的是送来及时,否则这两个伤员都会有生命危险。

冀医生建议,文明的眼睛处伤口,最好到新州市眼科医院去看看,那里有全国最好的眼科医生,眼睛疾病的治疗,建议越早越好。

老朱听了这些话,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太迟缓,远远落在了社员们的后面。

但是,现在不是反省和责怪自己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及时检查治疗。

老朱于是派二熊和二蛋守在蓬州医院负责照顾半拉眼,并且嘱咐尽快到石脑大坝后勤保障指挥中心找到南丘村民工,先借用他们一床被褥,给半拉眼铺上盖上。

山小和小喜随老朱一起继续向新州市眼科医院进发。还用马大兴的马车送行。新州市距离蓬州县将近百里的路程,马大兴觉得路程太远,在路经县社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些草料,以备不时之需。

马大兴赶着马车出了县城往南,看到路面开阔,车辆行人不多,就站在马车辕子上边,扬起了马鞭,向前面拉稍的两个头马啪啪两鞭,然后用马鞭的把手直接朝着驾辕白马的屁股上一磕,三匹马一起跑了起来,老朱看他站着太危险,就去抱住他的后腰。

后面坐车的山小和小喜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围在文明身边,时而抱住,时而放松,只怕把文明震动的厉害了。

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文明有些气喘吁吁,老朱心里越发的没有底儿。

到了医院门口,他们找了一个可以放下马车的路边,把马缰绳拴在路边的树上,留下小喜看着马车,山小和老朱一前一后,连背带拖进了医院。

等到了新州眼科医院才发现,也许是路上颠簸的缘故,也许是砸伤时间长的缘故,文明的左腿肿胀的像一个木柱子,左眼和额头也都肿的比马蜂蜇的还厉害。

医生给外伤进行了简单处理,然后两个人抬着文明坐在一把靠椅上,医生进行了仔细仪器检查。初步结果显示,没有破坏性内伤,只是眼角充血太多,淤积太严重,眼睛里视网膜和视神经都没有受到大的影响。

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给开了一剂处方药,是消炎消肿止疼的四环素、红霉素之类的药物。然后告诉老朱,这号病人不需要住院治疗,至于腿伤还是回去治疗比较好,大老远的住院又不方便。

在医生建议下,他们很快又一次把文明背到马车上,马不停蹄,火速返回蓬州医院。

经过一天的来回奔波和折腾,文明有些吃不消,喘着微弱的气息,求大家把马车驾驶的稳当一些,慢一些。

在马车上,老朱他们几个人都还没有顾得上吃中午饭,也没有顾上喝一口水,再加上马车颠簸的厉害,都饥肠辘辘精神疲惫的难以忍受。文明的提议得到了大家赞同。

这时候太阳已经在西山上打起盹来,懒洋洋的疲惫的不想动弹。而马车上的人也同样懒洋洋的疲惫的不想动弹。

马大兴只好控制了行驶速度,让马车慢下来,马立刻改变了拉车的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走。在路过路边一个商店的时候,老朱让马大兴停下马车,到里面买了一包饼干,倒了一碗水。

他先给文明吃些饼干,一边吃东西,一边倒凉碗里的开水,等凉下来之后,又喂了文明一些水,这样,文明就有了力气和精神。

老朱看到文明吃的不多,剩下的顺便分给了剩下的几个人。他知道,这个时候都已经饿坏了肚子。等大家分着喝完这一碗水,又赶快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这样马车一行动,大家精神也好多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等返回蓬州人民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赶上了医院里的下班时间,不过还好,还是当天值班的医生。大家七手八脚把文明安顿好。

这时才发现,在石脑大坝后勤保障指挥中心的南丘村好几个老乡,包括他的女儿友钟在内,趁着下班时间都来看望半拉眼和文明。并且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和一些毛巾脸盆之类的生活用品。

第一百三十一章 煎熬

冀医生十分关心地询问了文明在新州眼科医院的检查情况,老朱和山小他们都一一做了详细的回答。

当得知文明眼睛没有大碍,只拿了一些消炎药之后,冀医生就开始安排给文明输液消炎的事宜。

因为文明经过一个来回路途的颠簸,他受伤处的肿胀程度要比半拉眼更严重。冀医生不敢耽误时间,很快下了药,安排护士及时输液。

“冀医生,为什么不给半拉眼做手术呢”小喜从新州医院回来之后,看到半拉眼仍然处在昏迷之中,还在打着吊瓶输液,就急切地上前询问冀医生。

“现在这两个人谁也不能做手术,恐怕要待几天才行。”冀医生漫不经心地回答。

“待几天不会影响做手术吧是不是会耽误治疗”山小也关心地接连问了两个问道。

“这样的病号,必须等肿胀消下去了才能做。”没等冀医生回答,朱书堂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不愿意让山小和小喜多问话,他怕冀医生不高兴,影响给病号治病。

老朱因为上次赵大友和自己的女儿友钟住院,知道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山小和小喜你们去看看马大兴是不是在门外正喂牲口,告诉他先别急着回去,等吃了饭再走。”老朱怕他们在多说话碍事儿,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把他们俩支出去了。

剩下几个乡亲还在病房里待着,他们有的静静地站在一边,有的在一起嘀咕着什么。老朱想撵他们出去,让半拉眼和文明静一静,又怕说话不妥当伤害了他们,心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支走山小和小喜之后,一只琢磨着怎么也让这些乡亲们早点回去,天气冷倒不说,关键是他们在这里除了食品被褥之外,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

他担心的是,今天晚上这里要住五六个人,怎么个住法。大冬天的,病房里只有一个烧煤泥的就地蹲火炉。社员们把他们的被褥拿来了,他们又该怎么睡觉呢。

于是,经过他琢磨之后,觉得人多在这里也没用,他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对大家说:“乡亲们,你们谁想回家看看去,我打算今天让马大兴的马车回去送人,马车空着也是空着,多拉几个人应该没问题。”

因为是指挥部上班的第一天,有人来的时候太仓促,需要回家拿些落下的东西。老梁和小冯报了名。这下可好了,又能腾出两床被褥了,指挥中心里的人都有被褥盖了。因为下午从那里搬来了两套被褥。

老朱怕他们受冻。他接着说:“好了,乡亲们,老梁和小冯回去,正好给你们腾出来两床被褥。天气冷,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有我们在这里呢。老朱代表半拉眼和文明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说着抱起了双拳。

大家纷纷散去,老朱送他们出了医院门口。他说:“今天我们也有人回去,明天带被褥来了,再把你们的被褥还给你们。”

“爹,你在这里怎么睡呀我把我的被褥拿来吧。”等大家走远了,女儿友钟心疼她爹,就要把自己的被褥拿来。

“不用不用,这里有火炉,再说,这第一天晚上,事太多,还要输液什么的,也根本睡不了,你赶紧跟他们回去吧。”

老朱坚决地说,劝女儿早点回去休息。友钟只好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众人一走,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为了照顾病人方便,在老朱的强烈要求下,半拉眼和文明都住在一个病房里。

他准备今晚让山小和他自己留下来,处理好刚住院的基本问题。剩下的人员都和马大兴一起回家,干脆就让马大兴在队里牛棚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正好拉石头不误事。

他打算第二天再派小喜和二蛋坐马大兴的石头车回到医院,他和山小再回家,因为他第二天还要安排队里的工作。

他规定凡是在医院伺候病人的,一律按照早午晚记工分,吃饭由队里出钱。

他让二熊和二蛋在这里看着病人,先给病号打了热饭,让他们二位伺候。他自己跑出去看马大兴他们。

刚出了医院门口,就看到马大兴早已经卸了马车,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铺上两个空麻包,把草料撒在上面,三匹马吃的正香。

他看牲口应该吃得差不多了,就从车辕子上摘下水桶,到医院里接水饮牲口。

医院里相对静了下来,可是半拉眼的家里却炸了锅。

自从上午半拉眼被拉往医院之后,就有社员通知了半拉眼的女儿。女儿得知消息之后,本想去蓬州县城看望,可是这样的特殊家庭离不开她。

她不仅需要伺候病危的奶奶,还要时刻警惕着母亲闹癫痫病,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

她知道她母亲有癫痫病,有时候没名堂都会犯病,何况父亲出了事,她要是得知了这个坏消息后,恐怕会一时着急又犯起病来,所以,尽管心里着急、上愁、难过,但是还要憋在心里,封住自己的嘴巴,否则,母亲一旦知道了信息,那乱子可就闹大了。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母亲还没有看到他的父亲回家,非要急着去村北石坑里找他父亲,女儿拦都拦不住。

因为母亲知道自己的病是家庭里的拖累,她知道她家里全凭着半拉眼一人支撑着,他要是出了问题,这个家庭就彻底完了。她实在扯不住母亲,一时性急只好把实际情况告诉了母亲。

“咋到那里啦碍事不碍事”母亲含泪追问她。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被砸了。队长和好几个人都在医院里伺候着父亲呢。”她安慰母亲说:“有队长他们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

可是,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母亲,哪里听得下女儿的话,连饭也不吃,就闹着要去蓬州县人民医院去看老伴。她心里最清楚,如果不碍事为什么会去送到县城医院,而不是回家里休养,说明肯定砸的不轻。

他这么一想,立刻加重了心理负担,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不一会儿,眼睛一吊,口吐白沫,脑袋一别,一下子侧卧在院子里,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抖动着。吓得女儿和幼小的儿子都哭了。一边哭着,一边叫着娘。

更为严重的是,半拉眼年近八十高寿的母亲,躺在土坑上已经奄奄一息。她已经经不起再起风浪了。因为老人眼花了但是耳朵不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她都听见了。

她在土坑上发出了微弱的叫喊声,一气之下,几乎停止了呼吸。可是院子里母亲还在昏迷之中,女儿只顾着给母亲掐人中,扎指尖,根本没有听到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母亲嘘了一口,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哭成了一团。

那种惨状令人落泪,这样的一家子,缺少了半拉眼,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其实,老朱早已经想到了半拉眼家中的状况,他想派人去照顾他的家庭。只可惜塌方情况紧急,急着救人,临走时没来得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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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奔波

朱书堂等马大兴喂好牲口,又从医院的食堂里接了满满一碗热水倒在冷水桶里,饮了马。

冬天里的牲口也是怕凉的,饮用的水或者是事前存放在水缸里的水,或者是适当的兑上一些热水处理。

因为跑了一天的马都饥渴的够呛,所以,除了吃得多,喝得也多。老朱一看,一匹马就要喝一桶水,他欢实地又接了两桶冷水,并分别在每一桶水里兑了一碗热水,一匹马一匹马地饮用。

等三匹马吃饱喝足了,他跟马大兴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栓好马,刹上车闸,就和马大兴、山小、小喜一起到医院食堂吃饭。

大家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一个个都饿的像饿狼一样,一盘馒头七八个,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老朱立刻又要了一盘馒头,又多加了一盘咸菜和一个红萝卜片炒鸡蛋热菜。大家客气地接过菜食,继续猛吃。

这些人也不讲究是否吃得香甜可口,只顾狼吞虎咽地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吃饭间说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听到的只有喝汤时的吸溜声、吃馒头时的咀嚼声、吃咸菜时的嘎嘣声和吞咽时的嘎登声。

“大兴啊,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大光了。要不是你帮忙,我老朱可就上愁死了。说不定半拉眼他们早就没命了我可怎么给他们家属交代啊”老朱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再次跟马大兴客套起来。

“老朱你说到哪里去了既然咱们能走到一起,那就是缘分,那就是一家人,咱队里的事就是我老马的事,这都是我老马该做的”马大兴谦虚地回着话。

“今天咱们都辛苦了,中午也没有顾得上吃饭,晚上一定要吃饱肚子,这天气冷的,吃饱了也暖和。”老朱关心地鼓励大家多吃一点。

山小和小喜也应合着说:“你放心,我们一定吃饱肚子,说实话还真的饿坏了。”

“是这样,咱吃完饭以后,老马啊,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哈,你再送他们回村吧,今晚我和山小留下来,剩下的人都跟你回去,小喜,你呢,回去给老马找一床被褥,让老马在牛棚和老刘凑合着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起你给老马做好饭,好让老马继续拉石头,顺便再把二蛋和你再拉回来。”老朱用心地安排着晚上和第二天的事。

“好的,我们吃完饭就出发。不过,我的跟县社打个招呼。”老马说道。

“这个你放心,你只管回家,我抽空给你们县社领导说说去。别忘了拉上指挥中心的老梁和小冯,山小,你先去病房看看吧,好让二熊和二蛋早做回家的准备”老朱提醒道。

“还有,老马啊,等我腾下空儿来,准备以生产队的名义给你们县社送一面锦旗,你是县社的骄傲。再给你写一封感谢信”等了一会老朱又想起了送锦旗和写感谢信的事。

“别这样,我老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吃饭干活儿,不图名利”

“老马,你昨天没有送石头,跟我们跑了一天,县社能给你记工吗这不是净是损失吗我们必须向你们县社领导讲清楚,你是为人民服务去了,而不是逃工去了”老马点了点头。

他觉得老朱说得对,需要给领导解释清楚,老朱送锦旗是次,解释清楚倒是真。老朱出面说话,总比自己去解释好得多他觉得老朱时时处处替自己着想,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哥们儿。

说话间天已经大黑,老梁和小冯也都赶来了。

老朱又去病房里叫上二熊和二蛋,嘱咐他们二人,到了家一定要去半拉眼家里去看看,有问题赶紧解决,不能过夜。又嘱咐小喜和老梁作伴去文明家里看看,他们家孩子都还小,需要照顾,替他们家里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

这边一边说着,那边大家一齐下手,已经套上了马车。一声响鞭,马车已经驶过蓬州医院前面的石桥,向左一拐迎着马路上的灯光向西奔去,夜空下得马车后面留下了咔咔咔的马蹄声。

人走了,马车也走了。老朱身子骨儿一下子瘫软下来。就顺便抬起一只腿骑在医院前面的石桥上坐下。

他无精打采地看着县城的大街,路面宽阔,东西幽深,灯光闪烁,流光溢彩,到处可以听到隆隆的炮声,到处都是过年那种喜庆氛围。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里到现在连通上电灯都没有,不由得心里惆怅起来。

他疲惫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男士们服饰一新,西装革履,插着裤兜,叼着洋烟,迈着方步,一个个着装整洁,风流倜傥;再看看路边的女士们,更是穿着喇叭裤,留着披肩发,穿红戴绿,花枝招展,还有的女士,一只胳膊缠在身边男士的腰间,一双双,一对对,情志悠闲,打情骂俏。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友康和友健,过年时穿的都是旧衣服翻新;他想起自己的大女儿友钟,都定亲了,连一双像样的外衣和鞋子都没有;他想起了最小的两个丫头片子友梅和友莲,更是吃剩的,穿剩的,能买一朵鲜花插在她们头上就已经高兴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形象,一个个消瘦单薄,拖拖沓沓,愁眉不展的山里孩儿模样。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扇自己的几个耳光。他觉得孩子们转在自己手里倒了八辈子霉,糟了八辈子罪。是自己没有能耐像城里人那样养活着这些孩子,是自己对不住这些受罪的孩子们。

他把希望寄托在儿子朱友康的身上,他知道朱友康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是一个有思想的孩子,他队里的大口井、水渠和水塔就是儿子友康的杰作。

他觉得自己这个生产队长,在城里狗屁都不是,在县城里就连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都不如,电线杆子在县城里除了照明,还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而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自己坐在这石桥上半天,黯然失色,莫如鸟雀,有人欣赏吗有人认识吗来往行人知道你是谁吗

他眼前的这些人、这些景,和自己的心境反差太大,简直是格格不入,背道而驰。

烦心的他,抬起搭在石桥上的那只腿站起来,转身向医院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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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告急

朱书堂在外面待不下去了,烦躁的心情弄得他喘不过气来。思绪也乱成一团麻。

他已经看惯了医院里的床位和环境,看惯了身边的亲人和病号,看惯了农村的劳动和贫穷,看惯了没有电灯的穷地方。他赶紧起身往医院走去。他觉得值守在半拉眼和文明身边才是最踏实的,也才是最充实的,心情也是最好的。

他快步进了病房,山小正在给文明递水喝,看样子文明恢复的比上午好一些,精神也好一些了,只是肿胀的地方比原来更厉害了。

他走到半拉眼身边,摸了摸半拉眼零乱的头发,观察了一番有什么异常,看着日益消瘦的狭窄的长脸,看着沉睡中的昔日搭档,心中勾起了久久不能挥去涟漪,心头充满了无限的内疚和无尽的悲伤。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半拉眼的家人。不知道此时此刻二熊和二蛋到了没有,不知道老伙计家里的两个孩子们吃上热饭了没有,不知道他家里屋子暖不暖,会不会冻坏两个孩子,不知道经常闹癫痫病的弟妹是否又犯病了,最重要的是,半拉眼的母亲靠妻儿是否能够照顾得好……

半拉眼已经昏迷了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苏醒过来。假如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叫我老朱如何给他家里交代啊!

医务室里医生们正在研究半拉眼病情的处理方案,他们正在切磋是保守治疗还是开放治疗。

听二熊二蛋他们说,上午医生们已经试着进行了伤处检测与处理。看。、中文网结果,除了肿胀,还有更重要胸部骨折太严重的原因,无法做正常的手术处理。只能进一步观察治疗,眼下既定治疗方案就是保守处理。

他看着半拉眼现在这种苟延残喘的狼狈惨状,想起了过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们曾经一起下海河、去朱庄当民工,一起架着排子车拉土方、拉石头、垒砌大坝、回填坝基。

那时候物质十分缺乏,粮食指标根本无法满足一天的口粮,经常吃不饱肚子,工地上干活又苦又累,半拉眼说他饭量小,经常接济他,这才使得他度过了那些艰难岁月。

人世间就是这样,锦上添花,可有可无,而雪中送炭则会记忆犹新,感恩一辈子。对于朱书堂来说,半拉眼就是雪中送炭的那个恩人。

如今他竟然被砸成了这样,而自己又不能像当年他帮助自己那样去帮助他,真是爱莫能助啊!越是这样他内心越是内疚和悲伤,越是这样无可奈何,他心里越是憋闷的难受。

他给半拉眼盖了盖肩膀上的被子,就走到墙角的火炉旁,先把下面的炉灰用铁钩往外掏了掏,又从上面用火镩往下捅了捅,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屋子暖和起来,屋子里热了,也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火苗不一会儿从炉眼里冒了出来,屋子里一下子觉得暖洋洋的,他的脸颊被照得红彤彤的。也把原来比较昏暗的灯光帮衬的更加亮堂起来。

他怕半拉眼醒来需要喝水,顺手把放在炉边的坐壶跨在火苗上,很快就听到了坐壶响动的声音。

他把脸盆从床底下拿出来,又拿出一天来还没有人用过的香皂和巾,准备用温水给他心爱的老伙计半拉眼擦一擦手,然后再擦一擦脸。

水很快热了起来,他没等水滚沸,就倒了一些,来到半拉眼床前,慢慢地一下一下地给他擦拭。他擦拭到半拉眼的鼻子的时候,显然鼻子是有些变形的,医生还没有办法让它及时隆起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本来不胖的半拉眼,鼻子已经严重受伤,更显得消瘦和苍老,嘴边上几天没有来得及刮掉的胡须,很明显黑压压地趴在那里,几乎看不到了他那干吧的嘴唇。两腮的须发也配合着嘴边的胡子疯狂地蔓延着。

他从胡须中又擦出了血液凝固下来的小颗粒血块,他擦得越发仔细起来。他擦完胡须,还仔细地捋一捋,理顺一下散乱的胡须。

擦拭完脸面,他小心翼翼地从床边被褥里掏出老伙计的左手,把放脸盆的凳子往近处挪动了一下,他怕擦拭的时候把巾上的水滴滴在床边的地面上造成湿滑,他怕谁走到了床前滑倒摔伤。

然后,他开始一只手一只手地给老伙计擦拭,他开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给他的老伙计擦拭,他的擦拭精细到每一个指节,每一个指缝。

他看到老伙计的指甲都被石头磨蹭的钻进肉里面,每一个手指根部都飞舞着血泡的陈旧老皮,这些都是年前在石头坑里抡锤挖坑、挪腾石头摩擦而成的。

他的手掌就像是太行山下的岗坡地,他的手背就像蓬山顶上的防护林。他是太行山的儿子,他是蓬山顶上的一棵青松,他是一个历尽磨难的英雄铁汉,他为队里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的鞭技绝对是一流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刁钻拗犟牲口,他都能利用他手中娴熟的马鞭技术征服这些暴虐的家伙,使它们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无论是本队的还是外队的,无论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只要哪里存在不听话的难以驯服的牲口,他就会出现在哪里,他就是这些刁钻拗犟牲口的克星。一切刁钻拗犟的家伙,到了他手里就会服服帖帖乖乖听话。

他不仅支撑着那个老弱病残的家庭,还是队里的劳动骨干。用做工多少来衡量,他一年做下来的活计,要顶一个半正常男劳力。但是,一天八个工分的分值,他一个都不会多记。

他对生产队的贡献是明显的,是有目共睹的,也是社员们所公认的。

可是,他每年都要给队里打饥荒。但是他从来不要队里的照顾,他从来不占队里的半钱便宜。真正是一个站得正,作风硬,干得横,不要命的英雄铁汉!

山小看老朱专注地给半拉眼擦拭着,好像有心事,就凑过来为队长解忧。他知道队长实在是辛苦,实在是费心。就硬从老朱手里夺过来巾、香皂和脸盆,给老朱倒了一杯水,让老朱去那边床上看看文明怎么样了。

医生来了,护士来了,他们是值班的例行查房。临走前医生交代:“你们俩操点心,这位病号什么时候醒过来赶快告诉我们,千万别错过了时机!”老朱点了点头,送走了医护人员。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复活

晚上医护人员查完房之后留下的话,朱书堂和山小二人一点也不敢怠慢,一个囫囵晚上轮流值守,通宵达旦。kan

后半夜是阴冷的,半拉眼和山小都靠在炉火旁,谁也没有被褥,一个木凳他们屁股底下轮流坐着。他们依靠着炉火取暖。前面热了,后面冷,后面热了,前面冷,就这样坚守岗位,从不动摇。

因为一天的奔波和操劳,本该山小值守,老朱休息,恍惚之间,山小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当山小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老朱还睡在梦中。

山小看看窗外有些亮堂,他还以为是天要亮了,结果到外面厕所方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天上挂起了月亮,是月光带来的光明。

等他回到床前观察病人的时候,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半拉眼的鼻子,怎么也感觉不到气息。他急了,跑到炉子旁边,赶紧拽醒梦中的老朱,老朱一个立定就起来了。

老朱来到半拉眼跟前,借助灯光再次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试探,确实没有发现有呼吸的迹象,再翻一翻他的眼睛,因为灯光太暗,看不清瞳仁是否已经扩散。这下可吓坏了他们两个。

老朱让山小立刻去叫医生,他自己值守在半拉眼身边。山小大声地叫着医生的名字,立刻向医务值班室跑去,医生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疾驶而来。

只见值班医生摸了摸半拉眼的脉搏,还好,脉搏还有跳动,这是医护人员一下子兴奋起来,立刻采取了急救措施。

只见值班医生挪开半拉眼上身的被褥,撩开他的上衣,右手按压在胸膛的中心,左手按压在右手上面,用力地往下来回按压。看。、中文网

因为半拉眼三根肋骨骨折,按照正常惯例是不能按压的,这样按压只能是骨折的伤处更加严重,但是,现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约一口气按压了三四十次之后,医生看着半拉眼没有半点动静,开始喘着粗气停下来进行人工呼吸。

只见他用右手按住半拉眼的额头,使其下颌骨昂起,用左手拖住半拉眼的下颌骨,使其呼吸气管拉直畅通,然后,把自己的嘴对准半拉眼的嘴,进行了几次人工呼吸。

第一次轮回没有起到半点效果,间隔一两分钟之后,医生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轮回动作,按压结束后,第二次进行了人工呼吸。这一次刚停下来人工呼吸,半拉眼就有了反应,本想再做一次按压,但考虑到半拉眼肋骨骨折这一特殊情况,没有继续做下去。

这次不仅有了微弱的呼吸,而且眼睛开始有了反应,看来一定是有了模糊意识。于是,值班医生接着进行下一步药物施救。

看着半拉眼从死神里被拉了回来,山小跑到墙根对着墙体小声地抽泣起来,朱书堂也泪汪汪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医生做的每一个娴熟的动作。

此时此刻他对医生神奇的功法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医生救死扶伤的态度赞叹的心潮澎湃,对医生临危泰然处事的淡定感动的顶礼膜拜。

半拉眼的复活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老朱觉得自己这样支撑着值了,终于救活了自己贴心的老伙计。

医生走了以后,老朱心情激动的躲到墙角里,闷声大哭了一场,他怕半拉眼看到了过度悲伤,他怕老伙计听到了心里难受。

一直到山小去拉他,他才回到了半拉眼的床边来。这时,另一个床上的文明已经被惊醒,当山小去看他的时候,看到文明的两个鬓角里滚动的泪珠正在往下流淌。

山小随手拿起巾给文明擦了擦,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给他准备了一杯热水,希望他平静下来。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一定是为半拉眼担心,一定是想起了自己幼小的三个子女。

朱书堂来到半拉眼身边,再次用巾蘸了热水,去给老伙计擦拭眼角里的泪水。老伙计醒来了,模模糊糊地醒来了,也许意识里是清醒的,但是,还不能听到他的说话声音。

老朱让山小给半拉眼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之后,他事先试了试热度,又让山小用大碗来回倒凉了几次,他再次试了试,才用饭勺一勺一勺地喂他,老朱细心地观察着半拉眼喝水的每一个细节。

他发现,老伙计是清醒的,因为喝水的时候他配合的非常好。这下他就放下心来,只盼着医生早日施救让自己的铁哥们儿恢复正常状态。

他开始试探着给他说一些简单的话,让他点头或者摇头,他都做到了。老朱更加欣喜起来,兴奋起来。这时他就试着安慰他,家里没有问题,一切都很好之类的话语。目的就是希望他在这里安心治疗,安心静养。

而此时此刻的南丘村里仍然正在热闹着。

二熊和二蛋坐着马大兴的马车返回南丘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一进村,马车走路的响动声惊动了村里的野狗,野狗开始从不同方向传来汪汪汪的叫声,静静的到处是黑暗的村庄里再次骚动起来,似乎又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在车上他们就商定了到村里后的分工。

如果回去的太晚了,就到半拉眼家门外边听一听动静,如果一切都是安静的,那就各自回家睡觉,等第二天一大早再去看望他们。

小喜和老梁也应和着这种做法。他们去文明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不愿意在深更半夜里,去打搅本来已经熟睡下来他们的家属和孩子们。

到了牛棚,生产队里的篱笆大门是不上锁的,老刘睡觉的时候才关上。小喜打开篱笆大门,等马大兴的马车进了院子,先跑到牛棚卧室叫醒了熟睡的老刘。

小喜和老梁帮着马大兴卸下三匹马,把马车放在牢固的地方,然后,让老刘调整一下牲口的位置,腾出三匹马的位置来,在牛棚里找到马槽木桩,栓好了马缰绳。随后又叫上老梁,一起回到他家给老马搬来一套被褥。

一切安顿好之后,就和老梁一起来到文明家,他们在门外听了听,实在是没有动静,然后,又在门前停了一带眼的功夫,还是很安静,他们就开始往回返,打算各自回家。

老梁多了一个心眼儿,就给小喜说,既然文明家没事,咱就去半拉眼家里看看吧,他家情况特殊。小喜想老梁说的很客观,很在理儿,就和老梁一起往半拉眼家方向走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癫痫

小喜和老梁从文明家门外出来,黑灯瞎火地,沿着高低不平,曲曲弯弯的大街向半拉眼家里走去,不只是谁家的狗在不停滴叫着。

他们刚走到北街,隔着南街一排房子就能听到狗的叫声。等到了半拉眼家附近又听到了女人的哭叫声。他俩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心里想坏了坏了,恐怕是出事了。

走到院子里,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进了屋门,只见二熊正在用一瓢凉水给半拉眼的媳妇浇头。原来,大半夜的半拉眼媳妇又闹气癫痫了。

自从知道了半拉眼砸伤住院,半拉眼媳妇这是一天内第三次犯病。癫痫这种病就是这样,一旦情绪波动的大,就会出现反复发作的现象。

当天上午已经闹过一次了,因为是第一次,女儿又及时施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等恢复稳定之后,女儿还为母亲热了饭菜,看着母亲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说知道中午和下午几茬子社员来家里看望他们,安慰他们,也许是她母亲多了心,认为半拉眼这次被砸得更严重,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情绪的巨大波动,再次让她的旧病发作。

这第二次发病有好几个社员在身边,大家一起下手,再次把她救了回来。

当二熊和二蛋走到半拉眼家门外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哭叫着。不好了,他们立刻双手敲打着门鼻,开门的是半拉眼的女儿,她一边哭着一边说母亲刚才又犯病了……

二熊和二蛋到达的时候,正赶上她第三次发病。看13中文网因为用做针活儿的大针扎人中,扎指尖,仍然不见母亲恢复,女儿和弟弟吓坏了,大半夜的去哪里找人啊,去哪里找医生啊,即便有医生怎么往哪里挪腾母亲啊?

这大半夜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和才七八岁的小男孩,又怎么敢出门去叫医生呢?他们这次真的害怕了,两个可怜的孩子大半夜的,就在家里放声大哭起来。

幸好老朱想到了老伙计家里的情况,及时派来了二熊和二蛋,要不这家人可怎么熬过这一个夜晚啊!

等二熊这一瓢冷水泼下去,女孩的母亲又一次回到了人家。女孩和小男孩看母亲又恢复了意识,活了过来,立刻止住了哭声,小男孩跑着去拿来巾递给了姐姐,小女孩开始给母亲擦拭头发上、脸上和脖子上的积水。

老梁和小喜看着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就同时去抢女孩手中的巾,争着去擦拭。小喜年轻手快,立刻行动起来。女孩母亲的棉袄领子及四周都湿透了,就让女孩给母亲找一个棉袄替换下来。

去哪里找呢?没有别的家具,土坑上就一个木质的坑头柜。可是,女孩打开柜子,翻遍了所有衣物,也没有找到母亲的棉袄来。

这时母亲的意识清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对女儿说:“闺女,别找了,你娘没有别的棉袄了。你就把柜子里的那一条你爹的白巾拿出来吧!”

女儿终于从柜子里找到了那天白巾递给了母亲。母亲把白巾帮衬在棉袄衣领的内侧,挡住湿透了的衣领,就算没事了。

二熊和老梁比较年长一些,细心地看了看她们母子土坑上的被褥,又看了看他们屋门后边的火炉。这才发现,炕上被褥有些单薄,火炉里已经看不见火焰。

这时二熊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先把火炉生着火,我去家里搬移床被褥过来,孩子们坑上的被褥太单薄了。

等二熊出了门,大家一起下手,有劈柴的,有砸煤块的,有和煤泥的,等二熊搬来了被褥,炉子里的火苗已经燃起来了。尽管生火产生了很多煤烟,但是,屋子是暖和的。

炉火燃起来,一下子显得煤油灯黯淡了许多。等煤炉里面的煤火燃烧的旺起来,大家准备告辞,让她们母子尽快休息。

临出门前小喜多说了一句话,大家立刻停下了脚步。他问大嫂吃完饭了没有,不等大嫂回答,年幼的儿子就哭了。

“叔叔,我们都还没有吃饭哩”儿子一边说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也哭了起来,母亲叹息道:“我这个不争气的娘,可把孩子们害苦了啊!”说着自己朝着自己的脸上扇去。

眼疾手快的小喜立刻抓住她的手制止。

他们又分头去给她们母子做饭。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中午饭都没有吃好,晚上只顾着抢救危难的母亲,别说饭没有做了,就是火炉也没有顾及上煤泥,连火炉都灭了火,哪里还能做饭呢?

再说了,刚抢救过来不久,谁知道很快又犯病了。这不,一下子就推到了现在。她们母子从中午到现在真的是很水米不沾牙的。别说吃饭了,就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一口。

吃什们呢?女儿递过来一个老旧的芭蕉篮子,里面是干巴巴的三个豆腐渣窝窝头、零碎的三四块山药蛋子和两个细细的紫萝卜。

再看看铁锅吧,铁锅里是中午喝剩下的一碗多玉米糊涂粥,铁锅壁上还沾着一片一片的玉米糊锅巴,这些锅巴都已经干巴在铁锅壁上。

二蛋要把玉米糊粥泼掉,被女儿的母亲制止了,她要把这一碗玉米糊温热了喝下去。在一旁站着的几个男人都哭了。二熊和老梁是在看不下去了,就悄悄地溜出门去,到自己的家里拿来了馒头、挂面和鸡蛋。

这些吃的拿来了,玉米糊也温热了,谁也无法制止这位伟大的母亲,只好让他舀了一碗。然后,把剩下的一个锅底儿倒在喂猪的泔水瓮里。

为了快一些做饭,他们把暖壶里的热水倒在锅里,下了挂面,打了荷包蛋,等饭好,给他们一人舀了一碗,放在坑前的放桌上,她们母子饥饿的已经等不及饭凉下来,就用筷子挑起挂面,用嘴吹了又吹,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们吃了面,喝了面汤,都把鸡蛋生在最后吃。母亲要让给女儿和儿子,儿子和女儿执意要母亲吃,看着他们吃鸡蛋,大家心里都非常难受。

他们好像几辈子都没有吃过鸡蛋一样。

曾经有一位草根作者写了一首诗:“同样的碗里盛着不同的饭,同样的饭盛在不同的碗里!”就是她们母子的真实写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夜

在大家帮助下,母子三人吃了一顿饱饭,精神也好了,元气也在大增,神志清醒后的母亲忽然想起南屋里的婆婆。

自从中午犯病之后,还没有人去过婆婆的屋子里,于是,她盛了一碗鸡蛋面,特意往里面多舀了一个鸡蛋,让女儿给婆婆端去,因为是半夜,院子里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二熊和小喜就跟着女儿前去,二熊还没有进屋,就燃起了火柴,等到了屋里,已经燃灭了火,他再次点燃了一根,在女儿指导下,点燃了煤油灯。

二熊一进屋就感觉这里冷嗖嗖的,并且里面还有一种骚臭的味道儿和一种莫名的味道儿。他只想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他看了看小喜,只见小喜也皱起了眉头。

孙女一进屋就叫着奶奶吃饭,可是床上的老人没有半点反应。她就去跟前晃动奶奶的身子,拉奶奶的手,看奶奶的脸。

糟了,她心里想,怎么手脸都是冰凉冰凉的?第二次去翻动奶奶的身子,感觉她已经僵硬了,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活力。在大声叫了几下,仍然没有吭声。孙儿立刻哭起来,二熊见状,点燃了煤油灯,赶紧走上前去看看。

他一接触老人的手发现不对劲儿,再握一握手,手除了冰凉,已经僵硬了。

他赶快端起煤油灯来到老人跟前,摇晃着老人身体,身体也已经僵直了,看来老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可是孙女已经哭出声音来,这声音很快传到了东屋里。

母亲听到声音没有跟别人打招呼,自己悄悄地去了南屋,他知道大事不好,本来婆婆就危在旦夕,今天自己又多次犯病,恐怕是没有照顾好,出了问题。

她一进去可把二熊他们吓坏了。本来想瞒着她过了这个晚上,因为她刚恢复了神志,怕她受到刺激再次闹腾,看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二熊只好如实告诉了她。

刚刚给她说完,东屋里的几个人也都来到了南屋。

南屋这里已经有大半天没有人进去了,不仅火炉已经没有了热气,就连屋子都是冰冷冰冷的。里面还伴随着刺鼻的腥臊异常的味道儿。

老人已经驾鹤西去了。二熊和老梁两位年长者开始主持老人丧葬有关事宜。孙女端来半盆热水,半拉眼媳妇开始用热毛巾给婆婆擦拭手脸。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冬天里后半夜非常的冷,天还没有亮,老人死去的时间到底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谁也说不准。

不过从尸体的僵硬程度上推断,应该是前半夜,或者更在一些。说不准就在中午女儿救治母亲的时候,老人发出的那些微弱声音之后,也就断气儿了。

要按照初十计算死亡时间,按照传统的排三下葬,那就在正月十二。他们开始犯了嘀咕,到了正月十二,半拉眼是不是能够醒过来,是否能够恢复意识?

他们中有人建议,因为冬季天气冷,再加上老人的儿子还在昏迷之中,最好打破排三的传统做法,改为排五或者排七,这样就可以给半拉眼一个缓冲的机会,总不能不让半拉眼最后再见他娘一面吧?

按照日期向前一推,排五是正月十四,十四是个黑道日,排七就到了正月十六,推迟的时间有些长。但是安排在排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留给半拉眼更多的时间。

但是,其它问题又出来了,这位犯病的母亲怎么办,白事安排七天时间,恐怕她会再犯还几次病呢?

在一个问题就是,白事拖这么长时间,每天都得需要人帮忙,那费用可就要多了。就半拉眼这样的家底儿,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他们商量的结果,暂时都定不下来,有人提议,先找冯半仙去看看日期,日期定了,再说其它问题。

可是有人说,现在不能去,人家半夜里是不会开门的,要去也要等到天亮了。

就在他们议论日期的时候,二熊和老梁递了一个颜色,他们俩同时出了门。别人以为他们俩是出门方便去了,其实他们到外面商量了一个帮扶半拉眼家庭的计划。

这个帮扶计划就是:二熊家负责白事上的馒头和猪肉,老梁家负责白事上用的馒头和烟酒。剩下的东西,他们回去宣布给在场的人,看他们还能不能再帮扶一些。

这个计划很快完成,随后回到屋子里就做了宣布。二蛋和小喜都大力支持这个行动计划。二蛋主动提出,看需要多少斤白菜,他家里还有不少的白菜可以搬过来用。

小喜觉得自己也该帮一帮半拉眼了,毕竟他们一起给队里往县城运送石头,打了半年多的伙计,并且现在还在石头坑里继续打伙计。

他也和二蛋一样,主动提出,白布靠给他购买。

大家觉得这些主要的白事用品都具备了,至于桌椅板凳,锅碗瓢勺之类的用品,临时借用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他们还忽略了两个问题,那就是老人的棺材和送老衣怎么解决。

大家一时没了主意。

“去问一下半拉眼媳妇吧,看她知道不知道。”老梁指使小喜去问个明白。尤其是送老衣,她应该最清楚。

不一会儿,半拉眼媳妇跟着小喜进了屋。

她说:“送老衣去年就做好了。这个不用管了。现在就拿出来给老人穿上。棺材是没有,不过半拉眼早些年买了两棵队里处理的梧桐树,早已经结成大块木板了,就放在北屋里。不知道够用不够用!”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放了心,大事上已经都具备了。

至于一些小东西,装裱的纸鹤、纸马、纸楼、童男童女等摆设用品等,花不了几个钱,村里有专门人员装裱,很快就会做出来。

“咱天一亮就先把棺木运送到韩木匠那里去,让他先做着。纸鹤、纸马、纸楼、童男童女也是这样,先给人家定下来,等收了乡亲们的礼金,咱再给他钱也不迟!”二熊这样说,大家更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咱这么干是不是要给队长老朱汇报一下?”二蛋接着不放心地问道。

“这样吧,咱商量归商量,咱们商量的计划,等天亮了,不是二蛋和小喜还要去医院吗?到了那里再详细的给咱老朱队长汇报一下,看他有什么想法。你们明天一到,他不是说要回来吗?他回来了,大家就更有主心骨了,什么问题也好办了!”二熊很兴奋的讲了这么一大堆。

是的,他讲得很对。队长回来了,不仅有了主心骨,还会带来半拉眼更惊喜更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半拉眼昨天晚上苏醒过来的信息,他们这些人都还没有得到。他之所以要苏醒过来,正因为有母亲的牵挂,说不定就是为了看他母亲的最后一眼呢?<></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执事

但凡家里遇到丧事,都要做各项最仔细的安排。安排的仔细不仔细,关键是有这么几个操心主事儿的人。

眼前的丧事安排是不能等的,二熊他们几个人接下来就是赶紧安排人员分工。

他们都不是刘家户里面的长者,也不是管理红白理事会的主事儿。所以,当务之急是请刘家户的长者和主事儿人。

二熊说:“小喜你去叫刘忠礼老汉,让他尽快过来主持报庙有关事宜。二蛋你去叫刘祖光大爷,让他尽快来主事儿。”

等二熊说完,小喜和二蛋急忙出了门。他让老梁带上半拉眼的闺女去叫本家族年长的妇女何老心儿,让何老心儿尽快过来给老人换上送老衣。先给家里几个晚辈扯几块孝布,赶上去报庙时戴上。

老梁也多了一个心眼儿,既然回来遇上自家人家里过白事,就抽空去找小冯,让小冯给自己捎一个信儿,请一个假。等白事办完就立刻回到大坝指挥中心上去。

这些人走了之后,二熊和半拉眼媳妇商量着摘下西屋一扇木门准备安放老人。然后又搬了两条长板凳放在南屋正中央。他和半拉眼媳妇一起又抱来一些杆草铺在门扇上,在杆草上面又铺上一层老人土坑上铺过的一个旧床单。

这时听到院子里已经来了人,因为路比较近,老梁和何老心儿老人已经赶来了,随后小喜和刘老汉也来了。

他立刻招呼他们一起为死去的老人换上送老衣,几个人一起下手,把老人抬到门扇上安放下来。再在老人身上盖上一层灰色床单,在老人脸上盖一块白布。之后又找来一个照明用的灯笼,倒入煤油,调好灯芯,点上火,以备刘忠礼老汉去报庙时用。

刘老汉来了以后,就在门扇外面点燃了香烛,在家里烧了一阵子。又让人找来纸扎和报庙备用的纸香蜡火柴等用品,又找来一个芭蕉篮子,将这些备用品放在里面。

这期间何老心儿老人和半拉眼媳妇已经撕好了晚辈们的孝布。

一切就绪了,刘老汉走在最前面,自家晚辈们戴孝一字排开,按照亲疏关系,男女分开,各站一队,亲者在前,向赵家沟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方向走去。

大街上立刻鸡鸣犬吠起来。

等大家从台阶那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二熊就急着派小喜和二蛋回医院去。他告诉他们二位年轻人,因情况有变,你们立刻骑着自行车去蓬州医院,别再等着坐马大兴的马车了,已经来不及了。

主事儿的刘祖光一点也不敢怠慢,他找来笔墨纸砚,由旁人帮忙,先将半拉眼年前贴好的红色对联撕下来,大门口换上了白色挽联。

随后把白纸铺在桌子上,列出了白事上帮忙的所有人员,二熊和老梁帮着他数着想不起来的人名。

凭吊刘老妇人执事名单

总管:刘祖光

总理:朱书堂

大锅:刘脏、傻货、三黑、友全

小灶:山小、福祥、友兵、满仓

保管:友福、大增

迎宾:社良、高山、增寿

打杂:建国、旦小、金堂、小五、二增、喜冬、小黑

打墓:东海、五生、宝柱、地震、天佑

挑水:黄毛、二生

烧水:黑牛、沙小

妇女们洗菜做饭,收拾盘勺碗筷的不在名单之列。这也算是南丘村一带白事上的一个传统习俗吧。

写完了这个执事名单,又和二熊、老梁商量着给白事用的商品下单。他尽最大限度地压缩开支,能临时借用帮助解决的,尽量不购买,或者由这些帮忙的人暂时出物或者出钱。

另外,等老朱上午回来了,再做必要的调整。就这样,他们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暂时拟了一份购物单:

白菜100斤、猪肉50斤、白布20仗、白面200斤、黄菊花烟3条、福牌烟7条粉条20斤、豆腐10斤、老窖酒30瓶、茶叶10袋、鞭炮10卦、白纸20张、响器班、炭500斤酱油醋30斤、白糖3斤、面酱7斤、花籽油30斤

他们商定,以上所有商品有名字的,暂时按照名下出物或者出钱,没名字的等队长书堂回来再定。凡是后面有名字的和书堂来了以后安排名字的,都是暂时借用。

等白事结束,礼金可以出一部分,亲戚们带来的玉米或者小麦等,统一按照当时粮价折价后,还给支援者。

暂时还不上的,算是半拉眼借用的,以后有偿还能力了再还上。

一切安排妥帖后,天也亮了。该通知的人员都分头通知去了。刘祖光把写好的执事名单直接贴在了半拉眼街门外的石头墙上,不论是谁,只要到了现场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分工。有了分工,各自就会去干各自的事去。

人来了一部分,看了执事单后,多数又忙去了。刘祖光主事儿叫来几个妇女,先把早上的饭做上。因为大锅小灶还没有立起来锅灶,暂时先用半拉眼家里的大锅做一锅简单的面汤和腾一些馒头吃。

刚吃完饭,一些妇女们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书堂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这时,老梁也跟着冯半仙从冯半仙家里过来了。

二熊、老梁和主事儿祖光大爷给队长老朱把安排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老朱表示感谢,觉得安排的很好。

大家所关心的还是半拉眼的现状如何,老朱就简单的说了几句,他说昨天夜里半拉眼就苏醒过来了,在他回来之前,恢复了意识,也能说话了,一切归于平安无事。

看来半拉眼真的是很福大命大造化大啊!他为队里出了这么多力,干了这么多活儿,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爷看着呢,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人死去的。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哩。

二熊说,唯一的担心就是怕半拉眼媳妇在治丧期间再次犯病,因为犯病时谁也不确定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老朱说,这个担心也没有用,老人死了是必须埋到地里的,这才能入土为安,老人为大,其它都是小事,别怕,到时候大家多操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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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拆你

朱友康躲着父亲,躲着家里的迈克儿,很快穿过村北大桥,上了运送石英石的漫长的北坡,沿着石坑边到处都是碎石的土路,顶着凛冽的北风,心里装满了美丽的希望,向中丘水库方向走去。

雪后的野外的寒风尽管又硬又冷,可是,朱友康去约会的心情却是无比的激动,无比的温暖。再冷的天,再大的风,对于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何海云就是他内心世界里的最大暖炉,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何海云这个暖炉暖和。

只要见到了何海云,一切天寒地冻都会烟消云散,都会冰雪融化,都会阳光灿烂,都会春花烂漫。

一种急切的心情促使他一路大步走小步跑。当走过了那个夏季随时都会存水的两村之间的一个人工修筑的水坝时,他的脊背上已经热乎乎的,似乎有要出汗的感觉。

所以,出于好奇,他就沿着坝堤方向下到河边去踩一踩水面的冰层,看一看冬天到底有多冷。

刚下了坝堤,一只野兔噌地从下面窜上来,也许是他不知道朱友康的到来,也许是朱友康的脚步惊动了它,这只野兔居然冷不丁撞在朱友康脚下,朱友康眼疾手快,野兔还没有反应过来,朱友康已经双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野兔发出嘶嘶的叫声,朱友康顾不得那么多,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线绳,将野兔的四肢捆绑起来。两只手托起野兔,一边欣赏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俗话说,大年初一拾到了一只兔子,有你也不多,没你也不少。

但是,对于朱友康来说,他不会这么看。他认为,这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他认为,他今天在半路上捡到一只野兔的背景,与俗话所说不同。他是去和心上人约会的路上捡到的,是意外惊喜,这就预示着,他与何海云的相见是福报,是吉祥,是好运。

他双手捧着野兔,也不怕手冷,沿着坝堤向东绕过小路上了土埝,再过一片麦地回到了常走的土路上。这里距离中丘水库已经近在咫尺,也是一路上最高的地势,旁边也和南丘村北岗一样到处都是石坑。

朱友康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土丘,这里是附近的最高地点。他就一口气跑上去向远方的中丘水库方向远眺。他想尽快见到何海云的身影。可是,他沿着水库的四周扫视了一周,到处是白茫茫的冰层,和灰突突的荒地,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没有发现目标的朱友康,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

可是他不死心,再一次远眺,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就自我安慰道:也许何海云确实有事,来的可能晚一些;也许是等我到了,他就会出现在一个旮旯里,给我一个惊喜!

不管怎么说,朱友康希望他的心上人最好能是后一种情况。因为看不到何海云,走起路来也满了许多。他从土丘上,慢慢的往下走来,一边走,一边玩儿着手里的野兔。

他猜测这只野兔是去年出生的年轻野兔,身材比较苗条,体重也不是很重,但是身体很硬朗。他以前给野兔打交道太多太多了,他门前的野兔窝里面就曾经喂过无数只野兔,他对野兔的习性非常熟悉。

所以,这只野兔在他手里就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和他默契相处了。

他心疼这只野兔,因为,这只野兔很瘦,年前年后下了大小两场雪,野兔是最怕在冬天里下雪的。

一旦下了雪,地面就会全部封堵。白雪覆盖整个地面,野兔就会失去食物。不仅吃不到草根,甚至连枯叶也吃不到,身体肯定就会瘦下来。这时候,它只好沿着北墙阳面的方向来寻食。

可是,聪明的猎人们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他们会专门在这些区域支起猎枪来。往往这个时候,饥不择食,及不择地点的野兔,就会冒着巨大风险去觅食。

这个时候也正是猎人们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很快就会抓扑倒受伤的猎物,这个时候野兔就会成为他们餐桌上的一道觅食。

朱友康把野兔玩在手上,揣在怀里,放在衣兜里,野兔从不反抗。他想,何海云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只野兔呢?不仅懂得他的心意,而且会成为一个小女人,乖乖的听他指挥,任他摆布。

那样就会是他最中意的女人了。

他只顾着想了,也没有抬头看路,这时突然一个拥抱从后面抱住了他。他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何海云,他猜测何海云是从隐藏在石坑里跳出来的。

何海云从后面一个拥抱,把他和野兔一下子抱在了怀里,而且把头紧紧地贴在朱友康的脑后,朱友康内心一下子感受到何海云对他的思念是如何的强烈。

他兴奋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激动地心花怒放,他感动得眼睛湿润。何海云身子里的体温瞬间传遍到了他的全身,他一下子处在了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

他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任凭何海云相搂着,相抱着,相拥着。一种无形的激流已经通过朱友康的神经系统,传播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他陶醉了!

他麻木了!

他兴奋了!

他幸福了!

他震撼了!

他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看完何海云写给的约会时间和地点之后,他躺在土坑上,黑暗的煤油灯下,他的第二个想象就是何海云与他见面时是拥抱的。

朱友康不懂得这是不是预测学,在何海云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在印象中竟然都和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摸一样。简直就是复制粘贴,简直就是大变活人。

刚才站在山丘上还渴望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在水库大坝上出现,没曾想到却什么也看不见。而正在自己大失所望,伤心落泪的时候,她居然像大变活人一样,一下子出现了,而且是从后面紧紧地拥抱着自己。

这不正像是自己手里的懂事的善解人意的这只小灰兔一样吗?

当他享受够了何海云这深沉的温情的拥抱之后,他转过身来,把嘴唇放在何海云的额头上,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何海云的额头。

何海云合上眼睛,一动不动地任凭朱友康在她额头上亲吻。就像她拥抱着朱友康,而朱友康任凭她拥抱着那样。

他们俩私下里曾经对过一首诗。诗里是这样写的:“你是我的爱,/请允许我把你拆;/我是你的心,/请允许我把你温。/你是我的眼,/请允许我把你美艳;/我是你的唇,/请允许我把你吻!”<></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兔缘

朱友康没有想到的是,何海云竟然如此魅力,如此温存,如此诱惑。自己见了她竟然会六神无主,呆若木鸡。本来想着何海云就像是自己手里的这只野兔,会乖乖的听话,乖乖的任自己摆布。

可谁曾想到,自己见了何海云就立刻缴械投降,唯命是从。有一种甘心情愿,甘拜下风的心态在支配者自己的命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吧。

人就是一个怪物,怪的出奇,怪的离奇,怪的不可理喻。人世间和自然界是一样相通的。自然界里都是一物降一物,人类难道能够脱离这一生存法则吗?

比如当你见到狮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不怒自威;而当你看到苍狼的时候,你就会理解什么是团队精神;当你遇上蓝天上的雄鹰的时候,你会不知不觉的想到了翱翔蓝天,理想和目标;而当你遭遇老虎袭击的时候,你立刻会联想到我的领地是不可侵犯的,我就是霸道,我就是权威,我就是实力,我的领地我做主!

朱友康想何海云就是狮子,何海云就是老虎,何海云就是雄鹰,何海云就是苍狼。他觉得自己的比方打得太对了。

这何海云就有着远大的理想和奋斗目标,她从小喜欢文物、喜欢旅游,她曾经说过,她要努力学习,将来在文物考古、古迹旅游方面出人头地。

这何海云还有着苍狼一样的团队意识和团队精神,她带的班级,她带的文艺部,都是团结进取的化身,谁都知道她带领的集体团队意识都非常的强。

这何海云还有着和狮子一样的特质,这就是不怒自威。朱友康在何海云面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自己怎样强打精神,无论怎样争强好胜,一旦来到何海云面前,天大的事情,天大的脾气,自己就会变得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听她指挥,任她摆布。这种不怒自威的禀赋也许是天生的,它和大自然里的一物降一物生存法则没有两样。

这何海云和老虎一个模样。只要是她的领地,你是不可侵犯的。她是严肃认真的。她的霸气辐射出来的磁场,令很多人无从反抗,只要见了她就会乖乖的缴枪不杀。

朱友康知道何海云是对的,他与何海云的交往,其实就是在让出自己的领地,扩大何海云的领地。无论谁来她的地盘,就会首先交出自己的地盘,这就是不可言喻的自然法则。

朱友康明知道和何海云相好,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会慢慢地变成她的俘虏,可是,他却宁愿做何海云的俘虏,也不愿自己当主人。

在石坑旁,朱友康亲够了何海云,吻够了她的额头,像变戏法儿一样从手里变出一只野兔来,这个确实够刺激的,也确实够神奇的。何海云眼睛都看直了,她看到朱友康给她呈现出一只灰色小野兔来,她简直看呆了。

何海云感到太惊奇了,朱友康使用了什么魔法,竟然比空手套白狼还厉害。

朱友康抓野兔这一举动,本来是偶然的相遇,而何海云不这么认为,她已经把这只野兔看成是朱友康的有意而为之,是为了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所以她觉得朱友康是神圣的,也是神秘的,是为了她最用心,最能让她感动的那个男人。她甚至想朱友康注定就是上帝给她安排的男神。是一个被窝里睡觉的夫君,是一个锅里吃饭的爱人,是一个船上的两只划桨。

朱友康明明是偶遇了这只野兔,在何海云面前即便你说了实话,她也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何海云会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叫不描还好越描越黑。

所以,朱友康就默不作声,任凭何海云去想,就像他在土坑上躺着想何海云和自己见面一样,展开丰富的思维,任凭你去推测,任凭你去想象。

朱友康认为,你这样做的结果反而比你贴着脸去解释更有神奇效果。这就叫做“你是我的爱,/请允许我把你拆”。

注意了,这里的“拆”字,是拆而不是猜。之所以是拆,就是让你何海云把我朱友康打卸成八大块,十八大快,一百零八大块,我朱友康还是我朱友康,我要有这个自信,我要有这个魅力,我要有这个付出,我要有这个赢得人心的能力和耐心。

这么大冷的天去哪里聊一聊呢?在什么情况下把写给何海云的那首诗递交给她最合适呢?吻过何海云之后,朱友康的脑袋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中丘中学上学时,经常去的那个大坝北岸往西的那个小小的沟壑。那个小小的沟壑成了朱友康一生的记忆。

那里是他中午一个人偷偷吃着自己带来的玉米杂面饼子的地方,也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地方,是他在上学的一天中最自由、最潇洒、最得意、最舒展、最阳光的幸福时刻和宝贵时刻。

何海云接过野兔,神秘地笑了笑。她认为,这朱友康太有心机了。居然带一只野兔也教化她,希望她成为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灰兔。这可太有意思了,也太含蓄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朱友康经常去的那个沟壑的岸边。

他们从第一次在中丘河边何海云借用他一把青铜短剑开始谈起,一直聊到半夜惊魂的女鬼出现,再从蓬州中学黑洞聊起,聊天的话题转移到了蓬州白瓷、蓬州文物、还有那bq庙神秘的一场大火,以及后来抢救古庙复原工程,失火案件侦查等话题上。

再从拳打张慧敏,运动会,到迎新年文艺联欢会。说起了写诗,说起了学生会。

朱友康看时机成熟,就掏出自己那天晚上费了一个晚上的功夫写成的短诗,双手递给何海云。

当何海云接过那首诗,准备看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下子盯在了朱友康的手掌上。

“别看了,没啥看的!”朱友康赶紧收回自己的双手:“你看一看我给你合的这首一剪梅吧!”朱友康眼睛盯着何海云的眼睛一动不动,何海云憋住一口气,展开这首诗读起来:

“一剪梅彩玉灰土冰钢钎

朱友康

彩玉灰土冰钢钎。/肌裹金衣,/独炸南山。/铁锤何惧冽风至,/晨炊到时,/馍满竹篮。

/书自传扬情自现。/一种归心,/两处似箭。/此怨无悔赴水坝,/才出南丘,/中丘又见。

朱友康

写于羊年正月初九夜”

何海云还没有读完,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朱友康一把将何海云抱在怀里,挤压的小灰兔吱吱地叫起来……<></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章 缘情

朱友康和何海云在这里静静的交谈了很久很久。等都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心情之后,他们都舒展了一下腰身,拍了拍手掌。这时,何海云突然想起来,他也想让这只野兔活动一下。

他们来到沟壑边,何海云把手中的小野兔放在冰层上,想给它松一松绑,让它舒展一下腰身。小灰兔趴在冰层上面,哆哆嗦嗦的不敢行动,它确实不敢活动,它的脚下都是光溜溜凉冰冰的冰层,又光又滑,束缚了它的腿脚。

再说了,朱友康是给它上了绑的,它即便想跑,也只能琐碎地挪动着小小的脚步。何海云看着小灰兔跌跌撞撞的样子,开心的笑出声来。

现在的何海云和刚才看到了朱友康手掌时是不同的。她读着这朱友康的一剪梅,心里惆怅而悲伤,心疼而难受。

“彩玉灰土冰钢钎”。朱友康开朗地把挖石头说成是的挖掘玉石,好像自己不是在出苦力干累活儿,而是在享受着开挖宝藏的收获一样。这是何等的气度和雅兴啊!

“肌裹金衣”。他把一双硌满了血泡和老茧的双手,紧握着冰凉的钢钎,说得那么轻巧。手掌说成是“肌”,钢钎说成是“衣”。而“肌”是热的,“衣”是柔软的。可见朱友康对这样背景下的辛苦劳作看的十分的乐观。

“铁锤何惧冽风至,/晨炊到时,/馍满竹篮”。这里朱友康把铁锤和冽风与饭食和白馍对照着写在一起,一个冷一个热,一个劳动场景,一个后勤保障,写得多么的客观,多么实际啊!

正因为是这样的对比,才让何海云激动不已,才感动了何海云的心,以至于让何海云一边诵读,一边落泪,一直到后来泣不成声。

他的诗里面充满了调侃,充满了乐观,充满了自嘲,而何海云看到的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血泡和老茧,她的心里能不难受吗?一剪梅这首词,和朱友康这双手,深深的打动了何海云,所以,他们的心此时此刻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最后,一剪梅这首词用了“一种归心,/两处似箭”来收尾,足见朱友康真的对何海云思念到了极点。他用了一种归心,说明他心底的纯洁和关爱。

两处似箭,是什么意思呢?那就是朱友康的心和脚。

心里早就想着要见何海云了,而今天的脚步已经迈开,并且是很急切的迈开了。是似箭一样的向何海云走来。

这次见面,他们聊得太深刻,太彻底了。对以后确立他们的恋爱关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们彼此都是替对方着想,从不把自己放在最前面。

他们一边聊着,又返回来了中丘水库的南岸边。这里向东可以瞭望很远的地方,因为这里就是中丘水库的大桥。大桥下面就是水库的泄洪渠,沿着泄洪渠往下,就是中丘村南的中丘河。

这里也是当年朱友康在中丘中学上学时,每天来往的必经之路。是每天都可以看到何海云身影的好地方,是何海云跟他第一次直面接触的好地方,也是他险些丢了性命的灾难河,是他落难逃生的倒霉之地。

何海云知道,就在半年前的秋后,朱友康就是从这里在雨地里被河水冲走淹没的地方。所以,她从来不提及这里的一山一水,这里的一草一木。

因为,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牵动着朱友康的每一根神经。

由此可见何海云对朱友康是多么的关心,多么的呵护!

何海云从冰面上收起了小灰兔,放在自己的深灰色大衣兜儿里面,和朱友康手拉着手,在中丘水库的大桥上漫步。寒风吹佛这他们的脸颊,脸颊上显得红扑扑的。

何海云怕冻坏了朱友康的脸,她摘下自己的粉红色围巾给朱友康围在脖子里,又扯宽了一些,把头包上,还掩住了朱友康的两只耳朵。

朱友康要脱下自己的棉袄给何海云披上,何海云执意不要。朱友康又不好意思的穿在自己的身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友康就感受到围巾发挥的巨大作用,他感觉到了整个脸面和头部都是热乎乎的。整个头部都是何海云那美丽少女身上的香喷喷的女人气息。

朱友康看着何海云冻得发呆,想扯下来还给何海云,可是,他似乎成了女人癖。

鼻子的嗅觉告诉他,这女孩的味道太美了。简直就是人世间美好的美食。他要自己去品尝,自己去食用,他啥不得扯下来,他舍不得还给这位眼前的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突然又想,自己又是矛盾的,既然要爱自己的心上人,那就扯下来还给她,这才是真正的呵护她爱她。他反过来又想,自己舍不得给她也是对的,正因为爱她,呵护她才爱屋及乌呢!

最终他的理性占了上风,他坚决地从脖子上扯下来,仔细地对折了一番,然后,亲手又给何海云围在脖子上,像何海云给自己包扎那样,仔细地给何海云遮住了两只耳朵和头脸。

何海云激动不已,再一次抱住朱友康。

正当他们彼此亲近之际,从西面过来了一位骑自行车的男人,他们本来想着怎么躲开,可是,这里是大桥的中央,无处可躲,只能面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过去教过他们历史的张宝福张老师。

“这不是张老师吗?”朱友康和何海云几乎同时说道。

“对,对,对,朱友康,对,对,你是……何海云,对吧?”张宝福老师见是学生和自己说话,赶紧下了自行车,和他们俩说起话来。

“这一大早的去哪里啊老师?串亲戚吗?”何海云问道。

“不,不,不,我是去上班?”张老师说。

“上班?不是还没有开学吗?”朱友康接着问道。

“我已经不再咱们学校代课了。我现在已经是咱们蓬州县化肥厂的电工了。”张老师严肃地说。

“恭喜您了老师!”

“恭喜您了老师!”

二位学生一前一后,给老师作揖恭贺。

“我还得赶路,我的走了。”张老师说着急急忙忙上了自行车向东快速驶去……<></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殡

祖光主事儿说:“还有俩问题,一个是半拉眼能不能回来,他能去坟地上吗?伤的那么厉害,谁来代替他的差事呢?再一个问题就是咱们到底排几下葬?既然半拉眼清醒了,咱得征求人家的意见。”

“这不是小事,山小和小喜一大早给我说了这事以后,我就跟半拉眼说了,他要争取早日回家,参加母亲的葬礼。他说,哪怕抬着他,他也要到坟上去。他表示就按照传统的排三下葬,他一辈子不相信迷信,更不相信什么黑道日白道日。”老朱这么说着,显然有些激动了。

“冯半仙来了,咱问问他好不好?”老梁说道。老梁觉得是自己把冯半仙叫来的,怎么也得让人家说几句话,否则,人家多没有面子啊。

“呵呵,你问问吧,我是不会问的。大家还记得吧?秋天里那个早上上工的时候,在村北桥上还抓住他偷庄稼哩,要是他能掐会算,还会当场出丑吗?哈哈哈!”老朱小声地说着,在暗暗的揭他的短。

既然说到这里,也就没有人再帮腔儿了。

冯半仙看到没有人提及测问吉凶之事,老梁也没有要咨询的意思,干脆就在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一个人让烟雾只管从嘴里吸进去,从鼻子孔里出出来,乌烟瘴气的。

他还想着别人一定会问他下葬的日期,他就在那里只管吸烟。刚才又接上了一袋,烟雾比原先还要大。

早饭很快就要做好了,只听见刘祖光吆喝着帮忙的几个人吃饭,冯半仙在这种情况下,很是尴尬。走也不是,吃也不是。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一个妇女给他端来一碗饭,端饭的是他的侄女儿。

他接过碗筷,又自己跑到簸箕边上抓了两个白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起来。

乡亲们的事,除了主事儿的去管理去说话,别人是很少插嘴多舌的。一是你没有这个话语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二是也不便多嘴多舌,往往这样的事,得罪人的时候多,拉拢人的时候少。

不过农村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传统说法,这就是,狼怕哨,人怕臊。就是说,人家既不搭理你,也不指派你,你自己是什么滋味儿你自己知道。

往往这种时候,这个人就会扫兴的自己默默离去。你离去了,还有人说你比较知趣,你要是还继续待下去,那可就吃板凳了。

所以,几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冯半仙。冯半仙倒也知趣,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白馍,喝干净碗里的面汤。丢下碗筷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家去了。

朱友康自从回到了家里,就忙了起来。他先是把何海云来的时候带给他的半斤金丝猴糖块放在自己的书桌子抽届底部,然后来到弟弟所在的北屋,他开始给弟弟上课辅导。

两个小妹妹都才上一年级和三年级,没有什么作业,一直拿着书本当玩具,在他和友健之间闹腾。等你着急了,她俩早已经跑到门外去了。弄得朱友康心情很不好。

他想把何海云给他的糖块分享给弟弟和妹妹,但是,他又不敢拿出来理直气壮地分享。他怕弟弟和妹妹追问你这些糖块的来历,那时候你就会哑巴吃黄连,有口无言了。

你敢说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吗,你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爹娘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恐怕你也不会好受多少。

他想,你只要能分享给两个小妹妹,她们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话,那样她们俩就不会扰乱你的心情了。可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坐立不安,甚至辅导弟弟的一道数学题,竟然让弟弟挑出了毛病。

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没有回家吃饭,这时,朱友康才从母亲丽芝嘴里听说,北岗石头坑里出了问题,还砸伤了半拉眼和文明两个人。

他还听母亲说,砸伤的两个人都已经被马大兴的马车送往蓬州县人民医院。而且父亲和几个人一起都进了蓬州县城,去人民医院照顾和伺候伤病员去了。

他对半拉眼媳妇闹腾癫痫的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就在此时又犯了第二次病。

到了正月十一的早晨,他听见父亲在院子里停放自行车的声音,才知道原来这两天队里社员出了很多问题。这时他才得知半拉眼曾经被砸的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知道他媳妇癫痫病犯了三四次,也才知道半拉眼的母亲是昨天夜里去世的。

等父亲刚走出家门不大功夫,就听到迈克儿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原来是半拉眼家里过白事来借家里的桌椅板凳,还有条盘、托盘、酒壶、锅碗瓢勺之类的东西。

朱友康帮着母亲从屋子里一件一件地帮他们找出来,找一块碎布,蘸上热水再把用品挨着个儿地擦洗一遍,然后拿出毛笔,在没有名字的用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以便返回来的时候清清楚楚,不出问题。

下葬的日子到了。社员们都在担心半拉眼是不是能够给他的母亲送葬,直到快十一点了,一辆马车才匆忙地停在灵棚跟前。这是征得医生同意后才回来的。

霎时间车前涌进来七八个年轻人,他们是来马车上抬半拉眼的。

因为砸伤严重,半拉眼还不能站立起来,往哪里走都需要抬着进行。当大家伙一齐下手从马车上抬出半拉眼的时候,原来在灵棚的半拉眼媳妇,立刻从里面钻出来,刚走到半拉眼跟前,就摇摇晃晃,口吐白沫,斜吊着白眼珠,扑通一下斜仰在地上,手脚和身体不停地抽筋。

周围的人中,有经验者立刻按照常规办法进行施救,这次足足抢救了半个多小时才回过神来。这时,响器班奏起了低回的哀乐。

帮忙的人,周围的社员,看到这样一家子的日子,太煎熬了,许多人都浸湿了眼角,还有的流出了热泪。

为了防止半拉眼媳妇再次发生癫痫,主事儿刘祖光和朱书堂商量着,把下葬时间往前提。尽量缩短下葬时间。半拉眼身体要紧,他媳妇的病要紧。

起灵的时间到了,刘忠礼老汉提着篮子,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撒着白色纸钱,随后就是半拉眼家里和亲戚中的晚辈人,一个个披麻戴孝,哭声一片。

半拉眼只有弟兄一个,谁来摔盆儿呢?谁来举着孝棒呢?这些都是半拉眼该做的。可是,他怎么做呢?此时此刻的他,正在被几个年轻大汉用担架抬着,走在灵棚最前头。

很多人看到,半拉眼老泪横流,哽咽着,大声哭着母亲。他的送葬职责由他八岁的儿子顶替。她此时此刻最恨的就是这身体不够争气,不能在关键时刻按照常规送老人西去。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送葬的队伍比任何时候都长,一直从半拉眼门前延伸到牛棚北边的大桥上面;响器班吹奏的比任何时候都低回响亮,这是在为一个伟大儿子的母亲离世而吹奏。<></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任

1979年公历是平年,而农历则是羊年,按照农历计算384天,这一年是双春,又是闰六月。这一年东方大国中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兆头。

从国际上讲,元月1日与世界上头号发到国家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拉开了中美两国合作的序幕。3月16日宣布自卫还击战结束。

从国内讲,元月3日,**中央、国务院决定在广东省蛇口建立全国第一个对外开放工业区——蛇口工业区,要走出一条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随后提出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改革、整顿、提高”的方针政策。这一年中国正式加快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步伐。

元月1日国防部长徐向前发表声明,停止炮轰金门。

从1958年开始炮轰金门以来,实现了第一次停火。这进一步向国际社会,释放了一个更为积极的信号——社会主义中国已经进入了改革开放、和平崛起新的历史时期。

更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还有,元月11日,中央发出了。

文件指出,地主、富农分子经过20多年的劳动改造,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已经成为自食其力的社会主义劳动者,所以,对他们和他们的子女的成分问题,做出了适合新情况的相应规定。

凡是多年来遵守政府法令、老实劳动、不做坏事的地主、富农分子以及反、坏分子,经过群众评审,经政府批准,一律摘除帽子,给予农村人民公社社员待遇。

他们的子女的本人成分一律定位公社社员。

以后他们在入学、招工、参军、入团、入党和分配工作等方面,主要应看其本人的政治表现,不得歧视。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社员的子女,他们的家庭出身应该一律为社员,不能再看做地主、富农家庭出身。

这样以来,南丘村解放了像冯老庄、赵金宝等六个家庭的三十多口人。随着社会的变革,很多老干部相继也得到平反,一些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也有了新出路。

在中丘中学当代课老师的张宝福从贩卖小猪,到代课教师,再到化肥厂电工,不断变换自己的工作,结果,代课教师转正的机会白白地浪费掉了。

而南丘村的梁高山老师从本村调到中丘中学任教,居然转为了正式教师,全家高兴,乡亲们都前来祝贺。

作为南丘村的老支书梁鸿信,对国家发展形势充满了期待,他曾经多次申请要求上级落实平反政策,解决他个人问题,看来已经为时不远了。

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南丘村老支书梁鸿信平反昭雪,恢复职务已经迫在眉睫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主任离任后,从省政府机关调来新的县革委会主任,他年富力强,学生出身,对党,对人民所给予的重任,非常认真大胆,工作雷厉风行——他就是新上任的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

梁鸿信听说县委调来新的革委会主任,他想我的冤案该是圆满解决的时候了,不管怎样,我必须向县委写信,诉说冤情,要求平反。

他也曾多次向公社革委会主任马振邦反应自己十几年前的冤情,马主任也积极配合支持他的积极诉求,主动向县里汇报有关情况。

其实他还不知道,以前的专案组同志已经向路书记做了汇报,把调查的真实资料递给了路书记,并说明高主任当书记时对他的问题已经做好了平反的准备。

当路书记审阅后,又立即派专案组到南丘村对梁鸿信问题进行二次复查。

专案组进村后,在较短时间内复查完毕,报县常委会研究。当时驻村工作队队长李国庆给予了大力支持,他对梁鸿信说:“我看你的问题大有希望,你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寄托。”

鸿信听后心里觉得豁然开朗,他说:“要是这次能够给我平反,我以实际行动来报答党对我的信任。”

1979年2月22日,阴历正月二十六,蓬州县一年一度的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在石脑公社石脑大队石脑大坝工地召开。石脑大队是蓬州县当年农村水利建设和荒山治理模范村,地处山区,距蓬州县城近100华里。

县委县政府决定,在这次三级干部大会上,将南丘村原革委会主任梁鸿信的冤错案,向全县人民宣布平反昭雪,列为大会其中一项议程。

这是蓬州县为老干部第一个平反昭雪的案例。

翌日是大会的报道的日期,平原地带的公社全体与会人员乘坐公共汽车去报道,梁鸿信也在车中。

在路途上,与会人员谈论今年大会议程,听说要给南丘村的原村革委会主任梁鸿信平反,一个看样子也像是村干部的人说:“这个人可不简单,他可是省里的积极分子和劳动模范啊!”

“梁鸿信也真冤枉,明明是干工作正直,面对坏人毫不手软,他的所谓问题,其实都是仇人给他栽的赃。”坐在公交司机后边的一个中年人接着那位村干部说道。

“哎呀,我只听说过这个人,没见过他本人是啥模样儿。”还有车门附近的一个年轻人说。

车上的前来开会的人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其实说话的人多数都是年轻人,而梁鸿信他受冤,十几年出门很少,更不认识这些人,所以他一直坐在后排一个角落里,一路几乎没有说话,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这次大会上,除宣读为他平反昭雪,他再次被评为蓬州县农村先进工作者。因为在他没有平反之前,按照公社意见,他已经在第一生产队干了一年零八个月的生产队长。

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县领导专门为他安排了大会发言。他走上主席台,以两种身份作了典型发言。一是代表平反昭雪的干部,二是代表先进工作者。

他的发言感人肺腑,台下掌声经久不息。他说:“这次平反首先要感谢**,感谢县委县政府对自己信任。这次平反是党还给了我一个清白,是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今后我要在县委县政府的指引下,为党工作,兢兢业业,不辜负党和上级政府对的殷切希望!”

他被压十多年,喊冤叫屈十多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了,从此他的头上是一片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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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宏图

石脑村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新农村规划建设在全县领先,山岗梯田治理成效显著,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和荒山岗坡治理取得明显效果。

县革委会主任路明楼,在石脑大队召开会议时,要求蓬州县各个公社,各个大队干部,都要深入参观学习石脑人比、学、赶、帮、超的革命精神和可贵干劲儿。

1979年2月28日,农历二月初二,中丘公社党高官马振邦受县委委派,在南丘村全体群众大会上宣读:梁鸿信同志,大公无私,旗帜鲜明,立场坚定,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任劳任怨,官复原职,正逢其时,担任南丘村党支部书记,当得其所。

刚过四十岁的他,在全村群众大会上说了这样几句话:“感谢党给我机会,又让我出来重新工作,我要尽自己毕生的力量,让南丘村百姓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正是梁鸿信恢复职务的第一天,也预示着南丘村又要彻底改变新面貌了!

梁鸿信重新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改变南丘村贫穷状况,必须在水利上下功夫;第二件事,解决南丘村社员们住房问题,实现他在60年代初设计的新农村建设规划,不能再让三四代人住在一个小院里了;第三件事,让南丘村老百姓也要享受灯火通明的日子,解决电力问题。

他说,在他有生之年,要把南丘村建设的更加富裕、更加文明、更加美好。

第一次群众大会,他把自己的设想向全体村民作了详细说明,咱们要搞好团结,共同携起手来,将南丘村的旧貌变新颜。

其实,村里人都知道,只要老支书鸿信说出的话,他准能办到。因为他从来不说空话,不说大话,不说假话。

他总是实事求是,善于调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且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直性子直脾气,有啥说啥,对违法乱纪行为,敢说敢罚,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工作非常认真。

这就是村民对梁鸿信的真实评价。

村里百姓老冯头说:“梁鸿信啊,你这一平反,你十几年的冤枉,党给你解决了,憋在肚里的十几年干劲儿,还不全拿出来才怪呢!”梁鸿信听后,只是笑一笑。

其实这些都是大实话,梁鸿信确实想干工作,多少年来,没有他用武之地。因为他是带帽分子。实际上,这些年来,他走到哪里,干到哪里,从不说苦叫累,只要信任他,工作必得先进。

他仍然是五六十年代时的那种硬作风,和在朱庄水库上的那种猛干劲儿,只要工作,必须有成绩,这就是他梁鸿信的性格。

在一次群众大会上,有一位村里的老党员干部高卫国对梁鸿信说:“你以前为村里办的好事,开挖的东水西调水渠,后来又都填平了。

你满山嫁接的大枣树、山岗上的苹果树,这些年都给砍光了。你为村里买的抽水机,锅拖机,煤气机,让他们给卖了废铁。你建的水库大坝还在,就是没水了。

你在北沟救命河里栽的这一沟大树还在,现在都已经成材了。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除了生产队盖牛棚,刨了几棵外,现在都能做大梁了。

以前在你栽的大树底下批你、斗你、整你,现在可好了,你又能在你栽的大树下乘凉了。这不,群众都说鸿信栽得树,又为他派上用场了!”

1979年刚出正月,梁鸿信上任的第一件大事,村东救命河水库水利工程动工了。也是他为南丘村村所建的第三个大坝工程。

这次水库大坝工程和以前的两个大坝建设施工有所不同。中丘公社农机站站长听说梁鸿信又要建水库大坝,他亲自跑到南丘村找到梁鸿信。

他说:“我支援你,我给你可以调去两台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它可以在大坝上推土碾压,既能节省施工劳力,又能节省施工时间,为你省去很多推土和打夯用工。”

“那就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你们农机站了!”梁鸿信激动的说。

今春把大坝的主体工程完成,再把五队修建的大口井加固,秋后就可以蓄水了,有了水,村东的大部分田地都能灌溉,四队,五队,六队粮食就有了保障。

还可以把四队和五队共建的南岸和北岸的两个水渠和两座水塔进行修补和加固,这样就可以把水送到南岗和北岗的岗顶上,这样,这两座扬水站,就可以灌溉更多农田,这就不愁粮食吃了!”

村民说,不是南丘村百姓不干,老吃国家救济粮,而是没有一个好的党支部和一个好的村委班子,现在好了,老支书梁鸿信又干上了,他一上任就为村里办好事,咱们可有的盼头了!

大坝工地上人山人海,如此大的工程量,梁鸿信说干就能干成。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梁鸿信的号召力如此大呢?

请看看他的为人吧:他不贪不占,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光明正大,廉洁奉公,歪门邪道,他绝对不干。

他是人不是神,他也有他的缺点:脾气暴躁,不管是谁,损公利己的事,他都会教育加惩治。所以,他在过去倒霉就倒在他的缺点上,这就是村民为他总结的优缺点。

他为什么能发动村民搞如此大的工程,是为了村里办好事,所以老百姓就服他。

他在党支部领导班子会上经常说的话就是:“说话要讲实事求是,干工作要讲实事求是,对群众反映的问题也要实事求是,一分为二的对待,看问题要全面,解决问题要讲客观实际,要顾全大局。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不是有一句顺口溜吗,‘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党员,党员看着党支部。’我们一定要掌握公道,为群众办好事,办实事,群众才能信任和支持咱们工作。如果只顾眼前利益,不去放眼未来,必然是功半无成。

领导班子要讲团结,团结起来才有力量,只要同志们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困难也能排除。还得必须按照上级指示和精神办事,不能搞无政府主义,有事大家商量,不得擅自独断。”

村东救命河大坝工程,在中丘公社农机站链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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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治水

南丘村救命河大坝是五十年代生活及其困难的情况下修筑的。因为当时条件有限,劳力不足,技术落后,没有支援,所以,修筑的大坝,标准低,质量差,基础不牢固,储水很有限。但是,当时却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还由于堤坝时间久远,堤坝低矮狭窄,河底淤积严重,储水已经十分有限。现在呢?别说浇不了多少农田,遇上干旱年头,还会干枯见底儿。

重新修筑救命河大坝,是梁鸿信处于集体全盘考虑的结果。他总览全局,一切从实际出发,看到的是,整个村庄,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和救命河相比,它是村中最重要的水利要地。

既地处村东最低凹地带,又是村北东西最长的河沟延伸汇集地带,每年的储水是最大的,是任何地带所无法与之相比的。

这次重新修筑,梁鸿信和他的团队,从水利局邀请了勘察专家,对大坝各种数据进行了实地考察测量,并根据考察测量结果进行了重新规划设计。

老支书梁鸿信的脾气性格就是这样,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出成绩,干出名堂,干到成功。所以,他治下的工程项目和常规工作都是从一而终的,没有虎头蛇尾的烂尾工程。

经过准确测量,精心测算,最终确定在原来坝基的基础上,加宽河堤3米,加长大坝110米,加高河堤5米,并且在修筑的过程中,需要清挖河底3万多立方泥沙。他们马不停蹄,在开春农忙之前抓住有利时机开工了。

工地上人山人海,机器轰鸣,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

中丘公社农机站张站长带着两辆链轨拖拉机,直接开赴大坝工地。推土、碾压坝基,风风火火,煞是热闹。

全村社员齐上阵,特别是刚刚摘帽的冯老庄、赵金宝等社员们,积极踊跃参加到大坝修筑工作之中。他们埋头苦干,不怕苦累,连续作战,争当标兵。

梁鸿信把全村社员按照生产队分成三个小组。一队二队三队为一组,负责大坝回填,四队五队为第二组,负责清挖河底,六队单独为一组,负责水渠清理和水塔修复加固等工作。

整个劳动工地,不论男女老少,几乎都在拼命地干活儿。

他们觉得跟老书记干活有奔头,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他们知道老支书的脾气性格,他没有花花肠子,他没有歪歪心眼儿,想的都是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生活。

年轻人推着整车沙土的排子车,风驰电掣般地赶进度,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层又一层,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步履匆匆。

就连刚出院不久的半拉眼和文明,也来到工地上,挥动着铁锨,干一些在石坑里不能干的平整活儿。

你还可以看到,半辈子靠着一张嘴、一个卦辞,干巧活儿,吃巧食的冯半仙,也一改往日的迷信半仙身份,脱去了先生服装,架起了排子车,推起了土石方。

随着救命河大坝的建成,老支书梁鸿信又盯上了早已被人填埋,恢复了耕地的村西原来的旧河坝。这里主要是一队的农耕地。一旦大坝建成,可以灌溉80多亩农田。

他要利用救命河大坝攒下来的士气,继续重新修筑一个比原来还要大的村西水库大坝。把自己六十年代初,没有完成的事业继续推向前进。

随后,一鼓作气,又在村南的南沟里挖了一个大池塘。

因为南沟地势凹,干旱年头,这里常有水,把大池塘用石头砌起来,让二队在较高处建一个水塔,水抽到水塔就能浇到沟西二大队的田地,东边可浇四队五队的田地。

这些他还是不满足,他又动员第三生产队在村西阎王沟边,挖一个大口井。他和大队干部、三队队长一起考察了这里的地形。

这里东边是村西最高的大山,山坡绵延,面积巨大,每次下雨雨水都流向山下河沟,白白浪费掉了,在山西河沟里打一眼大口井,越大越好,越大储存的水量就越多,等以后具备了条件,这里也要揽上一个大坝。

这个河沟四周几乎都是三队的农田,先帮着他们建一个大口井,初步测量可以解决三队将近100亩的旱地,这样就可以增产至少两万斤粮食,三队的口粮问题基本可以解决。并且这里还可以一年收割小麦和玉米两季粮食。

在梁鸿信老支书引领下,三队社员热火朝天,战天斗地,很快打响了大口井歼灭战。不到两个月完工。

梁鸿信就是这样,向来说到做到,从来不放空炮,赢得了社员们的一致好评和积极配合。他想到的就能办到,并且都已成功。

其实梁鸿信的每项工程都来之不易,重要的是他的坚持,他就是这样的牛脾气。

他是一个很民主的老支书,每一项工程项目,他都要拿在在党支部大会上进行交流、探讨和研究,而会上总有持消极态度、抵触情绪的干部党员持着观望态度,既不表态又不发言,还有的干部持反对态度。

难道说这些工程项目不合理吗?不符合实际情况吗?错,大错特错!

为什么呢?因为大队支部中有的支委都是以前给他提过意见,甚至是批他、斗他、整他的人。还有的就是最仇恨的人,正是这几个人以前担任大队主要干部,把他梁鸿信给打倒推下台的。

所以梁鸿信一上台,他们心思犯嘀咕,心里想梁鸿信还能用咱们吗?他能不报复咱们吗?

然而,梁鸿信是一个大度之人,从不计较这些恩怨,他有着**员一样的宽广胸怀。他常说,我胸怀天下,你们几个小人物我还能装不下吗?

实际上,梁鸿信对待这几人,自上任的第一天,就给支委们摊牌了,他认为凡事摆在桌面上,要比在桌子底下使动作要好百倍!他认为,放在桌面你就是光明磊落,放在桌下你就是小人。

他说:“过去是受了**“四人帮”的毒害太深,生产没有搞上去,也不安定团结,这是形势造成的,不能把思想和现实结果都加在你们头上。我梁鸿信决不会去报复你们,请同志们和全体百姓来监督!”

看着老支书梁鸿信的事业如火如荼,绝大多数是积极支持的,可是也有少数人嫉妒。梁鸿信未来到底会不会遇上困难和挑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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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使坏

梁鸿信面对全体对干部,放在桌面上公开表示,不管过去怎么样,甚至你批过我、斗过我、整过我,我都不会记恨在心,更不会打击报复。

但是咱们有言在先,要是谁违反了纪律,谁犯了错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让然是以前的工作作风,我仍然会严厉批评教育,严肃追查处理。咱先说好,水也别往钉子上碰,谁碰上了,谁肯定要倒大霉。

他说到做到的优良作风,是远近有名的。他的上台,特别使得那些想投机捞好处,损公肥私等贼人们,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他们几个少数,仍然贼心不死,想借机使坏,再次绊倒光明正大,两袖清风的老支书梁鸿信。

而梁鸿信是最讲信誉的人,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上级发放来了救助物资,有几个支委家的孩子们生活困难,他就让这几个支委家里多分一些,而他自己一点也不要。

那么,他家不困难吗?困难,因为他一贯大公无私的作风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的事业在稳步推进,大坝还没有收工,他已经盯上了下一个目标——第二件事,解决南丘村社员们住房问题,实现他在60年代初设计的新农村建设规划,不能再让三四代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在这十几年的时间内,他的心里是何等的煎熬,眼看着自己五六十年代满山的果木,被一天天的砍伐,眼看看着自己亲手建设的水利设施,一天天被荒废,眼看着农民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他心中的急切劲儿是任何人无法体会到的。正如乡亲们所说,他已经憋足了劲头儿,攒足了精神,他这次上台,他这次官复原职,一定只争朝夕,不惜一切,把南丘村生产搞上去,彻底改变南丘村这些年来落在后面的现状。

他要奋起直追,他要带领乡亲们,奔向美好的生活,奔向美好的未来!

梁鸿信的事业正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他家里同时也发生了离奇的事件。这不由得使他警惕起来。他组织大队民兵力量,一天二十四小时加强巡逻,家里家外有民兵轮流值守。

农历二月十八是蓬州县城里的庙会。去县城的人不多,人们几乎没有请假的,都忙着在救命河大坝工地劳动。一天的劳动之后,大约在晚饭吃饭的节点,五队牛棚围墙的豆秸突然燃起大火。

第一个发现起火的是队里的饲养员老刘,他当时正在他睡觉的屋子里吃饭,突然发现外面灯火通明,他还认为是大坝上的链轨拖拉机收工从这里路过。

可是,他侧耳细听怎么没有拖拉机的声音呢?他有些疑心,赶紧走出牛棚,不好了,着火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边抄起一把粪叉一边向院子里跑去,扯着嗓子大声呼救。原来是堆放在牛棚院子南边的豆秸堆燃烧起来了。

他一看豆秸南边是围墙、西边是大门,北边是院落,而东边紧挨着队里的粮库,是最危险的地方,万一粮库着火了,那可就损失大了。

所以,他冒着大火跑到粮库和豆秸之间,很快用粪叉挑起粮库跟前的豆秸,以尽快切断豆秸和东边粮库的连接,这样就可以很好的保护队里的粮库了。

这时听到呼救声后陆续赶来了救援队伍,打击一起上阵,用水桶泼的、用铁锨铁刮粪叉拍的、用双手扯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在豆秸和粮库之间还有一个人也在扑火。

救援仍在紧张地进行。刚从蓬州中学回到家,放下书包,正准备看望奶奶和父母的朱友康,突然听到外面救火的呼救声,他第一个从家里跑到大街,向东边看去,牛棚上空已经大火冲天,照亮了天空,他知道是自己队里失火了。

朱友康急忙回家叫上家人,自己拿着一把锄头,向牛棚跑去。迈克儿欢实地跑在朱友康前头,汪汪地叫着向牛棚方向跑去。

迈克儿对于这条路线太熟悉了,它一年365天,几乎每天都要往返不知道多少趟,它甚至比队里正常的劳动力跑的次数还多哩,这条路它最熟悉。

随后他的父亲朱书堂丢下手中的账本,快速装满两只水桶,挑着担子向牛棚方向飞奔而去。

他的母亲张丽芝正在做饭,立刻扔下手中的擀面杖,从屋门上扯下门帘,往上面浇上几瓢冷水,双手提着奔向牛棚而去。

这时的牛棚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扑救的人影。

由于豆秸不太多,大家七手八脚,从四面八方救援,有用水桶浇水的,有用工具拍打的,有用沙土填埋的,凡是能用的办法几乎都用上了,所以,火势很快消失下去了。

这时,大家送了一口气,有的人停下手中的工具,开始私下里嘀咕着这场火灾的原因,有的人还在密切关注着火点儿,发现稍有起火苗头就顺手消灭在萌芽状态。

朱书堂停下来扑救,他想,今天扑救大火怎么没有看到老刘呢?

于是他就问身边的人,都说没有见到。这时老朱着了慌,赶紧动员所有在场人员,赶快在火场查找。

大家叫着老刘的名字,细心地翻动着刚才着火的火灾现场,找了大半天也没有发现老刘的踪影。老朱着急了,叫着老刘的名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这时迈克儿跑到粮库墙下,一边叫着,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刨地,朱友康和这只狗接触最多,他对迈克儿的反映最敏感。

因此,他绕过已经燃烧过得柴火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迈克儿跟前,刚用锄头在迈克儿刨挖的附近拨开一些被救火时挑过来的豆秸,就发现在豆秸掩埋下面有一个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友康刨挖时很多人都在盯着,当豆秸里面出现一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拥到了里面,特别是他父亲老朱上去抱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正是老刘。当人们都在紧急救火的时候,并不知道老刘还在里面,所以,不一会的功夫,由于大火熏染,和豆秸柴火堆埋,让老刘很快处在了窒息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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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卷纸

另一件事发生得也很蹊跷。就在着火的当天晚上九点左右,当老支书家里人都静下来的时候,一包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从半空掉进了梁鸿信家的院子里。

啪嗒一声,尽管声音不大,却惊动了家里还没有睡觉的所有人。梁鸿信正在煤油灯下,研究上台后他要做的第二件事——新农村建设问题。

听到声音之后,立刻端上煤油灯来到了院子里。这时候,住在西屋里的大闺女问道:“爹,刚才是什么东西落到院子里了?”

“还没有找见呢?哎,找到了,是一卷牛皮纸!”梁鸿信端着煤油灯在院子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可疑之物。他带上这卷牛皮纸,回过头来到自己的北屋。

他一边走着,一边犯嘀咕,心里想着能是什们呢?也许是谁家房屋的垃圾被风刮到自己院子里了,然后他就把这卷牛皮纸放在门前的一个石墩上,继续回屋里研究他的新农村计划。

他回忆着白天里考察的地形地貌,细心研究每一个细节。制定规划新农村选址、道路、结构等问题,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钟,他实在太困了,也太累了,白天里在大坝上又是劳动又是操心指挥,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第二天他还没有醒来,就被院子里孩子们的惊叫声惊醒了。原来闺女们在西屋睡得早,起得也早,大闺女志梅起床后来到院子里,第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昨夜里放在北屋石墩上的那卷牛皮纸。

处于好奇,她拿起牛皮纸卷,感觉有些沉,觉得不像只是牛皮纸,就顺手打开了。这一打开,吓得她赶快扔掉这些东西,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由于老支书在劳动了一天,拿惯了铁锨和头,当天夜里当他拿到这卷牛皮纸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有那么沉重,所以,就当是一卷牛皮纸,顺手放在了石墩上。

惊醒后的梁鸿信很快穿上衣服出了门。当他看到牛皮纸卷里包裹的东西时,也大为震惊。里面原来包裹了一个剥去皮毛的大狸猫,看样子像是一个死去的小孩子。

五队牛棚当晚着火,和昨天晚上往院子里扔牛皮纸卷,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是,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的梁鸿信开始怀疑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甚至有必然的联系。

于是他多个心眼,开始警惕起来,并且叫来了当时的民兵连长朱友兵。由于干部队伍里面真正和他一条心的人不多,大队干部后来这些年发展的党员都是原来整他的人,干部队伍很不纯洁。

因此,这次事件他没有和别的干部协商,而是自己一个人和民兵连长协商。因为朱友兵不是别人,他正是复员军人自己小舅子的儿子。

他和友兵研究分析了目前的村情,认为,有人看到了他事业的顺利,是想给他使坏,或者想再次赶他下台。友兵认为,姑父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他曾经在执勤时私下无意中听到过类似的传言。他说,确实有人不相信姑父的话。他们认为,谁能傻到这种程度,就连把自己整下台的人也能包容?!这让人真的不可思议。莫非你梁鸿信就是真正的**员吗?真的有那么宽广胸怀吗?

这些怀疑,再加上梁鸿信蒸蒸日上的事业,使得他们如坐针毡,想寻找机会,制造祸端,促其早日下台,以免日后的更大祸患。

经过一番分析研究,梁鸿信得出了初步结论:以静制动,观察动向,全力布警,让证据说话。

随后,他们调整了民兵布局,由原来的早中晚执勤,分时间段巡逻,改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无缝隙巡逻,并抽调主要民兵精锐,布局在他门前屋后,监视外围的一举一动。

不巧的是,第二天没有着火,也没有收到牛皮纸卷,第三天也如此,正当梁鸿信怀疑自己多心的时候。第四天的上午东台南街一家房屋上边的茅草堆再次发生火灾。

由于起火的地方是东西房屋都较高,而中间是较低的走廊房顶,所以增加了救火的难度。在救援的过程中,救出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只见一个大人抱着一个女孩从房顶上往别的房顶上走,小女孩身体烧的直往下流油,吓得很多人哭起来,不敢往哪里看。那个男孩先救出来,尽管没有要命,也烧的浑身是伤。

女孩抱下房屋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他们俩由于年幼无知,他们从家里带来了紫萝卜,看到这家房顶上有柴火,就找了一盒火柴,去那里烧紫萝卜吃。结果引燃了大堆的茅草。

这些话是那个小男孩亲口说的。梁鸿信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感觉更加神秘。他心里的疑问更加多起来。今天这把火到底是打算干什么的?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烧伤的小男孩和梁鸿信没有半点沾亲带故,烧死的女孩家里更是从来没有交往。梁鸿信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

说来也巧,只要着火,晚上他家里就从半空中飘来了一卷牛皮纸。

梁鸿信从着火和收到牛皮纸卷的第二天起,就在村里布局了民兵昼夜巡逻,还在自己房前屋后布局了骨干民兵轮班值守,在今天着火后的晚上九点钟左右,梁鸿信的院子里,啪嗒一声,又一卷牛皮纸落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真是有些吃惊,更有些恐怖,这到底是怎么啦?

他赶紧调来骨干民兵,询问情况,结果两个骨干民兵,分别在两个不同位置,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一点疑点都没有发现。梁鸿信越发感觉问题的严重。

他立刻打开刚才扔下来的这卷牛皮纸,民兵照着手电筒,里面出现了可怕的一幕:仍然是一头去了皮毛的狸猫。

梁鸿信生气地对二位民兵说道:“别怕,他们是好心好意请我吃肉呢?今天晚上咱们就把这只狸猫炖煮上锅,等肉熟了我再叫你们来一起吃!”

梁鸿信不信邪,不信鬼,是出了名的,他胆大心细从来就不会出现失误。

但是,这一次他例外了。二位民兵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对梁鸿信老支书说道:“老支书,这只狸猫你可千万别吃,你要是今天真的吃了它,说不定就真的上了阶级敌人的当了!这肉里面说不定就下了毒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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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迷惑

梁鸿信老支书经验很丰富,他想,你既然敢给我家里扔狸猫,我就敢吃。

他说的吃是战略意义上的吃,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

所谓战略上吃,就是架上火,摆出架势,把狸猫煮上,使其发出香喷喷的味道儿来。然后再打开锅盖,在院子里让香气散发到四面八方,狸猫肉味儿飘得越远越好。

最好要让使坏的人闻到,那样就达到了真正的效果。

他要向这些使坏的人发出一个误导的信息,让他们误以为我梁鸿信吃了这只猫。让他们知道,我梁鸿信就是傻,就是会上他们的当。

于是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二位民兵,民兵听了连连称是,更加信服梁书记的主意。

于是大家一起下手,在院子里找来几块石头,放成一个三角形,又从门外抱来一些柴火,在上面支起一口铁锅,在铁锅里面添了半锅水,然后,把这只狸猫分段剁开下锅,再在锅里面放一些大葱、花椒和大料。

他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听梁鸿信给他们讲解他的往事。

民国26年,公元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在卢沟桥发生事变。从此整个华北变为沦陷区,并且大半个中国被日本所占领。

距南丘村以西六华里的上丘村,驻扎着日军的一个分队和大批伪军宪兵。南丘村就归属上丘村日军的管辖区内,他们只要听说一点点八路的消息,就出兵到村里烧杀抢夺,弄得百姓鸡犬不宁。

当时地方没有成立武装,各村只有村长和保长来应付日本鬼子,只能任凭他们胡作非为,作威作福。

日军命令各村保长定时向居住地送白面多少担,送猪肉、鸡、鸭多少斤。还定时向日军打报告,内容是你村有没有八路军活动?有没有想破坏日军的消息等等。如果没有以上消息,也要定时上报平安无事。

某日,本村保长家发生了事情,也正好轮到他去打报告的日期。

家事不办不行,打报告不去更不行,他想了想,反正村里无八路消息打一个平安报告,找一个村民替他去行了,大不了说错了话,日本兵把他扣押几天,我保长过两天再把他保回来。

主意一定,找谁去呢?他把屁股一拍,还是去梁家找人吧,因为梁家人多,再说村里头谁家里有点大小事,都去找他们来评评理。心直,办事稳当,还爱打抱不平,就他梁家没错。

保长的话的确没错,梁家人世代清静休闲,从不在乡亲们面前耍威风。

我的老爷爷辈弟兄六个,在本村说话办事人人敬佩。人多势众,从不欺负乡邻。就是保长说的,村里谁家有大小事总爱找梁家的道理。

在梁家堂屋内,保长把事情对我的父亲说了一遍,认为让我的爷爷去比较合适,年长又有思想,在村里还挺有威望。

我父亲说:“不行,万一有个闪失,老人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我爷爷说:“要不你去如何?”

保长说:“我?”

我爷爷说:“我脾气暴躁,恐怕说不对了,日本兵打我一顿。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个……”

在一旁站立的我,这时说话了:“要不我去吧!”

保长吃惊地看着我,心里疑惑地说道:“你?一个毛孩子能行吗?”

我八岁了,去过上丘村俺老姑姑家,从上丘村里过知道路我不害怕。

保长说:“行!日本兵不打小孩,我给你写一个平安报告,拿着别丢了,去吧!”

保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一个八岁的小孩如此胆大,能为大人们分忧,算得上是个懂事的孩子了,说来这也和父亲的管教方法有关系。

在我五岁那年,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不用起名叫二小,后来老人为他起了个鸿义的名字。

某日父亲对我说:“鸿信你有了小弟弟,自己要听话。能帮助大人们做点活就做点活儿,你是大哥,以后要孝顺父母,不要贪心玩耍”等等。我七岁就开始随大人们下地干活看护庄稼。

我于是接过保长写好的报告出了门,直奔上丘村,路上边走边玩,功夫不大,到了村头。往前一看,一群鬼子宪兵扛着长枪,带有明晃晃老长的刺刀正在打谷场上操练。

我不由心里一震,唉,去哪里打报告?保长没说我也没问。左边来了几个村民,我赶紧上前问到:“打报告怎么走?”

村民对我说:“你这个孩子问这个干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走了。

我是个孩子问这事,大人们……我自言自语道,往村里走一走再问吧。

进了村不远,碰见一个老者,我喊了一声大爷,问道:“在哪里打报告?”

老者一听:“你问这个干啥?”

“我是南丘村来打报告的,”上前急切的说道。

“那你会不会写报告?”老者问。

“我会!“斩钉截铁答道。

老者一听,说道:“跟我来。”

带着我走进一户村民家中,直奔正房。

“来!你会写字,是读书人,请上坐!”老者说:“我也去打报告,就是没有找到人写。”

于是拿出笔墨纸砚,说道:“你给我写一下,咱一块儿去。”

因为是平安报告,我照葫芦画瓢写了一张,只把村名和保长名字改了改,写上日期。

“好!”老者鼓掌之后,说道:“走,你跟我一起走。”

从那家出了门,来到宪兵队大院,拐了一个弯,老者不见了。

我心想这老头儿也瞧不起孩子,这去哪个屋报告呢?正在东张西望时,听见有人喊:“喂,小孩儿过来。”

我一扭头瞧见一个大个子宪兵。“说你呢!”宪兵说:“过来把屋地给扫一扫。”

“我是来打报告的。”我认真地说。

“你来把地扫了,我带你去。”屋地扫完了,我问道:“把这些垃圾往哪里倒?”

“倒在这儿!”宪兵指了指一个枯井,上面盖着一个磨盘。

大个宪兵问:“你来打报告带香油了没有?”

我立刻回答说:“没有。”

“你个毛小孩,为啥不带?”大个宪兵继续追问我。

“是这样的,俺村保长没有给我说过这事。”我实事求是地说。

“你下次来时必须带上,否则我就把你压在这个磨盘底下!”说完指了指二楼对我说:“去吧,楼上第二个屋。”

报告总算递上去了,宪兵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回去给保长说一声以后早点来。

老支书琐琐碎碎地讲了半天,其实在说,他从小就是一个胆大细心的永雄人物,他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地方也敢闯,你送来一只狸猫算的了什么?

他的故事讲完了,这时锅里的狸猫煮熟了,香气四溢,院子里、屋里、半空中到处弥漫着狸猫肉的清香。

梁鸿信知道这些使坏的人,除了扔下牛皮纸卷,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他冷静对待这个问题。

他想能自己解决的问题,不给领导找麻烦。报了案找不到原因和证据也是白搭。我这次让你知道我把你“赠送”的狸猫肉给煮着吃了。看你下一步还有什么新花样!

他指示二位民兵继续加强夜间巡逻,要细心,要善于观察一切新的动向……<></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继续

不知道是梁鸿信炖煮的狸猫发出的香气起来作用,还是对方改变了策略,接下来村里也好,家里也好,又稳定了三四天,一切照常,平安无事。

突然有一天,同样是在社员们吃完饭的时候,大火又一次在四队麦场燃起。火势来的非常凶猛,不一会儿,紧挨着的三个高大的杆草垛相继起火。

幸亏秋后的豆秸、玉米秸秆等,这些牲口草料放置的距离杆草比较远,才免遭燃烧。因为南丘村连续三次起火,引起了人们心里上的恐慌,大家带着一种异样的心情,从四面八方去扑救大火。

这次火势造成的最大损失,就是四队里失去了一个冬季牲口的草料。这个损失尽管不是很大,但是,给人们的思想上、精神上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相对比较有些头脑,有些政治敏感性的社员们,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很多家庭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自觉——这就是一旦收工回家,能不出门的一般情况下都不再出门。

不出门的原因就是怕受到嫌疑,引火烧身,都怕把自己当做最大的放火嫌疑人——这在当年可是不可饶恕的犯罪,是要判刑住进监狱的。

在那样的背景下,你一旦被定做了犯罪分子,一旦投入了大牢,你这个家庭就算是彻底完蛋了——对后代的影响是最大的:子孙都要吃亏,女儿会找不到婆家,儿子会打一辈子光棍。那可是社员们最忌讳的无后为大。

因为那样就会断绝你这个家庭的香火,这是最大的悲哀了。

因为最近放火,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也同样引起了梁鸿信及其班子人员的高度关注和重视。当然,也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时暗自窃喜,他们也许会有更大的阴谋要实施。

在以后的每天晚上,每个生产队社员平时都是大人到牛棚里记工,为了避嫌,大都改为小孩去记工。

小孩去记工也会带来一系列问题,让生产队里的记工员非常恼火。通常记工员就是生产队的会计,本来事情就多,小孩去了又说不清楚,弄得他既无奈又气愤。

小孩给大人记工,有的说不清地块,有的说不清工种,有的说不清时间,往往是一家人记工,孩子就要往返几趟才能问清楚怎么回事。

这样一来,记工员每天记工的时间就会自然地往后延长。

而记工员是不能用小孩代替的。所以,记工员意见很大,心里也是最紧张的,他当然也会担心,当自己刚走到家里的时候,有人会叫着起火了。

因为你刚刚到家,假如着火的地点又正好是你自己走过的路线,那么你恐怕就会成为被怀疑对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因此,在四队和一队甚至还出现了下工之后先去记工的现象。记工员每次一下工,就搬出账本在牛棚等候。

老天有时候就是会给人们开玩笑。最近玩笑的真不小。这不,社员们心里的紧张情绪还没有消除,又是在第四天,四队牛棚再次起火。

这次起火又是在晚上的吃饭时间。这到底是怎么啦?南丘村群众的心里一下子绷紧了弦。干脆只要下午一下工,太阳还没有落山,社员们,也包括他们的小孩子们,全部进家插门,谁也不敢再出门了。为了避嫌,他们连工也不记了,任凭你记工员随便记录。

最后弄得每一个家人,人人自危,精神上进入了高度的紧张状态。

因为这次四队失火损失太大了。不仅牛棚烧坏了三间,烧死了两头大牛,一头小牛,三间油坊以及所有的油料也全部被烧毁,紧挨着三间牛棚的粮库库房也被烧得半间塌方,里面的玉米种子、小麦种子、高粱种子等几乎全部烧焦。

这第四次着伙,更引起了老支书的重视,他第一时间报警,并随后向中丘公社书面反映了连续四次失火和三次往他家里投掷牛皮纸卷的具体情况。

紧接着县里工作队进驻南丘村,县公安警察进驻了南丘村,为了配合破案,中丘公社也同时派驻了工作组进驻了南丘村。工作队的入住,社员们更加紧张起来。

每天太阳还没有落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他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既不敢出门,也不敢开门。

这样一来,实际上是已经严重扰乱了南丘村社员们的正常劳动和正常生活。

为了更快破案,梁鸿信和工作队夜以继日,忘我工作,不辞劳苦。

而就在工作队入住的当天晚上,大约又是九点钟左右,啪嗒一声,又是一卷牛皮纸落在了他家的院子里。

工作队就入住在梁鸿信家里,梁鸿信也同时在家,二位民兵昼夜把守,方前屋后执勤,这样严密的组织,居然这样的动作照常进行着!足见这背后的阴谋又是多么的阴谋!

真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啊!

工作队入住之后,先向老支书梁鸿信了解南丘村基本情况。主要是大队干部个人情况、班子运行情况、每个生产队基本情况、重点嫌疑人动向、群众生产劳动中一些蛛丝马迹情况等等。

他们先从最基础的信息入手,逐步深入进行。

工作队和梁鸿信沟通之后,确定先召开一次全体群众动员大会。其主要目的就是通过向社员们通报四起起火情况和给老支书家扔牛皮纸卷问题,来动员群众揭发或者提供有价值线索。

大会由梁鸿信老支书主持,老支书语重心长,客观公正地向大会说明了最近发生的各种具体情况。

工作队队长做了动员讲话,主要目的就是告诉每一个社员,是自己所作所为,你就主动投案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是自己作为,你就积极配合南丘村工作队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提供线索者,工作队不仅为你保密,而且对有价值的线索实行重奖。会上工作队队长还安排了下一步需要重点开展的调查对象和工作范围。

村里来了工作队,又在村北的救命河河沟里开了大会,会上把问题提到了立案治罪坐监牢的高度,社员们心里更加紧张,只怕问题砸到了自己头上。

整个村庄的上空凝聚了巨大神秘的疑云和诡秘的烟雾……<></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银镯

老朱这些日子非常辛苦,除了要照顾饲养员老刘,还要管着队里牲口。

上次着火把老刘熏得不轻,尽管没有什么要命的大碍,但是,由于长时间缺氧造成的身体不适,已经使他暂时无力饲养牲口。

老朱每天派工、给老刘看病、做饭、给牲口添加草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晚上还要饲养牲口,伺候老刘,他只能留在牛棚睡觉。

前两天他有些不适应,尽管每天很累很苦,但是要是在家里,每天都能吃上自然饭,还能看书算账,和孩子们在一起开逗取乐,最舒服的是,晚上还可以和老婆睡在一起,享受一番女人的风雨烟云,既惬意又踏实,睡起觉来非常香甜。

自从队里牛棚起火,他就无法享受这样的惬意生活了,他的生活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他每天不仅不能吃上自然饭,还要反过来伺候老刘的衣食住行。

他每天不仅不能够闻到丽芝做大饭菜的清香,闻到的却是牛粪马尿的味道。

他每天不仅不能和老婆睡在一起,而且还要和牛马睡在一起,和需要伺候的人睡在一切,女人的风雨烟云香气温存,对他来说只能是一种奢望。

随着南丘村里形势的不断微妙的发展,他开始紧张起来,心里有些气愤,更有些替老支书自己的姐夫所担心。他开始思考着这些起火与自己与姐夫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不是该和姐夫一起聊聊了。

四队麦场和牛棚先后起火,更进一步让老朱看到了什么,嗅到了什么。

因为五队队长和梁鸿信是姐夫和小舅子关系,四队队长老冯头和梁鸿信是铁哥们关系,四次起火,三次与梁鸿信亲友有关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阴谋,或者说是一种天然联系。

这必然促使人们对这些起火原因的推理和判断。

老朱想到这里,觉得很有必要联系老冯头一起去梁鸿信老支书那里坐一坐,聊一聊。把这些问题探讨一番,正好工作队也在,说不定会对他们破案有一定帮助。

可是,谁来伺候老刘呢?显然没有合适人选。这种紧张的形势下,就连自己去姐夫家还觉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谁又愿意冒着被嫌疑的风险来伺候一个光棍汉饲养员呢?况且又是一个需要伺候的病号呢?

老朱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回家把自己的老婆搬来伺候。

老婆对于老朱别看这样喊那样叫的,其实对老朱内心里非常温顺。所以,很快顶替老朱来到牛棚。

老朱走了以后,整个牛棚里除了老牛咀嚼反刍声音之外,就是骡马喷出鼻涕之类的声音,记工员和来记工的人,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已经完成了记工任务,各自返回家里,插上了姐们。

因此,牛棚里的里间屋只有丽芝和老刘一男一女两个人。

最近几天老刘的气色好了不少,估计再有两三天就可以替下老朱,自己一个人老饲养牲口了。

所以,他基本上能吃能喝,也能下床活动了,就是元气还稍微差点。

一个大半生都没有遇到过女人的刘老汉,今天晚上表现得非常亢奋和幸福。因为,在这静静的夜里,他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

老朱在的时候,老朱要为他倒水、做饭、饲养牲口,而丽芝一来,情况就反过来了。

他为丽芝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递到丽芝手里,而且还不失时机地顺便蹭一蹭丽芝的小嫩手。

他见丽芝没有反应,觉得丽芝这人真好,是能理解人的女人,也许是可怜他这个光棍汉和五保户。

于是来了二次试探,其实他对老朱一只都是十分尊重的,但是,当他单独和丽芝处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扭转过来了,对丽芝的好占据了他的内心全部,他一时完全疏忽了或者说是忽略了老朱的存在。

他觉得丽芝双手端着他递过来的水杯,端坐在他身旁,那美丽的形象,美丽的腰身,美丽的脸蛋,美丽的小手,让他无法自拔。

他的心脏起伏骚动着,脸上他自己就能感受到的臊红。

于是他大胆地伸出双手握在丽芝双手扣十端着水杯的手上,向上推动了一下水杯,说道:“嫂子,您快喝吧,这水再不喝就要凉了”

丽芝还没有说话,水杯里的水已经递到嘴边,而且是用力过猛,结果水撒到了丽芝的脖子下边衣领里,丽芝往回收缩的时候,还撒到了衣服的前襟上和裤子上。

“哎呀,哎呀,”老刘装作惊讶的样子,就去给丽芝擦衣领、前襟和大腿上的水。这个过程免不了要触动丽芝的身体,丽芝本能地站起身来,顺便也就躲开了老刘正在擦拭的手。

尽管丽芝没有说话,可以已经避开了一次不必要的尴尬。因为,队里的人多说老牛老实忠厚,丽芝并没有对他多想,仍然遵从丈夫的托付,换了一个位子继续留在老刘屋子里。

自从丽芝进了屋,他就开始挖空心思讨丽芝的欢心。丽芝倒是心静如水,她觉得一个饲养牲口的老头,肯定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一定是一个支得住靠得住的人。

谁知道半辈子没有和女人单独相处的老刘,却对丽芝产生了爱慕之心。他究竟作何打算不得而知。

他见丽芝躲过他,换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丽芝衣服湿了,他就心疼起来:“嫂子啊,您衣服湿了,一定凉吧,要不您把我的新毛巾掖在脖子里吧?”

“不用,不用,湿的不多,暖一回儿就好!”丽芝觉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本来该我给兄弟倒水的,反过来倒让小弟给嫂子倒了水,这要是你老朱大哥知道了,又要责怪我哩!”丽芝却有些内疚和自责。

这时的刘老汉心里一下子顺溜了许多。原来他沾了她的光,她反倒还内疚自责,这下好办了。看来这娘们还挺骚了,说不定……

他本想下一步搞一个大动作,他又多想了一些问题。首先老朱走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差不多快要子夜十分了,万一来一个大作动正好遇上他回来,那可就糟了,即便丽芝嫂子没意见,我也不敢啊!

可是,他又不死心,假如老朱要谈得很晚才回来,我不就错过了大好时机吗?

此时的他,内心十分慌乱,他静了静心,突然想起了自己存放了三十多年的宝贝。他想通过贿赂丽芝的方式博得丽芝嫂子的欢心。

他立刻来到土坑后面,从破席片下面的坑洞里,拿出一个陈旧的脏兮兮的小手绢,然后,在丽芝面前,里三层外三层揭开,丽芝看到,居然是明晃晃的一队银镯子和一只银簪子。<></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章 人影

朱书堂为了姐夫的事业,也为了彻底搞清楚最近造成紧张形势的背后原因,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夜间去找老冯头,和老冯头一起去和姐夫交流,给工作队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信息。

他出了牛棚,在大门口站立了大约有四五分钟。

他在查看附近街道和每一个方向的动静,看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人。等确认一切安全之后,沿着牛棚所在的北街——就是自己居住的这条街向西走去。

当走到这条街尽头的时候,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再向要拐弯儿的前方看了看,听了听,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狗叫声。他确认今晚是安全的。

因为,村里社员都怕了,几乎都是在太阳落山前就闭门不出了,就连街上的狗也被关进大门内。老朱这次彻底领会了什么才是越是风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深刻道理了。

当他走进老冯头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他南墙角一个人影,一闪之间不见了。老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向前猛走了几步,来到南墙角。因为处在特殊时期,他不便出声喊住那个人影。

结果在前面的拐角处又是一个人影,一闪之间又不见了。他的头发立刻竖起来了,怪了,莫非见了鬼了?他心里疑惑着继续往前走。再次揉了揉眼睛。

不过这次看到人影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了一秒钟左右,他根据身段和走路的姿势,初步判断应该是一个中年妇女。

他拐过弯儿,继续向前追去,他不相信这会是鬼,一定是一个大活人。可是,这次拐了弯儿,就再也没有看到原先的那个闪动的身影。

他找了一个遮挡身子的地方,停下脚步,靠住墙根,静下心来,静观其变。希望能有蛛丝马迹出现。

南丘村这种紧张的空气下,夜间静的出奇,大约过了几十秒之后,老朱隐约的听到了“呱哒”一声,但是,这声音在什么方向,一时不好判断。

但是,这个声音肯定可以锁定在这几家区域,肯定不会走的太远了。

老朱想,这大半夜的,一个女人要出门做什么呢?难道是一个女人的作为?这也太离谱了吧?

随后,他又盯了几分钟,确认已经不会有什么新情况了,就快步返回老冯头家。

在快步返回老冯头家的时候,老朱也不忘记用敏锐的洞察力观察一路的动静,包括猛回头往后看一看。他尽一切可能想发现哪怕是一点点的裂痕。

可惜,除了跟踪那个人影有所收获之外,别无任何收获。

他一迈进老冯头家,就发现老冯头在院子里倒背着手来回度步,看样子是已经吃过饭了。当然,这样的动作一定是有心事。对呀,他能心安理得吗?

最近包括去年,队里发生了不少的事,赵大锤本来在刚建好油坊不久,就曾经不慎失火,只是损失没有那么大,但是,这事影响是深远的,直到现在还有人提及,赵大锤年底前已经换了队里不少债务。

最近时隔不到半月,烧了三垛杆草,牲口失去了草料,随后又烧了油坊、粮库,不仅烧死了牲口,还损失了几乎所有的粮种。这次损失也太大了。

他也在琢磨,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冲着谁来的。

其实在他心里,也多少有了一些思路。他也联想到了五队老朱那里起火,他把这些起火原因,也串联起来综合思考过。他得出的结论,甚至比老朱的结论还尖锐。

他的思考大致是这样:梁鸿信、他本人和老朱,那个年代曾经因为穿刘关张道具服装照了三结义的照片,而被别有用心的韩家人,整得很惨,主因就是梁鸿信对他们韩家人几次偷到集体东西而被重罚。

现在全村,除了四队建了油坊,发展比较快之外,就是五队了。五队与县社联系,给火车站运送石头发了财,提高了工值。

这两个人都是梁鸿信的得意弟兄,并且老朱还是梁鸿信的亲戚,他们都是为梁鸿信争光卖力之人,那么,这背后肯定和这些人有关,等思想上成熟了,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向梁鸿信老兄和工作队反应这些思考。

“老兄走来走去的,这是为个啥?”老朱进门就问话。

“还能为个啥?还不是闹得揪心的事?”老冯头听到问话答道,随后小声问:“老弟啊,你怎么敢出门了?”

“我们该去我姐夫家走走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老朱回答说:“老兄啊,别人家都闭门不出,你怎么还敢开着门呢?”

“本来打算出门去找你,打算一起去你姐夫那里看看,最近这些事,他一定心急如焚呢!”老冯头接着说:“刚要出门,被你嫂子拦了回来,他要我想好了再去找你们交流。我就在院子里想啊想啊,这不把你给想来了。太巧合了!”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咱们赶紧去吧,我就不进屋了。”老朱催促着老冯头。

说完,老朱冲着屋里和嫂子打了一个招呼,他们一前一后,小心谨慎地往西上了冯社良门前的大土坡,再向西向北拐弯儿,敲响了老支书梁鸿信的街门。

他们见了老支书,心情激动,难以平静。喝了老支书倒的一杯水,才感觉好一点。

他们二人和梁鸿信,工作队三人,围坐在火炉旁,从桃园三结义开始,话题不断深入,聊了很多,一直到深夜……

他们聊得时间跨度很大,内容涵盖很多,甚至把过去那几个打算整死梁鸿信的韩家人及其亲信,挨个儿分析了一遍。

初步得出结论,基本一致的看法就是韩家人及其亲信贼心不死,想做回他们支撑南丘村那个年代。

这个结论的理由可以概括为以下五个方面:

一、四队和五队都是南丘村劳动工值最高的生产队。而这两个生产队居然没有一户是他们韩家人及其亲信。他们为得不到高工值而记恨。

二、另一方面,这两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是梁鸿信的得意弟兄。这三个人都是他们韩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不除掉,他们心里就一天不舒服。

三、从反向思维来看,梁鸿信、老冯头及朱书堂,在村中都是人缘好、口碑好、威信高、既实干又廉洁的人,村里对立面很小,甚至只有他们韩家几个人。

四、从村子里杀手来看,屠杀猪养的主要是他们韩家的那两个人,别人几乎都不会屠宰。那扔去的狸猫初步判定应该是他们所作所为。

五、最根本问题是梁鸿信平反上台,干劲儿冲天,水利问题一旦解决了,很快就要解决新农村建设和全村通电照明问题等。

一旦这些问题都实现了,社员们一定会一条心地团结在梁鸿信身边,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连一点点翻身的机会都不存在了。唯有现在趁着梁鸿信第一件事还没有完成,快速干掉梁鸿信,才是他们的唯一希望和唯一出路。

否则,在梁鸿信治下,他们觉得就永远失去了主动,永远就会被梁鸿信所左右,这是他们韩家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歪想

就在老朱、老冯头他们与老支书和工作队人员,紧张探讨交流的时候,五队牛棚里一男一女正在上演着一场好戏。

老刘太稀罕队长朱书堂的媳妇张丽芝到来了,老刘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一方面用献殷勤的方式博得丽芝这位中年女性的喜欢,另一方面,他也想,在自己没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不敢轻易下手,一旦下手,结果是什么样很难预料。

假如情况糟糕,自己就无法再在五队呆下去了,那自己也就没有了出路。

因此,他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收买丽芝的心,为的就是既能让自己的目的能够实现,又不显山不露水。那才是玩女人的最高境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哪一位女人会和他结婚在一起过日子。

他想,当然啦,老百姓俗话说得好,抓一只小鸟还得下点小米呢!更何况要占有一位风韵犹存,美丽动人,牵肠挂肚,垂涎三尺的队长夫人丽芝呢!

老刘从自己有意弄湿了丽芝衣服的动作情况来看,初步判断这位朱队长夫人倒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封闭,那样小气,试着蹭一蹭她娇嫩的手背,她并没有表现出极大反感,试着湿了她的衣服,擦拭衣服的时候,沾点她身体的小光,她还说是自己应该伺候我老刘,她内心还充满了内疚和愧对感。

对于我老刘来说,这不是在给我老刘释放一个极好的信号吗?我老刘能不激动,能不兴奋吗?

无论如何,不管从什么角度分析,这蛊惑人心的老娘们总算是够大方的。说不定我再做下一步,她还会积极配合的呢。这样做我不就省下了我的银镯子和银簪了吗?

可惜的是老朱要是告诉她,今夜里就住在老支书梁鸿信他姐夫家里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可就给我老刘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我老刘就可以放开手脚,让队长媳妇尝尝咱老刘的新鲜了,至于厉害不厉害体验后再说。

说不定尝了这一次之后,会天天想着俺老刘呢?说不定哪一天晚上还会自己找上门来呢!

老刘的思想闸门放开了,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其实他的胆量是十分有限的。因为他在队里孤苦伶仃,一没有靠山,而没有实力,凭任何一点他都不配和队长媳妇睡觉。

在思想上过足了瘾之后的刘老汉,一下子回落到现实生活中。觉得刚才的想象都是及其荒谬的,是不可能的。

因此,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是实际一点好,丽芝就躲在桌子一角,看着老刘从土坑洞里取出他那件宝贝来。他知道这件宝贝太贵重了,这可是他娘临终前交代的,要他把这件宝贝交给他未来的媳妇呢。

只可惜五十多岁了仍然是洁身自好,孤独一人。

老刘曾经多次想过,这对银镯子和银簪子看来是一辈子也用不上了,与其放着它,倒不如赠与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要是真的那个女人能够跟自己好上哪怕就一次,这宝贝肯定就归她了。

比如说今天晚上,老朱队长走了,他媳妇丽芝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再次错过这个机会,老刘以后确实很难再有单独和女人在夜间相处的机会了。

刘老汉心里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不是有一句名言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我老刘下了手,队长的夫人就成了我老刘的女人了。

他想,越是犹豫不决,越会拖延时间,还不如早点出手呢,省得队长回来了自己再后悔。

于是,老刘拨开几层包裹,双手托起银镯子和银簪子,像是祈求神灵一样,双膝下跪。

老刘就跪在牛棚土炕的一旁,用颤抖的声音对丽芝说:“队长夫人,我的嫂子,请收下我的礼物吧!这是我娘留给她儿媳的礼物,我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媳妇了,你就收下吧!”说着就往丽芝手里放。

丽芝是个穷苦家庭出身长大的孩子,从小受尽了生活的磨难和摧残。她从小到大,既没有得到过父爱,也没有得到过母爱,更没有人给他送过礼物,只是在哥哥的保护下活下来的。

丽芝这样的成长经历,对于来自任何一个关心与呵护,都是倍加珍惜的,从内心里会感到温暖和暖心。

和老朱结婚也是在那样困难时期进行的,一件简单的信物交换就娶来了。老朱也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想留下老刘递在她手里的东西,那可是老刘母亲留下来的传家宝啊!

她思想上处于摇摆不定的时候,正是老刘猛烈进攻的大好时机。老刘也算是看透了这一步,于是,站起身来想向前扑过去,准备把丽芝压在土炕上。

老刘的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动着,这时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老朱突然出现。所以,还做不到一心一意去分享眼前这个女人的味道儿。

丽芝浑身的芳香已经熏染的他陶醉欲仙,他巴不得插上自己的屋门,把老朱插在门外。自己在屋里独享风骚。

就在他刚刚准备压倒丽芝,而丽芝思想还在犹豫的时候,隔墙外面忽然一声驴叫,然后是“咚咚”几声巨响。

老刘立刻意识到有人来了,赶快跑到外面去看。原来是这个不老实的叫驴,趁着旁边的草驴休息,两只前蹄已经搭在了那头草驴的后背上。

这让老刘哭笑不得,心里想,我老刘发个嘎吧,你他妈的这个畜生也想跟着发嘎。

他顺手拾起一个木棍打在叫驴身上,叫驴一声长叫,从草驴身上跳下来。

老刘回头一看,丽芝正在睡房门口向外张望,牛棚木柱上挂着一个保险灯,尽管不是太亮,但是,这么大的动物,丽芝看得清清楚楚。

老刘放下木棍,走到牛棚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到老朱的身影,也没有听到老朱的脚步声。心里非常气愤——是你这头老叫驴搅了我的大好事。

于是回来后,再次拿起木棍朝着老叫驴猛砸下去,老叫驴吼吼的叫着,拽直了拴在牛槽上的缰绳,跳起来惨叫着。像是在喊冤叫屈。

要是放在其它时间,这头叫驴可就惨了,老刘恐怕会更猛烈地长时间地收拾这头叫驴——因为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苦闷,有的是牢骚。这样抽打它,才可以释放出更多积攒在他心头的苦闷和烦恼!

因此他刚才看了外面,老朱还不会回来,屋里面还有一个美人等着自己,所以,他恶狠狠地扔下木棍,朝着睡房里走去。

老刘是一个细心的人,还没有进屋就已经发现,丽芝早已把他的银镯子银簪子藏在衣兜里了。

老刘一进屋胆量立刻膨胀起来,他已经判断队长的夫人——美丽的丽芝,已经可以满足自己了。因此,他准备双手抱起丽芝上自己的土炕。

“咔哒,咔哒,”连续两声响动立刻惊动了老刘,莫非这么快老朱回来了?<></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变天

朱友康自从正月初十那天在中丘水库和何海云约会之后,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浑身燥热,思绪说不出的清晰还是混乱。

他带着一种喜悦,一种激动,一种激情回到了家里。说来也很奇怪,他与何海云约会是何等的幸福啊,然而,当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拿出一张纸准备写一首感动何海云的诗歌的时候,竟然老半天找不到诗眼儿在哪里。

他试着下笔写出几次开头,比如,“亲爱的人,/你就是雪天里的雪美人儿;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去拥抱你。/因为,我怕一个拥抱,/把你暖化了。/那样我会失去你,/也更看不到你。”

写完之后,他感觉不妥,因为太爱她了,怎么能用“化了”、“失去”、“看不到”这样不吉利的字眼儿呢?他很快又把刚才写好的第一首诗给死掉了。

然后,继续写,可是,总是找不到最能代表他爱慕之心的诗句来。最后,他爽性拿出了何海云赠与他的钢笔和日记本来。

他觉得,以日记的方式记录下与何海云相爱的每一个故事,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感受,将来等结婚的日子到了,在洞房花烛夜闪亮登场,亲手交给何海云,那个时刻将给何海云留下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和幸福记忆。

于是他构思了片刻,就开始从与冯小军牵线相约写起,从头到尾一笔顺畅下来,倒觉得比写诗歌痛快多了。

朱友康的日记很特别,他把与何海云有缘的活动、事件及感受,单独写在何海云赠与他的又大又厚的粉红红色日记本上。并且在日记旁边,或者中间,或者一个角落,或者一个侧面,或者镶嵌在日记中间,都有一张与日记内容有关的配图,而这一张配图则是经典的或者是精彩的。

无论从色彩上,还是图形上,都能根绝不同内容,配出不同表现的各种美,包括和谐美、浪漫美、自然美、温馨美及奋进美等等。

从文字方面看去,中文标点符号有着非同一般的运用。在他的每一篇日记里,到处都能看到体现激动、幸福、温馨、浪漫的感叹号、省略号和问号。而且,这些标点符号的大小和形状又有着很多区别,这些都能准确地表达他对何海云的爱慕、眷恋和相思之感。

写完日记,他舒心地笑了,看着这温馨浪漫的日记带给他的那种幸福感受,他开心地笑了。笑得那样自然,笑得那样开心,笑得那样舒坦。

这段人生是朱友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尤其是每当他回想起何海云与他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次相拥、相吻、相爱的全过程时,整个身心都处在史无前例的幸福氛围之中。

然而,周围的生活环境却与他的心境大相径庭。就在他去和何海云约会不久,半拉眼和文明在石坑里被砸伤住院,他的父亲也要跑到医院去忙活。

一连两三天时间,都顾不上回家。更为紧张的是,本来队里人手就紧张,他姑父梁鸿信又一次官复原职,大兴农村水利基本建设,在村东、村西、村南修筑大坝、开挖池塘、挖掘水渠、建设水塔,每一个队里还要出动大批劳力奔赴施工工地,一时忙活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这倒还好,更为不幸的是村里又连续发生火灾,还给姑父家里扔牛皮纸卷,扔剥了皮的狸猫。村里的紧张空气使得社员们都如同惊弓之鸟,天不黑就闭门谢客,预防嫌疑招身。

而在开学之后的蓬州中学,也迎来了新一轮变动。原来的刘学堂校长调整到教育局当副局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张建调整到蓬州中学担任校长。

这样的调整,朱友康心理上很反感,他认为蓬州中学校风正、教风好、学风浓,没必要更换校长。

他根本没有想到,校长也是要求进步的,也和学生一样是积极上进的。而且教育形势与政策也发生了深刻变化。

他毕竟是一个孩子,他担心的事新的领导来了,一切都会变,他现在感觉很不错的,既是班级的班长,又是学生会的部长,主管的领导教导处和团委都对自己的表现比较满意,他怕换了新领导,眼前这些都会来一个新调整和大变化。

他担心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或许还不如现在的现状好。

后来的事实证明,朱友康的担心确实有道理。学生会中几乎所有的各部部长还有部分副部长,都是由再有半年就要高中毕生担任。

新校长上任后,首先考虑的是不耽误高二毕业学生,尤其是学生会干部的学习成绩。由此可知,他对教育质量的重视程度。

所以,他的改革先从学生会开始。张校长对于学生会工作十分熟悉,他当年在当地中学上高中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

经过一个多月的熟悉了解之后,凡事进入学生会人员,实行班级推荐、团委考察、校长审批三级管理考核审查体制进入。

这次学生会干部重组之后,张峰进入学生会任副主席,他是三个副主席之一;何海云进入宣传部任部长,并继续兼任文艺部部长;朱友康进入组织部任副部长,继续兼任公益部部长;有意思的是,这次谁也没有想到的张慧敏进入了学习部任副部长;刘新亮任体育部副部长;和国昌任劳动部副部长。

为了工作上更好地衔接,退出的学生会干部,继续任本部的工作顾问,继续帮助指导新人的工作。

朱友康并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张建校长就是他父亲同学的朋友。在他心里,这位张校长的分量根本不能和老校长相比。老校长治校有方,学校方方面面都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新局面。

尽管生活费很低,生活条件很差,但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精神面貌都是积极向上的,是热情饱满的,是健康美丽的。

老师们都是爱岗敬业,恪尽职守的,是为人师表,率先垂范的;同学们都是互助友爱,朝气蓬勃,只争朝夕的。整个校园里充满了尊师重教,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这位年轻人的到来,与时俱进,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原来刘校长慢条斯理,按部就班的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已经长期适应了按部就班老传统的老师们,尤其是一些老教师们感觉很不适应。

随后的学校班子分工及中层人员变动,更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蓬州中学看来是要变天了。<></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局

张建没有县办学校的工作经历,只是在中丘中学当过几年老师。

那时候的中丘中学,还比不上朱友康在中丘中学上学时的办学条件。但是,张建是五个大学生之一,而且他在学校时,除了教语文课,当班主任,还是团支部书记。

尽管中丘学校教学成绩很一般,但是,各种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适应了当时的各种形势需要,张建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先进人物和公众人物,再加上当时学校的派系斗争,最终却折中在一个外地人身上。

这样的平衡,减少了派系斗争,构成了相对和谐的工作局面,这也是当年校长韩玉冰的无奈之举,或者说是发明和创举。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朱书堂同学张树宝。当年张建刚别业分配到中丘中学时,张树宝还是中丘中学的一名代课教师,张建就被安排和张树宝一个办公室里办公。

他们俩白天都在这个屋子里办公,下班后张树宝离家近,经常回家吃饭,就留下张建自己做饭住宿在这间屋子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磨合之后,他们成为了一对好朋友。

张树宝经常带张建回家吃饭喝酒,张建有时候也留住张树宝在学校里吃饭喝酒睡觉。

后来一个偶然机会,张树宝村里老支书去世了,无人接替,在北丘村委班子推荐下,把张树宝拉回去当了村里的支部书记。

这样一来,张树宝有了更多时间和更优越的条件,来照顾张建了。

冬天里学校分配屋子里的煤不够烧,张树宝怕冻坏了朋友张建,几乎每年都会给张建单独送一排子车煤块。怕张建吃不好,还时不时地给他送去米面油、还有大白菜、白萝卜等蔬菜。

所以,他们之间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友谊。再加上张树宝和校区校长李凯都是一个村的乡亲,而且又是朋友关系。在争夺先进的过程中,其实,张树宝暗地里也为他帮了很大的忙。

既然先进工作者轮不到李凯的妹夫,那也不会拱手让给妹夫的对手温忠堂。这样张建就成了唯一具有条件的人选。

成就一个人,有时候会匪夷所思,有时候会顺理成章,有时候会迂回反复,这就是社会的复杂性和曲折性的对立和统一。

对于张建的成长,应该属于这三者的综合统一。

说他匪夷所思,最容易理解。中丘中学建校以来,轮贡献比张建好的不下一个连队,论能力比张建强的至少一个加强班,而事实上张建获得了最高荣誉。

说顺理成章,也是事实。本地人相互了解,相互攻击,相持不下,那就只好折中给张建了。这样相持的双方就不会激化矛盾。

说迂回反复,绝对没错。按照学校的各项制度规定,按照程序推荐,本该是老教师温忠堂;但是,温忠堂性情暴躁,常与和他唱反调的马俊峰对着干,而马俊峰则是校区校长李凯的妹夫。

这样一来出现了问题。推荐温忠堂马俊峰不干,推荐马俊峰则温忠堂大闹天宫。这时候,张建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不偏不倚,学历又高,经过这些迂回反复,最终渔翁得利。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既不是你左右的局势,也不是别人推你前进,而是你恰到好处的赶上了一个好节点。而这个好节点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好节点却是他人之间激烈斗争,双方做出牺牲的倒霉点。

人生又像是一列火车,一旦进入另一个轨道,便会快速的驶向目的地。

张建就是这样,从一名一般老师,到党员老师,到团支部书记,再到先进工作者。

好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赶上了,就会步步衔接,你赶不上了,就会越落越远。

就在张建被推荐为先进工作者不久,教育局招聘办公室人员,必须是党员,必须是先进工作者,而张建又是教语文的,有着相当的写作硬实力。

结果张建从31选2中脱颖而出,转身一变,成为教育局办公室干事。那个年代,是都知道教育局尤其是办公室,就是县委县政府的候车室,很多干部都是这样从教育局里走出来的。

转眼之间,教育局办公室干部走的走,调的调,张建又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张建也是一个有心人,对张树宝的照顾一直是感恩载德,念念不忘。

在张建在教育局的这些年里,为张树宝也办了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次调整到蓬州中学任校长也是出乎张建和张树宝意料的。

本来张建来到教育局工作,主要目标是钉在了县委县政府,而不是学校。这次调整主要是教育形势的变化促成的。自1977年全国回复高考以来,教育形势经过近三年的调整运作,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

那些还热衷于旧传统老习惯的老教育、老校长们,已经不能够很好地适应这种变化了。

让一批年富力强、工作业绩突出,又有实践经验和领导管理能力的人走上舞台,还给蓬州教育一个蓬勃发展的春天,正是此时此刻领导们要考虑的现实问题。

张建有他的管理观,他认为死水一潭,永远也不会有清凉的环境,必须把这潭死水搅活。调整学校干部和学生会只是他工作的第一步。

经过他细心观察和走访,经过私下与各位老师、中层及班子成员谈话,进一步了解了校情。

四个懒、馋、散、赌教师,首先进入他的视线。他发现,如果开会吃到,那四个人一定是一块吃到,如果喝酒那四个人一定都是满嘴酒气,如果赌博,那四个人一定是凑在一场。

他及时调取了这四个人近三年来的教学成绩和考勤记录,从中发现了共性特点,成绩平平,甚至还有少数考试成绩极差的现象,考勤方面这四个人都是出勤率最低的。

他把这四个人作为重点对象,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调查专访,这四个人一起玩麻将还曾经被公安民警抓获,进了派出所还罚了不少款。其中还有一人投过学校散煤,被老校长当场抓获。

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后,他争得教育局领导支持,一纸调令将这四个人分别调往乡下不同学校。这一措施,真正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

老师们为之一振,一个个都精神起来。谁都知道,蓬州中学时蓬州县最高学府,能在蓬州中学工作是最大的光荣和骄傲。反过来,从蓬州中学被调出,调整到乡下去教书,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迷航

朱友康所在的初中一班,按照当年招生规定,招收六十名学生,加上初中二班,共计一百二十名学生。到了第二学期,初中一班退班四人,退学一人,托关系、走后门进班的又有九人,最后达到了六十四人。

因为朱友康是班里的班长,经常接触班主任那里的学生基本情况花名册,对于班级里的学生信息知道的比较多一些。

经过半年的接触了解,班里六十四人当中,农村户口五十一人,剩下十三人都是商品粮户口。这些学生所在家庭大都是官宦之家、书香之家和职工之家。其中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

如果再仔细追查,还可以得到更准确地信息:

这就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马俊卿,县革委会组织部部长的女儿高敏英,县人事局局长儿子贺国昌,石油公司总经理的女儿张梅梅,化肥厂厂长的儿子刘桂,煤炭公司经理的儿子秦思,原蓬州中学校长的儿子刘鹏,侄女刘丽萍,蓬州中学副校长儿子高艳军,蓬州中学总务处主任的儿子万俊平等。

朱友康来蓬州中学上学,了解了很多外面的世界,让他眼界大开。同时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相比之下相形见绌,人微言轻。随后带来的自卑感越加强烈,这就促使他更要发奋读书,实现追赶与超越之梦想。

他和刘桂是同桌,曾经和刘桂一起去过刘桂家借书看。因为他每天都能看到刘桂看很多课外书,特别是一些科普和理化方面的更多。及朱者赤,他从中也受益匪浅。

他爱好文科,尤其擅长作文,对于理科比较敬畏,所以,他想通过学习课外资料和课外书籍来补充理科的先天不足。

到了刘桂家,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尽管家里住房比较紧张,到处摆满了东西,但是,刘桂却能够一个人拥有一间小屋,屋子里摆放了一个不大的书橱,分四层摆满了各种报刊和书籍。

朱友康那种渴望读书的心理,在刘桂这里显得已经渺小了很多。因为,刘桂拥有的是满满的一个橱柜图书,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书橱,更没有一本像样的课外书。羡慕的心情驱赶了他大脑里的一切兴趣,顿时变得沉默无语。

他受邀也去过同学马俊卿的家里,一进门就要朱友康换上拖鞋,朱友康心里清楚,幸亏不是穿袜子的季节,要不可就出丑了,那双袜子每个大拇指上都有一个花生大的洞。

朱友康进了屋里,那种宽大明亮,装饰豪华的别墅一样的漂亮房间,把自己比照的就像躲藏在角落里的一只可怜的哈巴狗。

进了马家,在朱友康心里已经谈不上羡慕,而是嫉妒,是刻骨铭心的嫉妒与憎恨。马俊卿一身漂亮的新服装,一件雪白的衬衣衬在里面越发精神,脚上穿着锃光瓦亮的尖头皮鞋,一道缝把头发一分为二,愈发显示出阔少的气派。

而自己长这么大,一没有穿过皮鞋,二没有穿过凉鞋,既没有穿过秋衣,也没有穿过毛裤。洗头的时候或者清水冲洗,或者捏一点点洗衣粉,就算是洗头了。

他还看到,在马俊卿客厅里摆放的阔绰的三人沙发、双人沙发和沙发对面的一台大屏幕黑白电视机。而自己家里别说电视机,就连收音机都没有,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自从他记事的时候都有,一直没有换过。

进了马俊卿房间,巨大的书桌上摆了三四个盘子,里面摆放着各样的硕大的水果和稀罕的干果。

两朵玫瑰花分别插在书桌左右的两个花坛里,显得别致、鲜艳而亮丽。

在桌子左上角还摆放了一个精美的伞式台灯,台灯旁边是崭新的双卡双带收录机。

书桌的对面是一个宽大的立式栗色大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报刊、画报、书籍和装了边框的家人照片。

而自己家里除了自家树上长的石榴、核桃和柿子之外,从来没有买过任何说过和干果。

自己也曾从山岗上掐过不知名的野花,插在随便捡来的一支输液瓶里。

桌子上点的是煤油灯,每次到了礼拜天和节假日,晚上学习一会儿,就会熏得两个鼻孔都是黑色异物。

自己长到十五六岁,从来没有一张单独的照片,唯一一张照片,还是在爷爷临终前一家十一人照的相片,那时自己不到两岁。

朱友康看到的越多越豪华,他的心里就越是自卑,自卑之后是嫉妒的膨胀,越是膨胀他越发心慌意乱,头重脚轻。

凡是他眼里看到的,都是真正的房屋和用品,他认为,自己家里的所谓的家和家居用品,对于人家来说,那都是废旧的破烂,是扔掉了的垃圾。

当初看到刘新亮的衣食住行,觉得刘新亮就是他的榜样,他就开始记恨刘新亮的富有,而后来看到了更优越的家庭,觉得刘新亮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种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思想,在他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从此,朱友康心里有了真正需要追求的新目标和新方向。

他在闲暇的时间里,就会比猫画虎地瞎想一气。

他认为,其实马俊卿也好,刘桂也罢,不过如此而已。也许到了市里和省里去比较,他们的处境,比我朱友康也强不了哪里去。

他想着想着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心,他很想到何海云家里去看看是个什么样子。因为,何海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属于书香家庭,属于商品粮家庭,一定不会比他们家差。

同时,他也想知道张峰家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他想象中张峰也应该和马俊卿家里的情况差不多,也应该是朱门酒肉臭的家庭了。他们毕竟都是蓬州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家庭。

于是他又自卑起来,他开始想,何海云爱自己,和自己好,究竟看上了自己的哪一个条件。和这些官宦子弟相比较,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没有一个条件是合格的,更谈不上什么优秀了!

由于对家庭的理解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开始怀疑,这何海云究竟是不是真心与自己好。除了自己,是不是还和张峰走得非常近乎,甚至已经超越了一般性的男女关系。当然也是超越了他自己的那一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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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退出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蓬州中学还是一个传统的学校,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交往,都要接受“男女授受不亲”思想的支配和影响。男生几乎不和女生说话,女生也不和男生来往。

朱友康认为,这一点还比不上乡村的一些中小学。

但是对于这些商品粮家庭子女来说,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在学校里,他曾经亲眼所见,初中二班的一个武装部副部长的儿子常卫国,晚自习课间在校园里的草坪上和一个宣传部长的女儿吴燕燕嬉闹,竟然把这个吴燕燕骑在常卫国的身下,常卫国把头低下来,去努力的顶住吴燕燕的脖颈,压住吴燕燕的前胸,让她不能起身打闹……

由此可见,这位漂亮大方的何海云是不是也和初中二班的那个吴燕燕一样风流泼辣呢?这样的想象,由此开始在朱友康大脑里形成,无时无刻不在扰乱他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他开始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恋感来。这个年龄是他思想摇摆不定的过渡时期,对于谈恋爱在认识上是很欠缺的,也是很陌生感的。

他这种自我摧残的思维,一直在折磨着他,他有时候觉得喘气都是很费力的,有时候还出现了心悸心慌的感觉。

他甚至会产生一些原来就根本不存在的想法,他甚至觉得何海云和自己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三观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也不在一个等级上。

他想早点结束与何海云的关系,任凭何海云去和常卫国之流疯跑和浪荡……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安装在蓬州中学门外马路边电线杆上的喇叭开播了。

歌曲之后是新闻联播,新闻联播一结束就是蓬州县新闻。这里正在播送赵大友——他未来姐夫的来稿:“现在播报本台通讯员石脑大坝赵大友的来稿,题目是“义务为民工缝补衣物的好姑娘张美珠”。

“石脑大坝工地近日作出决定,给予一心为工地服务的张美珠姑娘荣记三等功,并在大坝指挥部发出号召,希望每一名民工都要向张美珠同志学习,学习她一心扑在大坝上,为大坝建设建功立业的无私奉献精神和高尚品格……”

从此一个叫张美珠的名字,开始在他的心里存放。

朱友康在蓬州中学的第二学期,身体发育的很快,身材比原来看上去成年了许多。而就在这一学期,学校决定在初中班成立篮球队,每班六人共计十二人。

初中一班选拔了朱友康、何国昌、刘桂、刘新亮、马俊卿和高艳军。这几个同学都是在班里座位朝后,个子最大,体质强健,潜力很大的体育人才。

因为是新州市体育学校,向各县学校下达了体育学校招生以计划。如果经过训练考试合格,可以提前选拔到体校继续学习。

这下体育教师苏铸可就忙了起来。因为缺少人手,学校里又临时从复员军人中择优录用了一位体育老师。这位老师身材不高不矮,训练打篮球是一把好手。

这位老师叫尉迟骏德,短头发,一排整齐的牙齿。他眼睛贼亮,投球贼准,传球贼快,弹跳能力贼强。

尉迟骏德认为,要培训出篮球人才,就必须从基础抓起;就必须对学生下狠招儿,没有苦练就没有好成绩。于是,在新任校长张建的亲自督导下,拉开了篮球训练战。

自从成立篮球队以来,每天的下午第三、第四节课,连续两个小时就成了专场苦练时间。最初的几天时间是耐力训练,就是苏铸老师和尉迟老师领队、监督,篮球队十二名队员一字排开,在四百米的操场跑道上,连续跑步二十圈。

随后开始训练拍球。所谓拍球,就是二人一组,一人监督兼职拾球,一人拍球,只要把这只球拍跑了,随后再传一球,你要一直不停地拍,不停地左拍右拍,不停地上拍下拍,不停地前后拍。这样的训练,二人轮换,一直要坚持两节课,甚至更长时间。

第三步是带球训练,这个训练更苦,不但要拍球,而且要带球不停地各个方向运动。

第四步是传球训练,这种训练不仅要求你有准确的方向感、意识感,而且还要学会声东击西,眼疾手快,浑身上下都动起来才行。

到了第五步就是投篮训练,这项训练是最难最苦最累的。每一项训练至少要进行一个星期以上才行。

这里初中一班参训人员中,大多都是走读生,家庭条件也比较好,生活水平都是比较高的。但是,朱友康是无法和他们相比的。

尽管何海云仍然在口粮上有所添补,但是,学校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开水房,这里往往连老师的开水都供给不上,更何况一般学生呢?吃饭就更不用提了。

朱友康每月粮条是三十斤玉米,六块半伙食费。蓬州中学和其它地方一样实行百分之七十的粗粮,百分之三十细粮伙食标准。

一天下来,每顿饭只能喝一碗玉米面糊糊,早晚各一个玉米面饼子,中午两个玉米面饼子,或者是一个玉米面饼子和一个白馍,三天才轮一次两个清一色的白馍。

朱友康的篮球训练是非常紧张的,更是非常消耗体力的。经过了一个来月的艰苦训练,朱友康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本来就瘦小,经过这阵子训练变得像是一只刀螂,眼窝也凹陷下去了。

更为不能忍受的是,他一天天的高强度训练,得不到热水的补充,身体严重缺水,火气非常大,满嘴的口疮疼的他张不开口来,甚至眼睛都长满了眼屎,就连双腿也不听使唤了,一到训练场地就颤抖得厉害。

训练的项目还时常遭到尉迟老师的责怪和白眼,朱友康本想再坚持一阵子,等训练结束了,去新州体校试一把,幸运的话,也许会合格录取。可是,身体不听他的使唤,最后不得不向苏铸老师和尉迟老师打了退堂鼓。

有一天晚自习的课间,何海云找到他,想再次给他鼓励。当看到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时,忍不住鼻子一酸,竟然把鼓励的话一下子变成了劝退的话。

朱友康心里一下子温暖了许多,他心里想,何海云终于还是理解了我朱友康。而在此之前,之所以继续咬牙坚持,为的就是不让心爱的人何海云失望。

尽管体育学校不怎么好,但是,他可以把你的户口转成商品粮,这样最起码有了与何海云一样的商品粮身份。到了那时,自己年龄也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可以毫不退缩地向何海云求婚了。

因为有了与何海云一样的商品粮身份,肯定会减少来自何海云的父母的干扰和阻力,那样自己的婚姻大事就算是一锤定音了。一辈子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也是对方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生活条件的原因,自己实在是吃不消了,在得到了何海云的支持之后,他决定立刻从篮球队里退出来。

他寻思着以后再找合适机会改变自己的户口身份,他相信以后的日子里,老天使会眷顾他的。<></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造势

朱友康认为参加篮球队是尉迟老师的选择,或者说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大错特错了。

就在张建上任后不久,他的中丘中学时期的老朋友张树宝,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祝贺。张建看是老朋友来了,亲切地招呼他留下来吃饭喝酒。

喝酒期间,张树宝聊起了上学的事情,提起了当初自己的老同学朱书堂请求孩子朱友康来蓬州中学上学的事。张建似有似无地应和着张树宝的话。

张树宝有些不高兴地说:“贤弟啊,把我老同学的事都放到脑后啦?”

“哪敢,哪敢啊!”张建有些慌乱地说道。

“那你给我说说,我老同学的孩子姓甚名谁,在哪个班学习?”张树宝一步步紧逼。

“这个,这个……大哥啊,你别难为我了行不行?”张建开始求饶,从蓬州中学招生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他在教育局办公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哪能记住一个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呢?

这张树宝为人忠厚,做事义气,由此可见一斑。

张建就是看上了张树宝的这一特长。所以,自己只好在老兄面前求饶恕,吃败仗。他毫不忌讳地说,自己确实忙的记不起来了。

张树宝告诉他,这个学生在初中一班叫朱友康,一旦有了改变孩子命运的机会,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孩子,把这个孩子就委托给你了。

之所以是这样,朱友康才有了后来的学生会组织部副部长兼公益部部长的身份,也才有了参加篮球队训练的机会。

如果不相信,你就去冷静地核对一下初中一班的参训名单。

朱友康、何国昌、刘桂、刘新亮、马俊卿和高艳军,这六个人中,除了朱友康是农民的儿子,刘新亮是工人的儿子,剩下的都是官宦子弟啊!

原来谁都想走捷径,越是官宦子弟越发希望早日考上正规学校学习,那样一毕业就会安排工作了,而且,肯定会安排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

这次篮球队里之所以有刘新亮的名字,首先他体质好,又是体育委员,本身就具备了这样的自然条件和身体素质,背后是否也有背景,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尽管篮球队训练辛苦,但是,那也不是谁愿意进来就可以进来的。

张建果然不负张树宝重托,就在何海云支持朱友康退出篮球队,并且,朱友康下定决心不再去训练的时候,新任校长张建通过班主任陈竹传话,要朱友康去他办公室谈话。

朱友康根本就一无所知,还认为校长找他是要调查什么事,或者是做一个学情调查什么的。

张建是地道的老道,他没有跟朱友康提到任何亲近的关系之类的话题,纯粹是以一个校长身份对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的谈话。

朱友康反而觉得,自己在强化训练中已经是吃不消了,你校长谈话我也不会再改变主意了。说句实在话,你校长的谈话还顶不上我的心上人何海云的一个眼神哩。

张建对张树宝是负责人的,这就由不得张树宝了,孩子就是不爱好这一口了,强化训练吃不消也不能硬撑着不是?干脆,以后遇上机会再说吧,那是没有办法的。

朱友康再次回家的时候,父亲见了他不冷不热的,他起初还认为是父亲遇上了不顺心的事,或者是上愁作难的事。但是,大人的事又不好意思多问,他只好把这事藏在心里。

说来也很巧合,姐姐从石脑大坝指挥中心回来了,农历二月二十一刚刚完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神清气爽,看上去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一点也没有错。朱友康知道,姐姐正在走大运,坐的是顺风车。借机会问问姐姐,她肯定会帮我。于是向姐姐把自己看到父亲对自己有些不冷不热的情况说了一遍。

姐姐觉得是弟弟多心了。父亲这些天太忙太累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上愁作难的事情。

这位姐姐只顾着忙她自己的高兴事情,哪里会留心父亲长父亲短的。不过姐姐还算是一个细心之人,她无意中把弟弟说给她的话说给了母亲。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竟然全盘拖出了张树宝帮助朱友康成就好事的全过程,这事泡了汤,由不得张树宝,责任全在朱友康自己,是朱友康自己主动要求退出篮球训练队的。

这事张树宝告诉了朱友康的父亲时,朱书堂十分气愤。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实在受不了那个苦,当大人的非要打一顿不成?

姐姐找了一个机会,把弟弟朱友康叫到一边,询问弟弟是不是有这回事。本来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朱友康只得承认了这一切。

从此,朱友康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和张建校长还有一层这样的关系。心中为之一振,又立刻打起精神来。

回想起校长语重心长的谈话,他一下子感觉这位新校长这么可亲可敬,是一位又亲热又严谨的好校长。他觉得原来的老校长有些絮叨,有些守旧,还有些落后。

他琢磨了好长时间,费了很大精力,想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为学校争光,为张建校长争光。他立刻觉得自己认错了人,走错了方向。

为了学校树立正气,弘扬正能量,他想把石脑大坝的大英雄们请到蓬州中学来,为全体学生们做一场生功的报告。他的请求得到了班主任陈竹的肯定和支持。

班主任陈竹马不停蹄,很快反映到张建校长这里。

张建校长正在为蓬州中学教师鼓劲儿找不到动力发愁,陈竹老师这么一说,他立即来了精神,拿起办公室的电话就要跟大坝指挥部联系。

陈竹老师看到张建校长要联系,就提醒校长说:“咱们团委不是有公益部吗,咱们这次以团委名义邀请您看如何?”

陈竹这么一个提醒,张建校长立刻放下电话笑了。他说:“我平生最忌讳越俎代庖了,你说得对,职能部门能办的事,咱们就靠给职能部门去办理。”

陈竹老师来到团委找到张雪峰书记,把刚才在张建校长那里提到的事情,给张雪峰又说了一遍,张雪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问:“陈老师怎么想起这事来呢?”

陈老师把朱友康提出的建议又叙述了一次,张雪峰觉得朱友康的头脑真不简单,居然想到了团委的前面。就对陈老师说道:“这样吧,不是张建校长说了吗,这件事就以团委名义邀请,你通知公益部的朱友康,让他代表团委去邀请吧!”

于是,朱友康便开始给刚成亲的姐夫赵大友写信,希望能通过他向石脑大坝指挥部沟通好,尽快为蓬州中学安排一场大坝英雄人物报告会。<></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掌声

会议时间:1979年3月30日,星期五下午

会议地点:蓬州中学礼堂

主要内容:石脑大坝先进人物作报告

报告人员:张美珠、高二雄

特邀人员:蓬州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石脑大坝指挥部总指挥,县革委会副主任李大奎、教育局张局长

参加人员:蓬州中学全体师生

整个会场由蓬州中学团委学生会公益部和宣传部布置。在团委张书记指导下,朱友康与何海云做了具体部署和安排,张峰作为学生会副主席,也跑前忙后,紧张布置。

礼堂内打扫的干干净净,主席台安排了四张办公桌,七个靠椅,铺上了学校会议室里红色台布,安装了喇叭、麦克风。主席台一侧安放了发言席,上方悬挂着红纸黄字会标“石脑大坝先进事迹报告会”十一个大字十分醒目。

下午两点大会正式开始。大会由张建校长亲自主持。整个会场在雄壮的国歌声中拉开序幕。

会议按照议程依次进行。第一项奏国歌之后,第二项就是介绍参加会议的各位领导。他们依次是特邀人员和报告人员。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三项是主管教育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致辞。

张俊生指出:“新人新气象,蓬州中学在新任校长张建带领下,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打开了蓬州教育的新局面。蓬州中学就是全县教育的一面旗帜。

今天参加这次别开生面的报告会,深感荣幸!为有这样一位好校长好带头人点赞鼓掌!

今天之所以能够把石脑大坝的先进人物请到这里作报告,说明蓬州中学是虚心求教的一所中学,是虚心学习的一所中学,是见贤思齐的一所中学!

我为有这样一所中学而骄傲,我为有这样一所中学而自豪!

这充分说明,石脑大坝是干出来的,而不是喊出来的;蓬州中学是学出来的,而不是靠弄虚作假骗出来的!……”

对于主管教育的县革委会副主任给予蓬州中学这么高的评价,对于张俊生主任给予张建校长这么高的评价,张建是意想不到的。

他想知道这个报告会的策划者究竟是谁,是谁给他搭建了这么好的一个平台,是谁给他疏通了这么好的褒奖渠道。他要在日后好好地感谢他。

心里这么想着,张俊生主任的简短讲话就结束了。他只听到了那些褒奖的内容,后来张主任讲了一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他知道只要上一个讲话结束,作为主持人就要安排下一个会议议程。

也许是张美珠有些紧张,也许是处于一种谦虚,当张校长宣布下一个发言的是张美珠时,她竟然像是没有发言的打算,她一直推荐由高二雄先发言。

由于她的旁边就是团委张雪峰书记,只见张书记站立起来,给他腾出走道,希望她先走向发言席发言。结果搞得台下一阵哄笑。

张美珠觉得尴尬,张雪峰也觉得尴尬,幸亏这位高二雄年富力强,经验丰富,赶紧接了下场戏,快步走向发言席,首先发言。

其实高二雄也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为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去发言,就是不给女孩子张美珠的面子,事情就会出现冷场;如果自己爽快地答应了小姑娘张美珠的要求,似乎又显得自己很不谦虚。

所以,高二雄尽管走向了发言席,其实也感觉有些尴尬。

高二雄的报告,主要代表石脑大坝民工发言。他是千千万万个民工中的一个优秀代表,他炸山、推土、抡锤、挖渠,干一行爱一行,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他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他舍己救人,他爆破受伤,却仍然坚持上工,和其他民工干一样的活儿……

一阵鼓掌之后,这次真的轮到了张美珠。她离开主席台,首先站在主席台前中央,面对台下师生深深一个鞠躬,又反身面对主席台坐着的各位领导深深一个鞠躬,显得那样自然,那样大方,那样得体,那样彬彬有礼。

在台下的观众立刻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朱友康看到张美珠这么大方自然,简直不敢相信,半年前见到的那个还带着工作帽和一副兰花套袖的有些害羞的小姑娘,如今却如此这般,简直判若两人。

他暗暗地与何海云做了一个比较,他断定,这位少女综合素质一定高于何海云,而且,尤其表现在个人修养方面。

他知道这里不是思想开小车的时候,他即刻把目光转向主席台。

只见张美珠穿一件合身的青色呢绒外衣,两只辫子已经长及披肩,额头外露,几乎没有刘海,大大的双眼皮眼睛,比原来还高的鼻梁十分突出,微红的嘴唇十分动人,一张白皙透红的瓜子脸,格外引人注目。

鞠躬之后,她一边迈着矫健的步子向发言席走去,一边从衣兜里往外掏发言稿件。等站立在发言席的时候,发言稿已经展开了。

她首先把石脑大坝的领导和民工们放在前面,她很谦虚,她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受到了领导的教育和培养,受到了数以千计的民工们战天斗地精神的感动和鼓舞。

这句话刚出口,下边已经掌声一片。她的发言不像是刚才谦让高二雄时,一些人猜想的那样——胆怯和懦弱。她的发言语句流畅,声音磁性,故事生动,并且发言的姿态尤其自然大方,很有领导讲话的风范。根本看不出半点胆怯的样子。

这种做派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开始对张美珠肃然起敬,一个个竖起了大拇指,认为张美珠就是牛!

她的事迹之所以感人,就因为她在发言中通篇都是换位思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而做,而不是哗众取宠,也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真切切地为他人着想,时时处处替他人卖力。

她其中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她说,自己之所以这样做,首先是父母亲的感化教育的结果。父亲是抗美援朝下来的一个老兵,他说,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与人交往一定不要讲吃亏沾光的事。

你活着就是幸福,你活着就是满足。你一定要学会换位思考。

从小接受的是这样的教育,当她刚满十六岁进了食品加工厂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厂子里一个很早失去妻子,带着一个傻儿子的家庭,拆洗被褥,缝补衣服。

当时厂子里有七八十名女工,而且都比她年龄大,在厂子里工作时间又长。可是,几乎没有一个女性给这位老汉做过家务,她是把老汉衣服被褥带回家,拆洗缝补的第一人。

为此引来不少的争议,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妇女们,说她是吃闲饭撑得。还有说她想出风头的,也有给她栽赃陷害的,说她和老汉的傻儿子谈对象,搞得风生水起,满城风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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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星

张美珠也是高中毕业,她十六岁那年刚别业,就赶上了县社系统的集体企业——蓬州县食品加工厂招工,她父亲觉得厂里做食品酱菜,适合女孩子,就为她报了名。

从她刚满十六岁进了食品加工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厂子里的没有女人的困难户,拆洗被褥,缝补衣服。因为这个家庭里只有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头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傻儿子一起生活。

在她进入食品加工厂之前,厂子里已经有七八十名女工,而且都是干了多少年的大龄女工。这些年来,老汉这家子无论如何困难,除了厂子里每年年底有些照顾之外,这些妇女们几乎都没有给这位老汉做过家务,只有她才是把老汉衣服、被褥带回家,拆洗缝补的第一个女性。

为此引来不少的争议,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妇女们,说她是吃闲饭没事干撑的。一些了解她家情况的表示不理解,一个局长家的公主,怎么会做这些伺候人的诗情呢?

还有说她想出风头的,也有给她栽赃陷害的,说她和老汉的傻儿子谈对象,想进一步霸占老汉的钱财,搞得风生水起,满城风雨的。

她就是不信这个斜,她坚信做好人做好事是站得正,是不怕歪理邪说的。

她不仅给老汉一家拆洗缝补,有时候还利用上下班时间帮助老汉从街里购买急需用品。

时间可以检验一切,时间一长,张美珠发光的金子一般的善心,越来越照亮了厂子的角角落落。

她给厂子做事也是如此,她从不轻易浪费厂子里的一片咸菜,半瓶醋,爱厂如家,把厂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拾掇的利利索索,干干净净。

有一次一个购买酱菜的老农把装着八百多块钱的钱包,在装货时掉在了醋缸之间的缝隙里回家了。当张美珠拾到以后,在库房外一直等到天黑,终于等来了失主。

经认真核实归还给失主。失主给她酬谢金,被她婉言谢绝。直到第二天失主给厂子送来一面锦旗,大家才明白张美珠的善良。

一些人开始转变对她的看法,自感冤屈了人家,对不住人家,误解的人渐渐少了,说三到四的少了。许多人开始从正面看待她,接近她,鼓励她。

再后来,张美珠不仅为老汉家里做好事,即便是一些年长的妇女有了困难,她照样一如既往帮助到底,即便是以前说过风凉话的妇女也是一样。这才逐渐从误解和不理解中解脱出来。

所以,她说,既然已经从误解中走了出来,那就要一根筋干到底。

厂子领导慧眼识英才,很快把厂子里最年轻的她,提拔为库管和出纳。后来又被厂领导选派到石脑大坝指挥部任出纳。

这次受领导委派到石脑大坝工地来工作,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其中仍然包括着被误解或者不理解。她要用最真诚的心,最真诚的行动,让人一千万个信服,一千万个佩服。

在大坝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她先后为民工缝补衣服鞋袜二百多人次和件次;经常义务为宣传队、食堂、总部、民兵营等帮忙达一百六十多次;义务付出各种布料、针线、用品等折合人民币约两个月工资。

在重大险情中冲锋在前,一次中丘公社,南丘村民兵营电线短路起火,她正好从那里路过,只见一个民工提着一桶水要去灭火,张美珠立即制止了这位民工,及时挽救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事后才知道,原来南丘村还没有用上电,对用电常识缺乏必要的认识。自此,她找来一本用电常识书本,她利用民工休息时间,串着工地讲解。

还帮助宣传队,把用电常识写在黑板报上,刻在蜡纸上,印在大坝新闻通讯报纸上,加以宣传。避免了工地上类似事故的再次发生。

她的演讲入情入理,生动感人,在场的广大师生不断鼓掌喝彩。

朱友康更是觉得感天动地、激动兴奋。

心里暗暗佩服这样一位弱女子,竟然是这么优秀的战斗英雄。

在他的心里,张美珠已经不是眼前的张美珠,而是一个形象高大,顶天立地的优秀女青年。

他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上写道:“我今天听了石脑大坝高二雄和张美珠的演讲,深深地被他们的英雄事迹所感动!尤其是张美珠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干出了感天动地的大事业!我必须无条件地向他们学习……”

当张美珠演讲结束的时候,再一次来到舞台中央,再次向台下在座的蓬州中学师生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反身再次向主席台在座的各位领导,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后迈着稳健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熟练地稳重地完成这一系列恰到好处,分寸得体的动作,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更何况演讲的内容具体,她所做的事迹,生动感人,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和鼓舞性。

等她回到凳子上坐下来的时候,挨着她的教育局张局长、蓬州中学团委张书记停下鼓掌的双手,站起来和她分别握手,这时,台上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仍在继续……

这时的何海云,突然出现在主席台上,只见她提着一只水壶,先在舞台中央给主管教育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倒了一杯水,然后依次给县革委会副主任石脑大坝总指挥李大奎、教育局张局长等倒上,等到了张美珠那里时,尽管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但是朱友康看到她们俩的动作,像是做了一个非常友好的互动。

朱友康想也许她们从此之后就相互认识了,也许以后会成为好朋友。朱友康觉得,她们俩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是心地非常善良的人,都是乐于助人为乐的人,都是把帮助别人就是幸福自己,看成是自己的做人准则。

只是她们的特质有着区别罢了。至于区别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从内心的感觉上应该是这样。也许是张美珠表现得更大度一些,成绩更明显一些,也许是何海云表现得更诱惑一些,潜能更大一些。

总之,对于这二位漂亮的女生,他有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感觉。不过要用一句概括的话来说,应该给她们俩同一个荣誉——新星。<></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没睡

朱书堂、老冯头、梁鸿信和工作队三人,围着火炉,研究分析最近村子里的形势、动向和重点嫌疑人情况。

屋子里气氛一直在变来变去,一会儿紧张,一会担忧,一会又重振雄威。假如现在是山重水复疑无路,那么,花明在哪里?又一村又在哪里呢?

就朱书堂和老冯头掌握的情况和一些自认为比较合理的推测,都全盘托了出来。梁鸿信听了半信半疑,因为他们说的这些只有过去的恩怨,都是没有任何线索和充分证据的。

工作队他们也持观望态度,表示一切由证据说话,否则,一切猜忌到最后都会是一场空。这样做的后果,反而把自己陷入极端的被动之中。

几天来,尽管也马不停蹄,终日奔波,但是,效果并不乐观。等讨论到即将到子夜时分的时候,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仍然停留在原地水平。

这使得大家都很着急。下一步究竟怎么做才可以有所进展,有所发现呢?大家一时莫衷一是。

工作队员队长老杨说,一切注重证据。而两个队员却是另一种说法,他们说,根据老朱和老冯头提供的推测分析,是有道理的,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的,这样的勾当还能有谁来干?只能是他们韩家一伙人干。

爽性我们来一个先斩后奏,先抓捕突审再说下一步,他们相信,只要我们突审时下手狠,不愁他们不交代。老朱和老冯头都支持这两个队员的说法。

但是,作为大队一把手的梁鸿信,和作为工作队队长的杨金宝,对待这样的突审时相当谨慎的。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是不能有任何行动的。后来老支书梁鸿信语重心长地和大家交了底牌。他说:“我们对待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马虎,绝对不能轻易抓铺一个人。我们现在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发动群众,由广大群众来揭发,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你说的又是个怎么发动法儿呢?”工作队队长杨金宝继续追问道。

“我个人认为,我们全村的群众大会是开了,可是,这么大的会场,怎么会取得良好效果呢?我看还需要继续开会发动群众。

怎么开呢?我看先从第一生产队开始,六个生产队,我们一个一个的来开。我们要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俗话不是说,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明箭好当暗箭难防啊!”梁鸿信拿出了好主意。

“姜还是老的辣啊!好,咱们就这么办。明天就开始进行,先从第一生产队开始。”工作队队长老杨看来是坐不住了。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我们也不能搞得太突然,今晚通知一队是来不及了。我看还是这样吧:我们让队里上午干活,下午开会。

这样以来,第一不耽误生产,第二,也给我们上午在工地走访留足了时间,第三,下午开会社员们也能喘一口气,第四,还给我们留下了晚上研究开会情况的宝贵时间。

这叫一举多得啊!”梁鸿信分析说。

“那,咱们明天上午通知一队?老支书?”杨队长问道。

“好,咱就这么办。散了吧,回家睡觉吧,不早了,你们俩路上小心,多操点心!”梁鸿信嘱咐道。

朱书堂和老冯头两人肩并肩一块往回走,夜深人静的大街小巷,只听到他俩走路的脚步声音,和偶尔传出狗的叫声。

老朱快要走到家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笔和纸,他要回到牛棚记录一下今天的生活,这是他多年留下的习惯。

因为怕惊醒来了北屋里熟睡的孩子,他进门就进了朱友康的小西屋。他知道大儿子屋里有纸有笔。他进屋点起了煤油灯,拉开抽届,在抽斗里乱翻了一阵子。

他找到了几张纸,放在桌面上,继续找笔,结果翻出了一封信件。他翻开封面,是写给自己的,落款是农历正月初八,地址是山西省黑城县的,一看就知道是从老中医冯贵和那里寄回来的。

他心想,儿子不在家,这封信怎么会放在这里呢?于是拆开去看,这时他才发现,信封早已经打开着了。

他接着煤油灯简单看了一眼,这样一看,他有些惊恐。信封里明明写着不让儿子出大力气,提重东西。儿子在正月里却上山抡锤、挖土、背石头。年前还去煤矿捡煤块,往回肩扛手提。

他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太不关心儿子了。内心一下子内疚起来。

他再顺着往下看,老中医冯贵和还邀请他们一家利用正月休闲时间,去山西他们那里串亲。这一切儿子都知道,儿子却一直隐瞒到现在。这孩子真懂事。这孩子一切委屈都能忍受,一切苦难都能担当。真不愧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朱书堂心里发出了由衷地感叹!

带着一种内疚的心,带上门快速向牛棚走去。

此时的牛棚里,老刘已经与他的老婆摊牌了。这对银镯子和这对银簪子可以赠与丽芝,但是,我老刘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

只要你丽芝嫂子愿意和我老刘睡一觉,这传家宝绝对唯你莫属了。

张丽芝也不是省油的灯,心想,你一个没人管的光棍汉,五保户,残疾人,现在又是需要照顾的病人,你想沾我老娘的光,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但是你一个死老头子了,要这个东西干嘛?一点用途都没有,我就顺了你愿,假装拥抱一下,看你老刘还能不能收回去你的宝贝。

“来吧,老刘,快点,我可要上炕了?”丽芝故意挑逗着说道。

“好,好,我这就来!”老刘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队长的媳妇竟然这么好哄,一下子兴奋起来,心跳加速,双腿筛糠,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思想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想法上来,这要是让老朱逮着了,我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我老刘为了一个老娘们付出这么大代价,连传家宝也丢了,简直太不合算了。

他想,这个钟点了,也是该老朱回来的时间了。万一不小心装上了,那……

他正在犹豫不决,丽芝又叫了一声:“赶快上来呀?要不老朱就要回来了,那可就来不及了!”并且还把他的传家宝向他晃了晃。以示他尽快上炕。

老刘在犹豫不决中,经不起诱惑,一下子扑到土炕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老朱的声音:“老刘,还没谁呀?”<></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愤怒

中丘公社驻南丘村工作队戎队长,这些日子相当辛苦。白天除了正常开会、走访、调查、劳动之外,就是根据前一晚上的工作安排,私下单独做重点嫌疑人的思想工作。

他已经连续做了五个嫌疑人的工作。他们清一色都是韩家人。为此,韩家人非常恼火,非常愤怒。

戎队长搞了多年的思想政治工作,从来都是耐心加细心,其效果都是不错的。

这次他仍然非常自信,他曾语重心长地告诉这些韩家人说:“你们别着急,别恼火,现在着急恼火也没用。谁让你们过去非要整倒老支书呢?现在轮到你们头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他们韩家与梁鸿信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非要在梁鸿信刚刚上台使坏呢?

其一,韩德福的父亲兄弟三个,老大叫韩小秋,老二叫韩小冬,老三叫韩小夏。

当年韩小秋是村里的贫协会主席。是他带头和当时的工作队配合搞倒梁鸿信的。

1959年冬季的一天深夜,韩小夏因偷盗第三生产队仓库的粮食,被村民高某人、刘某人等当场抓住,并扭送到支书梁鸿信家中,让村里必须给出对韩小夏的处分和罚款。韩小夏后来就成了冯社良的大舅子。

因为是当场抓获,证据赃物俱全,老支书梁鸿信在随后召开的党支部会上研究决定,没收当晚发现的所有赃物,归还第三生产队,并处以八十元罚款。

八十元在那个年代,真是一笔巨款,虽谈不上让韩小夏倾家荡产,确实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经济压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偷盗名声已经在南丘村里臭名远扬。

因此,韩小夏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其二,韩德福的表姐韩小云,姐夫梁秋根,在1960年至1965年期间,夫妇二人每年到了秋季,总是利用晚上生产队看管不严的空子,在后半夜去生产队的庄稼地里偷粮食。

不仅偷盗玉米、谷穗、紫萝卜、山药等粮食作物,而且还偷盗棉花、芝麻、黄豆等经济作物。

这事在村子里都传遍了,社员们人人皆知,就是一时抓不到证据,村干部也非常头疼。

有一天,村里民兵连长朱书义,和其他几个民兵在夜间巡逻时,当场把梁秋根夫妇一起抓获,并及时到他家里把他们夫妇偷来的粮食全部没收。

为了这件事,南丘村老支书梁鸿信连夜召开党支部会议,报经党支部研究,作出最终决定:将梁秋根夫妇所偷盗的全部粮食交回生产队。

从此,梁秋根夫妇对梁鸿信恨之入骨,产生了深仇大恨。

其三,也是韩德福的表姐韩小凤,她的丈夫冯贵友在1966年春天,因父母之事和邻居打架,谁也劝不下来,冯贵友扬言要杀人。冯贵友就是原支部书记冯贵堂的哥哥。

邻居无奈之下想到了党支部,想到了村干部和老支书,他把梁鸿信叫到身边来劝说,但是冯贵友根本不给老支书半点面子,劝阻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老支书认为,搞不好这事还真会闹出人命来。在这关键时刻,梁鸿信没有退缩,而是采取了极其果断的措施,让几个青年男子一齐上,当下把冯贵友摁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防备他一时失去理智,失手杀人泄愤。

但是,冯贵友在这次打架中没有占了上风,反而被捆绑起来,觉得在乡亲面前很丢面子,等事情平息之后,冯贵友就迁怒于老支书梁鸿信身上,而且他认为是梁鸿信拉了偏架,因此对梁鸿信深表不满,记恨在心。

其四,韩小秋的儿子韩德福,在1962年偷生产队庄稼,被民兵在村口查岗时抓住。梁鸿信代表南丘村对其进行了罚款三十元处分,他们父子由此也产生了仇报的念头。

其五,韩小冬在61年征兵工作时不配合。因为他怕当兵上前线去打仗,梁鸿信等人多次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他自始至终不接受,所以韩小冬也产生了不满思想。

其六,南丘村由于历史原因,社员们在本村攀亲的非常多,亲连亲,亲串亲,所以他们韩家人,形成了一个相对比较大的旁系亲属队伍,他们,时常合伙破坏村集体经济,挖社会主义墙角。

他们代表了一部分人的一己私利,和村干部形成了尖锐的矛盾对立和矛盾冲突。

正是以上这些偷盗、打架、逃兵役、无恶不做者,成了后来工作队选中的对象,有这样一大批旁系亲属作崇,在后来的批斗中,韩小秋以村里贫协会主席的身份,在村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兴风作浪,结果在工作队无端干扰下,梁鸿信以莫须有的罪名下了台。

现在想起来,梁鸿信再次官复原职,恢复村党支部书记职务,他们怎么会心甘呢?

他们趁着梁鸿信刚刚起步阶段,还没有深深扎下跟的有利时机,借机放火、往家里投掷东西相威胁、使绊子、兴风作浪,最终目的就是实现他们的黄粱美梦,把南丘村大权掌握在他们自己人手中。

以上都是顺理成章的推断,是无懈可击的。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出面做韩家人工作的,主要是中丘公社工作队戎队长和他的队员们。他们工作一旦有所突破,县里的工作队就会趁热打铁,一网打尽,顺利破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戎队长很有耐心,从来不着急不发慌,遇事非常冷静,是做社员们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尽管前期工作还没有蛛丝马迹,还没有多少起色,但是,据他了解的村情民意,这一思路是不会有错的。尽管韩家人到现在没有一个承认的。

他先后给韩家人做过工作的有:韩德福、以及他的父辈儿韩小秋、韩小冬、韩小夏和梁秋根。

下一个谈话对象就是冯贵友。

处于对原村支部书记冯贵堂的尊重,戎队长没有像韩家那五个人一样,用通知的方式,通知到大队部谈话。这次他改变了谈话方式,他自己主动找到冯贵友的弟弟冯贵堂,然后将他的哥哥冯贵友叫到他家里,三人进行面对面谈话。

他认为,冯贵堂作为党支书应该思想觉悟高,实事求是,以积极姿态配合他做好其哥哥的思想工作。谁知没有说上几句话,戎队长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原来他们弟兄是穿一条裤子的小团体,或许背后指使、怂恿的人就是这位道貌岸然的冯贵堂。谈话不得不终止。

在他心目中,冯贵堂原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村干部形象,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韩家人愤怒了,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戎队长,这次也愤怒了……<></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副科

自从bq庙着火之后,蓬州县文物古迹保护工作才真正提升到县委县政府的日常工作议程日程来。

这里的主要功劳应该归功于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

就在bq庙着火及侦查走访的日日夜夜里,张俊生倾注了大量心血。尽管他对主管的文化系统职工巩丽君垂涎三尺,甚至一些文化系统的员工们都有所耳闻。

但是,张俊生并非一般的领导人物,他是有耐心的,他从来不会强迫一个人去做什么。这是他的处事原则。包括面对自己的最心爱之人也是一样。

张俊生是一个最懂得自然法则的人。他的处事原则就是适者生存。因此,他对巩丽君尽管想一天之间把她抱在怀里,亲在被窝里,但是,只要巩丽君不愿意,或者没有积极主动的行为,他是不会强制她做这些事情的。

这一点就连巩丽君自己等待的就有些纳闷,她曾经怀疑这位大领导究竟是不是还心里有她。她甚至想,有多少个美女排着队在等待他张俊生,自己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巩丽君十分清楚,那一次她喝醉了酒,整个晚留宿在张俊生的家里,而他的爱人在新州工作,这里并没有他们二人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然而,张俊生并没有“宠幸”她。

她甚至有些气馁和失望。她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哪一点,哪一个方面达不到张俊生这位革委会副主任的要求。

然而,这一切让巩丽君十分的失落。他一个人居然离她而去,在自己的办公桌写起来年终总结和新年工作谋划。

谁都知道,一个自己最满意的情人就在自己身边,他不去碰她,而是继续坚持公务工作,这不是在亵渎这位女性吗?

在他们之间相处的两年多的时间里。有多少个机会可以做的严密无缝,合拍合节,说透了就是很自然地睡在一起的机会数不胜数,可是张俊生并没有这样做。

巩丽君多次想和张俊生断绝关系,因为,他亵渎了她对他忠贞的无私的爱意。

尽管她时常不忘记何树坤。

再后来的日子里,由于张俊生儿子张峰的到来,他们之间好像更疏远了一些。唯一可以证明不疏远的证据就是,张俊生私下和巩丽君沟通,想提拔何树坤为文化局副局长。

也许是由于张俊生在是否开发新州白瓷项目,与蓬州县主要领导发生了冲突,也许是另有原因。何树坤的提拔,迟迟没有音讯。

原来谁都想着,到了年底肯定会公布一批任命或者新的调整。巩丽君甚至把庆贺的酒菜都准备好了,巩丽君甚至为了何树坤,已经做出了牺牲自己成全爱人的打算。

结果,年前到了腊月三十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有期待的家庭或者人员,大家都大跌眼镜。因为,直到除夕夜晚鞭炮四起的时候,半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年对于巩丽君来说,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她甚至做了新衣服都没有心思去穿。她开始从内心里开始憎恨起这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

正月初七班之后,巩丽君脸没有半点笑意,显得十分的高冷。平时十分活跃的人物,现在已经闭门不出;平时屋里经常传来靡靡之音,而正月班以来,她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发傻发愣。

她在想,是自己不够主动吗?是自己过于保守吗?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或者诱惑力吗?

思来想去,最终归结到一点,是自己太保守,太封建。回想起来,张俊生有过多少次对自己情深义重,而自己只是笑笑而已,自己表现最出色的一次,是留宿在张俊生家里。

他开始反思自己,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不够主动,造成了日后的被动。

假如在自己喝醉酒的那个夜晚,顺理成章地把张俊生搂抱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床风雨交加,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她开始想,也许每个有地位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自尊。

其实她并不了解这位县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他对工作是非常认真负责的。他不会因为色情和私下交易而违背原则胡作非为。

终于有一天,这一天也正是建国三十年的前夕,bq庙失火案件通报处理之后,何海云进入高中二年级,朱友康进入初中二年级之后,石脑大坝建成竣工典礼之后,蓬州县出台了一份任命文件。

这份任命文件被蓬州县老百姓称为最小气最憋足的一份文件。

文件任命如下:

经蓬州县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如下:

任命何树坤为蓬州县文化局副局长

韩玉冰为蓬州中学副校长

许多人看到这个文件叫苦连天,多数人都认为,要不就别提拔,要不就正规提拔,这个文件算是什么文件啊。说何树坤和韩玉冰提拔了吧,还是原来的正股级,说没有提拔吧,这文件清楚地写着副局长。

原来这文件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首先说何树坤,他是在bq庙失火案件中负有监管责任的,省里早先就有处理通报文件,按照正常情况是不能提拔的。但是,失火后的庙宇建设又缺少人手,尤其缺少像何树坤这样的技术骨干。

在庙宇清理和修复建设中,原来的林局长是外行的,走了很远的路。恢复何树坤职务之后,在短时期内贡献比较突出,经过一年的努力,bq庙宇整体施工基本完成。

从面争取来的资金也基本用完,至于什么时候再有资金,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借此机会提拔何树坤再恰当不过了。碍于他之前的处分,只能享受副局长名誉,而实质性职务并没有什么改变。

有人猜测,另外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张俊生与主要领导关系相处不太理想,主要领导就是不给他张俊生这个面子;另一个说法则是张俊生自己已经不想在蓬州久待了,用提拔何树坤来弥补巩丽君给她的好。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这里只能用以后的实践来证明。

关于韩玉冰怎么也在这次提拔过程中出了一个这样的例外,有人说也是基于两种版本。一个是韩玉冰是张建直接要的人,县里派张建去主持蓬州中学工作,他必须有自己的得力之人。

因为,韩玉冰是张建在中丘中学时的老搭档,他深知韩玉冰的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另一种说法是蓬州县准备筹建一所县办第二初中,需要安排一个得力干将,在蓬州中学内部事先进行培养锻炼,使其开阔眼界,增长见识,为建设新二中做好接管准备工作。

第一百六十三章 意会

不知不觉中,何海云在蓬州中学已经度过了一年时间,现在已经进入了高二年级的紧张学习阶段。

巩丽君对何海云与张峰交往是支持的,但是,目前出于什么状态她倒是心里没底。

处于对张俊生的感谢,也是处于对何海云与张峰关系的一种试探。何树坤夫妇商量着请张俊生副主任吃一顿饭。

为了安排这一顿饭,他们夫妇确实费了心思。吃饭都叫些什么人参加呢?他们在一起犯起嘀咕来,只叫张俊生主任,不叫孙局长参加,孙局长是自己的顶头司;叫他吧,觉得三头对面说起话来有些不方便。

到底该怎么办,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巩丽君说:“我看还是叫孙局长比较好,要不我们日后怎么面对人家啊!”

何树坤经过深思熟虑说道:“小巩啊,要不这样你看是不是更妥当?张俊生主任家住新州,咱们利用星期天时间,带子女,像串亲戚一样去新州他们家里看看,叫张俊生的媳妇,顺便到新州饭店吃一顿饭,我们两家人在一起,说起话来也很方便的。而且这样做,避开了孙局长,还不会有人知道。”

“那万一在新州碰到了孙局长,就尴尬多了!”巩丽君琢磨着说。

“不会的,这种概率也太小了。我看这样吧,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从新州回来之后,再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把孙局长、张俊生主任,甚至还可以叫那两个副局长,在蓬州县城再坐一坐,也不是不可以。”

“嗯嗯,这样也好,这样就完美了。”巩丽君应和着何树坤说道。

于是他们开始了礼物的准备工作。

“我看买一些水果点心之类最好,”

“我看买些高档一点的东西好”

“……”

他们各自盘算着到底买些什么更好。

“我看这些要不都免了吧”巩丽君说道:“他张俊生给咱提拔的是个啥?你说说,人家提拔是升职,你的提拔是平级,所给你的就是徒有虚名。这一个副局长能干啥?”

“这已经不错了,人家不提拔,咱不是还照样干咱的所长昂?”何树坤接着说:“咱做人要知足,这叫知足常乐嘛!”

夫妇之间话题逐渐又多起来。一会儿各执一词,一会儿又相互谦让。

最终坚持还是从张俊生的爱好出发,买张俊生最喜欢的东西为好。他喜欢啥呢?长期接触才知道,他有两方面的爱好,一个是字画,一个是乐器。

乐器这东西本地不多见,也不档次,干脆就找一些字画吧,多去书店走走看看,一定会有不错的收获。最终,他们夫妇从书店里买了一幅齐白石的“荷花鸳鸯图”。

市面是真是假他们不懂,但是从内心肯定是买真的。这幅画价格也不菲,夫妇二人高高兴兴带着去新州见张俊生。

事先和张俊生约好是本周礼拜天,巩丽君打扮的新娘子一般俊俏,穿美丽的旗袍,带女儿何海云,一同前往新州市。

尽管他们事前问过张俊生的住址,但是到了那里,还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找到。

这天很巧合,张俊生的媳妇乔玉梅和儿子张峰都在家。并且乔玉梅也穿了一件旗袍。他们穿的有所不同。货怕比三家,一点也不差,巩丽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乔玉梅的景泰蓝式的长旗袍产自中国最著名的苏州。

是那种整个旗袍,可以一把攥在手心里的那种丝绸制品,据说是当年伺候皇宫里的贡品。巩丽君清楚,自己是那种爆米花眼之类的美,是一种形式美。

而乔玉梅则不同,咋看去并不属于一种美人。但是你和她一说话,一接触,她那种内外的美一下子显露出来了。给人一种谦和美、气质美、华贵美、内在美。

巩丽君立刻赶到自己就是那种“土八路”,而乔玉梅则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军”。

平时他们夫妇和张俊生主任接触的多一些,而对张俊生的老婆孩子知之甚少。这次也算是看了眼界。张俊生的女儿去了大学,没在家。儿子倒是挺懂礼貌,也比较谦和,对他们的到来也比较恭敬。

唯一不同是他跟他母亲长得很相像,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健美身材。脸多多少少有些像他母亲一样的麻麻点点。

张俊生请他们坐下来聊了一阵子。还是巩丽君先说了话:“今天来呢,也没有别的意思,是特意来感谢张主任的,别见怪,请笑纳。”说完话,她帮着何树坤打开了送给张俊生的那一幅字画。

“哈哈,齐老的荷花鸳鸯图,不错,不错,让你们破费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谢谢张主任提携!”何树坤说着感恩的话,把字画又收了起来,然后双手递给张俊生。

“这样吧,张主任,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拿,那就中午跟我们出去吃饭吧!”

“来到新州,我老张必须管饭,哪有客人管饭的理儿?”

“好,饭是一定要吃的,只是,我们做东罢了”这时乔玉梅爽快地回答道。

“张峰,听说你和何局长的闺女是同学,是这样的吗怎么也不说话?”乔玉梅接连问话。

“嗯,妈,是这样。海云请坐吧!”原来精明的乔玉梅,自己不说让何海云落座,把这一机会通过启发式问话,给了儿子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何海云也没有谦让,落落大方地挨着母亲丽君坐在旁边的沙发。

何海云见到张峰的感觉,和见到农民的儿子朱友康的感觉真的太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张峰之间似乎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而就像是老同学相见的那种。

来到饭店,他们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按照长幼辈分的安排,何海云和张峰都坐在了圆桌的外侧,两人挨的很近。

吃饭间,张峰不老实的手,老是去拉何海云的手,何海云在桌子底下跺张峰的脚。

“哎呀,哎呀,”张峰发出惊讶的叫声,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何海云和张峰的脸。

张俊生向对面的巩丽君看了看,脸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巩丽君会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州

张峰无意中听到了父亲跟母亲的谈话内容。他才知道了,他之所以能够去蓬州中学学,一个不为人知的真正原因——那里他的父亲张俊生给他安排了一个要见的人,一个令他心动的人,这个人就是何海云。

这时他才想起来,为什么父亲在他到蓬州中学学之前,把他单独带到豪华饭店和他单独谈话、吃饭、喝酒,并且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在父亲特许下喝酒。

他还听到了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礼拜天要来他家登门拜谢的消息。

这一消息无疑让他激动而振奋。

他回想起在学校学习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还没有多少时间跟何海云单独呆在一起,真正的聊聊天,谈谈心。即便谈话聊天的机会,何海云连小手都不让拉一拉。

看来,这次真的是机会来了,他要做好一切准备,决不能再次错失良机。

他想,这个何树坤叔叔最好能带他女儿来。现实是不是能带来,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他既然听到了这些消息,就权且当做何海云能够到来吧。防备打无准备之仗。他带着一种向往和期待,跑到影院里提前买了两张电影票。

买好票之后,他心里的兴奋劲儿还没有下去,他就沿着新华影院这条街向西边走去,他要沿途看一看这里一年多来的变化,他要找一个好吃好玩儿的地方,提前做好准备。

大约走了半条街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他在新州学时,偷开着学校拖拉机,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去他家帮忙收割小麦的那个赵姓同学。

这个同学胳膊挎着一位美丽的少女,正在沿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着,要去新华影院看电影。

张峰思想灵机一动,哎,这不正好吗?等何海云来了我们一块去看电影不是更好吗。

和赵姓同学一说,正合他的心意。他说他们看电影很方便。错一场也没啥。

合他心意的原因是,第一可以做伴一起看,第二呢,赵姓同学和他的女友也想看一看,这位当年学逃学捣蛋的家伙,到底谈了一位什么样的女友。

张峰问了赵姓同学的近况,他说,过了年他就不再去学了,在附近一家拖拉机厂班,是厂子里招工进去的。

他还悄悄地告诉他,他的这位女友,就是这家拖拉机厂他那个车间主任的女儿,在厂子里搞宣传工作,是厂子里团高官。

他接着说,厂子里工人每周看一次电影,都是他女友联系的,女友和电影院里很熟悉。张峰一听,这不正好吗?以后买票更方便了。

赵姓同学说,以后看电影你就尽管找我,电影票都不用你买,而且只要有空一定奉陪。

张峰觉得今天不白出来,遇老同学真好。

于是带有感激地邀请他们二人吃饭,因为这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邀请他们二人吃饭也是为了先采一个点,顺便向同学了解一下附近哪里的饭店好吃。以便日后带女友何海云来这里就餐。

于是他们拐进了附近一家小胡同。

张峰的运气是非常好的,冥冥之中帝给他做了最好的安排。何海云果然来了,他不敢在父母跟前表现出跟何海云有多么热乎,还是他母亲提醒了他,才使得何海云落座。

其实张峰清楚,即便没有这个落座细节,何海云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他们是一个班里的同学,又都是学生会干部,相互之间都是很自然的同学加朋友关系。

餐桌张峰要拉何海云的手是有原因的,他想找机会把看电影的事告诉她。但是,何海云是事先不知道的。她对拉手动作的理解,是张峰向她示爱的一个动作,因为是公用场所,就被她踩脚了。

对于吃饭,何海云和张峰都是急切希望早一点结束。

但是,想法却大相径庭。张峰是怕腾不出与海云看电影的时间,错失良机;而何海云怕张峰在饭桌搞小动作,弄得她过于难看。

张峰看吃饭的速度实在太慢,就明着告诉双方大人:“你们慢慢吃,我和海云出去走走,老同学来一趟新州不容易。”

一边说着,就拉起了海云的衣袖,海云不好意思地往回躲闪着。

这样的场合,何海云也不好说什么,有点很不自在的感觉。

这种情景海云第一次遇到,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她母亲及时给她靠了一把梯子:“也是的,海云来新州应该是第一次吧?”她看看何树坤,又看看张俊生夫妇继续说“去吧,别走得太远了,早点回来。”

“是啊,张峰,一定要照顾好海云,海云第一次来,给她去熟悉熟悉这个美丽的城市吧!”乔玉梅拿出家长的姿态,嘱咐张峰照顾好海云,一语双关,恰到好处。

看来这位乔玉梅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看来这位乔玉梅老道的很啊!何树坤听了乔玉梅的话,心里这样想。

四个大人,四双眼睛,目送着他们俩孩子走出饭店,回头聊起了他们的话题。

“何局长啊,这次职位安排,是一种例外,我已经尽力了。你是知道的,按照咱们蓬州县相关规定,你这可是餐边球啊。你能提升到这一步,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别小看这一个股级局长啊!它毕竟是局长而不是股长!”张俊生一字一句地给何树坤解释。

其实,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不是在给何树坤解释,他怕巩丽君不理解,不高兴。他是耐心为他最心爱的人巩丽君做仔细解释的。

“何局长啊,你对暂停bq庙复原工作怎么看?”张俊生和何树坤开始讨论起bq庙工作,巩丽君也就和乔玉梅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扯起了妇女们的话题。

出了门的这两个大孩子,在张峰带领下,径直走向新华影院的路,尽管路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们仍然在人群里超越行走。

张峰第一次拉住何海云的小手,要是放在平时,包括在蓬州中学,何海云是百分之百地拒绝。可是,这里是新州,是距离蓬州近百里的新州,她知道这里没有自己的熟人,所以,爽性任由张峰拉扯着在大街往前走。

以前从来没有来过新州的何海云,今天对这座城市有了新的体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破局

韩玉冰校长的到来,蓬州中学一下子热闹起来。

初来乍到的韩玉冰,在张建的授意下,每天带一个本子,搬一个凳子,拿一杆钢笔,一个教室挨着一个教室听课。

听完之后,叫同头课老师,集中在学校会议室里评课、交流和研讨。

这样一个简单的程序,对于韩玉冰来说,好像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和吸引力。他每天坚持这样,百听不厌,津津乐道。

别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搞得每一个老师心理非常紧张,行动不敢怠慢。谁都知道,这位新调来的韩校长说不定哪一天轮到听自己的课了。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备课、讲课、辅导自习、批改作业。

看似简单的一个听课,竟然牵动了全校86名老师的心,一个个如临大敌,都做好了“一级战斗准备”。

一个月之后,第二轮听课又开始了。

这次除了带原来的那一套“家什”之外,又多了一朵鲜花。而这朵鲜花是从花店里买来的。

每当课钟声敲响的时刻,他会捧起这朵鲜花,面对所有的学生,在讲台前面双手递给授课老师。这一小小举动,再次在老师中间产生了震动。

韩校长听课,和风细雨,温文尔雅,而且还送一朵鲜花,把许多老师感动的主动去找他沟通,纷纷要求对他的授课情况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

韩玉冰校长仍然像原来那样,继续听课。很快第二轮课又一次听完了。

韩校长仍然像第一轮听完课那样,风平浪静,风和日丽,温文尔雅。

第三轮听课又要开始了。

这一次听课,韩玉冰校长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带着自己“家什”和一朵鲜花到教室里听课。而是把课堂搬到了学校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都带着课本和笔记本的同头课老师,这次老师不用站着课,而是坐在最显著位置——开会时张建校长讲话的位置侃课。

这对于蓬州中学老师来说,是很陌生的东西。许多老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很简单,你就说一说,你这一节还没有给学生讲过的课,通过什么方法、经过哪些过程,传授给学生的。”他接着提示老师们:“这就和工厂的工人做工一样,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把一块铁变成若干个铁钉的。这种做法在教学叫做‘侃课’”

第一个参加‘侃课’的和老师,开始试着进行讲解,韩玉冰认真听着,不时进行必要的指导和纠正。

有了新的开头,第三轮听课逐渐进入理顺阶段,老师们大都掌握了‘侃课’的基本要领和基本模式。

在随后的听课过程中,韩玉冰开始随意抽查老师们的‘侃’课和讲课。老师课讲授环节进入了高质量发展阶段。

初中一班的数学课尤其成绩突出。韩玉冰校长作为重点和典型,推广了教朱友康班数学课的秦老师的具体做法。对秦老师的教学理念、教学模式、教学方法等进行了认真总结,并在全校推广。

随后召开了由全体老师参加的教学工作会议。这是韩玉冰校长调入蓬州中学以来的第一次教学工作会议。张建校长亲自出席并主持会议。

这次会议别出心裁,生动活泼,积极向,扭转了蓬州中学原来只开事务性会议,不开教学会议的历史。至校长,下至老师,无不为之鼓舞,奔走相告。

会首先安排了秦老师做典型发言,详细介绍了他的“秦氏饱和教学法。”台下不断爆发热烈的掌声。秦老师的发言结束以后,许多老师站起来走出自己的座位,来到走廊同他亲切握手,为他加油,为他鼓掌,为他喝彩。

眼下这一切,张建校长看的真真切切。他暗暗叫好,觉得自己看人看的真准,韩玉冰没有辜负了他的希望和期待。说明白些,这些掌声与其说是在为秦老师鼓掌喝彩,倒不如说是对韩玉冰校长工作的肯定和支持。

韩玉冰就目前蓬州中学教育教学现状及其积极动向,给予了高度评价。对秦老师的“秦氏饱和教学法”新模式进行了总结和解读。

他说:“秦老师的教学法,我把他称为‘秦氏饱和教学法’,在说通俗一些,也可以叫做‘秦氏分层法’。”

为了帮助各位老师真正学会“秦时饱和教学法”,他进步解读说:“所谓‘秦氏饱和教学法’,或者说‘秦氏分层法’是指,课前突出备学生,课中突出爱学生,课后突出促学生。

所谓课前突出备学生,就是要知道,这一节课,哪些学生能全部听懂,哪些学生是半理解,哪些学生是真不会。

所谓课中突出爱学生,就是指,学生情况心里有了数,你就要针对不同学生,个别辅导,个别过问,个别解释。要让好学生吃饱,要让中等生吃好,要让差等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所谓课后突出促学生,指的是,通过你的讲解、分析和辅导,督促学生把学生对你授课知识的理解落实在作业中。让好学生把书本作业、课堂作业和高难度作业全部及时完成。

让中等学生完成书本作业和课堂作业,鼓励完成高难度作业,让那些差生完成书本作业,督促完成课堂作业。

这就叫做典型的‘秦氏饱和教学法’。我说的‘秦氏分层法’是对‘秦氏饱和教学法’的通俗解释。分几层呢?

分三层——这第一层是让好学生吃饱,包括一些高难度的试题都要完成。

这第二层是要让中等生吃好,这类学生可以有选择地做高难度作业。

这最后一层是要让最差的学生学会最基础的知识,绝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差生。

差生的概念是暂时的,只要不放弃,迟早会跟来的,甚至个别学生还会走进优等生的队列!”

韩玉冰校长滔滔不绝,归纳有道的教学实践经验和精准经典的分析,令在场的所有老师无不激动,无比振奋,无比夸赞,长时间的掌声在会议室回荡。

教务处龙主任听得入了迷,瞪着大眼睛,拿着笔杆子,急速书写着笔记,台下老师们除了鼓掌喝彩,就是书写会议记录,啥不得丢掉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

等韩玉冰校长讲完,张建老师做最后总结发言时,再次提议为秦老师鼓掌,为韩玉冰校长鼓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升职

韩玉冰搞教学也不是寻求一团和气的人,他认为一团和气最终不会有好结果。一团和气是一种妥协。对于影响教学秩序和教学质量的行为和人,他要妥善解决或者果断处理。

教授初中一年级历史课的程老师,是一位从唐山地震后调到蓬州中学的老师,在听课过程中,出现了几次过激行为和异常行为。弄得同头课听课老师感到十分尴尬。

他竟然神经兮兮地称呼正在听课的李老师是猫头鹰。

不知道他是从那个点联想起来的。并且,他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儿的老课本的一道数学题,非要这位“猫头鹰”老师回答。

这位老师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还是韩玉冰校长及时纠正了这种古怪现象。并在课下找来班里几个学生了解情况。不了解还好,这么一打听,问题可就严重多了。

韩玉冰校长纳闷,就这样一个老师居然在蓬州中学任课三年之久。简直不可思议。他耽误了多少学生啊!真是典型的误人子弟,害人害国啊!

原来,这位从唐山调过来的程老师,是在唐山地震过程中逃生出来的幸存者之一,由于受到惊吓,神经出现间歇性故障,处于对他个人负责,唐山那边和这边他的蓬州老家联系,希望能够照顾其回家休养。

谁知,调回来之后,本地缺少老师,就没有按照原先的安排进行休养,而是安排到蓬州中学继续担任历史课教学。

据学生反映,这个老师,好几次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袜子,去课;有时候是一条腿挽起高高的裤管,一条腿裤管在下面,就进了教室。

还有更可笑的是,有一次教室里飞进来一只麻雀,他竟然吓得趴在讲台桌子下半天,下课了都不敢出来。还是学生们把他从桌子底下扯出来送回他的宿舍的。

对于这样的老师,韩玉冰向张建校长建议,调整到后勤去工作,或者由他本人申请,单位向级报告,建议还按照原定的办法回家休养。

张建校长对韩玉冰搞教研的做法大加赞赏,他从最近两个月的工作表现,发现了韩玉冰身的很多优点,而这些优点正是自己身所不具备的,是应该向韩玉冰学习的地方。

一个是沉稳,一个是阳光,一个是创新。这些优点被张建校长概括为“三轮摩托”。那个时候有个嘉陵就相当不错了。要是能有一个三轮摩托,那可就要突飞猛进了。

在教学管理,他尊重韩玉冰的方案。他们之间在交流的过程中,韩玉冰给老伙计开玩笑说:“三轮摩托是公安局用的,我们搞教育是一个文明行为,可不能跟公安局挂钩啊!哈哈哈!”

“要说打比方,我看是不是这样更好?我们来一个三驾马车怎么样?”韩玉冰继续接着分析。

“三驾马车?公安局都用三轮摩托了,哈哈,你又来用马车,你搞复古主义啊?”

“哈哈哈,你是还不知道我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吧?”韩玉冰在老朋友面前继续卖弄,张建笑而不语。

“我看今后这样搞是不是行得通?这所谓三驾马车是指咱们蓬州中学,而你就是赶马车的人,也就是掌舵的人。这辆马车怎么能跑得稳、跑得快,凭什么?得凭借你的鞭长儿好不好使!

”这个鞭长儿的角色就由我来充当了。你只管坐稳位子,一切由我安排!

这一驾是纪律,这主要靠学生会;这二驾是业务,这主要靠教导处;这三驾是我,我是负责驾辕的。

这车稳不稳在我,这车快不快在学生会和教导处。

这里暂不考虑草料问题,后勤保障由国家兜底儿呢!“

”你的意思?“张建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但是,又故意引导他继续开口。

”对,改组学生会和教导处。“韩玉冰郑重地回答张建校长的疑问。

”怎么个改法儿?总不能把学生当老师吧”张建不假思索地说。

“你算是说对了,鄙人就是此意!陛下可否?”韩玉冰又拿出当年在中丘中学时的轻松劲儿,调侃道。

他们两个人一直谈到夜里两三点,像往日在中丘那里喝酒一样,一弄就是半个夜晚。

半月之后,何海云被任命为团高官助力,朱友康被任命为教导处主任助力。

团委和教导处的工作职能增加了新的内涵。把书记助理和主任助理的职能分别写进了这两个职能部门的制度之中。

接下来的工作是配备与助力相关的各个职能人员。

韩玉冰根据班级推荐,在众多名单中看到了排名最前的李静娟,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老司——中丘校区校长李凯的女儿。结果一确认,正是她。

韩玉冰知道,这个女孩基本素质特别好,继承了她父亲的大部分有点,大胆、泼辣、敢说、敢干,而且还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做人又非常低调,即便有这些长处,一般不会外露,更不会张扬。

这次要不是采取班级推荐,说不定她还是一个普通学生呢。

根据她的性格特长,打算选聘她进入学生会顶替何海云宣传部长职务。

在随后的班主任咨询过程中得知,中丘校区校长李凯的爱人出了意外,出医院之后,不能自理,需要人伺候。李静娟已经请假在家伺候母亲呢。至于什么时间能来学,班主任苏铸表示,目前尚不清楚。

据了解,她有一个姐姐,出嫁到了南丘村,嫁给了赵经理家,做了赵家的媳妇,家里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别人伺候。是不是休学还没有音讯。

校长李凯觉得最对不起二闺女,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实在不行,就休息一年,第二年从初中二年级重来。

韩玉冰得知这一情况后,倍感惋惜。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孝道正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二闺女做得没错,给老人尽孝一点错没有。也许休学一年是好事,有张建校长在,有玉冰校长在,李凯心里是一百个放心的。

朱友康这次升职,有些人是有意见的,尤其是两位体育老师。他们非常不满意,认为像朱友康这样的逃兵也配做主任助理,简直是在开玩笑啊!

可是,韩玉冰想到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认为,所谓人才并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全才。而是地地道道的特长和爱好,是清清楚楚的个人优势。是从性格和能力考虑的。

韩玉冰是一个比较讲究稳妥的人,当年因为提拔他当中丘中学校长,其实就是沾了他性情稳定的光。

他一旦发现哪里出了纰漏,他就会积极主动地去处理去解决,去平息一些不健康不和谐的声音,以达到崇尚完美,追求卓越的远大目标。

为的就是预防这种声音变成杂音,扰乱了动听的音乐主旋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学究

就在韩玉冰调到蓬州中学不久,蓬州县主管教育的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调到了新州市委组织部任常务副部长,随后从新州市师范专科学校调来了一位副院长替代张俊生的职务,主管蓬州县教育文化卫生。

这位副院长的名字很特别,姓任,名之问。合起来读就是任凭你随便问。这名字本身就是典型的老学究。

很多人听到这个名字,再看看他现在的工作,就知道他的父母太伟大了,这名字已经预知了这个人的未来成就。真的是未卜先知了。

这是一位科研型老学究,做事就像研究工作那样,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看去像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一样,甚至有时候还会用商量口气或者用求人的口气说话。

但是,他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最爱较真。喜欢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清楚明白。

自从张俊生又回到市委任职以来,他的儿子张峰学的事可就惨了。他不能再回到县委大院的集体食堂里吃白馍和炒菜了,他把被褥搬到了学校,也像其他住宿生一样来到宿舍住宿,到学校大食堂吃集体饭。

并且他也要和别的同学一样,编排在打饭组里,和搭档一起抬着饭桶去南边食堂打饭,还要负责本组碗筷瓢勺饭桶的刷洗。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一下子处在了一个这样的环境下,他觉得自己变得像讨饭吃的一样狼狈不堪。更狼狈的是,宿舍的炕是水泥面,除了硬还是凉,哪里能睡得着觉啊,打来的饭也是这样,又粗又硬又涩又凉的玉米面饼子可怎么吃啊,实在是咽不下去。

你就是有钱,学校里也有制度,哪能每天出去买饭吃呢?再说了,课的钟点也不允许你这样自由啊。

他在学校里没有别的想法,一心盼着过礼拜回家去享受,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父亲的调离,食宿的改变,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失落了很多,身边没有了靠山,吃住没有了优越,他实在不想呆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半空中到处游荡,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像是沿街要饭的乞丐。

他从此滋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自卑感。又开始放纵自己,老毛病逐渐又冒了出来。先是逃学,逃到外面去,看水库抓鱼虾,去野地里挖红薯,去山里摘酸枣,追野兔……

甚至还会爬到拉煤的拖拉机和拉煤师傅去煤矿食堂吃饭喝酒。

他突然发现,何海云一下子高大起来,似乎何海云已经变成了他的唯一物质靠山和精神支柱。于是他除了自己逃学,更乐意叫海云陪她一起去逃学。

“海云,能不能陪我半天?我实在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有一次他把海云叫到一边哀求道。

“张峰,你还像不像个男人啊?你爸一走你就这样?”何海云用责怪的口气回答他。

“我想回新州去,可是,我不想离开你,这可怎么办?”张峰显得十分难过的样子对何海云说。

“张峰,我告诉你,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可要搞清楚,你千万别往歪里想!”何海云警告他。

“真的,我在这里除了你,一个亲人也没有,你说我该找谁说去?”张峰显然仍然在往何海云这边靠。

“你要想清楚,你曾经告诉过我,你过去逃学做坏事,自从来到蓬州这里以来,变得挺好的,你爸不是也多次表扬你吗?你怎么会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和期盼呢?”何海云有理有据,慢慢开导他。

“是啊,来到这里,我的确变得好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当官的父亲,再后来就是为了你。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为我自己!”张峰打开了话匣子。

“张峰,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学生会副主席,这个职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担当得起的。你自暴自弃只会毁掉你自己!你想想看,你的条件和咱们班比起来,你比谁都优越,你往前走的路,只能是笔直的,绝对不能再改弯儿了!”

“不管怎么说,因为我们是同学也好,还是因为我们老人之间的关系也罢,我今天规劝你,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勇往直前!”何海云鼓励的话语,在张峰心中翻起了波澜,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对张峰再次走向下坡路起到了刹闸停车的作用。

何海云看到张峰这时已经默不作声,她鼓足勇气,有意识地前张开双臂,来了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张峰千恩万谢,感谢人生中遇到了何海云这样的好人。

放开双臂后,张峰突然像士兵一样向何海云敬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谢谢首长教诲!”

何海云看了哭笑不得。说他是孩子吧,他已经都是要高中毕业的学生了,说他是chéngrén吧,他又是那么样的淘气开逗。

这天,蓬州中学门岗的老头金柱敲钟的鼓槌还没有放下,大门外开过来一辆绿色吉普车。金柱在这里门岗工作了七八个年头,很少见到这样的情景。

他手里拿着鼓槌快步走到大门跟前去开门,他知道一定是大人物来了。金柱老汉打开大门,问明情况,恭敬地弯了一下腰,伸出右手指向大门里面,以示其请进,在此有礼了。

这个刚来蓬州不久的老学究副主任任之问,是专程来蓬州中学搞调研的,事前不打招呼,不通电话。

老学究来到甬路中间,从车出来,站立在原地,观察这里房前屋后的教学秩序。跟在他身后的马秘书顺便站立在车后边,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他刚站立好,就发现每一排教室,都有一个学生执勤,手里拿着本子,还在认真地记录什么,感觉很新奇。

于是,就近来到高中二年级这一排,站在何海云身边,仔细看她的记录。

这才发现,这些学生正在记录老师的候课情况,和学生的课间纪律。

有三两个老师也在教室之间穿梭者。等张建校长走过来时,马秘书及时介绍了这位任主任,张校长赶快前和任主任握手,并招呼韩玉冰校长等,一块回校长办公室。

当张校长和任主任握手的时候,课的钟声响了,教室外检查的学生干部也都依次回到了教室。

这个老学究真不愧是老手,他不会由着谁的性子去做事。当张建校长请他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执意要先在校园里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他说:“一到基层就去坐办公室,这和不下基层,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有什么两样呢?既然下基层,就要到处走一走,到处看一看。”

无奈之下,张建校长和韩校长只好一同陪着领导在院子里依次巡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狸猫

中丘公社工作队的戎队长非常懊恼,因为第一轮谈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仅没有从谈话对象那里得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倒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狼狈不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这可如何是好呢?给中丘公社领导怎么交代?给南丘村干部群众怎么交代?给蓬州县驻村工作队怎么交代?

他开始反思第一轮谈话的得失利弊,他开始回忆在每一个晚汇报交流工作时,同志们给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于是,他有了些顿悟,有了些开窍了。

结合自己的做法,联系同志们的看法,他觉得自己第一轮失败的原因一共有三个。一个是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不该把这些嫌疑人通知到大队办公室来谈话,这本身就是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做法。

第二是犯了方法性错误,犯了急躁毛病。自己认为根据大家的反映意见,韩家人肯定自感惭愧,肯定会主动缴械,老实交代。从一开始就对问题的严重程度重视不够。

第三是犯了态度性错误。没有站在一个新的政治高度看问题。只把问题当成了一般性问题,没有真正开动脑筋,用矛盾论和方法论分析解决问题,致使问题限于僵持状态,甚至是严重的对立状态。为下一步工作又制造了新的障碍。

戎队长点燃一支香烟,在老支书院子里来回度步。他要找出问题的根源和症结,决心在下一轮谈话中占据主动,有所突破。

在杨金宝队长指导下,在中丘公社工作队员配合下,他带领工作队又紧锣密鼓地展开了第二轮谈话。

和第一轮谈话不同的是,这次谈话他要走进谈话对象的家中进行走访。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深入家庭谈话走访,弥补次谈话之不足,让谈话对象有一种亲近感、热情感,给他们一个宽松的温暖的谈话环境,让他们放松心情,敞开心扉,进而说出有价值的线索。

一个是摸底调查。进了家,就可以对嫌疑人家庭里有所了解,也许会发现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来。这样,案件就有了新的进展。也算是自己的工作队队长没有白干一场。

他嘱咐二位队员,不管走到谁家,都要仔细观察,深入了解,不放过一个细节,尽可能多地发现问题线索。

他们这次思来想去,最后确定先去走访喜欢打猎的韩小夏。

韩小夏四十浪荡岁,老婆是中丘村人,挨着水库,喜欢炖鱼做菜,小夏喜欢打猎,正是她喜欢的地方,所以成了一家人。他家四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到三年级就辍学在队里劳动,二孩是男孩,小学毕业,也就不学了,下边还有两个小女孩,最小的他老婆带着,二闺女刚小学。

他的家就在西台北街,坐北朝南,门外有一个篱笆墙。隔着篱笆墙远远都可以看到,晒在篱笆的羊皮褥子。过了篱笆墙,叫了声门,见街门虚掩着,他们一行三人就进了院子。

小夏没有出门,是他的老婆抱着小女儿出来迎接的。其实,小夏早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他们来了。心里正在没好气地想着怎么对付他们呢。

一次在大队办公室面谈时,他就黑绷着脸,嘴里叼着旱烟袋,一句话不多说。

这次到了他家里,他再绷着脸就显得见外了。所以,尽管他没有出门迎接,但是,进了屋,他还是比较客气地打了招呼。

戎队长见他态度有所缓和,自己也就放下身价,主动给他递过一支香烟,然后各自点。他老婆见屋里烟雾很大,就抱着孩子来到院子里。

两个队员也跟着她来到了院子里。一边走,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的话。

“哎,你北墙挂的是啥东西,像是一张野兔皮吧?”一个队员看到小夏的东北角墙挂了一只野兔皮,惊奇地问道。

“对,这就是一张野兔皮。是小夏年前下雪天跟一群孩子们在南岗打的。”这位妇女随口答道。

“小夏真厉害,我要是会打猎就好了。”队员跟着瞎侃。

“哎,你可是不知道,这打猎可不是好打的。也有卡壳的时候。”小夏媳妇一提起打猎就来了兴趣:“听俺小夏说,有一次去西山打猎,也是下雪天,身后还带了一只狗。那时候我家为了一只狗,是专门带它扑捉打伤了的野兔的。

这只狗很听话,给我们家可没少逮了野兔。可惜啊,去年死了。不知道吃了谁家的死老鼠,被毒死的。

俺小夏说,本来这只野兔是跑不走的。因为他在石头坑下边早已经瞄准了。似乎这只野兔也知道是瞄准了一样,站在石头坑边,前面双脚抬起来,竖起了两支长耳朵。

说来也很奇怪,这只野兔就在那里蹲着不跑。我家小夏心里想,你不跑肯定死定了。结果,你们说咋啦?”小夏老婆说话间眉飞色舞。感到自己拥有这样一位老伴心里十分满足,看得出她说话时脸的幸福和微笑。

“咋啦?莫非它能跑掉不成?”另一个队员接着问道。

“哈哈,不是它跑掉跑不掉的问题喽!是俺这口子太大意了。”小夏媳妇不说结果,还在故作玄虚。

“怎么啦?没有打死它吗?”队员好奇,仍然追问不止。

“呵呵,你猜最后咋啦?俺这口子猎枪卡壳了。是一个瞎子儿!你看把那个野兔高兴的,只在石头坑边蹦高儿高儿,还扭过头来,用两只前爪给俺这口子挥手致意哩!”

小夏媳妇一边说着,一边还腾出一只手来,比划着这只野兔挥手的样子。搞得大家都笑了。

“我们没有见过你那口子的猎枪,我们可以看看吗?”另一个队员灵机一动,他想借着看猎枪的功夫,去屋子里看一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可以啊,你们去看吧,就在这个屋里。”她指了指西边的那一间低矮的小屋。

“好,那我们去看看!”两个队员打开屋门一看,屋子里摆放着凌乱的各种农具,简直就不能下脚,只好慢慢低着头,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东西,往里面迈着脚步。

走在前面的队员还没有看到猎枪,一个可疑的毛皮首先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后面的这个队员前捂住了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攻势

就在戎队长紧锣密鼓进行第二轮走访谈话的同时,另一组以杨队长为首的工作队也在不停地工作着。

韩傻货一看几个工作队的人和老支书,还有五队的队长朱书堂都在他家里,知道一定是有了大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还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个向来胆小怕事的人,也多了心眼儿。开始盘算着怎么应付这些人。

他一进屋赶紧搬凳子让座,问这问那的。显得十分的热情。正当他刚刚把这几个人安置妥当的时候,土炕这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醒了。然后下了土炕,靠在炕边。

像是在做梦似的问道:“老傻货,这么多人都是你请来的?请这么多人干啥?要杀我吗?”攀林花漫无边际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很吃惊。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为什么来就说,这些人是来杀她的。这种思维的背后一定有问题。尽管她甚至不清楚,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肯定不是凭空乱说。

“你又说胡话了。”韩傻货立刻为她打了个掩护说道。

“对,我们就是来抓你的!”经验丰富的杨队长使用了激将法,准备将其就范。

“你们抓我干嘛?我也没有去乱扔东西。”攀林花说话愈加的暴露。

杨队长看了看老支书,又看了看朱书堂。以示他的队员开始里外屋搜索。

杨队长坐在正坐,眼睛盯着这位漂亮的精神间歇障碍患者,他看着她那刚睡醒时乱蓬蓬的头发,和身穿着的不一般的服饰。

尽管是神经有问题,但是从穿戴可以看出,这位老实巴交的韩傻货,对媳妇还是非常亲热和关心的。所以顿生一计,带走她媳妇,观察他的表现,进而诱导他说出事情来。

老支书坐在副坐,眼睛不断在屋子里扫射。

“报告队长,我们在里间屋收到一堆牛皮纸”另一个队员抱着一大把牛皮纸从里间屋走出来。

“继续搜”杨队长继续下命令。

“是”这位队员再次返回里间屋搜索。

“报告队长,我们收到一只狸猫皮和一只野兔皮”只见这个队员一只手提着一只野兔皮,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狸猫皮,从里间屋兴冲冲的走出来。

杨队长看到,这只野兔皮里面装满了麦秸柴火,野兔肚子里还露出不少麦秸来。而那一只狸猫皮则显得褶皱瘦小,肚子里面是空的,还没有来得及装柴火,而且皮毛还没有完全干透。

“报告队长,我又从里面找出来一个东西。”这个队员找到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叫不来名字。原来这是一个用面粉做好的小人,小人肚子写了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头、眼睛、脸、嘴、鼻子、胳膊、胸腹等,扎满了不同型号的针,小人脊背写满了咒语。

老支书看了看,他猜测这个小人很可能是攀林花的仇人,可能是攀林花在清醒的时候做的。是在诅咒他的仇人,希望她的仇人遭到报应。

“给人家放回去吧,这是人家的东西。”老支书梁鸿信一边说话,一边挥挥手。他知道,这个东西跟我们破案没有任何关系。

“报告队长搜索完毕,没有发现其它可疑东西。”第二次进去搜索的队员出来报告。

杨队长摆摆手,以示他站到那里。

“韩傻货,你媳妇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杨队长问道。韩傻货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个半疯子媳妇抢先说道:“我要生娃娃,哈哈哈,我要生娃娃……”

这位疯婆子的话一出口,差一点把在座的人笑喷。

其实,这话并不可笑,她说的也许是实话。

听村里人风言风语传说,最近韩傻货像年轻人一样,喜欢和老婆睡觉,就是年龄太大了,使不劲儿了。

去年伏天的一天,天气非常炎热,当地气温足足可以达到三十九度,韩傻货和别的社员一样,为了多挣工分,去地里承包了队里的一大片萝卜地,和他一个地块的有三四个中年人,他们一边锄草定苗,一边讲起了村里的男女故事。

因为讲的时间长了,故事多了,荤味儿浓了。韩傻货竟然无意间起了强烈的玉望。这可咋办呢?平时多少次都不好使,看来这次一定行。

他开始蠢蠢欲动,心里起了矛盾。回去早了,他怕社员们笑话他懒汉,回去晚了吧,又怕这次错过了大好时机。

这可咋办呢?他当时心急如焚。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也还行,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估计到不了晌午也差不多了。

他估计着,做饭早的家里,肯定开始做饭了。这里距离村里又足足有三里地,等回去了,也差不多就晌午了。

于是,他扛起锄头,急急忙忙往回赶路。在路几次差点和赶车的碰了头。

等到了村口,村口站岗的还要翻看一下你背的背筐里,是不是有生产队里的东西,然后才能放行。他感觉路太遥远了,再不及时往回赶,这次肯定又要黄了。

他干脆给翻看背筐的民兵撂下一句话:“背筐先放在这里吧,我得先回家了。”话音还没有落下,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儿。

他进了院子就大声叫喊着:“林花,快点炕,林花,快点炕!”

当时攀林花在炕边放着一张案板正擀面,两只手沾满了面粉。他一进屋就把媳妇抱在炕,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又是只打雷不下雨,彻底失败了。

他这么一折腾,把一向温和,配合默契的攀林花惹恼了,把两手面粉擦了他满脸都是,随手拿起笤帚疙瘩把他追到了街门外头。

这时下工的都进了村,来到了大街小巷,韩傻货这一副德性,让大家都看到了,结果传遍了整个南丘村。韩傻货知道,这是老婆攀林花第一次对他动手,估计还是嫌弃他太笨,太不中用了。

谁都知道,韩傻货从地里白捡了一个小媳妇,媳妇比他小十多岁,他六十多岁了,他媳妇才四十多,正值风韵盛开的黄金时期。

杨队长察言观色,看出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微妙关系,于是,做出了带走攀林花的决定。

这一决定一出来,韩傻货立刻跪了下来,赶紧给杨队长求饶。后来看杨队长态度坚定,又跑到了老支书梁鸿信那里求情。

“这个问题,我说了也不算,韩傻货,你就让你媳妇跟我们走一趟吧!”梁鸿信劝阻韩傻货说。

韩傻货看着一切无望,只好换了求救方式,他说:“你们等着,我出去一趟就来,你们今天谁也别走了,都在我家吃了饭!”

梁鸿信对这一套是最最不感冒的,别说在你家吃饭喝酒,就是在我党支部书记家里,也照样不使小恩小惠。当干部的要都照着这样做,那不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吗?

长期在外下乡驻村的杨队长更是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对这一套,你韩傻货就省了吧。

韩傻货只管自己说话,没有人理会这些,只管拉着她媳妇往门外走。

这下可完蛋了。韩傻货心里想。他不怕别的,她最担心的就是怕她有神经障碍症的年轻媳妇吃了亏。

这次工作队和村干部非要带她到大队部,那可如何是好啊!他思来想去,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他只好说:“好吧,那就去吧,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为了不让自己的媳妇在精神发作的时候吃亏,韩傻货无奈地和老婆一起,跟在工作队和村干部后面,乖乖的往大队部走去。

两个工作队员手里分别提着一只野兔皮和一只狸猫皮,走在杨队长和老支书梁鸿信的前面。

这时天色已晚,在救命河大坝工地施工的民工开始收工回村,和去农田里做活收工回来的社员们一起,涌进了南丘村的大街小巷。

许多人看到了工作队和老支书,带走了韩傻货和他的年轻神经媳妇攀林花……

第一百七十章 错乱

杨队长这边有了这些牛皮纸和狸猫皮的证据,就把韩傻货夫妇带到了大队部审查反思,为的是让他们积极交代。

为了避免出现漏网之鱼,杨金宝队长决定,继续挨着给第六生产队开会。南丘村共有六个生产队,到现在已经分别开会完毕。

今天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夜晚,这个晚要对过去十几天来每一个会议的一次重要梳理和总结。

主要问题有三个大项:

一、工作队发现有价值信息5条。韩傻货家两条——牛皮纸1卷,狸猫皮1件;韩小夏狸猫皮1件;韩小冬狸猫皮4件;赵大锤牛皮纸3卷;半拉眼牛皮纸2卷。

二、韩家人仍然没有一家承认与放火、投掷牛皮纸有关。

三、群众提供信息五条。第一,第一次五队牛棚起火时,有人发现一女性曾经从五队牛棚南边围墙路过,而且很快消失不见。估计应该是躲在了路南厕所。

第二、四队麦场起火时,有人发现一女性曾经在麦场附近逗留,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第三、烧死女孩的那次火灾属于人为点火。有死去女孩的邻居证明当时是从他们家里拿了刚出坑的新鲜萝卜,烧伤男孩供述,自己饿了,想与女孩分享女孩手里拿的几颗萝卜,属于男孩从自家拿火柴烧烤萝卜所引起火灾。

第四、四队牛棚失火,经过公安消防分析鉴定结果,属于死灰复燃引起火灾。因为当天蓬州中学援助南丘村点播棉花,中午在油坊做饭引起。

第五、在村里间隔性起火和给老支书家投掷牛皮纸卷的同时,先后有三家也发生类似**。这三家是,刘二丑家被扔了一次包着马粪的报纸团,冯虎家里被扔了装有死小猪的破竹筐、高老脏家里被扔了一只生锈的破铁锄。

冷静分析后他们初步得出如下结论:

一、第一个问题所涉及的物证肯定和本次案件有关,应该引起高度重视,继续进行下一步审查。初步推算,赵大锤的牛皮纸和半拉眼的牛皮纸都属于红白事留下来的,根据平时他们的为人,应该不属于侦查范围。

二、根据两轮谈话和走访,韩家人态度坚决,口径一致。这里可以确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一个是可以肯定,他们韩家早已统一了口径,反侦查能力很强,故意抵赖,一个是可以肯定,这次**本身的确跟韩家没有半点关系。对人家的怀疑,纯粹是人为臆断,没有事实依据。

三、这是最关键的信息,还应该继续追查是底,直至查出问题,查出嫌疑人。从反映的情况看,四队麦场、五队牛棚失火一定是人为纵火,并且跟发现的这位女性有关。因为失火时间比较接近,又同时发现了女性线索,初步判定为同一名女性所为。

四队牛棚失火可以说基本已经明朗。首先可以排除他人有意放火的可能。因为蓬州中学来了很多学生援助四队到棉花田里点种棉花,这是公益活动。在牛棚里做饭也无可厚非,只能说做饭人员安全意识还不够强烈,另外,最关键的这里是油坊。

假如换一个地方做饭,这场火灾很可能就会避免。问题是油坊本身到处是油津津的,油本身燃点又很低,很容易燃烧,做饭剩下的稍微一点点火星,就会引燃。

所以,四队牛棚失火跟有意报复老支书没有任何关系。

出现烧死烧伤的这场火灾,根据当事人——那个被烧伤的小男孩供述,应该和这次故意纵火区别对待。这次失火可以断定完全是小孩由于无知造成的。

如果不是小男孩饿了,想吃熟萝卜,又在一个相对低凹,相对封闭的房顶的柴火堆跟前烧烤,这次火灾就不会发生。因此,这次火灾可以排除在侦查之外。

四、最后这种情况,纯属个人恩怨,和老支书家投掷的牛皮纸卷完全是两码事,可以帮助群众继续侦查,消除群众心中疑惑。

工作队和村干部对述问题和结合问题得出的基本结论是比较满意的。基本可以描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看来,我们工作队对这次谈话、走访和侦查是用心的,是积极行动,是值得肯定的。

更重要的是,想方设法从攀林花和韩傻货嘴里套出真实情况来,问题就会水落石出。并且还可以洗刷韩家的冤屈。问题是目前攀林花夫妇语无伦次,没有半点逻辑思维,或者说是前言不搭后语,无从谈起真相。这可是当前最大的障碍和阻力。

为此,他们最后研究了下一步工作重点,突审攀林花夫妇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尽快把五队牛棚火灾和四队麦场火灾搞清楚,把老支书家投掷东西的人弄出来。

其次,暂时不能放松对韩家的监视和侦查。不过从总体看,经过这么多次开会、谈话、走访、调查,每一次都没有发现和韩家有直接的关系。

第三是抓紧时间,尽快破案,尽快消除广大群众紧张的情绪,恢复正常生活秩序,尽快还群众一个清白,当然也包括韩小夏、韩小冬他们韩家人,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一个晚下来,大家都熬得精疲力尽了。杨金宝队长提出必须休息,以保持第二天的精神状态,继续干好工作。大家很快散了会去休息。

大家走了之后,梁鸿信也和平常一样准备炕休息。

可是,他躺在土炕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再次爬起来,从桌子摸到火柴,点煤油灯,从烟袋荷包里狠狠的挖了一袋旱烟猛抽了几口,一下子精神头儿又来了。

他为什么睡不着呢?主要原因是,他这个人是一个好人,干事非常认真。他不愿意冤枉一个好人。

从今晚的情况汇总和分析发现,这次大家从一开始的侦探方向就发生了错误,也许这才是最大的误导。

大家都是从以往的恩怨分析开始的,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可以说是有些冤枉了人家韩家人。

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够圆了这次**。最后他初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来我们做工作,判断问题的发展方向,是不能够从感情恩怨开始的,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一切从实际出发,一切不能主观臆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披彩

经过昨天晚的分析和总结,老支书梁鸿信心里稍微豁亮了一些。尽管昨晚没有休息好,可是,他看去仍然很有精神。这精神主要来源于心情的放松。

杨队长和梁鸿信的心情完全不同,他本来眉头就绷紧,因为几天来突审不见效果,眉头越发暴出更高,眼睛里都是血丝,嘴也起了燎泡。

如果这里突审失败,或者否定了这对夫妇,那就很可能成为无头案。那样的话,老支书的心情又该收缩的更难受了,眼前救命河大坝竣工在即,这难道非要在竣工的大喜日子里,再带突审失败的遗憾,那这庆功大会恐怕也不得安生啊。

所以,杨队长的心揪得更紧了。尤其是最近这些天,根本看不到他脸有半点舒展。随后的几天里,梁鸿信也变得郁闷起来。

更难受的是戎队长,他现在已经被韩家和攀林花夫妇架在了墙头,又不去,下又下不来。

韩家人对他意见一天比一天大,甚至想动起拳头来。而且,原来的党支部书记冯贵堂,开始出面调停。他开始阻止戎队长再次进入韩家和韩家的亲戚家。

这让戎队长既没有面子,又无法突破。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扮演了一个不十分光彩的角色,似乎是自己在给他们韩家和韩家的亲戚家栽赃陷害。是非要给人家带无须有的帽子。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甚至开始和冯贵堂磨起了嘴皮子,打起了嘴官司。

“戎队长啊,我也观察很久了,自从你一开始盯韩家,韩家就一直没有承认和案件有关,对不对?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承认了吗?你找到他们家的证据了吗?”原支书冯贵堂的一连串问话,戎队长一个都无法回答。

这样的情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这时的戎队长真是无地自容啊!

其实,真正的难看还在后边呢?韩家人经过这场风波,已经团结一心,正准备抽出一个空余时间,集体向戎队长发难,以此了解这桩不该由他们承担的罪责。

原支书冯贵堂的出现,其实是在阻止这场闹剧的发生,是在给戎队长铺平道路,免得真的危机来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这个时刻也可以说是千钧一发。

戎队长的压力是难以承受的,其实包括老支书梁鸿信在内,现在都为他捏一把汗,生怕节外生枝,再捅了什么篓子,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种相持之下,杨队长那里传来了绝好的消息。

攀林花终于吐口了。原因是,杨队长采取了声东击西战术,采取了心理战,从而瓦解了他们夫妇之间的最后防线。首先隔离他们,然后,软硬兼施,再从心理进攻。给他们夫妻来回捎话。

这中间还穿插了苦肉计,扮猪吃虎计等,最终撬开了他们的嘴巴。一旦突破了这个点,这两口子便口无遮掩,痛痛快快全部承认了犯罪事实。

这下,可真把戎队长解救了。戎队长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老支书梁鸿信也倍感振奋,终于没有冤枉了一个好人,也没有放过一个坏人。

原来事情是这样:自从攀林花得知梁鸿信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之后。在清醒时她知道,她本人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心里十分郁闷。但是,她又苦于被人误解为神经病人,疯女人,她的话是无人相信的。

无奈之下,她自己想出了这样的下下策,她认为这样才可以引起村里的足够重视,她的问题就会有着落。

那么她是怎么想起仍东西呢?因为,在她不正常的时候,只要她看到猫狗之类的,她都会拼命去追捕厮杀。狸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打死并剥皮的。

精神兮兮的她,经常游荡在大街小巷,拾了一堆牛皮纸,于是,她就把牛皮纸包住剥了皮的狸猫,然后再捆绑起来。

因为她家大闺女是梁鸿信老支书的房后邻居,也就是对脊梁邻居。她就利用去闺女家的机会顺手将裹着狸猫的牛皮纸卷扔给了老支书家里。

本来就神经有问题,等她在清醒的过程里,发现老支书那里仍然没有半点动静,觉得这个动作可能是太小了,引不起老支书梁鸿信的足够重视,所以,就大胆地来了新的策略,这就是放火。

这个弄得整个南丘村紧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得了间歇性精神病的中年妇女所为。

真相大白了,韩家人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老支书梁鸿信和工作队杨队长、戎队长,对韩家人和韩家亲戚,都进行了分别走访慰问和安抚。

当梁鸿信了解到攀林花是国家重点大学毕业生时,简直吃了一惊,当了解到攀林花冤案时,及时向级反映了情况。很快有了回信。

鉴于她犯有这些罪名,她又属于间歇性精神病,除了由其家人严加看管和治病之外,判刑一年,缓刑一年六个月,刑期过后再按照平反程序解决攀林花问题。

鉴于韩傻货不全知情,不构成包庇罪,但是需要接受村干部的再教育和再反思,并且,作为攀林花的监护人,要对其妻子攀林花严加看管,负责早日看病。

至于攀林花儿子儿媳、外村婆家的二女儿和她大闺女的家人,对攀林花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不予追责。

事情一旦明朗,工作队很快撤走了。

可是梁鸿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通过攀林花这些闹剧,梁鸿信认为,自己对韩家人的真诚付出和承诺是对的,没有看错韩家人。

韩家人已经从心灵深处彻底忘掉了过去的不快,在梁鸿信诚心诚意的感召下,已经和梁鸿信的心境一样,他们真正走到一起了!

半月之后,救命河大坝随着最后链轨拖拉机的轰鸣声消失,已经顺利竣工。

就在大坝的坝基,梁鸿信召开了全村干部群众大会。

他邀请了县领导路明楼、王茂奎等同志,邀请了公社领导马振邦、农机站张站长一行,还特别邀请了原来驻村工作队的全体队员,包括杨队长和戎队长等,出席了救命河大坝竣工大会。

韩德福、梁秋根、冯贵友、韩小夏、张站长等三十多位劳动英雄和模范人物,身披彩带,胸别大红花,分三批,在欢快的歌曲声中走主席台。

大喇叭立刻停下音乐,响起了梁鸿信清脆的声音:“向劳动模范学习!”、“向英雄人物学习!”

整个大坝插满了英雄连队的红旗,红旗在和风中高高地飘扬着。

台下群众的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吗

进入初二年级的第二学期,朱友康的学习环境有了新的变化。

韩玉冰在张建校长的大力支持下,教学工作正在大刀阔斧地进行。

从学校整体发展的大局,对所有班主任和任课教师进行了全面调整。这样的改革,按照过去的教学惯例是不正常的。因为,按照惯例应该在每一个新学年之初来进行。

但是,对于校长们来说,时间最重要,现在发现的问题,绝对不能容忍再往后推迟一个学期,那样做就是明知道误人子弟,而不及时纠正。两位校长认为,容忍这样的现象存在就是自己在犯罪,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于是,尽管到了这个时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这次调整的原则是,大局不变,个别调整,突出能力,注重业绩,总体稳定。

这次调整的方向是一切有利于管理,一切有利于教学。因此,首先从班主任调整开始。

而班主任的调整首先从陈竹和苏铸开始。因为,这两个人同时兼任了两个班的班主任。这种安排,是非常不正常的。也是不利于管理,不利于教学的。

学校决定,免去陈竹和苏铸二人兼任的初中二年级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专心管理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并且对他们二人任课情况也进行了调整。

决定陈竹老师兼任高中部主任。除了任高中二年级的音乐课之外,还要兼任初中二年级的音乐课;苏铸老师除了兼任高中二年级的体育课之外,还要兼任初中二年级的体育课,并且包括初中部篮球队的训练。

学校决定由数学教师秦竺老师,担任初中二年级一班班主任,兼任初中部主任,新调整过来的语文老师王文学担任初中二年级二班班主任。

另外,朱友康的历史老师、生物老师和英语老师都进行了调整。

从调整的整体情况看,提升了初中部老师的整体教学水平,学校对初中的管理明前加强。

何海云那里也稍微有些变化,原来给他们课的物理老师下到了初中二年级任课,换了一位看去挺有修养挺有学问的,一位工农兵大学生。

英语老师换成了一位从乡镇中学调整过来的剪发头中年女性教师。这位老师很温和,说一口普通话,对学生也比较关心,是一个在乡镇初中英语成绩比较突出的优秀老师。

在运行了一个学期的团委和教导处又进行了部分调整。把初中部和高中部进行了具体划分。

朱友康由原来的教导处主任助理,调整为初中部主任助理;由原来的团委组织部副部长兼任公益部部长,调整为团委初中部学生会主席。

也就是说,朱友康的主要工作由原来的面向全体改为面向初中部,这样的分工更加科学,也更加合理。更适合学校整体管理的需要。

高中的情况也和初中部车不多。何海云由原来的团高官助理,调整为高中部主任助理;由原来的文艺部部长兼任宣传部部长,调整为团委高中部学生会主席。

相应地张峰也及时调整为团委高中部学生会副主席。

这样的调整和变化,使得学校管理更加理顺。

但是,对于朱友康而言,可就没有原来和何海云在一起的机会多了。因为,学校这样安排相当于把高中部和初中部分离开来。

这样的分离,造成了初中和高中在很多活动和一些会议,相互不再交叉,既然不再交叉,那么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相对就要少多了。

而对于张峰来说,情况可就比朱友康好多了,主要是因为,高中部的活动相对较多,他和何海云接触的机会就增加了不少,再者,他们之间又是高中部的团委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一起共事,一起协商,一起讨论的机会就会很多。

现在按下这些不表。

转眼之间,何海云和张峰毕业了。

由于文艺专业要求标准比较高,文化分数居高不下,再加他们当时基础不是很好,结果参加高考之后,双双落选。

就在朱友康进入初中三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张峰、何海云分别传来了就业的消息,张峰被安排在新州市拖拉机厂工作,何海云被安排在新州市文化馆工作。

朱友康琢磨着等再过两三个月,初中毕业考试结束了,抓紧时间去新州市看望何海云和张峰他们。朱友康长到十七八岁,还没有去过新州,要是能去一趟,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就在朱友康一心一意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的时候,他的母亲丽芝带着她未来的儿媳妇冯玉珍到学校和他见面。

因为朱友康在学校里的表现,在村里传开了,他的社会声誉非常好。

村里的老百姓都知道,朱书堂家里肯定会出秀才。不仅朱友康在作文里指出了打大口井、修水渠和建筑水塔的计划,而且,他的父亲居然按照儿子的作文,真的做成了。

那村东两个高大的水塔,一定会让村里出秀才的。从眼下情况看,只有朱友康一个人在蓬州中学学,那秀才就非他莫属了。

因此,朱友康越是临近毕业,村里找他家说媒的媒人都踢破了门弦。

这不,和他年龄相仿的几乎都已经提过了。每次星期天回家,朱友康都为这件事愁烦心。每一次都是推辞,从来不敢答应一个字。

这位冯玉珍姑娘是村里木匠家的大姑娘,谁都知道,她非朱友康不嫁。再加说媒的不是别人,又是朱友康干爹,她是朱友康干爹女儿的干姊妹,这次朱友康的母亲能够做主定下来,就是看在了冯家干亲的情面。

平心而论,这位姑娘长得一般,但是心底里特别好,又懂事,因此,还有长得比冯玉珍更漂亮更小一些的,都被朱友康的母亲丽芝拒之门外了。

只留下了冯玉珍姑娘。这个姑娘很乖,又很会来事,朱友康不在家的时候,也时常到朱家串串门,走动走动,每次来朱家从来不空着手。

这些亲近和殷勤的表现赢得了朱友康父母的首肯和赞誉。再说了,父母能看中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勤快、劳力好,干庄稼活是一把好手。

“朱友康在吗?”秦竺老师正在课的时候,前门随着喊声被推开了。

秦老师扭头看去,门前站着一位四十来岁,包着蓝色头巾,穿着红蓝相间方格衣的中年妇女正在问话,后面还跟着一位围着黄花纱巾,个子不高,身材苗条,头压得很低的少女。

朱友康心里一惊,不好了,我娘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传书

朱友康在教室里的位置比较朝后,但是,前面的门突然打开了,班里的几乎所有学生都看到了,只有坐在南排的少数人没有看到。

朱友康正在专心聆听秦老师讲解三角函数题的几种解法,突然来了这种以外,秦老师赶紧停下讲课,走出教室。

秦老师回到教室以后,低声告诉朱友康,让他出去见母亲,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半点要行动的样子。

秦老师又提醒了一次,朱友康这才从后门走出教室。

当他看到母亲身后还跟着一位美丽少女时,一切都明白了。

因为,就在上一周回家时,干爹还到过他家里,父母也给他提过这件事,被他当下回绝了。但是,他毕竟是孩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听父母的。

朱友康绷着脸没好气地说:“娘,干嘛呢?我正在听课哩!”

“三金啊,珍珍都跟我来了,你还有啥要问的?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我俩十二点多在校外等你一起去城里,听见了没有,记着,下了学赶紧出来!”母亲用命令的语气告诉朱友康,今天中午必须出去和珍珍姑娘去城里传书。

传书,在蓬州这一代就是定亲的意思。

朱友康看着这位跟在母亲身后的姑娘,心里不是滋味儿,既觉得自己对珍珍姑娘太残酷,又觉得母亲太霸道了。于是就站在那里也不说去还是不去,他在看这位珍珍姑娘:脸色略黑,一头浓发油光油光的,两条短辫子甩在肩膀上,身材倒是苗条绰约,眼睛里放着渴望的光芒,微微低头站在那里有些羞涩,一句话也不说。

朱友康心里想,这不是小时候和自己睡在一个土炕上的干妹妹玉萍的干姊妹冯玉珍吗?

朱友康在珍珍心目中早已经成了路遥小说里的高加林形象了。她也常常自喻是巧珍。

有了媒人提亲,她一心想早日成就了这桩婚姻,生怕夜长梦多,既怕朱友康考上了大学,吃上了商品粮,到城里上班,又怕朱友康在城里遇上了那个“黄亚萍”。

她怕自己有巧珍一样的命运。

有几个好事的成熟些的同学在私下里交换眼神儿,暗示朱友康来了新媳妇儿。还有偷偷笑的,也不敢笑出声儿来。

朱友康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再这样拖延下去,让同学和老师看笑话。

他拉住母亲的衣角,悄悄地对母亲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说完转身回到了教室。

在中丘公社一带,尤其是南丘村,盛行着传书——定亲的习俗。

男女相亲后假如没有什么意见,由男方老人带上一对小年轻人,到县城或附近门店里扯上一块花布,吃上一顿饭,互相交换一下礼物,就算定亲了,女方往往会赠送一个自己亲手缝制的带花的或者带“喜”字的小手绢或者一双鞋垫。

朱友康明白这是母亲来给自己定亲的,准确的说是来逼亲的。

他自我认为,假如他不和她们一起去城里买交换的东西,就可以认定自己不承认这桩亲事。

“不懂事的孩子,这婚姻还由不得你小子做主呢”母亲很生气地说,这时朱友康已经进了教室。

母亲的意思是,你去不去城里买东西,和我们定亲不定亲没有直接关系,这事由不得你这个孩子,大人说了算。

“你还逞能啦,哼,你不去俺和珍珍也的去!”当母亲的实在没办法拉走儿子,只好自己找一个台阶下,这话也是在安慰珍珍。

朱友康的母亲,悻悻地拉着长脸,撅着嘴,一道念叨着朱友康的不是儿,来到了县城门店里。

这种念叨,既是一种发泄和怨恨,更是讲给珍珍听得,意思明确地传达给珍珍,就是希望珍珍尽管放心。

她一路上拉着珍珍稚嫩的小手舍不得松开,像是拉着自己的姑娘一样亲密无间,不知情的还真的认为他们俩是母女呢。

她们从蓬州中学出来,沿着笔直的公路,向县城方向走去。

整整一个上午,她们从解放路门店溜达到胜利路百货,从城西溜达到城东,城南溜达到城北,总算找到一块让珍珍姑娘满意的花布。

随后又买了一些零碎的必须用品,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就带着珍珍姑娘到城里最好饭店——永琪饭庄,吃了一顿当地有名的肉包子和鸡蛋汤。

她们吃得十分高兴,也十分尽兴,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这个三金混小子。

母亲精明的几句唠叨,打消了珍珍的众多疑虑,放下心来跟上这个未过门的婆婆走东串西,俨然是一家人一样亲密,

这顿中饭过后,这门亲就算是定下来了。

其实,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遇上这样的尴尬事,母亲也是很为难的。说媒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干亲戚,相处得像一家人,这种媒人的面子,在村子里是无法驳回的。

珍珍比三金小两岁,对朱友康的长相人品,尤其是学习成绩,早已垂涎三尺了,经媒人这么一说和,正中其下怀,从县城回到家的那个晚上,尽管这一天购物没有朱友康那小子参与,她知道朱友康的家人做主,竟然兴奋得一夜没睡。

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高家林和巧珍那温情脉脉的情节,以及巧珍看着高加林可怜,替高加林卖馒头的镜头来。

平时里就有所准备的针线物件一应俱全,在想想过后,她决定不能像巧珍一样,把狗皮褥子送给在城里上班的高加林,她为这个心目中的高加林,编制更加精美的情物来。

于是,高度兴奋的她,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拿起了银针和丝线。

珍珍真是一个勤快的人,朱友康第一个周末回家,绣着鸳鸯的两双鞋垫,已经捺好了托媒人送到朱家。

鞋垫上娟秀的鸳鸯,针脚细腻,惟妙惟肖,生动可爱,这是她用心精雕自作的啊!

当朱友康收到这定亲情物时,迫于老人和亲戚压力,没有拒绝,没有反抗,也没有同意,只是默默地收藏。

朱友康心里想,自己不能再这样不清不白地混下去,这样对谁都不好。咱不能像高加林对待刘巧珍那样对待珍珍姑娘,咱要尽早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问题。

假如日后自己考上了学成了商品粮,再给人家说再见,那不就真的成了没有良心的高加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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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饥渴

自从进入初中三年级之后,朱友康学习劲头儿更加十足,常常在教室点燃蜡烛,夜晚十一点钟才回到宿舍。

因为是毕业季,学校特批毕业班可以在晚自习适当延长学习时间,与之相配套的各学科教师,也同时加大了辅导力度。

平时的晚自习都在十点以前回宿舍,毕业班又往后延长了一个小时。这还不够用,朱友康他们初三的学子们经常在宿舍还要再次点上蜡烛熬上一阵子。

班主任秦老师后来在巡查宿舍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第二天早读时,严厉地批评了这种现象。他说,学习必须以提高学习效果为前提,而不是靠延长时间,打疲劳战、消耗战。

如果你一时在夜间延长了一两个小时学习,也许当天多一些收获,但是,总体来说,你的精神状态就会差,这样一定会耽误你第二天一整天学习,这样你就得不偿失了。

朱友康经常把书本上的作业,和老师留下的作业重复做三遍,甚至有的试题达到了一看便知的程度,以后像类似的这些内容,他基本都不需要在看。

这样的学习速度和学习效率,常常使他无书可读,无题可做,学习上常常处于饥渴状态。

班主任老师也看到了这种情况,在联系了新华书店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套,一套六本,共计1768元。

书店的这些书是综合了高初中版本的内容,许多高中学生也纷纷购买。书很快就要卖完了,眼看就要失去了购买机会,朱友康心里焦急万分。

因为自己手里一分钱也没有。距离家里又很远,拿钱也不方便。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着急的满头大汗,心痒麻乱的。面对这么多同学和老师,他张不开口借钱。心里十分想念他的心上人何海云。他想,要是何海云还在高中上学,买书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但是,时间不等人,图书不等人啊。为了自己的学习和前程,他在心里憋了一天之后,终于发出了借钱的信号。他首先想到了班里条件相对比较好的贺国昌、刘新亮、刘桂、刘鹏、秦思、万俊平等同学。

他先后共借了八个同学的零钱,凑够了1768元,这才购买了一套6本书的。

有了这套新书,他更加废寝忘食,专心攻读。

对于有难度的试题,经过思考研究能够做出来的试题,心中不免有些自信不足,就与秦老师讨教。

这一讨教,秦老师才发现,好几道试题都已经是高中内容的试题,但是,朱友康通过自己思考研究,都能够做出来,而且答案非常正确。

秦老师在班里对朱友康的钻研精神进行了及时鼓励和表扬。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还积极帮助马俊卿、高敏英、张梅梅、刘丽萍等同学。在帮助同学的时候,还得到了蓬州县委组织高部长的亲切接见,得到了蓬州县石油公司张总经理的款待,以及原蓬州中学校长,现任教育局刘副局长的赠书馈赠。

朱友康已经脱颖而出,先后被评为优秀学生或干部、优秀团员、优秀班干部、荣获新长征突击手和三好学生。

在学习上,先后荣获初中部语文竞赛第一名、作文竞赛省级赛区一等奖、数学竞赛新州赛区一等奖、数学竞赛蓬州中学第一名、英语竟然第三名、学习十一届三中全会知识竞赛第二名,以及蓬州中学公益活动先进志愿者等荣誉称号。

在高中招生之前,马俊卿、高艳军、刘新亮、秦思和万俊平5人考上了新州市中等体育学校,被学校提前录取。

就在朱友康紧张学习阶段,提职不久的文化局副局长何树坤,注意到了国家对文物事业的高度重视。尤其是进入1981年以来,不断出台各种文件,加强文物管理和保护。

何树坤是一个聪明人,尽管是一个老学究,但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很强。他已经闻到了文物事业春天的气息,他预测文物事业必将迎来一个温暖的春天。

1月12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在北京召开了文物博物馆干部培训座谈会,对今后文物培训工作提出了“全面安排,重点掌握,统一规划,分级负责”的总体要求。开启了文物事业管理的新里程。

1月15日,国务院批转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报告中提出在全国开展文物普查等意见。文物普查工作正式提上了工作日程。

2月22日至24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在北京召开革命纪念馆调度工作会议。三天的会议,足见国家对革命纪念馆的重视程度。随后出台了一系列通知、办法、细则、意见等。

会议之后的2月28日,国家文物管理局、国家城市建设总局、公安部联合印发。

2月28日至3月5日,国家文物管理局在京召开各省市自治区文物局长会议。会议研究贯彻执行国务院批转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布置开展文物普查和编写文物志工作。

3月11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颁布和。

4月20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财政部、公安部联合印发。

4月29日,国务院批转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颁发。

5月7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印发。

6月26日,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公安部联合印发。

7月17日,中宣部召开全国思想战线座谈会。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颁布。

何树坤越来越发现,这是一个绝妙的文物复苏兴起的强烈信号。由此,他判断他的文物古迹事业又将迎来一个辉煌的时期。

更重要的是,他的女儿何海云非常爱好这一事业。但是她既没有大中专学历,更没有进修文物专业。

他要为女儿在文物事业寻找新的机遇。

于是他开始为女儿的学历进修做准备。首先搜集整理了许多相关书籍供女儿何海云学习研究,然后又多处打听,给女儿找到了一所文物研究的南方地区中职学校。

经过考试,何海云终于以优异成绩考入了文物专业学习,进入了学习新阶段。

与此同时,1978年7月12日至7月14日,朱友康高中招生考试以3889分的优异成绩考入了新州师范学校。<></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抉择

朱友康在蓬州中学的三年学习中,经常使用何海云在他入学时,送给他的那个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是粉红色的,属于32开、硬皮、精装封面。

这是何海云花费了半天功夫,精心为他挑选的。之前没有做过详细介绍,现在可以补充一下。

这个粉红色日记本非常精致,也非常厚重,更是非常珍贵。朱友康在这三年上初中时间里,差不多已经写满了页面。

这个有特殊纪念意义的粉红色日记本,记录了朱友康青春岁月的人生轨迹,见证了朱友康健康成长的点点滴滴。

这个本子,有一个成人大拇指的厚度,封面设计了生动活泼的字画。封骨处留有足足一公分的天蓝色边缘线,剩余封面的封底都是粉红色。

封面的左上角竖着镶嵌了四个字:“边疆之春”——其用意是,青年人志在四方。

“边疆”二字的字体,有大衣纽扣那样大小,为黄白相间的阴影隶属体;下面“之春”二字的字号要比“边疆”二字小了至少两倍以上,是草书字体,十分秀气,显得,落落大方,轻松自然——预示着只要你勤奋努力,就会有美好的未来。

在封面的右下角,是占据整个封面三分之一多的画像。

画的是一位坐在小板凳上,头戴银灰色礼帽,穿一身银灰色连衣裙,弯曲着两条细腿儿,从连衣裙下边露出两只小脚丫,踩在草坪上的苗条少女。

她右手在上,超过了帽檐,掌心朝下,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细线,小拇指向上弯曲着;左手在下,掌心向上,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带线的银针,中指和无名指向上微微弯曲,两手之间用一根银线相牵。

少女微微低头,眼睛专注地盯着眼睛前方左手里的针线;右膝的右前方,站着一只撅着短小尾巴,两只耳朵朝着主人竖起,抬起头,眼睛看着针线的银灰色小山羊。

少女的左前方,放着一个小小的银灰色针线筐;左后方,放着一个同样精美的银灰色景德镇紫砂壶,稍有缝隙的壶盖上边,还冒着三两缕稀疏的热气儿。

在针线筐和紫砂壶的左边,是三只银灰色小山羊。

里面的一只,探着长长的脖颈,刚要去吃青草,它后面的一只,用头在蹭它的尾巴,显得十分淘气;最外面还有一只,它昂起头颅,翘起尖尖的鼻梁,隔着吃草的那一只,张开鼻孔,在嗅着从紫砂壶里刚刚冒出的缕缕热气儿。

翻开扉页,上半页是一幅“油茶花开”的南方妇女们,采摘油茶的生动画面。下面空白处写着七行娟秀的钢笔字体。

文字的内容如下:

赠朱友康同学:

“人活着,就是要奋斗!

个人的奋斗,只有和时代的要求,

人民的利益,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才有真正的意义!

中丘中学何海云赠!

1978年9月6日”

扉页上一丝银色的丝线书签,整齐的自上而下划了一道竖线,给扉页本身又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再往里面翻去,首先看到“丰收在望”的画面——华北平原上七八个头戴草帽的农民,满脸的幸福和微笑,站在丰收的金色麦田里,仔细端详着颗粒饱满的滚滚麦浪。

何海云在图画的下边空白处写道:

寄语朱友康:

“不要追求那徒有其表的虚荣,要献身那伟大壮丽的事业。

虚荣并不能给予人民什么,唯有事业,才能使人民幸福。

不要企求别人颂扬我们的名字,要多让别人享受我们的劳动。

从虚荣中解放出来,生命的价值就会增大。

朋友何海云”

第二个可以看到“农村晨曦”的画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压电线高塔下面,一排农民头戴毛巾,腰扎围裙,在广袤的农田采摘棉花。

何海云在图画上面空白处仍然写道:

寄语朱友康:

“宁愿做紧守时间的‘吝啬鬼’,也不做任意挥霍时间的‘慷慨家’。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若在惊涛骇浪面前降下风帆,

谁就可能中途沉沦。

朋友何海云”

后面还有“机械喷药”、“棉花丰收”、“上海天文台佘山观象台外景”及“番瓜龙新住宅”等几幅图画。

在每一幅图画的空白处,分别写着何海云精心挑选的各种不同思考下的钢笔字留言。

在这些留言中,字迹很讲究艺术性,个别重要字眼儿,字迹很大,非常突出。

每一个图画上的留言字体也各不相同。

何海云根据图画分布情况,灵活安排字体的写法。

有竖着写的,有横着写的,有宋体字,有草体字,还有斜体字,粗体字等等。把整个本子装扮的非常漂亮。

这些励志留言,给朱友康以强大的学习动力,朱友康能够表现得如此优秀,不能不说与何海云的留言鼓励,精心安排相关联。

这个本子的最后几页写着这样的内容:

蓬州县1981年高中招生

准考证

考点:蓬州中学

考场:第三考场

报名号:211

姓名:朱友康

时间表

7月12日上午:语文

下午:理化

7月13日上午:数学

下午:政治

7月14日上午:外语

高中招生考试在7月15日成绩就出来了。蓬州县教育考试工作做得严密无缝,快速高效。

朱友康从考试成绩榜中,抄录了他的各学科考试成绩:

语文:80

数学:88

政治:91

理化:835

外语:264

总分合计:3689分

当年录取分数线为:334分,远远超出了录取分数线。顺利被新州师范学校录取。

这一年在高中招生考试之前,谁都知道,没有别的出路,唯一出路就是考高中上大学。

令人意外的是,临考前蓬州县教育局才通知蓬州中学,新州师范学校从今年初中毕业生中,择优录取36名优秀考生。另外,新州外语学校也同时招收8名初中毕业生,新州中专技术学校招收的是5名商品粮初中毕业生。

朱友康和其他同学们一样,本来打算雄心勃勃,上高中考大学。结果出现了这么一个意外。令他内心里十分的纠结。是上师范还是上高中呢?<></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七十六章 轰动

朱友康考上新州师范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整个南丘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珍珍真是有福气,这不,三金在这小子成了咱们村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名秀才。”一伙人聚在村子十字口,开始七嘴八舌地侃。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似乎有些眼红地这样说道,这个人就是梁秋根的媳妇韩小云。

有人说,她之所以眼红,就是因为,她也曾把自己的小姑子给朱家介绍过。按说她的小姑子要比珍珍长得漂亮得多。不仅个儿高,模样好看,而且心灵手巧。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朱家放着这么一个俊俏的姑娘不要,偏偏喜欢上了,相貌平平,个子不高,又长者一身微黑的皮肤的冯家小姑娘。

所以,她就在人群里挑起了这样的话题,她是一个精明人,她想从众人口里打问到自己要知道的秘密。

“哪里哪里,那是人家珍珍父亲有远见!”一个中年妇女插话说。这位妇女特别看好珍珍父亲的木匠活儿,和她父亲在村里的口碑,曾经多次在不同场合,非常欣赏珍珍的父亲。她觉得是珍珍父亲的手艺活儿,影响了珍珍的婚姻。

这位妇女就是韩小夏媳妇,和珍珍家住的不算很远。他家里的橱柜都是冯木匠给做得。

“可别这么说,那是珍珍自己的事,珍珍和玉萍是干姊妹,这媒人你知道是谁吗?”另一个看起来知道点底细的男人顺便说了一句。这个男人就是友全。他大概知道点底细,听一群老娘们唠叨这些话没意思,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不是人家秋萍吗?大名鼎鼎的媒人啊!”话音刚落,坐在路边石墩上的一位妇女,很快说出了答案。她之所以能肯定的说出答案,那是因为,她本人的婚姻问题,就是大媒人秋萍给她牵的线。所以,她的回答理直气壮。

这位平时不太出现在人群里的女人,他是大队会计冯社良的媳妇。听她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她一向是占上风的人。

“都错了,这个媒人你们还真的都不知道哩,哈哈哈。”一个刚走过来时间不长的妇女,打扮的花枝招展,说起话来不打草稿,像是一个贵妇人一样。这个女人就是朱家东边不远的邻居冯方莹。

“是吗?那你就说说,这媒人倒底是谁呢?”韩小云想急切地知道结果,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你们可别瞎传昂?这次能成亲,全屏玉萍他爹哩!”方莹压低声音说道。别人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盯着她说话:“那还不是玉萍他爹?”

“好生稀罕哩!”韩小云听了,头都大了,说道:“怎么可能是一个大老爷们呢?”

“这可是千真万确。我是听玉萍她亲口给我说的。”为了证实自己的信息是可靠地,冯方莹把珍珍的干姊妹玉萍都搬出来了。

韩小云这才知道了珍珍的底细。心里怀着巨大的不快,也不再继续说话,甩起那修长的胳膊,迈起那罗圈腿,一个旋转进了赵家沟不见了。

朱友康考上了学,父母又给他定了亲。这下可是双喜临门。

可是,从这以后在南丘村也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家里有年龄相仿的女孩的家庭。

在南丘村从小和朱友康一起上学的仅男孩就不下30个,而只有朱友康一个人考上了蓬州中学,而且这次又考上了师范,很快就脱离了农村,变成吃皇粮的人了。

按照老百姓的说法,朱友康已经成了同代人的佼佼者。所以,谁家的姑娘都乐意嫁给他。这种强烈的美好的愿望,与朱家冷冰冰的拒之门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是都知道,希望越大,而失望也就越大。这种大大的失望不仅讲人家拒之门外,更重要的是人家在乡亲们眼前,失去了面子和尊严,一时抬不起头来,所以,对朱家产生了心理上的嫉妒和仇恨。

而且,1981年也正是包产到户,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初期,人们的思想正处于一种极度动荡时期。

况且朱书堂的生产队长也就此当到头了,人们开始自力更生,干起了自留地。这种环境更促使人们看淡这些人际关系。自从分地到户,朱家的微信和为人一落千丈,一下子跌倒了深渊。

至于后续将会怎么样,我们只能拭目以待——因为朱友康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一旦再次和珍珍提出分手,那么,他朱家更对不起众多乡亲了。

这时十五岁的友健也正在蓬州中学上初中二年级,日后毕业再在南丘村说对象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些年朱家人省吃俭用,戳窟窿爬债的,供给着两个儿子在蓬州上学,家境更加困难。重男轻女的朱书堂夫妇,在两个最小的女儿友莲和友梅,不想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及时鼓励她们俩去读书。很快,一个上了四年级就辍学了,一个上了二年级就辍学了。当时,友莲十二岁,友梅十岁。

不再上学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呢?总不能每天在街里跑着玩儿吧。本来就家境困难的老朱,看到别人家开始买芦苇加工成苇箔挣钱。

因为包产到户,不用像生产队那样,每天去地里上工,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他开始到附近村子里用自行车驮芦苇,回来后,支起了一个檩条粗的木杆,开始教幼小的友莲和友梅编制苇箔。夏天把杆子就支在自家院子里,冬天就挪到屋子里。

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编制苇箔生活。没明没夜的编制,幼嫩的小手,经常被木杆儿上的钉子或者芦苇划破,摩擦的手指经常光溜溜的拿不住筷子吃饭。

朱友康终于考试完毕,想着要为家里做点什么。每次回到家,他看到两个年幼的妹妹从小就这样没明没夜的干活儿,心里总不是滋味儿,他想着有朝一日等自己有出息了,一定要很好地报答父母,补偿为自己付出的两个小妹妹。

至于这个姐姐,也许是比他大的缘故,他倒是从来不放在心上;也许是她早早出嫁的原因,他不觉得姐姐有什么值得补偿的东西。唯一可以想起的,倒是姐姐从小一直带着自己长大的,是姐姐照顾了自己,这是必须感恩的。<></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分界

自从石脑水库大坝竣工仪式之后,各民兵营迅速撤回了各自的村寨。指挥部人员哪来哪去。原本有想法的赵大友,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到了南丘村。

友兵从石脑大坝回来之后,继续担任村民兵连长,因为,这时,中丘公社开始着手在东丘村附近,在中丘河北岸筹建一座造纸厂,再加上姑舅弟兄马振邦的帮助,继续兼任造纸厂司机。

朱友康的姐姐朱友钟也和赵大友一样回到了南丘村。并且赶在1981年修改婚姻法之前的1979年结了婚。

随着国务院及的颁布和批转,个体经济成为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城镇国有和集体企业开始出现“承包制”。

在这种经济形势下,县社系统的车队停止了运营。朱书堂的第五生产队,从此停止了石英石的挖掘和运送,不久,集体耕地进行了测量,集体资产进行了核算。农村土地大包干开始逐步推开。

老冯头所在的第四生产队,和老朱这个第五生产队一样,划分了责任田,拆分了队集体财产。大家都牵挂的油坊,也不得不解散。

这些日子里,他们作为集体经济的最后一代践行者和见证者,整日忙碌在田间地头,粮库牛棚。等一切分配到每一家农户之后,心里一下子空唠唠的,竟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失落惆怅。

这应该是在改革潮中出现的正常情况,属于过渡期综合证。他们除了失落和惆怅,农田的归属感同样像强心剂一样,让他打起了精神,开始谋划着自己的农活儿。

这个一向习惯做各种记录的朱书堂,在土地承包之前的最后一次记录是这样的:

1979年交土粪情况

元月16号:长17仗、宽82尺、高148尺=79车,每车43分,合计3397分

元月21号:长155仗、宽65尺、高14尺=783车,每车40分,合计331分

2月21号:长163仗、宽05仗、高15尺=678车,每车42分,合计385分

3月18号:长84尺、宽64尺、高149尺=418车,每车41分,合计171分

3月25号:长84尺、宽54尺、高135尺=34车,每车41分,合计139分

4月2号:长138仗、宽64尺、高14尺=686车,每车39分,合计268分

5月9号:长13仗、宽75尺、高106尺=67车,每车41分,合计275分

上半年合计:4365车,17907分

9月23号:长128仗、宽84尺、高108尺=644车

9月23号:长42尺、宽57尺、高108尺=143车

以上合计:787车,每车44分,共计346分

10月28号:长11仗、宽75尺、高83寸=38车,每车41分,合计156分

总累计:5532车,22927分

1979年夏季分小麦情况

1、工分:朱书堂从1978年12月至1979年5月31号共2366分

丽芝从从1978年12月至1979年5月31号共785分

合计:3151分

2、小麦分配:四六开,工分比例268,定量58个,比例348,每百斤应分比例616

现全队已分小麦10000斤,平分小麦616斤。

以上为队会计统计数字。

1979年秋季分粮食数目

9月5号:分谷子,每个定量50斤,定量58个,分谷子190斤

9月9号:分黍子净重140斤

9月10号:二次分黍子,每个定量10斤,分净重58斤

9月14号:分豇豆,每个定量3斤,分净重174斤

9月16号:找齐,分黄谷1144斤

9月18号:分晚谷2899斤

9月22号:下午分玉米棒200斤

9月22号:二次分黄谷40斤

9月25号:二次分玉米棒240斤

9月26号:分黄豆42斤

9月28号:二次分黄豆117斤

10月3号:分菜籽油媒人2斤,共计12斤,每斤065元,交现金78元

10月6号:下午分红高粱56斤

10月10号:分秫秸30捆

10月16号:分山药200斤,分胡萝卜350斤

10月14号:分山药50斤,胡萝卜280斤

10月18号:分山药100斤,胡萝卜200斤

10月19号:分芝麻每人2斤,共12斤

10月26号:分芦苇6捆,

1979年分配情况:

1、全年工分:7841分,土粪2292分,包工地938分

合计:11071分,扣除自留地280分,剩余10791分

2、找齐谷子1826斤

3、每个工值:0,25元,本年度还可以从队里领取4881元

4、母亲无工分,扣除口粮钱2126元

本年度可以领取3818元

从以上情况可以看出,当时的农村最真实的生活情况。朱书堂带领一家人拼命地干,到头来分得了38块一毛八。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因为这一年没有打饥荒。

要不是给县社运送石头,年底的收成还要更糟糕。今年之所以工值低了一些,主要是队里的运送石头出了事故,挖石头的也出过事故,否则的话,工值还会高一些。

像朱书堂这样的家庭能够分得600多斤的小麦,不能不说是他带领五队社员们,在救命河里打了一眼大口井所起的作用。

当然,这里面也包含着朱友康本人最大的贡献。

要不是自己穷,不要是吃了伯母的侄子——中丘公社革委会主任马振邦的红烧肉,朱友康的作文——“我的最奇葩的愿望”也就写不出来,救命河里的水利设想,也就不会在他的父亲朱书堂手里变成现实。

朱友康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他们全家只分得了60斤小麦,就连过年都吃不上白面饺子。

另外,我们从朱书堂一家土粪挣的工分这个侧面来看,也可以了解到,朱书堂一家是多么的勤劳。每天除了下地干活,还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收割野草茅草造出土粪,尽最大努力多挣一些工分。

老支书梁鸿信更是庆幸自己的工作干得利索,干得雷厉风行,成效快,收工早。

因为在恢复了职务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他精心设计,统筹谋划,快马加鞭,顺利完成了振兴新农村的第一步规划——水利基础设施建设。

他完成了救命河大坝的修建工作,完成了南沟大池塘建设,完成了西山水库大坝的拦截修筑建设,唯一的遗憾就是,在村南山岗上寻找的几处深井钻探,没有成功。

只要深井的钻探取得成功,紧接着南丘村第二步规划——新农村规划建设就会实现家家饮用上自来水,省去了辘轳浇水,水桶挑水的负担,挑水喝的历史就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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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头

在毕业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朱友康每天上山挖石头,和过去一样,按照抡锤打炮眼——装炮点火爆破——破开石块——搬运出坑——清理石坑——继续抡锤打炮眼,这样一个循环过程,不停的出石块。

父亲算计着,再有十多天的劳动,这些挖出来的石块估计就够用了。他们早起晚归,抓的更紧了。

因为相差不多了,所以就没有再去求助侄子们帮忙,倒是女婿赵大友每天很早就上山了。他们三人,两人打炮眼,一人做杂活儿。

夏季和冬季不同,三个人一天身上都是汗流浃背的,为了补充水分,他们每天都会抬着一捅水山上。

在农历六月十一日这一天,朱书堂宣布盖房子的石头已经够用了,全部人员立刻撤离了南岗。开始琢磨着准备盖房用的其它物料。

经过二十多年的精心准备,因为老支书下台之前,就曾经规划过新农村建设。

在台下的十几年里,村里的情况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房屋设计也有所变化。所以,这次上台后,在完成新农村水利基础设施建设滞后,老支书梁鸿信的又一次精心设计安排了南丘村新农村建设规划方案。

总体设计是:第一期占村北岗坡地300亩,分五排,每排35户,共计175户。所以,房基地很快就划定了。这次调整了方案之后,就在老朱宣布石头够用的第二天,大队开始允许有盖房需求的合格的农户,开会安排房屋位置。

朱友康就安排在前排第三排最东头一户。因为这里是沟沟坎坎的地形,东边又紧挨着一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所以,每一排,赶在这个位置都增加了一丈五尺的房基地长度。相当于又增加了两间房子的地方。

在征得大队同意之后,又多付了长出来的钱,这一丈五尺算是归了自己。一块办理的是所有在这个位置上的每排一户,一共有五户。

这样一来,按照原来房基地四丈五尺的设计预算,朱书堂又要多准备两间房屋的物料了。于是,只好再次上山多挖一些石料。一直挖到六月二十一,其它比如梁、檩条、椽子、门窗等物料都要多做两间房子的准备。

而且还要在盖房子之前,先在院子里打一口水井,这样,盖房子的时候才了可以用水方便,不至于窝工误事。

又是他们三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打井。就在这时,朱友康的姐姐生了一个男孩,忙的赵大友只顾着照看孩子和朱友康的姐姐,因为赵大友的母亲早几年已经走了,家里又没有别人,朱友康的母亲丽芝只好跑过去帮忙伺候闺女。

打井看来就要黄了。朱友康是一个从来不认输的人。他就是一个人也要干下去。

于是,刚开始打的洞比较浅,他和父亲两人打井。在父亲忙于其它事务的时候,比如,两个妹妹编制苇箔把芦苇用完了,他的父亲就要骑着自行车到外村去购买。这个时候,他就一个人干。

一个人打井很麻烦,除了要挖土,还要把挖出的沙土提上来。朱友康一个人,一天下来,不知道上下多上趟。况且,光打井就累得他够呛,何况还要上下井呢。

因为井下不是一般的沙土,而是坚硬的片麻岩之类的土石,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二尺都打不下去。

打井的时候几乎还都是一片荒地,到处都是茅草杂物,每一次下去,总会有一些异物砸下去,遇上刮大风的时候,还会砸伤人。为此,朱友康的头上、背上挨了不少的打砸。

在这口水井打下去有两仗多深的时候,也就是阳历8月13日,农历的七月十四日,朱友康接到了新州市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规定,需要考生在阳历9月4日和5日到学校报到,报到之前要办理好团组织关系、户口迁移和粮油供应关系,并且在最后特别强调,无故超越报到日期七日者,取消录取资格。

朱友康接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并没有急于按照通知书上面的要求去办理各种手续。

朱友康任性地仍然坚持要上高中,并且偷偷地去了蓬州中学,因为蓬州中学那里的领导、同学和班主任都等着他去上高中呢。

他的到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

可是,父母天天像猫捣心一样寝食难安,希望他能早日回心转意。眼看师范学校的通知就要过期了,朱友康的父母感觉实在不能再拖了,再这样犹豫不决,就耽搁师范学校录取了。

最近几天,经老伙计老冯头,朱友康的干爹老冯等人的劝说,特别是老支书梁鸿信,那天在他耳边亲授秘笈,书堂和老伴商量决定,8月21去学校把朱友康接回家。

父母查了查日历,因为8月21这一天是星期五,又是蓬山中学放假的日子。

于是,父母拿定主意,暗下决心,决定委派自己的亲侄子朱友兵和大女婿赵大友,去县城中学把朱友康接回来。

朱友兵的同学是这所中学的老师,说话方便,赵大友的老师已经是学校教务处副主任,有一定影响力。

所以,朱友康的父母也是精明人,经过算计和挑选,把他们俩叫在一起,按照姐夫老支书耳语的秘籍原汁原味地说给他俩听,并一再叮嘱,事不宜迟,必须办好。

就这样,朱友康跟在堂哥朱友兵,姐夫赵大友后边,垂头丧气地从蓬山中学回来了。

路上,一个是堂哥,一个是姐夫,你一言我一语的,其实都是针对朱友康他一个人说的,什么“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等。

朱友康听得已经不耐烦了,心情很糟糕,但是很冷静,他担心这样的一回一去,恐怕这一辈子都和上大学无缘了。

三年后,相当一部分同学就会迈进大学的校园,就会在富丽堂皇的大学里,读书学习,运动散步,手拉手,肩并肩一起谈理想,谈追求,谈恋爱,谈世界,谈未来,那可是自己的理想与抱负,那可是自己的美好追求与向往!

而自己在三年之后,恐怕会钻进山区某一个小学校,去和一群天真幼稚,衣帽不整,脏手脏脸不懂事娃娃们整天呆在一起。

说不准还经常没水没电,没油没面的,白天还好,说不定晚上又是黑灯瞎火的,那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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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转晴

究竟是上高中还是上师范,朱友康一路上仍然翻来覆去的想这想那。

两个发展方向的对比是强烈的,是震撼的,是痛心的,甚至是爆炸式的,撕心裂肺式的。

现在朱友康还很难形容两者对比之下给他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当他这样想着以后会是那样的悲催,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有时又用力地岔开手指,心烦地或者说愤怒地在自己的头皮上挠来挠去,挠去又挠回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重复着自己的无奈,表达着自己愤懑而又无奈的情绪。

马上就要到家了,有一段路是平坦的,朱友康就让堂哥与姐夫,带着行李物品上车提前回家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摸索着徒步往回走。

其实,出了校门不远,朱友康就急着让他们骑自行车提前回去,只是在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放心朱友康,怕他心情不好,中间再拐向别的什么岔道上去。

开始的时候反正一些能劝的话,能嘱咐的事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现在再有三四里地就要到家了,这时候朱友康再次提出来让他们提前走,他们总算放了心,相信他肯定不会出现什么新问题。

于是他们就骑上自行车,一前一后,向前匍匐着身子,车子上驮着行李物品,一溜烟地行驶在乡间大道上。

朱友康看着他们匍匐远行的背影,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一路上,他们说不定会问你什么问题呢?甚至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婚姻问题,他们都扯上了。

他们远去的背影就像弓上飞出去的两支快箭,一眨眼功夫,拐了弯,上了坡不见了。

丘陵的乡间路,除了窄长不平,就是曲曲弯弯,正真宽敞平坦的路面连一米远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可以和城市道路媲美的是路边的风景。

临近村子的路旁和不远的地埝上,零碎地生长着各样树木,檩条粗的杨树随着秋风哗啦啦作响,撩拨着朱友康的心,似乎要让他放松一下,而那些碗口粗的柿子树、黑枣树上的柿子黑枣还挂满枝头。

特别是柿子,红的有点害羞,再配合红红的秋叶,宛若大姑娘的脸蛋,再随着秋风摆动几下,像是给朱友康点头示意,仿佛就是在精心安排一场喜剧,让朱友康放下精神压力,融入这美好的世界里。

黑枣也不示弱,一串串像是葡萄一样,摇摆呐喊,从绿黄的树叶中露出微黑的笑脸,点头微笑,妖娆动人!

这使得一路紧张一路焦虑的朱友康,不由得放松下来,这也正是他心里想的那样,假如老师紧绷着一张严肃残酷的脸,再加上自己不够起堆的身材个头,遇上老乡,或者回到家见到父母亲人和乡亲,真的有点不自在,给人的印象也会很不好的。

于是,随着风景渐渐映入眼帘,心情也就慢慢地放开来。

这个秋末,大庄稼已经收获完毕,诸如玉米,红薯,高粱,大豆等都已经腾出茬来,腾茬早的已经种下小麦,垒起一道道整整齐齐的麦畦来。

唯有一大片一小片的红萝卜还长在地里,特别显眼。

从路边望上去,仍然满地里绿油油,油光光的,下午的阳光照在红萝卜的大片樱子上,还泛着一波一波的绿光,偶尔还有几片大大的绿色叶子,那就是在红萝卜地里点播的白萝卜。

他看着,欣赏着这里的景色,不知不觉走到路边,沿着路边的一片萝卜地来到村东蓬水河北岸。

这里是全村人口粮的寄托。村子里只有这里的一口深水井,每年全凭着这个新修筑的水库储水进行灌溉的。水浇地里的粮食产量要远远高于旱地和荒地。

从路边萝卜地旁边的一个羊肠小路,拐弯下到跨度不大的溢洪水道的桥上,看到北岸茂密的柿子树,他在桥上停顿下来,想着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戏水的情景:

救命河北岸是十几米高的片麻岩陡坡,在这陡坡和水面距离三四米快接近水面的地方,长着一颗枝叶繁茂的柿子树,由于自然原因,北岸的树木枝叶都会朝着阳面南边生长。

所以,这棵柿子树朝南边的树枝长得又长又结实。

树枝已经延伸到水面上,一到夏天,三五成群结对来河里玩水,一个一个脱得精光,像是孙猴子,从树下爬上树枝来,又从树枝上跳到水里。

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有时候前面的还没有准备好跳水,后面的已经来不及等待,一下子就会推搡到水里,大家玩的那真的叫高兴,最好叫尽兴!

当然,因为大多都是趁父母午休时间,偷偷跑出来玩儿的,有的小伙伴也免不了回家挨打挨骂的份儿。

朱友康这样看着想着,想着看着,会意地笑了笑。

然后顺路西下,来到河边,顺便拿起一块小石头在水里打起了一个水瓢,小石头“哗哗哗”像是高僧在飞檐走壁,足足在水面上连续“哗哗哗”了五秒钟。

再往西看去,望过不大的水面,就是一片稠密的芦苇荡,远远听见里面传来“唧唧抓抓”各种鸟叫。

这里是水最深的地方,芦苇几乎只露出头来。

再过几天,等地里的收秋种麦一结束,就会安排收割。

往年都是这样安排的,队里中午还安排烙大饼、炸油条、熬大锅菜。

所有男士们都必须下水收割,所有女士们全部收铺,就是把男士们割下来的芦苇打成捆,然后用肩扛上河岸,摆放整齐,装车运回生产队牛棚或者运到打麦场里。

下水收割芦苇之前,所有男士们都会享受到喝白酒的待遇。白酒可以御寒,白露过后,天冷了,水更凉了,用白酒可以预防寒气,确保身体不收冷水侵害。

朱友康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回忆儿时的乐趣,情绪慢慢的好起来,脸色也稍微红润一下了,迎着夕阳,沿着河边走向西北方向,来到救命河北岸的水塔跟前。

他看着这座出自自己作文里的水塔,高高耸立在村东救命河北岸,想起了村里人的议论:“看吧看吧,咱村里要出文化人了”。

当时刚刚建起水塔,没有人想那么多,村子里还是老三届出了三个大学生,自从停止招生考试以后,还真的一个大学生也没有出过。

到现在看来这是对的。朱友康就是这个村子里恢复高考以后第一个秀才,虽说不是什么大学生,但是,秀才也是村里的凤毛菱角,还是村里第一个。

这样想起来,朱友康心里有高兴起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给村里给父母宗族争了光,长了脸。

朱友康绕过高高耸立的水塔,越过一片松软的秋地又回到了乡间道路上。

朱友康这样看着想着,想着看着,差一点和前面迎来的马子车相撞。

只听车师傅一声清脆的鞭子响声,朱友康才如梦初醒,他抬起头看看了,赶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最早劝他父亲书堂让孩子上师范中专的那个人——老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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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苇箔

老冯头劝说他父亲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他趁着好不容易才缓过气的好心情主动和老冯头打过招呼。

老冯头见到了自己好友的儿子朱友康,赶紧一个急杀闸,车子立刻停了下来。

他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把马鞭扔到车前的空闲地方,熟练地把马车闸绳拉上绑紧。

绕过马车后,他走在朱友康身边,伸手拍拍朱友康肩膀,语气神秘地对他说道:“三斤啊,你可算回来了,这次回来是过礼拜天啊,还是准备去上师范啊?”

说完又严肃起来,不等朱友康说话,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小子干脆去上师范吧,上高中还要三年时间,除了花钱不说,那可是个没准的事啊,别到时候城里没去成,村里也耽搁了,到时候再回到咱这穷山坳里来,那可是就让村里人笑话咱了,哈哈!”

朱友康看了看老冯头的脸,已经通红通红,当快走到他身边时,一股酒气顺风而来。

他知道,老冯头又喝酒了,便低声对他说:“大伯说的对,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去师范学校报到的。”

老冯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高兴得直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豪爽地大笑起来,宽长的大脸更加通红,“你小子终于明白过来了,回来吧,这就对了,别放着皇粮不吃,吃荒山!”。

他又挥了挥修长的胳膊,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塔,用迷信的口吻对朱友康说:“你看你这边的水塔,当年刚建起的时候,我就预言,建了这座水塔,咱们村里要出文化人了,结果咋样?很快就出了你这个秀才啊!”

朱友康没好意思的用手挠了挠头,关心的问道:“大伯,天这么晚了,您这要去哪?”

“包产到户了,咱自己的活儿,更要卖力干。我把村东的秫秸再拉一趟!”老冯头说完话,又绕过马车,放开车闸,扬起马鞭,一声脆响,马车已经跑在朱友康的身后了。

只听后边传来声音说:“赶紧给爹报喜去吧,咱村里又出秀才啦!哎,传我一个话,让你爹今晚准备酒菜!”

朱友康“哎”了一声,只感觉身后一阵风一闪而过,回头看看已经到了村边。

朱友康回到家天色已晚,麦克儿已经站在门口撒着花儿迎接他了。

他快步迈进家门,首先听到了院子里两个小妹妹编织苇箔,来回拨拉木棒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苇箔的编织非常需要毅力和耐力,也是最无聊最辛苦的。

朱友康只要一有空闲,也会抓紧时间在苇箔杆子上忙一阵子。晚上不能挖石头、打井,他就和妹妹一起打起保险灯,编织到深夜,如果遇上了明亮的月亮天,他们往往会关掉保险灯,把月亮的光亮熬下去才去睡觉。

编织苇箔前需要做好三个基本任务:第一、用两对十字捆绑的一米多高的木柱,分别支起一根长约一仗四五的木杆的两端,把干活儿的木杆子支起来。

第二、在木杆里外两面每隔一尺左右,钉上一个稍微长一些的可以挂上苇箔的铁钉。外面的铁钉是固定苇箔尾部的,里面的铁钉是固定正在编制的苇箔的。

第三、在每一个铁钉中间,再搭上缠绕着许多麻绳的大约四寸左右的一对木棒,里外两个木棒是用麻绳连接的,木棒中间是开了凹槽的,这些凹槽是用来缠绕麻绳的。

具备了这三个基本条件,就可以编织各种尺寸的苇箔了。

苇箔的长度在于开始的定制。

比如用户上次购买苇箔的时候,可能苇箔的尺寸不合适,他就会跟你定制一些符合他需要尺寸的苇箔,回家后你就可以按照定制的尺寸来编织。

如果没有预定,你可以根据农村盖房需求,编织六尺至一仗二尺左右的不等。因为包产到户后,一些家底好,又勤奋的人家,就开始盖新房了,而新房的椽子檩条上面是必须铺上苇箔或者苇席的。

所以,苇箔的需求量是很大的。

刚开始编织的时候,用一两根长一些的苇子放在木杆上,先确定一下苇箔的长度,定下来之后,用撘在木杆里外两边的几对缠绕了麻绳的木棒,里外缠绕一下,固定下来。这就算是开了头。

接下来还要一根接着一根地往木杆上编织,要不停的放,不停地编,一直编制得符合长度尺寸再卸下来,这就算是出了成品。这就是一捆苇箔的编织工序。

为了不浪费苇子,两个妹妹还要不断的把折断了的或者本身就短一些的苇子,事先接起来再编织上去。并且在编制过程中都是站着的。一天下来,别的不说,四肢酸疼的就有些熬不住。

就这样,两个十来岁的妹妹为了家庭生活,更是为了两个哥哥上学,付出了辛苦的劳动,整个青春都是在苇箔杆子上度过的。

每当朱友康看到这些,心里就会酸楚难受。

心里想,还是安分一些吧,早日上师范学校,早日毕业,早日参加工作,也好解救这一家子的劳苦和不幸。

再看看父亲,这些年的劳作,父亲有些驼背了,他正在佝偻着身子,在北屋的盔子里和面,做玉米窝窝头。弟弟友健坐在灶台下边拉风箱,往灶扣里添柴火。

因为母亲正在给姐姐伺候月子,父亲只好临时上阵了。

堂哥友兵和姐夫大友,把行李和用品就放在院子里他的小西屋门口,早已各自回家了。他回来之后,只好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的放在合适的地方。

他想,既然回来了,既然不再上高中了,爽性把自己学习过的课本和一些复习资料,都留出来,放在桌子的一角,等吃完饭,再一件一件地介绍给弟弟友健。

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借钱买的,十分珍贵,他舍不得一人独享,他必须全部交给弟弟,他希望弟弟也能像自己一样,学习优异,表现突出,将来能够扛起家里的大梁,扛起国家的栋梁。

既然自己的紧张学习告一段落,那就省下心来,先把家里眼前的活儿干好。

他决定利用明天和后天礼拜天休息的时间,赶快下井打井,尽快能够在去上师范学校之前,完成打井任务,这样就不耽搁盖新房了。

然后,等礼拜一到了,再去中丘公社和蓬州县城,办理粮食关系、户口关系和共青团员关系。

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抽空去看看何海云。后来听说她也考上了南方一所文物专业的学校,他不知道何时去哪里找她,再说了,家里忙的简直也腾不出空闲来。

这不,一拖就拖下来了,到了今天也没能成行。

他心里想着,既然她也是今年才考上学校,也许自己在办理各种关系的时候能见到她。

到了周一,他早早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父亲骑了大半辈子的连前后瓦都掉了的破旧自行车,向中丘公社粮站出发了。

天气昏暗昏暗的,他一路猛蹿,生怕还没有赶回来就下起大雨。

到了中丘粮站,那里冷清清的,只有一两个人在那里从粮本上取面粉,一个四是上下的中年妇女在那里忙着办理。其他地方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他试探着上前打问那个正在办理面粉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告诉他,办理粮食关系,走错了地方。不应该来公社粮站,而是要到蓬州县城的粮食局去办理。<></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手续

中丘公社和中丘粮站都在中丘村西大约一里多地,中丘水库北岸的公社所在地,这里是朱友康最熟悉的地方。

每次一走近这里,历历往事就会涌入他的心头。

他又一次想起了在河北岸一个人躺在坝基草坪上,咀嚼玉米杂面饼子——吃中午饭的情景,那是他在中丘中学上学最愉快、最自由、最放松的时刻。

他又一次想起了,他那年正月初十,跟何海云在中丘大坝会面的情景,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得意、最温暖、最刻骨铭心的幸福时刻。

而这一次来到大坝,和任何以往的情景全都不同了。

最主要的区别就是他的身份变了,他成了与何海云一样的商品粮身份。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自信地向何海云求爱了,他可以自信地站在何海云父母的身边了。也许从此以后,何海云的父母再也不会嫌弃他的乡下老土冒儿了。

对,今天正好要经过中丘村去县城,那就专门从何海云的门亲过一趟,说不定还能遇上心上人呢?

朱友康一边这样想,一边推着自行车出了粮站的大门。

他慢慢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片灰黑色云层压得很低,云层下边是几只燕子在低空中飞来飞去。看来天气不太保险,说不定半路会下起雨来,到底去不去县城呢?他又多了一种想法。

他犹豫了两三分钟,心想,万一这一天只是阴天呢,这不耽搁一天时间吗?本来自己办理手续就比较晚了,万一再遇上找不到办事人员的情况,那不更误事吗?

他思来想去,觉得办理手续的事还是宜早不宜迟。于是驾上自行车向中丘村方向驶去。

刚一进村就是一个大下坡,坡底还有一个急拐弯儿。

朱友康只想着早点赶到县城,车速很快,就在快要拐过弯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老母猪横穿大路,朱友康既来不及刹闸,又来不及躲闪,一边大声叫着,戳在了老母猪身上,倒在路边的一堆柴火上。

而这堆柴火正是中丘村一家农户,堆在路边用来生火做饭用的各种木板、木块和树枝。而不是一些秫秸和茅草。

在这一刹那,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几乎傻了,趴在那里硬是好几秒钟没有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脖子里到处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再用手去触摸,他看到手上都是鲜血。

他知道这下是被这堆柴火扎伤了。等他回过头来,想起看那一头母猪的时候,那头母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他先试着从柴火堆里拔出自行车来,支在一边,他看了看,自行车倒是没有问题。

随后,在四周又找一些废纸,把脸上的鲜血擦拭了一下。等脸上擦完之后,手上仍然还在流血,他这才发现,他的左手背上有两处划伤,无名指和小拇指上也有轻度划伤。

幸亏这堆柴火没有扎伤眼睛、嗓子、嘴巴等重要部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打算从何海云家门前路过,经过这么一折腾,自己竟成了满脸花,脸上手上到处又是鲜血,这么个狼狈相还怎么能从何海云那里路过呢?

他再次推起自行车,看了看四周正好没有人看见,用左手拍了拍了衣服,继续骑上自行车另行绕道来到中丘河的桥边。他要在河水里洗一洗手脸。

他蹲下来看到河水里的自己,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三年前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在这座桥的西南方向,发生的那一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的心一下子就像要爆炸了一样,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起来。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值得他这样惊吓呢?

这个地方正是三年前他起死回生的地方。就在这个地方,解三多、何树坤、巩丽君以及他的同乡同学成林、小梁等人,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地方,也是他的父亲提着保险灯半夜里带着社员找到他的地方。

他在洗脸的时候,看到身边有一个不大的洗衣粉塑料袋,便顺手拿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还存放着几只小小的河虾。他心里想,这肯定是谁家的小孩捡的,落在这里了。

可是这里远近没有看到人影,他也喜欢河里的鱼虾,也就顺便裹起这个塑料袋装进衣服口袋,骑上自行车继续赶路。

等到了县城,已经是上午快要下班的时间了。

他在蓬州中学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们在县城逛过,知道公安局和粮食局的地方。

他先来到处在县城北街中段路北的粮食局。进一门,一个看大门的老头拦住了他的去路。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他的理由就是他是一个坏人,肯定是经常打架的坏人。粮食局领导早就发话了,凡是这样的人一律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眼看就要下班了,这不是白跑一趟吗?朱友康急血攻心,十分气愤,硬闯了两次都没有进去。

看来硬的法子是不行了,他就来软的,可怜兮兮地诉说自己是考上了师范学校,来办理粮食关系的。尽管你怎么祈求,这老汉还是不让进门。

万般无奈的他,只好坐在粮食局门外的一头大狮子边上想办法。

正在走投无路的他,眼前一亮,他忽然发现本村里的药材公司赵经理刚从这里路过。他赶紧爬起来、跑过去叫住他。赵经理因为曾经在他家里,喝过他考上蓬州中学金榜题名时的喜酒,缓和了一下还是想起了他这个孩子。

“你是……你是……书堂家的孩子吧?”赵经理犹犹豫豫的问。

“是,我是来这里办理粮食关系,我考上了师范学校,人家根本不让我进去!”朱友康着急地解释说。

“你的脸上是怎回事?”赵经理也觉得朱友康有些反常,就问道。

朱友康把路上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遍,因为快要下班了,他急于办理手续。

赵经理这时脸上的诧异才消除,于是就带他进了粮食局的大门,并帮助他一块办理了各种粮食手续。

朱友康和赵经理刚刚走出大门,里面的职工就骑着自行车下班了。

朱友康双手合起来给赵经理作揖,千谢万谢赵经理帮了他的大忙。

说完他就要去下一站公安局,赵经理问他:“你中午有地方吃饭吗?”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只想着先到中丘公社粮站办理粮食关系,想着到中午就赶回家里了,谁曾想那里不能办理,自己就径直来县城里了,别说吃饭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带。

他尴尬地回答:“不吃饭了,等一会儿就去公安局,还要办理户口关系呢!”

赵经理知道他一个年轻人在县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让他多说,硬把他拉到粮食局东边的药材公司食堂。

给他买了四个馒头,一份白菜炒豆腐,还有一碗鸡蛋汤。

朱友康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要是到了公安局还是不让我进门,我该咋办呢?<></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心

朱友康吃过赵经理安排的饭菜,勤快的洗刷完毕,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要告辞。

赵经理看他急着办理上学手续,也就不再拦他。

出了药材公司的大门,继续向西,再次路过粮食局门口,他有意识的向门里面看了一眼,他是在看,那个阻拦他的老头长的什么个模样,上午只顾着进门和吵嘴,压根儿就没顾上多看他一眼。

他庆幸今天遇上了赵经理,自己不仅办理了粮食关系手续,而且还混上了一吨饱饭,四个白馍他一个都没有剩下,竟然吃了一个精光。当然,他的确也吃的非常饱了。

公安局和粮食局、药材公司都在一条街上,只是公安局更朝西一些,它紧挨着县里的广播站。

这个地方朱友康十分熟悉,他也常常利用去同学家串门的机会,在广播站的大喇叭下面,聆听他那是的未来姐夫赵大友,发来的石脑大坝工程指挥部新闻稿件。

现在大喇叭没有播放,而对于他朱友康来说,似乎大喇叭里还在播放着姐夫赵大友那优秀的讯通稿件,而稿件的内容里面,更是吸引了他的激动的心。

因为那里面表扬的是张美珠这样的英雄人物和先进模范。并且后来他还利用了未来姐夫的关系,把张美珠和王二高作为典型人物,邀请到蓬州中学,让全校师生聆听了他们的报告。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为此,新任校长张建还多次提携他朱友康。,使得他有了多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成就了他考上师范学校的新路径。

朱友康想着,走着,很快公安局已经到了眼前。他上前问了一下五十多岁的头上大部分头发都掉光了的看大门的老人。才一点钟多一点。

公安局还没有上班,他计算着自己回家的时间,他不敢回去的太晚了,他没有一个作伴的人,万一和那次一样再在半路上遇到了野狼咋办?那还不把我给吃了?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朱根虎老师来,他觉得自己占了朱老师大光了,要是朱老师那个夜晚没有急病要去蓬州医院,那一个晚上,自己恐怕早就成了野狼嘴里的美食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朱老师已经走了三年多的时间了。

朱友康觉得时间还早,还是先去学校吧,等从学校里办理了团员关系,再来这里办理户口关系也不晚。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些时间,好提前回家赶路,免得路遇危险。

他顺着旧路过了食品加工厂,又过了原来的蓬州县石脑大坝指挥中心,蓬州中学朝北的大门豁然开朗在眼前了。

他远远就看见一个身材苗条,推一辆自行车的女子在大门外等候,似乎也是刚刚赶到这里。等走进了他发现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正在猜测之中,这位女子扭过身子向后面看过来,朱友康一看,立刻兴奋起来。这位美丽苗条女子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何海云。

但是,他顿时又开始发傻了。自己心里非常想见,可是,眼下自己竟成了满脸花,手上还受了伤,这样的狼狈相,就连粮食局里面的看门老头儿都不让进门,那何海云能看我朱友康这种狼狈面孔吗?

一种矛盾的心理立刻纠结在一起,令他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利剑,疼痛难忍,坐立不安,心里焦灼。

那怎么办呢?是退是进?何去何从?他一时没了主意。

他远远的停下自行车,躲在路边的一颗小树下面,心里砰砰砰地跳动着。他想,我绝对不能给何海云一幅残全不全的面孔,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形象。

想到了这里,他赶快调转车头往回走。

他想,何海云一定也是办理团员关系的,我就先办理公安局的户口关系,等办完了再去蓬州中学那里办理团员关系,也许到了那时,何海云已经办理完毕走人了。那样我不就躲开了她吗?

过后,等我脸上恢复之后,我还可以专程跑到外地去看她,到了那时,我不就能够给她以完美面孔了吗?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何海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朱友康掉头去公安局的时候,她居然没有走进蓬州中学,而是也向公安局方向走来。

也许她和朱友康想的一样,很可能是蓬州中学这里还没有上班,也许刚才跟门岗问过了,团委张雪峰书记还没有上班,她想,那就到公安局这边办理户口关系吧,等办理了户口关系,再去蓬州中学办理团员关系也不迟。

朱友康顺利地进了公安局的大门,这里和粮食局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公安民警,门岗没有必要管理的那么严格。尽管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班了,可是,这里早已经有几个人上岗了。

朱友康心里想,看来公安局这里还真比别处强得多。

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年轻一些的干警走到他身边,什么都没有说,抓起来他就往屋子里拽。很快把他放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起明晃晃的手铐,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小子是哪里人?脸上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偷盗了?”说着,把手铐摔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没,没,没有……”朱友康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蒙了,语无伦次地说。

“没偷东西,怎么被人家打成这样?说!”一边说着,那位干警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

朱友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怎么还不开口说话?想要考上吗?”干警再次拿起手铐,在桌子上磕了几下,桌子发出巨大的震动。

朱友康彻底蒙了,本想说自己是来办理户口关系的,可是,话到了嘴边,紧张的就是说出不话来。

就在这时,何海云出现了。她用手敲了敲这位干警的门,门开了,何海云也惊呆了。

朱友康只管低头不语,而何海云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干警正在审讯一位触犯了法律的犯人。

而当她向干警问话时,朱友康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赶紧抬起头来向外张望。

这样,他首先认出了何海云,而何海云并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在这种场合会遇上朱友康。

“海云!海云!”朱友康连声叫了两遍海云,这时何海云才看到里面坐在椅子上接受审讯的竟然是朱友康。

“哎呀,朱友康?你怎么会在这儿呀?”何海云显出吃惊的样子问道。

这位干警看到他们俩认识,就把何海云叫进屋子里。

“你来了,正好,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警甚至相信她何海云是来寻找朱友康的。<></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连劫

朱友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先是出门走错了方向和单位,鬼使神差地进了中丘公社粮站,随后又鬼使神差地撞在老母猪身上,弄了一个满脸花。

尽管辛辛苦苦赶了几十里地的路程,来到蓬州县粮食局,结果还不让进门,差一点耽误了上午办理粮食关系。

在这走投无路之时,偏偏又遇上了老乡——药材公司的赵经理。

好容易在赵经理的帮助下,办理了粮食关系,可偏偏出门时一分钱一斤粮票也没有带。

本来赵经理安排了吃喝,本该在下午早点办理其它关系,可是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从公安局跑到蓬州中学,结果远远看到了何海云,为了躲避她,怕她看到自己的狼狈相,没进校门又返回了公安局。

来到了公安局,这次和粮食局不同,顺顺利利的进了公安局大门,可是,偏偏又遇上了干警把自己当坏人来审讯。

正在被动尴尬之时,又遇上了自己不愿意此时见到的人何海云。

越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却又走进了审讯室。

真是一脸的遭逼,一脸的蒙,一脸的尴尬,一脸的青。

那位干警可能也觉察到了一点什么,就把何海云请进了审讯室。何海云吃惊地看着朱友康傻傻的发呆。

怎么才分别一年多,你咋就变得如此狼狈啊!从内心发出:我的可怜的孩子啊!

她从内心里心疼这位农家孩子。她上前一步,来到朱友康坐的椅子跟前,说道:”警察同志,你弄错人了“。

警察愣愣的看着这位美女少,心里想,怎么猛然间来了一个人就认识这位年轻人呢?

莫非这次凭经验判错了人不成?

是的,这次他的确判断错了。

何海云还没有开口,朱友康见何海云来了,就来了精神。

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我的同学,我们是一起来办理户口关系的。“

”对,警察同志,我们都考上学了。我们是蓬州中学的学生,是来办理户口关系的!“

”啊!啊!“这位警察立刻吃惊起来,赶紧把手里握着的亮晶晶的手铐收起来。

”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认错人了,真的是认错人了!去吧,赶紧去吧!现在到上班时间了!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警察双手合抱,向朱友康何海云他们点点头,陪着笑脸,一直催促他们赶快去办理户口关系。

朱友康与何海云来到户籍办理窗口,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办理人员,在办理朱友康的户口关系时,睁大眼睛把朱友康从上到下,从左到又右看了一个遍。

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友康,朱德的朱,康有为的有,康有为的康“朱友康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道。

”同志,错了,错了,别写哩,别写哩!“何海云听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赶紧阻止工作人员停笔。

”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多事,是你的名字,还是这位男孩子的名字啊?!“工作人员显然不耐烦的批评何海云道。一边说着,一边坚持去写。

“同志,错了,错了,别写哩,别写哩!”何海云仍然大声地喊叫着。

这时朱友康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上去阻止这位女工作人员写名字。

“什么错了,对了的。你们捣什么乱,搞什么鬼?”工作人员仍然不耐烦地继续写。

”战友的友字,是战友的友字。“何海云怕误写了朱友康的名字,赶紧说出了错的地方。

”对,对,对“急得朱友康头上都冒了汗,由于刚才在审讯室紧张过度,他一时竟然忘记了友字的错误。

因为,小时候,他只听爷爷说和康有为有关,想让孙子日后也像康有为那样出息。

可是,他忘记了,爷爷还说过,不能用康有为的”有“字,应该和这个”有“字是谐音。后来就选了这个”友“字。

这个”友“字,按照爷爷的意思是,朋友多了好走路,新的社会需要广交天下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爷爷认为康有为也不是完美的,他的变法并没有成功。所以,选择孙子的名字时,去掉了原字,用了谐音字。

这一点朱友康给忘了,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漏子。

另外还有这个康字,朱友康也记错了,字是写对了,但是,爷爷说的是健康的康字,他希望孙子健康成长,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这个康字,从字面上是不用修改的。

幸亏这位女性工作人员不是急性子,他刚刚写完一个朱字。

朱友康与何海云都在心里为这个名字捏一把汗。万一名字在户口本上写错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尤其是朱友康,爷爷费尽了千辛万苦,起了一个好名字,这一时疏忽了,可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还好,好歹没有写错名字,总算有惊无险。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他俩作伴向公安局的大门外走去,在路经审讯室门口时,他俩不约而同的向里面看了看。

那位警察大概是看到了他们,赶紧转身面向里面。

何海云出了门,站在朱友康的对面,眼睛盯着朱友康的满脸花,问道:“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友康与何海云一起推着自行车,一边向蓬州中学走着,一边把从中丘粮站那里出来之后的曲折遭遇说了一遍。

话还没有说完,何海云听了就“嘻嘻嘻”的笑个不停。

然后,逗乐一般的对他说:“朱友康啊,你是一个奇人啊,你看你,只要是想换地方上学,你就会遭到一些意外。”

她继续回忆着说:“上次你不想在中丘中学上学了,差点被河水淹没,结果上了蓬州中学;这次户口一旦办好,你就成了商品粮,成为吃皇粮的人了,你今天却又遭遇了这么多劫难。”

朱友康讲完了自己这次出门的遭遇,只顾自己低着头走路,就不再说话了。

他陷入了一种沉思。

是啊,何海云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有联想到这些啊,是的,我每当有一次大的变动时,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俩就这样,忘记了时间,一直推着自行车走进了蓬州中学。

他们在这里见到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不免会多聊一些,多呆上一会。

时间过得飞快,当他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了几声闷雷,朱友康习惯地抬头看看头顶,天上乌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

再看看西边的天空,尽管看不到阳光,根据地上的光线强度判断,看样子应该已经接近黄昏了。

蓬州中学距离他们的家乡还有七八十里地的路程,这可得加紧赶路啊。

于是,他们俩作伴一起往西边山区的路上驶去。

路经刘新亮的村庄时,地面上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雷声似乎距离他们俩更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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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喘息

本来何海云是不用自己来办理这些转学手续的。

因为是女孩儿,平日里她的很多事情都是父母包办的。

这次之所以由着她出来办理,也是父母商量好的。因为,这次何海云就要出远门上学了。

这所文物学校距离蓬州千余里路的南京一带,来回一趟很不容易,父母亲知道自己的闺女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这次安排是有意而为之。

他们所担心的就是,闺女马上就要远离父母,到了那个陌生的地方,要过独立的自理生活了,如果不及时给她锻炼机会,恐怕在家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

如果父母还继续半包一切,那闺女离开他们之后,势必会带来很大阻力和麻烦。

这次办理手续,就是一次最好的锻炼机会,绝对不能再次越俎代庖了。

于是,父母亲把何海云叫到身边,千嘱咐万嘱咐了一番,然后,把自行车交给她,由她自由的跑去吧,权当是一次生活的历练。

与何海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友康永远都是孤独无援,孤军奋战。而何海云常常得天独厚,养尊处优。

他是农家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就要早当家,这是几千年来传下的人生秘籍,是谁也走不出这个怪圈儿的。

有的人活了一辈子,吃苦一辈子,受罪一辈子,到最后还得欠着一屁股外债,遗憾地离开人世。而有的人生下来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无忧,临终前上愁的是,我的财产该如何分配,作难遗嘱不好办。

这是一种何等的对比啊!相比之下,两者人生的对比是何等的鲜明啊!

而这样的对比,现实中比比皆是。朱友康就是明显的前者,而何海云就是明显的后者。

今天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对于小说来说,也许纯属是虚构。而对于现实生活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今天的他们一起办理各种关系,一起聊天,一起走路,看似是一切自由平等的。而内心的感受是万万个不同的。

一个把这些事看作是分内的、义务的、必须完成的。而另一个把这些事看作是分外的,可办可不办的,自己不办照样有别人代替完成,觉得自己做这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

但是不管怎么,这次他们在一路上的经历是必须相同的,这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雨点越来越大,雷声似乎到了头顶上。

为了照顾何海云,朱友康让何海云骑车在前面行驶,自己在后面殿后。越是这样,走得越慢。

但是,朱友康心里急,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

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心上人何海云。要不,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她呢?

当他们快要走到何海云的中丘村与朱友康的南丘村交汇处的时候,天黑了下来,雨也像天那样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已经大雨倾盆,劈头盖脸的像是谁在用脸盆往身上浇一样。前面的路模模糊糊,已经辨别不清楚哪里是南哪里是北。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办理的各种手续,这些纸张的手续都还在衣兜里装着,那湿透了怎么办?

于是赶快停下来,找个能包裹的湿不了的手续的东西。

朱友康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中丘河里拾到的那个洗衣粉塑料袋,还装在衣兜里。

他们俩赶快猫着腰,头挨着头,挡着大雨,把两个人的手续放进塑料袋,绑好袋口,又装到了朱友康的下衣口袋里。

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雨打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朱友康经常走这里的道路,对路况十分熟悉。

如果就这样在路上淋着雨,势必会造成窒息,严重的还会造成生命危险。

他右手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左手拖着何海云的自行车,费劲儿地挪到了旁边的一块玉米地里,朝着那里一扔,也顾不得自行车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

随后,朱友康拉住何海云的手,穿过这块玉米地,来到一个高高的土埝跟前,沿着土埝又往前走了几米远,来到了一个相当于猫耳洞的地方。

因为是雨地,玉米地里十分泥泞。何海云的一只鞋也丢在了玉米地里。朱友康告诉她,救命要紧,先不要管鞋了。

好不容来到了一个略微凹下去的土埝下边,这个猫耳洞可不是一般的猫耳洞,这里躲一个人还行,要是两个人都挤进去,那就显得太憋屈了。

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现在一切以救命为重,现在一切为了救命,别的暂且都抛在一边。

朱友康想起了第一次从蓬州中学回家时,在路上差一点被野狼吃掉的危险事来,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这一次偏偏还有何海云跟在身边,他的心里更是不安。

朱友康赶紧把何海云挤在里面,他在外面做掩护。

朱友康的头,也盖在何海云的头上,任凭雨水敲打着自己的头和脊背,任凭雨水从头上身上往下流。

他们想,这里好歹还可以喘息过气儿来,总比在雨地里站着好得多。

即便是这样,雨还是想阻挡他们的呼吸,他们两人一边想办法喘息,一边尽力向洞里面倾斜。

两个人的衣服上下全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裤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整个身子挨着土埝的部分都已经沾满了泥沙。

老天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也许何海云想家了,也许在这里有些害怕了,也许会太受罪了,一会儿,何海云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叫起了娘来,这声音因为大雨如注,而只有细心的朱友康可以听见。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顾不得羞耻了,也顾不得难看了,就放声哭泣来了,抽泣的时候把身子往上一鼓一鼓的。

她转过身来把朱友康抱在下边,而朱友康一个劲儿反抗着,她更希望何海云能够在自己身子下边,那样她会更好一下。

不知道是老天怎么啦?这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既不减少雨量,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朱友康用力跟何海云说话,雨打在玉米秸秆上,声音非常的大,一点都听不见。

他只好把嘴凑在何海云的耳朵上说话,他是在安慰她,怕她胡思乱想,怕她胆小害怕。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雨竟然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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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节外

东方渐渐的亮了,雨也渐渐的小了。

担心了一夜的朱友康,终于迎来了黎明,野狼并没有出现,他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一夜没有睡觉的他们俩,显得十分疲惫,又万分的狼狈。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是能够痛痛快快的喘上一口气了,也不用挤在这个狭小的猫耳洞里了。

他们各自抖一抖身上的雨水和泥土,又相互为对方擦拭了一下满头的雨水。隔着全湿的衣服拥抱着相互安慰、相互鼓励。

这时何海云突然提出看看装在朱友康下一口袋里的手续,是不是给湿了。

朱友康赶紧躲着蒙蒙星星的细雨,从衣兜里逃了出来。

何海云用心地看着朱友康,慢慢地小心地打开这个包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

他们俩看到除了塑料袋外面湿了之外,里面都是干的,也就放下心来。

唯一不妥的就是,打开塑料袋里面都是鱼虾的腥臊味儿,因为向里面装的时候太急,忘记了把里面的几只虾米掏出来。

现在既然打开了,朱友康拿着塑料袋,何海云用纤细的手指,把粘在纸上的挤碎了的虾米,一个一个地从塑料袋里面的纸上拣出来。

然后朱友康再次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装进自己的衣兜。

因为天气尚早,何海云一个人不敢回家。

朱友康提议,先送何海云回家,等到了何海云村头,估计天就会完全亮了,雨很可能也会完全停下来,到时候再把何海云的各种手续递给她,这样就算是完美了。

至于身子脏了,衣服湿了,那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人安安全全到家了就是最好的。

朱友康对何海云说,衣服肯定是湿透了,现在雨小了,咱就往回赶路吧。

于是又按照昨天晚上进来的路线,从玉米地里原路返回。

在大片的玉米地里,朱友康找到自行车,然后一辆一辆地把自行车从玉米地里搬出来,朱友康在搬第二辆自行车的时候,把一只鞋丢到了玉米地里,他放下自行车,又返回去找到那只鞋。

结果,这只鞋全成了泥饼子,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地上把泥饼子刮下来,穿在脚上。

然后,跺跺脚,抖一抖鞋上的泥水,与何海云一起继续推着自行车,往中丘村从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远处的声音:“海云,海云,海云……”

何海云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那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禁不住委屈的泪水,和着天上的小雨,从脸上刷刷的滚落下来。

朱友康鼓励她要坚强起来,振作精神。推着自行车,沿着泥泞的山路向前走去。

前面喊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何海云赶紧扯着嗓子回音道: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

因为这里距离中丘河不太远,河里传回了何海云那颤抖的回音。

那边似乎听到了何海云的回音,停止了叫声。隔了一会儿,又在喊:“海云,海云,海云……”

何海云知道,这次喊声是为了确定何海云所处的大致方位。她赶快回了声。并且待一会就喊几嗓子,给对方一个清楚地信息。

其实,何海云的父母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了。他们昨天晚上等不上海云回家,早已经着急的坐立不安了。

本来第一次让自己的闺女出门办事,心里根本就没有底。这么晚了又没有回家,于是就找来了自己家里的几个弟兄,披上雨衣,骑上自行车沿着去蓬州方向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找。

这不从蓬州又找回来了。也许是因为从他们身边过往的时候,雨水下的正紧,喊声没有听见。

朱友康跟在海云后面,他们经过一个晚上的煎熬,已经什么都忘记了。特别是朱友康,疲惫的已经走不动了。

当喊话的人来到眼前的时候,朱友康突然想起,自己满脸花是见不得人的。他想早一点把上学手续递给何海云,自己一个人走人。

就在他准备往外掏塑料袋的时候,何树坤来到了跟前。

问:“海云,这位是谁?你们怎么在一起?”显然,何树坤已经对朱友康产生了怀疑。

“爹,这是我同学朱友康,也是去办理上学手续的。”何海云赶紧解释他们的关系。

这时候,朱友康已经掏出了何海云的上学手续,上前递给了何海云。何树坤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何树坤的堂弟上前问:“你俩一男一女的这么这么一夜未归,都躲在什么地方了?”显然怀疑朱友康占了何海云得便宜。

“我们躲进玉米地里面的一个土埝里面了。”朱友康想回答,还没有说出口,何海云已经抢了话。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何树坤问道。他不是担心,而是有些愤怒。他心里想的也许是何海云给他“制造”的。

“他是在咱们村碰的。”何海云解释说,怕家里人往歪里想。

“是的,是在你们村大坡下面骑车碰到猪身上了。”朱友康补充道。

何树坤和他的堂弟,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回头告诉何海云,“走,咱们赶快走吧!”他们并没有跟朱友康打一声招呼。

朱友康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看着他们几个人消失在前面的路上拐弯儿处。

朱友康在附近找了一根树枝,撇开其它枝丫,蹲下来用主干把自行车轮子上、车瓦上粘的淤泥一片一片的剔下来。

等剔的差不多了,又用双手抬起自行车,在地上蹲了蹲,泥水又掉下来不少。

这时自行车轻了许多,前面一段路到了片麻岩的地段,地面上基本不怎么粘泥,朱友康就慢慢的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和海云一样,有多少个家里人沿着去蓬州的路上,寻找一个整整夜晚啊!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他是不能享受那样的待遇的。他从内心里也从来没有这样奢望过。

不管你去了多久,也不管你是否安全,也许家里人对自己过于自信吧!因为自己从小就坚强习惯了,也独立习惯了。

朱友康进了村,村里一片寂静,大部分人都还睡在梦里。

村子里的街道是土路,非常泥泞,他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走一会儿,蹲下来用棍子捅一捅车子上粘的泥。

他累的实在走不动了,越是到了自家门前,大腿越发软弱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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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高烧

迈克儿上前迎接他来了,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它。他一进门大门就把自行车靠在了墙根,回头去敲自家的街门。

因为大门里面住着他和大伯两家人,家里最外面的大门是经常不锁的。

也许是父母打算早一点起来去找他,也许是另有原因,父亲出来开了门,他母亲也跟了出来。

“三金啊,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你在哪里呆了一夜啊?”母亲丽芝一眼就看见了儿子的满脸花,关心地问道。显然很挂记孩子的安全。

“赶紧去给三金倒一杯姜糖水,暖暖肚子,去去寒。对了,把衣裳也找出来!”父亲老朱关心地指使老伴去照顾儿子。

朱友康换了衣服,擦了身子,喝完姜糖水,跑到小西屋土炕上睡去了。

等他睁开眼睛时,自己家村里的一位中医,正站在他炕边,用剪子的手柄,对着墙角磕一瓶安痛定药水。

他感冒了,而且听他母亲说,高烧三十九度,嘴里一直说着听不懂的胡话……

老中医一天来了三趟,除了吃药,还在他屁股上扎了三针退烧的药物。本想着第二天病情一定会稍微轻一些,谁知道,不但不轻,反而又加重了。

朱友康整天迷迷瞪瞪的,不吃饭,也不喝水,一直说着稀里糊涂的梦话,除了个别的字能听清楚之外,其它的话一句也听不懂。

朱友康的奶奶是远近闻名的“明眼”——按照村里的说法,所谓“明眼”就是谁家有了医生无法治疗的疾病,也就是他们说的虚症,“明眼”都能治愈。

所以,这几天他奶奶也忙坏了,在天地上摆了不少的供品,一天三次烧香拜佛,拜了天地,拜观音,拜了这神拜那神,烧了不少的纸,点了不少的香,磕了不少的头,说了不少的好话。

希望孙子能够尽快恢复健康,活蹦乱跳地去上学。

朱友康整整一个晚上,都躲在那个玉米地的“猫耳朵”里。

其实这哪里是猫耳朵呀,据老年人说,那是一个年轻人的葬地。因为人死的早,不能进老人的坟地,就暂时在那里的土埝上打一个洞,把棺材放进去就算是埋葬了。

由于年代久远,棺木又被盗,常年雨水冲刷就形成了现在的“猫耳朵”。

无独有偶,中丘村那里也传来消息说,何海云那天自从回到家里,就感冒发烧昏迷不醒,也是迷迷糊糊地说着许多常人听不懂的胡话。

把何树坤夫妇急的只想朝自己的脸上打。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从来女儿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越是传来了这样的消息,村里越是以诈传诈。有人说,朱友康不老实,竟然下雨天跟外村的姑娘约会鬼混,老天有眼,是在惩罚他们俩贱人。

这话传到了本村朱友康干姊妹玉萍的耳朵里。结果,冯玉珍也知道了。把她着急的只躲在屋子里哭。

后来她出门一打问,中丘村的那位姑娘,早就跟朱友康好上了,并且这事跟朱友康一起在中丘中学上学的老乡同学几乎都知道这事。

珍珍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丢人死了。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说对象竟然说了一个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开始浮想联翩起来。那一次和朱友康的母亲一起去他蓬州中学找他,他说什么都不出来,不和我一起去买传书的花布,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了人啊!

人世间就是这样。有时候好事可以变成坏事,而有时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三周之后的8月31日,农历八月初三,朱友康感冒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身体十分虚弱,精神萎靡不振,走路没有半点力气。

这一天父母和弟弟妹妹们,都下地里掰玉米棒子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大锅里添了几瓢水,把放满了玉米面窝窝头的篦子放在大锅里,盖上锅盖,开始烧水做饭。

窝窝头刚刚腾透,父母挑筐里挑回来两担山药,放在院子里。他们刚走进屋里,珍珍突然气冲冲地冲进了家门。

这时的朱友康刚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没有理会朱友康,而是跑到屋里,对着父母亲,把上次朱友康母亲领着她一块去蓬州县城买的那块花布,朝着土炕上一扔就要走,扭头就走,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出了屋门。

朱友康的母亲赶紧跑出去追上珍珍,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嘴里还说着“你这是干嘛呢,有老人为你做主,你怕个啥哩!”

珍珍用眼睛回了朱友康母亲一眼,意思是,你的孩子你还不清楚吗?我都把花布送来了,你还不知道干什么吗?

“珍珍啊,这个千万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朱友康的母亲有些祈求的口气对珍珍说。

其实,珍珍已经考虑了几天了,她心里是不踏实的。

原因是朱友康考上了师范学校,已经成了吃皇粮的人了,等以后在师范学校里搞一个,早晚会和她分手。

就算是没有听说朱友康与何海云的事,也是打算分手的。她已经想好了,与其到时候朱友康找他分手,倒不如提前自己提出来分手。

这样起码还能在乡亲们跟前扳回一些面子,说起来,珍珍不是被朱友康甩掉的,而是她甩掉了朱友康。

她这样做的目的还在于,谈下一个对象,不但不受影响,而且还太高了她的身价——朱友康这样优秀的商品粮干部,她都不谈。

本来她思想上都有这个分手的基础,再加上这次听说了何海云与他相好的事,她更加坚定了分手的信心。

所以,她深思熟虑之后,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朱友康不吭气,他想的正是今天的结果。这才是他最终想得到了圆满答案。

因为,这样做对他有两大好处:

首先,不会落下坏名声。这次分手是珍珍主动提出来的,别说他吃了皇粮就不认乡下人了。

第二,它本身就没有心思跟珍珍谈对象,这又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他在日后可以轻装上阵,一心一意考虑他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目前上愁的是那一块房基地里的井还没有打好。他怕等他上学走了,耽搁家里盖新房。

还有一个操心的事,就是担心何海云也和他一样感冒,而且高烧不退。他怕何海云身体垮了,他怕何海云耽搁了上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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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庆功

石脑大坝赶在庆祝建国三十周年之前,顺利完工。整个工地上沸腾了。

高高飘扬的红旗,插满了石脑大坝的每一个高地和山丘,在秋天的和风里高高飘扬,预示着蓬州人民战天斗地取得了历史性辉煌。

这次行动,完成了1860个民工投入,完成了20多里地的水渠挖掘铺设任务,完成了30多个涵洞浇筑任务。

完成了工程设计的总库容量1500万立方米、大坝坝体总高度45米、宽度6米、坝顶长度400米,灌溉能力48万亩的总目标。

这48万亩水浇地当中,处于石脑大坝下游的南丘村水浇地面积由230亩一下子增加到了320亩,南丘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整个石脑大坝工程,总体规划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由原来的中小型水利工程,更新为集灌溉、防洪、发电、生态、旅游为一体的中型水利工程,建成后总控制流域面积由130平方公里扩展到160万平方公里。

这次集中建设的石脑大坝工程,争取上级水利建设专项援助资金450万元,自筹资金120万元,总投资达到了570万,这么大的水利投资,在蓬州历史上史无前例。

再看看工地上的每一名民工,一个个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充满了精神和活力。他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张美珠、高二雄这些英雄们,先进模范人物们,一个个胸前别上了鲜花,正在准备着登台领奖的前戏训练。

一场史无前例的全县总结表彰大会,第二次在石脑大坝工地召开。来自全县各条战线上的与会代表都提前来到会场报到了。

人们站在大坝上,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人们居然能够把这样宏伟大坝工程,在短短一年内完成,真的表现出了一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无私奉献的牺牲精神。

会议结束之后,这些先进人物、英雄人物又都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赵大友回了南丘村,高二雄回了石脑村,张美珠同样又回到了县社系统的食品加工厂。

厂长对张美珠在大坝上的表现,十分满意,赞不绝口。

回来之后,厂长召开了食品加工厂全体会议,对张美珠代表县社系统,特别是代表食品加工厂,对石脑大坝工地做出的贡献,表示热烈祝贺和由衷的感谢,对张美珠的表现非常满意。

厂长指出,张美珠为县社系统争了光,为食品厂争得了荣誉,是县社系统的光荣,也是食品加工厂的光荣。

为此,厂长特别宣布,张美珠继续担任仓库管理员和出纳工作,荣记一等功,并上浮一级工资。

张美珠继续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

每天都是提前到厂子上班,他进厂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他所主管的辖区内,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第二项任务是摆放物品。由于一次次的进库出库,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及时的收拾和摆放。

等这项任务完成了,他就认真地去对账,把当天的,把当月的都整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对账的间隙,也会换换脑筋,出来放放风。

她的放风跟别人不同。她会注意到库房里有什么安全隐患,或者是各车间里有哪些需要提醒的地方。

每次走到车间,看看哪里需要她搭上一把手,她就会无怨无悔地在哪里帮忙。

另外,她对加工食品有自己的独特研究,所以,在点心车间里,如有需要,她还会手把手教一教食品制作的关键技术。

到了下班时间,别人走了,她还要再忙一阵子,她要把半天来库房里的东西,做一次彻底清理,直到没有了问题,她才离去。

她的离去不是回家,而是先到厂子里的困难户家里看一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的到来就是那家父子困难户的救星。

半傻子儿子和一个老父亲的生活,实在是不好过。张美珠自从回到了厂子,她仍然一如既往地照顾这个困难家庭。

她的照顾,从来都是自愿的,发自内心的,无条件的。

她的做法,也引起了好心人的劝解。有人说,你这样做是何苦呢?你上辈子是欠了人家的,还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一个小姑娘,这样做也许是好事,也许对你产生不利影响。

张美珠不信这个邪,仍然坚持着这样做。而且比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常常把老母亲在家里腌制的酱菜酱豆之类的东西,带到厂子里,除了她们班组里值班吃一份,另一份是送给困难户的。

夏季里把困难户家里的又臭又霉的脏兮兮的棉被,包扎起来,带到她家里去拆洗,拆洗之后,和母亲一起在家里缝补完好,再给人家带过去,可以说比亲人都亲。

有一次,她在车间里提着一壶开水,正要往暖壶里倒的时候,被旁边的一位莽撞的女职工蹭了一下,开水一下子泼在她脚上。

瞬间烫的她蹲在地上,那位妇女赶紧跑过来扶她起来,疼的她已经不能站立。

那位困难户老汉听说了,赶紧把自己保存了多年的幼鼠油拿出来,给她抹在脚上。这位老汉会制作能够治疗烫伤的幼鼠油,这次真的排上了用场。

老汉把整瓶的幼鼠油送给她,教给她怎么使用,注意一些什么事项,很仔细很认真。

按照老汉的说法,没有几天她就能走动了。

因为是老退休职工,只是住在厂子里。所以,在张美珠休息的几天时间里,他主动要求顶替张美珠的工作,得到了厂长的批准。

老汉说,他是自愿的,也是义务的,他一定努力做得更好。

但是,他向厂子里提出了一个要求,这就是,在张美珠请假休息期间,别扣张美珠一分钱的工资。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本身恰恰把张美珠精神传扬开来,自此,厂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十分赞赏这位年纪轻轻的张美珠姑娘。

她在厂子的名气越来越大,蓬州县广播站的周记者,慕名前来采访。张美珠迟迟不愿意接受这些采访。

她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平平常常的小事,没有一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根本不值得大书特书,根本不值得这么张扬。

厂长说,你不仅代表你自己,你还代表着食品加工厂以及厂子的全体职工,你代表的是一个单位,而不仅仅是你个人。

在厂长的劝说下,她才答应接受采访。

这也才让她认识到了自己的人生意思和价值所在。

从此她才明白,一个人不是孤立的,也不是独立的,而是和身边和单位和周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整体。

从此她明白了什么事大局意识,什么事顾全大局。

她找到了人生的价值所在。

广播站文稿很快在全县播出,感动了以前写文稿表扬张美珠的赵大友,感动了现在的赵大友爱人朱友钟,更感动了邀请她走进蓬州中学作报告的朱友康。

最重要的是感动了全县十几万父老乡亲。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位二十四岁的广播站周记者,已经被张美珠的感人事迹所感动。

在他心里,张美珠简直就是他崇拜的女神。

周记者对张美珠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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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粉丝

广播站的宣传效果确实非常好。在很短的时间内,蓬州县很多人都知道了张美珠这个先进人物,她的美名已经传到了千家万户。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事一点都不假。

自从张美珠第一次在石脑大坝出了名以后,追求他的青年人都漫天野地里疯长的野菊花一样,铺天盖地的把她包围起来。

有人曾经夸张的说,张美珠身后的帅气小伙儿排起队伍来,足足可以绕着蓬州县城两周,尽管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张美珠的影响足见一斑。

在这疯狂的一堆野菊花中,广播站的周记者表现得最为出色。说他表现出色倒不是说他长得不好。而是他的办法一个接着一个,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因为第一次报道张美珠的时候,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乡巴佬土记着,石脑大坝施工现场的,主管宣传的通讯员,广播站特约记者土老帽赵大友。

他感觉这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最大的失职和耻辱。

他心里对土老帽赵大友的报道,醋意大发,反感十足,一万分的不感冒。

认为,一个傻乎乎的老农民,怎么会写出这样优秀的作品呢?他从心里开始记恨他、嫉妒他,只怕他再次抢了自己的买卖——报道文稿。

所以,这次他就抢先来到了食品加工厂,找到了工厂的领导,点名要报道张美珠的先进事迹。

他向厂长陈述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张美珠有前期的先进报道,后期表现如何,更是广大听众关注的焦点。

厂长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士,觉得宣传张美珠就是宣传工厂,就是做不掏钱的活广告,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便宜和实惠。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这周记者倒是也爽快,很快带上自己的相机和写作工具,找到了厂子里。

他很会来事,做宣传的他,非常懂得宣传的侧面效应。

他先从张美珠身边的人开始采访,他让身边的人都去给张美珠捧场,然后再让张美珠出场。

这样的广播稿子非常的适合听众收听。果不其然,张美珠的名字一下子家喻户晓,成了蓬州县城的一颗新星,这就是这个时代青年人的思想追求和精神风貌,代表着当代的时尚。

周记者二十四岁,瘦高挑儿,人长得谈不上有多帅,但是,起码也得说是一个文艺青年,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广播站记者。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他除了会写稿子,会采访报道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天生的爱究竟、爱干净,爱穿戴。

他留着时髦的小分头,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分出的缝隙就像是老农犁地犁出的地沟一样,清晰可见。

再配上长脸和小眼睛,更显得干练潇洒。

他脚上穿一双时尚的棕色皮鞋,一尘不染,锃光瓦亮。他每次出门前擦拭一次,已经养成了多年的习惯。

他穿一件深棕色的皮夹克上衣,大小胖瘦非常得体,下面再配上一条瘦长的喇叭裤,俨然是一个时尚青年,显得别样的洒脱。

他的条件也比较优越,父亲在县委做后勤工作,母亲是一个油棉加工厂职工。他下面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小妹妹,和一个上小学的弟弟。

一家人在县城油棉加工厂居住,都是商品粮家庭。

他对张美珠的追求,其实不是首先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和张美珠同属于县社系统,开会的时候会偶尔碰面,主要是同事们聚在一起闲聊时不断说起食品加工厂的张美珠,说这个姑娘怎么好怎么懂事,怎么先进等等。

母亲听在了心里,觉得很符合做儿媳妇的标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就扯起来这样的话题。

这时周记者才得知还有这么一位优秀的美女。

刚注意上这个那美女没几天,也就听到了广播站的第一次报道。他很快在心里对张美珠产生了爱慕之心。于是开始开动脑筋,想尽办法,去接近这位姑娘。

这不,自己得天独厚的记者身份派上了用场,自然而然地就能接近张美珠。

他从心里庆幸自己干了一种天底下最美的职业。

其实就在张美珠出名之后,还有一个青春少年心里也在想着这位美女,这就是刚刚考上师范学校的朱友康。

朱友康和别的年轻人对张美珠的感受是一点也不同的。

在他心里,对张美珠最大的感受就是崇拜,就是敬仰,就是那种最伟大人物的内心敬佩和尊敬。并由此而产生的那种同志之间的纯洁的思想感情。

张美珠在他心里,先是一个小妹妹形象,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张美珠,是在刘新亮母亲的办公室里,那时张美珠刚刚上班不久,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第二次认识张美珠,是在蓬州中学附近的公路上,那次就显得有些成熟了。因为朱友康觉得厂子里那么多人,尤其是那么多男人,给看守所送货怎么能靠给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呢?

那次骑自行车和张美珠碰了个趔趄,朱友康看到张美珠就是一个胸怀宽大的女性,他不仅不指责他,还关心他碰伤了没有。

而且一个刚进厂子的姑娘就一个人去送货,那是心理上的成熟,那是一种无形的进步和成长。

第三次是从蓬州县城广播站听到了她的先进事迹,倍感亲切,倍感鼓舞。一个弱小的姑娘从进厂,到送货,再到石脑大坝,然后上了广播站头条广播,那是多快的进步啊!

尽管后来张美珠在厂子里是什么情况,他不太清楚,但是,在他心里张美珠就是一个心中的女神,是善良的化身,是一个自己十分敬仰、十分尊敬的女神和英雄。

朱友康和周记者对张美珠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把张美珠当女神供奉在自己的心中,鼓舞自己,用以永远的向她学习。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个来自高大上姐姐的形象,而不是原来的小妹妹感受。

朱友康觉得,张美珠尽管这么优秀,但是,人家是商品粮,人家是官家公主,自己又要远离蓬州,到外地就学,并且还得学习三年的时间,从内心里讲,他对张美珠倒是没有更多的奢望。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他觉得他和张美珠之间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路程,甚至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记者则是张美珠的崇拜者、吹捧者、爱慕者和铁杆儿粉丝,更是张美珠疯狂的追随者和追求者。

他开始谋划着如何才能够得到这位优秀女神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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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踪

一天中午下班,张美珠像往常一样错后十几分钟出了厂子大门,走过西关村小街,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来到了宽阔的大街上。

她在前面骑着自行车,老实感觉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这么平坦的道路,又不好意思下来看看,或者扭过身子看一看。

于是继续往前走。当她往南拐过永盛大楼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到,后面的确跟着一个年轻人。

因为周记者对张美珠追求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涨,也就想先期了解一下这位张美珠,到底上班走哪一条路线,他的家住在哪里,一便日后交往的时候更加方便。

这不,今天单位还没有下班,他就早早溜出来,在半路上跟踪起张美珠来。

他想,通过日常跟踪,对张美珠上下班的行踪有了了解,就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搞一个巧遇,或者什么的。一便寻找机会和张美珠搭讪。

前面的张美珠多了一个心眼儿,他把衣兜里的缝补衣服剩下来的两个纽扣专门扔在地上,于是下了自行车,拿着样子,猫下腰准备要去捡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是周记者在她身后跟踪,当时,她觉得有些蹊跷,他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又无可奈何。路又不是自己的,人家走自己的路,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呢?

于是张美珠没话找话,问后面的周记者:“这不是周记者吗?你这是去哪忙活?”

“没事,没事,我也下班了,从这里路过。”周记者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这是怎么啦?需要我帮忙吗?”他看到张美珠下了自行车,猫着腰要寻找什么东西。就关心地问道。

“这里丢了俩纽扣,我拾起来。别看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可有大用了。不像有些东西,个头儿倒是不小,就是不一定能用得上。”张美珠一语双关的对周记者说道。

言外之意,你这小子别看外表不错,但是,不一定是我中意的,用得上的。

周记者不管那么多,只要有机会能够和你张美珠能搭讪上话,我就会粘住你,和你黏糊一阵子再说。

到时候熟悉了,我的家庭也不错,有你张美珠高兴的时候。

周记者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盲目自信,自高自大。他认为,就他这样的家庭不愁找不到漂亮对象。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长大了二十四五岁,主要原因不是谈不上对象,而是很多见面的对象都不是自己的菜,都过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

自从认识了张美珠,特别是亲自采访了张美珠之后,对张美珠的印象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认为,像张美珠这样的人,在蓬州县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能下功夫把张美珠搞到手那才是上上策,那才是日后的真正幸福!

“听说你也是蓬州中学毕业对吗?”周记者没话找话跟咱们侃上了。

“你咋知道呢?”张美珠吃惊地问道。

“你这么高水平,我能看不出来吗?”周记者夸奖着张美珠。

“我怎么觉得像是狐狸给乌鸦说话呢?”张美珠调侃着说道。

“什么呀?什么呀?谁是狐狸,谁是乌鸦呢?”周记者觉得张美珠的话很熟悉,可是一时也不知道在哪听说过。觉得张美珠是在戏弄他,又好像不是。

张美珠看到他没有听懂她说话的意思,内心里偷偷地乐着。心里想,还不是你这老狐狸想把我这乌鸦嘴里的肉哄下来吃掉啊!

张美珠逗了一个乐呵,高高兴兴的,骑上自行车回家里去了,在心里还哼着小曲。

这张美珠一走,结果弄得周记者非常没有面子,他觉得自己情商也太低了,居然没有弄明白张美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带着疑问回到了油棉厂自己的家里。

等放好了自行车,准备去屋子里歇着,可是,张美珠那句问话,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感觉出气都觉得堵得慌。

可是,这句话啥意思能直接问家里人吗?这问话出来还不让家里人笑掉大牙啊!

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得到这句话的答案。

他来到屋里看到书架,突然想起来,他的书架上还有几本故事书,也许能从那几本书里找到答案。

他开始从书架上找出故事书,为了不落下一本,他就把里三层外三层所有的书,全部搬下来,然后挨着个儿地翻腾查阅。

翻腾出一本就查阅一本。因为书太多,还没有翻腾三分之一,他的母亲就催他吃饭。

他饭也顾不上吃,继续翻腾着、查找着……

“小周啊,还不吃饭啊,饭都凉了呢!”母亲有些着急地去他屋子里叫他。

这一叫,母亲才看到原来儿子知道用功了,肯定是为了赶写什么要紧的稿件或者材料奔忙着呢!

母亲看到,周记者把大书、小书,厚书、薄书,教材书、参考书,课内书、课外书,摆满了一地,一桌子,还有一床。

母亲禁不住就插嘴问了一句:“小周,你这是摆地摊啊?”

周记者没有回话,继续翻腾查阅,他刚才找出来的那一本故事书。

因为这本故事书太厚了,没法一页一页的查找。他就随机从里面抽查几篇。

抽查不出来,他又打开这本书的目录,把目录中的题目一个挨着一个不掉队的查找。

母亲等不及他的回话,就当是儿子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小周,饭都凉了,你还吃不吃啊?!”他的父亲又开始催促他吃饭,父亲从来是不叫谁吃饭的。

今天既然叫了小周吃饭,那也一定觉得小周有些反常。

“别管他,他忙着呢!”周记者还是没有回话,他的母亲截住了父亲的问话。

“有什么可忙的,再忙还有吃饭重要吗?”父亲有些发火了。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周记者终于在一本很厚的故事书里,找到了张美珠提示的那个狐狸和乌鸦的一个故事。

等他把故事看完,他一下子像一个吹爆了的泡皮一样,浑身散了架。

原来这句话是在暗示他周记者,还是趁早省了追求她张美珠的这份心吧。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是痴人做梦而已。

周记者为了张美珠的一句话,整整折腾了一个中午,他才去厨房吃饭,结果一看手表,又到了下午上班的钟点了。

他就从锅里盛了半碗米粥,啃了一块凉馒头,夹了两筷子炒菜,丢下碗筷,嘴里一边嚼着凉馒头,一边蹬起自行车就往马路上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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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报到

尽管中间经历了不少波折,朱友康与珍珍的定亲问题总算是有了终结。

这个结果是朱友康的干爹所没有预料到的,因为他是媒人,而且这个媒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朱友康本村的这个冯姓干爹,因为下面孩子多,脾气很坏,所以,他说的话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不行的。

尽管冯玉珍不是他的亲生闺女,但是他也算是自己的干闺女了。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让老冯火冒三丈。

本来珍珍出面把花布也退给朱友康母亲了,按说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以后不再提起。

谁知道朱友康的干爹老冯,说什么都不干。

他气势汹汹地找到珍珍的爹和娘,对着珍珍的爹和娘,狠狠地批评了一回珍珍。珍珍十分生气。

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干爹。干爹是不理会她这歪门邪道的理论的。他坚持把从老朱家里拿来的花布,继续留在珍珍家里。

他说,这事就算没有发生,还是保持原来传书的状态。

其实从内心里珍珍是非常愿意和朱友康相处的。因为,他曾经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把自己比作刘巧珍,把朱友康比作高加林。

在现实生活中,珍珍是一个很实在的姑娘,她一旦认准了人,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他一辈子。就像巧珍对待高加林那样,即便高加林回了农村,她心里仍然还是他。

珍珍想,假如高加林和自己分手了,那也一定不会像刘巧珍那样去找一个像马栓一样的男人。她要找也要找一个盖得过朱友康的男人。

珍珍来送花布的那一天,朱友康的母亲无论如何劝解,珍珍还是把花布丢在了她的家里。

母亲丽芝觉得很晦气。

着急的三天不想吃东西,门也不出,脸也不洗,整天里哭丧着脸。

因为,她爱上了珍珍的劳力,珍珍真的像她一样,是干庄稼活儿的一把好手。

一个庄稼人只有身体壮、有力气,才有生存的本钱。

母亲这种原始的传统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是谁也无法劝说的。

朱友康的父亲倒是心里还放得开,他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在儿子朱友康的催促下,他们父子俩,一上一下又开始了打井作业。

朱友康觉得,距离9月5号上学还有几天的时间,绝对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于是,夜以继日地加紧了打井的进度。要不是朱友康生病停了几天,估计旱井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现在只好再加几天活儿,他计算着还有三四天就能见到水了。这里别人家打的井,都在四仗左右。

朱友康实地测量了一番,他家的井已经马上四仗深了。井底在第二天下去的时候,已经留存一桶多水了。

这说明距离成功已经为期不远了。

朱友康赶在9月4号打井才收工。这口井出奇的好,不但水质好,而且水位很深,完全可以满足他们一家人吃水问题。

打井成功了,朱友康就放心地赶在9月5日师范学校报到的最后一天,赶到了学校。

那一天,他的姐夫赵大友和他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带着被褥、碗筷、脸盆、牙膏牙刷等,全部吃住用品,去学校报到。

这次去报到,比上一次到蓬州中学上学的情况要好一些。

朱友康有了自己的脸盆、牙膏和牙刷,而且,还穿上了新的的确良篮裤,换了千层底布鞋,还有那双不能再穿的绿色解放鞋,换成了一双新买的青色鞋面的系带儿的懒汉鞋。

鞋子里面不是光脚丫了,而是穿了一双青色的尼龙丝袜子。

当然,他的军帽是必须带上的,上衣仍然还是那一件绿的的确良衬衣。

上师范学校,只要办理了粮食关系和户口关系,就不用像在蓬州中学上学那样,再带上玉米跑到粮站换粮条了,也不再交每个月六块半的伙食费了。

他们历经艰险,跋涉其实多里路,终于到了学校。

说跋涉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就在他去大约距离学校二十里地的路上,遇上修筑公路。

这里是一大片荒漠地带,一走就是十几里的沙道,一深一浅到不说,关键是推自行车都十分吃力,需要推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终于走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路段来到学校。一进校门,尽管不像一地天那样隆重热闹,但是,还是师范学校进行了精心安排。

旁边一个老生介绍说,这是我们的团委张书记的人接待了朱友康一行二人。朱友康还没有说话,那位团委张书记已经把大手伸了过来。

“欢迎朱友康同学!祝你新学期愉快!”这位看上去比较年轻,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的年轻人上前握手欢迎朱友康一行。

“谢谢张书记,谢谢张书记!”朱友康重复了两遍感谢的话。其实他在说话的时候是心不在焉的。

因为,在他大脑里转的飞快的一个问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介绍,这位神秘的团委张书记又怎么知道了自己的姓名呢?

随着张书记的这句欢迎和问候,后面一下子来了三四位上一届的老学生,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把朱友康带来的所有被褥和用品,全部分头去安置了。

弄得朱友康和他的姐夫赵大友都有些晕头转向。他们到底该先跟谁走呢?该前去哪里办理手续呢?

正在发怔的时候,另一个看上去模样更成熟一些的年轻人,说了一声:“跟我走吧!”

他们俩就跟着这位年轻人去了宿舍。

原来,这里主管接待的每一个学生,都有明确的分工,谁负责什么,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并且都是一条龙式的安置。不用新生枉费半点事。

等按照顺序都做了详细周到的安排之后,已经是上午下学的钟声了。

那位团委张书记还专门陪着朱友康和送他的姐夫一起共进午餐。

尽管朱友康已经办理了饭票,但是,这位团委张书记早已把饭票交给了食堂。

并且根据张书记的介绍,朱友康得知,在师范学校上学,不用上交学费,每月还有十七块钱的生活补助。

另外还改变了他在蓬州中学上学时的细粮和粗粮的比例。这个比例正好翻了过来。原来在蓬州中学细粮百分之三十,粗粮百分之七十。

而如今则是,细粮占百分之七十,粗粮占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百分之三十的粗粮不是玉米面,而是大米。

还有一点,生活改善每周三次。也就是说,每周至少三顿饭可以吃到猪肉。

朱友康听了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他在蓬州中学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优越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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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解谜

朱友康对这位张书记的印象非常好,也觉得这个人非常神秘。

一切安排妥帖,朱友康来到教室,一个和他一样戴着一个绿军帽的中年老师,正在教室里跟学生讲着什么。

朱友康打了一个报告进了教室,随后这位戴着军帽的老师安排他临时找一个座位坐下,这位中年男人就是他的班主任程老师。

程老师态度和蔼,温文尔雅,是一个非常有热度的人。他走到朱友康身边,先让朱友康做了一个简单介绍,然后他就把班里的其他同学介绍给他,并且还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以及师范生守则。

朱友康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和姐夫赵大友一起吃了中午饭。在一起吃饭的还有团委张书记,以及团委老生代表。

这所师范学校,是新州地区见血最早的一所学校,为社会培养了大批人才。学校的传统文化也相当的浓厚。营造了一个书香浓郁的文化氛围。

站在学校门口,冲着宽敞的甬路就可以一眼看到学校最后一排的四层楼房,那里是学生宿舍。并且是男女生混合在一栋楼里的学生宿舍。

女生安排在一层和二层,男生安排在三、四层。

宿舍东边就是跨度非常的多功能厅。学校在这里召开大会,或者搞一些必要的活动。

挨着多功能厅东边,就是学生食堂。

学生的图书楼和教室都在学校的甬路的东西两边,位置偏向中南。

最东边又几排瓦房,那里主要安排老师住宿,最西边是新建的实验室大楼。操场就在宿舍楼前边。操场的东西两边还安排了四个篮球场。

学校的领导主要集中在一进学校大门的甬路东边第一排和第二排。那里花簇紧抱,冬青葱郁,绿树成荫,俨然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地方。

朱友康对校园环境十分满意。他感觉这里要比蓬州中学环境条件好多了。进了校园就像是进了大观园。

姐夫赵大友临走前从衣兜里掏出来十块钱,要递给朱友康。朱友康没有要。因为,他来钱他的父亲曾经给了他十块钱。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友康总是赶着趟儿地遇上好人强人。

这不,这位程老师是学校里的红人,大家都叫他程红红。这位老师刚送完上一届高中毕业考上的师范生。上一届学生就已经出进了风头。

朱友康在学校没有待上几天,这些消息就已经传到来了他的耳朵里。

这位程老师之所以成为红人,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平易近人,乐于助人,没有架子,和谁都能和谐相处。

他有一双巧手,又有一双勤快的腿。这手和脚为他做了连心桥。

他是一个木匠手,谁家小板凳坏了,他会及时给你修补完好,谁家需要做两个新的,他也会想办法帮你做好。

他是一个粘补手,谁家里自行车胎爆了,他会及时补上,里胎实在糟糕了,他会给你换上一条新的。

他还会西北烙大饼,谁家里来人了,或有什么活动,需要他帮助,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完成。

另外他还有一个令人赞叹的地方,那就是他喂养了几只白鹅,特别爱下蛋,每次收了鹅蛋,他都不会自己独享,都是挨着家的把鹅蛋送人分享,甚至他收的一些蔬菜也是这样。

朱友康喜欢写作,档案里又有学生会干部的身份,9月7日周一的班级例会上,程老师就点名任命朱友康为班长、学习委员兼板报组组长。在团支部组织中兼任宣传部长。

师范学校非常重视校园文化,注重板报宣传。几乎每周都有评比,每月都有考核。朱友康带领的师范一年级六班首次得到的荣誉就是一块板报组先进班级。

从那时起,朱友康除了读书写作,又增添了一个硬任务,那就是练习书法,练习艺术字。

在百忙之中,朱友康仍然惦记着这位能叫上他名字的团委张书记。他真的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叫上他的名字。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这位张书记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谈话。朱友康受宠若惊。

心里想,怎么好事全让自己都沾上了呢!

他按时进了张书记办公室。张书记谦虚地站起来给他倒水,找座位让他坐下。

“小朱,你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张书记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请张书记明示!”朱友康一时摸不着头脑。

张书记见朱友康很认真,就请他放松下来。他说:“你知道bq庙吗?我在那里教学十六年,所以啊,你别太紧张了,我自称你们蓬州县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有很多我的领导和同事。所以,咱们可以称得上是老乡,你尽管放松好了!”

“我早就研究过你的档案资料,发现你成绩优秀,而且对写作感兴趣,还十分热衷于公益事业,对吗?”张书记说到这里,朱友康一下子全明白了。

张书记叫他来的原因明白了,张书记为什么能叫上来他的名字,他也明白了。

原来这位有心人团委张书记,早已经从档案里知道了他的情况,并且,这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学赶在入学第一天都报到了,第二天来学校报到的只是极个别的人了,再加上提前认识了档案上的相片,那一定就知道你就是朱友康了。

朱友康恍然大悟,心里憋了几天的谜终于有了谜底。

“嗯,喜欢做一些公益活动。”朱友康沉思了一会回答道。

“那好,我已经与你班主任程老师说过了,你下周就到团委来工作,班里就只当一个班长就行了。团委很需要你的。”他接着说:“你在你们蓬州中学做得不错,你要开动脑筋认真的干。”

“今年二月,全国总工会、共青团中央、全国妇联等九个人民团体和单位联合向全国人民特别是青少年发出了。

咱们师范学校,已经开展以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和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为主要内容的“五讲”、“四美”文明礼貌活动半年时间了。”张书记侃侃而谈:“这些活动,现在正是上劲儿和爬坡的关键时期,需要你们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来接过重担继续前行!”

他说:“我代表团委,也代表学校,正式宣布你为团委宣传部部长兼任公益部部长。”他说到任命时,声调非常高,精神非常兴奋,看得出他对朱友康充满了期待。

“是,保证完成任务!请张书记放心,请学校领导放心!”朱友康等张书记话音刚落,就立刻站起来做了立场坚定的表态。<></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九十二章 罢饭

朱友康不负众望,学校很快组织成立了公益活动支援者小组。

小组又分为几种不同类型。有助学的、有讲卫生的、有做文明使者等等。

这些小组积极开展多种公益活动,人数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成绩越来越突出。受其影响,社会上也出现了许多公益组织,还有的要自愿申请加入到了学校这个队伍中来。

这个组织的成员,已经不是单纯的学校团委范围内的师生,而是与新州市内有公益组织的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所有公益支援者,结成了一个大联盟。

这个大联盟在公共卫生、语言文明、礼仪新风、交通秩序、环境治理等“五讲”、“四美”活动中,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文明进步和陋习改变。

这些公益活动的有效运行,对社会、对集体、对组织、对个人都起到了不同程度的感化和教育作用,引起了社会的广泛注意和不同凡响。

朱友康利用团委宣传部长的身份,在学校广播站、黑板报、共青团专刊、各种类型专栏等,铺天盖地进行了及时宣传与推广,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都起到了积极地引领作用。

为此,新州市主要领导顺应民意,积极引导,及时成立了新州市公益支援者组织。

这个公益组织的名称由市高官亲定。

它的名称就是:新州市公益支援者协会。

市领导还任命师范学校团委张书记为新州市公益支援者协会,事业单位支援者分会会长。

并且任命朱友康为新州市公益支援者协会,事业单位支援者分会常务副会长,协助张书记做好事业单位的公益活动。

在这些公益活动中,他们做的最为出色的事,主要有三件。

一个是集中参与活动的主要力量清扫影院。

因为这里的观众涉及到了各行各业,涉及到了千家万户,涉及到每一个人。

一个干净优美的好环境,对每一位观众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把这份正能量传递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集体环境必须干净,这样才能保障人们观看舒适,才能保障人们的身体健康。由此引发了新州市居民的讨论和热议。

还有人联名给市委领导写信,对这件事给与了高度评价,引起了市委领导的及时关注。

第二件是在主要街道清扫卫生。

这种清扫活动几乎占据了半座城市。

每一个人在家里都是爱好卫生的,但是一旦踏上社会这片土地就不一定那么自觉了。

这次清扫卫生活动也是对市民的一次形式活泼的再教育,对他们的卫生行为触动很大。这次活动引来了记者们的关注,活动内容很快上了新州市委党报。

第三件是公益篮球邀请比赛。

这次活动的主旨就是为了联系感情纽带,建立起各单位各团体之间的友谊,加强全民身体。得到了多数单位的大力支持和赞助。

经师范学校团委张书记报请高智巡校长批准,这次篮球邀请赛在师范学校篮球场进行,除其他单位赞助之外,一切费用由学校负担。

就在比赛进入**时,公安队和师范队决战开始了。进入比赛下半场时,两队的比分进入相持阶段。

在这关键时刻,公安队一名身材高大的队员,在抢球时撞到了师范队的一名中等个儿队员。

最重要的是,公安队没有人拉起这名摔倒在地的队员,而是一鼓作气传球投篮进球。

师范队一名队员看到这种情况非常生气,突然一嗓子:“给我上!”

说话间,这名队员已经搂住那位公安局高个子队员的脖子,很快又有两三名队员上阵,将这位高个子队员按倒在地。

就在这时,公安队几个队员蜂拥而至,眼看群殴就要发生了。裁判员不停的吹着口哨跑来劝解。

结果已经扭打在一起。

在场的高校长等人,立刻阻止人力,围城人墙,紧紧地把公安队围在人墙外面,这才避免了一场殴斗。

由这次事件引发的学生抗议,一直从周三延续到周五。

学生会所有干部都出面组织严厉声讨公安队队员的违规行为,要求还受害的师范队员一个公道。

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安局那个高个子队员,必须及时真诚地向师范队受伤队员赔礼道歉。

老校长抱着凑合着过去的态度,准备息事宁人,看到这几天学生们的势头不对,只好求助于市委公益志愿者协会来出面解决。

这件事在志愿者协会推动下,总算得到了圆满解决。

这件事本来到此为止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公益篮球比赛结束之后,学校给予主管公益志愿者协会的常务副会长朱友康警告处分,给予分管这次公益篮球比赛的体育学科组长吴老师警告处分。

理由是活动组织不够严密,对活动预案准备不够充分。

这一处分通报一出,学生们群情激昂,把矛盾的焦点都指向了这位老校长身上。

当天中午,学生们都立刻罢饭。

黑压压的人群都集中在宿舍外面的操场上。还有人喊出了口号:”打到卖国校长,撤掉错误处分,还我师范公道!“

由于在这次事件中,处理了两个人,这种事态就发展成为这样,是高校长所始料不及的。

于是召开班子成员紧急会议,研究稳定意见。

会议一结束,学校大喇叭播出了师范学校学生守则,开始劝解学生自觉遵守学生守则,按时上课,按时吃饭等。

同时教导处、团委、后勤处以及各班主任等人员,先后奔赴操场、教室、宿舍,及时督促、劝解学生返回宿舍拿饭盆打饭。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这次活动规模庞大,几乎是全部学生,没有一个去食堂打饭的。一直持续到下午上课时间。

这一天是朱友康最难忘的一天,被同学们的热情包围着、感动着、鼓舞着。

这一天也是高校长最难忘的一天,被师生们同事们控诉着、指责着、谩骂着。

这一天更是所有师生们最难忘的一天,他们敢于对不规行为、不文明行为说不;他们敢于站出来力挺公平和正义,他们是公平的力量,他们是正义的力量。

高校长看到处分不撤销,这种劝解是苍白无力的,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相反,还会加剧这种紧张的局势。

因此,只好在下午上课前,再次紧急闭门磋商是否撤销处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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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息

在紧急闭门磋商会议上,高校长着急的满头大汗。他期待着有更多的人出谋划策,及时平息不该发生的事情。

其他领导和主任们也都心里十分紧张,怕事态进一步恶化,出现更坏的局面。

学校团委张书记清了清嗓子,首先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说:”这件事是由团委出面联系,并邀请各单位组织的一次公益篮球比赛活动。既然出了问题,就要追究责任,我姓张的应该是第一责任人。那就给我一个处分吧!“

他接着说:”但是,在给我处分之前,必须先撤销对朱友康和吴老师的处分。都给处分应该是不合适的吧?“

他用一种征求意见的口吻说完话,他环视一下四周,意思是寻找赞成者和支持者。

”我看还是先撤销处分吧,总不能让学生饿着肚子上课吧?大家可要想一想,这样拖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别再把祸端烧到自己头上!“一个老副校长帮着张书记的腔儿说道。

很显然,这位老校长也是站在学生这一边的。

随后一个主任说道:“饿着肚子上课?学生上课了吗?恐怕是不撤销处分是不回去上课的吧!”

后面又有一些人赞同这种观点的。小声在私下议论着。其实这种不大的声音,在这个敏感节点上,谁都可以听到的。

当然,也包括了高校长在内。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附议的人几乎很少,因为,附议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

原因是公安队违规在先,这跟朱友康、高老师他们没有必然联系。

高校长又问了几位主任意见,主任都倾向不处分。

都认为既然市委公益志愿者协会已经把事情调解好了,公安队的队员也给师范队的那名队员认错了,道歉了,那事情本身就该终结了。

学校自作主张,在事件得到圆满结束之后,再另外给本学校人员什么处分,节外生枝是毫无意义的。纯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于事无补,反而引起不良反应。

总务处主任猜测着高校长就要下令撤销处分的时候,就提前给校长说:“时间不早了,学生还饿着肚子,我这总务主任还担着责任呢!我的赶紧回去通知食堂给学生温饭去。”

说话间已经离开席位,直奔食堂去了。

看到有人离场,在座的也就蠢蠢欲动,有些坐不住了。

高校长只好无可奈何地草草宣布:“好吧,我今天就民主一次!听大家的,撤销处分了!”

说完,不等别人动身,他已经站起来,倒背着手,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的屋门。

团委大喇叭里立刻播放了撤销处分的决定,操场上、教室里、宿舍内,一片欢呼声。

学生们早已拿好了手中的碗筷,听到宣布的好消息,除了空着嗓子高呼,还欢快地敲打着碗筷,雄赳赳,气昂昂,向食堂方向进发去了。

他们已经饿了两个多小时了,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了。

学生们只顾着欢呼雀跃,敲打碗筷,很多人都没有听见大喇叭里后面的广播内容——学校决定,下午延后一节课上课,第三节课调整到第四节课课外活动。

一场轩然大波到此总算收了场,尘埃落定。

当天晚上,朱友康睡得很香,他心里充满了满满的幸福感。因为有这么多的支持者、鼓励着和跟随者。

他做了一个非常不现实的梦,一个很特别的梦。

像是自己又回到了俄国的十月革命时代,面对下面海洋一般的革命队伍,他变成了一位俄国伟大人物,站在高高的悬崖上,面对下面群情激昂的人群做动员、搞演讲。

场面宏大、气氛紧张,形势严峻,自己站在潮头,面对革命勇士,俨然成为了一名先行者、开拓者和引领着。

对面的炮声轰鸣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他。他醒来之后,控制自己躺着的身子部位不发生动摇,尽量回忆着梦里刚才的一幕幕故事情景。

他仔细地回味着刚才梦境里面的每一精彩片段,心里排山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这几天来因为这场公益篮球比赛,给他带来了太大太大的压力和冲击。

这次事件触动了他对公益活动的重新认识。引起了他的沉思和遐想。究竟什么是公益活动,这个公益活动的意义价值到底在哪里?

在蓬州中学尽管把公益活动搞得轰轰烈烈,水生风起的,可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理解这公益事业的确切含义所在。

这次必须来一个了断,彻底清楚一下,究竟什么是公益。

为此,他专门跑了书店,查阅了太多的资料,和班主任程老师积极探讨,又专门跑到团委张书记那里拜访请教。

通过系统学习和了解,他才发现,公益事业并不都是人道主义救助,贫困救助活动,也并不都是讲卫生、讲文明之类,他的范畴是十分宽泛的。

并且,公益也并不是都是免费的,只要你以社会公益事业为主要追求目标,不把利润最大化等等,都属于公益的范畴。

说到底,公益就是公共利益的简称,再说通俗一些,那就是**领导人民倡导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公益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人民为社会为公众谋福祉谋利益。

只要你的活动是为了人们谋福祉、谋利益的,说明你就是在做公益。

还有一点也是必须掌握的,那就是公益的社会性。公益可以是一个人的行为,但是更多的是一个社会组织的集体行为。

所以,做公益一定离不开一个群体和一个有共同追求的集体。

朱友康一旦掌握了公益事业的定义和范畴,他思想的野马就更没有束缚了,他紧迫的脚步就迈得更大了。

他对以后公益活动的联系和安排,更注重研究评估它的风险性和挑战性了。

他觉得应该尽力做一些风险相对较低,挑战相对较小,福祉相对更多,利益相对更实惠的公益活动。

退一步说,这次事件尽管跟自己是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自己对活动本身的风险和挑战性认识不足,考虑不周,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责任。

为这事他深感惭愧和不安。在日后的工作中,他只能以细心、认真、周全的思维,来对待每一件要做的公益活动。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故。以免给方方面面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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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余波

公益篮球邀请赛的余波,在师范学校的师生中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相关话题。

人们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本来事情已经由市委公益志愿者协会出面解决了问题,并且做的很圆满,那为什么非要在外人走了以后,插住门子给自家人治罪呢?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处分人,能显摆自己的权威吗?

学生们议论的焦点就在这里。他们认为,如果这样下去,以后在遇到什么问题,那下一个治罪的对象不就是自己吗?

朱友康在学生中间也听到了不少这样的议论,只是自己的特殊身份和作为当事人,不能参与话题讨论。但是,他的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朱友康想怎样才能够消除在师生中间的影响呢?消除了影响,也就可以安心做该做的事情了。

他把这种想法分别说给班主任程老师和团委张书记听,程老师赞成以适当的形式召开一个座谈会,会上各抒己见,让师生们把心里的怨气释放出来。

团委张书记听了朱友康的汇报,觉得朱友康的思想越来越成熟了。他除了能及时扑捉学校内各种声音,还能够举一反三,列举事实,出主意想办法。

心里对朱友康更加高看了一眼。他没有多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话:“看来是该转移一下师生们的注意力了!”

朱友康听了这句话,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是啊,这件事都过去马上一个星期了,余波还在,是该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朱友康一下子觉得自己也成熟起来了。

从张书记那里出来,一院子都在围着看一台电视机的节目。电视放在靠近前排教室的墙根,下面用一张学生桌支撑着。

因为电视就安放在团委这一排。

挨着电视不远处,一直到最后一排学生站在课桌上,里三层外三层,早已水泄不通了。

朱友康饶了好一会儿弯子,终于在一对男女手拉手离开这里时,腾出了一个空隙。朱友康赶紧顺势挤进去。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电视节目里正在上演,屏幕里燕妮与马克思相亲相爱的革命友谊,再次点燃了他心里对何海云思念的烈火。

其实,在挤进来之前,他看到那一对男女手拉手离开的时候,心思就跑到遥远的南方一所设有文物专业的中专学校,那里有他的最爱,那里是他的精神寄托。

自从大雨一夜相抱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何海云,也不知道她的感冒是什么时候治好的,更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在遥远的南京是不是适应。

他突然想给她写一封信,从开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自己没有写信给她,她也没有回信给朱友康,这中间时间已经不短了,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他一时冲动起来,就回到教室里给何海云写信。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女生在跟着收音机播音,正在学习外语。

因为在师范学校是不学习外语的。看来这个女同学肯定有她自己的思考,也许几年之后她还会继续深造。

另一个是男生,他在靠右边的课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正在集中注意力画一幅国画。这个男生的主攻方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朱友康想,我以后要向哪一个方向发展呢?看来写作对我是最合适的。他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现在想的是给何海云写信。

他立刻坐下来,拿起笔写道:

“海云你还好吗?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三个月了,思念之至……”

他刚写了没有几句,就被刚进来的“两口子”搅乱了局。

这是六班里最有名的“两口子”。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他们是老革命老干部的家庭出身,从小长在一起,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十分和谐。

双方老人觉得这俩人做夫妻一定是自然的一对,所以,就在私下里给她们俩定了亲。这就是所谓“撮合”与“钦定”。

小时候还行,人长大了,思想就复杂了,对事物的看法就有了主见。

所以,当他们都到了十五六七的年龄时,他们对各种事物和现象都有了不同的理解和看法。这就是各自有了各自的爱情观、婚姻观、世界观和价值观。

经过了不同的环境影响和教育,他们的“政见“越来越不一致了。抬杠吵架的机会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动手动脚的所谓“暴力”。

可是,水也没有提出过分手,打归打,闹归闹,没有一个人提分手。所以,“家庭暴力”越来越严重,愈演愈烈。

这不,今天又上演了这场好戏。

尤其是自从来到师范学校以来,远离了父母的监督和权威,更没有了约束和制约,因此闹腾起来也更加的疯狂。

由于三观不同,还有性格上的反差,两人冲突日益增多。嫣然是地地道道的“两口子”。所以,班里的同学们都称呼他们是“两口子”。

女的先抱着头猫着腰跑进来,男的倒是没有跟进来,可是半块砖头先跟进来了。

这块砖头从这位女同学头上飞过去后,直接打在了北墙上,吓得女方蹲下来一声尖叫。

朱友康没有见到这样的阵势,一时不知所措,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在搞什么鬼把戏!”

说话间女方已经跑到他身后,用他的身体作掩护,预防再次遭受男方的跟踪袭击。

男方看到朱友康在教室里,不好意思进来,就跑到团委那边的院子里看电视去了。

这位女的叫马瑞英,男的叫胡志高。

朱友康调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兼任公益部部长之后,马瑞英接替了他的学习委员,胡志高接替了他的团支部组织部委员兼任板报组组长的职务。

他们俩来师范学校报到之前,在本地初中也都是班级干部或者学生会干部。

朱友康任职的调整,和他们原来的任职是有关系的,朱友康身兼数职,而原来这“两口子”都是没有任职的。

班主任综合考虑之后,与团委张书记在一起协商,便把朱友康提拔到团委学生会,把马瑞英和胡志高安排在班里任职。

从此,这“两口子”的大戏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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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电影

朱友康出门以后,团委张书记送朱友康出了门。

因为是周五,晚上学生们乐意干些什么就干些什么。这是学校的正常安排。

张书记站在那里向西边看了一下,看电视的同学真不少,他的脑子一下子就开了窍。

对了,不是说转移一下师生们的注意力吗?

你看这伙人看电视看得多热闹多带劲儿啊!这不就是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吗?

他灵机一动,心中立刻有了金点子。

在高智巡校长的准许下,学校以团委的名义下发文件,规定全体师生每周三晚上到百花影院看一场电影,并形成了制度,成为经常性活动。

只要师生们一看电影,电影里的镜头总能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们大脑中的位置,久而久之,这种影响就会完全消除了。

张书记就是高,高校长很高兴这位团高官“发明”的高明策略。

果然不出所料,在新州百花影院上映了最新拍摄的影片。

宽大的银幕上一幕幕惊心动魄的镜头,一下子把师生们的精神吸引上去。一个个看得精神专注,或者哈哈大笑,或者替主人揪心。

朱友康坐在影院的中间位置,而马瑞英和同学交换了座位,就坐在胡志高的身边。他们坐在朱友康右前方。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朱友康看得一清二楚的。可以看到,他们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根据人物的语言动作,而表现出一种特殊的亲密和爱慕。

朱友康感觉这“小两口”太好奇了。白天里打打闹闹,看起来好像是不共戴天,是死冤家,是活对头,其实此时此刻他们又表现得那么恩爱。

这种现象朱友康费了很大的努力,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底。

一个晚上下来,电影倒是看得不精细,这“小两口”的精彩表现,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背的是滚瓜烂熟。

现在想起来那天的情景还有些吓人,朱友康想,要是那一天马瑞英躲在他身后时,他一冲动跑出去和胡志高去论理,那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朱友康现在想起来,自己觉得倒是满心的欣慰,他毕竟还了解一些夫妻之间的恩爱关系,否则,那天晚上在教室里,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你后悔已经晚了。

由此,朱友康又想,这种奇怪的现象到底该怎么解释。

他带着这个问题走出了影院,整整一个晚上,他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

他想第二天直接去找胡志高寻求答案,又觉得不妥帖,他在思索着,究竟谁才可以为他解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师生们的话题有相当一部分开始讨论昨夜里电影的场景来。早年丧妻的许茂生养了九个女儿。大女儿含冤离世。

有人问,为什么大队副书记郑百如要强行与四姑娘秀云结合呀?既然强行与人家结婚了,那后来为什么又要离婚呢?

对故事内容也进行了分析,他们说,后来秀云因拒绝三姑娘为其说妥的婚事,而引起父亲和众姐妹不满,其主要原因还是,她非常同情她的大姐夫金东水的遭遇。

有人说,郑百如趁机夜闯秀云小屋被赶走,郑脑羞成怒,散布秀云与金东水的流言蜚语,逼秀云投河自尽,幸而被救。

要不是县里来了工作组,及时了解调查核实事实,及时停了郑百如的职,恢复了金东水的工作,许老汉和众姐妹也终于理解了秀云的苦衷。

要不是上面来人,看来郑百如的如意算盘就得成了,这位金东水可就惨了啊!等等。

师生们的议论,无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电影确实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而且看电影本身也是一种综合教育的方式之一。

在学校安排下,师生们很快又看了电影、、、等,并且这些电影里的插曲和主题曲,都非常优美感人,这些音乐也就逐渐成了校园里的主旋律。

特别是的主题曲——郑绪岚演唱的传播最快也最为广泛。

委婉的歌曲在学校上空响起:“在我童年的时候,妈妈留给我一首歌,没有忧伤,没有哀愁,唱起它,心中充满欢乐……”

这种特殊的教育方式很自然、很真实、很朴实,是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这是一个综合效应。

师生们开始崇拜电影里自己喜欢的角色和故事,开始崇拜插曲和主题曲的演唱者们,如郑绪岚等这些歌星们的歌曲,一时间电影效应开始在校园里发酵。

元旦已经临近,这就为下一步筹划新年元旦联欢会营造了浓厚氛围、创造了有力条件,有力地推动了团委工作的顺利开展。

团委张书记认为,学校看电影也是一种宣传活动和公益活动,因此,他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负责宣传和公益工作的朱友康。

朱友康又增加了一份新工作,又接触了一个文化领域的内容和文化人。在他的生活阅历中又多了一种新体验。

看电影本是一件好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给某些纪律松散的学生带来了捣乱的机遇。

朱友康发现或者打听到,个别学生利用看电影机会,带上对象去了外面的澡堂洗澡,还有的去了理发店理发烫发,还有的去了饭店吃饭喝酒,叙友情。

平时看电视上瘾的学生,则偷偷跑到相邻的工作单位,比如林业局、粮食局等单位的会议室里看电视连续剧和等等。

这些现象的发生,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为此朱友康专门给学校教务处和学校团委做了详细汇报。

为此,学校做出决定,凡是去看电影的班级要在进出影院时两次点名,无故不到者按照逃学处理;在逃学过程中出了问题的,视情节轻重,严肃处理。

还有一个问题,是各位领导都忽视的一个问题,这就是男女生同住一座大楼,万一遇上紧急情况需要紧急外逃,那就回出现各种尴尬场面。

第一次看电影的晚上就发生了这类事情。

大约晚上子夜时分,不知道是谁在说梦话,还是两个人在大声说话,突然听到一嗓子:“地震啦!”

这时候学生们都睡的正酣,一听到“地震”都惊恐万分,纷纷下楼外逃。

一时间一下子都挤在了楼道里,不分男女,不分你我,全部又拥挤到一楼大厅。

因为大厅两扇门晚上都是上锁的,同学们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头儿,居然一下子撞飞了木门,蜂拥而出,都逃到了宿舍前面的操场。

这时,有身披一件衣服的,有只穿裤头的,有光着脚的。

楼道里到处一片狼藉。鞋袜、床单、被褥等丢在楼道里,楼梯上……

更为难堪的是还有一些女同学光着脚丫的,只穿裤头的,她们紧紧抱住自己的前胸。

更为可怕的是,个别惊醒晚的,居然纵身跳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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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震害

自从进入新州师范学校以来,朱友康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

因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且每一件事情给自己的震动都非常大。

他感觉师范学校的生活堪比一个小社会,社会百态都可以在这里呈现。

他常常带着问题漫步在校园里,或带着疑惑躺在床上静思,或带着好奇在师生中间穿行。有时候深思忘记了吃饭,有时候兴奋难以入眠,有时候气愤攥紧了双拳……

班级里除了马瑞英和胡志高“小两口”,还有其他不同于他们俩的稀罕事。这些现象总能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思索,让他忧虑,让他探究,让他无眠。

新州地区是一个地震带,地震频率相对较高。上次学校发生的假地震,给学生心理上造成了不小的阴影。这次假地震产生的影响,一点也不亚于上次公益篮球比赛造成的余波。

一个个冷的浑身哆嗦,因为搞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要等学校调查结果出来,学生才进入宿舍楼,那是很不现实的。

由于天气比较冷,大部分同学都没有穿什么衣服,再加上在操场上等待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余震出现。

只穿着短裤或者光着脚丫的小女生首先进了宿舍,女生的宿舍在一楼和二楼,上下也比较方便。所以,女生在老师的劝导下,先后进了宿舍楼。

随后一些男生也开始进宿舍了。在这些男生当中,主要是寻找自己仓皇逃跑时,丢在楼道里的鞋袜、衣物和床单之类的东西。

大约在夜间两点之前,基本都进了宿舍。

学校随后在学生宿舍安排了老师执勤,加强了昼夜巡逻,对地震情况及时观察。发现问题及时通知学生外逃。

这次地震是真是假,学校决定来一次彻底调查。

学校组成调查小组,深入到各班,深入到学生中间,了解摸排情况。在做了大量细致工作之后,终于在十一班发现了线索。

有学生反应,喊出第一声的应该在十一班宿舍的方向,十一班有三个男生宿舍,阳面一个,阴面两个。经过当事人仔细辨认当时的发音方向,进一步确认应该在阳面宿舍。

因为当事人当时刚醒来,准备去厕所方便。听到了喊声很急,但是他静下来听了听,并没有什么震动反应。

不知情的学生听到了喊声,很快窜出了宿舍,沿着楼道乡下跑去。

这一跑动,震动就更加强烈了。所以越来越多的学生从宿舍里跑出来。

这就是这次地震的全过程。

听了当事人的反应,调查组认为,他说的对,应该是在阳面宿舍,因为阳面宿舍窗户朝着校园的方向,喊声的影响应该更大。

经过继续调查走访之后,锁定了十一班的308宿舍。在调查组和班主任的积极努力下,通过单独谈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查出了喊地震的学生。

学校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在会上针对近期学校里发生的事件,进行了认真总结和反思。

会议首先对近期发生的各种问题,进行了集中通报,并对有意制造地震假象,造成秩序混乱的十一班及当事人进行了处分通报。给当事人记大过处分,留团查看一年处分。

学校高智巡校长,坐在主席台中间,稀疏的几根长发被风吹在后面,只留下光秃秃的“聪明顶”,眯缝着细长的眼睛,像唐曾念经一样,扯着高高的嗓门,不像是讲话,倒像是喊话:

“……有的呢,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居然与公安局警察干上了;

有的呢,目无法纪,唯恐天下不乱,有意制造混乱,干扰公共秩序;

有的呢,目无守则,阻碍正常生活,居然组织学生罢饭停课;

有的呢,……”

老校长列举了一个又一个具体例证,来证明学校管理中出现的问题和不足。

老校长讲话结束,底下一片嘘嘘声,还有的一直在重复着老校长的排比句——有的呢,有的呢,有的呢。

尽管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在积极维护班级的纪律,但是,会场效果非常不理想。

多数人认为,这次会议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没有起到教育学生,震慑学生的作用。

在这次假地震事件发生时隔一周之后,学生宿舍楼再次发生了一次地震。这次地震是人为造成的。学生下了晚自习,有一个自由活动时间,可是很多学生一旦玩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这个晚上十一点多钟,在大部分学生已经进入睡眠的时候,几个参加铅球运动的男生,进了宿舍楼。

这次仍然是三层男生宿舍楼里发出了“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是铅球在三楼空心板地面东西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楼道东西很长,这个铅球滚动的距离很长,发出的声音宛若地震一般,睡在二楼的女生尤其感受明显。大家都认为是地震,所以,和上次一样,有人一边喊着地震,一边抓起衣服就向楼道里跑去。

这次地震纯属意外,这几个男生根本没有想到,在楼道里滚一个铅球会引起这么大的混乱。于是连夜主动向班主任反映真实情况,班主任紧急带男生找到学校领导认错。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男生还相对好一些,这些女生说什么也不再进宿舍了。

由这些女生带头,连夜把上下床从楼里面扯到了操场上,他们用自己的被单床罩围在床的四周,就算在操场里“安营扎寨”了,无论谁来劝说都无济于事。

随后,全部男生也将上下床从楼道里面抬到了操场上,一时间操场上的床铺床满为患。

于是操场上成了学生住宿的场所,学生完全成了一条心,无论校长、书记、主任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学校大喇叭不停地广播,有校纪校规的宣讲,有大政方针的引路,有好言相劝,也有柔里带刚的硬性指令。

但是,不管你学校采取何种措施,学生们都当成了耳旁风,置之不理,甚至产生了敌对情绪。

学校机关算尽,实在无计可施。就这样一直僵持到星期五。

这里面有一个姓魏的教导处主任,高高的个子,常常和学生们聊天,他一直走在学生中间,对学生的情况了解的最清楚。他看领导实在没有招数可使了,就提议给学生放假三天。星期五上午就放假。

这一决议得到了校长的赞同,也得到了学生们的拥护。大喇叭里很快播报了这一通知决定。要求学生们在回家之前,把所有在操场的床铺,被褥等,全部按照原来的位置,各自搬回各自的宿舍。

这一措施果然是灵丹妙药,黑压压的床铺一下子从操场上消失了。

朱友康也回到了自己的家。<></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九十七章 相遇

朱友康第一次回家时,把自行车骑回了家里,那就省去了坐车的钱。

再说了,自己把家里唯一的自行车骑来了,父亲还要借别人的自行车去驮芦苇,所以,需要尽快骑回去。

骑着自行车回家,可以一直不停的骑到自己家里,这样尽管有些劳累,但是方便多了,省心多了。

这次则不同,这次需要搭车回家,到了蓬州县城往自己村里不通公交车,还要自己想办法回家。

他需要到新州公交车站去买票坐车。刚买好车票,站在车站里面等车,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就在这人群中寻找,他只顾着去远处看人,谁知道一个人居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肢,把头埋在他的背后,非让他猜出这人的名字。

仔细辨认声音,他终于猜到了刘新亮。

刘新亮十分惊奇朱友康的记性,一直夸他记性好。他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你稍等,一会高艳军、万俊平也都来了。他俩临时去买东西,让我先来买车票站队。”

“哎,来了”刘新亮指着前面的方向说道。

“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刘新亮看到他们俩进了车站就喊道。

只见高艳军和万俊平一人被一个大书包,高艳军身后还用球网背着一个篮球。

听到刘新亮的喊声,就顺着喊得方向跑过来。

“哎呀,稀客,稀客,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二人一边说话,一边上前拥抱朱友康。

三个人一下子拥在一起,刘新亮见他们三人这样拥着,也就伸出双臂来了有一个大拥抱,把三个人抱成半包围状态。

“今天能碰到一起真难得啊!哎,马俊卿和秦思呢?”朱友康松开双臂,看着久违的老同学问道。

“他们俩不和我们作伴,都是坐车的主儿!刚才出校门的时候,见有人把秦思接走了,马俊卿不急,还在学校谈对象呢!”高艳军怪腔怪调的回答。

“那好,今天中午咱们一块回蓬州,到了那里,我请你们俩吃炒肉挂汁。”朱友康慷慨的发出了邀请。

“这一吃皇粮就是不一样了啊?”刘新亮调侃着说。

本来朱友康想好了钱的去处,他要不是碰到老同学,他打算用自己剩下来的二十多块钱给在家编制苇箔的两个妹妹买一个收音机。

他知道这俩妹妹牺牲了上学的机会,一直夜以继日地编制苇箔,卖钱供他们弟兄二人上学,实在是太辛苦了,也太无聊了。

有一台收音机就可以听听歌,听听戏,听听新闻,听听说评书,还可以听听演电影,讲故事,总之喜欢听什么就可以听什么。

他心里暗暗地对两个妹妹说,今天遇上老同学了,恐怕要委屈你们俩小妹妹了。要不这次回家,你们就可以听收音机了。

“我先去买票,你们先聊”刘新亮说着话就去买票。

“新亮,多加一张,给友康买一张。”万俊平喊着告诉刘新亮。

“不用不用,我刚才已经买了,买你们三人的就行了。”朱友康赶紧纠正道。

尽管蓬州县城距离新州大几十里路,但是坐公交车很快,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看了看车站里的大表,十一点十五分,距离中午还有一些时间。朱友康提议去吃炒肉挂汁。

刘新亮他们三人低了一下颜色,也就统一了。这很明显,朱友康一个人,他们三个人,这次要是让朱友康管饭,不是很丢面子吗?

他们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aa制。

他们体校学生饭量大,吃得多,又喝酒,所以每次出门吃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aa制。他们三人已经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他们三人来到了一家餐馆,要了一份炒肉挂汁,一份辣炒豆腐,一人要了一碗鸡蛋汤,还有一盘馒头。

朱友康执意要买一瓶酒,被他们三人拒绝了。因为都还有事,并且还要赶路,今天就不喝酒了。

朱友康打算自己去算账,所以吃饭很快。等最后一个馒头拿走之后,朱友康说话了:“大家吃饱了没有?还要不要馒头?”

他们都表示已经吃好。朱友康要站起来去付钱,被他们三人拉住。朱友康争着要去,又一次被他们按在座位上。

“咱们都是学生,每个月也就十几块钱生活费,可怜吧唧的,咱这次是aa制。谁一分钱也不能多出!”高艳军抢先说道。

“你们把钱都交给我我去付账。”万俊平这时伸出右手,放在桌子上边。

因为餐馆里都是黑板上明码标价的,大家都知道多少钱,所以很快把钱交给了万俊平。总共三块六毛钱。

每人花去了九毛钱,朱友康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下来。

他打算马上去给妹妹买一台收音机。

他问他们三人是不是现在就回家,刘新亮说:“冬天很冷,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朱友康离家更远一些,更应该早点回家。”是啊,朱友康急着回家,可是怎么回家呢?

万俊平和高艳军他们都在蓬州中学里面住着,走几步就到了,要赶路的只有刘新亮和朱友康。

刘新亮问朱友康:“你怎么回家呢?是不是有自行车?”

朱友康反问道:“老同学别绕弯子了,你赶快去骑你妈的自行车吧,咱们一块到了你村里,我再骑着你的自行车回我家。”

“哎,新亮,你是不是也要星期天返校?”朱友康问道。

“正是。”刘新亮听懂了朱友康的意思,就接着说:“你正好星期天骑到我家,咱们再一块去新州。”

朱友康和他们说好之后,高艳军和万俊平一块去了蓬州中学,剩下了他和刘新亮。

他告诉刘新亮,要给妹妹买一台收音机,刘新亮就陪他一块来到一家门店。这里五花八门好几个品牌,价格有高有低各不相同。

在众多品牌之中,朱友康选中了一台春雷牌子的收音机。这台收音机从外观设计、音质音量、大小样式,质量价格上,都符合朱友康的心意。

朱友康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数了数,一共二十六块八毛五。这台收音机是二十八块。还差一块一毛五不够。

他只好从刘新亮那里借来了两块钱付给了售货员。

然后和刘新亮一起去食品加工厂骑自行车。从厂子里出来的时候,朱友康正好碰上刚去送货回来的张美珠。

张美珠依然那样长得稳重大方,成熟而得体,给朱友康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她热情地邀请朱友康到厂子里去坐一坐,喝一杯水,朱友康告诉他和刘新亮还急着回家赶路,不能久留了。

因为不久前刚在蓬州中学见过面,彼此印象都不错。朱友康谢过了张美珠的邀请,就和刘新亮一块,急匆匆骑上自行车往回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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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运石

朱友康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把收音机拿给正在屋子里编制苇箔的两个小妹妹。

小妹妹惊喜的停下手中的活儿,赶紧围过来看哥哥怎么放音。

朱友康把收音机放在老桌子上,一步一步的教妹妹收音机上几个按钮的功能,哪一个是管音量大小的,哪一个是调台的,哪一个是开关。

并且让友梅、友莲分别拿在手里亲自操作一阵子,直到学会使用。

“哥哥,这要多少钱啊?”俩妹妹齐声说道。

“不用多少钱。”朱友康简单回答,没有说多少钱。他怕父母亲知道了说他浪费。

“咱爹咱娘去哪儿了?”朱友康问两个妹妹。

“去南岗往回拉石头去了。”友梅回答。

“你二哥还没有回来?”朱友康问友健回来了没有。

“二哥说,他那里这一周忙着期中考试,不回来了。”友莲告诉大哥,朱友康知道,弟弟也到了初三,学习更加紧张了。

“好,那你俩先听收音机吧,我去装石头去了。”朱友康说着就出了门。

迈克儿也跟在朱友康屁股后面,摇晃着尾巴,往前跑。

朱友康出门往东刚走到水井和队里敲钟的地方,就听见不远处,拖拉机拉重物发出的剧烈震动的声音。

他立刻加快了脚步,他准备到牛棚拐角儿的路边,等着坐上拖拉机,到北岗村里最近划定的宅基地里卸石头。

他在拐弯儿处刚站稳,拖拉机就从南边绕着牛棚东房的一角开过来了。

他一看原来是自己二姑的老四小子,比自己大两三岁,早已不上学了,包产到户之后,他借钱买了拖拉机种庄稼。

今天被他的二舅请过来拉石头来了。

拖拉机上还坐着母亲,到了牛棚处便了车,去家里准备炒菜做饭。

朱友康送走母亲,和四哥打了个招呼,便站到了拖拉机与后面拖斗中间,拖拉机便重新挂了当,加了油门,一股浓烟向前跑去。

朱友康站在中间,一手扶着四哥坐的靠背,一手抓住拖斗上边的铁栏杆。迈克儿跟在后边疯跑着。

拖拉机往北过了救命河上边的石拱桥,再往北一百多米遇到了一个大坡,因为车拉的石头多,怕上不去这个土坡,在宅基地等着卸石头的堂哥友全和友福,早已经站在土坡底下等着推车呢。

快到土坡下边的时候,四哥的车慢了下来,朱友康赶紧跳下车,和两个堂哥一起给拖拉机上土坡助力。

拖拉机烟囱里冒着浓黑的烟雾,直喷到了天空,两个后轮用力爬坡,刨着土坡挖出的尘土飞扬到后面的车斗上,荡在后边推车人的身上。

尽管天色已晚,四哥说,二舅他们还在山上,还要再拉一趟回来。

大家本来认为这是最后一趟,可以慢慢的往下卸,听四哥这么一说,堂哥友福立刻上到了车斗上,大块大块地往下边翻落。

卸车很快,关键是装车不易。所以,撞车的活儿就由女婿赵大友和最年轻的侄子友兵负责。

朱友康看到拖斗里卸完了石头,右腿往车斗里一敲,身子一斜,顺便上到了车斗里。四哥已经发动了拖拉机。

拖拉机过了大桥,拐过牛棚前面的拐弯儿,再往南就是漫长的大上坡,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哥打开了拖拉机上的大灯,一下子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为了赶路,四哥遇上空车和好走的路段,总是把油门加到最大,挂了三档飞快地往前跑。

这里尽管是大长坡,但是,可以看得出四哥仍然使满了劲儿加油门,拖拉机烟囱冒出的黑烟很快的从朱友康头上掠过。

上了大坡,再向石头坑的方向拐一个大湾儿,上了很短一段平坦的道路,拖拉机很快驶进了岗坡上临时平整的更陡一些的上坡道路。

拖拉机咆哮着开到了最高位置,调整了车头,停在距离石头堆最近的一块平地上。朱友康从车上跳下来,就去往车斗里搬石头。

遇上大一点的,他就让姐夫赵大友和堂哥朱友兵往自己的脊梁上抬,只见他背上石头,走到车跟前,往车上一甩,石头就上了车。

两车石头下来,朱友康已经浑身发热了,两只手上已经有两三处被石头边沿滑伤,献血染红了石头,也染红了他的鲜嫩的皮肤。

但是他的目光是坚毅的,他的劲头是充足的,它的力量是无穷的。

卸完车,四哥把拖拉机停在大门外边一处空地,大家一起下手,在朱友康母亲早已准备好的一盆热水里开始擦洗手脸。

大冬天的在外面干了一天的活儿,大家一回到屋子里,立刻感觉到了温暖。

昏暗的煤油灯下边是热腾腾的一锅熬菜,里面放了不少肉片,闻起来香气醉人。

舅妈丽芝没有立刻舀熬菜,她还为外甥和侄子们准备了酒菜。

因为人多,她已经把堂屋的方桌往前拉出了不少尺寸,让桌子里面也可以坐下一个人。

四盘满满的酒菜、两瓶古顺大曲酒和几双筷子都摆在了桌面上。

老朱一招呼,大家都围着桌子坐下来。

朱友康也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他先开了酒瓶,给每个人恭敬地倒了一杯酒,他自己倒了一杯水,才坐下来。

老朱端起酒杯说道:“来,忙了一天,大家都辛苦了!干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四哥和侄子们也都跟着一饮而尽。朱友康端起水杯也像喝酒一样干了一杯。

因为四哥和他年龄差不多,见朱友康喝的是水,有些不满意地说:“三金兄弟今天不能喝水,原来怎么样咱都不说了,你上的是初中。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上了师范,是吃商品粮的公家人了,再过一两年就要上班了,你必须和酒!”

他一边说着已经拿起了酒瓶,给朱友康倒了一杯,接着又给舅舅和两个大哥倒了酒。

三杯酒很快喝完了。

老朱说:“咱今天拉了18车石头,加上前几天拉的,一共有了54车。我看地里的石头拉了一半多了。年前先拉这些。等用的差不多了,咱们再拉。“

朱友康抢先说道:”爹,我这次放三天假,还有两天时间,咋不多拉一些呢?“

父亲告诉他:”是这样,咱明年一过了正月十五就拆老房子,我看老房子的根脚石,不用专门揍做,是现成的基础石料,这样就省了不少劲儿。

再说了,咱们拉的石头太多了也没地方放,宅基地又不是咱一户人家,那里已经有六十多户人家要盖新房,卸石头也不能妨碍邻居盖房干活儿是不是?“

朱友康听父亲这么一解释,一下子明白了,不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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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夜查

朱友康对父亲是很自信的。因为他是看着父亲当生产队长长大的。

队里出了多少事他都能够够摆平,况且这只是拉几车石头的小事。

他相信,父亲安排的活计不会有半点问题。

是啊,整个规划场地有六十多户要盖房子,要备料,谁家都要有卸料的场地。

咱真的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所以,拉石头多少也要看看自己的场地大小,是否妨碍了别人。

朱友康听父亲这么一解释,一下子全明白了,不在说话。

又是一个冬季,他担心的是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是否舍得生火烧煤取暖,别冻坏了家人,特别是两个年幼的小妹妹。

他知道友健也去了蓬州中学,弟弟可以完全放心了。因为原来吃的是百分之三十的细粮,而今完全反过来了,细粮改成了百分之七十,粗粮反而改成了百分之三十。

而且,食堂里也增加了一些副食,这样弟弟生活上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他留心今年的煤不多,最好趁着这两天空闲,再去煤渣里面拾两天煤块去。

他心里想,这样也好,去拾煤块的时候,特别留意一下,看是不是能够遇上中丘村何海云的老乡和熟人,这样就可以打问一下何海云上学的地址了,因为自己早已经给何海云写好了信,还不知道往哪里邮寄呢。

这次回来,还要抽个空儿,去姐姐家看看自己的外甥是不是长大了,看看长得啥样子。

最关键的是,这次如果有时间,就和珍珍彻谈一次,给人家解释清楚,该分手时就分手,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他已经不再考虑,自己是不是做第二个高加林,他也不再考虑,是不是让珍珍做第二个刘巧珍了。他想,如果考虑到感受,那么就势必会柔肠寡断,那样就会给日后留下太多的隐患。

可是,这样做又如何面对冯干爹呢?冯干爹可是力挽狂澜才救回了这门子亲事的。

他要是知道了是我主动和珍珍提出分手的,说不定会拿着鞋底子撵着我打屁股哩!

”听我姑父说,明年打算在新农村建成之前,还要让村里通上电,实现他的第三步发展目标。等咱们搬进了新房,新房里安装的都是大灯泡,非常明亮哩!“

友兵接着说“我姑父说,他当村干部,也必须让咱们村的老百姓和外村的老百姓一样,享受到灯火通明的幸福日子,让南丘村也变成先进村,模范村!”

友兵的话一下子打断了朱友康的思想。

他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和当姑父的老支书梁鸿信接触的比较多,知道的信息也比较多。

朱友康听堂哥这么一说,把自己的事扔在了脑后,整个身心都对美好的明年充满了期待。

朱友康开始崇拜起自己的姑父梁鸿信来,他想自己要是能有姑父那么大的能耐就好了。

“我最佩服的就是姑父的宽大胸怀了,那个时候,韩家人抢夺了我姑父的村支部书记,把我姑父赶下台,把我姑父批斗的那么凶,简直就想要了他的命。

而今,姑父上了台,恢复了职务,居然还留着韩家人在村干部班子里,并且还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自己对他们公正,更重要的是,他还给他们放权,让他们做主!”友福说起了姑父心里就激动。

“是啊,天底下难找的人啊!要不平反那天,县领导怎么会在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上单独为他安排一个会议议程呢?而且还让他作为先进人物代表发言。”友全接着回忆起姑父平凡的往事来。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两瓶酒就喝完了。

这时朱友康的母亲把熬菜端到了桌子上,因为喝了酒,大家胡乱吃了一些。

四哥喝的有点多,因为还有七八里地的路程,所以,父亲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开着拖拉机回家,路上太不安全了。

喝了酒的人和不喝酒的人绝对不一样。

四哥吃完饭,说什么都不听话,非要开着拖拉机回家。把二舅着急的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往屋里拽,友兵、友康抽着屁股往里推。

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在朱友康的小西屋里躺下。

看着四哥稳住了神儿,几个侄子也就回家休息去了,装卸了几天的石头,都累得不行了。

女婿赵大友更不能久留,家里还有妻儿等他去伺候。

父亲把四哥交给了朱友康,也就回屋里去了。

朱友康给四哥脱了鞋,把四哥往里面推了推,用棉被给四哥盖上,自己坐在煤油灯下看起书来。

他看书实在困了,煤油灯里面的煤油也熬得差不多没了,他就上炕睡觉。

他很快做起梦里来,在梦里,他再次梦到了山西的干爹和他的干妹。也许是快要过年了,是干爹在托梦,希望他今年能有时间来看望他老人家。

在梦里他看到干爹老了许多,说话声音也有些沙哑,干妹倒是越长越水灵,越长越漂亮。她不爱多说话,但是,她会看着你一直会意的微笑。

朱友康在干妹的微笑中醒来,他无意中摸了摸身边的四哥,怎么摸不到人呢,他继续往远处摸去,还是摸不到人。

他干脆爬起来,点燃了煤油灯,四哥真的看不到了。朱友康屋子里也没有时钟,连几点了也不知道。

他赶紧穿上衣服和鞋袜,下了炕去外面找。从家里一直找到门外,包括外门的两个茅厕里,哪里也没有找到。他回到院子里,想叫醒父母。

后来他又多想了一点,再次跑出门外看了看拖拉机,拖拉机也不在了。看来四哥是趁着我们睡觉的功夫,自己偷偷地开着拖拉机回家去了。

他干脆站立在大街,竖起两只耳朵,静静的细听,远方是否有拖拉机的声音。没有,半点声音都没有,难道他早已经到了家了?

这可怎么是好,去找?能撵上拖拉机吗?

不去找?万一路上出了车祸可咋整?

告诉父母?父母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时乱了阵脚,做了难。

四哥喝了那么多酒,又开着拖拉机,真出了问题,我们一家可怎么给姑姑家交代呢?况且是给我们家拉石头干活儿。

这不是小事,尽管我们撵不上拖拉机,我们也应该去找。去找应该是对的,起码表明我们是给四哥操心了,我们是看中安全的。

于是他决定和父亲一起去找。他到北屋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回了话,他就告诉父亲四哥已经开着拖拉机偷偷地溜走了。

父亲很快起了床,看了看钟表,才半夜三点多,他们父子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出了门。<></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章 井台

老朱嘱咐老婆丽芝第二天早点做饭,吃了饭还有事干。

随后推着自行车和朱友康一起出了门,朱友康在后面把街门和大门从外面插上,坐在父亲骑着的自行车后边,在隐隐约约的乡间路上向东出发了。

为了按照四哥的拖拉机道路寻找,到了牛棚拐弯的地方,直接往北过了大桥,向东沿着以前县社马车运送石头的方向驶去。

他们走一阵子,就停下来听听前面有没有动静,等过了东丘村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再有四里地就是四哥的四里庄新村了。

“四哥是不是没有走这一条路啊?”朱友康问父亲,觉得一路没有半点动静,有点反常。

“既然走到这里了,快要到他家了,咱就去他家里看看吧,要是没在家,咱再去别处找找!”老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朱友康又上了父亲的自行车,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四哥家,二姑家非常好找,就在一进村路北第六户。

四哥家外面一个宽大的场地,拖拉机经常就停放在那里。

“爹,你看,这不是拖拉机吗?”朱友康已经发现了拖拉机,兴奋地告诉父亲。

“嗯,我也看到了,你四哥应该没问题的。”老朱说话间听得出心里比较平静,和刚出门那种焦急的心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当当当”敲门声惊醒了家里人,开门的是二姑夫。高高的胖胖的,身材非常魁梧。说话声音很有力量。

“你们俩咋来了?”二姑夫吃惊地问道。

“四哥回家了吗?”朱友康问道。

“我是不放心,本来不让这孩子开拖拉机回来,把他放在三金屋里和三金一起睡下了,谁知道三金一觉醒来看不见人了,这不赶紧找来了!”老朱没等朱友康说完,就立刻向姐夫解释起来。

“是这事啊,我们睡得早,也没有听到他敲门。老四,老四,”二姑夫一边说着,一边喊着四哥的名字,一边往院子里走。

四哥打开西屋门,站在院子里给二舅赔不是儿道“二舅,二舅,都怨我,都怨我,我知道自己喝酒的毛病,不该让长辈操心!”

“你是怎么回来的,太危险了!”老朱提醒他说。

“二舅,我知道的酒量,我睡醒觉得啥事也没了,一点也不晕,因为第二天村里有人要用拖拉机,就想着晚上回家了,第二天不误事。”

四哥继续解释说“我醒来很晚了,不想再打扰家里人了,就偷偷把拖拉机往东拖到牛棚那里,才发动机器开回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我们走了”老朱跟二姐夫和四哥打了招呼,朱友康跟他们说了一声再见,和父亲一起准备出家门。

“待一会吧,天还不明哩,等天亮了吃了饭再走。”本来打算走,二姑也起来了,从北屋走出来,要留下他们。

“不,不了,回去还有一大堆事哩!”老朱父子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整整一个晚上,因为喝酒,都没能好好休息。这也算不错,四哥没有出问题。总算是有惊无险啊!

快进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

父亲跟朱友康说,干脆,咱俩先别回家了,咱把昨天卸下来的石头去打落一下吧。打落在南丘村一带就是拾掇、收拾、整理的意思。

到了石头堆跟前,放下自行车,准备搬腾石头。

是的,因为昨天晚上最后一车石头拉回来天已经大黑了,也看不很清楚,所以,把石头卸的东一头,西一头的,十分零乱。

他们父子俩趁着早起的功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石头一块一块垛整齐。关键是要垛在挖跟脚,也就是挖基础不碍事的地方。

这个尺寸很难把握,因为没意见多长,还没有定下来,中间的隔墙基础更不好说,因此,只能大体垛在无妨碍的地方。

“三金,你不是这两天没事吗,咱这两天就把这口井的井口装砌起来。等明年一过年就能用上了。”老朱告诉三金说。

“好,这正好有活干了,我还想着去拾煤块哩。”朱友康说。

“估计你娘该做好饭了,你去告诉你姐夫让他也过来帮忙,这活儿咱仨人就行了!”老朱想的有道理,三个堂哥都已经干了好几天了,这点小活儿就不再麻烦他们了。

“哎,爹,你不说,我还想去看看我的小外甥哩!这次在正好一举两得啊!”

朱友康高高兴兴地去了赵家沟姐姐家里去了。

去姐姐家走东边的大桥会绕很大一段弯路,所以,朱友康就沿着救命河的河沟北岸下到河里,这里是过去一直去庄稼地干活的老老路,是很窄的一个小道。

从这里下去,再从河南岸上来就直接到赵家沟街口了,这里的路线非常近,比从东边走要节省三分之二的路程。

不过,这条平时的小孩子们是不管路过的。

这条小路下了河沟不远处,有一个老君洞,这里是善男善女行善修行的地方,洞里面供奉着三四个神像。

要是搁在过去,朱友康宁可绕弯儿,也是不敢从此地路过的。

到了姐姐家,一股小孩子身上那种尿骚味儿,一掀开门帘就能闻到。姐姐已经在怀里逗小外甥,看来是刚刚喂过奶了。

姐夫赵大友在屋底下的灶火前烧火做饭。

这一家日子也很不好过,赵大友上高中花了家里不少钱,高考落榜给家里又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先是父亲因情绪不好,睡眠不足,不小心致四队里油坊起火,本来损失已经不小了,家里需要多少年省吃俭用才能还清债务。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因为母亲又禁不住着火的打击,人在中年,竟然走上了绝路。

一个妹妹也不得不辍学在家干活。本来想着能指望妹妹给看孩子,妹妹却早早谈了对象,不到结婚年龄也出嫁了。

姐夫赵大友因为喜欢姐姐而结婚,所以,在家里很勤快,不让姐姐吃半点苦受半点罪。洗衣服做饭,下地干活,伺候姐姐非常周到。

他觉得这个家因自己才造成目前的困局,对姐姐越发热心。

朱友康进了家门,看姐姐心情不错,心里就放心心来,然后接过姐姐怀里的小外甥,抱起来双手往上举,一边举着,一边逗着。

小外甥已经三四个月大了,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三金,咱家里今天忙啥活儿哩?”赵大友见小舅子朱友康逗孩子,就随便问了一句。

“姐夫,咱今天还要砌井台,爹让我来告诉你,让你也去,这次就不找堂哥他们了,就咱三个人就行了。”朱友康解释说。

“好,一会咱们一块吃了去”赵大友高兴地说。

他觉得友钟能嫁给他家是万福,给她娘家做点活心里很踏实,很乐意。<></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一章 汇演

朱友康本想利用一个空隙去和珍珍做一次摊牌,只可惜这两天忙的顾不上这些,再过一个来月就要放寒假了,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朱友康还想着去煤矿捡煤块,想办法打问一下何海云的地址,可惜也被父亲安排的活计给搅黄了。

他的三个想法之中,只有一个实现了,那就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自己的小外甥。小外甥长得不太像姐夫赵大友,和他这个做舅舅的长相很接近。

人都说,外甥随舅,看来这话还真的没有错。

朱友康带着家乡的兴奋来到了学校。什么兴奋呢?第一个就是他很快就要住上新房子了,再也不用在那个低矮窒息,土坯墙体,下扎屋地里面居住了。

第二个就是当住进新房子的时候,再也不用煤油灯照明了,而是和别人家一样的灯火通明的点灯照明了。

他兴奋的同时,在路上一直想着要感谢这么几个人,一个人是自己的亲爹,是他老人家勤俭持家,艰苦奋斗,终于换来了大房子,大院子和新住宅。

一个人是亲娘,她开源节流,拆旧补新,拉扯五个孩子真不容易,尤其是他和弟弟,上学时间长,耗费家财多。

要是妹妹两个小妹妹努力编织围脖挣钱,他和弟弟上学就成了问题。所以,还要感谢小妹妹的巨大努力和付出。

尽管这样感谢,那样感谢,这都是家里人。

更要感谢的一位亲人,就是大姑父梁鸿信。即便不从亲戚的角度去考虑,他也是朱友康最要感谢的人。

因为,自从他官复原职以后,为村里办了很多好事,带领老百姓做出了巨大成就。

搞了水利基本建设,修筑水库,挖大口井,修水渠、建水塔,村里粮食有了保证。

搞了新农村建设,为老百姓解决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住房问题,村民们都可以住进新居,享受新生活。

朱友康更期盼的是明年很快村里就要通电了,那个时候灯火通明的新农村是很等的美好啊!

这些都是老支书梁鸿信领导的好。

回到学校之后,他把这些内容都写进了日记里。并且还做了一些特殊的标记。指明了恩人和需要记住的人。

作为班级,他是班长,他要为自己的班里多做有益事情。一九八二迎元旦文艺汇演很快就要进行了。

他要为班里演出做贡献,他积极和同学们合作,充分发挥他写作的特长,创作了一个歌颂农村大好形势的节目。

这就是“四个老汉逛新城”——三句半。

为了达到演出效果,他特意跑到市郊乡村找老农借来昔日的白羊肚毛巾、大裤裆棉裤,粗布对襟棉袄,还有千层底儿布鞋等,还自制了长杆旱烟袋。

这个节目通过老农逛新城看到的新变化,通过四个老农购买拖拉机、电视、洗衣机等,反应国家对农村政策的支持带来的新变化。

作为团委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和公益部长,他又要思考学校里节目的总体安排与筛选、编程、排练等一系列活动。

他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他还为本班里的胡志高精心设计了一个独特节目——单人合奏。

通过这次编排单人合奏这个节目,朱友康终于明白了马瑞英为什么对胡志高着迷,即便动用“家庭暴力”她也一如既往地爱他了。

如果读者不嫌弃,可以在这里给书友们展示一番

胡志高坐在那里,前面安放了一张低一点的方桌,方桌上放的是扬琴。

扬琴的左边靠着一个板胡,扬琴的右边靠着一个二胡,在二胡旁边是放在支架上的牛皮大鼓。

在牛皮大鼓架子上,挂着一个大锣,右腿边放着一对鼓锤。

胡志高的左脚捆绑着一个小钹,另一个小钹固定在前面左边的桌子腿上,右脚捆绑着一个大钹,同样,另一个大钹也固定在前面桌子右腿上。

在朱友康的参考下,又在演出时临时增加了一个口琴。该吹口琴的时候,胡志高后面要安排一个人为他双手把口琴送到嘴边。

左手边还增加了一个唢呐,“百鸟朝凤“”离不开唢呐。

朱友康为这个节目知道了三天时间,对这个节目充满了期待。

另外还有三班、八班、十班等节目,他都会积极参与其中,为的是做个参考意见,为晚会演出提供高质量的节目真的很卖力。

演出定在新州市百花影院。演出还没有开始,座位上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因为是学生演出,除了全校师生之外,还允许不分群众入场观看。所以显得人满为患。

原来安排团委张书记致辞,致辞结束就进行节目演出。

后来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调整。

因为学校团委又邀请了几位市委市政府市教育局的领导参加,还邀请了一些友好单位参加。

因此,临时安排中,除了团委张书记致辞,还安排了市教育局领导致辞,并且在演出结束之后,还邀请各位领导上台同台演出和慰问演职人员。

当天下午三点,演出正式开始。朱友康亲自创作并演出的“四个老汉逛新城”——三句半,博得了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坐在前排的领导已经伸出了大拇指。

紧接着舞蹈——天鹅湖,高难度的动作把人们的眼球都吸到了主席台上。新疆舞、小品等一个比一个精彩,台下喝彩声经久不息。

最后出场的是胡志高的单人合奏。场地布置很快到位,节目报幕员在演出这个节目之前,做了一个特意推荐。

她说,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特殊剧目,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演出开始了,这是一个“百鸟朝凤”的合奏曲目。

只见胡志高一会拿起了唢呐,一会弹起了扬琴,一会拉起了二胡,一会吹起了口琴,一会拉起了板胡。

更精彩的是,他在吹拉弹唱的同时,旁边的钹、鼓、锣等一起配合,默契无隙,宛若是一群人在演奏。

如果不是你亲眼所见,你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在演奏。

这个节目的出场,台下立刻骚动起来,更加疯狂起来。

唏嘘声、鼓掌声、喝彩声、叫好声连成一片,整个会场都为他动容,甚至响亮的口哨声不绝于耳,台下互动达到了顶峰。

这时,节目进入到大合唱阶段,领导们纷纷登上主席台与演职人员一一握手,共同高唱……

互动结束,节目评价结果出炉,现场进行了颁奖

六班荣获集体一等奖,

六班的单人合奏荣获个人特等奖

六班节目荣获一等奖

朱友康看到班主任程老师笑容可掬,高高地举起了一等奖的奖牌,左右晃动,向观众示意……<></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二章 怪相

时间过得真快,朱友康感觉来到师范学校还没几天,就已经到了第一个学期的期末。

朱友康学生会、班级工作可以说都是卓有成效的,可是,自己的学业丢了不少,他需要集中期末前的十来天时间来恶补。

他坐下来梳理了一下这个学期的所有学科,看看该抓哪些关键学科。

令他高兴的是,文科不用费事,考试绝对没问题。重点应该放在理科上。

文选与写作课程是班主任程老师上的,这是他的长项,考试成绩绝对优秀。

数学也不难,稍微努力一把,拿到**十分没问题。物理力学问题是他为难的弱项,估计最高可以及格以上。

对于他来说,最难的学科就是化学,高中化学是一个马姓女老师教的。

每次这个老师讲课,不知道为什么,朱友康总是处于分神状态,也许是这位女老师太漂亮,也许是这位女老师说不清楚的诱惑。

听马老师的课,分神是无法控制的,不仅提不能专注,还会想入非非。无奈,朱友康魂都没了,恐怕这一个学科要挂科了!

和这个学科相比较,最容易的要数心理学和教育学两个学科了。

教育学瞎编几句也能及格,朱友康认为只要抽空看看书,凭自己的基础和实力,一定没问题。

心理学老师是一位四十模样的姓牛的男老师,说他姓牛,或许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半点都不牛,不但不牛,和学生说话都脸红,尤其是师范学校的女生们。

尽管到了这样的年龄,他仍然孑然一身,连一个对象都没有。

朱友康纳闷的是,一个省属师范学院毕业的本科生,怎么会孤身一人呢?

他上课就是电脑制作的儿童动画程序,他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课外书,手里拿着心理学教科书,一进教室,学生起立。

他低头鞠躬就算完事,也不看学生,也不说让学生坐下。

学生都习惯性地噼里啪啦坐下来,有的学生干脆就不再起立了。

然后他转身背对学生,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上

“第十一章心理测量

p46——75

练习题

一、心理测量的概念是什么

二、谈一下你对心理测量的认识

三、为什么说心理测量是了解一个人的窗口

四、……”

他的板书一般情况不会超过50个字,最少的时候就只有第几章第几节p——p几页就完事了。然后,到讲台下边找一个空位坐下来看他的大书。

铃声响了,他就从原座位上收起的大书,仍然夹在腋下,然后,走到讲台,拿上他的心理学教科书离开教室。

他从来不计较学生进教室起立,出教室起立送行的学校规矩,只管走自己的。

等快要考试之前,他仍然在黑板上,先写上“考试要点”,然后,书写大约十几道有关心理学的题目,然后,这就是复习大纲和复习要点了。

只要你按照他的范围去学习,保证你考试及格,甚至是成绩优秀。

所以,朱友康觉得这个老师很特别,不用担心这个学科会挂科。

很快期末考试来了,遗憾的是朱友康最担心的学科——化学考了59分。

怎么会差一分不及格呢?这要等到第二学期一开学才能补考一次,如果补考再不及格就要一直等到毕业时的冲刺考试了,毕业时只要挂两科就拿不到毕业证。

朱友康很焦虑,六班一共四个不及格,其中就有自己,自己还是班长加学生会干部,觉得太丢人了,太没有面子了。

他发现,他的事务性工作远远超出了他的学习时间,他深深的思索着,这叫不叫不务正业。

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要想办法解决化学不及格的问题。

问题是现在去找马老师她能帮我忙吗?

他在苦恼中思索着,要不先试探一下另外三位不及格的同学,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转念一想,不行,这要贸然去打问几个平时不爱学习,又很捣蛋的学生,恐怕有**份,有些掉价。

干脆,那就硬着头皮去碰运气吧。

一不做二不休,说去就去,他硬着头皮来到马老师办公室门口,觉得还是不妥。

自己有求于马老师,无论如何也要表示表示才对。他刚要转身离去,马老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友康有事啊?”马老师问道。

“正要找您呢,马老师”朱友康眼看着自己已经躲闪不及,只好随机应变了。

“是这样,我想,我想,我想请马老师开开恩,看看,看看是不是给个及格分。”朱友康吞吞吐吐讲出了实情。

这位马老师个子不高,但是做人非常老道,非常精明。

他父亲是新州市检察院的检察长,也许是从小在这样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她机灵的眼神里总能察觉到你心灵深处的东西。

在她面前没有能够逃脱的“猎物”。一个班里几个人不及格,她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只要你对自己不关心,她是不会找上门的。

但是反过来,你要是长一个心眼儿,你去求她,她又会是另外一个态度。

“来,来,来进屋里说。”她怕在外面说话碍事,因为她办公室东边,就是学校的领导和教务处的办公室。

“麻烦您了马老师,我下学期一定努力学,争取不给您添麻烦!”朱友康说着客气话,表了决心,这话是马老师最爱听的。

“先这样吧,这一摞试卷是咱们六班的,你先找出你的试卷吧。”马老师指着桌面上的一堆试卷说。

“哎,”朱友康听话地去翻找,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试卷,并抽出来拿给马老师。

“哈哈,差一分啊!你这当学生干部的可要带个好头儿啊!”马老师一边翻阅试卷,一边鼓励朱友康。

“一定听马老师的话”朱友康附和着说道。

年轻美丽的马老师浑身释放出女人的香气来,弥漫了整个屋子。朱友康有着这方面的体验,知道女人都爱夸奖。

顺便说道“马老师屋里好香啊!”马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满心欢喜的说“谢谢学生夸奖!朱友康真棒,你是第一个夸我屋里香的男生!”

朱友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友康你快来看,这道题多扣了你2分,你这一个步骤写对了,没有给你分!”马老师终于找到了试卷中的错误。

“谢谢马老师,谢谢马老师!”朱友康激动地连声说道。

朱友康心里想,反正我也不懂什么这一步那一步的,马老师从试卷里找到失去的2分,我就61分了。

马老师知道,我朱友康从内心是十分感谢她的。

马老师十分看重和师生之间感情的沟通。她的手段是非常超前的,也是非常微妙的。

朱友康谢过马老师,回到了教室。他琢磨着回头给这位漂亮的马老师买一件什么样的礼品,以示对马老师的感谢。

他的心情很多时候是紧张,甚至高度的紧张。

这次是激动,他好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

他觉得自己认识人是肤浅的,是粗糙的,平时只看到马老师水性杨花的一面,蛊惑人心的一面,而没有看到马老师最优秀的心计来,在日后一定要跟她多多学习。

从马老师改分的例证中,他似乎悟出了更多的道理……<></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三章 狭路

朱友康带着对马老师感恩的心情回到了老家。

寒假开始了,这半年来,朱友康始终没有得到何海云的信息,不免有些不放心。

好容易熬到了寒假,他于是迫不及待地需要和何海云取得联系。可是,能硬冲直撞进何家的门吗?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那怎么办呢?

他想这个时节何海云也应该是假期了,于是,他这次回家和往日不同,他没有半点心思在家里做事,一心一意想着见海云。

要是往日,他会和家人打招呼说自己要去做什么,然后,就和何海云约会。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在年前见到何海云。

他不仅要及时传达对何海云的爱慕之心,以及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他还要向何海云保证,唯她不娶。

因为,在他心里已经预测到了什么,也觉得,何海云能够半年不理睬他,一定是另有所图。

事情也正如他想象的那样,何海云的确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不是他自愿的,但是,情势已经逼迫无奈。

自从和张峰在新州看一几场电影之后,何海云心理上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已经感受到城市文化对她的感染和影响。

她为城市文化所陶醉,再加上父母亲经常的教育引导,她现在已经向往了城市里的生活。

更重要的原因还有两点

一是张峰家庭的诱惑,二是来自何海云家庭的影响——那个大雨的夜晚是断送他们之间关系的主导因素。何树坤夫妇认为,也许那个晚上自己的闺女吃了大亏。

自此,他们夫妇要求不让何海云与朱友康保持联系,否则后果何海云自负。

张峰本身除了过去一段时间有些玩世不恭,破罐子破摔,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已经是车间里一名骨干,他已经是拖拉机厂一名优秀职工。他的业务能力和创新能力已经得到厂子里职工的认可。

拖拉机厂知道他底细的女性职工,追求他的不在少数。但是,他没有接受其中的任何一个。

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在何海云身上,并且,在何海云去了南京上学之后,他已经利用休息时间或者请假,到南京多次看望何海云,也许生米做成熟饭。

张峰一改过去那种嘻嘻哈哈的脾性,在何海云身边俨然是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赢得了何海云的欢心。

并且他也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对女人的用心非常细腻,只要女人有一点不称心的地方,他就能察觉出来。并且会用尽一切方式赢得女人心理上的满足。

久而久之,何海云心里已经渐渐地淡忘了朱友康,张峰从此走进了他的心里。

女人就是这样,在心爱的男人长久没有信息,没有机会关爱与呵护的情况下,就会渐渐地用另一个心爱取代他,而把那个他淡忘。

而当这个男人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第二个男人已经取代了他心目中第一个男人的地位。

在这个博弈过程中,朱友康成为输家,而张峰成了赢家。

刚才说过了,影响何海云的主要因素有两点,刚才说的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家庭的影响。在巩丽君亲自督促和关爱之下,何海云逐渐地就像母亲巩丽君把心靠向张俊生那样,何海云把心靠向了张俊生的儿子张峰。

或许这是遗传基因起到了作用,或许是何海云和母亲一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情种。

对于这一点,朱友康了解的太少了,他根本想不到半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心,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心。

直到有一天,他受同学刘新亮之邀来蓬州县城和几个同学聚会,他才大彻大悟。

好容易到了寒假,刘新亮邀请了几个同学小聚,主要参加人员是,他们体育学校的同学万俊平、高艳军、秦思、马俊卿,正在上师范学校的朱友康、贺国昌、刘鹏等,以及上高中的刘桂、高英敏、刘丽萍等。

令人意外的是,高英敏和张峰是初中同学,他们本来打算去新州聚会,结果,发生了冲突,所以就来蓬州县城参加了同学聚会。

巧合就是这样发生的。张峰这一天约好了何海云和高英敏一起参加初中同学聚会的,结果,鬼使神差的跟着高英敏来到了蓬州。

刘新亮定了蓬州县城最豪华的饭店永盛庄园,这里的礼宾小姐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给永盛庄园增添不少高贵气质。

朱友康那一天来得很早,就和刘新亮先期到达了饭店1108房间落座。

大药半小时以后,几乎体育学校和师范学校的同学都入了场。

高英敏并不知道朱友康与何海云是什么关系。并且她那一天因为等她的同学张峰而迟到。

“欢迎高英明女士入场”刘新亮一看到高英敏进来,就站起来双手欢迎。其他同学也都随着刘新亮站起来鼓掌欢迎。

朱友康赶紧站起来,高英敏他并不陌生,一个班的同学。

“我正式隆重邀请我的同学张峰及其'夫人'何海云闪亮登场”幕帘被高英敏拉开,张峰与何海云手拉手融入房间。

朱友康站在那里,双手搓了搓脸,又揉了揉眼睛,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坐,坐,请坐吧!”挨着他入座的万俊平扯了扯朱友康的衣袖,劝他坐下。

这时他才发现一桌子同学早已经落座了。

朱友康一落座,何海云像大炮里的子弹,一下子飞了出去。

张峰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

这时,大家傻傻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英敏你去看看,他们怎么啦”马俊卿说道。

高英敏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寻找自己带来的两个同学。

这件事本事何海云就多心,怕万一遇上了朱友康,因为他是班长又是学生会干部,同学聚会肯定少不了他。

她心里明白又无法给张峰讲,更不能给高英敏讲,所以,她是不打算来聚会的,即便来也是存着极大的侥幸心理来的。

再说,张峰和他们也不是同学,来了也不合适。

但是,高英敏说,这有什么,都是蓬州中学的学生,最起码也是校友,有什么不能的。

张峰有些犹豫,高英敏就解释说,别的同学你不认识,难道你不认识马俊卿吗?——因为他们三人都是县委大院的人。

因为,当年在蓬州中学上学时,他和马俊卿都在县委食堂吃饭,在县委宿舍住宿,是一路上学的伙伴,所以,张峰也就动了心。

张峰用同样的话,跟何海云说了,也希望她也像自己的认知一样,也就牵强附会的和张峰一起来了,高英敏当时高兴地就要跳起来。

当年高英敏也是和张峰、马俊卿一样在县委食堂吃饭,在县委宿舍住宿,他们的友谊早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何海云拗不过张峰的执著,就来聚会了。

尴尬也就发生在这微妙的一瞬间……

但是,朱友康什么都明白了,今天的朱友康必定会有一场大醉……<></a>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四章 太醉

何海云疯也似地跑出了永盛庄园,她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千不该万不该跟着张峰来聚会,这是天大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出了庄园的大门,径直向她母亲巩丽君所在的文化局方向跑去。身上背着的小精致提包,随着她屁股的扭动,像一个皮球一样在她屁股上上下窜动起来。

她半年来没有和朱友康通信联系,其实是她最难受的一件事。从内心讲,朱友康对她的影响是长期的、深刻的、也是深远的。

要她短时间忘记是办不到的。

她回忆起那场大雨中他们俩在一起的情形,她知道朱友康是所么得爱她,为了不让她被雨水打,他竟然能够保持一个晚上用整个身躯掩护她。

而恰恰是这种掩护差一点断送了她与朱友康的联系。父亲何树坤和母亲巩丽君坚信地认为,那一夜,朱友康这小子肯定沾了闺女的光。

他们的判断是不是准确,放在一边,最起码是他们作为过来人的经验判断的。

谁都知道,两个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单独在一起一个夜晚会干出什么事来。

何树坤和巩丽君夫妇这次的判断是绝对错误的,他们没有想到朱友康和他们的女儿是一种纯洁的感情,而这种纯洁的感情,只怕玷污了彼此的名声。

所以,对彼此的爱护,只能是倍加珍惜,而不是肆意去践踏。这一点,大人们低估了这两个孩子。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正是他们二位大人这样的错误判断,才导致了女儿与张峰的结合。当然,在这里我们不能排除何海云母亲巩丽君的能量,和有意而为之。

她本身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背上不光彩的名声,她的目的在于如何促使自己的女儿掉头转向。

其他理由已经不好找,也不好用,女儿和朱友康一夜未归,这才是事实。

女儿再狡辩也没用,她正好利用这个良机,借助于传统的丈夫何树坤的父权威望,颐指气使,拉大旗作虎皮,硬是通过给女儿身上“安脏“的方式,变相逼女儿何海云与张峰来往。

更重要的是,他们俩在蓬州中学也是交往过的,而且张峰又不是一般家庭的男孩,这一点何海云心里也是有数的。

如果她冷静下来想一想,母亲给她指明的这条路线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天底下哪一个大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啊。

也许是何海云做过比较,做过冷静思考,也许从她心里准备改变自己的主意,否侧,后来半年不和朱友康联系,是无法解释的。

只是触景生情,才导致了她今天的反常。

张峰一直跟在何海云后边追赶,他担心何海云在路上出问题,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撞倒了街上三四个行人,甚至把路边的小摊点都撞翻了。

何海云在解放路大街拐弯儿处被张峰追上了,这里距离文化局已经近在咫尺。

张峰怕这在里被何海云的父母遇见了,抓住何海云的手,拖住她的腰肢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何海云不肯跟她走,俩人似乎像是撕打起来。

正在这时,高敏英急急忙忙赶到了。

酒桌上的刘新亮,马俊卿几个人,并不感到何海云的逃跑和张峰的追赶有什么意外。因为他们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朱友康竟然和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所以,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朱友康自己心里清楚,他在那里不自在地低着头,来回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把指节掰得嘎巴嘎巴响。

大冬天的脸上竟然通红通红,额头上和手心里直冒汗。由于师范学校的经历,他表现还算沉稳,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酒菜一个接着一个上来了,朱友康打开酒,没有给别人倒之前,自己先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上了第二杯。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就挨着开始给左右两边的同学倒酒。

紧挨着他坐着的刘丽萍,发现朱友康有些异常,就站起来调侃地说:“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咱这位老班长有心事了,知道吗?他已经偷偷喝一杯酒啦!”

因为其他同学都在各自顾着说话,谁也不注意这些细节,听刘丽萍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哄了场。

“哈哈,老班长是不是跟刚才跑出去的美女有一腿啊?”

“我看绝对有一腿,要不,干嘛要自己喝酒啊!?”

“不准吧,是不是跟高部长的公主搞上了?人家出门追去了不高兴啊?”

“刘丽萍,你别逗乐,是不是老班长看上你啦?”马俊卿最后把玩笑又开回到刘丽萍身上。

刘丽萍着急地抓起一双筷子向马俊卿砸去。

整个酒桌上气氛达到了高峰。

“刘丽萍,喝一个,朱友康,喝一个。”大家几乎形成了共识,齐口共声喊出了这样的口号。

“刘丽萍敢不敢?”马俊卿用了激将法,先挑起刘丽萍的激情。

“这有什么不敢的!”刘丽萍话音刚落,一杯酒已经下肚。

朱友康默不作声,他心里不好受,又无法表达出来,更是难受。众人的规劝,正好给了他一个借酒浇愁的机会。

“哪个不喝是小兔儿!”朱友康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倒过来,高高地举起酒杯给大家看。

大家热烈鼓掌。

正在这时,高敏英回来了。她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愁云。

她认为自己今天是最倒霉的一个了。

因为要与好友张峰及其“夫人”一起去新州参加同学聚会,不想半路接受了好友老同学马俊卿的邀请。

来到了蓬州,谁知竟然弄得人家“小夫妻”闹翻了脸。这中间都是自己瞎折腾造成的,她心里充满的内疚感。

结果人家却各自分道扬镳了。

这些信息,朱友康是不知道的,如果朱友康在当时知道了,他肯定会扔下同学酒场,直奔楼下去找何海云去。

可惜这位高敏英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抱歉了,同学们,刚才让大家贱笑了。刚才那对‘小夫妻’因有急事临时离场了。咱们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吧”高敏英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马俊卿和刘新亮、刘桂都是酒场上的老手。

他们三人挨着就坐,说话也比较方便。于是,他们私下商量着,今天人多,要想喝酒舒服,就得先推三杯,等酒量小的退出来以后,才可以正式拉开“战场”。

他们的想法由马俊卿带头宣布,大家没有异议。

三杯酒又一次进了朱友康的肚子里。半天一口饭也没有吃的朱友康,在别人喝了三杯之后,他已经喝了五杯酒。

等酒量小的和不喝酒的退出来之后,马俊卿、刘新亮、朱友康、刘桂、秦思等几个人又开始轮流坐庄喝酒。

朱友康最后饭也没有吃,死死的抱住高敏英,歇斯底里地喊道“何海云,你怎么能背信弃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他是把高敏英当成何海云了。

高敏英不断地挣脱着,朱友康抱着高敏英就是不松手,嘴里还念念不忘地絮叨着“何海云,你背信弃义,你背信弃义……”

“何海云是谁呀?”几个喝得晕乎乎的同学也好奇地问高敏英。

高敏英只能装聋作哑,表示惊讶。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五章 叩首

酒场散了,同学们尽管喝得不少,但是,都没有大碍。

唯一失态的人就是朱友康了。

高敏英哭笑不得,心里清楚,还要装着糊涂。角色十分难拿。

可是,如何才能摆脱喝醉酒的朱友康呢?

他赶紧求助马俊卿来解围,马俊卿叫来刘新亮和刘桂,让这两位同学负责朱友康的回家。

“朱友康,走、快走,何海云在前面等着你呢?”刘桂哄着友康给高敏英松了绑,高敏英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好,好,咱去追她!”朱友康松开高敏英,顺势趴在刘桂肩膀上,一边絮叨着追何海云,一边跟着刘桂往前走。

刘新亮是朱友康的好友,他紧紧地跟在后面,生怕朱友康一不小心从刘桂的肩膀上掉下来。

他不时地拍一拍朱友康的肩膀,把嘴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友康,别让别人看你笑话了,别让人看笑话!”

朱友康似乎听明白了刘新亮的话,不再絮叨,身子像面条一样被刘桂扯着拖到了刘新亮的自行车上。

刘新亮看着朱友康这个样子,实在无法回家,就和朱友康刘桂一起来到食品加工厂,把朱友康放在他母亲的床上,让他睡下,等醒过来再说回家的事。

厂子里正好今天要放假过年,许多职工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家什,准备带回家。

因为要回家,刘新亮母亲屋里的火炉也灭了火,她母亲的被褥,和与他母亲在一个屋的张美珠的被褥都已经收拾的很利索。

今天厂子开最后一个会,总结今年情况,安排明年计划。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

因为屋子里不太暖和,朱友康躺下以后,刘新亮把母亲包好的被子又打开,从里面扯出被褥子铺在床上,又拿出被子盖在他身上。

朱友康头冲着里面睡下了。

刘桂第一次进这个副食品加工厂,刘新亮看朱友康睡下了,就和刘桂一起来厂子里到处走走。

他们中午喝的正是刘新亮从副食品加工厂的蓬州大曲酒。所以,刘桂很好奇,刘新亮就陪着刘桂来到酿酒车间参观。

这边正在参观,厂子里的会议解散了。

刘新亮母亲和张美珠一起回到了屋里,因为刘新亮的母亲知道刘新亮中午聚会,进屋一看到有人在床上躺着,就知道是喝酒了。

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推开门,一股呛鼻子的恶心味道儿扑面而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刘新亮,没好气地说:“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啊!”说着就去拿铁锨准备找土垫上这些呕吐物。

这时的朱友康头子探出床边,脊背拱起来好高,正在用力往外呕吐。

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床边,一边呕吐,一边哼哼着,发出难受的喘气的信号。

张美珠看到这种情况,赶快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在两个水杯里来回倒凉了一会儿,等朱友康呕吐停下之后,她把一杯水端在朱友康面前,让他先喝一口漱漱口,清理一下口中的东西,然后又帮让他喝了几口。

几口水下去,朱友康傻傻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张美珠没有回答,看着他呕吐石难受样子,心里也不舒服。

等喝了几口水,朱友康稳定了下来。

张美珠和刘新亮的母亲,一起下手,先把呕吐物用土垫起来,然后又用铁锨端到外面。

张美珠喂他喝水的时候,已经认出来他就是蓬州中学的朱友康——刘新亮的同学。

她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一直不错,看到他今天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像他心中的那个幼稚的中学生。原来的担心和难受随着朱友康呕吐之后的轻松状态,她心里到觉得这人特有意思。

看来,为了朱友康他们都得晚一些回家了。

张美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她总是在看到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她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不舒服。

并且她还很乐意为了他而付出,也许这才是她的性格。有了事有了为人服务的机会,她从来就不会放弃。

朱友康被刘新亮用自行车送到了家里,进了家他才真正知道,今天的他是最失败的他。等刘新亮走了以后,他插住自己的屋门,狠狠地朝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

他自己尽管还有些酒后的麻木,可是他已经感受到自己耳光得厉害了。他找了找镜子,两个腮帮子被自己的几个手指印还血淋淋的。

朱友康在家里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你无论从哪里回来,也无论你在外边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汇报,正常情况下,父母是不会过问的。

几天之后,父亲朱书堂突然宣布,要赶在年前去山西一趟,算是给朱友康的干爹拜年了。

朱友康很吃惊,因为这几年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几年来还一次都没有去过。

等他和父亲上了火车才知道,原来这次行程里面也有大大的埋伏。

原来,老冯头和父亲早已说好了——自从珍珍来家里闹了一次之后,父母也觉得朱友康娶珍珍进家,恐怕日后产生矛盾。

所以,就听了老冯头的话,准备到山西去见一见老冯头的二闺女冯方慧。因为冯方慧医校已经毕业,准备回到本地自己开门诊,或者有机会就去医院上班。

老冯头舍不得闺女留在山西。二闺女去山西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一门手艺,现在可以学成而归了。

老朱取得目的还有一个,他这次去还要带上冯方慧一块回南丘村老家。

朱友康听了父亲的话,感觉有些上当,可是说什么也已经晚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到山西了,你说啥也没用了。

老朱给儿子的干亲带来了家乡的卤水豆腐、纯黏米面年糕、小磨香油和蓬州县城食品加工厂酿造的纯正的蓬州大曲酒。

这是干亲过年的贺礼,也是对老中医冯贵和的报答,更是对老中医冯贵和一家的尊重和礼节性回访。

想比老中医冯贵和的几次邀请,这几年没有成行,这次到来他一定会喜出望外,人情接待。这是两家人友好和友谊的象征。

下午四点多钟,他们父子手里提着,肩上背着各种各样的礼品年货,沿着冯贵和门前的大坡,一鼓作气上到了坡顶。

老中医冯贵和、他的老伴桂兰、放假在家的侄女冯方慧、闺女江梦云、儿子江梦福、江梦禄都站在门前迎接。

朱友康一进门先行拜年礼。在老中医干爹和父亲指点下,先给冯家宗亲三代三叩首,随后来到北屋给江炳轩太老中医三叩首,最后给干爹干娘磕头。

老中医冯贵和高兴地合不拢嘴,一直挎着朱书堂教子有方……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六章 起点

来到山西,看到山西这几年来的变化,朱友康心里十分欢喜。

环境的变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的变化。

太老中医江炳轩身子骨儿依然硬朗,精神矍铄,说话底气十足。

朱友康由衷的佩服太老中医的康养之道。

冯方慧不仅长得成熟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手上已经学富八车了。对中医理论和中医临床实践都有了长足进展。

她完全可以独立出诊,独立临床实践了。

在这一点上,朱友康暗暗佩服老冯头大伯的眼光,也真心佩服冯方慧大姐的学习能力和学习精神。

江梦云已经被制药厂提拔为科研拔尖人才,成为一个小小的制药车间主任。

她那种眼睛里发出的智慧的光芒,简直能够穿透你的心房。

还没有来及脱下制药厂工作服,把她装扮的像工厂里的大领导,个子高高的,加上整个形象折射出来的无限气质和精神,显得更加威严和高雅。

细细的柳叶眉,光亮的脸颊,轮廓十分清晰的鼻梁和嘴唇,能够一下子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还有她的两个弟弟,都是眉目清秀的优秀学生。老大江梦福个子超过了朱友康,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一身大学生的装束。

老二江梦禄的个头儿也快要跟上姐姐江梦云了。他也要进入高考紧张的备战阶段了。

这孩子稍微腼腆些,除了几句客气话,别的话一句也不多说。

要说变化大的,就属老中医冯贵和夫妇了。

朱友康看到,干爹冯贵和已经有些驼背,似乎眼睛有些昏花了。而干娘长年的操劳,前面两颗门牙都掉落了,说起话来有些透风。

这些变化朱友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觉得他是一个因祸得福之人,胳膊出了问题,认识了干爹这么好一家子人。

让他永生不忘的是,干爹为自己治好了胳膊,这个恩惠他当永记在心,涌泉相报。

尤其是冯方慧、江梦云两个未来中医界的新星,更能走进他的心里。

中国中医药文化源远流长,学习中医药文化,学无止境。

眼看着中国社会突飞猛进的发展变化,眼看着中医药文化技术在民间越来越广泛地得到推广和应用,中医药文化技术必将发扬光大,必将前途无量,必将有巨大发展。

正因为朱友康对中医药文化技术的深切体验,才深刻的感悟到中医药的奥妙所在,才推测出冯方慧、江梦云未来的光明前程。

朱书堂父子的到来,着实让冯贵和一家万份惊喜。

他们大摆宴席,大锅里早已顿好的羊肉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随着空气飘香大街小巷。

太老中医江炳轩年轻时亲手制作的宽大放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水果和美味菜肴。

每个人前面还特意安排了一小碟山西陈醋。

山西人爱吃醋是远近闻名的,这次年底聚会,朱友康才算是彻底领教了。

老中医家里七口人加上他们父子二人,总共九个人围坐一桌,过年的氛围,其乐融融啊。

为首的太老中医江炳轩坐在正坐,他的一句开场白:“欢迎远道客人作客黑城山区寒舍!为咱家里多了一门亲戚干杯!”算是酒席开始了。

江炳轩的左边是朱书堂、冯贵和、朱友康和江梦福,右边是江桂兰、冯方慧、江梦云和江梦禄。

一杯酒过后,江炳轩建议大家多吃菜,坐在右边的桂兰母女趁着刚放下酒杯,夹起菜来放在太老中医跟前。

冯贵和听了老岳父江炳轩的话,立刻站起来为朱书堂和干儿子朱友康夹菜。

因为这样安排,正好把冯贵和安排在朱书堂和儿子友康父子中间,他左一筷子,右一筷子,非常方便,也非常忙活。

朱友康真的感觉有点受宠若惊,感觉比在自己的家里还感觉温暖。

尤其是冯方慧和江梦云,不时地把筷子上的羊肉和红烧肉给他夹过来,他倍感亲近,倍感家的温存。

说实话,朱友康在家里从来都是为了照顾家人,照顾姊妹们。

这次到这里来,正好把位置颠倒了过来,他成了照顾与呵护的对象。所以,他就像吃到了蜂蜜一样,心里万分甜蜜与舒畅。

大人们喝着酒,絮叨着家常话,其他人不喝酒的,也就有时间聊天了。

朱友康关心地问:“方慧姐,听说你已经中医学校毕业了,并且还有回家的打算,你打算回家怎么做?”

“一边走,一边看,有机会就业的话最好先去就业,实在不行,开个门诊也行!”冯方慧很真诚地回答道。

“假如你开门诊,最大的资本是什么?”朱友康追问了一句。

冯方慧看样子一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就先看了一眼妹妹江梦云。

江梦云会意地点头说道:“方慧姐万能!啥都行,理论、临床都是资本,都非常在行。”

然后,开玩笑的对冯方慧说:“方慧姐打前站,先铺开场子,我后续加入助力,一定会成功的!”

“别逗了梦云妹妹,你这个大车间主任,啥时候舍得丢了啊?“冯方慧调侃着说道。

”这个很有可能,我听说有文件出来了,工业企业也要实行承包责任制,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有多少人要下岗呢!我说的可不是梦话啊!“

”梦云这话倒是真话。“冯方慧接过梦云的话说道。

”我给你们透露一点小秘密,大家一定为我保密!“江梦云神秘兮兮地说:”不瞒你们说,那两个从你们老家里来的叔侄俩,就是赵铁柱和他叔叔,已经有一年多不在我们药厂上班了。

你猜他们俩现在干啥去了?他们去乡下跑药材生意了,他们也懂一点中医,还在民间看病,现在挣了不少钱呢!对了,他们俩顺便还搜集了民间的不少秘方和验方呢!“

”赵铁柱?“朱友康插了一句话,他心里想,这操蛋小子居然发财了?

”正是。别看这小子学历不高,智商还行,在我们黑城一带能吃上一大片哩!“

江梦云说话间表现出对他们叔侄俩的好感,尤其是赵铁柱。

”铁柱这小子现在还在你们黑城吗?“朱友康好奇地追问梦云。

”应该还在,他们一直在我们药厂附近租住房子,有时候还把我们厂里的中成药向外面推销。听说现在又盯上医疗器械了。

哎呀,这医疗器械利润非常大,连我这个车间主任都眼红!“

江梦云显然对赵铁柱他们叔侄十分了解,看来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交往。

朱友康觉得和冯方慧聊着聊着,怎么不知不觉又和江梦云聊上了。

并且聊的时间又长又投入,他怕慢待了江梦云的两个弟弟,和他的干娘。

他抢先为干娘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和一块卤水豆腐,然后,转向梦福问道:”梦福就要毕业了吧?“没等梦福回答,他又接着问梦禄:”梦禄是不是要高考了?“

结果,朱友康谁的话也没有听清楚。

江梦云、冯方慧俩人都笑了。

朱友康有些尴尬,也随着她们俩笑了笑。

然后,开始左右开弓为两个弟弟往盘里夹菜……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七章 退亲

朱友康父子一共在山西干亲戚家里待了三天,老中医冯贵和一家,非要留下朱友康在他们家里过年。

他们说,孩子来的少,过年又没事,就让孩子多待几天吧。

因为朱友康有自己的安排,父亲对他一个人在外也不放心,特别是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他会更不放心。

所以,不管冯贵和他们如何挽留,他们父子带上冯方慧,还是在腊月二十七的早上,离开了山西,踏上回家的行程。

他们在火车上,朱友康、冯方慧和父亲面对面坐着,父亲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

这位妇女看了看他们俩年轻人在一起谈笑的样子,对坐在对面的父亲说:“你这个老农真有福气啊,你看这小两口多么般配啊,怎么看都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她一边说着,还给朱友康的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本来老朱就有这个想法,他也觉得这是合适的一双,因此,只是面对这位中年妇女笑而不语,任其随便猜测。

其实在老朱心里已经开始做这样的美梦了。

其实他的儿子朱友康心里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倒是张美珠的影子最近在他心里反复出现,这并不是说张美珠和他有什么来往,也不是说因为他那天喝醉酒时她帮助了自己。

出现的次数多了,年轻人免不了在她身上胡思乱想。

朱友康想,一个是人家年龄比他大,交个朋友也得叫姐姐才对;二是人家出身好,爹是局长,一家子商品粮;三是他对她还没有找到有关“对象”、“恋爱”和“婚姻”这些感觉。

他一直把她当模范人物尊重,当英雄人物崇拜,从来没想过能在一起谈对象,能成为两口子。

总之,只能说张美珠很优秀。

但是,在他心里不属于那种有激情、有动力的男女之间的相互引力。充其量是一种尚好的朋友关系。

对于何海云,朱友康在这里暂时可以不去理睬,他觉得同学聚会那一天她伤透了他的心,丢够了他的人。

至于冯方慧,他压根他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还不知道“北”在哪里。

他正在想,趁着年前的功夫去珍珍家一趟,干脆来一次了断吧,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若出更多是非来,到时候在乡亲们面前更不好抬头做人。

冯方慧倒是聪明,也算是智慧吧,她试探性地问这位中年妇女:“阿姨,您看我们是不是结了婚的两口子?”

她说这话,一是想让朱友康父亲听一听,查看老人的态度,二是观察一下朱友康是什么表情。

别忘了冯方慧可是学习中医的,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而这种“望闻问切”,不仅可以看病,还可以隔着肚皮看清楚你的心,她会摸准你的心跳次数和脉搏起伏频率。

这样就可以从中断定“各种发展走向”了。

中年妇女不明白冯方慧问话的用意,就直来直去地说:“两口子感情深,经常伴着脚后跟。我看能一块出门,那就是伴着脚后跟呗!”

中年妇女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是明摆着的两口子呗。

冯方慧狡黠地给这位中年妇女竖起了大拇指。

中年妇女笑的像石榴裂了缝一样,可不笼嘴。

就在回家的第二天——腊月二十八的晚上,经过了长达半年多的自我激烈矛盾和斗争,朱友康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定了主意。

这天晚上,他痛痛快快地迈出了第一步。

干脆,长痛不如短痛!

漆黑的晚上,他把珍珍给他做的鞋垫,手绢之类拾掇起来,找了一个包装袋,一股脑地装了进去,摸索着到了珍珍家门前。

他要瞅准机会进家,所以,靠在街门过道待了两三分钟,看着北屋和西厢房昏暗的没有灯光,听着院内静悄悄的,发现没有异常之后,他就快步走进了西厢房珍珍的房间门口。

他原来设计着敲一下门再进去,可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怕敲门声惊动了珍珍的家人,那样有老人在场问题就复杂多了,甚至会错过了断的机会,反而给人留下一种亲近的感觉。

因此,他走到门跟前慢慢推开了门。

他发现珍珍正在埋头看书——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路遥的小说。

她抬头看到朱友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又激动又高兴,热情地站起来上前迎接。

这时,朱友康看到,珍珍刚刚在看中黄亚萍在图书馆与高家林的对话内容。

他知道此时的珍珍一定会想入非非,心情复杂。

所以,他先客气地安慰了她几句。

“三金哥”冯玉珍学着刘巧珍的语气叫道。

她接着说:“俺整天盼着你回来哩,你走了这么久,也不说给俺捎个信儿,哪怕是问个好儿也行呗!”

这话问得让朱友康心肠一下子软了下来。

心想,是自己愧对珍珍姑娘,他不知道怎样应答才好,尤其是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和她了断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更加乱糟糟的,不是滋味儿。

于是,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说:“哦,哦,哦,学校里,哦,忙的,忙得很哩……”

刚才的应付话语,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啥,心里嘘嘘的,空空的,脑袋涨涨的,懵懵的。

此时此刻的他,当然明白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所以,也不会说出什么贴心话来,否则,“剧情”就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

他只好胡乱搪塞几句了事,而心中只想着,尽快找机会丢下礼物,脱身而去,从此各奔东西,各得其所。

冯玉珍看到眼前是自己心目中的“高加林”来了,当然高兴得像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感动得朱友康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看朱友康不怎么说话,她就把南丘村最近发生的和最近听到的趣事、乐事一一说给他听。

某月某天,韩家老三喝酒发酒疯打了自己亲娘嘞;邻居的大花狗某月某天,咬了隔壁王二婶家的下蛋柴鸡了等等……

一边讲给朱友康听,一边给他倒开水。她不知道朱友康是不是喜欢糖,狠狠地往水杯里加了三勺白糖。

由此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地喜欢朱友康。

越是这样,朱友康越是说不出话,下不了决定。

弄得他心理既矛盾又别扭。珍珍越是这样表现,朱友康越是不自在,时间一长,珍珍有点察觉了。

就在珍珍察觉到了什么,停顿并犹豫的功夫儿,朱友康鼓足勇气,把手里的包装袋往珍珍的床边一扔,低声对珍珍说道:“珍珍,我走、走了,对不住了,我把鞋垫给你拿来了!”

说完,扭头就往门外跑,在门弦上差一点绊倒,然后,头也不回,径直往自己家里跑去。

就这样,一段没有爱情的,不算初恋的初恋宣告结束了,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件事对于朱友康来说,只是决心和行动力问题。

这两个问题解决了,他的一切就会从零开始。

然而对于冯玉珍姑娘来说,打击却是致命的,是痛彻心扉的!

冯玉珍从小就喜欢三金哥,从小睡在一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在珍珍心里三金就是她个人世界里的白马王子。

她不能没有他,特别是和他母亲到县城吃饭买花布定亲以后,她就在心底里,认死了三金就是她一生托付的人,就是她的上帝世界。

那天晚上朱友康走了之后,冯玉珍先是愣愣地站在屋门口,手扶门框,发傻发愣,随后又回屋反插上屋门,一头栽扎在床上,整整哭了一夜。

他哭了一夜,思考了一夜,痛苦了一夜,煎熬了一夜。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不能饶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八章 败兴

朱友康走了之后,珍珍哭了一夜。

她没想到朝思暮想的三金哥,竟然是从小就一起生活在身边的白眼狼。心中万分气愤。

她趴在土炕上哭了大半天,等再也没有力气哭了才爬起来。

她看到三金哥拿来的那个小包裹,气都不打一处来。上前抢过来胡乱撕开一个口子,就用手去猛撕。

一副纳了千万针的鞋垫怎么可能撕坏呢?于是,她从营生框里找来一把剪刀,用尽平生力气,剪了又剪,撕了又撕,直到把精美的一副鞋垫剪得粉碎。

然后,她就地转了一圈,又转一圈,她想把脑袋里的香糊都甩出来,让自己清醒一会儿,可是做不到。

她发疯似的把剪刀甩了出去,正好砸在对面墙上的一副挂镜上,挂镜立刻哗啦啦地从墙体上散落下来,发出了巨大声响。

她的母亲听到了声音赶紧跑过来,她一进屋一下子傻了眼。

珍珍眼睛红肿的像是灯泡,披头散发像是魔鬼,见是母亲来了,一下子拥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紧紧地抱住她,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满地都是碎布片子,墙上的挂镜已被打破,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吃惊地问道:“刚才谁欺负你了珍珍?”

这一问不要紧,珍珍哭的像密麻糖一样,似乎永远也听不来。母亲鼻子一酸,也陪着闺女哭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珍珍母亲就来到朱友康的干爹老冯家。

老冯家还没有来门,只听到像是报丧一样急促的敲门声。

“老冯,快去看看我家珍珍吧,珍珍完了,珍珍完了,珍珍完了!”老冯一边穿着上衣,一边开门听珍珍母亲的控诉。

“又是三金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啊!”老冯一声叹息,不知如何是好。就把珍珍母亲让进屋里,进说一些好话哄着。

“本来俺闺女要退亲的,你偏偏要把花布拿回来,这下可好了,现在遭罪的是俺闺女,丢面子的是一家人,今天你给俺说个清楚,要不,俺就住你家过年了,俺没脸再从大街上走了!”

珍珍母亲说到了痛处,又像昨天晚上那样,爹啊娘啊的哭起来。

这大过年的,一个妇女跑到家里大哭大闹,在冯家还真的是第一次。老冯老伴一听哭声,赶紧从炕上下来去哄她,起码不能在让外人听到哭声。

因为孩子们关系不错,大人们也没啥可说的,只有好言相劝。

老冯答应要去收拾他的干儿子,这才把珍珍母亲稳下来。

老冯大口大口地抽起烟来,看来这还是一件不好办的事情。不是说能把事情拉回来,而是大过年的去干亲家里,大喊一阵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冯正在左右不是的时候,珍珍母亲突然像是想透了这里面的道理儿一样,脑袋一下子开了窍儿。

“老冯,我来你家,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件事,你也不用去朱家了。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哩!我家珍珍又不是嫁不出去,谁稀罕嫁到他家里,就是一个秀才呗,家里穷的叮当响,我才不稀罕哩!”

冯玉珍的母亲,说了一句清楚话,一下子给老冯解了围。

老冯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说自己不该来撮合孩子们的事,孩子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自己做不了孩子们的主了。

老冯听了珍珍母亲的话,盘算着年前就不去朱家了,不过正月里说什么也得去看看,把话说开去,毕竟都是乡里乡亲了,别搞得两家像仇人似的。

朱友康与珍珍的来往从此算是有了一个了断了。

为了早点领到宅基地的200块钱押金,朱书堂改变了拆房子的时间。

因为村里规定,凡是在新农村规划内的第一批宅基地都要在半年时间内主体完工,否则,预交的200元押金收归大队,并且没收宅基地重新分配。

过了正月初五,朱友康的奶奶在母亲协助下,在天地前点了香和蜡烛,烧了拆迁纸,跪拜完毕,点了一挂鞭炮,小西屋就开始拆了。

朱友康只好临时搬进奶奶的南屋,和奶奶一起住。

正月里闲人多,除了自己家里的女婿和侄子们,还有左邻右舍的,原来关系不错的,都来帮忙。

原来本队的半拉眼、山小、小喜、秋生,外队的老冯头、梁高山等都带上工具前来支援。

原计划两天拆完的活计,一天时间就完成了。

趁着大伙儿的热乎劲儿,朱书堂开始在新宅基地上按照事先规划好的尺寸,挖基础,打根脚石。

尽管天气有些冷,但是没有雨雪,阳光明媚,做起活儿来也很爽当。

为了节省大梁,朱书堂在设计时,只把中间设计为通透的三间,剩下的都是隔断墙。

这样做,省了三个大梁,但是需要垒砌四个断间石头墙。

四个石头断间墙又需要大量的石头、麦秸泥,还要多用好几个工。

老朱不是不算账,而是石头是自己挖的,用工都是义工,这些都是不花钱的。只是垒砌石墙需要管几顿饭。

石头不用上愁了,木料暂时短缺就去借。再不行就去买队里拆下来的木料,尺寸应该没问题,等支取了押金再换上。

问题是还需要不少砖。砖窑的红砖很贵,从三分钱涨到了五分钱一块。老朱想自己买些矿上的炭泥,回来自己挖窑自己烧。估计大一点的砖窑烧一窑就够了。

于是刚出正月十五,老朱就叫来外甥开着拖拉机和友兵、友康一起跑到东丘矿上拉了一车煤。

砖窑就选在自家承包地的救命河北坡,借着自然地土埝,挖下去省了不少事,而且挖出来的土,正好可以做土砖坯子。

砖窑点火的那一天,正好新房的主题墙只差前脸墙了。因为这一面是正墙,要垒砌成砖墙。

为了节省时间,省去了一些灭火程序,烧出来的是蓝砖。

砖先烧着,石墙已经垒好,又开始忙着收拾春地了。这样,大家帮了义工,又不影响生产,一举两得,恰到好处。

朱友康没有等上垒完墙就要开学了,他只好急忙到学校里上学去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零九章 通电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夏季来临之前,老支书梁鸿信规划的200亩新农村建设规划,正在逐步得到落实。大部分新房的主体工程都已经完工。

老支书心里又开始焦急了,因为马海踩着车呢。

按照老支书上台后的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水利基本建设大功告成了,第二步规划的新农村建设也已经达到了相当水平。

因为大部分新房的主题工程都盖起来了,眼下最着急的最需要办的,就是通电了。

新农村的规划设想他眼看着就要实现了,新盖的房子整整齐齐的,一排排俨然像威严的士兵队列一样,在村北形成了靓丽的风景。

宽敞的道路,从东边一眼可以看到西边,整齐的街道,把新农村打扮的分外美观。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晚上黑咕隆冬的,黑灯瞎火的,不像一个新农村的样子,用煤油灯照明,显然已经早已落在的时代的后面。

老支书梁鸿信的第三个规划设想工程,就是让百姓用上电,和其它村的老百姓一样,享受到灯火通明的美好日子。

他不顾劳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了七八十里的路程,来到蓬州县城电力局机关。

他先行找局长,又继续供电所,找所长。

他请托通达关系,想办法寻找熟人,跑了一趟又一趟,跑了一天又一天。一辆旧自行车都跑坏了,临时又借用女婿的自行车机组跑。

跑的趟数多了,和电力局的领导和供电所的领导都熟了,同时也感动了电力局的局长,供电所的所长。

电力局局长对他说,在过去通往各公社各村庄的电线,电杆都是上级拨的款,现在上级没有这项支出,你要办电,我大力支持,但是,你必须筹备办电资金总款的一半,剩下的一半钱,我支援你。

梁鸿信听了局长这么说,知道事情有了成头,他不敢有半点推辞,干脆答应了下来。他说:“好,我一定想办法把款筹齐,谢谢局长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在办电筹资问题上,他召开党支部会进行认真仔细研究,让同志们发表各自的看法,让大家想什么办法,从哪里能够筹总投资一半的资金。

而当时整个南丘村,在会计那里存放的可以直接用的资金也就只有几百块钱。

一个支委韩小冬说,“这好办,你当年栽的救命河里的杨树、柳树、柿子树,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大树,有的一个大人都搂抱不住,都已经成了材。

咱们往外村贴几个广告,说南丘村正在卖树,咱村也在盖房子,我看还有一些农户木料准备不足。

那天朱书堂就找过我说起买木料的事,把树卖了以后,估计这通电的筹资就够用了,咱们把这茬树卖掉,然后再栽上,过几年又是财富。”

支委们异口同声都赞成,梁鸿信说就这样定了。

村里百姓说,梁鸿信呀梁鸿信,你栽的树正好又轮到你乘凉了,谁能想到,真是天助人也。

电线接到了村里,通向了每家每户,不管新村旧村,每个家庭都是灯火通明,包括没一个街道上,也都安装上了路灯。

遇到了晚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特别是小孩子们,走了这家串那家,一蹦三跳,拍手高兴。

青年人说,咱村通了电,和别村相差十多年,咱村光棍汉多,与这不通电有着很大的关系。老人们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上电,照上点灯。

确实,电给了百姓很大的方便,百姓说要不是老支书梁鸿信官复原职,平反昭雪当干部,咱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用上电。

干部谁好,谁为村里能办好事谁好。

当干部不为村里办好事,谁能说他好?

梁鸿信就是好,事实已经摆在老百姓的面前,你不服也得服,不服都不行。

梁鸿信为了南丘村的老百姓,为了全体社员,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办了这事,又要办下一件事。

为了解决各生产互助组耕地运输问题,和今后实现农业机械化,首先由大队筹资买了两台大型拖拉机,为各生产互助组免费耕地拉运庄稼,使各生产互助组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几百倍,为农业生产打下了良好基础。

大自然给人类带来幸福,也给人类带来了忧患。

随着气候变暖,地下水位下降,在以前所建造的水利工程不能满足现实使用的时候,南丘村的水井,也因水位下降而不能满足人畜生活饮用。

老支书想,能在村子周围打几口深井,就能够解决灌溉田地和人畜的饮水问题。

有人说,南丘村地势较高,地下水都流走了,咱村打不成深井。

在过去几年里,地质队勘探过,说咱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是打不出深水井的。

老支书梁鸿信却说:“我不信,没有水也要请专家来看看。”

他又马不停蹄,浑身使劲儿,多次走访蓬州县水利局,并且自费坐汽车到新州地区地质队,一定要请专家来村里再勘探一遍。

蓬州县水利局局长非常支持他的做法,对他说:“梁鸿信同志,我一百个赞成你,一万个支持你,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吧!”

不久,新州地区地质队一班人马进驻了南丘村。他们一行六人,经过跋山涉水,认真仔细地质勘探,确定了三个打深井的具体位置,最有把握的,就是村南岗的水眼。

梁鸿信说:“有把握的水眼咱先打,这个成功了,然后,再打那两个。”

后经水利局领导和专家研究同意,钻井队很快就开始了工作。

钻井是有一定难度的,位置在半山岗,钻出的都是石头,进度不快,但是钻井队昼夜不停,一米、二米深度在继续,很快地表水已经出现了。

同志们非常高兴,再继续往下钻,深度达100米时,水位基本上达到了一定程度,老支书梁鸿信说:“再往下钻二三十米,深度至少要达130米,这样才能钻出一眼好井来!”

正如老支书所言,钻井队的同志对村干部高兴地说:“老支书是最有眼光的,多钻进去二三十米深,这口井的水位可就满足了长久使用啊!”

这口井打得不错,不分旱年涝年,昼夜抽水浇地,水位没有下降。

也只有这口井成了南丘村灌溉、生活用水唯一的源泉。而另外两个位置的水眼,经过钻探都没有获得成功。

梁鸿信累了,确实也太累了,随着年龄岁数的增长,身体累出了毛病,高血压,坐骨神经疼痛,他想腿疼往哪里也不方便,又怕为他人增添麻烦。

他想到了退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章 毕业

转眼之间,朱友康已经到了毕业季。

临毕业三个月之前,学校临时换了校长,那位高智巡校长到了退休年龄,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新校长的到来,学校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尤其是毕业班的学生。

新任校长姓赵,长的不高,也不胖,一身筋皮,马蜂腰。

社会人都说,不怕个子低,不怕个子高,就怕遇上马蜂腰。

这话也许是迷信,也许是有意夸大。但是,这位赵校长的确很厉害。

他抓学风一针见血,硬性规定只有一条:严格毕业考试,一个学科不及格发肄业证,两个学科不及格不准毕业。

这个规定在他第一次跟学生开会时就发布了。

整个毕业年级都一下子紧张起来,开始挑灯夜战。有诗为证:

“赵校长啊赵校长

可别凄惨了好儿郎

美少女花枝招展

现如今皱眉心慌

好儿郎斗志昂扬

现如今犹豫彷徨

三年时光即逝

才知回首挽狂

挑灯烛打夜战渡题海

爬考山昼夜繁忙

熬寒冬战盛夏倒计时

提心胆迟度寒窗

转眼之间——

有的人英俊潇洒英姿飒爽

转眼之间——

有的人甘为人梯播种希望

转眼之间——

有的人储备了知识储备了力量

转眼之间——

有的人前赴后继开辟战场

然而

转眼之间——

也有的人

郁郁寡欢暗度陈仓

然而

转眼之间——

也有的人

整日**夜夜悲怆“

这首诗写的一般,可是,把学生们那种紧张彷徨的心情,写的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因为,这一届的学生,总认为没有了升学压力,总认为毕业就是就业。

所以,除了学校的活动之外,”小组活动“搞得轰轰烈烈,煞有介事。这些活动多了,自然学习的时间就少了。

许多人因此差点荒废了学业,几乎整日对酒当歌,歌舞升平。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毕业形势,学习风气,发生急转,部分学业荒芜者,开始担心起来。

就在毕业考试成绩出来的当天,八班竟然有一名男生喝了烈性农药,被同班同宿舍的学生发现后,及时送往医院。

因为情况紧急,朱友康和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先期赶到了医院,随后,八班的班主任,新任赵校长、团委张书记先后赶到了医院。

灌肠、洗胃的滋味真的让人受不了。幸亏发现及时,幸亏抢救及时,否则,这个男生就丢了性命。

这位男生平时寡言少语,既不爱打扮,也不爱交往,经常穿戴土里土气的。

他也许是家庭状况不太好,到了毕业季,仍然穿着屁股上打了两个圆补丁的裤子,脚上仍然穿一双,快要磨透底子的粗布千层底布鞋。

在冬季他没有帽子,经常在头上包一个白羊肚子毛巾,看起来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三年来,过得非常孤单,成绩又不好,本身性格内向,又不敢出面请教老师的问题。

结果,成绩一出来,他看到自己两个学科不及格,心理上一下子崩溃了。

他利用外出买东西之际,买了一瓶农药。他的一身打扮,这也难怪卖药的人会卖给他农药。

这次自杀事件也引起了赵校长的高度重视,为此,赵校长召开专门会议,讨论研究师范学校教育发展的具体问题,尤其是安全问题。

他认为,学校教育,特别是师范学校教育,是以育人为主的教育,一个本身心理上有缺陷或者脆弱的人,又怎么能够胜任育人教育的重任呢?

他为此特别修订了学校涉及到学生管理的文件、制度、守则和规定等,对个别条款做了具体说明和详细修改。

面对这样的学生,师范学校应该怎么办,成了学校当前一项急需解决的任务。经过反复协商交流和讨论,最后取得一致意见。

再给毕业年级不及格学生一次补考的机会,原则上不出偏题难题,围绕着基础性知识,基本技能来命题。

新任赵校长的做法,得到了广大师生积极响应,顺应了民心民意,得到了大家支持和赞同。

在补考过后,这位抢救过来的八班的男生,成功过关,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新州师范学校毕业证书。

自从朱友康找化学马老师修改了一个不及格分数之后,及时总结了经验教训,在日后的学习工作中,注重了知识技能的学习,每一次考试都能顺利过关,并且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成为一个优秀毕业生。

毕业在急,各班毕业照结束之后,各县老乡都急于集中起来拍照。

朱友康作为蓬州老乡的优秀代表,也不甘示弱,这几天正在忙于联系照相馆和在学校里的老乡教师。

当老乡们都集中好准备拍照的时候,天气忽然下起大雨来,不得不暂时中断。老乡们就近躲在附近的图书楼下面。

就在这时,六班一个学生给朱友康送来一本书,朱友康一看,原来是,这是一本省级文学刊物。

朱友康急忙打开目录,很快找到了自己寄发短篇小说的题目。朱友康心情万分激动,我终于成功了,赶在毕业的时候成功啦!

老乡们看出了朱友康的激动,都纷纷围过来抢着书去看。

雨势很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朱友康只好宣布解散,下次拍照另行通知。

刚刚解散,又一位同学跑过来通知他,要他到班主任程老师那里去。朱友康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冒雨向程老师宿舍跑去。

他一进屋发现班里的马瑞英、胡志高等五六个班干部都在忙着干活。他一下子明白了程老师的意思。

他是想赶在毕业走人之前做几道菜,管一顿饭,为他们送行,这也算是作为班主任老师的一片诚心吧。

朱友康刚要去抓放在桌子上的韭菜,打算摘菜,胡志高诡秘地给他点点头,然后把他叫到程老师的卧室。

“朱友康你老实交代,马上就要离开学校,各奔东西了,你搞得对象到底是谁?”胡志高这么一问,把朱友康问闷了。

“你是知道的,你啥时候见我搞对象了?”朱友康反问道。

“你不老实,其它信件我不知道,今天我把寄给你的信件从学校邮箱里给你带来了”说完话,胡志高从裤兜里掏出来信件,在朱友康眼前晃了晃。

“说吧,你不老实就不给你了!”胡志高非要逼着朱友康说出来。朱友康为难的脸都憋青了。

“看你为难的样子,倒是不像有对象,你就看看吧,这是谁给你写的?”胡志高终于把信件交到朱友康手里。

朱友康本想拆开看一看,可是,他一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体,一下子把信件收起来装进衣兜里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一章 牵魂

无论胡志高怎么劝说,朱友康就是不让胡志高看这封信。

越是这样,胡志高越想知道朱友康这封信里面的秘密。

因为到了毕业季,一旦离开校园,恐怕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其实,朱友康现在不让胡志高看这封信是有道理的。

从字迹上判断,写这封信的人就是何海云无疑,但是,自从刚上师范学校的第一个学期末尴尬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自己心里还不知道何海云现在是什么态度,假如是亲近的友好的内容,那就任你胡志高随便看去,关键是,万一是一个意外情节那该怎么办。

外面下着大雨,程老师宿舍里就这么个地方,一个外间,一个里间。

外间七八个人都在场,没法自己去看,里间胡志高跟着不松手,朱友康根本找不到自己看的机会。

实在是心急如焚,两年多都已经没有了音信,就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来了,那一定是有她道理的。

朱友康看实在躲不开这个胡志高,也知道这个胡志高的经历非同一般,社会经验是班里最丰富的。说不定给他看一看会有意想不到的受益呢!

那就来一个痛快的吧,朱友康随机仔细拆开了信封,一张照片一下子掉在地上。朱友康还没有来得及猫腰,胡志高早已经抢到了手里。

胡志高看够了,就拿去给外间的同学们看,朱友康趁着这个功夫,快速浏览了一下信里面的大致内容。朱友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随后也走出外间,把何海云的照片抢回到自己手里。

这是何海云在南京文物学校门口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看上去更加优美,更加成熟,更加气质,更加精神。

可以看得出,这是她从那一次聚会阴影里走出来之后的照片。

朱友康第一次看到何海云戴帽子的照片,一身深蓝色校服,中间扎着腰带,一双能照见人影的皮鞋,配上头顶上的绿色八角帽,显得英姿飒爽,妩媚动人。

朱友康仔细看了看,似乎还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眼睛里轻轻的忧郁,不过,这种忧郁是美丽的,是经过风吹浪打的。

朱友康禁不住想上去亲吻一口,他想了两年多,盼了两年多,现在终于清楚了何海云的心境。

他开始恨自己,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现在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心眼儿太小了,竟然在两年多时间里,把何海云置之度外,他觉得非常内疚,非常惭愧。

他恨自己心胸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他甚至想,自己不应该与何海云结合。自己的操守居然比一个女同志还矮半截,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他开始想,日后怎么样面对何海云。想象来想去,连都红得像是猴腚一般。

他感觉自己不能这样,现在是大众场合,需要冷静,需要克制,需要自然,他赶紧做了两次深呼吸,想办法让自己静下来。

“大家开始入座吧”这时程老师的声音。

“入座了,入座了”外面是学生的叫声。

大家在欢乐的氛围里入了座,一桌子的酒菜,十分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啤酒白酒葡萄酒一样不少,电扇壁扇落地扇一应俱全——尽管下雨用不上。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程老师把在新州市最大的企业——万丰钢铁集团当总经理的师母李总也请来了。

席间喝起酒来,李总给在座的几位班干部透露了一个还没有最终确定的好消息。

他们公司今年拟将招聘13名企业管理人员,其中企业学校内部招聘教师8名。如果不出意外,在座的估计都能进去。

李总鼓励说:“新州市是一个有着古老历史的地级市,在市里发展一定会比乡下有前途”

她还表示:“工厂允许她向公司推荐三名优秀人才”

她说:“推荐人员要具体三个条件,必须优秀学生会干部;有基本的写作能力;第三是相貌要求,所谓相貌要求,也就是面试。”

在座的第一个都推荐朱友康,认为朱友康去最符合条件。李总对朱友康也大加赞赏,程老师现场借势做了推介。

为此程老师高高地举起酒杯,提前做了祝贺。程老师趁机把在座的一一作了介绍,把各自的优势展示了一番。似乎已经大功告成。

这场酒喝下来,都觉得精神百倍,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万丰集团的正式职工。

这件事内部确定以后,酒喝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一起吃饭,程老师和李总都非常勤快,还没有等学生往碗里盛饭,他们已经端到了饭桌上。

大家本来就喝了酒,又有就业这样的高兴事,都精神得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一会功夫,饭已经吃好了。

马瑞英最先从座位上站起来,程老师关心地问:“瑞英啊,怎么离开座位了?你吃好了没有?”

“吃好了,吃好了,吃的非常好!”马瑞英一边说话,也许是有点酒高,一下子把衬衣撩起来好高,上胸几乎都露出来了,用手拍着白亮亮的肚皮回复道。

李总正好在她旁边,顺手帮她把衣服前襟拉了下来,弄得在场的几个男同学,伸出大拇指,连连夸赞马瑞英表现得“出色。”

第二天,天气一下子晴朗起来,朱友康赶紧联系照相馆,随后紧急通知老乡同学和老乡教师,利用好天气抓紧时间拍照一张老乡合家欢照片。

下午是离校的时间,尽管大家都做了回家的准备,但是,没有一个提出来先走的,大家拿出本子相互留言,相互鼓励。

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都留下了通讯地址,这样日后方便通信联系。

现在摘抄几篇同学写给朱友康的留言,作为本章的结束:

“敬赠朱友康同学:

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带来了!祝愿你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英雄,

拿出破釜沉舟的精神,大刀阔斧的干一场!

挚友胡志高

1984年5月24日”

“赠学友朱友康部长:

作为三年同窗好友,在这难舍难离的日子里,我衷心地祝愿你:

沿着荆棘和鲜花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向远方——去大胆地思考,去尽情地创造,在新的磨难里闯过新的风浪!

——去生活的荒地上耕耘,就像蚯蚓入地一寸一寸地奋进,一寸一寸地翻松那些板结的泥土,播下种子,播下希望,向祖国奉献一个如期归来的秋天和丰腴的芬芳!

衷心祝愿你在文坛上取得惊人的业绩!

最后,老同学祝你一定成功!

学友马瑞英

1984年5月26日”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二章家

朱友康心情沉重地赶往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在师范学校的三年时间里,一下子都要各自分散了,和他打交道的人又很多,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牵挂。

他所交往的圈子里,既涉及到学校各层级领导,又涉及到班主任、同学,以及社会上与之有关联的所有组织和个人。

和这些人一一道别,是一种特殊的心情,这种别离是一种心理上的痛苦和折磨。

在回来的路上,他是提前一周回家骑自行车,然后把行李、书本和日用品等带回家。

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一路低沉,一路悲歌,几乎是在自我折磨中走了一路。

有还两次差一点和路人相撞,一次被过路车上的煤块掉下来砸到他跟前,如果不是车速快,这煤块很可能就砸在他的头上了。

他的离别心情太沉重了。

他收到的何海云的那封信件,并没有来得及认真仔细的阅读,他当时本根就没有那样的好心情。

他与班主任及师母李总依依惜别,李总还邀请他在短时间内来新州做客。主要原因,一个是朱友康和班主任感情上建立起来的友谊是非常牢固的,同时也博得了师母李总的欢心。

李总非常欣赏他的人品和工作能力。非常希望他能够留下来跟她并肩作战,成为万丰企业的一个得力助手。

团委张书记也邀请他最好能留下来,在师范学校工作,以后一定会有新的发展前途。朱友康思考之后,当时就婉言谢绝了团委张书记的邀请。

他的理由非常简单,觉得自己的学历层次跟不上师范学校发展的需要,师范学校当时能够进来工作的,几乎都是省属以上本科师范毕业生。

他还跑了各级不错的友好合作单位,一个是新州市公安局,一个是新州市团委,一个是新州棉纺厂,还有一个是新州市职业技术学校。

这些单位团委线上的各位领导都热情地交代了他,并邀请他方便的时候,来忻州市打扰他们,如遇上什么难事尽管说话。

他还特意跑到化学马老师那里,给马老师客气了一阵子。他真不知道那一次考试不及格,是化学试卷的问题,还是马老师特意为他做了修改,有意而为之。

不管怎么说,这位美女马老师对他是有恩的,是有帮助的。

他来马老师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听说马老师搞了一个对象,也是蓬州县的老乡,他想与马老师交个朋友,也好在日后遇事了有个助力的。

朱友康毕竟长大了,成年人了,对日后的思考显然是多了几分。

他清楚地记得,马老师刚开始给他上课的时候,她那眼睛里放射出的光芒,会直射到他的心房。他为美女马老师的眼睛着了迷。

在马老师上课的时候,他的目光根本不敢去触碰马老师的火一样的眼睛。马老师的眼睛里似乎就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只要看到的地方就会立刻燃烧,立刻融化。

每一节化学课他几乎都是被融化在马老师的目光的火焰里。

他也想自己的心理学牛老师,他知道,他很快就要结婚了,他还想着准备去吃他的喜糖。

在回来的四个多小时的路上,他想得太多太多。

他想着在未来的工作上,何海云继续回到新州市文化馆工作,他也能够顺利地按照程老师及师母李总的按照,来到万丰公司做李总的助理。

那样他们又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光,继续着甜蜜的日子,手拉着手去逛大街,去进商场,去看电影,去吃大餐。

他甚至想,再过上几年,自己在李总领导下走上了集团公司的领导岗位,呼风唤雨,兴风作浪,耀武扬威,称王称霸,给何海云带来足够的荣光,足够的荣耀。

他还想到了何海云日后也像她母亲一样出众出彩,他想着夫妻双双,比翼双飞,并驾齐驱。

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天能够享受在工作的快乐中,享受在生活的快乐中,享受在爱情的快乐中……

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历历往事,一直像机井里的泉眼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百多里的路程,他凭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赶在太阳钻进山里的时候,回到了南丘村。

他没有走原先的老路,而是改走了一条原来运送石头的,村北的路线,过了东丘村,上了一个山坡,他一眼就看到了在灯光照耀下的,整个南丘村的新面貌。

他知道,这些水利基本建设、新农村面貌、明亮街舍的变化,都离不开姑父梁鸿信的辛勤工作。

他已经搬进了村北的新家,尽管只有一排正房——七间北房,但是,每一个屋子里都点上了点灯,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朱友康进了家,留给他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大活儿。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东西19米,南北17米的宽大院落里,除了一排正房,一口水井,就是一个猪圈和茅厕。

他父亲和姐夫赵大友一家,合买了一头母牛,也在赵大友家里喂养着。

院子里看到的就是,支好的两个编制苇箔的木架。这里说明,两个妹妹已经做了三年多的苇箔生意。

这个家既没有配房门楼,也没有院墙。就这样在大街里暴露着孤零零的一排房子。配房、门楼、围墙都在等待着他去建设。

他把自行车停放在其中一个苇箔杆子旁边,也不吭气,低着头回到了北屋。

两个妹妹正在忙活着,一个在给木棒缠绕麻绳,一个在纺花车上纺织麻线。

他的父亲正在用算盘算盖房子的账目,弟弟高考在急没有回家,母亲在另一间屋子里做饭。

朱友康没有看到自己喂养了多年的大黄狗迈克儿。

他进屋没有吭气,别人都在忙活着,也没有多说话,他就一下子趴在钢管竹床上。老家里的土炕已经看不到了,屋子里灯光有些昏暗。

父亲说,昏暗写吧,这样省电,总比煤油灯明亮多了。

朱友康趴在那里,大脑里想的都是一路上想来想去的师范学校里的往事。他已经不能自拔。需要狠狠实实地休整了。

就这样自行车在院子里也不管卸车,饭也不想吃,浑浑噩噩地倒头就睡了。

一阵骚动才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知道已经是夜晚,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北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

他从床上爬起来,他看到院子里明晃晃的,原来父亲在院子里安装了一盏电灯,在院子里做活比较方便。

他看到两个妹妹正在收拾散乱的地面,他们刚把一领苇箔做好,父亲和母亲抬着这领苇箔,正在往院里的一角摆放。

看样子准备收摊回屋子里睡觉。

他散漫地帮院子里拾掇完毕,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因为他受师范学校委派,代表学校,代表蓬州县30多名师范毕业生需要到蓬州县教育局报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机缘

朱友康第二天一大早起了床,新家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这里宽敞明亮,到处是新的气象。一个个对比起来实在是太强烈了。

麦秸泥黑墙改成了石灰粉白墙,小窄院改成了大宅院,低矮屋改成了新砖房,煤油灯改成了点灯泡,笨土炕改成了钢管床,拉风箱改成了电吹风,闲扯谈改成了收音机……

醒来的朱友康心情比昨天好多了。

他来到小妹妹屋里照了照镜子,他发现由于昨天心情太沉重,表情太动容,脸色非常难看,眼皮还有些肿胀。

他不自觉地放下镜子,用双手搓了一脸,感觉似乎好一些,干脆又搓了一会儿。脸色稍有了一些好转。

他把昨天晚上的剩饭喝了半碗多,又吃了一块玉米饼子。他还就不吃这种饼子了,吃起来有些粗涩。

然后告诉父母一声,就骑着自行车一路向蓬州县城的方向驶去。

大约上午九点多钟他来到了蓬州县教育局,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长着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树冠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院落。

大树北边是两层高的东西走向小楼。一层东边第二间就是局长办公室。他刚推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准备迈步进去,看到了张建校长坐在里面,觉得有些吃惊。

他一边和张校长打招呼,一边又退回来,然后问刚走过来的一个年轻干事:“局长在哪间屋办公?”

“你这个孩子,你不是刚从局长屋里出来吗?”这个年轻干事反问道。

“局长?我刚才见张校长在里面,我就出来了”朱友康诧异地说道。

“哎呀呀,你这个孩子,你还不知道吧?张校长现在就是局长,一把手哩!”这个干事说着上楼去了。

朱友康二次见了局长室。

张局长问:“你就是朱友康吧?是不是该毕业了?”张校长温和地问他。

“嗯,正是,张局长”他赶紧改口说道:“张局长,这是新州师范学校的委托书您收下。我们一行36人新州师范生现在毕业了,学校让我作为学生代表来想您报到,等待您的实习安排,这是名单”朱友康说着把学生名单递过去。

“好,你放下吧,明天你过来领安排表吧!”朱友康谢过张局长之后,很快走出了教育局。

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这次又赶上好时候了。

他心里想,如果班主任程老师那里暂时没有信息,就尽快让父亲去他同学张福宝,尽快找到张建局长,趁着还没有分配工作,先通过关系,在实习完之后,安排在教育局。

他原本打算在大街上走走,或者在文化馆附近走走,也许会碰伤何海云,或者其他老同学,碰到一起好好聊一聊。

现在他觉得啥也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请求父亲出马,尽快找人托关系,把自己安排在教育局,这是当务之急。

第二天他又一次起早来到教育局。他又直接去找张局长,他推门发现门是锁着的。一打问才知道张局长去县里开会去了。

他又找到办公室,办公室一个矮胖子接待了他,原来张局长早已把实习名单安排好,放在了办公室。

他拿到实习安排表一看,自己被安排在一所县办二中实习。这些师范毕业生三五一组都安排在蓬州县城中小学实习。

实习从下周一开始,朱友康不怕上课,不怕面对学生,最怕的是在路上跑。

实习需要每天按时上下班,这蓬州县城距离南丘村有七十多里地的路程,每天这样来回跑真的有些吃不消。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住在县城熟人家里,恐怕人家不方便。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令他高兴的是,蓬州县办二中才刚刚成立不到一年,这里只有初中一年级的学生,老师也就三十几个。

他到学校报到之后,校长很快就安排了住宿。

因为二中盖在县城郊区,距离县城三公里的路程,紧挨着驿村。白天上班的上学的人来人往的,看起来还算热闹,可是一到了晚上,人就少多了。

初一只有四个班,有四个老师值班就行,还有一个校长带班。这里有三个常住户。一个是正在谈对象的姚姓年轻女教师,对象在蓬州团县委工作。

另一个是老教师夫妇,他家一个女儿在蓬州医院上班,一个儿子在蓬州中学上高中住学校。

第三个住户是一个单身冀姓男老师,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

在这三个住户当中,老教师夫妇经常请朱友康到他们家里吃饭,从来不让朱友康自己做饭。

校长姓王,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校长,他对朱友康十分友好,每次考试,或者需要帮忙的事,都会找朱友康帮忙,写作、宣讲或者宣传之类的也都靠给朱友康。

过了两天,王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里问他:“友康,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往王校长啊!”朱友康爽快的回答。

“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啊,你知道你们村里的梁高山吗?”他问。

“知道,他就是我的老师。小学和中学都教过我”朱友康说。

“我就是你们高老师弟弟的父亲。”王校长严肃地说。看来里面故事一定不少。

“你是梁少山的父亲?”朱友康有些疑惑,不过,在村里多少听说一些,但是不知道详细情况,更不知道眼前的王校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对,是王少山的父亲。”王校长及时纠正道。

“是,是”朱友康知道是自己说错了,应声答道,有点内疚。

“你应该知道一些,你们梁老师的母亲,是从南丘村二次嫁到我家的,我的老伴早年去世了,少山是在我这里生长的。”王校长简单介绍了他的家世。

随后,王校长说:“听说你在新州师范做得不错,学校里的事情很复杂,你多为学校里操点心,有什么情况多给我反映。”

“王校长您放心,我朱友康一定听您的!”朱友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让朱友康始料未及。

一个周六的早上,学校里没有学生,静悄悄的。

朱友康一个人正在校园里写黑板报,大门里突然进来了三名警察,急匆匆往校园里面走着,

“你们学校姚老师的宿舍在哪里?”其中一名警察问朱友康。

“就在最后一排的第二个宿舍。”朱友康回答。

朱友康好奇地向警察走去的方向看去,这位姚老师,披头散发地站着他的宿舍门外,神色慌张地向校门外方向张望着。

她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撅着腚,猫着腰,手下按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四章 粘你

三名公安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那名高大男子身下的那个小青年带走了。

随后年轻女教师——姚老师,和他的对象也一起跟公安走了。

朱友康有些纳闷,昨天晚上校园里非常安静,除了几个住户,学校几乎没有别人来打扰,今天早上也没有什么新动向。

半路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小青年呢?

他一边写着王校长给他安排的板报内容,一边思考着今天早起发生的怪事。

由于一心不可二用,他写了一阵子,从凳子上下来一瞧,嗨,大错特错了。

这一段刚写了两行蓝色字体,怎么下边的汉字,一下子都变成了红色字体呢?

另外,这段文字的旁边、上边都是红色字体写成的,这样的不伦不类,就太不讲究了。

既无法突出主题,又不能很好地搭配颜色,而且,看上去结构格式上,也都显得十分不协调了。

他立刻又上到凳子上去擦,把刚才写的红色字体全部擦完,擦完之后,继续改成蓝色字体。而且把文字中要点字句和关键词语,又都重新换成了大一号的字体,这样会显得更加的醒目。

朱友康写完之后,下来看了看,有些地方还是不是很满意。

还没有修改完成,那一家老教师夫妇,迈着蹒跚的脚步,一前一后向他走了过来。

他们老俩夫妇是叫朱友康去吃早餐的。朱友康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完成他的板报内容。

这对老夫妇就在朱友康身边站立下来,一边欣赏朱友康写字,一边和朱友康闲聊。

朱友康本来打算一口气写完板报,再回老家,因为王校长交代了这次板报内容,朱友康一点也不敢怠慢。

但是,现在这对老夫妇站在这里不走,就等他一起去吃饭。

朱友康问:“小吕值班回来了吗?”

“这孩子,没半点准头儿,不用等她了!”老妇人说道。

这对老夫妇结婚晚,生育孩子更晚,大龄夫妇生养了一双儿女,对子女溺爱有加,娇惯无比,要星星不给月亮,把儿女娇惯的有些不像话。

对于吃饭、梳洗之类的生活向来无拘无束,任其逍遥。因此,对于小吕是否吃早餐一事没有挂在心上。

朱友康觉得再这样写下去有点失礼,干脆从凳子上跳下来,在水管下边洗了一把手脸,就缠起老两口吃饭去了。

吃饭间,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了今天早上的事件来。

因为这对老夫妇和那位年轻女教师姚老师,居住宿舍只隔了两间宿舍,小吕住在他们老俩隔壁,朱友康住在小吕的隔壁。

有时候姚老师的对象与她在宿舍里聊的晚了,就住在姚老师的隔壁。这是姚老师给他借用了同事的钥匙。

这一排教师宿舍后边,就是驿村村民的住宅外院。

这个院子非常大,也许是因为建设学校,这里留下了一大片空地,不够一处房基地,也没有其它走道,这块地也就顺理成章地便宜了这个邻居。

这家人像英国人圈地一样,就圈起来成了自己的外院。这个院子里面长者几棵非常繁茂的核桃树和洋槐树。

这家里有一个上高中的男生,每天一大早就会坐在核桃树的树杈上看书。以前常常会听到他诵读课文和背诵英语单词的读书声。

特别是在早晨的时候,这里的读书声往往会把他们从梦中吵醒。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再来打扰他们,外院里经常静悄悄的,大家都觉得舒服多了。都认为是这家大人懂事,劝说了这个孩子,不让他在这里读书了。

这老两口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谁知道才消停了没有几天,在今天早上就发生了这等事。

老两口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时,他们说,这孩子坐在树上读书的地方,就在他们窗户后面,正对着姚老师的窗户,隔着窗户玻璃可以看到姚老师和附近的几个宿舍里面。

这天早晨,他们老俩起得比较晚,朦朦胧胧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吵闹和打架,还听到了急促的跑步声。

他们认为是姚老师和他对象闹在闹别扭,年轻人的事不便多管,他们就没有出门。

谁知道起床后刚一出门,就看见姚老师的对象身下,仍然按着一个小青年不放松。

老两口不便多说什么,因为这是年轻人的事。

他们就沿着学校的院子散步,然后做饭。就在叫朱友康吃饭的时候,公安局来了,带走了小青年。

然后,姚老师和他对象也一起离去。

朱友康本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结果老两口只能介绍到这里。

吃过饭,朱友康跟二位老教师告辞,推自行车就要回家。

刚走到学校门口拐弯儿处,差点撞到了刚下夜班回来的小吕自行车上。两个人几乎同时刹闸下车。

小吕一手推车,一手上前搂住了朱友康的脖子:“你可吓死我了!”一边说话,头已经扎进朱友康的前胸里。

“你摸摸我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小吕顺势去抓朱友康的手,往她胸前那里挪动,朱友康赶紧缩回手,放到自行车上。

“抱歉,抱歉!”朱友康点头致歉。

“谁要你的道歉,你要是有诚意,今天就把我带到你们山里去玩儿。怎么样?”小吕突然改口说要跟朱友康回老家里玩儿去。

“去我们那里有事吗?”朱友康有些不乐意,就反问道。

小吕给他使了一个颜色说道:“你这傻老帽儿,俺没事就不能跟你走走看看啊?”

因为朱友康和她一家在一起吃饭时间长了,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这话说得朱友康有些脸红,又怕伤害了姑娘的自尊心,就赶紧接过她的话说:“好,好,好!”

随后突然想起来她是刚值夜班下班的,是需要休息的,于是就劝她说:“别,别,别,你昨晚刚值了班,该回去休息了。”

“不,今天就跟定你了。”她的小嘴儿噘起好高,给朱友康撒娇道。

“那,那,那你今天不休息了?”朱友康看到她那勾魂的小嘴儿,似乎有些动摇了。

“不了,实话告诉你吧,昨晚医院里静悄悄的,没有来一个新病号,我睡了一个好觉呢!”小吕缠绵柔情,对朱友康爹声爹气的说。

“小吕,这山区可不好走,你还是回去吧!”朱友康看到她矫情的样子,怕半路出什么意外,有些担心地规劝她。

不管说什么,小吕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朱友康只好和她一起往回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野游

这个小吕,个子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五八的样子,脸面清隽,眼睛充满柔情和诱惑,一双小耳朵长得精巧伶俐,身材属于紧缩干练型的,看上去非常性感。

她自上而下看上去都非常结实有力,很有骨干,彰显了她的体能运动强项。

要是只看她的身材,那一定是健壮的短跑运动员类型。她没有缯辫子,留着剪发头,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野丫头。

不知道是有备而来,还是怎么回事,她脚上早已穿好了运动鞋。上身是白色短衬衫,下身是红色筒裤,白色衬衣扎在红色筒裤里面,这样的装束打扮,看起来健美轻松,时尚艳丽。

她跟朱友康像是哥妹一样,在朱友康跟前没有半点拘束,她时不时还会抱一抱朱友康的腰肢,扑到朱友康的胸怀。

她已经完全把朱友康当成她的同胞亲人了,她和朱友康之间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那种距离感,宛若姐妹俩一般。

在她家吃饭多了,似乎她把朱友康当成了她的弟弟一样,随便打闹,随便撒娇。

有时候下班回来累了,她把朱友康叫到她的宿舍,展开着屋门,撒娇似的让朱友康给她捶背拍腿,她扒在床上尽情享受着一个男人给她的恩赐。

朱友康是不乐意的,但是,你根本看不出小吕有什么恶意,起码的帮助也是必须的,所以,朱友康只好应和着小吕见机行事。

这样时间长了,小吕反而形成了依赖,这次跟朱友康回老家,也是朱友康把她娇惯的,她已经粘在朱友康山上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约上午十点多钟,终于到了朱友康的家。

朱友康的两个小妹妹尚小,还不会锄地,只好在家里继续编织苇箔。她们见哥哥毕业没多久就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未来的嫂子,心里非常喜欢。

小吕的车子还没有走到院里,两个小妹妹已经接到了手里。

然后,又是接水,又是递毛巾、拿香皂,看着小吕累得脸上都是汗水,脊背上的衣服也粘在了脊梁上,赶紧用芭蕉叶扇子给她扇风。

朱友康问妹妹爹和娘去哪里忙了,小妹妹说,他们俩都去地里锄小苗去了。

小吕累得够呛,她准备去屋里让朱友康给她捶背,见两个小妹妹一直跟着她,形影不离,她只好省去了这个想法。

朱友康已经猜到了小吕的心思,他不希望在两个小妹妹跟前显得过分亲密,因为毕竟不是在谈恋爱。

于是邀请她去村外到处看看,在去之前,朱友康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找了一个挎包,挎在肩上。

朱友康和小吕出了门,径直向西走去,西边有南丘村最高的山脉蓬山,海拔高度1338米,是当地的最高峰。

不过,朱友康并不想带她登这座山,因为太高了,就是走到山前也要五六里地,本来从蓬州县城骑自行车回来就已经够累的了。

他带小吕来到村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的顶峰。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四周更远的地方。朱友康就指着不同方向给她讲解四邻的情况。

小吕向东眺望时,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真是一览众山小啊!”

朱友康心里想,这算是山吗?你还一览众山小呢?那你要是登上了太行山的珠峰,那叫什么?

不过,他只是心里这样说,表面上还是附和着介绍一番:“小吕啊,你看,这个高耸的烟囱就是咱们蓬州的水泥厂,你看,厂子西边就是咱们二中,你看,你爸妈在做饭呢。”

“胡说,别逗了”小吕知道朱友康拿她开玩笑,就爹声爹气撒娇。

兴奋过后是劳累,小吕说累坏了,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朱友康就给找了一个阴面有草坪的地方让她休息。

她还没有躺下,一双运动鞋就扔到了一边。

“友康哥,来,帮帮忙呗?”小吕说着,已经举起了臭脚丫子。

她要朱友康给她搓脚,他的脚实在是酸疼。朱友康就蹲下来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一样,给她搓了一阵子。

这时的朱友康心里突然一下子难受起来,心里像刀剜一样的疼。

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小妹妹。小妹妹从十来岁就辍学在家帮着父母做工,帮着父母编制苇箔挣钱,供养自己和弟弟上学,昼夜复始,多辛苦,多累呀。

而自己呢,在给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个“小妹”捶背、搓脚、捶腿。自己的良心哪里去了?

此时的他强忍着心里的酸疼,勉强做了几次简单的按摩,就催促小吕爬起来喝水。

小吕这次很听话地爬起来,喝过几口水之后,一下子精神起来,也有了力气。

朱友康又带她来到南岗他家的石头坑旁,开始给她讲述奋斗史、艰苦史。将自己的新房子是怎么样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盖起来的。

看看正午的太阳越来越毒,朱友康打算带她看过救命河水库之后,回家休息,然后,下午还可以继续参观。

这时小吕热的有些气喘,就随手脱下来白色衬衣。

短小的内衣紧紧地裹在她身上,朱友康看得眼睛直冒火星,这是一件深青色内衣,和青色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她那雪白无比、油滑细嫩的皮肤。

没有了白色真意的遮掩,小吕整个身体暴露在朱友康面前,愈发显得曲线美和健康的青春雅韵。

朱友康觉得在农村这样穿衣服不妥,他向远处望了望,已经有人开始下工回家。于是就赶紧劝说她穿好衣服。

救命河的河水清澈而雍满,北岸上那棵柿子树依旧苍劲繁茂,儿时从柿子树跳水的镜头再次置入他的脑海,然后反串给小吕。

看完救命河,朱友康还给她讲述了这条河中大口井与河岸两个水塔的故事。

他自豪地说,那是由来于他的一篇作文,而那篇作文又由来于,中丘公社革委会主人马振邦,看望伯母带来的一口红烧肉。

朱友康有意拖延时间回家,他怕父母回家晚,因为父母做活儿经常乱黑闹晌的,都会把活儿做到节骨眼儿上才回家。

这也是庄稼人做活儿的一种传统习惯。

回家的路上,正碰上老冯头从地里回来,朱友康跟他打招呼,他看朱友康跟一个女孩一起作伴,不免心里有些不快,哼了一声就走远了。

要是搁在平时,跟朱友康看玩笑,都会闹腾大半天,看来他又在心疼他的二闺女冯方慧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诱入

朱书堂和老伴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乱晌才算把南沟边的半亩黄谷苗锄完。

本想坐在地头上休息一会儿,可是,眼看着太阳照在头顶,又不得不拖着疲惫黏糊的身子回家。

在地里本来就不早了,回到家又需要二十几分钟,所以做饭就晚了。

友莲和友梅看看钟表已经十二点半了,还不见父母回来,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来做饭。做什么呢?

篦子上一般是玉米窝窝头,一般是馒头,锅底下还有早起喝剩下的玉米糊糊。扔掉了玉米糊糊有点心疼,不腾空大锅又不能做饭,两个小妹妹有些作难。

友莲说:“咱先掏在盆子里,把锅里添上水先把过烧开吧,这样,等母亲来了,想做什么饭也省劲儿了!”

“好,那就这样吧,你掏饭,我去提水。”友梅说完就提着水桶到院子里的水井旁,用辘轳头提水去了。

刚把水添到锅里,母亲和父亲一前一后就进了家门。

两个小妹妹把哥哥友康和他的女朋友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父母亲。父亲没有说话,母亲急忙去做饭。他俩似乎不是很高兴。

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村里女孩,从来就没有想过儿子会带回来一个外地人。有点接受不了的感觉。

父亲回到屋里吸了一袋烟,然后倒背着手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手里提着一捆油条和一块猪肉回来了。看来他也不得不应付,儿子朱友康带来的不速之客。

朱友康像是算计过一样,肉菜刚刚炒上桌,他带着小吕回来了。

友莲和友梅和上次他们刚到家时一样,又是端水,又是拿香皂毛巾,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母亲为他们端来饭菜,坐下来之后,父亲亲自为小吕夹上几根油条。

既然人都到家了,大人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儿子朱友康还从来没有带着女孩来过家里。

朱书堂和张丽芝夫妇,只好应应适时地伺候着。他们以成人的眼光看得出,这对年轻人关系很不一般,像是非常友好。

他们心里想,完了,这次在相亲们面前又要得罪人了。假如这对年轻人谈的好,给老冯头怎么交代啊!

冯方慧现在可是回来在家等着的呀!

上次刚刚得罪了珍珍一家,还有干亲老冯一家,这不,眼下又要得罪人家了。这让我们老夫妇以后在村里可怎么做人啊。

每次得罪的都是最亲近的亲戚和朋友,那日后还会有谁跟自己走近乎呢?

老俩显然内心里十分矛盾,十分不高兴。但是,眼下面对这俩孩子又要热情表现,可把老俩难受死了。

中午饭吃过,需要休息,大夏天的,哪里都热得不行。朱友康好说,小吕可就不好安排了。两个小妹妹一间屋,床上只能躺下两个人。

让小吕跟儿子朱友康在一起觉得又不妥。母亲只好让老伴书堂和儿子去一个屋里,把两个女儿叫到他们床上凑合着休息,让小吕睡在友莲她们那间屋里。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小吕坚持要和儿子友康在一起,弄得母亲非常尴尬。

可是,小吕一再坚持,儿子尽管也在劝说,但是,小吕早已进了朱友康的那间房。

大人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下可好了,小吕一个中午都没能让友康休息,不是捶背,就是扇扇子。

小吕和朱友康进了一间屋里,母亲丽芝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偷偷跑到儿子窗外,向屋里飘了一眼,儿子正在给女孩捶背,她赶紧躲起来。她的心里忽悠忽悠的,再次去瞧瞧,不得了了,她又看了一眼,儿子又为女孩扇扇子。

等两个女儿休息之后,尽管累的够呛,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你说这个三金才毕业几天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闺女非要去跟他一起睡,这叫啥事啊?”丽芝给老朱说。

“年轻人在一起说说话,没啥事。”朱书堂轻松地说。

“你去看看,你去看看,哪里是说说话呀,你儿子都给人家捶上背了,还站在旁边给人家扇扇子哩!”丽芝想大声说话,又不敢叫出声的样子叫喊道。

“什么?”朱书堂一下子坐起来。

“爹,娘,俺俩去山上走走。”老朱刚坐起来,儿子在外面说了话。

把老朱弄得十分难堪。“去吧,早点回来。”老朱答应道。

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出了门上了北山。他们沿着山路向北,上了一个小山岗,在一棵小树下坐下来,这里静静的,凉风习习,挺凉爽的。

“友康哥,你谈过女人吗?”小吕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朱友康没有搭腔,一提起女人,心事一下子开始在心里翻江倒海,激流涌动。

因为一个珍珍,得罪了一村子同龄女孩的家庭,因为一个海云,反而得罪了珍珍和干爹两家人,现在又因为一个小吕,得罪了父亲最好的朋友老冯头一家人。

眼下还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他隐隐约约感到,小吕的父母亲好像在有意支持他们的女儿小吕向他主动进攻。

现在人家不提这事,你又无法动作,日子真的很难熬啊!

还有,自从收到了何海云的来信,何海云这边还没有见面,也没有回信。因为何海云在信中说,她也毕业了,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没有地址,又顾不上去联系,现在只好先拖着再说。

任性的小吕把脑袋放在朱友康伸出来的大腿上,枕着大腿喃喃自语道:“好一个夫君啊!啥时候能轮到我头上啊?”言外之意,不言自表。

朱友康不好说话,静静地看着北方,北边就是中丘大坝,中丘水库,那里是他与何海云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是他在中丘中学上学时,中午咀嚼玉米杂粮饼子的地方,是他一天中最自在、最惬意、最舒服的一段美好时光。

朱友康突然提议,要到中丘水库去看看。于是,小吕挎着他的胳膊,她给小吕提着衬衣,一步一步向那里走去。

炎热的季节,水库边,水库里,到处都是光不溜秋的年轻人。有穿裤头的,有不穿裤头的,水库上下非常热闹。

小吕没有见过这种场合,惊奇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库里看。还鼓励朱友康下水游泳去。

朱友康觉得跟一个女孩在这里不方便,要离开这里。

突然,小吕提出来,也要下水试一试。朱友康不允许,她竟然在朱友康的脸上亲了一口,祈求似的说:“友康哥,教我游泳好吗?”

小吕话音刚落下,就挣脱了这一块的胳膊,径直往水库大坝的石基大坡下跑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住哪

朱友康还是比较传统的,男女授受不亲,他是懂得的。不管小吕如何祈求,他始终没有答应。

他现在已经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他来的目的就是重温当年与何海云的约会情景,而今身边却挎着另一个女孩,他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儿。

朱友康带着小吕返回来,站在中丘水库的桥头上,面向东边深情地眺望,他希望能看到何海云家里的烟囱和烟囱下边的葡萄架,他希望看到何海云正在迎面向他走来。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六年前,那条湍急的河流,是大雨吞噬他的地方,是他二次生命的抢救地,那里是他父亲和几个一起上学的同学,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地方……

他更不会忘记他的救命恩人——河流南岸的解三多,中丘村在文化局上班的夫妇——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和母亲巩丽君。

还有与他朝夕相处,一起上学的初中同学小军和小梁等,

是他们在那个大雨的夜晚,把他及时送往医院,是他们挽救了他的生命——让他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了,朱友康触景生情,完全沉醉在这一切的回忆里,竟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小吕。

小吕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走,他要赶在太阳落山回到蓬州二中去,那里是他居住的地方。

这可怎么办呀,朱友康挽起小吕的胳膊赶紧往回疾步走去……

他们走得很快,在距离南丘村不远的一个拐角处,他们俩赶上了两个妇女,她们也正干在回家的路上,朱友康准备急速超过她们,早带回到家里。

可是等走近了才发现,前面这两个行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不久前刚刚跟人家分手的那个冯玉珍和她的母亲。看样子她们俩也是在附近锄地刚收了工。

小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友康现在无法从她们俩身边走过,他也不敢从她们俩身边走过,他怕她们母女俩冷不丁给他几句难吃难咽的话,令他下不了台。

所以,假装崴了脚,往地上一顿,哎吆,哎吆,一边叫着一边蹲下去按摩自己的脚。

小吕赶紧猫腰看朱友康脚是不是受了伤。关心地问:“友康哥,你怎么啦?”

“我崴了脚脖子,哎吆,哎吆!”朱友康假装脚疼,就叫出声来。

前面的母女俩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母女二人同时好奇地扭头往后看了看。

“呸,呸,呸!”母女俩一看是朱友康这小子,不但不关心他,反而按照农村的习惯,给他唾了几口唾沫。

朱友康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他深知自己做了理亏的事。

在小吕跟前假装脚疼,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心里清楚,急着赶回家,小吕还要回家呢,路还远着呢!

本来就晚了,这一耽搁,又晚了一些,回到家,太阳已经落山。

说来也怪,小吕一点也不急,当朱友康要她回去的时候,她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她对朱友康说:“友康哥,这么晚了,你也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家吗?”

朱友康无可奈何地说:“你不回家怎么办啊?”

“不,我就是不回家,人家一个女孩子,敢这么走路吗?要回家,你也得陪我回去!”小吕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粘在朱友康身上了。

朱友康想了想,也是,这么晚了,可怎么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走啊?真出了问题,还没法给人家老夫妻交代呢。

于是他告诉父母,小吕要住下了,看怎么安排住宿。

世界上难以遇见的人,难以遇见的问题,都让朱友康遇到了。

小吕说,不敢在其它地方睡,只要朱友康陪她。

这事可就难办了,朱友康的父母,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的儿子三金在一起睡觉。

那怎么办呢?

朱友康母亲对小吕说:“这样吧,咱俩在一块睡总可以吧!”小吕没话说了,也就默认和朱友康的母亲睡在一起。

“你父母那里怎么交代啊,小吕?”朱友康问道。

“不用管,我父母向来不管我的。”小吕轻松地回答道。

“好,那我就和我爹一起睡了。你也早点睡吧,都累了!”朱友康嘱咐道。

“嗯,友康哥,你也早点睡吧!”小吕说着话,就和朱友康告别去了父亲的屋里。

因为是夏季,在屋里睡觉谁也不关门。

小吕一觉醒来,看朱友康母亲睡得正香,就悄悄地来到朱友康身边睡下了。朱友康不知道,他的父亲也不知道。

等朱友康母亲醒来时,看不到人了,赶紧起来找,她认为小吕去茅厕了。

可是茅厕里,院子里都找了,也不见人。朱友康母亲有些着急,这么一个大活人一觉醒来不见了,这可咋办呀。

她根本想不到,小吕会和朱友康以及朱友康的父亲睡在一个床上。

本身睡得就比较晚,再加上又睡了一觉,朱友康的母亲精神得无法入睡。她脑海里全是小吕的影子。

这到底是去哪里找呢?她伤透了脑筋。

她一边思考着小吕要去的地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小吕在朱友康的外侧,一只胳膊搭在朱友康的背上睡了一觉,她醒来一看,朱友康仍然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知觉都没有。

小吕感觉太无聊了,农村人就是太封建,只好趁着夜色又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睡下。

第二天醒来,朱友康母亲看到小吕就睡在身边,朱友康和他父亲仍然在睡梦里。

弄得朱友康的母亲丽芝昏头转向的,她甚至认为昨夜里是自己在做梦,他根本不清楚这位小姑娘已经在自己的儿子身边,抱着她的儿子睡了一觉。

就这样,一家子稀里糊涂地凑合着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醒来,小吕就吵着朱友康,跟自己一块回县城,朱友康不想走那么早,他想赶在太阳落山前感到学校就可以了。

这样两个人就发生了争执,朱友康问:“你是不是今天要赶上上班?”

“不,我已经调班了,我周一才去上班。”小吕说。

“这就好,咱们折中一下吧,小吕咱们吃了中午饭就走,你看好不好?”朱友康只好与人家小姑娘商量着说话。

“好啊,那咱们今天还能去玩半天,友康哥,咱今天去哪玩儿?”小吕高兴了,就开始设计游玩儿的地方。

“好,咱们今天就去牤牛岗。”朱友康心里有些不高兴。

因为,自己回家不多,回来还能够帮家里做些活儿,跟着小吕回来,则是什么活儿也干不了,还得给老人增添不少麻烦。

朱友康开始思考着如何面对小吕,回校后如何处理和小吕父母的关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解谜

小吕在朱友康家里住了一个晚。

因为没有蚊帐,门窗也没有窗纱和门帘,小吕没有休息好倒别说,身还被蚊子叮咬了很多红疙瘩,怪痒痒的。

她起床后心情很不好,可是,是她自己坚持要住下的,又不好给朱友康着急,只好把气闷在肚子里。

第二天,她需要早点动身,才能按时赶到医院里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来到朱友康家里,就是不想离开。

眼下有工作在身,又不得不提前行动,再加她被蚊子叮咬的烦躁心情,一直折磨着她,他心里很难受。

朱友康起来后,一看到她被咬成这个样子,就对她说:“小吕啊,昨晚委屈你了,看把你咬成这样了。”

“没事,挺舒服的!”小吕打起精神,给自己鼓劲儿,尽管不舒服,也不高兴,她还是顾全大局,没有面对老人给朱友康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朱友康知道小吕的脾气,没等小吕说话,就主动对她说:“走,今天咱早点走,免得你班吃到。”

他俩洗漱完就要走,母亲要留下他俩吃早饭,说着话就去生火做饭。朱友康对母亲说:“娘,别做了,小吕吃完饭就赶不班了。”

“你这小子,昨晚也不给说一声,真误事!”母亲埋怨着朱友康,一边从竹篮里,拿出昨天中午买的油条,给朱友康带。

朱友康说:“不用了,我们马就走了。”

“拿吧,半路饿了就吃点。”朱友康的父亲走到院子里关心地说。

朱友康把母亲拿出来的油条又放回竹篮里,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和小吕一块去了蓬州县城。

从山里往城里走,刚开始是坡少下坡多,过了一阵子,基本都是一路下坡,他们提前很多时间赶到了县城。

朱友康看着还早,就在新华书店西边那个小餐馆里坐下来吃饭。

朱友康征求小吕的意见后,按照小吕的吩咐,要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汤,四个猪肉馅包子。

朱友康两个包子很快吃完了,小吕只吃了一个,在朱友康强烈劝说下,小吕又拿起了剩下的那个包子。

不过,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她拿在手里亲自喂到了朱友康嘴里。朱友康要接过来自己拿着吃,被小吕拒绝了。

朱友康看四下里没有熟人,就大口大口的吃到了嘴里。

吃完之后,小吕要朱友康送她到医院门口,朱友康觉得不妥,坚决不从。

朱友康清楚,这也许是她的一个计策,给外人造成假象,或者是为了达到她占有自己的目的而故意为之。

朱友康觉得,不能事事让她牵着鼻子走,那样自己以后就会被动。

他推说自己要急于见一个同学,没有按照小吕的意思送她。小吕很不高兴,也很无奈地自己骑自行车班去了。

小吕走后,朱友康觉得去哪里也不妥。

她非常想去看看何海云,估计这是一个星期天,何海云也不可能在她母亲的文化馆。于是就推着破旧的自行车沿街溜达。

朱友康爱看书,在书店门前,他放好自行车,进了书店。逛了一大圈,来到文学书籍专柜前,眼睛一亮,这不是路遥的吗?

他借着看过别人的,自己倒是没有。于是掏钱赶紧买了一本。买了书他才发现,还是回学校看书好。

他打算到了学校看这个。

一进校园里面,他看到老校长和那两位老教师,也就是小吕的父母,坐在甬路的大树下,手拿一把摇扇,在说话。

朱友康就默不作声地坐下来,听人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讲故事。

朱友康一听,他们在讲周六早起,在姚老师那里发生的事情。

经过一天多的突审,小青年供出了全部犯罪事实。姚老师和他的对象也向公安做了详细陈述。事情是这样的:

这个小青年叫马二鸣,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带走了闺女,家里只剩下他和他父亲,后来他父亲又给他娶了一个后娘。

这个后娘对他很不友好,父亲在的时候是一张笑脸,父亲走了之后,是一幅仇恨面孔。所以,他从小就没有享受到父母恩爱。

相反,这女人非常好色,为了寻求刺激,马二鸣小的时候,他的后娘经常当着马二鸣的面和老他爹恩爱。甚至还怂恿这个孩子去模仿。

这孩子都十多岁了,还和他们一个床睡觉。他父亲在家的时候,后娘为了表示对他亲近,还常常把他搂在她的被窝里。

这孩子家教出了问题,后来长大了,没地方看书,就经常到外院里的树杈读书学习。

有一天,他刚要扭头背诵英语单词,突然听到了一种怪怪的声音。他赶紧沿着声音的方向去看。

结果他从窗户里看到了不该看到第一幕,姚老师正在和她的对象做恩爱。

姚老师和对象谈得正在火热,周六的大早起,学校里非常清净,两个年轻人在姚老师的宿舍里,**了一番。

这一细节,正好被马二鸣,从窗户最边的玻璃窗里,看得一清二楚的。

看到这一幕,小青年一下子心里膨胀起来。急促的呼吸,让他无法继续背诵英语单词。从此,外院里的树杈再也没有了郎朗的读书声。

这正如老两口子老教师说的话,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读书声,也没有听到背诵英语单词的声音。

从此以后,这位小青年开始静悄悄地躲在树杈,等待有色电影的演,看得多了,观察的仔细了,这孩子内心里就生出歹心来。

他毕竟还年轻,禁不住这样长期的刺激和诱惑。

于是他开始动了歪心眼儿,他发现姚老师的对象,每次跟姚老师风雨过后,就会离开走人。

其实是回到姚老师的隔壁去休息了,这是姚老师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但是马二鸣不知道,他认为姚老师对象是离开了这里。

这就给马二鸣提供了可乘之机,这个马二鸣也不是一般的茬子。

他为了能够进姚老师的宿舍,在最近这次行动之前,他在星期五下午,从姚老师后窗里进去,已经把姚老师的门插弄活了。

这样做他认为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进屋门方便,一个是为前后逃跑提供方便。

等这一切都做好了,一大早他照样拿着书了核桃树的树杈,这次不是为了读书,其实好久都不是为了读书了,他是在伺机作案。

他也要像他以前所看到的那样,他要像姚老师对象那样,去分享一番恩爱,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宿舍,这个孩子想得也太天真了。

又一个早,天刚蒙蒙亮,当坐在核桃树的他,再次看到他以前看到的那一幕时,一种巨大的冲击力,在他身鼓动着,使他难以控制。

等姚老师那个对象走了以后,他静静地观察了这位独自休息的姚老师,呆了一会儿之后,他看到姚老师似乎又睡熟了。

于是,在心里那股儿强大冲击力驱使之下,他利索地绕过墙头,从前面慢慢推开了姚老师的屋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巧合

朱友康听他们讲得有些玄乎,想插嘴问几个问题,后来想起来老校长给他说过的话,没事了在学校里少说话,多干事。也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问的问题是,这个姚老师还没有结婚,怎么能这样做呢?而且这么多次?再一个问题是,那个马二鸣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胆量,竟然在大白天去调戏姚老师呢?

他还想问一些其它问题,鉴于王校长的话在先,王校长又在眼前,朱友康只好保持沉默,继续听他们分析讲解:

马二鸣蹑手蹑脚地推门进了姚老师的宿舍,看到姚老师袒胸露乳斜躺在床上睡觉。

他缓缓地憋着气,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姚老师,眼睛直勾勾、色眯眯地盯着姚老师裸露的身体,不知不觉低下头,去试探着亲吻姚老师的身体。

姚老师刚才很累,亲吻之后,见姚老师没有反应,像是真的熟睡了。

他心惊胆战地又亲了一次,看到姚老师还在睡,于是,胆量越来越大了,他又把手伸在姚老师身上。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姚老师身子挪动了一下,仍然任其发展。

这孩子担子就更大了,他刚要掀开搭在姚老师肚子上的毛巾被时,姚老师说话了:“还没有玩儿够啊?”

这话以出,可把马二鸣吓坏了,他急忙把不老实的手猛撤回去。

就是这个动作让姚老师多了心,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不是自己的对象,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毛孩子。

当马二鸣不老实的手,在姚老师身上捣乱的时候,姚老师其实并没有睡,她是有些累了,就躺下来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她还认为自己身边是自己的老公呢?

谁知道睁眼以看,竟然是一个苦涩的小青年。

姚老师立刻坐起来,把毛巾被胡乱地往身上扯,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要干啥?抓坏蛋啦?”

这一个喊声,隔壁的对象听得清清楚楚,立刻从屋里蹿来。马二鸣一看事情闹砸了,拔腿就往门外跑,这一跑正和迎来的姚老师的对象,撞了一个正怀。

姚老师的对象人高马大,一下子把他反压在身下,双手摁住了他的身子,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就是小吕的父母那天早起看到的那一幕。

公安局来了,带走了小青年马二鸣,经过两天的审查,马二鸣最终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父亲托人给姚老师说好话,送补偿,打算取得姚老师的谅解,私下解决,从轻发落。

因为补偿的数额比较可观,姚老师似乎有些动摇。

但是,在团委工作的对象,感觉欺人太甚,寸步不让,公安局只好依法办事,从严处理。

故事讲完了,朱友康打算回自己屋里看书,小吕的父亲叫他过去帮忙。

朱友康过去一看,哈哈,两条大鱼已经买好,看样子是早起买的,还有一堆青菜。

小吕的母亲开始用刀剁肉馅,看样子中午准备吃好饭了。

朱友康打算告诉小吕父母说,昨天小吕和他去了南丘村,可是,老两口谁都没有提及这事,朱友康又怕说出来以后,跟小吕回来说的前后不一致,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再说了,这天王校长奇怪地也在这里帮忙,他也不清楚王校长到底和这对即将退休的老教师是什么关系。

小吕的父亲给朱友康安排了开剥大鱼这活儿,像是把他当孩子一样使唤。他还给王校长安排了摘韭菜的活儿,似乎也不拿王校长当外人。

好像是最亲热的一家老小,分享着天伦之乐的生活。

当小吕母亲调好肉馅的时候,朱友康的鱼也收拾完毕,小吕父亲的另外几个菜料也备好了。

小吕的母亲叫来了姚老师一起包水饺,她的父亲开始下厨炒菜。

这时外面有人说话:“姑姑,姑父,我们来啦!”,二位老人停下手中的活儿,赶紧出门迎接。

原来是何海云的父母来了,他们每人手里提了一个手提袋,里面尽是食品和礼品。何海云走在最前面,手里托着一盒精美的生日蛋糕。

朱友康准备给小吕的父亲打下手,看小吕父亲出了门,他也跟着出了门。

“友康?你怎么在这儿?”何海云吃惊地发现,朱友康在他姑父家做客呢。

“海云?这是你姑姑、姑父?”朱友康更觉得意外。

他们俩人谁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了,而且都是在彼此想联系而又无法联系的情况下相遇的。

这真是天机啊!何海云这样想,朱友康也这样想。

因为自从那次意外而又不愉快的离开之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而见面的地点,竟然是温馨的亲戚家中。

几个大人看到他们孩子们都认识,更加高兴。因为好几年都没有见面了。

何海云长得比她寄给朱友康那一张照片,显得更加美丽端庄,少女时的天真气息丢了不少,端庄气质倒是成了主格调。

在何海云眼里,朱友康个子长得比原来至少要高半头,身材也比原来粗壮了不少,最根本的变化是,说话办事显得更加稳重得体,多了一种男子汉的气魄。

朱友康与何海云彼此之间在惊奇之后,使过了眼色,显然是心照不宣。

何海云也不给父母介绍朱友康是谁,因为她无法介绍了。

父母一旦知道了,朱友康就是下大雨那天晚上,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坏小子,那他们的关系就彻底完蛋了。

朱友康也有些心虚,因为昨天刚带小吕去了自己的老家,并且还让小吕在家里过了夜。万一何海云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了。

朱友康开始担心起小吕了。

小吕回来扯起了话题,说不定啥都要说出来呢。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朱友康与何海云是以前的恋爱关系。

朱友康此时感觉不能说太多的话,就又返回屋里帮小吕父亲做菜去了。

何海云跟姑姑拉起了家常,问起了小吕表妹和表弟,母亲巩丽君与大姑子打过招呼后,洗了手开始包水饺。

王校长和何树坤很早就认识,他俩坐里面的椅子上去抽烟、喝水、聊天。

很快一桌子酒菜上来了,外面响起了自行车铃声,是小吕下班回来了。朱友康一下子心里紧张起来。

“祝老爸生日快乐!”小吕说着祝福词,顺便把从自行车上拿下来的一盒生日蛋糕,放在桌子上。

她看到舅舅、妗妗、姐姐都来了,就问表姐海云:“海云姐,我的海涛小弟呢?”

“高考在即,他是顾不上来的!”何海云高声说道。他的声音不仅要小吕能够听到,也要让姑姑和姑父都能听到。

等他们说完话,朱友康心里想,原来小吕很有心计啊,她死活蛮缠要他一块来蓬州,是为了一起为他父亲过生日!

他顿时在心里开始埋怨起小吕来,因为自己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可是,有何海云在场,他又不好说话,只能憋在心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章 默契

小吕从小在家非常娇惯,非常溺爱,她从医院下班回来之后,没有直接下手去和母亲还有妗妗一块包饺子,或者去帮助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要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家里来亲戚,并且亲戚都在帮忙做活儿,自己肯定会主动去下手帮忙的。

这个小吕却一反常态,她竟然跑到椅子旁坐下来,去和姑父,还有王校长去聊天,并且唱起了主角儿。

小吕的这些表现,父母好像并不在乎,也不把她叫过去帮忙。

朱友康此时的心情焦急如焚,因为自己亲眼所见,几乎所有人都给老寿星置办了礼物,唯独自己没有,况且自己已经在老寿星家里吃了半月的饭,心理上实在过意不去。

因此,此时的他非常着急,正在想办法借故外出。

一心不可二用,他切菜的刀竟然马马虎虎地切伤了自己的左手指头,他叫了一声,随后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指头,已经切下来一层肉皮,鲜血直流。

跟他在一块的老寿星看到了,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去找东西给朱友康捂上。并让小吕赶快拿来自家抽底的碘酒来擦拭。

小吕一个箭步跑过去,趴在那里迅速翻找,很快找到了碘酒和纱布。

何海云看他们都很急,也赶紧跑了过来。

何海云走到跟前,掏出自己的手卷按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

随后小吕也赶来了,等何海云拿下手绢后,鲜血还在往下流,小吕在一边用棉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擦干净朱友康手指上的鲜血。

然后,何海云仔细地给朱友康受伤的指头裹了厚厚的纱布,小吕用卫生胶布把纱布缠上。

当时刚切伤的时候,朱友康还想着,也许这是老天安排的一个外出机会,借口包扎伤口的机会,顺便到外面给老寿星买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

谁曾想老两口家里备用了家庭常用药,把最好的时机又耽搁了,他心里仍然不痛快。

就在何海云给他包扎好离去之后,精明的小吕看了看四下没人注意,赶紧凑在朱友康的耳朵边,告诉他:“友康哥,你的生日礼品我已经备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衣兜里掏出来一只包装好的金星牌钢笔,顺手给朱友康曳进衣兜里。

要不是有人在身旁,此时的朱友康,感动得只想去用力拥抱小吕。

他没有想到,看上去无心无肺无大脑天真的姑娘,娇惯溺爱的小吕,竟然是一个大智若愚的高情商女性。

这是朱友康所始料不及的,朱友康用深情的目光和小吕对视了一下,表示万分感激。

看来,小吕和她的父母对于朱友康来说,是势在必得了,朱友康内心一下子复杂起来。

现在的朱友康,不仅令小吕一家刮目相看,就连何海云一家也高看一眼了。

现在的朱友康身材虽然谈不上多么帅气,但是,至少也算是健美身材,一米七五的个头,标准的青年分头,穿一身合体的衣服,尽管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细长有光。

更重要的是,不管谁看上去,从外观上就能判断出来,他即便不是一个大干部,至少也是一个管事的公职人员,完全可以用相貌堂堂来描述。

再加上毕业时他请同学帮忙买的衣服,更是合身得体,这样更能衬托出,他胸中有货的成熟美和知识分子的高雅气质。

这和过去在中学时代,特别是初中时代,形成了巨大反差。包括那次下大雨遇上何海云父母那次,更是可怜惨相。

何海云洗完手,又忙于包水饺去了,但是,他似乎看出了小吕与朱友康的异样。所以,手上在包饺子,可内心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她的好奇促使她继续在这里仔细探秘。

母亲看到何海云包的水饺,外面还露出韭菜馅来,就马上提醒了她。她的心里一下子有些慌张起来。幸亏水饺马上就包完了。

此时朱友康这里,也完成了任务。

朱友康就到门外透透气儿,何海云看朱友康出了门,这可是一个说话的机会,于是借机追了出去。

“友康,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何海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朱友康和小吕一家是什么关系。

“海云啊,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呢,我现在在二中这里实习,才半个月,再有半个月就结束了。现在教育局正在研究分配方案呢!”

朱友康怕何海云不理解他和小吕的关系,就接着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到这里以后,你姑父一家对我非常好,经常让我来他们家里吃饭,王校长对我也非常不错哩!”

朱友康简短地做了一下情况介绍。

“太好了,你小子走到哪里都能遇上亲人,臭小子真有福气,好羡慕你啊!”何海云听了朱友康的情况介绍,话语里带着点刺儿,有点吃不到葡萄的感觉。

“海云,你快告诉我,你毕业后还要到新州市文化馆上班吗?”朱友康急切地问道。

“不,我父亲想留我在咱们蓬州上班。”何海云简单地说了日后打算。

“那你现在呢?”朱友康追问她。

“临时在父亲的文保所帮忙。”何海云说,说完觉得还没有说清楚,就接着说道:“现在老学究任之问主任亲自督阵bq庙修复工作,我和文保所的几个同志在bq庙那里上班呢。”

本想再聊一阵子,看大家都开始忙了,他们也又回到了屋里。

大家一起下手,有支桌子的,有搬凳子的,有端盘子的,一桌酒菜很快收拾好了,大家围坐在一圈。

老寿星和老伴坐正中,旁边分别是王校长与何树坤,巩丽君挨着何树坤坐下,小吕坐在妗妗身边,何海云坐在姑姑身边,朱友康坐在小吕和何海云中间。

等大家坐好了,朱友康趁着还没有开始敬酒的时候,赶紧从衣兜里掏出来小吕为他准备的,带有精美包装盒的金星牌钢笔。

他双手恭敬地递给老寿星,并祝愿老寿星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话音刚落,一片掌声立即响起。生日宴席顺势开场。

酒桌上由王校长主持,热热闹闹的祝福开始了。

此时的朱友康,因了却了为老寿星买礼物这桩心事,再加上小吕不露声色表现,又有美女陪伴左右,心情一下子放开了。

自从小吕悄悄递给他那支金星牌钢笔开始,朱友康对小吕的看法,有了根本性改变,其实从那时起朱友康紧张而又担心的心情,就有所放松了。

几杯酒下来,朱友康对小吕一家有了更多的思考,他借着酒力的兴奋认为,小吕之所以对他进行闪电式进攻,这背后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从桌子上的人来看,在座的除了何海云一家,不会努力撮合他与小吕之外,其他人都在努力撮合着。

也包括在座的王校长。他们有的在明处,有的在暗处。

看样子,他们似乎是同心同德,势在必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阴谋”

自从朱友康进了蓬州二中实习,王校长首先对他表现出特别兴趣和亲近,和朱友康一起来的有三四个人,唯独对他另眼相看,区别善待。

然后是老吕夫妇的亲近,朱友康觉得,这种亲近有些反常。

当然,朱友康和老吕的夫人,同教初一年级的两个班。老吕夫人教生物,朱友康教语文。

再后来就是小吕的出现,并常常缠着朱友康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想尽一切办法和朱友康接近,套近乎。

而且居然与朱友康交往不到半个月,就跟朱友康打得火热,一个哥接着一个哥的叫着,还时不时地表现出亲热动作来。

最近还非要跟朱友康一起回老家,玩了一天还不够,还非要住下来,而且,还非要和朱友康住一个屋。

得到朱友康母亲拒绝之后,居然半夜里大胆地跑到朱友康的床上,睡了大半宿,那里还睡着朱友康的父亲,她也不害臊得慌。

朱友康感觉,种种迹象表明,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巨大的“阴谋”。

朱友康想,这么多的事情,居然都能够巧合到一块,似乎有些不踏实。

王校长也给自己拉近乎,也许说明背后这个王校长才是真正的主谋呢!

因为年长者居多,饭局很快结束了,除了朱友康,大家谁也没有喝那么多酒。因为朱友康觉得,在座的论关系,自己最远,论年龄自己最小,应该多喝几杯。

朱友康一个中午的担心,到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

小吕在酒桌上说话和和美美,气氛又十分活跃,她既没有提及与朱友康在一起的任何一个节点,也没有说出去南丘村朱友康老家的事,更没有在桌子底下给朱友康使唤小动作。

何海云估计也是碍于人场,既没有表现出对朱友康的过分亲近,也和小吕一样老老实实地待了一个中午。

朱友康知道,这两个姑舅表姐妹,性格和气质尽管不同,但是都表现不俗,都是有教养有涵养之人。

所不同的是,似乎小吕更侧重于心计和谋略,而何海云则更侧重于端庄和高雅。

朱友康觉得,从品质上说,何海云要比小吕更胜一筹。

如果品质可以用一个指数来表达,朱友康认为,小吕与何海云的指数相比会有一定差距。

从小在传统家庭长大的朱友康,更看重何海云的人格魅力和高雅气质。而小吕也有她的优势,她火热奔放,小鸟依人,是地地道道的暖心背心。

此时此刻的朱友康,一心想着与何海云单独在一起,而又不能让小吕看到或者撞见。

此时此刻的朱友康,一心想感谢小吕的知遇之恩,可是,绝对不能够面对何海云去感谢。

朱友康与何海云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想着有一个方便的时间和空间,能够单独在一起聊一聊,可是,多次寻找,也只是在门外说了几句简单话。

饭局结束了,朱友康倒是有了借口,于是便邀请何海云,去他的宿舍兼办公室看看。

何海云正愁着没有机会见面,这聪明的朱友康及时给她靠了一个梯子,她赶紧往上爬去。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迫不及待地跟着朱友康进了屋。

朱友康知道小吕不会跟来,等何海云刚进屋,朱友康转身到何海云身后,顺手把门关上,借着酒力,一股强烈的冲动,立刻涌上心头,他把刚扭过身的何海云紧紧地拥在怀里。

这是他和小吕之间所没有的感觉和冲动。

何海云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把头埋在朱友康怀里,双手紧紧地抱在朱友康脊梁。

那次同学相聚时的尴尬,无论是对于朱友康,还是对于何海云,都是无法提及的过去,他们俩似乎很默契地绕过了这个主题,以避免出现绕不开的口舌之争。

席间王校长对朱友康的表现,大加赞赏,何树坤与夫人巩丽君看朱友康长得帅气又成熟,从心里开始喜欢。

而他们夫妇俩,根本不知道,也记不起来这个朱友康,就是当年女儿何海云办理上学手续,大雨中和他在一起待过一个晚上的那个年轻人。

现在的朱友康和那是的朱友康简直判若两人,叫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因为那次的朱友康已经碰成满脸花,个子又小,又瘦又柴,再加上雨水的冲刷洗打,一整夜的煎熬,以及玉米地里玉米叶子的划蹭,那张稚嫩的脸已经不成样子了。

何海云深深地感受到来自朱友康内心深处的爱与呵护,静静地抱着朱友康久久不愿撒手。朱友康知道,小吕就住在隔壁,也许会看他喝晕了,冷不丁闯进来。

朱友康恋恋不舍地松开双手,然后,双手又端起何海云那美丽的脸颊,一往深情地注视着何海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何海云美得,朱友康只想上去啃一口,浑身的躁动久久不能挥去。

何海云看着她心中的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充满了幸福。

她被朱友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晕泛起非常诱人的电波,折射在朱友康的脸上和心里。

她热情地紧握朱友康的手,请朱友康坐在他的正坐上,自己坐在床头上。

床头上放着朱友康早上吃饭之后,走进书店刚买来的路遥的中篇小说。

何海云顺手拿起来翻阅了几页,问道:“这是你买的吗?”

“是的,路遥的小说,非常优秀的作品。”朱友康解释道。

“我也刚刚看到,听人说过,高加林、刘巧珍还有张克楠和黄亚萍,还有那个,那个什么,马栓,能让我先看看吗?”

何海云用温柔的商量的口吻请求朱友康。

而此时假如换成小吕,她肯定不会用真样的口吻对朱友康说话。

她肯定毫不留情地占为己有,等看得厌烦了,然后才能甩给朱友康看,这是朱友康和小吕接触以来最深刻的感受和体会。

“当然可以啦,今天就拿走去看吧!”朱友康慷慨大方地请何海云拿走。何海云客气地道了谢。

他们聊了一阵子,对彼此关心的问题,集中了解了一番。朱友康表示,家乡距离bq庙群很近,一定抽空去拜访她。

何海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需要去姑姑那里应付一阵子。

他们俩人感觉这么长时间小吕没进屋,心里稍稍踏实下来。

但是又怕偏偏这么久没来,来一个突发而来,所以,朱友康送出何海云时,做了一个短暂拥抱,吻了一下何海云的额头,就草草收场了。

何海云知情地在朱友康脸上,象征性地吻了一下就出了门,随后朱友康也送出门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断路

何海云手拿刚出了门,就碰到小吕手拿一封信,正往朱友康方向走来。

何海云与朱友康第一个感觉就是——幸亏出门早了一步,否则就会被小吕推门撞见。

“友康,这是你的信,是传达室那边刚送来的。”小吕说着走到朱友康跟前,递给朱友康,眼睛里给朱友康闪电电光,然后追何海云去了。

朱友康知道,何海云在身边,这个小吕竟然在和他说话时,把平时喜欢叫的“友康哥”,喊成了“友康”,丢掉了那个叫起来十分亲切的“哥”字,很显然是有意而为之。

朱友康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吕的应变能力。顿时觉得小吕这口井很深,甚至不知道这口水井到底有多深。

朱友康看她们俩都走了,他低着头看着信封的地址字迹,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信封是万丰钢铁集团自己单位印制的,下边印着铅字打印的单位地址,上边用钢笔清晰地写着蓬州县第二中学朱友康收,一看就知道是程老师邮寄过来的。

朱友康刚看了没几行,就感觉气氛不对,再往下仔细一看,糟了,糟透了!

万丰钢铁集团出大事了!

朱友康想,这下子肯定进不了新州市这家最大的企业了。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怕班主任程老师给自己捎信不方便,在确定到蓬州二中实习的当天,就给程老师发信告诉了他。因为,他毕竟对师母李总的万丰钢铁集团充满了期待。

作为新州市最大的龙头企业,钢铁老大,万丰集团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和上升空间。能够成为万丰集团一名正式成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何况这次去万丰集团上班是李总的钦点,并且指名道姓要朱友康以李总助理的身份参加工作,这是一种何等的荣耀啊!

朱友康作为十八代农民的儿子,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特殊待遇。

说不定几年下来,还可以捞个一官半职,顺利的话,甚至有可能向着万丰集团的老总方向发展。

再向好处发展也许会走出企业,成为一个极富领导能力和群众威望的,新州市或者其它地方的地区领导人。

现在可好,一切归于一场不该发生的车间大爆炸,你早也不爆炸,晚也不爆炸,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爆炸,真是的!

朱友康借着酒力,着急的双手在头上撕头发,搓头皮,唉声叹气,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他感觉头胀大脑,原先打算等把何海云送走之后,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可是,现在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开始想程老师夫妇对他上学期间的关照,想起程老师夫妇生下的两个活泼可爱的一双儿女,一个叫程钟,一个叫程鸣,像是龙凤双胞胎一样可爱。

当时朱友康还跟程老师开玩笑说,儿女的名字真棒,他们的名字时刻提醒着你们警钟长鸣。

现在可好,真的是警钟长鸣了。警钟长鸣仍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造成了那么大的灾难。

他开始替李总感到惋惜,在他上学的三年期间,看到李总身影的时候总是很少又很少,她几乎把所有青春和精力都贡献给了万丰集团。

从美丽的青春一直忙碌到端庄的中年,她头上已经出现了依稀的白发,现在看文件看书都要戴上老花镜了,足见她的努力程度和年龄变化在交叉着发展。

她为万丰集团立下了汗马功劳,她是万丰集团的元老之一,她的资历和贡献无与伦比,是任何人都无法比的。

即便是万丰集团的老总也已经更迭了三次,她是永远不倒的李总,可以说这个新州市第一企业的招牌里面,她的含金量是最高的,贡献是最大的。

而偏偏这次事故的发生与她关系最大最直接。这次事故是一次业务事故,管理事故,安全事故。

他的回忆无法得到有效控制,一直到有人敲他的门,他才方梦初醒,慌慌张张下了床去开门。

门前站着的是冀老师,手里拿着一台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新州市新闻。

朱友康赶紧开门把他迎合进去,然后招呼他别出声,他要听一听,这次新州新闻里面,有没有关于万丰集团公司的事。

冀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手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了最低。朱友康一把夺过来,把音量放到最大,嘴里还念叨着说:“别出声,别出声,别出声!”

这一下可好,把冀老师弄得一头雾水,坐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朱友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收音机里播报:“7月4日3时30分,新州市万丰钢铁集团公司烧结车间皮带通廊着火造成7人死亡,11人住院接受治疗。

新州市安监局一工作人员表示,事故现场已处理完毕,救援结束,消防已撤离现场,无更多人员伤亡信息。

据了解,该公司负责人已被公安机关控制,事故现场封闭,在专业人员指导下,有序清理现场,防止事故扩大。

伤员得到全面救治,伤情稳定。事故调查组已成立,依法开展事故调查,将严肃问责追责。同时,举一反三,对全市钢铁企业开展拉网式隐患排查。”

消息还配有编者的话,编者的话说的非常坚决,要彻底查清这次事故的真相,不管涉及到谁,坚决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朱友康清楚,作为集团公司的李总,恐怕在这次突发事故中逃脱不了应有的管理责任。

很显然,朱友康听完之后,心里非常难受,眼泪竟然流落下来。他替师母李总惋惜,更为师母担忧。

他回头又看了看刚才小吕递给他的信封,再次确认写邮寄地址的笔迹是班主任程老师,而不是师母李总,但是,在他心底里,这封邮件就是师母李总给他邮寄过来的。

他心里清楚,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师母是无暇顾及这些小事的,是程老师心细,是程老师为了学生的毕业安排不受影响,才写下这封信的。

近四十岁的光棍汉冀老师,本想和朱友康坐一会儿,闲聊一会儿,拉拉近乎,看朱友康能不能从他山里给自己介绍一个对象。

他看到朱友康听完收音机里面的新闻,心情沉重,脸色凝重,也不说话,还掉了眼泪,知道他有了大事,也不好说出来。

等朱友康听完了万丰集团爆炸新闻之后,冀老师就知趣的退出了朱友康的宿舍。朱友康懒散地挪了挪身子到门外,算是送行有礼了。

他看到冀老师走远了,才喊道:“冀老师,你只要听到万丰集团爆炸的消息,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他的喊声很大,惊动了小吕屋里的人。

王校长出门看了看,因为他听到了什么“爆炸”,敏感的本能,促使他心里紧张起来。

他走出来以后,一看是朱友康在说话,就问:“友康,哪里爆炸了?”

“是新州市万丰钢铁集团烧结车间。”朱友康大声回王校长的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平地

朱友康在蓬州二中实习很快结束了。

教育局对这批应届毕业师范生,还没有做出具体分配。朱友康觉得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有得天独厚的人脉优势,一直在身后催促父亲,去托关系留在教育局工作。

老朱觉得有道理,他也听说,县里很多大干部都是从教育局跳出来的,从内心里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更有出息一些。

又听儿子朱友康说,现在的教育局局长,就是原来在蓬州中学当校长的张建。凭着老同学张树宝和张建的老铁关系,那肯定是一说一个准。

于是很自信地跑到北丘村找到了张树宝。因为是同学关系,没有拿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买了一块猪肉,两瓶水果罐头,提了两瓶简装酒。

张树宝见老同学来了,热情地招待了他。老朱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和张树宝又是吃又是喝。几杯酒下肚,浑身燥热,话也多了起来。

“张老兄,孩子的事非你莫属,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老朱信心十足地拿激将的话语压在张树宝头。

张树宝觉得,别说张建是局长,就是原先当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他也必须把这件事给我办好了。

所以,就十分轻松地拦下了老朱这宗买卖。并且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这件事就包在我张树宝的身了,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酒足饭饱,事情办好。

朱书堂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从北丘村大摇大摆地回到家里,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走路哼小曲,毕竟心里乐。

这是朱书堂跑的第一趟,效果明显,立竿见影。

现在教育局分配在即,朱友康心里没底儿,张树宝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就催促爹再去跑一趟。

老朱认为,既然老同学已经答应得非常痛快,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了,如果再去跑一趟的话,显然是对老同学不放心,不信任。

于是,告诉儿子,还是不去为好,让儿子在家静候佳音吧。

朱友康无奈,只得听父亲安排。

毕竟父亲和张树宝关系不一般,张树宝和教育局局长张建更是铁得没的说的关系。

朱友康也就静下心来在家里干些活儿。

自从土地承包以来,他只能在假期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儿,平日里全凭着父母和两个尚小的妹妹劳动。现在正是休息时间,干脆就做点平时不能做的事情吧。

他几次浇地都发现,自己家分在村东的一块水浇地,坡度太大,浇地走水太厉害,每次浇地都是这样,地面还没有浸透,水已经到了地头。

这样的水浇地,只能充充样子,说起来是水浇地,实际只比旱地的产量稍微好一点。

要想彻底变成水浇地,那就要下大力气,把这块一亩二分的地块全部进行平整。

他在吃饭的时候,跟父亲说了,父亲认为,儿子的意思是让父亲去平整这块地,父亲有些为难,毕竟自己有一把年纪了,再说了家中里里外外事情太多,根本没有功夫做这些。

父亲还认为,承包地毕竟也有调整的时候,现在费尽苦力做这些活儿,说不定是在给哪一家起五更哩。所以积极性不是很高。

朱友康听了父亲的话里有话,也就不再多说了。

朱友康曾经看到过,八四年中央一号文件。通知已经提出,要延长土地承包期一般应在15年以。

他心里清楚,这事只有自己干了,即便是把这块地平整好了,能多收一年是一年,总比硬等着欠收要好些,毕竟现在政策好,水利条件也好了。

再说了,就是土地做了调整,这块地换到了哪一家,他也不会骂咱,起码他要知恩感恩,饮水思源吧。这也算是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说干就干,趁着麦收之后,种麦之前,先把它平整好,第二年小麦肯定会大丰收。

朱友康自己推着一辆排子车,车放了一把铁锨和一把头,不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地头。

他首先在地里走了几个来回,又在地的四角蹲下来,看了看地势的高低。心里有了普儿,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他想先把南边挨墙靠跟的高地,往下挖一个大坑,把挖出来的土用排子车推到北边地势最低的地方,之后,再去把大土坑四周的高地,统统用铁锨填到大土坑里去。

这样既省去了来回推土,减少了在松软地里推车倒土的难度,又可以就近把高地里多余的土,填到附近的土坑里。总体,这样做会省去不少用工。

他轮下衣服,光着身,撅着腚,开始用头在南头的高地处往下刨土。

半拉眼从地里干活儿回家路过这里,见朱友康这样卖力干活儿,内心十分佩服。不过他也心疼这个孩子,本来一个吃商品粮的年轻人,谁还会去卖这个苦力,受这个罪啊!

半拉眼认为,从自己记事起,这块地就没有变过样儿,甚至是几十年几百年多少代人,都没有人去平整它,你朱友康去干这样的活儿,是不是有些傻啊。

他认为,土地又不是自己永久拥有,平整好了说不定哪一天会给了谁哩,这不是白起五更吗?

于是,他劝朱友康说:“孩子,别忙活了,这块地承包了好几年了,说不定你刚平整好,就变成别人家的了!”

“叔叔,不管是轮到了谁家,以后肯定会多打粮食的。现在水利条件好了,总会有人沾光的。”朱友康回答说。

后来,他的姐姐姐夫都劝他,还有路过的人,秋生、文明、冯社良等人,也都劝过,可是,朱友康铁了心。

这个地方干活,还有一个不利因素,因为这块地南墙很高,边有五六个土棺,都是以前死去的年轻人,在这里干活的人,一般都有一个作伴的,并且早起、中午和晚,没有人敢一个人在这里干活儿,这里是村里最凶的一个地方。

朱友康不信这个邪,他在这里一干就是一个星期。

他的手起了几次血泡,手心里都是烂糟糟的,用过的铁锨把儿、头把儿、排子车辕条都是血夹。

为了给自己仗胆,他向妹妹借用了几天收音机,每天一到了地里就首先打开收音机,并且把音量调到最大。

他每天收听苏联著名家,196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肖洛霍夫的长篇,里面的人物感动着他,令他兴奋,令他激动。

他渴了就喝几口自己从家里带的塑料桶里的水,饿了就忍着继续坚持着,累了就地躺下来休息。

他硬是用了整整七天时间,完成了别人几十年,几百年不曾完成的平整任务。

这块南高北低,西高东低的地块终于被他制服了,成了他手下的残兵俘虏。

当社员们再一次从这里路过的时候,不管朱友康及其家人是否在这块地里干活儿,都会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说朱友康的心里宽广。

令人遗憾的是,他把地块刚刚平整好,一纸调令来了,他的工作地点,不是教育局,也不是蓬州县城学校,而是山区bq庙群里的一所初中。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临时班的何海云正在那里等待着他,这是他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当他拿到调令的时候,他的父亲朱书堂已经坐在老同学张树宝的家里,他的老同学无奈地摊开双臂给他做耐心解释。

朱友康从理想的新州市万丰集团,滑落到了蓬州山区,这种工作地点的反差,使他心里难以承受。

他痛苦地面对着青天喊道:“老天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怎么这样惩罚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砌墙

朱友康在村东救命河南岸,平整了一块一亩二分的水浇地,引起了村里人不少的争议。

争议过后,也掀起了一个平整土地的小小**。

一些有眼光的人,开始跟着朱友康的脚步前行。他们知道朱友康是知识分子,了解国家政策,他之所以敢大胆地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跟着他干肯定不会吃亏。

在朱友康的影响下,南丘村掀起了平整土地的热风。参与平整土地的人,大都是过高中,或者在外当兵回来的人,也有一些是家里有人在外班的家庭。

他们平整土地的区域,也大都集中在水利条件相对比较好的地方。

主要分布在救命河的南岸和北岸,南沟大口径附近的东西两岸,以及西山坡道下水库大坝附近的岗坡地。

按照这些区域划分,人口几乎遍布了全村六个生产队的所有水浇地农户,拒不完全统计,参与平整土地的人口在200人以,平整土地——更准确地说是平整水浇地近100亩。

按照这样的数字计算,平整后的水浇地每亩每季增产200近粮食计算,这100水浇地每年就直接增加粮食20000多斤。

可以说,朱友康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给南丘村带来直接效益就是20000多斤粮食,这对于一个土地贫瘠的穷山村来说,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管多长时间进行一次土地调整,这些大修平整过的土地,一定是增值的,无论把这些地块重新调整到哪一个家庭,受益是永久不变的。

南丘村地处丘陵与浅山区接壤的地段,土地大部分都是坡地,作为水浇地,走水太厉害,往往起不到浇水的目的。

这是全村人最焦急最无奈的事情,过去式生产队,都是任其自由发展,只要水土流失的严重了,就动员社员补一补,填一填,修一修,就算万事大吉了。

能够真正大修,大平整的,朱友康是南丘村历史土地平整第一人。

为此,他的姑父,南丘村的老支书梁鸿信多次在村干部会,作为典型事例进行剖析,他指出:“怎么我们村这么悠久的实力,这么多的人口,这个最基本的水利工程,我们都想不到呢?

朱友康现象值得我们认真反思!

我们做工作只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我们把大兴农村水利基本建设,只定位在水利设施的建设,尽管是基础,但是也是重大失误。

我们也应该像朱友康那样,早点想到去改善土地、大修土地、平整土地才对。”

别小看朱友康这个小小的动作,在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带动了一大片土地的平整大修。还有部分社员,等地里庄稼腾下茬儿来,再次做了大修和平整。

这样一来,岗坡水浇地真正成了水浇地,粮食产量猛增,社员们收获着丰收的庄稼,心里乐开了花,庄稼地里传出了“咯咯咯”的嬉笑声,和美丽动听的悠扬的唱歌声。

原本不太赞成儿子平整土地的朱书堂,这时候也站出来,开始宣扬自己的儿子,说儿子真有主见,眼光远大,胸怀宽广,考虑周全。

再加朱友康扑下身子当农民的努力,朱友康一家在村里的威信,有了进一步的恢复和提升。

“你儿子是不是有对象了?”老冯头是朱友康平整之后,第一个去他家串门的村民。

他试探着打问老朱儿子是否有了对象。

其目的昭然皆知。

他的二闺女冯方慧,现在已经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她挨着四队牛棚附近,开了一家中医诊所。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小小的中医店里人满为患。

这就是老冯头的重头戏和压轴戏。

他认为自己二闺女这个中医诊所,完全可以与朱友康本身的皇粮画等号。

并且他认为假如二闺女能够被医院里或者卫生院录用,那二闺女在天平,可能比朱友康还要重一些。

因此,他有充分的理由,有充足的条件,与朱友康比高低、谈姻缘。

何况双方老人又都是多年的老朋友,这才叫真正的门当户对呢。

这天午,朱友康和父亲挖好了基础,刚开始垒砌家里围墙的根脚石,老冯头急急忙忙的进了家,父亲应和着他在院子里聊起天来。

尽管是朋友,老冯头还是以借用老朱家里的竹筛子为借口来串门的。

因为朱友康也在院里,老冯头感觉没有他们哥儿俩在一起说话方便。借口找一把竹筛子,跟老朱进了屋里。

老朱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开始聊起天来。

因为朱友康不会垒砌石头墙,他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工,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工活儿。

他先把水泥、沙子准备好,把和泥、和沙子用的水准备好,又把他认为可以垒砌大墙的大块根脚石,一块一块的堆放在基础坑边。

他还把填石头缝用的碎石块堆成一堆来备用,把需要垫在大石块下边,保持大石块平衡的薄石板另放在一个地方。

这些基础工作做完之后,他再次测量了院子围墙的东西南北尺寸,把垒砌围墙用的准绳又打理好,以便父亲垒墙使用。

等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实在没事可做了,他就和两个小妹妹一起听着收音机,站在木杆里边编制苇箔。

围墙要东、西、南三面垒墙,除了北房东墙,东、西围墙长度各有十一米五,南围墙和北屋一样长,需要垒墙长度十六米八。加起来一共三十九米八。

减去街门三米六,还要三十六米二。

也就是说,仅仅一个围墙,长度已经达到了三十六米二,围墙的高度,除了地下基础一米二左右,还要超出地面两米五高。

算下来围墙的建筑面积就需要将近一百三十四平方米。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再加一些石头的修补,非常费工、费时、费技术。没有一定的垒砌技术,还真的做不了这个活儿。

在剩余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朱友康心里打底儿,准备干完,做成一个完全的围墙。不行的话,就找姐夫大友和堂哥们来帮忙干几天。

是的,姐夫的孩子大些了,可以过来帮帮忙,但是,喂牛的事就靠给他的父亲赵大锤。

因为土地承包到户,各家各户都要买牲口、购置农具。赵大友家里和朱友康家里一样,刚离开生产队从没有几年,都还欠着队里、户里的外债。

所以,他们一时谁也买不起一头牛,但是,离开牲口又不能做农活儿。

因此,他们两家合计着各出资一半,买了一头母牛,朱友康家里盖房子,就喂养在姐夫赵大友家里。计算着未来下了小牛,就分开喂养,可以省去另买大牛花钱,还有利于自己耕种。

堂哥友全家里也要原地翻盖配房,离不开,不能来帮忙。

友福和友兵最近好像不是很忙,但是很可能在堂哥友全那里帮忙。

第二百二十五章 着迷

老冯头和老朱在屋里待了少半天,才动了身,朱友康和妹妹都做好了一领苇箔了。

“家里实在太忙,等我抽出空儿了,也来给你帮帮忙!”老冯头从院子里往外边一边走,一边说着帮忙的话,老朱在后面跟着往外送他。

朱友康想,要是搁在老冯头没有看见,他和小吕作伴在野地里闲逛之前,老冯头肯定早就来帮忙了。

朱友康知道,平时家里有事的时候,老冯头几乎都是头一个过来。

就在老冯头刚要走出围墙外边的时候,有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女孩,他们走了一个顶头碰。只听见那个姑娘喊了一声:“友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友康在蓬州二中实习时,在她家里吃饭的小吕。

朱友康应了一声,赶紧出门迎接。

这一幕正好让老冯头遇上,老冯头头也不回地,手里拿着竹筛子,倒背着手,大踏步上大街,向南边大坡走去。

显然,此时的他,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了。

朱友康心里想,小吕一来可就完了,这下可是做不成活儿了。这样一耽搁,恐怕在我上班之前,就垒不起围墙了。

其实,这个时候朱友康父亲的心情更是复杂,老冯头刚跟自己打问了儿子的消息,自己也尽可能的往成功里面说和着。

这位姑娘的到来,太不是时候了。

既影响了与老冯家关系,又耽搁了自己的活计。

可是,一个大姑娘家,不嫌弃咱一个农民的儿子,来和儿子相会,这有错吗?能埋怨这位姑娘吗?

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姑娘小吕,其实早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

她推着自行车进了家,朱友康上前接过自行车说道:“也不怕热,这么早就来了!”

“哈哈,我知道你在家里忙,我是来给你帮忙的!”小吕竟然知道他在家里忙,是谁告诉了他呢?他这次是来帮忙的,这个事能相信吗?

朱友康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

不管怎么说,人家一个姑娘家,能来咱这里看看就不错了,还能说什么呢?

朱友康热情地为她倒了一杯水,友梅从屋里搬来一个凳子请她坐下,友莲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了小吕。

朱友康的父亲心里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就和小吕对了话:“小吕今天没上班?”

“今天我轮休。”小吕简单的回答。

“路上不好走,都是上坡路。”老朱接着说,顺便搬起来一块石头往墙上垒。

“是,我们年轻人不怕路难走!”小吕一边说着就站起来,去给朱友康的父亲帮忙。

“这么大的石头,你不行!”老朱说道,朱友康赶紧跟过来。

随后,小吕就拿起一把铁锨,开始翻沙子、添水泥,倒水,和水泥。

朱友康也不反对,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添了一个做活儿的人。朱友康看着她和水泥的样子,有些笨,把水泥都溅在她的裤管上。

于是接过来她手中的铁锨,让小吕去帮助父亲往石头缝里填碎石。这个活儿既轻松,又不会溅到身上水泥。

朱友康新房东边和南边都是大街,地里做活的人,来回过路的人,络绎不绝,特别是乡亲们,看到了朱友康家里增添了一位女小工,都举得很吃惊。

有人给老朱打招呼开玩笑说:“哈哈,垒墙用女工,中午省酒了啊!”

老朱笑而不语。

也有路过时,瞪着贼眼细看小吕的,一边看,一边走,一边议论:“你看,这是不是三金的对象啊?”、“哎,这闺女长得挺俊的。”、“你看老朱这么急着垒墙,看来很快就要给三金结婚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也有人说,这闺女没有珍珍长得耐看的,还有的说,听说有人给三金介绍老冯头家的冯方慧医生哩。

还有人说,这闺女还没有珍珍和方慧个子高,长得也很一般。

最让朱家不能忍受的是,有人说,这个三金,挑过来拣过去,一个不如一个。说这话的多半是自家的姑娘没有被朱友康看上。

他们三个人一直忙着干活,对于他们说什么,议论什么,也许听得清楚,也许心不在焉,总之,都在忙自己手里的活儿。

快要中午的时候,朱友康的姑父老支书梁鸿信骑着自行车从中丘公社开会回来了。

他听说小舅子老朱正在垒砌围墙,就特意拐到东台这里。老朱见姐夫来了,赶紧去端水泡茶。

老朱问:“申请退休的事有没有下落了?”

他姐夫说:“啥也别说了,别说退了,还要给我压担子哩。”

“压担子?”老朱惊奇地问,朱友康也侧耳细听,小吕停下手中的活儿,来跟两个小妹妹学习编织苇箔。

“可不是,人家县里又来了新的任命,我不但不能退下来,还得兼任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老朱的姐夫说道。

梁鸿信接着说:“这次县里有了新调整,公社革委会主任马振邦到县里当县里副县长去了。这次提拔我就是他的给县里汇报推荐的。”

“这是好事啊,姑父,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干?”朱友康听说姑父不但没有退下来,在五十多岁的时候还提拔为公社副主任,感觉十分激动和兴奋,就插嘴问姑父。

“三金说得对,就因为我汇报了这下一步工作,才再次受到了重用。”姑父梁鸿信也兴奋起来。

他接着说:“你看,咱村里水利上眼下看差不多了,新农村规划也实现了,村里还通了电,建成了两座大坝,修通了两座大桥。

下一步就要本着群众致富去了,先利用好岗坡、旱地、山地、荒地、深沟,发展果木和中草药种植,不能让这些土地资源白白浪费掉。

第二利用好本地距离石脑大坝水库和bq庙群近的优势,大力发展植被种植景观旅游事业。

这第三主要是发展农副业加工,你看咱们村过去在生产队时,最出名的就是紫萝卜干儿。那个年代,咱们附近村都变成了顺口溜:南丘村萝卜干儿甜,你让俺吃,俺不跟你玩儿。

咱村里的紫萝卜产量最高,品质最好,咱可以先注册一个南丘紫萝卜商标,进行紫萝卜干加工。

还有满山的酸枣,南丘村可以出台保护酸枣生长的制度,确保长出生长期长、果仁饱满,品质最好的酸枣仁来,进行酸枣仁深加工,这是今后中药材发展的方向啊!

第四个发展规划,要稍微放一放,咱们村到处都是石头资源,有大理石、青石、石英石,这个计划目前先放一放,现在大型机械太少,太贵……”

朱友康这一问,真厉害,让老支书梁鸿信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天。就连在旁边和友莲友梅学习编制苇箔的小吕,听得都着了迷。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取经

随着个体经济的出现和发展,张美珠所在的食品加工厂,出现了举步维艰的境况。

酱菜、糕点、酿酒等经营出现了销路不畅,库存严重等问题。

另外还存在欠账多,三角债,追讨难度大等问题。工厂资金链运转困难,面临停产与倒闭风险。

进入八十年代以来,新老厂长更替,老厂长遗留下的老大难问题,制约了企业的发展,销售渠道出现萎缩,销售产量逐年滑坡,经过一年多努力,仍然不见好转。

工人们的工资,也从原来的顶峰逐渐降低。

此时的工厂出现了三个缩减:车间人数不断缩减,产品产量不断缩减,工厂效益不断缩减。

新厂长及时到车间调研,召开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随后又外出考察参观。

回来之后,及时安排了三批技术骨干、先进青年外出学习。

第一批是糕点车间的女工,到北京学习糕点工艺制作技术。

第二批是酿酒车间的工人,到新州学习酿酒工艺制作技术。

第三批是酱菜车间的工人,到天津学习酱菜工艺制作技术。

张美珠和另外三名女工,一行四人,作为第一批学习人员,来到了北京向春食品加工厂,学习各式糕点的工艺制作加工技术。

这是张美珠第二次来到北京,第一次是刚参加工作时的入职培训。

她们一下火车,就被北京城市繁华景象所吸引,看到拥挤的人群,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顿时感到蓬州县城的渺小。

每个人的膨胀心理,都是在相对优越的环境下逐渐产生的。

张美珠的心,还没有走进考察学习的厂房车间,就已经开始慢慢地膨胀起来。

她不时地和一同来的同事交流对城市的看法。几个同事也都傻头傻脑地,东张西望起来,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般。

她们按照来时厂长留给他们的地址,坐公交、坐地铁,每到一处倍感新鲜与好奇。

她们几个常常笑话来蓬州食品厂进货的山里人,现在被笑话的对象,真的轮到她们自己头了。

她们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压力,每到一处,都会看到别人把她们当成“山里人”的目光,心理有些接受不了。

她们感到不是坐在公交车,而是坐在云层里;她们感到不是了地铁,而是跳入无形的深渊;她们感到不是走在大街,而是像腾云驾雾,孙悟空翻跟斗……

要不是张美珠领路,这三个人恐怕连向春食品工厂的大门都找不到。

这个时候她们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厂长花钱派她们出来学习,她们总认为在食品行业是蓬州的老大,而现在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大片麦田里的一颗小小的麦苗而已。

根据地址,她们几个人在张美珠引领下,很快进了北京向春食品加工厂。

她们在那里学习了五天五夜时间,首先对糕点加工流程及制作技术,进行了全面学习。

张美珠作为学习小组组长,对学习过程做了全面记录。她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式糕点的加工工艺流程。

她写道:“一、中式糕点的加工工艺流程

1、酥类:原料配比→面团调制→分块→成型→装盘烘焙→冷却→成品

2、酥皮包馅类:原料配比→面团、馅料调制→包馅→成型→装饰→装盘→烘焙→冷却→成品

3、松酥类或松酥包馅类:原料配比→面团调制→→成型→烘焙→冷却→成品

4、浆皮包馅类:原料配比→面团调制→包馅→成型→装盘→装饰→烘焙→成品

5、酥层类:原料配比→面皮调制、油酥调制→皮酥包制→成型→装饰→烘焙→冷却→成品

6、发酵类:原料配比→发酵面团调制→成型→烘烤→冷却→成品

7、烘糕类:原料配比→拌粉→装模→炖糕→成型→烘烤→冷却→成品

8、蛋糕类:原料配比→调糊→装模→烘烤→脱模→冷却→成品

二、西式糕点的加工工艺流程

1、蛋糕:原料配比→面糊调制→注模→烘烤→冷却→装饰→成品

2、派:原料预处理、配面→面团调制→成型→烘烤→夹心→涂巧克力→冷却→成品

3、烫面类点心:原料配比→烫面团制作→加蛋→挤糊→烘焙→夹馅→装饰→成品

4、帕夫酥皮点心:原料配比→皮面调制→包油→反复折叠→成品→烘烤→成品

5、小西饼:原料配比→皮面调制→成型→装盘→烘烤→成品

6、米饼:原料大米→洗米→浸泡→脱水→粉碎→调粉→蒸制→冷却→压坯→成型→干燥→静置→烘烤→调味→成品……”

在此基础,她和她的团队认真进行了学习总结。她们一起研究总结研究出了糕点的基本加工工艺流程。

她在笔记中写道:“不同糕点的生产工艺和方法不同,从面介绍的中式糕点和西式糕点的加工工艺流程可以看出,糕点加工总的工艺流程可以归纳为:

原料的选择和配比→面团的调制→成型→熟制→冷却→装饰→成品

1、原料的选择和处理:按照产品特点,选择合适的原辅料,并对原辅料进行预处理。

2、面团调制:按照配方和不同产品加工方法,采用不同混合方式将原辅料混合,调制成所要求的面团或面糊。

3、成型:将调制好的面团或面糊,加工制成一定的形状。成型的方式有手工成形、模具成形等。中式糕点有时需要制皮、包馅等,西式糕点则有夹馅、挤糊、挤花、切块等,有时也包括饰料的填装。对于不宜烘烤的馅料如膏状馅料、新鲜水果等,一般应在烘烤后装填。

4、熟制加工:熟制工序中采用较多的是烘焙方式,其他方式还有油炸、蒸煮等。对于不需装饰的制品,经熟制工序后即为成品。

5、冷却:将熟制后的产品,经自然冷却至室温后,以利于后面工序的操作,如装饰、切块、包装等。

6、装饰:大多数西式糕点需要装饰,即经熟制工序后的制品,选用适当的装饰料,对制品进一步美化加工。所需的装饰料应使用前制备好。……”

她的收获是满满的,回厂子之后,充满了自信,准备大干一场,在遏制产品质量和销售下滑的前提下,争取年底有所提升。

她们回来之后,厂长又把酿酒车间的工人外派学习。

看来新来的厂长,准备大干一场了。

张美珠没有了周记者的干扰,她又可以静下心来,为工厂卖一把力了。

周记者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他是一个花心肠。他在追求张美珠的同时,还追求蓬州人民医院里的一名女性内科医生。

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又看了与他对象同在一个宿舍里的另一名外科医生,并很快发生了男女关系。

这名医生就是朱友康后来认识的小吕,这是后话。

这件事被对象发现并举报,那位医生因同在一家医院,脸面难掩,不堪负重,很快报警。

不巧的是,又赶了严打时期,周记者不但没有追到对象,反而被判了刑,蹲了牢房。

周记者在轰轰烈烈的宣传报道中,反而成了人们轰轰烈烈宣传报道的不光彩对象。

第二百二十七章 悟道

新厂长看张美珠是一把好手,很快调整了她的工作岗位。

当年老厂长安排她库管兼出纳,其实,她仍然是糕点车间的人,在库管兼出纳不忙的时候,还正常在糕点车间班。

新厂长之所以安排她作为第一批外出学习人员,并且委托她为外出学习小组组长,其主要目的是想在糕点车间培养她。

所以,在她外出学习回来后,新厂长将糕点车间原来的老主任,调整到酱菜车间,把她提拔到糕点车间当主任。

她的库管兼出纳同时交给了别人管理。

糕点车间原来都是女职工,就车间主任是男性。因为女人多了,特别是结了婚的妇女多了,车间的是非就多起来。

新厂长认为,糕点车间的倒退,和这些是非也有必然联系的,所以,把她调来当车间主任,换成了清一色娘子军。

并且不在众多已婚女性中选拔车间主任,而是选拔了一位没有对象的先进女青年,技术骨干为车间主任。

这一安排让一群大众有口无言,心服口服。

张美珠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先进人物,她为人善良,处事厚道,作风扎实,雷厉风行,没有是非,别的妇女也都十分赞成她。

自从她到工厂班以来,几乎每天都是早班晚下班,并且眼里很有活儿。

凡是她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不计前嫌,不计恩怨,不管分内分外,总是任劳任怨地去帮助,去照顾,去关心。

这次调整到车间主任岗位之后,她更加努力。并且还学会了对工作的统筹规划与安排,学会了科学管理。

因为她糕点技术学得最好,是糕点车间里的权威人物。所以,她手下的十几名工人不敢怠慢,不敢大意,糕点车间得效益很快有了起色。

令人遗憾的是,当外出学习的酿酒车间工人回来之后,第三批酱菜车间外出学习的人员名单当中,仍然有她的名字,并且让她继续带队,到天津华惠酱菜厂学习。

这次安排让张美珠有点不明白,刚刚提拔的糕点车间主任,怎么一下子又要带领酱菜车间去外出学习呢?

她有些想不通,就去找新厂长问明情况。

新厂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给她说:“年轻人多学一门技术是赖事吗?

何况又不让你个人缴费,学习的所有费用,包括差旅费,饭费、住宿费、培训费等都是咱工厂里出的。

给你们年轻人提供一次免费学习的机会,还有意见吗?要是你个人去学习,那要花多少钱啊?

再说了,我这几天观察,你们车间现在情况不错,在你带领指导下,工人们都已经找到门道了,他们继续摸索几天,你不也就回来了吗?”

“厂长,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我就是学会了酱菜制作,也不能一个人管理两个车间啊!”张美珠把心中的疑问又说了出来。

“哈哈哈,这个不是你操的心,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新厂长没有直接回答她。

她带着疑问来,又带着疑问回到了车间。

她没有从新厂长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闷闷不乐地在车间转来转去。

她的举动被刘新亮的母亲看在眼里。

刘新亮母亲认为张美珠是因为对象问题不高兴呢。她知道,自从张美珠在蓬州县广播站被报道了之后,经常有人说媒,也有小伙子主动追求的。

但是对于张美珠来说,前几年能说自己年龄小,暂时不考虑,现在都二十多了,总不能再拿这样的理由搪塞吧。

再说了,谈对象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必须面对,必须要谈的,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

媒人介绍的对象当中,不乏知识分子、军人和干部,还有一城四关有名挂号人物家里的公子哥。

这些人当中,有的是官宦之家,有的是富贵流油,有的是权倾蓬州,有的是霸占一方,总之,都属于“层阶级”、“中产阶级”和“贵族”、“资本家”之类。

但是,对于她来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心仪之人,这包括正在追求她的很多年轻人在内。

她的择偶条件很一般,但是要求很苛刻。

先不说你是什么身份,首先考察你的人品如何,你所在家庭的家风与家规如何。

只要这二者之中,有一点不符合要求,她也是暂不考虑的。只要你具备了这两点,她才考虑下一步条件。

所以,至今她仍然独来独往,尽管身后一个加强班男孩子。

刘新亮母亲的判断是错误的,她根本没有朝着工作方面多想多考虑。

她认为是张美珠的不高兴,是心里对介绍的对象不满意。

所以,就来给她另外介绍一个人。这让张美珠觉得哭笑不得。

介绍就介绍吧,先了解一下,打问一下,只要基本情况符合要求,见一面也未尝不可啊。

就这样,刘新亮母亲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她自己村的邻居。这孩子父亲是人事局局长,儿子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工作也不错,在县委机要室工作。

张美珠听了媒人介绍,也就答应下来。不过,她说要先打问一下。

回到家里,她把新厂长让她再次去外地学习,和媒人介绍对象的事,都告诉了父亲。要父亲给她做主,给她提供参考意见。

在姊妹五个当中,她有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亲对她格外偏爱。她也最爱父亲,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告诉父亲。

她的父亲是县商业局局长,对各大局局长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当说到人事局长的时候,父亲告诉她,别见面了。

至于什么原因,父亲没有详细告诉她,也许会作风问题,也许是家风问题,也许是个人品质问题,总之,父亲一句话,就是别见面。

张美珠心里很满意,有这样一个父亲,什么事情她都有依靠,省去了不少麻烦,和不少环节,她从内心里感激自己的父亲。

至于新厂长让她外出学习培训问题,他的父亲告诉她,这件事是好事,你必须去,你还必须老老实实学习,扎扎实实学成而归。

她父亲说,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利好消息。

他给女儿分析道:“现在社会和过去不一样了,你要想成为企业领导,你首先要学会业务,成为业务骨干。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在结婚之前成为企业领导。明白吗?”父亲说话间那种深奥道理,着实让她一个姑娘家一时难以理解。

不过她坚信父亲做出的决定一定是绝对正确的,也是他必须照办的。

所以,张美珠按照新厂长的计划安排,又一次带领三名工人向天津出发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配

朱友康要挽留姑父梁鸿信在家里吃饭,他的父亲也一直希望他别走,可是梁鸿信公务繁忙,回去好要传达公社里的会议精神,所以,谁也没有留住他。

小吕是一个勤快人,半天下来累得不轻。

在朱友康父子跟老支书说话的时候,小吕跑到友莲和友梅那里学习帮着编制苇箔去了。

朱友康深表感谢,中午专门吵了肉菜,买了两瓶罐头。小吕对此也十分满意。

下午的时候,小吕还要坚持接着上午继续干,被朱友康劝住了。原因是她要提前回家,路又远。自己又忙,不能送她。

小吕本想着再干一阵子再回家,现在看来,她这样继续干下去,朱友康是不会同意的,她只好骑着自行车提前回家去了,朱友康一直把她送到村头上。

她还特意邀请朱友康过几天去县城找她。

这一天,朱友康没有告诉她自己分配的事,她也没有多问。

朱友康想,她可能还不知道他分配到了山区。他不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嫌丢人,一个是对她的感觉总是不顺畅。

小吕走了以后,朱友康看着垒墙的活儿,任务比较繁重,就建议父亲把姐夫赵大友、侄子友兵叫来。

友福在堂哥友全家里帮忙,不能都给大侄子友全把人撤到自己家里。

姐夫和堂哥的到来,进度一下子变快了。

很快,赶在报到之前,围墙垒起来了,大功告成了,这是朱友康心里最豁亮的,也是最关心,最担心的一件事。

以后无论谁进家的时候,总算有了门面和障碍。不能像以前那样,是一个死猫烂狗的都可以随意进出了。

朱友康喜欢看书,看得多了,懂得也就多了。

他认为,从传统说法上讲,为什么过去的老地主,大资本家的大门都是高大的,门弦是很高的,门前蹲放着两尊大狮子那么威严呢,这些都代表了一个家庭的尊严和威严。

所以,他急着把家里的围墙垒起来,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有能力盖一个高高的门楼,安装一对威严的大门,设置一支高高的门弦。

那要花去不少钱,这些事要等到他上班后领取了工资再进行。

朱友康的父亲眼看着朱友康就要上班了,心里十分着急。因为手里没有钱给儿子买自行车和手表。而且这些都是必须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推到不能再推了,家里做苇箔生意,总不能没有自行车,尽管很破旧,但是它却是家里的宝贝。

朱书堂和老伴丽芝商量着,即便是借钱也要给儿子买。

去哪里借呢?父亲俩真的上愁了。

因为去年和赵大锤一家和买母牛的250块钱还都是借的,到现在一分钱还没有还上呢。

朱书堂偷偷打问过了,一辆普通自行车要150块钱左右,一块太行牌或者红莲牌手表最低也要50多块钱。

这些钱加起来又是200多块,夫妻俩愁得几天吃不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们后悔早几年没有往自家院子里多栽几棵树。

你看,老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可帮了家里大忙了,找木匠给新家打了一对立柜,剩下的下脚料在门窗上还派上了用场。

如果多了这样的两棵大树,卖了钱也许差不多就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是后悔也没用的事。

朱书堂突然想起来了,老同学张树宝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他一直没有给他张过口,如果他能够提供一些就好了。

朱书堂后来一想,觉得还是不妥。因为上一次在老同学那里,因为儿子的分配问题,闹得很不开心。

朱书堂觉得,张树宝办理这点事的能力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道居然把老同学的儿子给分配到山里去了。

人家的解释倒是有一些道理,朱书堂知道,这个政策问题,谁也无法抵抗。在政策面前人人平等。

老同学解释道,那是一个政策问题,蓬州县今年毕业的36名师范生,全部进山,一个都不能搞特殊。

他还给老朱列举了几个例子:原蓬州中学校长,现任教育局副局长刘学堂的儿子刘鹏,蓬州县人事局局长的公子贺国昌,石油公司总经理张学伟的女儿张梅梅等,都按照政策进了山区。

咱家是农民,按照平移政策,我是给你卖了力的。你本身是浅山区的人,按政策要求,你儿子要到深山区,或者是蓬州县西边跟山西界临近那边去上班。

现在已经是最照顾的了,你儿子距离bq庙群上班只有二三十里路,这能算远吗?况且,这所学校还是一所县办初中,是县财政支付工资的,工资是有保障的。

这些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人家这个那个的都是县里的局长、校长,还都照着政策到了山区,咱真的没话说。并且还要真的感激人家才对。

朱书堂和老伴商量到这里,觉得自己还欠老同学张树宝一个大大的人情哩。这次去一趟,表示感谢,顺便再借一些钱,这应该是最好的理由了。

说吃就端,老伴为他准备了一瓶香油、一条大前门香烟和自家杀好的一只白条鸡,朱书堂就出发了。

下午回来的时候,朱书堂脸上带着微笑,一看就知道,事情办成了。老朱给老伴丽芝说,老同学真好,一下子借给我200块钱。

估计差不多就够了,家里多少还有一点,去买的时候都拿上。

第二天朱书堂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一块进了县城,来到蓬州二轻公司门市。

这一年是国家放开自行车购买政策,不再凭票购买的第一年,这样的好时机让老朱家赶上了,否则,自己手里没有票,不一定能够买上自行车。

他们看了几辆名牌行自车,像上海永久牌的、凤凰牌的,天津飞鸽牌的、红旗牌的都不便宜。

他们还没有买手表,不知道钱够不够,但是,父亲愿意给儿子买一辆最好的红旗牌,价格185块钱。

朱友康坚持不要,后来他们又看了沈阳白山牌的和青岛金鹿牌的。

像上海永久牌、凤凰牌,天津飞鸽牌、红旗牌,这是中国四大国产自行车品牌,价格都略高一些,朱友康坚持不要买品牌自行车。

他们父子最终选择了一辆青岛金鹿牌自行车,价格145块钱。

他们从众多金鹿牌自行车当中,挑选了一辆,交了钱。朱友康推着连包装都没有剥去的,崭新的自行车,和父亲一起走出了二轻门市。

等父亲推上放在外边的自行车,他们一起又来到了蓬州县百货大楼买手表,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座大楼。

大楼共计三层,矗立在十字路口的西南角,门口正冲着十字路口,显得高大庄严,气势恢宏。

他们东张西望地走进大楼,进去甚至连方向也有些迷失。但是,谁也不敢多说话。

他们摸索着一层一层地找,一直找到三楼才找到手表柜台。

他们父子站在手表柜台外面,一件一件地找,他们第一眼都是先看价格,然后再看手表。终于在一块手表前停下来。

这是一块红莲牌手表,外表美观、大气、时尚,最重要的是,这块手表的秒针顶端镶嵌着一颗像红星一样亮的红色点缀。

这样的手表,已经有人戴上了,是最时尚的一款。价格也不贵,50元,不搞价。

朱友康看到很多人戴上了太行牌手表,也是50块钱,原本打算也买一只太好手表。

不过,这里的太行手表的秒针上,都没有点缀红星,显得很一般,所以,就看好了同样价格的红莲牌。

看好了这一款手表之后,就跟旁边的售货员打招呼,他看到这位女售货员,正在给另一个顾客挑选手表。

女售货员听到叫声,急忙掉过头,她一眼就认出了朱友康。吃惊地叫道:“朱友康,哈哈,这不是朱友康吗?”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进山

朱友康没有想到,百货大楼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女同学熟人。

听到这位女售货员叫他的名字,他有些吃惊,看了看这位女士,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姓名。就躲开姓名,关心地问她:“哎,你什么时候到这里上班来了?”

“静娟姐,给你的水杯。”旁边一个女性高个子售货员,说着一口河南话,给她把放在那里的水杯端了过来,放在她跟前的柜台上。

“多谢啦,小妹!”静娟客气地谢过了这位售货员,然后冲着朱友康父子笑了笑。

听到那位售货员叫名字,朱友康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和自己一起从中丘公社考入蓬州中学,又一起安排在初中一班学习的李静娟同学。

记得她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张建校长已经到蓬州中学走马上任,打算安排她为学生会干部,谁知她家出了意外。

为了伺候瘫痪在床的母亲,她不得不中途辍学回家,也不知道她娘现在情况怎么样。

“爹,这就是咱们校区李校长的二闺女李静娟。”朱友康向父亲介绍道。

“哦,原来是李校长闺女啊!”朱友康的父亲礼貌地回了一句。

“我已经在这里上班一年多了!”原来只顾着应付,没顾上回答朱友康,这时静娟回答道。

“你母亲后来怎么样了?”朱友康不加思索地关心地问道。

“唉,别提了,我娘走了快两年了!”静娟说话间,一下子陷入悲痛之中。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鼻子,鼻子里发出悲戚的声音。

“抱歉了,静娟同学!抱歉了,静娟同学!”朱友康一连说了两句道歉的话,表示自己不知情,觉得自己问话太多了,触动了人家的痛处。

朱友康赶紧让静娟给他挑选几块红莲牌手表,以转移话题,进而转移她的注意力。

静娟一下子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七八块手表,供朱友康挑选。

并细心地告诉朱友康:“你挑选吧,选好了,还可以放在我这里呆上一天。我给你核准一下时间,看你挑选的这块手表走得准不准。你可以明天下午再来拿。”

“好,谢谢你了老同学,这样安排最好。”朱友康于是选定了秒针顶端带着红星的这一块,付了钱,由同学静娟保存起来,负责核准时间,他和父亲便起身告辞了。

走出百货大楼后,朱友康跟父亲说:“明天我自己再来一趟,顺便买些东西安慰一下这位老同学。”

他父亲答应着去推他的自行车,他们俩一前一后,从蓬州县城赶在中午饭之前,返回了南丘村。

报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巧合的是,教朱友康小学和原来南丘初中的梁高山老师,这时已经是石脑中学的校长了。

他是春天到石脑中学上任的,村里人都说,他是托了蓬州中学校长韩玉冰的福了。

他是韩玉冰给张建局长推荐的。梁高山老师尽管教学不好,但是有思想会管理,深得韩玉冰校长喜爱。

梁校长已经通知好了,也给朱友康捎来信了。和朱友康一块分配到石脑中学的五位同学,第二天上午十点,带上各自的行李和生活用品,都赶到南丘村西南,与通往山西公路**汇处集合。

第二天上午十点,同学们都按时集中到了指定地点。

梁校长带队,一行六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行李,雄赳赳气昂昂,沿着通往山西方向的公路,向正西方向挺进。

山区和丘陵本身是有很大区别的,丘陵尽管有山,但是个头儿不大,都比较低矮,所以,举目望去,还可以环视一下四周的景象。

可是,一旦进入石脑地界,情况就大变了。

除了正东方之外,三面都是高大的山脉,尤其是西部山脉更加高大,更加突出。绵延八百里的太行山,魏然屹立在华北大地上,显得格外庄严。

石脑村的布局很有气魄,整个村庄被中间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隔开,河岸的两边是通往蓬州县城的大道。

道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柳树和杨树,河里流淌着奔腾不息的河水,发出哗啦啦的流水声,从旁边绿树上传来了啾啾啾的鸟叫声。

因为进了村之后,村中央河边的道路向西坡度太大,骑着自行车实在向前难行。

梁校长带头下了车,大家一字排开,推着自行车沿着大坡向学校走去。

等快要到学校的时候,仰面看去是一个坡度达到六十度的斜坡,坡面都是硬邦邦的高低不平的石头。

大家慢慢地推上山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上了陡坡就是学校的大门,说是大门,根本没有门,只有两边堆成的两个石柱子。石柱子上面,挂着一张木质的白底儿黑字“石脑中学”的招牌。

到了学校才发现,这所学校太简单了,一眼便可以看到底。

东西两排是平房,这里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兼宿舍,院子中央是bq庙群,说是庙群,也就是两座大庙和一座小庙。

大庙前面是坐北朝南的两排教室,南边一排教室再往南边,就是石脑村中央河流的上游了,仅此而已。

非要指出这所学校里什么最突出的特色的话,那就是校园里生长着,七八棵大约2000多年的古老而又粗壮,高大而又茂密的松柏树了,其中还有两棵是最珍贵的鸟柏。

朱友康知道县里的文保所正在这里施工维修,他进了校园,就看到了校园北边古庙前面有几个人影在忙碌着。

梁校长带他们几个同学来到会议室,大家先把被褥及用品卸下车,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梁校长把会议室西边的窗户推开,大声说道:“同学们,这里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大家向外看,推开窗外就是一幅美丽的大自然风景画!”

大家跟着梁校长的指向,向窗外远处瞧去,只见巍巍太行山屹立在窗外不远处,山上到处是绿叶红花,真是鲜花烂漫,蔚为壮观的一幅山水画卷啊!

同学们禁不住鼓起掌来。

梁校长接着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了,大家有空了可以到处转转看看,欣赏一下石脑的大好河山。也可以到石脑大坝瞧一瞧那里的风景。”

朱友康环视了一下会议室,会议室的南边隔间是梁校长的办公室兼宿舍,还不错,北边挨墙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一台电视机。

他有意走近看了看,是从波兰进口的十七寸黑白电视。

梁校长看大家精神特别高涨,就请大家坐下来,开了一个临时短会,主要介绍了一下学校的基本情况。

当他讲话的时候,进来一位中年老师,没有说话就坐下了。

梁校长最后说:“剩下的吃住问题由咱们学校的李黄河会计负责。”

李会计简短地把学校后勤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把每一个人的宿舍进行了分工,指出了宿舍的具体位置。

会议解散以后,大家带上被褥及用品,各自去找自己的宿舍。李会计一个挨着一个领到了宿舍门口。

等安排完宿舍,李会计领着大家,到bq庙西边的学校食堂,办理饭票和生活费。

朱友康来到食堂,向东边看去,只见何海云正在和一位技术工人说话,他看这里同学们都正在办理吃饭手续,就借机来到东边庙前,见到了何海云。

何海云吃惊地说道:“朱友康,那股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章 穷途

赵铁柱喘息着爬到悬崖峭壁上的一个小山洞,一屁股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已经跑了一天了,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累得精疲力尽了。他从黑城县人民医院,一路向东下了公路,从漫天野地,东躲西藏来到这里。

他知道,越是往东,他对地势越熟悉,越是往东,他就越安全。

躲到这个小山洞里,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次逃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往逃跑多是对病人病症无奈,而病家又非要他治疗的情况逃跑的,而这一次特别例外。

自从推销医疗器械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也发了不少的财,这次给黑城人民医院送去的是地下工厂,冒充正牌商标生产的劣质输液器。

当他第二次再去推销时,被医院人员当场抓获,看情况不是赔偿的问题,吃官司已成定局。趁着看管人员松懈,他及时从医院厕所的窗户里逃了出来。

他躺在这个小山洞里,喘着粗气,跟叔叔跑药材生意的一幕幕镜头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跟叔叔已经在山西闯荡了不少年头,从十三四岁开始,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

这些年来,黑城县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村庄,几乎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多数村庄已经是轻车熟路。

很多村民已经把他们看成了可靠的医生朋友,有什么事总是跟他们说说,请求他们给出方子来治疗。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敢说自己是中医名医,但是,自己的中医医术在当地也算是有名挂号的。

更重要的是,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还搜集了不少古代医书,医术资料,中医偏方,中医验房等珍贵医学资料。

这几十本古代医书、医术资料,这近近千个中医配方、中医验方等行医资料,足以支撑他一辈子行医基础和理疗水平。

他回忆起来这些年来,本来素不相识的江梦云女士,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他要尽最大努力感谢这位恩人。

没有她的引荐,就不会认识他的父亲老中医冯贵和,没有她的引荐,就不会拜中医太医江炳轩为师,没有她的引荐,就没有他和叔叔在药厂的工作,没有她的引荐,他们叔侄二人在山西黑城就没有立锥之地。

想起这些年来和江梦云的接触、交流和交往,他发现越来越不离开江梦云,他发现江梦云是非常喜欢他的,他也是非常喜欢江梦云的。

尽管没有激情拥抱,尽管没有深情表白,尽管没有媒人撮合,但是,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情是相容的,爱是甜蜜的。

他想,要不是自己这次大意,错误地推销了医疗器械,自己恐怕已经发展到了要向江梦云表白爱情的时候了。

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最近叔叔也不在身边,这两件事让他头昏脑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办才好。身边连一个商量着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倒不说,现在还饿着肚子,渴的嗓子眼儿一直冒烟儿,嘴唇干裂的都起了燎泡。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好可怜的人啊!

他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畅想着未来,不知不觉体力有些恢复了。他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陡峭的深渊发愣发傻。

江梦云现在在哪里啊,我现在可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了,你能不能变个孙猴来救我呀,我现在可是不敢下山啦!

肚子越来越难受,口渴就越厉害,如果再不去找点吃的喝的,估计夜晚就更加难熬了。

于是,他确认附近没有人跟踪之后,试探着沿着上来时的路线往回返。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进洞之前的紧张状态,跟现在已经判若两人了。冷静下来的自己,手脚已经不听使唤。

上山的人知道,山上容易下山难,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说的,而现在则是非正常,可见下山那就更困难了。

不管怎么说,带着求生的**,他还是下了山洞,来到一块相对比较平坦的岗坡上。

他凭借着自己在山西行医多年经验,开始判断那里有食物吃,哪里有水喝,哪里路好走,哪里更容易逃跑。

现在的他,每行动一步必须首先要考虑自己的退路在哪里,他怕有朝一日被别人抓到。

四下观察之后,他发现向东南方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路是通向另一个山顶的,而且那里有一个深谷,看样子像是核桃树之类,似乎也有果子吃。

他断定那个深谷一定有水喝。

于是,他绕过南边一道山凹,向那里走去。

是的,那里确实有水喝,他站在附近的一个小山丘向下望去,谷底很深,里面有放羊的羊倌正在给几十只山羊饮水。

看来天不早了,这个羊倌饮完山羊估计就要赶着羊群回家了。

他驻足又观察了附近的地势,等羊倌走了之后,他一路跑下深谷,用手捧起一捧水就喝,他已经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他已经一天没有喝到水了。

这时喝到嘴里的水都是非常甜蜜的,非常珍贵的。

等喝完水之后,他发现肚子越发饥饿难忍,甚至感觉肠子在里面抽筋一样难受。

因为是秋季,他干脆向果木繁茂的地方跑去。

他终于在山谷狭缝中找到了核桃树上的几颗核桃,借着山上的石头砸下去,吃了几颗。感觉太不过瘾了。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太阳隔着大山赐给山下一片黑暗。

他在山里待过,知道在山里过夜风险太大,野猪、豺狼、虎豹都有出没。于是,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他折了一棵小树,去掉枝杈,作为拐杖,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

等下了山,已经大黑,他来到一个村庄,先是不敢进村惊动村里人,就在村外附近溜达,观察熟悉这里的地形。

结果,他站在一个大山坡上边,怎么看都像是江梦云的家。

于是,摸着黑儿,继续摸索着其它方位的参照物来确定,他看到,除了房屋位置正确之外,门外的茅厕也能对上。

这才放心地把手放在大门上敲门。

他只敲了三下,门就开了,出来开门的正是江梦云。

江梦云先是一怔,没有看清楚是谁,就大声问道:“谁呀?”

“是我,赵铁柱!”赵铁柱急促地回答。

“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呀?这是要干嘛去?”江梦云觉得赵铁柱最近没有来过这里,就好奇的问道。

“别提了,遭遇麻烦了。”赵铁柱摇着头说道。

“别在外边了,赶快进家里再说!”江梦云立刻把赵铁柱迎进了家里。

冯贵和觉得江梦云一个人出来开门不放心,就跟在江梦云后边作伴。他的老伴江桂兰正在院里厨房往大锅里下面条。

韭菜鸡蛋的菜卤香弥漫了整个院子,赵铁柱本来肚子就饿,现在在菜香的引导下,肚子有些受不了了。

等江梦云的母亲把一碗韭菜鸡蛋打卤面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铁柱?”江梦云不知道赵铁柱这一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还空着肚子。

所以就不紧不慢地追问赵铁柱是怎么回事。

赵铁柱只顾着搂着大碗吃饭,根本就没有听到江梦云的问话。

“到底是怎么睡回事,铁柱?”江梦云又问了一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盟誓

赵铁柱狼吞虎咽,把一大碗韭菜鸡蛋打卤面,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嘱咐江梦云再来一碗面汤。

等面汤放在桌子上,赵铁柱才顾得上给江梦云讲述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

江梦云在药厂工作多年,也遇上不少医药案例,对赵铁柱的叙述,她感觉还有不小挽回的可能。

她认为,尽管是赵铁柱推销的产品,但是,这些产品的渠道是正规的,赵铁柱并不知情。这个过程,需要负责的不是赵铁柱,而应该是供应商,应该是供应商中间玩了花招,刷了花样。

江梦云要求赵铁柱把供货商提供的清单拿出来查看,结果一切手续和前几次没有两样,江梦云确认,这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或者是供应商中间环节做了手脚,或者是用了掉包计。

“不要怕,即便是医院把你暂时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明天我和你一块去解释。”江梦云坚信赵铁柱没有错。

她跟医院打交道比较多,院长、科室也比较熟悉,她觉得胸有成竹,也非常自信。

不管问题怎么样,江梦云出面解决,说明江梦云对赵铁柱的关心和支持。正如赵铁柱所想象的那样,江梦云还是喜欢他的。

这个晚上赵铁柱和江梦云谈的很晚很晚,他们的话语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分歧。

“我是这样想的,在山西已经干的时间不短了,中医药技术也系统学习过了,独立行医也有一段日子了,等这次把输液器事件处理好了,我准备回蓬州老家去。”

“老家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吗?你认为在老家就可以发展的更好吗?”江梦云追问道。

“看我叔叔回来了解的情况怎么样吧,他是回去找他师傅去了。”赵铁柱关于回家的思想第一次跟江梦云畅谈。

“你叔叔的师傅?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讲过呢?”

“是的,叔叔不让讲。”

“为什么?”

“因为遇到了你!”

“遇到了我?怎么又和我扯上了?”

“原本我们是来采购中药材的,谁知道遇上你。你告诉我们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老中医,所以也就学习了中医。”

“其实,我们来之前已经拜过师傅了。”

“是吗?你能告诉我你叔叔的师傅是谁吗?”

“说出来能把你吓着。”

“真的?这么厉害啊!”

“对,就是这么厉害。”

“哎呀,你就快说吧!我现在已经等不上听了。”

“好,那我告诉你,你知道扁鹊吗?”

“当然知道了。”

“这个人在蓬州为扁鹊修剪了扁鹊庙。为后世学习、继承扁鹊医德医术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这才有了后人对扁鹊的敬仰和崇拜。”

“奥,原来这么厉害啊。那这位人士是一位医生吗?”

“对,他就是元代德艺双馨的老中医顔天翼。

这个人为老百姓治病,从来就不分高低贵贱,除了行医,他和他的子孙,最大的贡献就是倾毕生精力和家产,修建了扁鹊庙。这就是现在的扁鹊庙群。”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你叔叔的师傅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啦。这位顔天翼医生崇拜扁鹊,继承扁鹊医术,号称扁鹊第1代传人。

他的后人代代相传,这才有了扁鹊医术的传承和发展,传承扁鹊中医已经成为顔天翼家后代的家规,我叔叔的师傅已经是扁鹊第16代传人了。”

“赵铁柱,没想到你叔叔还是挺厉害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希望也成为扁鹊的传人。我要成为扁鹊第17代传人!”江梦云表示吃惊。

“不瞒你说,叔叔这些年一直在给我传授扁鹊医术,我已经是第17代扁鹊传人了。”江梦云听了赵铁柱的话更吃惊。

“那好,我决心成为扁鹊第18代传人!”江梦云对扁鹊十分感兴趣。

“真的吗?”赵铁柱反问道。

“真的!”江梦云说的非常坚决。

“那太好了!”赵铁柱很激动。

这两位年轻人说到大半夜,开始击掌盟誓。

坐在一旁剥花桃的江梦云母亲,听了就插话了。

“你们俩说啥呢?怎么又拍起巴掌来了。”老娘不知道他们击掌誓什么意思,就问道。

“娘,这不是拍巴掌,这是击掌盟誓!”江梦云解释给娘听。

“啥事盟誓啊?”老娘听不懂什么是盟誓,江梦云只好给她耐心讲解。

“娘,这盟誓啊,就是发誓结盟。发誓要干一件大事,结盟就是联合起来。我和赵铁柱准备联合起来,干一件大事!”江梦云仔细地给老娘解释。

这样一说,老娘一下子明白了。

“我们厂子现在情况很不好,原材料涨价,成本太高,效益下降,这一系列问题都爆发了。

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采取局部承包模式了。”江梦云告诉赵铁柱,未来厂子还不知道走向哪里呢。

她说“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辞职,拜你为师,去走江湖,或者开门诊去。”

“那是需要手续的。”赵铁柱说道。

“这个问题不大,不管是考试还是考察、考核,我都不怕。只要能拿到证就好。咱绝对不能非法行医!”江梦云说得很好。

赵铁柱就想说这些给她听。

“梦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他看了看梦云的母亲,说道:“我叔叔这次回老家,是在打问扁鹊庙群是不是已经开始复原和修缮了。”

他说:“如果有了动作,我们就尽快回家着手建立扁鹊中医讲堂。先普及中医保健常识,然后,从参加学习的人员当中,再选拔一些苗子,继续传承扁鹊中医药技术。”

他接着说:“既然我们是扁鹊的传人,我们必须像扁鹊那样,把中医技术学好,尽量让老百姓少跑冤枉腿儿,少花冤枉钱,尽量不扎针,不输液,不吃药,为老百姓解除疾病的痛苦和折磨。”

赵铁柱话一出口,像是长江上游的水一样,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江梦云听得入迷,为认识这样一位江湖中医感到高兴。

她看赵铁柱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就挡住了他的话。

她说:“铁柱啊,是这样,今晚说的很好,我也很感动,我愿意跟你一起干。”

她扭过头冲着母亲说:“娘,我打算跟赵铁柱一块去蓬州那里干,你看行不行?”

“闺女,你愿意去就行,不过……”她娘有些担心地说:“不过,也太远了,娘想你了怎办啊?”

“这个好说,我每月回来一趟,总可以吧?”江梦云随口说道。

“不过,还有一个人,看他答应不答应吧!”老娘指的是冯贵和老中医。

“放心吧,娘,我会跟爹说的!”江梦云猜透了娘的心,顺便跟娘打了招呼。

江梦云跟娘把话说完,就回过头对赵铁柱说:“咱们丢下远的,先说眼前吧。

明天咱们一块去医院,跟他们医院见面去,咱主动把问题交代清楚,是咱的事,咱自己做事自己当,如果情况正如你所说,那我们必赢无疑,赵铁柱,这一点你绝对放心!

到时候把手头上问题处理好了,咱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扁鹊故里行医去。”

“梦云,我说的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明天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赵铁柱坚决果断地向江梦云保证。

“铁柱,我相信你!”江梦云表现得激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惊魂

第二天何海云跟赵铁柱早早吃了饭,一起来到黑城县人民医院。

他们来得早,就站在医院设备科门外的走廊,这里刚开始班,走道里人来人往,于是他们在旁边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

“江主任你好,好稀罕啊!”刚坐下,一个胖嘟嘟的矮个子中年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范主任好,还不赶快开门迎驾?”江梦云调侃着回应着。

范主任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扭头看着赵铁柱:“你们是一块的?”

江梦云和赵铁柱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呢?”范主任疑惑地说。

“能不熟悉吗?你们的人昨天还抓他哩!”江梦云直接接入问题。

“你还别说了,我们的人追了大半天也没有追!”范主任说话语气很重,赵铁柱心里有些慌张。

“哎,好奇怪,怎么今天自投罗网了?”范主任话音刚落,觉得说自投罗网有些不妥,就更正说:“今天来,是说明情况的?”

“说得对,范主任。因为这位男同志是外地人,和我是老朋友了,昨天跑出来是找我来了。

他把问题跟我谈了,我觉得这里面不应该是他的错,我就跟他一起来给你说明一下。”江梦云不紧不慢地解释。

“我们的人在检查验收的时候,发现一盒输液器里面没有说明书,也没有合格证。这样的事能不抓他吗?”范主任指出了问题。

“那后来找到合格证了吗?”江梦云追问道。

“昨天我们跟院长做了汇报。院长说必须把这个推销人留下来说清楚。结果,我们一不小心,他趁着去厕所的功夫给跑了。

随后我们医院外勤人员一直追,就是没有追。你小子跑的挺快的!”范主任一边说,一边做着各种工作准备。

赵铁柱看范主任刚闲下来,就赶紧把烟递:“范主任点,医院后来找到合格证了吗?”

“你小子跑个啥?后来在墙角里找到了。真是虚惊一场啊!”范主任长吁了一口气。

“这要感谢范主任呢,要是真的找不到了,那院长一定会拿你是问!”江梦云不失时机地敲打着范主任,不再提赵铁柱的事。

江梦云没有想到,赵铁柱的问题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她原本在心里想了很多方案,还设计了几个预案,看来一个也用不了。真的就如范主任说的那样虚惊一场。

赵铁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费那多劲儿干嘛呢。整整一天,跑的精疲力尽,没有吃一口饭,也没有喝一口水。

要不是颠三倒四地摸索到江梦云家里,说不定现在在哪里躲藏着呢!

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这是天助我也,这是江梦云助我也!看来江梦云跟我还是很有缘分啊!

他自己在内心里想,要是江梦云能成为我的老婆那该是多美呀!

不管怎么说,做医疗器械的生意我是坚决不干了,尽管挣钱,太危险了。还是到乡下去行医好,悬壶济世,积德行善,为老百姓治病多好啊。

现在不知道叔叔那边怎么样了,叔叔也该回来了。

此时的赵铁柱解救了,可是,他叔叔这边却出了大问题。

自从他叔叔老赵,拜丘村的杨氏杨中医为师以来,跟着杨医生学习了几年之后,就带着侄子赵铁柱去了山西。

原本想做点药材生意,等挣了钱,再在县城开一家中医门诊,再去一方媳妇,度此一生足矣。

在山西期间也不忘恩师,总是隔一段时间,就回来跟师傅汇报一次,小住几天,得到师傅真传。

这次回来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一项任务,他想在家乡考察一番,利用自己扁鹊传人的身份,在家乡弘扬中医药文化,为老百姓多做一些好事,多治疗一些普通病人。

回到蓬州后,他找到了一直在扁鹊庙守护的杨师傅。在这里小住了几天,跟着师傅行善行医接济百姓。

扁鹊庙距离石脑大坝只有四五里的路程,在丘村西南方向,在石脑中学东南方向。

因为这里古建筑得以保留,古树木得以生存,这里的香烟非常好。每年前来拜谢的人络绎不绝,仅收到的游客们捐赠就达20多万元。

因为这里距离古代bq庙群只有七八里地的路程。所以,蓬州县政府正在规划设计连点成片的旅游开发。

当初设计建设石脑大坝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种因素。石脑水库、发电站、游乐船只、并且庙群、bq庙群、中医庙堂等连成一体,构成蓬州县西部山区的大旅游新格局。

这必将带动地方经济,特别是附近几个村经济的发展,给当地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本地的土特产还可以得到很好的促销,附近村民把自己的柿饼、黑枣、苹果、板栗等销往外地,变成一摞摞崭新的钞票,过幸福美好的日子。

老赵住在扁鹊庙的第三天,扁鹊庙附近,大白天突然引发了大火。着火的地方在一棵银杏树附近。

这是一棵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树,枝叶繁茂,树干三个人搂抱不住,树干面分成东西南北中,五个枝干,长势十分奇妙。

它见证了蓬州历史的沧桑巨变,这棵古树能保留到现在实在太珍贵了,必须不能让它收到损坏。

老赵和杨中医发现火情后,一马当先,抄起家伙就跑过去。参加救火的只有在场的五个人,因为临近中午,这里人手很少,灭火工作非常吃力。

当他们来到现场时看到,这棵树附近临近路边的位置,堆放的一大堆秫秸正在燃烧,为了不让这棵千年古树受到影响,他们奋不顾身,斤最大努力去扑火。

在扑火的同时,用尽全部力气,将还没有燃烧的秫秸,移至到安全地方。

就在抱秫秸的过程中,杨师傅和他的徒弟先后被引燃了身的衣服。

这里距离水源很远,远水解不了近火,秫秸火被扑灭了,自己的身子却烧伤。

在越来越多的救援队伍过来之后,从本地找来一辆马车,快马加鞭,一鼓作气,将他们师徒二人紧急送往县城人民医院救治。

赵铁柱在山西着急了,为什么叔叔说五天之内肯定回来,怎么第七天的太阳都出来了,还不见人影呢!

他心里难受地找到江梦云,把自己要回去的想法,告诉了她。

江梦云说,他们药厂正在停产整顿,准备请几天假,和赵铁柱一起到蓬州实地看看,以便日后更好地选择。

赵铁柱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怕自己今天在往回走的路,叔叔开始返程往山西走,这不又错过了吗?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中又错了一天,结果叔叔还是没有回来。

这次赵铁柱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叫梦云,一起坐了返程的列车。

在蓬州人民医院叔叔的床前,他跟梦云看到叔叔因救火被烧伤的情景,禁不住留下了热泪盈眶。

叔叔安慰他们:“你们一定要坚强起来,杨师傅也被烧伤了,就住在隔壁房间,你们赶紧去看看师傅吧!”

江梦云怔了一下,她这次回来就是想一睹师傅风采,算是来对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叫声

朱友康被分配到石脑中学以来,一直浸沉在风景如画的陶醉的亢奋的精神状态。

年轻人也许都是这样,到了新环境总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

有一天晚上一件无法解释的事件,一下子把很多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这天像往常一样朱友康回到自己的屋里去睡觉。可是,总感觉精神亢奋,无法入眠。

一直熬到子夜时分,实在太困了,也就入睡了。

这一睡不要紧,问题出来了。

他在梦中感觉到自己身子下面的木床,慢悠悠地一直拖着自己往上升高,先是床头向上升起,随后是床尾像向上升起。

就这样,前面升一下,后面升一下,前面升一下,后面升一下,朱友康睡的床,竟然忽悠忽悠地,升到了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朱友康吓得大喊了一声。

朱友康一下子从极度的恐惧中醒来,随后,他听到床啪的一声,下一站落地了。

惊醒之后他看到,自己的床跟前站立着一个老人。他对朱友康说:“年轻人,你胆量挺大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朱友康尽管在蓬州中学遇梦见过黑洞,做过遇到皇上的梦,朱友康尽管在师范学校遇到过假地震现象,但是,今天遇到了鬼一样的升床事件还是第一次。

他感觉很奇怪,认为自己是遇见鬼了。

吓得就差尿裤子了。

无独有偶,第二天晚上遇到了更加难于置信的事件,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教室里给学生上完自习课,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刚刚拉着点灯,就停电了。

他心里想,停电本身很正常。

因为当时她们南丘村刚通电的时候,也会遇到常常停电的情况。停电并不可怕,无非是我再点上一支蜡烛。

这天他在停电之后,照常点上了蜡烛。

后来有学生捎信,让他一块去分配到石脑中学的贺国昌宿舍学习。

他吹灭了蜡烛,立刻来到贺国昌宿舍。

因为这里是山区,文化生活相对比较落后。

这里的老师们在茶余饭后,什么事都没有。为了寻求刺激。居然把前来借蜡烛等东西的附近村民留下来,寻欢作乐。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因为这里的老教师已经流传下来一个不好的习俗。

那就是不管是哪位老师,只要附近村民来学校到哪个老师屋里,借报纸或者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把她留下来。

这里特别强调的是,来的几乎百分之百是妇女同志。

为了寻求刺激,大家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几乎附近的多数妇女都知道这样的规矩。

这就是,一群男老师插上宿舍门——主要是考虑学生的影响。就开始了具体表演。

表演什么呢?很简单,男老师手里拿着铁簸箕,或者拿着脸盆,用一根木棍或者是火镩,火勾、铁棍猛烈的击打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女村民就被放在一群男老师中间,像是过筛子那样,筛过来筛过去的。

总之就是每一个男老师,都希望这位女村民能够多在自己身上蹭几下,似乎这样就算是沾光了。

因为这些女人多数没有文化,也不懂得啥叫羞辱。他不知道学校男老师玩的把戏里,是什么名堂,所以,都会欣然接受这样的游戏。

朱友康刚开始不乐意去动手,觉得那样太色了。

可是,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过去了,人们都是这样的做法。从此,也改变了朱友康的注意。

于是,这天晚上他终于想透了这个理儿。所以,当贺国昌给他捎信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来到这里。

贺国昌之所以叫他,并不是贺国昌的注意,而是与贺国昌同住一个宿舍的,另一个老教师的注意。

朱友康进屋一看,几乎和他一块来的另外三个同学都在——另两个是女老师,男老师这样的情况是不邀请女老师的。

于是,老教师的收音机里终于放出了跳舞的音乐。

大家开始舞动起来。敲脸盆的,敲簸箕的,此起彼伏。

大家挤在一件狭小的房间里,舞动着舞步,敲打着“乐器”。真是不亦乐乎。

当音乐进入**阶段的时候,大家的舞蹈就更加放松了。因为是点燃的蜡烛,不是很光明,所以,就有人开始吃女村民的豆腐。

尽管这样,男人们都看到了,可是女村民仍然我行我素,似乎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一样。

朱友康没有向这位女村民动手,他觉得这样太不人道了。

于是,趁着一首音乐的结束,另一首音乐还没有开始的空挡儿,他偷偷跑出了贺国昌的宿舍,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认为这样的低级趣味,太无聊了。

回到屋里,他点燃蜡烛,开始坐下来看书学习。

范仲淹的让他看起来非常吃力,看着看着就有些都晕,所以,干脆吹了蜡烛,顺便躺在创上睡觉去了。

当他在睡梦中发现自己脸上一股股热气的时候,忽然间醒来。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似乎是一头老虎正在他脸面上部舔舐着什么。他特别感觉到了老虎从鼻孔里发出的一股热气,和舔过以后的瘙痒。

醒来之后,他几乎吓破了胆。

他赶紧猛喊一声,结果,在他床边站着的“老虎”撅着尾巴,一下子窜出了朱友康的房间。

这时朱友康也顾不得害怕了,一鼓作气一直追到院子里。

这时才发现,他所追的不是老虎,而是一只小小的牛犊。他发现小牛犊之所以能够进屋,是因为自己睡的时候,忘记了插好屋门。

再一次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夜晚。到了第三个晚上,奇迹又发生了。

是什么呢?朱友康发现,bq庙很特殊,在人们都休息了之后,居然听到了“坑坑坑”的古老的声音。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呢?朱友康静静地竖起耳朵细听,不得了了,更加神秘了。

朱友康点燃了蜡烛,把自己的红莲牌手表拿出来,开始细心聆听外面bq庙的声音。他按照手表掐算了一下。

这就是每隔不到半分钟,bq庙就会开始古怪地叫起来,他看着手表,几乎是每隔半分钟就叫上三分钟。然后停下来,叫三分钟过后,再停留半分钟,继续原来的节凑,继续叫着

这座古老的庙群,居然发出这样古怪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接着蜡烛的光芒,看着自己的手表,bq庙群里传来的古老的叫声,很有规律性可循。

朱友康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地研究课题。

但是,很多人都知道bq庙群是叫喊的,但是,至于为什么,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找不到答案。

朱友康觉得有些蹊跷,等第二天课间,朱友康屋里来了几个本地的学生,朱友康问起这些事来。

学生们的回答,让他无言。学生们说,我们已经找遍了所有师傅,都无法圆满回答这个问题。

朱友康问学生:“那我的床怎么会忽悠忽悠地升到了天花板呢?”

学生们笑而不语。

越是这样,朱友康越是好奇,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学生好心劝阻他,你就别死心眼儿了,你找到答案又能怎样?

朱友康不信这个邪,非要搞出点名堂来。但是没有人跟着他认真地干。

朱友康把学生逼得还很急,学生不得不说:“朱友康老师,你千万别害怕,我们告诉你了,你就当没有听见好吗?”

朱友康想真心揭开这个谜团,就双手合一,向学生们做了保证。

这时学生才告诉他。朱友康睡的屋子里,就在十天前还是一个灵堂。

在这个屋子里摆放了天津一个老教师死去的棺材和花圈。

他来之前没几天才把屋子腾出来。

另外,这个屋里朱友康住下之前,还居住过一个日语老师。

这个老师流氓成性,即便学生课间去他屋里问问题,他也会调戏女学生,后来学生举报,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另外,再往前推算,这间屋里还住过一位,后来当了县委副书记的老师。那时候,全体师生几乎都住学校。

但是多数老师的宿舍,都是单纯的一个人居住,因为能调整到平原的老师,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待在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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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旧貌

开学仅仅几天,朱友康已经看到了学校的惨象。

尽管第一天报到时,梁高山老师推开窗户,把学校说的像世外桃源那样美好,像国画一样漂亮。

朱友康清楚,教育经费的不足,导致乡村学校,特别是山区半山区学校,办学条件,教学环境、安全环境等都是比较落后的。

石脑中学说是一所学校,倒不如说是一个如意馆儿更妥当。

这所学校四周没有半截围墙,到处都是随意可以进入的野地。

两坐大庙,两排教室,教室在前,庙房在后,坐北朝南,两排宿舍,一东一西,南北走向,但是,这里都是孤零零的房和庙,都矗立在漫天野地,高山峻岭,唯独不见四周的围墙。

所谓的大门,只留下左右两个石墩,还可以证明这里是一个单位。

学校吃水就更是问题了,本来校园西南方向,过去遗留下一口老水井,可是,这些年已经干枯的连半桶水都提不上来。

师生们吃饭用的水,只能从学校南边的流淌的河里提取。河水里羊粪蛋、死小猪随处可见,那有什么好办法呢。

学校里师生共计200余人,学生都是给学校里交面粉,交伙食费吃饭。

做饭的煤炭每年几乎烧不了多少。

一是这里交通不便,重车拉到学校非常费劲儿,特别是门前的60度大陡坡,一般人都开不上去。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学校经费不足。

为了让师生们吃上饭,学校很多年就留下了一个勤工俭学的传统——上山砍柴。

每年学校里分春秋两季,带全体师生到西边太行山上砍柴。

这是一项安全风险最大的工作。

学生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还有身体瘦弱的小女生,别说砍柴,就是能够上山就已经很不错了。

风险高的另一个原因是,山高坡陡,悬崖峭壁,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何况下山的时候还要背着一捆沉重的柴火。

路途遥远也是一个最大的风险,每次上山砍柴都要往返四五十里山路,孩子们都带着砍刀、镰刀等砍柴工具,别说同学之间闹意见打架风险大,就是砍柴摔一跤,都有可能被砍伤划伤。

最大的外部风险,还有野猪之类的攻击,和发生意外山火,那是最不愿意看到了,因此,上山之前,必须逐个学生验收,看身上是否带了火柴之类的火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学校在附近开垦了四块荒地,大约不足二亩地,这里是学校的菜地,由各班轮流浇水施肥,水是从河里抬上来的,肥是从茅厕里掏出来的。

这样,每年为学校食堂可以提供不少的大葱、白菜、萝卜等副食,

这所学校又处在石脑村西,是石脑村民去地里干活的必经之路。

每当老师们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上课的时候,校园里几头黄牛,就会发出哞哞哞的叫声。

还有那些骡、马、驴扯着嗓子慢条斯理儿的,一高一低的嘶叫声,把老师们讲课的声音,覆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气。

与其说这是一所学校,倒不如说是一座破庙。

四周没有围墙,东西南北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乡亲们及来往行人的小路。

在这些小路中,向东开口最大,是村里人做庄稼活,串村走得最多的路线,这就是学校大门——从村西一个大陡坡上来就进入了校园。

中间坐北朝南,两排瓦房共12间,每排6间,隔成两个教室,全校就四个教室,供单轨制初中学生上课。

在两排教室东西,各一排低矮的平房,东边7间,西边8间,共15间,供教师们办公兼宿舍。

北排教室后面是bq大殿。

这是一个大通间,没有雕像,没有装饰,西边平房最南端,有一间小庙,也是空闲房间。

因为是山区,在校生有200多人,除去石脑本村几十个学生回家外,其他学生全部住宿在这两座庙里。

南排教室向南十几米,就是很深的河沟,这条河就是贯穿整个石脑村的小河,一直流向石脑水库,进入石脑河流域。

西排房屋后面,就是学校的自留地,大概不到二亩地,一年四季种菜供应食堂。

再向西仰视,就是距离石脑中学十几里地,越来越陡峭的太行山脉,海拔1500多米,这就是朱友康和他的几个同学印象中最美丽、最向往的地方。

石脑峰是这里远近几十里最高的山峰,朱友康和同学们约好了,准备登上石脑峰,站在上面,去领略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bq大殿西侧,平房正北是学校食堂,有管理员房间一间、储藏间一间、操作间两间,共四间平房。

食堂外边是一个大石碾盘,算是老师的饭桌了。这里是全校老师吃饭的地方。

至于学生在哪里吃饭,校园里、附近的山岗上,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他们吃饭的身影。

从bq大殿向北,是低矮的山丘,这里就是朱友康们,茶余饭后经常去玩耍的地方。

也是一群年轻教师摔跤、打牌、唱歌、吹琴的地方,更是年轻人天南海北胡诌的地方。

还是欣赏村子里放牛的吆喝声、石脑人丢东西寻找声的地方。

总之,是朱友康他们娱乐的天堂,也是他们带着烦心事,要去静心思考的地方。

这里居高临下,向东看去,是一个个被树林遮掩的小村庄,漫山遍野都是一群群牛羊,还有人们劳作的身影。

远远就能听到,村里村外,各种高底长短不等的吆喝声,像是城市繁华的夜市。

这天,朱友康下了晚自习不久,就听到大风吹动松柏树枝,发出的嗖嗖声,令他毛骨悚然。再加上大殿瘆人的怪叫声,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跑到贺国昌屋里叫来贺国昌,这天晚上他要给庙的叫声讨一个说法。

于是就拾起一块石头,投向庙顶发出声音的地方,奇怪的是,这里的声音立即消失了。

可是,时隔几秒钟,这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出来。

他再次跑到那边投了石头,结果这里立刻又静了下来,时隔几秒钟,声音又从原来的地方传出来。

但是这声音始终没有消失。朱友康感觉太神奇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再次找来手电筒进行照射,他想探个究竟,这里是不是一只候鸟。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到处是雕梁画栋,砖瓦峭壁,什么也看不到。

在此后的几天时间里,朱友康碰到谁都会提出这个问题,可是说法不一,没有科学结论。

大体说法倾向于两种:一种是候鸟说。因为这座庙春秋叫得最响;另一种说法是地音说。也就是地壳运动发出的声音。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仍然是一个谜。

朱友康花了很长时间探究,也没有什么新收获,只好草草收兵。

这天夜间本来就害怕,可是,他刚刚回到宿舍,又遇上了停电,他只好点起蜡烛去看书。

这里本来教学条件就不好,安全环境更糟糕。可是,由于庙群的香烟比较旺盛,每年春天和秋天的庙会更热闹。

庙会会期半月之久,期间,前来拜谒和瞻仰的各地友人,络绎不绝,多达几十万人。这些人在bq庙和扁鹊庙来回穿行。

庙会上,前后左右,院里院外,到处燃烧着香蜡纸张,信男信女们,手拿摇扇,排成一团,扯开嗓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祝福和祈祷。

除了声音嘈杂影响教学之外,更重要的是,烧掉的纸灰到处飞扬,教室、宿舍、食堂搞得乌烟瘴气,严重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就是没有围墙的县办石脑中学。朱友康在心里有了新计划,他要跟梁高山校长建议……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壮举”

短短几天时间内,令人惊魂的现象,朱友康无法甩开木床自然升空、“老虎”夜闯宿舍、骨灰、棺木、花圈、死人照片、诡诈教师、古庙怪叫……

自从朱友康那个单人床晚上忽悠忽悠往上升,这种诡异现象发生之后,初三几个学生,拿着死去那个老教师照片给朱老师看。

朱友康特别避开后,开玩笑说“你们打算把我送给马克思吗?”

学生们心领神会地偷偷收起了相片,不再吓唬朱老师。

朱友康实在在这个宿舍待不下去了。

这里诡异现象令他窒息,不仅休息不好,精神高度紧张,甚至恍惚不安,更重要的是还影响备课上课,耽搁学生学习,误人子弟。

所以,他很快向学校反映了这种情况。

梁校长当下答应给他调整到,第二排教室中间的那个一间屋里。

这间房屋原来作为后勤仓库,里面摆满了损坏的课桌和凳子,以及其他一时用不上的物品。

朱友康找来几个学生利用课间,很快把这些东西,搬到了自己原来睡觉的屋里,把单人床和办公桌椅,很快搬到了这间新宿舍。

等到第二个课间,他已经开始在新宿舍里办公了。

刚坐下办公,没想到何海云找上门来,何海云知道朱友康刚来上班,事情多,前几天没赶过来打扰他。

“友康,我刚打问到你的宿舍,怎么又换到这里来了?”何海云进屋就这样问。

她看到到处还有没有摆放好的东西,就顺手去摆放。

朱友康本想跟何海云说实话,可是后来一想,何海云是一个女孩子,说实话她肯定要害怕,所以就编瞎话说“这是梁校长的安排,校长说,这里挨着教室,便于管理学生。”

朱友康说的也对,他办公室西边就是他的学生,他是初中二年级的班主任。说是年级,也就一个班。

随后何海云拿出一本书来,放在朱友康桌子上。朱友康一看,这是自己在蓬州二中时借给何海云看的。

何海云谢过之后,告诉朱友康说,她在石脑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发现了很多问题。这位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朱友康让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何海云说,现在的石脑一带,可不比往日了。

自从建成石脑大坝以来,山上一年比一年绿,庄稼一年比一年好,有了水利条件和经济条件,老百姓的土特产越来越多,长势越来越好。

最近几年几乎是年年大丰收,但是,外销途径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土特产,睡在自己家里,烂在院子里。

老百姓劳动果实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

大道还是原来的煤渣路,小路雨天非常泥泞,庙群复原工程缺口很大,一时难以完工。这样下去,这里的乡亲们等不及了。

她想亲自去公社找一找领导,看能不能给庙上多争取一些上级的专项资金,等古迹复原完成了,等那一边的扁鹊庙群中医基地建好了,这两地连成一片,再加上石脑大坝的独特优势,电站发电优势,那就形成了一个长的旅游路线和大的旅游格局。

到那时,游客多了,这里老百姓的土特产不愁卖不出去,而且还可以依托游客优势,再做一些其它可行的生意,那样,老百姓距离幸福的日子就不远了。

一个刚刚上班的女同志,竟然想到了旅游整体开发,想到了带动老百姓共同致富,大大出乎朱友康的意料。

这一点,正迎合了朱友康的石脑中学改造完善计划,如出一辙。

所以,朱友康干脆把手里的扔到一边,开始认真地和何海云探讨起来。

因为他们所探讨的,归根结底就是一个主题——把石脑中学和bq庙古迹复原合二为一,形成一个大的格局去考虑,去计划,去开发。

经过一番谈论,初步达成如下思路,朱友康负责石脑中学范围内改造计划申请,何海云负责bq庙群及扁鹊庙群两项古迹复原工程项目申请。

共同目的就是,给石脑中学一个良好的教学环境和安全环境,给bq庙群及扁鹊庙群,一个符合其自身特点的扁鹊中医药文化技术传承创新和发展的新环境,新场景。

他们设计了具体途径,何海云向文保所及文化局汇报,朱友康负责向石脑中学及教育局汇报。

先争取本单位本系统支持,然后再向石脑公社如实反映。

他们还约定,彼此之间相互协作相互配合,何海云单位离不开的时候,朱友康可以代劳,朱友康上课脱不开身的时候,何海云可以代劳。

剩下一时考虑不清楚的事情,一边走一边继续酝酿。

朱友康的石脑中学建议大体上有如下几点

一、教学环境

1、建议bq庙会期间,禁止在校园点香烧纸,或者在庙会期间允许学校放假。

2、建议有关部门加强流动人员管理,不允许在校园内大声喧哗,或者聚伙祷告祈福。

3、建议在校外另修道路,杜绝社员、来往行人以及牲畜等从校园内穿过。

4、建议新建学生宿舍,bq庙群不是学生住宿的地方。

二、安全环境

1、建议学校及bq庙配备必要的灭火装置,以免发生火灾。

2、建议游客入校即静,不带火源进庙。

3、建议在河沟打井取水,不能再让师生用河水做饭。

4、建议尽快把学校围墙垒砌起来,这才是一所学校。

5、条件成熟时,可将石脑中学从bq庙群中迁出,这是治本问题,其它都是治标问题。

何海云帮助朱友康列举了这几条建议之后,由朱友康执笔,开始列举bq庙群及扁鹊庙群两个古迹景区复原问题的建议;

一、bq庙群

1、建议立即腾出学生,不能再把bq庙群当做学生宿舍。

2、建议将未完成的bq庙群及扁鹊庙群逐一修复及复原,分步骤投资建设。

3、建议提前谋划室内布局,加快塑像、绘画等原有景象的复原工作的进度。

4、建议建设一个工作人员及管理人员的办公场所。

5、建议尽快建设庙群围墙,避免人员随意进出。

6、建议全力争取外援,全力争取上级资金支持。

7、建议庙内院落尽快硬化,尽快向庙群通公路。

8、庙群建设成熟前,建议提前将蓬州中学迁出庙群另建。

二、扁鹊庙群

1、建议支持扁鹊传人,在扁鹊庙群设立讲堂及中医门诊,把扁鹊精神发扬光大。

2、建议支持由扁鹊传人杨老中医倡导的扁鹊支援者行动,建立各村扁鹊支援者服务站。

3、建议加大对扁鹊庙群的投入力度,尽快恢复原貌,对公众开放,以最大限度地吸引更多游客,前来拜谒扁鹊,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4、建议附近民居尽快搬迁到扁鹊景区之外,以免扁鹊庙群日后扩大规模。

5、建议政府以扁鹊名医效应,做好中草药种植及中草药加工业务,筹建扁鹊制药企业,发展扁鹊经济。

6、建议尽快向庙群通公路,院内尽快硬化。

当朱友康和何海云完成这一“壮举”的时候,上午已经放学。

“走,到食堂吃饭去,今天我管饭!”朱友康高兴地和何海云一起向食堂走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祭奠”

朱友康推开了张师傅的门,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把他惊呆了

迎面看到“祭奠”两个大字,被三根木棒支撑着,放在桌子上。

紧挨着前面是张师傅的遗像,遗像下方用白纸黑字写着张宝福同志福寿天堂!

在张师傅遗像前,一支燃烧的蜡烛,火苗一窜一窜的向上闪动着,三柱燃烧的高香,冒着一缕缕的青烟,整个屋子里,弥漫了雾正凝重的烟雾,显得庄严肃穆。

朱友康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再看屋子地面上,摆放了一小朵百灵树枝,几个分支把百灵叶片聚集在一起。

他慢慢向床上看去,张师傅十分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他的棉被,一张白纸把脸和头盖得严严实实。

朱友康想起,自己刚才下课时学生的话“何老师捎信,让你去张师傅宿舍一趟。”

朱友康刚下课,还没有回到办公室,一个学生就急忙过来给他捎信儿。

“好,我这就去!”朱友康放下书本,快步来到东南角张师傅宿舍。

当朱友康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一下子惊呆了。

这可怎么是好呢?朱友康想到了平时老师们爱开玩笑的习惯。

于是,他大胆地伸手掀开盖在张师傅脸上的白纸,这才发现,这是一场虚惊。

因为白纸下面是用绳子捆绑起来的废旧本子。

朱友康再掀开棉被,哈哈,这里面尽是一些树枝在支撑着。

这是典型的恶作剧。

朱友康知道,这里的老师们很辛苦,也很清苦,更是生活单调,过着低级趣味,无聊生活。

唯有这样的一个恶作剧,才可以给本来无趣的生活,平添一些色彩和乐趣。

这场“祭奠”活动,让朱友康想到了很多很多,尤其是最近的男女一间屋子里混合乱舞。

他不希望山里的老师们就这样低级无趣地混下去,最起码不能再在他们这几个年轻人身上传下去,日后必须有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所替代。

他思考着用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来改变这种低级落后的生活状态。

话又说回来了,这位张师傅也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怎么能混到这样的地步呢?

这位张师傅又是谁呢?

他就是朱友康在中丘中学上学时,教他们历史的经常倒卖小猪的猪贩子张宝福老师。

他怎么也从下边来到了山区呢?

自从朱友康与何海云在中丘水库大坝约会时,见过他一次之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那次遇见他,他刚刚辞去了代课老师职务,停止了倒卖小猪,转而进入到刚刚建成的蓬州县化肥厂做了一个电工,当时,电工比老师挣得多。

来到了石脑中学,朱友康才知道,他从化肥厂电工,又转到了中丘公社任话务员,他觉得公社话务员不仅挣得多,还比较体面,日后还可以混个前途来。

再后来,县里新创办了玻璃厂,他再次转到了县玻璃厂当了工人,他希望在那里可以转为正式职工。

结果,他看到一个个和他一起当民办、代课的老师们,都转了正,成了国家正式在编人员,再一次心动。

于是,又辞去了玻璃厂的工作,回到了教育上,等待日后转正。

找谁才能进入教育系统呢?

这时他想到了教育局局长张建,想到了蓬州中学校长韩玉冰,想到了石脑中学的校长梁高山。

到底找谁呢?这些人都是自己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

他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最大的官——张建局长。张建局长认为,凭他的水平,不能去蓬州中学上课,更不能到其它他不熟悉的领导跟前上班。

最终也就选择了他的梁高山老伙计,来到了石脑中学。

这位脑袋瓜子非常灵活的张老师,这山看着那山高,脚步迈得非常快,跟时代跟的特别紧。结果,成了狗熊掰棒子的翻版。

为什么这样说呢?

当他刚辞去代课老师不久,和他一起参见工作的代课老师转正为国家正式教师。

当他刚辞去化肥厂电工不久,其他两名继续坚持工作的电工也签订了三级信合同。

当他辞去中丘公社话务员不久,那个留任的话务员变成了吃皇粮的国家正式在编人员。

当他刚辞去玻璃厂工人不久,和他一起进厂的其他四名工人终于签订了劳务合同,成为合同制工人。

为了再次成为正式教师,他听说日后还有这样的转正名额,他托门子爬窗户,才又回到了教育战线,成为教育战线上的一名新兵——原来的资历都不算数了。

无论当小猪贩子,当话务员,当电工,当工人,还是当代课老师,他总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跟不上。

每一次机会,都在他眼前悄悄的溜走了,而只要他在任何一个岗位上干下来,他都会获得成功。

他常常感叹自己生不逢时,老天不长眼,老天不给他机会。从来不去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次来到这里,梁校长暂时没有给他安排课程,一是梁校长对他知根知底儿,怕他耽搁学生成长,影响教学成绩;二是处于老伙计的照顾,让他做了后勤工作。

说是后勤工作,也只是让他打扫一下会议室的卫生,收发一下报纸,敲一敲上课的铁钟,仅此而已。

由于张宝福老师多年的转正心愿未能如愿,心里阴影很大,说话做事有些失常,越是这样,别人是不了解他心中苦闷的,所以,他渐渐地变成了老少皆欺的对象。

拿他开涮成了常态。

在单位常常处于无奈的被动状态。

为什么说是无奈的被动呢?大家跟他开玩笑,又不是真的要欺负他,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不仅在单位处于被动状态,回到家里也成了“绊脚石”和“看门狗”。

他一共和妻子生养了五个闺女。

大闺女和三闺女都出嫁了,二闺女在家里招了女婿。四闺女和小女儿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年轻的时候,自己卖命地倒卖小猪,养家糊口,孩子又小,所以,他在家里地位还是占有主动权的。

随着年龄的增加,养家能力的减退,工作的变换,孩子一天天长大,特别是他的收入不能满足家庭支出的时候,他老婆有了外遇。

本来家里女孩子就多,再加上上丘村很穷,光棍汉很多,大家就像豺狼看到了山羊一样,都盯着他家的五个闺女。

所以,他家里经常人满为患。而每当这个时候,张宝福在家里就显得有些多余。

天长日久,他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上班在外的时候,家里更是热闹非凡。他只好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不上班的时候,或者去庄稼地里干活儿,或者去村东河里放牛。

如果回到家,夏天的时候,他就在门外的碾盘上纳凉休息,当然,也就睡在碾盘上了。

冬天的情况就复杂了,因为村里的光棍汉子们有钱没地方花,他们就三五个在一起商量着,轮流管饭喝酒,每次必须叫上在家的张宝福老汉。

灌酒的对象也是他,每次把他灌的大醉,不知道东南西北,晚上在光棍汉子家里轮流睡觉。这些光棍汉子们把大门一锁,又都趁着酒兴返回他的家里,和老少女人鬼混。

据说,他家的二闺女女婿就是他媳妇挑选的。因为他媳妇最清楚这个女婿的“能力”。

张宝福在内外受困的压力下,情绪越发不好,精神更加萎靡,时间久了,还得了肺心病。

因为既咳嗽咳痰,又下肢水肿,活动量过大,还常常引起心悸乏力,甚至出现血压升高。

尽管这样,本该早一点休息才是,可以他又常常失眠。

学校里买的十七寸黑白电视机是他最要好的伙伴,他常常把电视节目熬干了,看完了,才回宿舍睡觉。

有很多时候电视演完了,开着电视在那里睡着了。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时候,张宝福老师是在会议室里过夜的,尤其是到了夏季。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过筛

祭奠**之后,因为张宝福老师经历的类似**太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回到屋里,二话没说,就把现场收拾的一干二净。

收拾完之后,他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凉凉的,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的无奈已经到了不能够再接受的地步了,这样的低级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可是,他给别人的留下印象里,确是一幅莫漠不关心的样子。

所以,许多老师,特别是没有生活经验的年轻老师,谁也不了解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酸楚。

没几天功夫,在张师傅身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还是在贺国昌的宿舍里,这一次是张宝福老师去贺国强老师屋里借一本书看,不想,这里已经聚集了六七个年轻老师。

陋俗又开始了,这次没有一个女老师,更没有村里的女同志,年轻人就把张宝福当做了心中的女人。

插门,又一次拿起了铁簸箕、洗脸盆和水桶,一阵叮叮当当之后,把张宝福这个老头推到了屋子中央。

过筛子开始了,年轻人疯狂地舞动着,推搡着,打闹着,狂叫着,像是一群疯子。

不知道是谁还把教学用的录音机打开了,音量开到了难以承受的程度,随着音乐的节奏,年轻人的舞姿更加疯狂,更加刺激,响彻整个校园。

他们不仅做着各种低俗下流的动作,而且还把张宝福老师傅,当成了尽情发泄的对象,推过来,筛过去,抬起来,放下去……

严重的时候,还扒了张宝福的外套,脱了他的裤头,更有甚者无以言表。

由于年轻人的动作过于激烈,张宝福被摔倒在地,年轻人认为是张宝福师傅在假装,于是,大家像猴子房一样,一个一个都落在了张宝福身。

巨大的压力,让张宝福无发承受,歇斯底里地高喊着:“压死人了,压死人了!”

这时候音乐停下来了,折腾停下来了。

年轻人看到张宝福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在叫着疼痛。

大家一时傻了眼,原来把张宝福老师挤压的大腿肌肉软组织损伤了。

当年轻人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扶着张老师回宿舍。

是张宝福老师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屋里的。一路,他从西北角贺国昌的宿舍里,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直走到东南角自己的住处。

他一路挪动着双腿,一句话也没有说。

石脑村有个老教师知道了这个情况,从家里拿来了跌打玩儿,去看他那里是否真出了问题。

老张回答说:“这次我是真出了问题,他们几个年轻人,要是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这一回真要跟他们没完了。”

这话过了两天,这位老教师有意识地把这话,传到了年轻人耳朵里。几个年轻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个万全之策。决定立即拿礼品,前去看望。

他们来到学校下边村里的小卖部附近,拾来了一个奶粉袋儿,两个饼干袋儿。

他们拿着三个袋子,又来到bq庙施工的地方,用石灰粉装满了奶粉袋儿,用木匠推下来的散碎木块,装满了两个饼干袋儿。

然后,回到贺国昌老师宿舍里,用烧热的铁丝,把这三个塑料袋口封严实。他们之中又派出一个探子,先看一看张宝福是否在他宿舍里躺着。

当确定他确实在宿舍躺着之后,几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包,直接进了张宝福老师的屋里——他们把三包东西集中到了一个大包里。

“张老师,我们几个年轻人来看你了,都是我们年轻人的不是,我们不懂事,把你弄伤了,真的该早点来看您!”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说得张宝福心里热乎乎的。

张宝福看到年轻人是真心来道歉,来看望,就放松了所有的警惕。

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被多少个人“欺负”过之后,而没有下落,不了了之。所以,当他看到这群热情的年轻人,来看望慰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激动地从床一转身蹦了下来。

他跳到了屋底下,又连续蹦跳了好多下,并当即告诉年轻人说:“谢谢你们来看望我,你看看,我一点事儿也没有了,我一点事也没有了,我好了,我已经好了!”

其实,当他下床蹦跳的时候,他的腿还真的有些疼痛,不过比前几天确实好多了。

这几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的阴谋已经得逞,都憋住笑,不敢久待,赶紧趁早离开了张宝福老师的宿舍。

年轻人刚一走,张宝福就撕开了一袋奶粉,倒在了水杯里,他发现和其它奶粉有些异样,觉得里面有诈。

他又马拆开了另外一袋饼干,结果发现塑料袋里装的是散碎的木块。

这时,他火冒三丈,立刻打开屋门追出去,把三包“礼品”狠狠地砸向刚走到院子里的年轻人身。

嘴里扯着高嗓门骂道:“一群无耻的小人!一群无耻的小人!”

跑在院子里的几个年轻人,个个低着头,偷偷地乐着,水也不敢出声。

这次之后,张宝福老师真的病了一场,在家里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朱友康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躲着人,不敢去正视。朱友康知道这个老师心理出了问题。

他从内心里可怜这位老师,因为他曾经是自己的“亲”老师。

什么事情都是有源有头的。

朱友康很快被学校提拔为团高官,原来的那位年轻的女书记已经调到团县委去了。

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发挥共青团优势的机会。

他决定从石脑中学团委的一张报纸开始,决心改变这种低俗陋习。

他给这张报纸取了一个可爱暖心的名字——蓓蕾之春。

他想从春天开始,让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也包括用春天的热能去温暖张宝福老师的心。

自此,他要从根本改变各种低俗不堪的坏习惯坏风气。

何海云知道了以后,非常支持他的工作。

并且还答应为他提供必要的文物图片,文物文献资料,以便丰富团委小报的内涵。

朱友康找来和他同来的张梅梅同学为搭档,让她主管团委的宣传工作,把张宝福老师也请过来,让他主管报纸的校对和油印。

封同学刘鹏为责任编辑,负责刻板、排版、编辑及搜集资料等各种工作。

他请求梁校长为每一位老师安排文章,不管写的水平高低,一律修改之后刊登。文章的内容可以是不同方面的,但是只要积极健康就可以刊登。

朱友康还利用团委的名义搞形式多样的文化娱乐活动。比如拔河比赛、朗诵比赛、歌咏比赛、读书会等。

这样就可以把正能量竖起来,减少了玩耍低级趣味的时间投入和精力投入。

朱友康在报纸最显著的位置,专门刻印了这样几个大字:“杂草多的地方粮食少,空话多的地方智慧少”。

用这句阿拉伯谚语,提醒老师们,不要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消极的、低级的、无聊的、无为的事情,要聚集正能量,弘扬先进文化。

他把分成四个板块:青春无悔——青春励志篇;教学动态——推介宣传教学资讯;团务活动——报道团委工作;执着追求——师生写作专版。

为半月刊,每一期都要推送到团县委、县教育局、县委宣传部、县文联等部门。

自此,老师们看书学习的多了,研究教学的多了,交流写作的多了,低级活动少了,无聊扯淡少了,打闹伤害少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泄密

“你是不知道,小吕可让那个广播站周记者给害惨了!一年时间都缓不过劲儿来,好容易遇了友康这孩子,还没有谈拢,这不他又跑到你这里来了!”

朱友康完午的第三节课,打算向梁校长反应问题,他一进会议室,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就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细听。

“我这次来,就是为小吕来的,想听听友康这孩子的意见,小吕最近一段时间,见不到友康情绪又犯了,除了班,在家里死活不出门。

把老吕两口子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不就托我来看看。”朱友康听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再仔细一听,原来是蓬州二中王校长在里面。

因为听到他们说话间,还涉及到朱友康本人,他就没敢往里面走。

“友康在城里待了一个来月,没有听说小吕和周记者的事吗?听说了可咋整啊?”梁校长担心地问道。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小吕是我亲闺女,我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吧?

再说了,友康这孩子素质不错,各方面都优秀,唯一不占优势的就是他是山里人,家里穷,能讨咱小吕已经很不错了!

你看看,友康一家子八辈儿农民,而咱小吕一家都是商品粮,也对得起这孩子了!

和咱小吕结了婚,他啥都不用管,小吕又是医院里的正式工,这还不够吗?”

王校长给梁校长说了这么多,梁校长没有再说什么,看样子是想找友康谈谈了。

朱友康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偷听了,就赶紧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他怕梁校长找他,到时候面对王校长的提问,他不好回答。

朱友康想,别说小吕有这档子丑事,即便是没有,这何海云在自己身边,要比她强多了,干脆躲起来不见得了。

于是,他沿着学校后面的北坡,踏了平时他们一群年轻人那里玩耍的山岗顶。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王校长对自己既客气又照顾,原来都是为了他那个曾经受到过伤害的亲闺女。

小吕不是老吕的亲闺女吗?怎么又成了他的亲闺女呢?他想起了老吕过生日那天,为什么王校长也在其中,原来这里面太复杂了。

他想到了小吕为什么在老两口面前,说一不二,娇惯成性,原来是老两口不忍心让自己的闺女再受到任何委屈和打击。

朱友康又联想到了小吕内心的矛盾。

她既想一下子把他搂抱在怀里,又怕性急走错了脚步,再次失去他。所以,她就表现为那种若离若即的状态,然后等待时机再一网打尽。

朱友康过去就曾想到过,这位王校长是一位神秘人物,背后最大的阴谋都在他身,现在看来,已经得到了充分证明。

他又联想到那次小吕来到他家里帮忙垒墙头,小吕那天曾说过,他知道自己家里忙,正在垒墙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可以证明,或许是梁校长去县城开会时,碰到王校长给王校长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因为朱友康现在居住的新居,正是村西人家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朱友康家里正在做什么,过路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友康,友康,你怎么来这里了?”朱友康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看去,是何海云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跟他说话。

看到何海云,他忽然想到了小吕的身份。

小吕不是跟何海云是姑舅姐妹吗?怎么又成了王校长的女儿了呢?

朱友康想,你何海云来得正好,我正要打听一下你姐姐小吕的身世呢!

“海云,快过来。我正有事要问你呢!”

朱友康一看到何海云,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原来的烦心事儿一下子都消失了,他远远地向何海云招了招手。

等何海云走近了之后,他想开口打问小吕是怎么回事。

可是,转念一下,我对面何海云打问小吕,是什么意思,他怕何海云多心,又改变了主意,还是遇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日后在一起的机会多得是,再说了,今天王校长来了,还不知道何海云知道不知道。万一何海云知道王校长来了,那这些问话,显然是有针对性的。

于是,等何海云一来他就开口说:”咱们的计划,你那里进展情况怎么样?“

”你说呢?“何海云来了一个反问,嫣然一笑,笑得如此灿烂可爱,何海云一边说着话,已经凑到了朱友康身边。

朱友康立刻闻到了何海云身那种特有的香味儿。他与小吕接触也不少,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小吕身边闻到过这么醉人的香气来。

”哈哈,可不是吗?你的问题要和我比起来,容易多了。你直接向你的顶头司——老爹,汇报就行了,不像我。“朱友康笑着说道。

他知道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尽管这些年来一直是正股级副局长,可是,这是文化局的业务,除了跟文保所张何玉坤汇报之外,就是她的父亲了。

“你呢,友康?”何海云歪着头,看着友康,眨了眨眼睛问道。

“没问题。都有反馈了。领导认为,只是有些问题提的过早,恐怕一时半时也解决不了!”朱友康严肃地对海云说。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是我们年轻人性子太急了!”海云轻松地笑了,笑的那样美丽,那样动人,朱友康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她,正想一下子把海云吃下去。

“这说明我们年轻人走在时代的前列了,哈哈哈!”朱友康接着何海云的话继续补充道。

是啊,年轻人想象力丰富,知识渊博,眼光远大,这才是时代的弄潮儿啊!

朱友康问了何海云现在有没有时间,海云正好也想问这个问题。

海云原打算下午与朱友康一起石脑公社找书记,结果,朱友康性子太急,非要现在就去——何海云不知道朱友康是在躲避王校长。

何海云想反正现在也不忙,去就去。

于是拐下山,和玉坤打了招呼,就跟朱友康一起步行向东出发了。

石脑公社距离石脑中学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路程,他们一路相互交换着各自的看法,探讨着与书记的谈话艺术,不知不觉就到了公社门前。

他们刚打算进去,就被一个看样子像是秘书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哎,哎,你们找谁呀?”

“我们找公社书记。”友康说。

“书记马外出,你们改天再来吧!”年轻人没好气地回答。

“书记在,正好,我们没几句话,说完就走。”何海云随机说道。

“是谁呀外边?”外边的吵闹声,把屋里正要出门的书记惊动了,就隔着门帘问道。

“是两个小青年。”那位年轻秘书大声说道。

这时书记已经走出了屋门:“就在院子里说吧,快点说,下班了,我们准备去应酬。”

朱友康简单地把他们的计划说了一遍,何海云在后面补充着。

“你们年轻人尽是扯淡,这样的事情,我们革委会和政府不知道啊?”书记耐着性子听完了他们的述说后,了一辆吉普车。

“小李,你记下他们的单位和姓名!”这位中年男性书记,了车后又打开窗户嘱咐那位年轻秘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探监

朱友康与何海云眼看着这辆吉普车拉着书记,突突突地消失在石脑河边。

回头年轻秘书把他们两个人叫到秘书办公室登记了单位和姓名。

“我真的奇怪了,你们不是一个单位的,怎么走到一块了呀?”年轻的秘书登记完之后,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是一个单位怎么啦?我们有共同的追求还不够吗?”何海云首先回敬了一句。

“嗨,你这女同志倒是有理儿了是不是?”年轻秘书歪着脑袋,斜着眼睛色眯眯地打量着何海云。

朱友康一看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拉着何海云要离开。

“年龄,籍贯,学历,还有政治面貌,也要登记。”年轻秘书又随意加了内容,要追问他们的基本情况。

朱友康坚持要离开,被秘书挡住了去路。

“你有权过问我们这些吗?”朱友康拨开秘书的胳膊硬往外闯,秘书没有挡住,朱友康一个转身挤了出来。

但是何海云仍然被堵在里面,秘书仍然在逼着她说出这些基本信息。

何海云看朱友康闯到了院子里,就像朱友康那样往外闯,这位秘书挡住去路,趁机想沾何海云的光,被朱友康从院子里拿起来的木棍顶开。

朱友康见何海云要吃亏,不由分说,从院子里抄起一根木棍,一下子顶住秘书的脑袋,秘书一个闪身,何海云顺势挤了出来。

秘书看朱友康和何海云关系不一般,就没有敢再出门,只是扯着嗓子喊道:“早晚给你们算账,你们等着!”

朱友康与何海云不再搭理他的吓唬,沿着原路返回了学校。

回去之后,多数师生已经吃完中午饭,篦子的馒头已经凉透,大锅也刷干净了。朱友康想,这样也好,正好躲过了王校长和梁校长的见面。

何海云坚持要去他们工地吃去,她告诉友康,何玉坤所长与她父亲老朋友,对她很关心,估计她那里一定有饭吃,要朱友康跟他一起去。

朱友康犹豫了一下,他怕对何海云产生不好的影响,不想去。

在何海云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去了。他想,这样也好,免得厨房师傅还要给自己麻烦一次。

什么是都是该着。他与何海云还没有走近工地,就发现,王校长和梁校长正在那里和何玉坤交谈着什么。

何玉坤见何海云来了,就站起来跟何海云说话,她让何海云去屋里吃饭,都备好了,还热着呢。

朱友康与何海云来到跟前,迎面跟他们两位校长和何玉坤打过招呼,就走进里面吃饭。

篦子热腾腾的馒头,锅底下是北方非常爱吃的猪肉粉条熬菜。因为吃饭完了,他们狼吞虎咽,一会功夫吃光了大锅里的熬菜,馒头只剩下了两个。

“友康,吃完了饭,去我那里一趟吧。”梁校长看朱友康和何海云从里面吃饭出来,就吩咐朱友康。

说完之后,王校长继续和何玉坤攀谈着,梁校长先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好嘞!”朱友康心里想,看来这事是躲不过了。开始琢磨着怎么婉转拒绝梁校长的有关小吕的问话。

梁校长告诉他,中午一直没有见到他,要他考虑一下与小吕的关系是否可以确定下来。他说年龄也都不小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并且还列举了小吕的家庭优势和工作优势,而且给他也挑明了小吕与王校长的关系。朱友康有心问梁校长是怎么回事,但碍于自己不想与人家成亲,不便多问,也就把话压在舌根下了。

朱友康思考了片刻回复道:“梁校长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别再说小吕了。”

“不会吧,友康,我怎么一点都知道呢?”梁校长表示吃惊。

“是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还没有公布的必要,以后您就知道了!”朱友康说的对像是何海云,但是,他知道小吕、王校长、梁校长与小吕家人是什么关系,不能明说。

话都说到这里了,梁校长也就不再往下追问了。

“梁校长,咱们打井的事是不是快了呀?”朱友康不想再喝河沟里的水了,在后面催着梁校长把事情往前办。

“明天就动工,咱们村二熊和半拉眼来看过了,他们准备从自己村里再找两个人来干。”朱友康听了非常高兴。

“那围墙呢?是不是也明天?”朱友康接着追问。

“友康,别看围墙事不大,还是最难办了!”梁校长有些为难。

“为什么呢?”友康不知道难在哪里。

“次咱们试着垒了一段,一夜之间连石头都看不见了,跟不要说墙头了!你不知道,那一天你请假去看你的老师去了。”梁校长觉不是不垒围墙,而是村里人反对,学校在白天垒,石脑村民晚拆,拆下来的石头,都被村里人拉走了。

朱友康一下子明白了,当校长也不容易。

校长提到了请假去看老师,那是前天的事了。

师范毕业时,班主任程老师和师母万丰钢铁集团李总,事前约好要去李总那里班的,不仅朱友康去,班里有五六人都要去。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班干部。后来李总那里发生了火灾,牵扯到了李总,早些时候去探望有些不便。

所以,等事情沉淀下来之后,他们同学们约定一起去看望慰问程老师,然后跟程老师一起按照约定的时间,再去监狱看望和慰问李总。

新州市监狱坐落在市郊西北部的一座水泥厂附近,这里监管森严,按照约定,朱友康他们一行七人,过了几道都有狱警把守的森严的大门,约见了李总。

李总穿着监狱里的服装,在两名狱警陪同下见到了他们。

朱友康看到,李总显然消瘦了许多,似乎增添了不少的白发。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脸永远带着的乐观与微笑。

李总面对学生们说了一段最感人的最鼓劲儿的话。

她说:“以后就全靠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努力做出个样子来,争取在我出狱之前,你们在场的几位同学,都要比我过去干的还要好!

日后我出狱了,还指望着你们呢!”

“您放心吧李总!我们一定听您的话!我们一定努力,程钟和程鸣就靠给我们几个吧。”朱友康和同学们都表了决心。

程老师站在那里,一直用眼睛看着师母李总,等同学们说完话,走了之后,他们夫妻俩隔着铁窗,拉着对方的手,相互凝视着对方,心里勾起了美好的回忆……

梁校长看朱友康思想有些走私,就对友康说:“你再看一看我已经拟好的,是否有遗漏和欠缺的地方。”

朱友康接过梁校长递来的已经拟好的文件,认真地逐字逐句看起来,他从内心里感激梁校长为扭转传统陋习所做的努力。

第二百四十章 动容

为了说服公社高书记重视旅游开发,何海云与朱友康商量,他们光有计划不行,还要有真凭实据的详实旅游资源材料。

只要把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摆在高书记面前,才能够打动他的心。

另外,找到了旅游资源,也就可以从根本,改变多年来的旅游陋习。

以往每次遇到了庙会,四方游客一涌而进,善男信女烧香祭拜,寻求平安,搞得乌烟瘴气。

只要有了旅游去处,他们就可以登山观光、游览胜景,或踏青,或春游,既可以领略祖国大好河山,又改变了旅游陋习,还进行了爱国主义教育。

于是,他们利用节假日开始了山区考察和调研,并初步形成了一万多字的文字汇报材料——或者说是调研报告。其主要内容如下:

一、石脑山风景区

该风景区距离蓬州县城45公里,由石脑山及周围山体和扁鹊庙群构成。其中心区域东起丘村,西至石脑村及bq庙群,北到石脑大坝北岸,南至泉灵寺。

这些范围内,扁鹊庙中医药文化氛围浓厚,弘扬悬壶济世的中医精神,正当其时;bq庙历史文化厚重,传承历史文化,利国利民。

石脑山俗称扁鹊山,为华夏医祖扁鹊封地,海拔高度1200多米。景区总面积达到了20平方公里。

这里自然景观丰富,古树山林,得天独厚。有八仙洞、狐狸穴、古井圣水、原始古木等。

这里人文景观多样,碑刹桥谢,万民神往。有寺庙古刹、石竭石碑、摩崖石刻、石桥拱桥等。

以扁鹊庙为首的八大景观具有十分重要的观赏价值和研究价值,是万民神往的好去处。

二、北垴山自然风景区

这里距离蓬州县城70公里,太行山脉的东延分支。

是蓬州县北方的自然屏障,山高树多,悬崖峭壁,是登山观光的好去处。这里北垴山与下游石脑山连成一体,山的北边与邻县接壤。

这里的景区又可以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东部地势绵延,有蓬州黄土高原之称,这里可以骑马、沐浴、射箭、农家蒙古包、天然烧烤等。

西部是当年著名的红色革命圣地——抗日培训学校就建在那里,是传承红色基因,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不可或缺的部分。

东西两个景区合二为一,景区面积达到了将近30平方公里以。

三、西垴山自然风景区

这里位于蓬州县城90公里处,与山西接壤,以隘口为独特景观。

这里尽管面积广大,地域辽阔,但是,景点相对集中,省去了不必要的路线。景区面积达到了35平方公里。

这里的刀锋岭,山势峻峭,崎岖陡险,山峡如刀锋,俗称刀锋岭。

它的东邻是案板山,形如其物,南有擀杖山,如擎天石柱,耸立山崖,直插云端,蓬州灵芝,多处于此。北边的菜刀山,形状逼真。

刀锋岭顶端,地势开阔,两省风景,尽收眼底,大有一览众山小得感叹。

这里春季芳草吐绿,夏天绿枝倒挂,秋季红叶烂漫,冬天素裹银装。尤其是夏季阴雨连绵,云飞飘摇,扑朔迷离,宛若仙境。

另外,他们还考察了石脑山西南部的片岩风景区,那里以奇石怪鸟著称,是天然的自然林区。

那里鸟兽逍遥,种类繁多,大片的原始森林,古老幽深,芳草丛生,山坡间怪石林立,令人神往。是游客浏览观光的最佳选择。

他们把这些考察和调研,写成了丰富生动的文字材料,形成了真实可信的调研报告,专呈高书记审阅。

与此同时,他们还为石脑中学选择了一个好去处。也一并呈。

他们选择了石脑村东向南拐弯儿的石脑河西岸,和石脑公社所处的东岸位置,遥遥相对。这里坐西朝东,地势西高东低,前面就是滔滔不绝的石脑河流水。

中间间隔了一个月之后,朱友康临时去团县委开会,何海云一个人找到了高书记。

高书记个子不高,长得很精干,在光亮的头顶衬托下,整个面部,两道横眉显得十分突出。

他严肃地问海云:“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千辛万苦搞调研,写报告,非要搞这些?”

何海云一字一句回答:“我们这次调研考察确实辛苦,但是,我们辛苦一时,能换来百姓长久幸福也是值得的。

高书记,您可以掐指算一算,这三个旅游区域连成一片,足足有85平方公里啊,这里面已经涵盖了五个公社,一百多个村庄,将近十万群众啊!

这将惠及到全县的三分之一人口啊!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啊!

再说了,我听说有一个公社可能开始行动了,人家先干起来了,咱再去干,同样都是干,咱何苦不做一个先进呢?

如果这一计划能够得以实现,不仅百姓受益,你这个当书记的也吃不了亏呀!”

何海云算账清楚,说话有理有据,令高书记尤其动容。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更促使了高书记的思考。

是啊,你为了老百姓谋发展,能不需要开发建设吗?开发的快,建设的好,老百姓能不受益吗?

这些事业做成之后,不就是你这位书记的功绩吗?你这位书记能不高升吗?

何海云的最后一句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相信,高书记不言自明,那就是搞建设,搞开发,在经济他能够吃亏吗?

一次小小的汇报聊天,真的感动了这位光明顶高书记。

高书记仔细想一想,也是的,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的行政,当了八年的书记,怎么连一个局外人都不如呢?

于是他马不停蹄,跑蓬州,跑新州,跑省城,终于争取到了一笔专用资金,共计25万元人民币。

他想,这些钱应该先从石脑公社辖区的两个古庙群做起。至于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他又考察了两次。

最后确定,把刚刚投资修复过的bq庙放一放,先恢复扁鹊庙群里面的基础建筑和基本设施。

这样一来,在蓬州县领导统筹安排下,在蓬州县文化局专业协助下,确定了具体建设内容:

一是对扁鹊庙本身进行修缮和整容;二是对扁鹊庙群内地面道路进行铺设;三是整修扁鹊墓地;四是扁鹊庙围墙建设。

这些工作主要交付业务单位负责施工,这样以来,何海云的工作地点,就转移到了扁鹊庙那里。

朱友康在何海云成功实践的基础,也要去跟高书记面他一次,他向梁校长汇报之后,梁校长表示一起前往。

他们跟高书记分析了学校的教学环境和安全环境,还列举了不少最近发生的案例,比如垒墙他的风波等等。

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或者挪动学校,或者挪动庙群。二者在一起实在不靠谱。挪动庙群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唯一可做的,就是学校搬迁。

眼下最要紧的是,协调解决石脑中学围墙问题。

吃水问题基本解决了,梁校长找来本村打井高手二熊和半拉眼他们,用了五天时间,在石脑河北岸打了一眼水井,安装了潜水泵,深埋了水管道。

水管一直通到学校食堂,省去了学生们去河里挑河水。

井盖面做了封锁,既安全又卫生。

第二百四十一章 花媒

由两个年轻人发起的蓬州旅游开发项目,竟然转化成了政府行为。

资金到位了,人马开始行动了。各种材料很快进了施工现场。朱友康与何海云奔走相告,为自己的行为而欢欣鼓舞。

朱友康觉得,政府既然重视了教育,那就从实际问题干起来。在改陋习,树新风的同时,他自发地组织年轻人拜老教师为师,开始进教室听课学习。

他的语文课成绩呈现了突飞猛进的态势,除了他的文章不断变成铅字,发表在不同期刊之外,他的学生也效仿他开始学做投稿。

其中一个叫高俊彦的学生,深得他作家叔叔的引领,在新州日报周末班开始发表作品。朱友康的名气一下子传播开来。

学生家长在招生时,指名道姓要进朱友康这个班。

团县委那里,他是先进团高官,在教学他是学科骨干,在年轻教师中他是佼佼者,协作商更是得心应手,文章频发。

眼看着一颗教育新星就要亮起来了,朱友康心里也明白,自己年龄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爽性跟何海云就挑明了他们的关心。

他不知道怎么浪漫,就漫山遍野的跑,漫山遍野的找,他终于凑够了99朵百合花。

百合是何海云最喜欢的花,百合花的含义非常好,百年好合幸福生活,朱友康想要和何海云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选择一个什么节点和地点呢?

总不能在阴森的恐怖的庙群里吧,也不能在热闹非凡的校园里。最终他选择了石脑峰。他选择了一个星期天,没有回家。

他邀请何海云一起去爬山,他事先备用了充足何海云最爱吃的水煮鸡蛋、水果、花生和水。一路手拉手,相互搀扶着,匍匐前行。

累了就选择一个制高点,一边欣赏着山下的美丽风景,一边吃着水果。玩得非常开心高兴。

到了山顶朱友康还即兴为何海云做了一首诗:

“云藏心怀山轻,领略脑山数步程。

眼底风景哪里存,一闪一拍一人生。”

很显然,朱友康把何海云已经收藏在心中,只有这样,爬起山来,走起步来,才感觉到浑身的轻松,眼下这么美好的风景,存放在哪里啊?

一定要珍惜时光,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的人。因为,人的一辈子,也就闪一下,拍一次就结束了。

何海云已经心领神会,她深情地面对朱友康,显然已经被朱友康这首诗的意境所感动。

在这恰如其分时刻,朱友康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那早已经准备好了的99朵百合花,前腿弯曲,双手捧着99朵盛开的百合花,正式向何海云跪拜求婚。

何海云没有犹豫,低下头弯下腰,双手接住这99朵百合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朱友康……

当他们的爱情刚刚开始的时候,当他们正在交接这99朵百合花的时候,蓬州县委三楼会议室里,聚集了县直各单位、各乡镇、驻蓬州的外地机构、组织、企业主要负责人。

张俊生被任命为蓬州县革委会主任、县高官。

事情的发展,正如张俊生的预期,不过,这个预期滞后了一些。

原来的县长王茂奎提前进入新州市司法局当了局长。

副县长马振邦通过法律程序,当选为蓬州县县长。

原来的书记及革委会主任路明楼,也调整到另一个大县当县高官去了。

老学究任之问抓教育持之以恒,深入学校,深入文物单位,深入教学第一线,措施有力,效果不错,至今仍然在忘我地工作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蓬州县干部队伍又要大变天了。

何树坤心情是愉悦的,巩丽君心里已经开满了花。

文化局的孙局长只恨自己不争气,年龄太老了。

这次重返蓬州的张俊生,春风得意,满面威风。

他要重整他的新蓬州,他要实施他的新战略。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他的蓝颜知己巩丽君,更没有忘记,他为了儿子做出的安排。

他心里暗暗较劲儿,蓬州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包括全县300多名主要干部,包括我们的所有子民们。

除了人事,除了感情,除了关系,除了干部,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实施他那压抑了七八年之久的新州白瓷开发战略、文物保护与开发战略,以及名胜古迹庙宇复原等新战略。

这次他来这里还有一个明确的目的,那就是儿子的工作落实和完婚计划。

在张俊生夫妇心目中,儿子张峰与何海云仍然保持着良好关系。因为,他们曾经在一起联系过一段时间,这是张俊生夫妇主导的,也是他们所熟知的。

自从那次在几个同学的小小聚会,发生尴尬之后,何海云就不再与张峰联系了。这是他们夫妇所不知道的。

但是虚荣心强,又很爱面子的张峰,一直隐瞒事实真相,告诉父亲和母亲,说他们之间关系正常,发展良好。

更让他父母亲担忧的是,张峰所在的拖拉机厂已经下马一年多了,张峰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在一家柔道聚落部当外联经理。

张俊生这次职务的调整,他希望能再次把张峰带过来,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

原来想,他们两个年轻人要是谈不拢,干脆把张峰安排在新州市人事局工作。因为张峰没有学历,在工作之后,再让他进修一个大专文凭。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不错,只好把他们凑合到一起了。

当张俊生第二次来蓬州后,第一次见到巩丽君时,就问起了她女儿的情况。

巩丽君告诉他,女儿何海云在文保所做临时工作,需要得到张俊生的帮助,至于他们俩年轻人关系相处的如何,她确实不太清楚。

巩丽君知道张俊生一定会帮助的,因为何海云刚高中毕业时,去新州文化局工作,就是他张俊生一手安排的。

这次是蓬州县的一把手,这点事对他来说,真是易如反掌。

张俊生主持蓬州工作没有多久,县里的人事很快做了部分调整。

城关公社副书记郭佳琪任公社书记。

石脑公社高书记被停职检查,中丘公社郝书记调任石脑公社书记。

高书记被停职检查的原因是,他直接从新州市争取了25万元旅游方面的专项资金,具体分配运作过程中,弄虚作假,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致使工程没有按照预期完工。

教育系统主要有以下变化:

万龙平任教育局局长,免去蓬州县城关公社书记职务。

韩玉冰任蓬州县第二中学校长,原蓬州县第二中学王校长到龄退休。

教育局副局长李天明任蓬州中学校长。

石脑中学梁校长调任蓬州公社初中任校长。

蓬州中学原团高官张雪峰任石脑中学校长。

文化系统也做了个别调整:

张建任文化局局长。孙局长到龄退休。

何树坤任文化局第一副局长。这一次去掉了次任命副局长后面的括号。

说明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副科级干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变局

蓬州县领导干部部分调整,有人喜来有人悲。

张树宝其实一天也没有忘记,老同学朱书堂的委托,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千方百计把老同学的儿子安排好。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不如人愿。

就在教育局刚刚定下来准备招录一批优秀教师,充实到教育局各科室的时候,张建却突然调整到文化局当了局长。这是张树宝万万也没有想到的。

这个信息朱友康已经知道了,那是次他回家的时候,父亲告诉他的。

其实,朱友康在此之前,已经错过一次大好机会了。

次团县委想把朱友康调去工作,原来从石脑中学进去的团高官,如今已经是团县委副书记了,他希望朱友康能够给他团委工作带来无限生机。

他告诉友康,希望他尽快通过教育局办理,因为这里的空位是不等人的。

可是,朱友康通过大伯张树宝的关系之后,得到的回答却是,张建局长非常坚持原则,坚持不予办理。

他说,县里没有领导带头开这个口子,他坚决不能第一个打开这个口子,不能带头破坏了这个由领导班子确定下来的规矩。

理由非常简单,他说:凡是这一届进山的师范生,必须在山区教学五年。凡是达不到的,即便差一天也不行,借调更行不通。

无奈之下,他又让他大伯找到了他的内侄——县革委会副主任马振邦,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位副主任身。

谁知道,大伯回来说的话,和北丘村的大伯张树宝说的话,如出一辙,朱友康心里想,看来这次一定是没戏了。

因为团县委急需人员,朱友康又无法办理,团县委那边,只好从其它行政单位,推荐的人选中,调入了一位同志。

朱友康知道后,气得肺就要炸了,手中端着的水杯甩出去,在地摔得粉碎!

可是,气归气,急归急,这就是原则,这就是规矩。他无权突破,无权成为这一届师范生的例外!

张树宝心里想,这次是教育局内部要人,好朋友张建又是局长,朱友康的事肯定没有半点悬念。

然而,他的老朋友张建居然离开了教育局局长的岗位,去文化局当了局长。

幸会的是,这也不错,朱友康想,自己的事情不好办了,这下也许可以为何海云办点事情了,尽管他父亲是第一副局长。终究张建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更幸会的是,教育局新局长万龙平任之后,根据社会反映和学校教学现实,确定在蓬州县师范学校,举办英语培训班,为期一年。

主要目的是为各中学培养紧缺的外语师资。在蓬州教育蓬勃发展的过程中,老学究任之问目光远大,视野开阔,调研精准,这是他的主意,现在开始运作实施了。

这些外语师资从哪里来呢?他会同教育局研究确定,凡是当年的应届师范生,全部进入英语班学习,不足部分从已经分配的往届师范生中,再通过考试择优入取20名。

报名资格确定为近三届师范毕业生。

朱友康看到了这个机遇,抓紧时间报了名。他想借这次学习机会留下来,最好能再次向教育局冲一冲。

报名之后,他开始打听跟踪有关信息。

结果发现当年在蓬州中学学时,那位教导处龙主任,已经是教育局教研室主任,主要负责这次外语师资招聘考试有关事宜。

朱友康马不停蹄,从大街烟酒门市买了一条大前门香烟,用一张废旧报纸包裹严实,装进自己的青岛金鹿牌自行车,挂着的黑色手提包里,进了教育局大门……

因为参加考试人数多,阅卷时间延长,还需要报请领导审批,三天后考试结果出来了,就贴在教育局大门道北边的白灰墙。

朱友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挤到了前面,终于在五张人工抄写登记的成绩单的,最后一张单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朱友康,66分。

他看了看最下边写着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是65分。不错,好险啊!竟然只有一分之差。朱友康心里突然想起教育局教研室龙主任来……

石脑中学和朱友康一起参加考试的其他四位同学,张梅梅、刘鹏、万俊芳、贺国昌等,也都报名参加了外语考试。

朱友康又从五张考试名单中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他们的名字。

他从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之后确认,这次外语考试,石脑中学五人当中,只有他考了县师范学校外语辅导班。

他原来设想,如果贺国昌或者刘鹏等能考,他就可以和国昌或刘鹏一起,住在他父亲的人事局或者蓬州中学等单位,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他想到了六年前,那次师范中专考试的英语成绩,他考了264分,那次考试外语分数只占30%,按照100%成绩计算,他的外语成绩应该是88分。

六年时间已经不学习外语了,竟然丢失了22分。

赶在县里各学校开学的那一天,县师范学校也开课了。英语培训班来了66名学生,都是通过外语考试择优录取的。

这其中包括2名女性民办教师,她们是经师范学校审批,报经教育局批准通过的特殊学生,是自愿参加外语学习的。

她们是当年考县师范学校的民办教师,虽然年龄略大,但是,都有良好的外语教学基础,师范毕业后,愿意从事外语教学。

他们需要在县师范学校学习一年外语之后,再学习一年师范学校的专业课。

环境变了,离家远了,朱友康来回下学成了一个突出问题。

每天往家跑,路也太远了。他思来想去不知道住在哪里方便。石脑大坝后勤指挥部,在大坝建成后早已撤掉了,要不他可以到那里借住一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刚开始几天,他每天骑着他的金鹿牌自行车,回到南丘村老家。

老家最近在老支书——他的姑父梁鸿信带领下,又开始了开发荒山,治理荒山,在荒山挖树坑,载果木树,种植中药材,忙的不亦乐乎。

他父亲连给他做饭的功夫都没有,别说给他帮忙,他还要给家里人浇水做饭,切草喂牛,刷锅喂猪等。

朱友康和他姐夫合资买了一头母牛,小牛犊已经一年多了,他父亲就从她姐夫那里迁过来,自己喂养,至于这头牛怎么算,暂时还没有说法。

因为他终于可以养到一头小牛犊了。

除了父母忙,就连两个小妹妹也都要每天到山干活去,这些日子以来,家里一直没有编制苇箔。

朱友康觉得这样下去,家里的活儿看着不做,心理接受不了,要做去,又没有功夫,并且耽误了自己正常的外语学习。

所以,一心想在蓬州县城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有一天午,他照常起了一个大早,骑着自行车去蓬州县师范学校外语培训班学,他刚走到县委门口西边的新华书店门前,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遇

这天午,朱友康照常起了一个大早,骑着自行车去蓬州县师范学校外语培训班学,他刚走到县委门口西边的新华书店门前,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他停下自行车,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他蓬州中学的班主任老师陈竹,陈老师仍然骑着他在蓬州中学时,经常骑着的带有前照灯和自发电的永久牌自行车。

陈老师告诉他,他现在已经调到县委宣传部班了,有事就去找他。

朱友康向陈老师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自己离开蓬州中学这几年的基本情况,说自己要在县师范学校参加一年的外语培训学习。

陈老师问他,你路这么远,每天能来回跑吗?朱友康无奈地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陈老师说,要不这样把,你抽空来宣传部找我,我在宣传部看能不能给你找一间房子住。不过,吃饭问题要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朱友康听了十分高兴,并表示感谢。

就这样,朱友康住进了县委大院里宣传部的一间宿舍。

这间宿舍原来是一间油印文件和材料的地方,他们现在与文联一起使用新版油印机,一直到文联去印刷,这里的老旧油印设备,已经好久不使用了,房子也一直空着。

陈竹老师为他找来一张闲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算是帮着他安置了住处。

陈老师告诉他,最近正赶县里的文化夜市活动,文化演出很多,事务很繁忙,他除了自己到现场去采访,还要回到单位赶稿子。

特别是他家属最近身体出了毛病,还需要他回家伺候,所以,陈老师就没有邀请他到他家里吃饭,忙的也顾不多看他。

走进县委大院的感觉真好,从县委大院出来的感觉更棒,他开始想入非非,想着自己哪一天能来这里班就好了。

每天回老家,和每天住在县委大院,时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时间多起来,充足到一时不知所措。

那么,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呢?

第一件事就是去陈竹老师那里去慰问一下师母。剩下时间在考虑其他安排。

说实话,朱友康尽管考了外语培训班,可是在他心里,他可不是来学习外语的,他满肚子就是如何进入教育机关,或者直接跳出教育界,到县委政府去工作。

他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生活费,用去了一少半,为师母买来了奶粉、点心和水果,利用第一个晚时间去了陈竹老师家。

他知道陈老师的家,因为在蓬州中学学时,正赶陈老师翻盖新房,朱友康曾经组织班级力量,曾经为陈老师盖房子出过力。

他到了陈老师家,正好看到陈老师正在给师母端饭吃,见友康来了,陈老师就向师母做了介绍,师母表示感谢。说话间声音特低,根本听不出底气来。

他知道师母病的不轻。两个孩子都正在学,是正需要师母的时候,朱友康看着陈老师一家人,心里突然升起怜悯之心来。

朱友康觉得自己家里尽管熬煎,可是大人小孩都健健康康的,这就够了。现在看来,健康是多么重要啊!

朱友康看完师母,没有顺着原来的路线回宿舍,而是绕道来到蓬州中学这条街,他想到处熟悉一下。

然而,他错了,这条街夜间没有路灯,非常萧条黑暗。一直摸着黑儿走到了蓬州县人民医院才有了路灯。

而这时他已经徒步走了将近三里地路程。当快要走到医院外边的小石桥时,他突然止步不前了。

他看到了前面的小吕,正骑着自行车从东边过来,估计是夜班。

他赶紧背过身,生怕人家看到他。

估计小吕快要过了小石桥的时候,他才转过身来。他站在那里没有往前走,而是看着小吕骑着自行车的背影,一直进了医院的大门,他才放开了脚步。

刚到了小石桥桥头,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医院里走出来。这是一位年轻女同志,手里提着保温桶,肩头挎着一个小挎包。

他停下脚步,仔细一看原来是,多次碰面的石脑大坝英雄人物,现在是食品加工厂糕点和酱菜车间主任张美珠。

只见他面无表情,脸色凝重,头发蓬乱,动作迟缓。一看就知道,心里很不舒服,肯定是有了大事。

朱友康和张美珠已经碰过多次面了,第一次是和刘新亮去他母亲厂子里,第二次是张美珠去给看守所送货的路。

第三次是朱友康以蓬州中学团委名义,通过赵大友联系到石脑大坝工程指挥部,邀请先进人物张美珠等,到蓬州中学作报告。

这第四次最尴尬,是同学聚会喝醉了酒,被刘新亮带到张美珠和他母亲的宿舍,张美珠还给他喂了水,收拾了呕吐物。

算起来,在这里碰面应该是第五次见面了,应该是不算陌生了。

朱友康看着她走出来,她的注意力都在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操心外界。当朱友康叫他名字的时候,她竟然吓了一跳。

本来又是夜间,她肯定是很害怕的。她回过神之后,才看清楚,原来是朱友康。

“美珠,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家里有人住院吗?需要我帮忙吗?”朱友康关心地问道。

“是友康啊!把我下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她给朱友康简短说了几句话。

大意是,他父亲身体不好,已经昏迷一天了,他准备回家再准备些饭菜,等父亲醒来时食用。

因为朱友康的家就在县委东边不远处,朱友康就和张美珠一边走着,一边攀谈起来。

在路过一家夜店的时候,朱友康推说有事,让张美珠等一下。张美珠不清楚朱友康进去要干什么,就站在夜店外面等了一会儿。

朱友康很快从里面走出来,张美珠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包,里面鼓囊囊的。

“美珠,你别嫌东西少,这是我一片心意,那去吧!算是我慰问大伯了,祝愿大伯早日康复出院!”朱友康说完,就掂着大包继续和美珠向前走。

“哎,哎,哎,友康,你这是干嘛呢?别再破费了,你大伯没事的。”张美珠看朱友康是给自己的买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就前拉住朱友康,非要他给人家夜店里退了不可,朱友康好说歹说,才算是留下了。

快要到永盛楼拐弯处的时候,张美珠说,他要拐弯了,拐弯后下一个破,路北就是她的家。她希望朱友康方便的时候,到家里去玩儿。

朱友康这才知道,原来张美珠就居住在这里。于是赶紧把手里的包裹递给张美珠,张美珠又躲闪了一阵子,最终领着东西回家去了。

朱友康没有迈开脚步,而是站立在道路中央,目送着忧郁的张美珠下了大坡,拐弯儿进了她的家门。

这时朱友康突发奇想,要是能和张美珠这样的先进人物,谈对象结婚,住在县城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撰文

朱友康在夜色下,送走了张美珠,心里充满了无限遐想。

带着美好的遐想,饶了一段路程,从东边马路返回了县委大院。

他从陈老师门前路过时,发现他的办公室亮着灯,他想进去和陈老师说说话,可是又觉得不妥。他怕自己进去打扰了老师的工作,就继续往自己宿舍走去。

也许是陈老师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就开门出来,看到朱友康从外面回来了,就招呼朱友康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对朱友康说:“友康,你来得正好,刚才城关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一群人把一位昏倒在大街的的老汉送到医院去了,救了一条性命。真是一件大好事。

你去采访一下吧!我手头材料太多,顾不了。”

“现在吗?陈老师。”朱友康问。

“对,你马就去。现在这些人都还在,抓紧去吧!”陈老师又补充道:“带笔和本子。”

“好的,老师,我这就去!”朱友康回到自己屋里,屁股也没有顾挨一下凳子,带笔本就急匆匆走出县委大院。

第三天下午,朱友康一走进教室,就发现一群人挤到一起在看着什么。

有人见朱友康来了,就把他围起来,追问报纸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同学们围在一起,是在看朱友康写的这篇通讯报道。

“张老汉病倒在街……

9月15日下午六点多钟,正在蓬州县振兴市场南头出摊的个体户白玉明,突然发现一位六十对岁的老人骑自行车摔倒在他对面的十几米处。

他跑过去扶老人时发现,老人已经神志不清,手脚痉挛,病情十分危险。

白玉明刚要扶起患者,迎面跑来一位中年人跑过来首先抱起了患者。

‘快,送医院去!’又一位年轻人边说边跑去找车。

车来了,几位素不相识的群众,又轻轻地把患者抬到车,送往医院。

秋分已经,寒露将至,正是换季的时节。

他们不怕耽搁自己的生意,把患者送到医院后,慷慨解囊,替患者付了住院费。然后,有的护理患者,有的和城关派出所联系,查找患者家属。

派出所的同志,根据患者自行车的钢印号码,在密密麻麻的登记本,终于发现了一个叫张建勋的名字,是龙吉县双堡村人。

深夜十点多,蓬州县公安局领导又通过双帮县公安局双斧乡联系,回答是查无此人。

蓬州县公安局又派人连夜驱车奔赴双堡村,经多方查问,发现了一个叫张建功的老汉,到蓬州县城赶集未归,全家人正在着急呢!

经仔细核对,这个过去曾经用过建勋名字的张老汉正是患者。

当患者家属连夜赶到蓬州县人民医院,看到几位同志仍在病人身边时,眼里涌出了感激的泪水。

后来,经派出所同志帮助才知道,他们是白家屯的白玉明,西关街的汪东方,南丘村的刘小喜,后寺沟的冀二民,和东街村的王二炮。”

这篇文章的署名是朱友康,这篇新闻报道刊登9月17日的新州日报第四版,旁边还加了编者的话。

文章篇幅不长,但是,在社会产生了非常好的影响。

后来,朱友康发现,不仅文学创作重要,新闻稿件也很重要,它在弘扬社会正能量,树立文明新风等方面,也有不可或缺的重大影响。

从此,朱友康的新闻稿件又多了起来,并且一发而不可收。不仅新州日报,其它报刊也有发表。

时隔不到半个月,朱友康书写的,反映家乡南丘村农民朱喜茂,实行生产责任制以来,为生产小组修理水泵,维修电机,安装浇地机器设备等,大公无私行为的报道——,10月12日再次登新州日报。

南丘村社员都知道了朱友康写作水平高,有了事就主动找门来,要求朱友康及时宣传报道。

有一天,朱友康正在课,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乡,专门骑自行车从南丘村老家来找他。向他反映了一件好人好事。

这是一件拾金不昧的事。

老乡介绍说,他到50多里外的双堡村去收购酸枣,不慎在该村一家商店买东西时,把一个手提包丢在了柜台。

等到了家把酸枣卸下来之后,哪也找不到他的黑色手提包了。

心里想,糟了,手提包里面的846块钱,一块太行牌手表和一台电子计算器,总计价值千余元,肯定是打了水漂。

可是,他仔细回忆之后发现,不会丢在半路,很可能是在双堡村商店买东西时,丢在那里柜台了。

于是,他饭也没有顾吃一口,骑自行车就返回找去。

到了那家商店的时候,那家店主正在向报社和电视台写招领启事。

他到来之后,店主与他核实了手提包里的实物和现金后,确认失主就是他,当即完璧归赵,失而复得。

当他的乡亲拿出200元,非要酬谢店主时,店主说啥也不要,他说:“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这是俺应该做的!”

他乡亲觉得店主不错,就来找朱友康写一篇文章,把店主表扬一番。朱友康愉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这件事以题目,出现在10月25日新州日报第四版。朱友康写作的题目是,编辑做了修改。

他的老乡二次找到朱友康,对朱友康十分佩服,非要朱友康吃饭。

朱友康除了投稿报纸刊物,他还把反映家乡变化,崇尚文明新风,身边的好人好事,都进行了及时报道。

蓬州县广播站杨记者对朱友康大加赞赏,仅一个月时间,编辑采用了朱友康的短小报告20多篇。

比如:9月12日,与师范学校学生会宣传部长合写了;

9月15日,;

9月19日,;

9月20日,;

9月24日,等等。

朱友康的名字不仅南丘村叫得响,在蓬州师范学校里,在蓬州小社会里也是有名挂号的人物。

令朱友康想不到的是,教他们外语的两位女性老师,一位竟然是他的同学,另一位比他还要低一届。

这两位外语老师都是外语师范中专毕业的,外语相对比较专业一些。教育局决定委托他们负责外语教学和管理。

朱友康的外语,尽管学得不是很理想,但是,在这里他的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唯一的遗憾是,总也跳不出教育这个圈。

一次教育局的招聘,他再次失之交臂,伤心透顶。

他在思考着一个主要的社会课题,自己的笔杆子这么优秀,发表文章这么多,为什么一直没有进步的机会,而新州市体育中专毕业的同学们都混的那么好?

马俊卿进了组织部,刘新亮进了公安局,秦思进了宣传部,刘桂进了体育局,就连高艳军也都进了蓬州县第一学府——蓬州中学的高艳军。

而他现在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成了并且成了同学的学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聚

朱友康在县委大院住下来,对自己充足的时间做了一个统筹安排。

他要先去拜访一下要好的同学,顺便沿着县城大街走走看看,了解一下县城布局,熟悉一下县城环境。

然后,多搞一些写作宣传或者文学创作。

他列举的走访对象有:马俊卿——组织部,刘新亮——公安局,秦思——宣传部,刘桂——体育局,高艳军——蓬州县第一学府蓬州中学,张慧敏——蓬州人民医院。

他的大多数高中考大学的同学,都还在大学学习。

在这些已经班的人当中,尽管知道了他们的班单位,具体住在哪里几乎都不太清楚。

某天夜里,他在书店西边的饭店里吃了饭,看着天色还早,就去大街里溜达。

他想,只要遇到了熟人或者同学,就可以慢慢打听他们的住地。

就这样,他一个人从书店向东,一直溜达着到了最东头的火车站。这是一条最宽最热闹的主街道。

再返回来的路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他就沿着路边的电线杆,一边走,一边步量着每一根电线杆的距离。

路骑自行车的人不多,多数都是三三两两的步行,有拖家带口,大人和小孩一起玩耍的,有男女青年手拉手,躲在路边倒插柳树下阴影里谈恋爱的,有一个人疾步行走的……

在路边还可以看到,有些门店里面,几个人坐在一起,喝着茶水,聊着天,看着黑白电视。

县广播站安装在大街电杆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蓬州新闻。

一路返回来,也没有遇一个熟人,心里觉得特别孤单而无聊。

正当他就要向县委大院里拐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一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他转回身向外走去,这时他借着路灯的光亮才看清楚,原来是何海云。

“怎么会是你呢?海云?”

“怎么回是你呢?友康?”

“哈哈哈!”

“哈哈哈!”

朱友康心里想,莫非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莫非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来的全不费功夫?”

朱友康当时告诉过海云,他已经考外语培训班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地住到县城里来了。

何海云的惊喜也在于此,她知道朱友康要在县师范学校学习一年外语,但是她不知道朱友康会居住在县城里。

朱友康看了看自己的红莲牌手表,还不到七点钟。他先问何海云:“你今晚怎么会在这里?”

海云笑而不答,继续反问同样这句话:“你今晚怎么会在这里?”

朱友康看何海云有意不回答,拿他开刷,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先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了何海云。

“这还差不多,像个男子汉。在女人面前就应该先交代自己嘛!”何海云连哄带诈,知道了朱友康的情况。

朱友康急于想知道何海云的情况,何海云仍然笑而不答,朱友康看得出,她的内心是多么的开心快乐,多么的甜蜜美好。

看何海云不回答,朱友康就去抱她,逗她。何海云诡秘地指了指斜对面,朱友康看到,那里仍有不少人,在排队进入影院。

朱友康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何海云是想与朱友康一起去看电影。

这可是朱友康巴不得的好事,朱友康二话不说,拉住何海云就往影院售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说,我请你看电影。

跑到跟前他要买票,而何海云反过来拉住他的手,就往影院口里面进,朱友康不知如何是好,还要坚持去买票。

影院门口的中年妇女说了一句:“海云,你们还不赶快进去?就要开演了!”

朱友康看了看外面,没有了别人,只有他与何海云,他知道是在叫他,于是跟着何海云进了影院。

开演之前,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朱友康忽然想起来,自己来的太仓促,尽然连一包瓜子都没有买,就要出去买瓜子。

这时,何海云掏出一包瓜子,给他倒在了手心里。

朱友康坐下来,一边吃着瓜子,还想问一问,何海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里万分不安,不知道从哪里打开缺口更合适,于是就从眼前问起:“海云啊,你不是在bq庙和扁鹊庙那里班吗?即便不班,也应该在中丘村啊!”

何海云听朱友康问的这么仔细,觉得逗得时间也够了,也看够了朱友康傻乎乎的憨相,就开始给朱友康解释。

她说:“友康,你应该恭喜我了!”

“恭喜你?哈哈,恭喜什么?恭喜咱俩结婚呀?”朱友康逗乐说道。

“你呀你,就知道结婚,还生孩子哩!”何海云说着笑起来。

“生就生,你还怕不能啊?”朱友康说着就用左臂拦住何海云的腰,拿出要亲热的样子。

“去,去,去,人家看见了,多不好啊!”何海云赶紧躲开朱友康的胳膊。

“说正经的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友康追问道。

“我父亲告诉我,已经为我办理了正式关系,成为文化局一位在编职工啦!”何海云激动地说道。

朱友康像没有听懂一样又问了一遍:“海云,你说啥?”

“我已经是文化局的正式职工了!”何海云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显得高兴而骄傲。

朱友康听罢,立刻朝何海云脸亲了一口,亲的既热烈又响亮,这个动作出乎了何海云的意料。

“那你怎么晚也在这里啊?”朱友康继续追问,他就想知道何海云为什么晚在这里。

“是这样,让我来文化局做什么呢,他们给我安排了管理整理登记文物库房的工作。

这是第一天,我整理的晚了,我娘让我在她宿舍住下了。临走前说今晚电影院演电影,都是我娘的熟人,又不用买票,所以,打算一个人去看电影。

一个人多没有意思啊,这不就遇了你。”

何海云一口气把自己的事,全都说出来了。

朱友康听了这些才松了一口气,觉得何海云讲的是实情。

“那我们在石脑的事情怎么办?不是都前功尽弃了吗?”朱友康担心,他们一起要做的大事泡了汤。

“知道我为什么不在那里班了吗?”何海云问朱友康。

“你不是刚才说了吗?你转为正式工了。”朱友康疑惑地说。

“错。这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你。”何海云又开始说话了。

“你是说我吗?不是我自己,还有那个高书记。高书记已经接受了处分,这不用多说了。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何海云看似单纯,其实在这次在山里她得到了很多锻炼,但是,也差一点当受骗。

她接着讲解了她在大力协助石脑公社搞旅游开发,招商引资的过程中,曾经被一个自称是港商的中年男子骗到外地。

不仅没有招了商,引了资,反而被非法扣留在某一城市。幸亏何海云冷静机警,半途逃脱,才有了今天。

朱友康听何海云讲的惊险和刺激,大为吃惊。

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然只身闯荡江湖,太厉害了。同时也不免为她担心起来。

“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朱友康但心地问道。

“怎能便宜了这个混账东西。其实我心里是有警惕的,所以,有所准备。”何海云解释道。

朱友康听了何海云的话,心里稍微有了些安心。

何海云最后低声说道:“县里刚换了领导,那里一切都要停下来,重新评估,重新规划哩!”

其实他们俩都不知道,这时张峰就坐在他们前排。

第二百四十六章 如焚

昏暗的灯光下,没有半点欢笑,没有半点生机,一切都死气沉沉。

“要想多卖点钱,咱就自己杀了,带到新州市区去卖,能多卖一分就多卖一分吧!”父亲有气无力地和女婿商量着。

朱友康星期天回到老家,见友莲和友梅都不高兴,收音机也不开,只听见编制苇箔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气氛十分沉闷,知道家里一定出了故障。

天大黑了,也不见父母回家。朱友康心急如焚,急着问妹妹:“父母怎么还不回来?”

两个妹妹都不说话,待了两分钟,友莲开口告诉他,父母都在姐夫家里。

朱友康继续追问,有什么事吗?

友莲看了看友梅,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咱姐夫家里的母牛死了。

朱友康知道,这头母牛又到了产仔的时候,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他一个箭步冲出家门,走近路下了救命河陡坡,直接往姐夫家跑去。

到了姐夫家,他先跑到牛棚,接着黄昏的暗光,他看到,老黄牛安静的躺在牛槽后边的空地,旁边还放着几个小板凳,显然是大人们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

小牛犊的两只细长的后腿,仍然裸露在母体的外面,母牛张着嘴吧,嘴角下堆了很多唾液,睁着大眼,眼角里仍在留着眼泪流过的痕迹,四条腿伸得很直,场景十分凄惨。

朱友康看到这样的场景,一阵心酸,眼眶里转动着泪水,差点落下来,他知道,父亲买这头牛借的200块钱还没有还。

他进了门,来到姐姐家。

姐姐正在灶前拉风箱,公公赵大锤躺在土炕,喘着粗气,因为家庭负担过重,也因为生活的艰辛,他已经过早地失去了劳动力。

姐夫大友和父亲都坐在凳子,抽着闷烟。

母亲在另一张桌子正在切菜,旁边擀好了一坨面条。

“也只好这样了,今晚就动手杀了。我去找二熊来,趁着晚清净,把肉打卸好,明天也好赶路。”姐夫非常赞成岳父的主意,准备明天去新州卖肉。

本来这头老牛生产的第一个小牛犊,刚能下地干活,两家人耕种庄稼也刚刚顺了手,谁知道半路竟出了这等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日后如果不再买一头像样的牲口,两家人养种庄稼,靠着一头刚能下地干活儿的小牛犊,农忙的时候,根本应付不过来,真是雪加霜啊。

朱友康本想自己攒些钱,准备谈对象用些。

可是,家里的钱自己一分钱也指望不,每次谈对象需要消费,他往往还要给人借钱,等下个月领了工资再还。

这倒不说,谁知道为了弟弟学和联系工作,又花去了不少钱。

而这些钱都是从单位同事那里借来的,这可怎么过呀。

弟弟友健高中毕业,第一年高考参加预选就落选了。不得已,哥哥友康第二年又托关系,找熟人,给他联系了更好的学校——新州县中学,让他复习。

这所学校是远近闻名的文科名校,友健的同学们都知道友健的成绩好,并且如果能走进这所学校复习,肯定会考一所名校,最起码也要考一所重点大学。

他的同学们都给他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值,许多在蓬州复习的同学都对他充满期待。

谁知道在临近高考的时候,他没有听哥哥的话,回到蓬州县来报名,结果成绩一下来,居然和录取分数线相差4分。

连续两年的落榜,压得弟弟喘不过气来,他失望了,他绝望了,心境达到了人生以来的最低谷。

弟弟着急得在家里几天不出门,甚至连自己的屋门也不出,每次吃饭都要父母叫几遍,甚至有时候小妹妹还要给他端过去吃。

父母又伤心,又着急,还非常担心,生怕他想不开出了问题。

去地里干活也得给两个小女儿,千嘱咐万嘱咐的,他们即便到地里干活儿,也都情绪低落,心不在焉。

那一年正赶地市合并,新州县高考政策跟着新州市里走,他差了4分,而如果回到蓬州县参加高考,则可以超过录取分数线6分。

仅仅因为高考报名的错误,弟弟又一次与之失之交臂。

再往后,无论哥哥怎么劝,父母怎么说,弟弟认死了一个理儿,就是不再复习。

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劝弟弟继续复习,甚至,也没有任何办法,让弟弟舒展一下低落的情绪。

哥哥友康和父母绞尽脑汁,终于有了眉目。就让友康去跟村里联系,希望能让弟弟在村子里当一个代课老师。

村里很快答应下来,姑父对弟弟友健的印象非常好,他认为,如果友健能成为一个代课老师,不出三年一定会考正式在编人员。

他觉得这条路是一条近路,完全赞成朱友康的建议,大力支持朱友健,成为村里一名代课教师。

哥哥朱友康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告诉了父母,父母也表示这是一条好出路。

然而,当哥哥给弟弟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意外地发现,弟弟友健非常倔强,他表示打死他都不肯当孩子王。

朱友康看自己劝不下来弟弟,又告诉了父母,结果父亲生气地抽着旱烟袋从屋里走了出来。

母亲最心疼弟弟的境遇,就苦口婆心地去劝他,听人劝吃饱饭。然而,母亲拍着巴掌,绷着脸,走出了弟弟的屋门。

哥哥友康在县城学,信息来源比较多,这时蓬州县公安局又要招聘。

朱友康看了招聘条件,年龄、学历弟弟都符合要求,体验也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弟弟身高略有欠缺。

他兴奋地连夜返回老家,告诉了父母和弟弟,这个信息,无疑成了家里的兴奋剂,家里出现了高考以来最轻松的氛围。

就连两个小妹妹友莲和友梅,都高兴地跳起来。

朱友康给家里人分析,如果不出意外,弟弟的考试成绩绝对是一流的,就看身体条件了,如果体检能够过关,这是就算成了,这要比当一位老师,要好得多。

这个意外的消息,也令弟弟友健动了心。

看着弟弟脸色一天天好起来,心情一天天好起来,也开始出门走动了,一家人长时间紧张的压抑的心情,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然而,命运总是在人高兴的时候,有意地捉弄人。

弟弟友健在参加考试的208名考生中,他的成绩名列第5名。这可是招聘人数45人中最前列的名次了。

一家人都在心里为他祈祷,为他祝福,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公安干警。

特别是两个小妹妹,更是鼓起精神,给二哥鼓劲儿。

弟弟友健在进行第二个考试阶段中,化验、胸透、血压等体检环节都顺利通过了,但是,在身高问题出现了问题。

距离条件规定的身高,只差了不到一个公分。

就身高问题,在体验之前,哥哥也为弟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尽管穿了厚底鞋子,尽管又在厚底基础,垫了两双鞋垫,还是没有过了这个身高的关。

他们谁也不知道,在测量身高时,是光着脚板测量的。这下都傻了眼。

就为了这不到一公分的身高,朱友康还多方求情,东奔西窜,但最终无果而终。

弟弟友健再次错过了一次机会。

朱友康看到老母牛的死去,心里更加的凄惨。因为,蓬州县万隆化工厂又开始招工了,凡是进厂人员,都要缴纳2000元的赞助费。

弟弟没有工作,父母也不心轻。但是,要进这个工厂,必须先交2000元现金,这可怎么办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岔道

“老朱家的地块真不错啊,这块肥地怎么让你选了呀?”

老冯头从半拉眼刚分到手的地头那里路过,连连夸赞半拉眼有福气。

“哈哈,瞎猫碰见死老鼠了!”半拉眼随口说了一句。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应该感谢友康这孩子!”老冯头提醒半拉眼说道。

“谁知道这年头把耕地又分了一次,过去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成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啦,哈哈哈!”半拉眼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是没有了婆婆的压力,还是什么原因,半拉眼的媳妇有好多年没有闹过癫痫了,几乎人们都已经忘记她还曾有过这样的病症。

闺女也长成了美丽的少女,儿子都了高中。

有半拉眼的手艺好,劳力好,又勤快,家里过的顺风顺雨的,不但当请了外债,还有了不少存款,现在也想去村北新农村那里盖新房。

相反,老朱还是有些不顺,女婿家里穷的叮当响,一屁股外债,最近这二年,亲家赵大锤又一病不起,不但不能挣钱,还花了不少钱。

况且闺女友钟又生了一个女孩,家里光景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

儿子友康尽管有了工作,常常离家很远,平时给家里帮不忙到不说,挣钱又太少。

他每个月几十块钱,二小友健又一直高中,又复习了一年,地里活儿一点也插不手。

好容易熬到高中毕业了,他还不想下地,只想找一份班的工作。

这几年,不但没有当清债务,还欠了更大的饥荒,人不争气,高考落榜,现在牲畜也不争气,母牛居然产仔时也给憋死了。

这本来就不顺当,现在队里又重新分地,朱友康平整好的把一块一亩二分水浇地,却白白地分到半拉眼家里去了。自己却换了一块岗坡水浇地,里里外外差距就拉大了,真是倒霉死了。

这倒不说,还遇了友健找工作,三番五次地折腾,结果,费了不少布面,哪里也没有去成。

现在化工厂说好让去班,但是,前提条件是,必须交2000元赞助费。这可让一家人犯了难。

爹和娘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是去借,也借不了那么多,因为以前关系不错的几乎都已经借过了。

朱友康知道父母正在愁,自己悄悄地跑了舅舅妗子,跑姑姑姨姨,连跑了三天,就借到了800块。

距离2000块还差1200块,朱友康没有办法了。他实在不愿意再去老同学那里借钱了,因为,小钱已经借过好几个同学了,不能再去借了。

他去找石脑中学的会计打借条,一共借了三个月的工资,凑到了一千块钱。

父亲跟他说,要不就到明年再买牲口,给大友打声招呼,先把买牛肉的三百八十块钱拿出来,再把备用的买芦苇本钱250块钱也凑出来。

这样算下来就差370块钱了,这几天再把存下的苇箔卖掉,估计就差不多了。如果卖不完,去再借了借。

堂哥友兵知道了堂弟的班的事,是为了2000块钱愁,就主动拿来200块钱,他说,家里准备盖房,暂时不用,你先用着。

就这样,弟弟友健的工作总算有了着落。一家人终于在弟弟友健身可以歇歇脚儿了。

家里的自行车弟弟骑着班去了,家里的苇箔从此消失了,经济断了来源。父亲只好在母猪和母鸡养殖下点功夫了,两个小妹妹正好也可以下地里干活儿了。

眼看着小猪仔的行情一天天见涨,父亲又开始动心了,抽空跑了三个村庄,最终看好了丘村老李家的那头高大的母猪,母猪的主人说,已经怀仔三月有余。

于是,父亲欠着账把母猪赶了回来。

朱友康看着弟弟每天和自己一样去班,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就安下心来在县城里住了几天。

这几天情况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按照列出的拜访计划,先后与马俊卿、秦思、张慧敏取得了联系。

马俊卿住在县委大院,他给朱友康透露,他父亲很快就要调走了,估计他本人在组织部也不会呆很长时间。

秦思住在煤炭公司,因为他父母亲都在那里居住。张慧敏住的是蓬州县人民医院的临时宿舍。宿舍里一块住着三个人,他平时回家不多。

他见到过一次张美珠,是远远看到的,他看到张美珠左臂戴了黑纱,知道他的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也看到了小吕,她胳膊又拐了一个高个子青年,看样子已经很热乎了。

最令他心里不快的是,近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何海云的身影,他有意识的到文化局附近留到,甚至走进文化局,也没有见到她。

原本约好要继续看电影、压马路、聊天,现在哪一项也无法实现了。

更令她吃惊的是,他最近晚一直做噩梦。好几次都是在惊恐中醒来。他回忆也曾做过一次和刚进入蓬州中学不久做过的那个黑洞梦。

梦里他和张慧敏,再次进入那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大理石大门整体活动着,每走进一道门都有士兵严格把守着。

那个类似如来佛一样的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要朱友康和张慧敏跪下,认罪,样子十分威严可怕,令他毛骨悚然。

醒来之后,他突然联想起,他在蓬州中学学时看到的那个黑洞。

当年张俊生非要坚持挖掘开发那里的新州白瓷资源,然而,被当时的主要领导,尤其是王茂奎给彻底否定了,由此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现在张俊生又回来了,而且是县高官的位置,他已经掌握了全县人民的生杀大权。

相比,自己的梦境,他联想到,这可能和张俊生书记在日后要继续挖掘和开发新州白瓷旅游资源,有一定关联。

朱友康其实只想对了一半,而另一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就是夺他的心爱,夺他的何海云。

难道说,一个堂堂的县高官,能和一个穷酸学生计较吗?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何况又是为了他自己的儿子。

那天晚,他的儿子从电影院出来,其实已经发现了何海云跟朱友康在一起的情景。

只是现在的张峰不比以往,他已经学会了沉稳老练,不动声色。但是,他的行动力是惊人的。这一点他要比他当县高官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很快撇开他的几个同事,躲在远处一直盯着何海云跟朱友康的表演。

等朱友康送何海云到了文化局门口,趁着朱友康转身的功夫,他大踏步进了文化局大院,追了何海云。

何海云心里清楚,她本人的工作就是张峰的父亲张俊生书记亲自安排的,这是她的父母亲口告诉她的。

因此,那天晚,趁着何海云母亲不在单位,张峰强硬地与何海云一同进了何海云母亲巩丽君那里的文化局宿舍。

那天晚,张峰很晚才离开……

自此,何海云再也没有与朱友康联系过。朱友康再也没有见到过何海云。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变故

在中国大地,进入八十年代的中后期,改革开放已经驶入快车道。

开发区的建设,教育体制的改革,农村土地制度的实施,企业改制的推进,把中国这个大车头,一直推向前进。

继**中央发出之后,国家又相继出台了、、、、、、等政策法规。

以及设立教师节、裁军100万、人民公社实行政社分开,建立乡政府制度、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实行夏时制、实施“863”计划等具体措施。

中国大地到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在这场大浪淘沙的进程中,不尽人意的地方时有发生。

张美珠所在的县社系统集体企业,食品加工厂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张美珠带领三个酱菜车间的工人,从天津学习培训归来,形势就有所变化。

回来之后,新厂长决定把糕点车间与酱菜车间合二为一,车间主任由张美珠一个人担任。

张美珠深感责任重大,她真正的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开启了满负荷工作模式,甚至常常超负荷工作运转。

来自不同地方的各类人员,组合成一个包含糕点酱菜在内的大班子新格局,这是食品加工厂有史以来所没有的新现象。堪称创新举措。

对于她一个姑娘家来说,实属不易。

不仅要操心流程、操心工序,更要操心复杂的工人和同样复杂的程序,工作起来常常全神贯注,一以贯之,不敢有半点含糊。

无论是糕点制作,还是酱菜加工,都有着几十道不同的工序和流程,每一个工序和流程都要安排到位,都要操作到位才行。

“你凭什么要扣我工资?”一位进厂不久的年轻小伙,在下班的时候,一边质问,一边将一件酱菜和一箱糕点,搬到自己自行车,准备带走。

意思是你扣了我的工资,我就要用糕点和酱菜来顶替,我就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就算是补发了我的工资。

张美珠眼疾手快,前锁住了年轻人的自行车,把钥匙拿在自己手里。

因为小伙子回家的路比较远,离开自行车是回不了家的。

于是他找到正在下班的同事,要借用人家的自行车,他想的是,张美珠可以不让我走,但是却不能耽搁同事回家的路。

因为同事们都支持张美珠的工作,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自行车借给他。

因为这个年轻人在做工流程偷工减料,生产出了劣质产品,影响了企业生产,如果产品推销出去,还会影响企业的声誉。

张美珠根据食品加工厂车间管理规定,当即进行了罚款处理,所罚款项从当月工资中扣除。

这是在正确执行加工厂制度和规定。

在三番五次与张美珠较量之后,小伙子因为急着赶路,只要败下阵来,把酱菜和糕点又搬回车间,这才算了事。

管理是一个方面,但是只凭借管理出效益,还存在不少问题。

新厂长注重管理,这没有错,问题是要看社会大市场。

各行业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个体加工业主日益增多,他们的产品价廉物美赢得了市场,这样就必然会挤压缩小集体企业的销售空间和销售渠道。

食品加工厂集体经营,包括加工成本、人工成本、学习培训成本、原料成本等,运营成本不断攀升,失去了在社会大市场竞争的生机活力和明显优势。

尽管进行了精细化管理,尽管派出了骨干力量外出学习培训,但是,他们的市场份额却日益减少,生产效益不断下降,工人仍然继续减少,工资继续降低。

张美珠的工资,也已经由原来的165块,降到了125块钱。工厂越是经营惨淡,工人越是消极怠工,逐步形成了恶性循环。

新厂长再次走出去考察,到社会了解市场。

回来不久,就对食品加工厂的运行体制进行了创新和改革。

他大胆地砍掉了糕点车间,只保留了蛋糕和月饼加工两项。

酱菜也进行了精选,选取市场看好的辣椒酱、糖蒜、臭豆腐等项目,其它统统砍掉。

对酒业加工也进行了升级改造,改造后开始生产黍子加工的粮食酒,美其名曰:蓬州竹叶青。

于是开始大量收购黍子,加工黍子类粮食酒,减少了原来蓬州大曲的总产量,又增加了核桃罐头、鹌鹑蛋罐头的加工生产。

因为缩减了加工项目,增加了新产品,减少了工人指数,降低了生产成本,加工厂效益在很短时间内,有了明显变化。

这些措施的实施,除了新厂长的努力,还有张美珠的谋划,为此,新厂长和张美珠商量,准备提议她为食品加工厂业务厂长。

论能力,论为人,论理论水平,论管理水平,论业务能力,张美珠都当之无愧,即便推荐到职工代表大会讨论投票,张美珠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此时的张美珠不同于往日,他父亲在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商量的靠山和主心骨儿,这父亲一去世,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是姊妹五个之中,父亲最为宠爱的一个孩子。

父亲的去世,对于她来说,可以想象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浸沉在悲痛之中而无法自拔。

他常常精神恍惚,萎靡不振,昼夜难眠,身体也渐渐消瘦下来,眼凹里都是黑眼圈。

再说了,尽管父亲去世了,但是父亲有言在先,一个姑娘家不能太出风头了,当一个小班长可以,结婚之前是绝对不能当厂级干部的。

为此,她必须履行父亲生前的谆谆教诲和嘱咐。

新厂长无奈,干脆把制酒车间的罐头加工又划归到酱菜车间,归她管理,他继续担任糕点和酱菜车间主任,实际已经相当于业务厂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一个老乡,也是师范学校外语培训班里朱友康的同学,开始把她介绍给朱友康。

张美珠对于朱友康并不陌生,但是,她既不知道朱友康的籍贯,也不知道朱友康的工作单位,中间介绍人,只提到了朱友康的一些基本信息,就连朱友康的名字都没有提。

在她心里,她认为是另有其人。

对于朱友康这一边来说,同学只介绍说,是她们村里的,在县社系统工作,朱友康也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

朱友康原本是不见的,原因是,他已经向何海云求婚了,何海云也答应了。

所以,朱友康推说这几天有事,等过几天再见面。

其实他心里最清楚,他要搞清楚何海云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不敢怠慢,当天下午一放学,他就到文化局去找何海云。

里面的人说,何海云出去大半天了,现在也快要到下班时间了,估计很快就回来。

他看着里面人来人往的,到了下班时间,就走出来,在文化局门外的路边等她回来。

站在路边,他不知道她从哪一个方向来,就东瞅瞅,西瞧瞧的,不一会功夫,他从西边远远看到一个年轻人和她一起亲热走过来。

他赶紧躲在一角,走近了他才发现,原始这位年轻人是他在蓬州中学认识的张峰。

张峰右手搭在何海云的左肩,左手还与何海云的右手十指相扣着,继续向他这边走来。

他知道,张峰的父亲又回到蓬州了,成了县高官。

看来自己现在是惹不起的,不过,总要追问一下何海云为何要背叛他。

如果不是背叛,又作何解释?

第二百四十九章 传承

“杨老中医,好些了吧?请您多保重!”

“叔叔,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定要休息好!”

赵铁柱与江梦云处理好黑城县人民医院,推销假医疗器材纠纷之后,经过一个晚的深入探讨和交流,他们俩决定回到蓬州县赵铁柱的老家,打听叔叔的下落。

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引荐江梦云拜杨老中医为师,继续传承扁鹊中医,弘扬扁鹊精神。

谁曾想到,他们来到扁鹊庙寻找时,却意外地打听到叔叔和扁鹊第16代传承人杨老中医,双双因扑救扁鹊庙大火,而一块送到蓬州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烧伤。

他们买来点心和水果,看望这位因救火负伤的赵叔叔和杨老中医。

让他们意外的是,蓬州县已经做出决定,对舍身救火,保护文物古迹的杨老中医和赵中医进行表彰和奖励。

他们看到,县文化局制作的一面锦旗,就挂在医院病房里。

空旷的白色墙体,这一面写着“保护文物,救火永雄!”八个大字的鲜艳旗帜十分醒目。

并发出号召,希望全县人民向舍身救火,光荣负伤的英雄们学习,向奋不顾身,战斗在救火一线的中医支援者致敬!对他们大义救火的举动表示衷心感谢!

尽管何海云主导的名胜古迹复原及旅游开发事业,遭到了空前打击——高书记不仅被撤职,还做出了严肃处理,但是,杨老中医和赵中医主导的扁鹊中医药文化技术传承,却一刻钟也没有停歇。

在赵中医到来之前,杨老中医已经做了着手做了许多基础性的工作。

他在附近几个村落,以中医鼻祖扁鹊“望闻问切”四诊疗法,为主要传承内容,已经发展了十几名中医世家及中医爱好者,其中南丘村的冯方慧也是其中优秀的一员。

他们经常在各村落、各市场、各集镇集体活动,普及了中医知识,救治了不少病人,解除了许多人病痛的折磨。

说起冯方慧,这个传奇式的人物,总爱钻研中医,研究医术,而且常常穿行的民间治病。

在山西学习期间,尽管系统学习了不少中医知识和中医理论,而且还得到了太老中医江炳轩以及叔叔冯贵和中医的真传,但是仍然不满足于现状,还在到处虚心求教。

她听说扁鹊庙那里有扁鹊传承人杨老中医,回到蓬州县南丘村老家之后,她便只身一人来到扁鹊庙,拜杨老中医为师,继续学习新的中医知识和中医理论,并且拜师学习临床经验和临床操作。

他的心思几乎完全用在了中医专业学习和中医临床实践,根本没有心思谈对象,和干一些其它乌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当他的父亲跟他提及与朱友康成亲的时候,她不屑一顾,完全忽略了谈对象的重要性。

他爹老冯头常常对人说,他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二闺女不热,自己瞎热,表达了心中不满和无奈。

他看了朱友康这个小伙子,可是二闺女却整日忙于中医学习和中医治病,要不忙于读书,要不忙于出诊,要不忙于拜师,要不忙于山参加支援者活动。

总是没空与父亲协商是否与朱友康谈谈,她既不表态,也不理睬。

总之,她没有半点空闲,就更谈不他父亲提及的和朱友康见面谈对象的事了。

时间久了,当爹的也不能老实跟在屁股后面催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老冯头也只好将就着二闺女,不再提及和朱友康谈对象的事。

冯方慧是参加扁鹊庙公益讲座,学习次数最多的一个,也是参加支援者行动最多的一个。

为了扩大扁鹊中医的影响,更有效地传承扁鹊中医文化,赵中医到来之后,他们又一起研究发起了中医公益讲座及发展各村中医支援者活动计划。

他们还研究制定了中医药文化技术讲座的具体内容、具体时间、具体地点、参加人员、服务范围以及课题分类、主题范围以及阶段性推进措施等等。

特别是在重要的庙会期间,积极宣传扁鹊文化和扁鹊精神,他们组织各村中医和中医爱好者,打着条幅,喊着口号,设立临时操作床位。

做到宣传推介和临床操作两不误。

许多病人来到扁鹊庙进行了免费诊治,包括推拿、按摩、针灸及拔罐等中医疗法,深得老百姓拥护。

赵中医的到来,又注入了新活力和新动力。

中医支援者人数,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从地域讲,已经覆盖了附近三个公社的近60个村庄。

这些中医支援者除了辅助中医宣传推荐之外,也不断获得中医知识的学习和传承,耳濡目染,天长日久,他们也就潜移默化了。

中医文化技术正在风生水起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两代扁鹊中医传人都送进了蓬州县人民医院接受烧伤治疗。

这里的中医药文化技术传承,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这些徒弟们不断到医院看望他们。

尽管活动暂时停了,但是,各民间中医及其爱好者,仍在行动,仍在忙碌。

在医院里,赵铁柱看到两个师傅烧伤的惨相,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很想撩开被子看一看究竟烧成了什么样子,鉴于江梦云一个姑娘家在身边,他只好暂时不提这个要求。

“谢谢你们来看望,没事的,只是烧伤了皮毛,没有大碍的!”叔叔怕他们担心,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其实,他们来看望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烧伤恢复的不错,再有一周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休养了,这得益于杨老中医配置的中医皮肤烧伤药水的功效。

他们来到杨老中医的病床前,赵铁柱向杨老中医问好之后,介绍了江梦云的情况。

并且不失时机地向杨老中医推荐了江梦云。

在杨老中医的要求下,江梦云表示自己也是医祖扁鹊的忠实追随者和忠实信徒,希望能得到杨老中医的真传。

杨老中医听说江梦云是从山西黑城县过来专门拜师学艺的,心情非常激动。

赵铁柱看杨老中医精神不错,又提到了太老中医江炳轩,老中医冯贵和,他说,这两个人一个是江梦云的爷爷,一个是江梦云的父亲。

杨老中医一听是中医名门后代,更加刮目相看。并且告诉他和江梦云,听赵铁柱叔叔讲过太老中医一家的故事,他还准备走山西走一趟,拜访一下中医名家。

他们聊得越来越热乎,越来越近乎。

杨老中医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团结起来,组成团队,一起来弘扬扁鹊精神,传承扁鹊文化,把中国最古老的最管用的中医传承好、发展好。

赵铁柱高兴的答应下来,江梦云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蓬州人民医院,而是在山西黑城老家,是一种温暖如家的感觉。

杨老中医的一番话,引起了年轻人的沉思。

是啊,应该在崇拜中华医祖扁鹊的同时,还要有能力有办法把扁鹊精神发扬光大,把扁鹊技术万代传扬才对。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这才是真正的弘扬。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外

老母牛死了以后,两家人一时没有钱买第二头牲口,姐夫说老人年龄大了,喂养起来吃力,又把小牛犊牵过去喂养。

父亲认为这样也好,能腾出来喂牛时间多干些活儿了,多挣些钱。

但是,友健班骑走了家里的自行车,不能推芦苇,编织苇箔只好停了下来。

干些什么呢?

时至冬闲时节,那就把南岗的二亩岗坡地,再平整一下吧,至少明年可以有一个好收成。

他也像儿子朱友康第一次去村东平整土地那样,推着排子车,带劳动工具,和老伴以及两个小女儿,开始了第一天的平整,

正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大儿子友康回来了。

他推说外语培训班放了几天假,也加入了平整土地的劳动中。

朱友康得到了何海云确切的消息,顿时陷入深渊,心情十分复杂,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为了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他一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正好赶父亲的土地平整计划。

妹妹友莲和友梅还带着收音机,整个地块响起了王刚那悦耳的连播精彩演讲。

此时的朱友康一句话也不说,抓住头给耕地算起账了。

手里拿着头拼命地刨着坚硬的沙土地,一天两天过去了,一连平整了6天,才算有了一片平平坦坦的水浇地。

随着水浇地的平整进度加快,他的心情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他的手心里再次出现了三层血泡,血泡的碎肉像是蓬松的茅草,扎心的疼痛令他难受。

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难受,他觉得完全可以承受,而何海云给她造成心中的血泡——宛如蓬松的茅草一样的血泡,他一点都忍受不。

经过几天的劳动,他的情绪终于有了些好转,他对人生的理解,又深刻了一层。

他再次返回师范学校,等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开始了写作。他的外语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凭着他良好的外语基础,每次考试都是可以顺利通过的。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感情世界里一直奔腾不息,浪涛滚滚,是在哪一平静下来。

尤其何海云对他产生了太大的影响,她对爱情世界的看法有了新的变化。

他在这一时期的作品,也多是伤感类的散文或者短篇。比如、、、等等。

有一天,他在师范学校里同时收到了两封信件,一个是新州日报,一个是蓬州广播站,这两封信都请他去领取稿费。

这两封信在外语班的同学之间传播开来。让朱友康管饭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朱友康笑而不语。

他的钱早已有了用场,哪里有剩余的饭钱啊。

这不,他身去新州的车费都不够了,他只好先来县广播站领取,近一个时期,广播站才用了他26篇稿件,他从这里领取了10块8毛钱。

然后他又马不停蹄,来到新州日报社,领取了14篇文章的42块钱稿费。

在回来的路,他已经给领取的52块八毛钱,当中的50块钱找了主家。

他首先想到了他的二舅舅和二妗妗。

二舅家里5口人,姥姥姥爷都是了年纪的人,不能下地干活儿,姥姥还瘫痪在床,妗妗是一位智障女人,也干不了农活儿,他们还有一个7岁的小男孩。

二舅是残疾人,驼背很厉害,农闲时靠买豆腐赚取一些零花钱,次给弟弟借钱时,舅舅非要给50块钱,这个钱是最急的,必须提前还。

一旦这一份借款还了,朱友康身就只剩下了2块8毛钱。同学们等来盼去,谁也没有吃朱友康的热饭,更谈不喝酒了,都说他是小气鬼。

朱友康是在没有管饭的底气,唯一回复就是冲着同学们满脸的微笑,嘿嘿嘿的一笑,同学们请托的这顿饭就省却了,也让同学们张口无言。

又是一个星期天,朱友康在家里为乡亲赶写一篇助人为乐的表扬稿件,弟弟突然推门进来了。

友康有些纳闷,问弟弟:“友健啊,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呢?”

弟弟友健不慌不忙的说道:“工厂放假了,正在搞停产大检修。”

友康问:“这几个月领工资了没有?”

弟弟不好意思地回答:“只领了一个月的工资120块。”

朱友康觉得有些蹊跷,新工厂刚马还不到一年,搞什么大检修呢。

回到学校,他从一个知情的同学那里获悉,这个化工厂的老板因在外地涉嫌诈骗,恶意拖欠工人工资,非法收取赞助费,蓬州县准备采取措施对该化工厂进行查封。

年后这个同学的话得到了验证。朱友康外借的2000元赞助费,打了水漂。

朱友康觉得,实在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就鼓励弟弟继续复习,参加来年的高考,他说,这毕竟是长久之计。

弟弟半年多下来,辛辛苦苦没有挣到钱,反而把2000元赞助费扔了进去,觉得实在不合算,在这个严的教训面前,哥哥的关心,打动了他。

他在年后再次返回蓬州中学复习,准备参加当年的高考。

朱友康与何海云彻底摊牌之后,心里又经过一段恢复期,他接受了同学建议,年前与张美珠在同学家见了面。

同学见他们彼此认识,觉得这事有了成头儿,还高兴地要把他们二人留下来吃饭。

张美珠推说厂子里忙,先期回加工厂去了。

朱友康像做梦一样,觉得十分离奇,竟然和张美珠见了面,交了朋友。

他记得刚刚在陈竹老师给他安排的县委大院宣传部宿舍住下之后,那个晚碰见张美珠的情景。

他看到张美珠从医院里出来,他心里就萌生了那种怜悯之情。随后又一起走了一段路程,还买了礼品让她慰问她的父亲。

当张美珠走到永盛路口拐弯儿处的时候,他还站在路,目送她回家。

当时他的心里突发奇想,要是能和张美珠这样的先进人物,谈对象结婚,住在县城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现在看来,这并不遥远,冥冥之中似乎是天的安排。这样的突发奇想,竟然在生活中能够变成现实,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

他冷静下来之后分析,张美珠之所以能够和他见面,可能有这样几个原因:

首先,张美珠认为,她所在的食品加工厂,在改革大背景下,正在走下坡路,或许有一天会破产下马。

其次,她父亲过早的去世,对她产生很大的打击。她的思想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儿,遇难题只有跟不识字的母亲商量了,心理底线已经损伤。

第三,她以前曾经有五次接触朱友康的机会,对朱友康的相貌、言谈、举止,尤其是人品,都有着比较好的印象。

第四,她本身年龄也不小了。最重要的是,在她的择偶标准下,这些年一直没有遇一个满意的男孩子。

朱友康的判断也许是正确的,至于张美珠是怎么考虑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他下一步要怎么走呢?张美珠接受他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困境

在这紧张的半年当中,朱书堂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他的大儿子朱友康更是艰难地匍匐前行着。

家里的情况不乐观,朱友康的个人问题,也出现了大的波折。整个家庭的运势每况愈下。

朱书堂喂养了两头老母猪,都到了生产小猪仔的时候了。

他的女婿赵大友自从老母牛死了以后,一直想把老丈人牵走喂养的那一头小牛犊,再牵过去喂养。

这天,朱书堂只顾着在猪圈里伺候老母猪生产,女婿赵大友从这里路过,看到机会来了,就顺便走到猪圈边,告诉了老丈人一声,然后就顺手牵了牛。

他的理由很简单,老丈人家里喂养了两窝小猪仔,只顾着喂养小猪仔,恐怕日后顾不饲养这头小牛犊。

朱书堂倒也痛快,因为女婿说的也在理儿,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朱书堂一心一意在老母猪身下功夫,他估摸着从丘村赶回来的这头大个儿老母猪,怎么也要产下十几头小猪仔。

再加原来喂养的那一头母猪,平时生产七八头来计算,两头老母猪这次说什么也下不来十七八头小猪仔。

现在行情不错,按照现在的行情分析,这十七八头小猪仔,每一头按照15块计算,这次将会有不到300块钱的收入。这样就可以把应急的外债偿还一部分。

在老母猪临近生产的时候,朱书堂给猪圈里盖棉被,他自己又拿一个小板凳,手电,玉米饲料,和热水等,守在老母猪跟前。

等来等去,大半天功夫,只产下3只小猪。

朱书堂不信这就是总数,他继续坐在小板凳,伺候着老母猪。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是3只,一只也没有增加。

父亲有些生气,从猪圈里爬出来站在猪圈外面,大口大口地开始抽烟,心里还是不服输,这么大的母猪怎么可能就生产3头小猪仔呢?

他吸完一袋烟,在脚底把烟袋锅磕踏了两下,踩灭了脚下的烟灰,准备再次去猪圈伺候,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猪仔的叫声,心里想,看来是又生产了一头。

当他猫腰查看时才发现,打住身边少了一头小猪仔,这才意识到是老母猪身下挤压了一头小猪,他赶紧把老母猪哄起来,从老母猪身下扯出来这头小猪仔,放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回头去看这头小猪仔的时候,它已经是苟延残喘了。不大功夫四条腿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朱书堂这才知道,是刚才挤压死了。

这时天色已晚,天气又冷,看到这头不争气的老母猪,朱书堂唉声叹气地从猪圈里爬出来,回到屋里生闷气去了。

屋子里的烟雾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等吃了晚饭之后,他又到另一个猪圈里查看。他知道,另一头老母猪也在这几天生产,确切的日期不敢确定。

于是,他下到猪圈里,打着手电,仔细查看了老母猪的胎情和动作,初步判断,一时半会儿也生产不了。

他放心地又回到家里,回头给这头老母猪增加了一些精饲料。

第二天醒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这头老母猪,生产了没有。

结果发现,老母猪躺在那里,肚子旁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排小猪仔,都在你争我抢地挣着吃奶。

他仔细数了数,哈哈,真的不少,这头个头不大的老母猪,居然产下了8头小猪仔。他顿时心花怒放,嘴里哼起小曲来。

刚哼了没几句,就想起了那头大个头的老母猪来,他走过去之后,老母猪跑出来哼哼了几声,老朱狠狠实实地骂道:“你这个混球,饿你三天再说吧!”

随后倒背着手离开了猪圈。

听说朱书堂家里下了小猪仔,原来在队里的饲养员老刘,只分了一个人的耕地,最近一段时间年龄大了,劳力不行了,他想把自己的耕地租给队长老朱。

他的租地方式很另类,感觉种地不行了,还可以在家里饲养几头猪,有了这几头猪,就可以养活自己了。

他找到老朱说:“我的耕地不多,也就不到三亩地,我手里没有钱,身体不行了,不想种地了,想喂几头小猪来养活我。”

他接着说:“往后我把耕地租给你,一亩地换你一头小猪,你每年再给我100斤口粮就行了。”

老朱在生产队就一直照顾他,承包土地之后,也没少给他帮忙。除了耕地、种地,还给他收割庄稼,碾场。

老刘既然说了,那就必须办。

“老刘,这样吧,我老朱跟你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按三亩地计算,我每年给你三头小猪,三百斤口粮,剩下了其它杂粮,你没了就来我家里取。”老朱说的更痛快。

老刘听了十分满意。

可是,老朱这人为人好,就好在这一方面。自己明知道靠着小猪仔卖钱过日子,可是,当乡亲们、朋友们有需要的时候,他依然会为乡亲们、朋友们着想,宁可牺牲自己的利益。

其实老刘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当时他觉得太便宜了丽芝了,半点光没有沾,倒是白白地把自己的传家宝——一对银镯子赠送给了老朱媳妇丽芝。

他觉得自己在丽芝面前有恩,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只要遇到了丽芝,总也免不了要逗几句乐呵,口头占点便宜。

丽芝知道他的臭脾气,又本来拿了人家的手软,就顺便跟他打几句哈哈了事。

这些都是时过境迁的往事,又无法提及,只好找个其它接口,来占点老朱的便宜,老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丽芝可是心知肚明啊。

其实现在的丽芝也不比往日那样风韵犹存,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老百姓说得好,老茬子下来了,啥都看开了。

就让老刘占点便宜吧。帮人助人也是美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本来人家就是五保户嘛。

文明则跟着老刘不同,文明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他的行为有些低下,常常被人瞧不起。

最近又出了一个笑话。

一个中年妇女把他裤头哄下来,偷偷地挂在他家的街门门栓,在裤头里还专门放了一片卫生巾,结果让他的媳妇碰到了。

这一次文明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媳妇骂的狗血喷头,三天不让他进家。

这件事传了整个南丘村,文明的面子这次可是丢尽了。

据说,这次他给媳妇写保证书的时候,媳妇还专门找来了三个邻居作证人。

看来文明这次要彻底改一改了。

朱友康回到家里听说小猪仔还没有卖出,就把三头放了贩子,心里很不高兴。本来这次卖了小猪,他打算再还一点外债。

因为谁家里也不是很宽裕,人家即便不好意思追着屁股讨债,自己也应该知趣一些,尽量做到主动去偿还,这样显得都有情面。

再说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朱友康非常气愤,他不知道这里面都包含了哪些不为己知的隐情,又念于大人情面,只好忍声吞气,逆来顺受。

朱友康更没有想到,两头老母猪,居然加起来就生产了10头小猪仔。而且刚一出生,3头已经置换给了老刘。

剩下这7头小猪仔又能卖几个钱呢?朱友康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后悔

自从与张美珠见面之后,朱友康除了日常使用的日记本之外,又新增了一个特殊的日记本。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红色封面田园风光的厚重日记本,他选择厚重的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多地记录与张美珠接触之后的生活历程。

他粗略算计了一下从见面到结婚,再到生养孩子,再到老年生活,大概需要四个这样厚重的日记本。

他要在未来回头看的时候,能够看到过去生活的每一个精彩瞬间和每一个动人画卷。他要把这些文字作为他们幸福生活的见证。

他在每一个页面,都费尽了心机,描绘出各自不同的特点。根据不同生活内容和生活感受,设计出不同的页面。

页面里的配图、字体、颜色、重点字句、关键词汇,他都要精心制作,直到满意为止。

根据他的设计,第一个日记本记录结婚前的生活画面。这第一本至关重要,他要赶在结婚之前,作为其中的一件礼物,赠送给张美珠。

朱友康住在城里和张美珠见面比较方便。他那个夜晚目送了张美珠,知道她的家。

但是,现在刚开始谈对象,还不知道以后是什么结果,所以,尽管知道她的家,暂时也不能随便进家找她。

他跟刘新亮早些时候就去过食品加工厂,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他晚散步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地会沿着张美珠下班的路线来回溜达。下意识地认为不是自己孤立地行走,总感觉有个张美珠陪在身边。

他知道张美珠班时间出不了门,所以,和张美珠的联系,他都会在张美珠下班的路等她,跟她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张美珠知道朱友康这是对她的尊重,所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她都会按时赴约。

经过几次接触,张美珠觉得朱友康人品是一流的,就是老家距离县城的路线太远。她早就听说过南丘村是一个穷村子,至于穷到什么程度,他不够清楚。

在她的印象里,南丘村都“窝窝头老咸菜,山药萝卜不外卖。”

到底朱友康的家底儿怎么样,她根本不清楚。她认为一个普通的家庭能有多差劲儿,无非是一个一般家庭而已。

只要人穷志不穷,就能够改变。

朱友康人品没有问题,又有学历,是公家人员,说不定这个潜力股儿日后会发达起来。

所以,当朱友康邀请她去南丘村老家看一看的时候,她欣然答应了下来。

那是一个星晴天,朱友康专门从老家骑自行车跑到蓬州县城来接她一块回老家。

朱友康骑着他的金鹿牌自行车,张美珠骑着她班时经常骑的,褡裢盒天津永久牌26型自行车。

他们俩人又说又笑,肩并肩骑着自行车一路向西前行。

向西的道路地势和中国整个地势顺序一样,都是西高东低。

他们刚开始还有力气,行走的也比较快,后来随着山坡的蜿蜒延伸,坡度的不断升,骑着自行车越来越觉得吃力。

当走了大约30多里的时候,朱友康留意到张美珠累了,就劝她停下自行车,来到一处小溪边,洗了洗手,歇一歇。

他指着前面的一座大山,效仿他刚到石脑中学班时梁校长的样子,介绍说:“你看,这里多美呀,到处都是美丽的山水画卷!”

其实,张美珠心里比他要清楚的多。

张美珠也曾经在石脑大坝工地干好几年,那里的大山才是大山,你朱友康这里的山,充其量只不过是山丘罢了。

但是,她没有这样说,只是会意地笑了笑。

因为走到小溪边洗了洗手,朱友康突然想起了走近路。

等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朱友康就带张美珠骑着自行车沿着小溪边走起了小路。

这个小路肯定是近了,但是朱友康忽略了女人的心。

女人讲的是自尊自爱。这样的路能骑自行车不差,张美珠可不是这样想的。她想的是日后结婚时是不是也要走这一条路线。

张美珠心里想,假如日后结婚走这条路线,那就给张家丢死人了。

一位局长的公主,一位蓬州大县城的美女,一位食品加工厂的美女领导,怎么会嫁到这样的一个连婚车都进不去的小山沟里呢?

不说自己,就是家里人的脸面也就丢大了。

张美珠想了这么多,朱友康却一门心思地在前面带路,半点都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思考过。

也没有想着张美珠回家时怎么走,他完全浸沉在自己的陶醉里。

这里小路狭窄的连两个人肩并肩骑自行车都不能。并且骑自行车把式略差的,还会摔在路边的圪针茅草窝里。

光是路窄,圪针和茅草多也就算了,还有两边的高地,骑自行车只不过是在峡谷里行走一样,显得十分憋闷。

而且,还有不远一个,不远一个的,连续几个大陡坡,每一段路程,骑不了五分钟自行车,就得停下,推着大陡坡。

张美珠刚开始心情还好一些,走着走着他就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见面,更不该见了面明知道这么糟糕,还要继续交往。

她开始思考古人说的,当断不断必留后患的哲学道理来。她开始佩服古人的远大眼光和高超智慧。

尽管眼泪没有掉下来,但是,她现在心里已经开始落泪了。

因为朱友康在前面领路,根本没有顾及到张美珠脸和心理的这些变化,只管自己孤芳自赏,悠然陶醉。

张美珠是最盖大场面的人,所以,即便心里再不高兴,见了人,说着话,从来都是不露声色的。

路好歹就这样了,他们又了一个大陡坡,前面就是生产队时,朱友康父亲为了运送石英石铺就的片麻岩碎石路。

在临近村庄的着一段路,总算是平坦了一些,也宽多了,向四周看去,也开阔了许多。

张美珠走在这边的路,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情绪也大为好转。

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刚一好转,转眼间又到家了。

张美珠看到,朱友康所谓的家,也太残了一些。

没有一间配房,更没有大门和门楼,只是几间大北屋,大大的空空的院落,全是碎石垒起来的围墙。看去就是一个落寞的家。

她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下来。她想,这就是我未来的家吗?我这辈子就要在这穷山沟沟里度过吗?

因为事先有安排有准备,朱友康父亲老朱和母亲丽芝亲手杀了一只老母鸡,他也只好如此了,因为这不需要花钱,看去又很实在。

朱友康早就备好了午餐羊肉和水果罐头。新买了半斤猪头是做水饺肉馅用的,谁都没有权利动一口。

这些高档食材都是给张美珠准备的,还有篦子的白面馍,装好盘子新炸的油条和麻花等。

事先说好的,弟弟友健、妹妹友莲、友梅谁也不能动一下,只有等未来的嫂子走了以后,才可以享用。

这是朱家的规矩,也是整个南丘村社员们的家规。这些规矩,约定俗成的根源就是因为一个“穷”字。

张美珠这次南丘之行,感受颇深,经历了心情的压抑,经历了情绪的波动,这些眼见为实的情景,在她心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天,朱友康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

她怕回家迷了路,只好按照原来路线往回走,到了家天已经大黑,放下自行车,她没有惊动母亲和姊妹们。

一个人独自躲在自己的小屋里,默默流泪,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多忧

张美珠一个人闷闷不乐,凄凄切切,凄然泪下。

她的忧虑太多太多了。

朱友康这里不仅路途遥远,崎岖婉转,一路陡坡,狭窄难行,而且家宅残缺,气氛暗淡。这不像是一个富足之家,殷实之家。

朱友康这个人倒是可以考虑,只是他的工作还存在一个老大难问题,在山区才工作了三年多,假如日后结婚,两地分居,生活起来也是一个大难题。

作为年轻人来说,两地分居总不是一个事。然后,从山区掉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假如婚后老家有事,友康又不在家,村里家里的很多事情,自己又不是十分了解,不知道处理的深还是浅,等事情的结果有了副作用,友康和家人,埋怨的还是自己。

再加有个小孩,更没法过活。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不知不觉哭出声音来。

母亲一直在等闺女回来,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影,饭已经温了两次了,还是不见人来,就打算出门去迎,刚走到院里,却听到了闺女屋里的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好了,闺女肯定是遇难题了,肯定是作难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来到闺女屋门前细听,闺女哭啼的声音,时大时小,她再次细听时又没有了声音,她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什么事来。

她不哭了,莫非是因为大闺女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不会吧?我可是蹑手蹑脚的。

正在这时,从家里吃晚饭回来的6岁大孙子,正好嘟囔着什么话来到院子里。

他一进院子发现奶奶站在大姑姑的门前,就奇怪地大声问道:“奶奶,你在哪里干啥呢?”

这一句问话,可是一句最打锅话,奶奶不能再在这里偷听了,这时候,闺女美珠噌的从屋里撩开帘子出来了。

一句话惊动了张美珠,赶紧擦去脸的泪水,出门看到母亲正站在自己屋门外面,知道母亲都听见了自己的不高兴。

赶紧装作没事一样,和母亲一起,来到厨房帮母亲舀碗端饭,有说有笑,立刻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愿意让年龄这么大的母亲为自己担忧和操心。

她心里十分的清楚,她的心事现在还能够和谁诉说呢?父亲在的时候,把肯定跟父亲商量,而现在只能告诉母亲,跟母亲商量着办了。

她不愿意让哥哥妹妹们知道。

在舀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在吃完晚饭之后,寻找一个方便的时候,跟母亲再仔细商量一下,这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是小事,来不得半点马虎,自己一个人是不敢这样做主的。

父亲在的时候,她就省心多了,只要父亲一句话,她就会去照办。父亲的离世,让她很无奈,失去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们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往常一样吃完了晚饭。

这个大孙子就是张美珠大哥的大儿子。

因为她大哥离婚再续又生子,这个大孙子在家里就成了多余的孩子,也就成了她这个大姑姑的照顾对象。

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玩的穿的,学用的,都离不开这个姑姑的照顾和帮助。

她大哥是一个老实人,原来在老家长大结婚,本来婚姻好好的,只因为父亲作为军转干部落户在蓬州,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可是,他媳妇带着儿子来了之后,住了没有多久,就丢下儿子离开蓬州回老家去了,这一去就不复返了。

原因是在老家生活习惯了,来到蓬州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当年他们结婚也没有领取结婚证明,属于民间的事实婚姻,大哥等了她二年,还是没有回来,也就只好离婚再续。

这样以来,张美珠这个大侄子就有了后娘。

这个后娘自持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于张家有恩,村里人都知道,她给大儿子的约法三章,是出了名的“三个不准”。

这三个不准是:一不准在一个院子里住,二不准在一个饭桌吃饭,三不准跟二小子一样消费。

有了这三个不准,可就苦了张美珠这个大侄子了。不管什么天气,他吃饭的时候总是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吃。

吃完饭就得立刻出门,除了在大街里玩耍,就是到张美珠家里来住。

并且几乎是一切费用,包括衣服鞋帽,包括学学费、书本费用等等,通通都是由他大姑姑或者奶奶帮助,偶尔也有两个叔叔和二姑姑的帮助。

大哥张美福自从和本地的这个媳妇结婚之后,几乎就做不了家里的主儿,一切都是媳妇说了算。

张美珠的二哥张美禄是蓬州玻璃厂的职工,媳妇也是化肥厂的职工。

他们一家人省吃俭用,在他们结婚不久,就给他们夫妇俩在外面盖了新房,住进新居。

三哥张美寿的情况和大哥二哥不同。

大哥是村里户口,抽烟绘画是爱好,劳力不强,行动迟缓,精神不振,干不了重活儿。

二哥生性贪玩儿,经常玩牌搓麻将,不考虑这样那样的费心事。他不抽烟,不喝酒,养一些鸽子、小鸟之类的玩意儿来逗乐,喜欢在穿戴边讲究。

三哥张美寿是供销社系统职工,本来和原来的媳妇生活的美满幸福,不知道什么原因,也离了婚,生育了一个儿子,也判给了媳妇。

她二哥不仅抽烟喝酒,而且抽烟很凶,经常酗酒。他好吃好喝,也喜欢搓麻将赌博。但是,三哥为人很实在,喜欢交往,又非常重情重义,所以,外边各行各业的朋友很多。

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母亲、三哥和他们姐妹俩,平时这个大侄子也经常在这里住。

吃完饭之后,三哥出门玩去了,只有妹妹和大侄子在家里。

母亲把二闺女张美菊和大侄子张生余,到三儿子屋里看电视去了。

屋里只有他们母女二人,话题就此拉开了。

张美珠把和朱友康接触的各方面情况,把去朱友康家时路况、家境、家人等情况都详细说给了母亲。

母亲听了心里也很沉重。她对女儿说:“是啊,你说的情况是够糟糕的,但是,咱家里看中的不是权势,也不是财富,而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好人。

现在你说的咱不是都占了吗?假如你爹在,恐怕也会支持你的。咱就算是要了这么一个人算了,别的咱什么都不图了!”

张美珠听了觉得母亲说的,和爹当年的观点是一致的。这也是爹在世时给她定下的择偶标准,只是她看到的感受到的,确实太糟糕了。

这就好像一个人在大雾天气里,迷失了方向一样。这时候正需要一个人来指点,尽管她心里清楚这里是南,那里是北,但是,还是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清清楚楚地再重复一遍。

因此,她的心理是特别需要你这个暗示的。

就这么一念之间,朱友康这小子占了大光。张美珠后来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没有放弃这门亲事。这就成全了朱友康这个地地道道的穷光蛋小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太难

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坐在床合计着几套被褥怎么准备,这些被褥里面需要多少弹好的棉花。

父亲朱书堂把记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厚厚的封面摸擦得脏兮兮的日记本,递给了大儿子朱友康。

“这是咱家的家底儿,你看看吧!”

从来就没有和大儿子谈论过家庭事务的朱书堂,这次意外地给儿子晾出了家底儿。

他今天骑着自行车,跑了一趟县城北街郭瞎子那里,给朱友康结婚求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并且顺便给朱友康算了一卦。

占卜的内容他自己心里清楚,并没有告诉儿子友康。他这么考虑也许是为了儿子好吧。

日子定了,就该做结婚前的准备了。娶嫁帖一下,距离结婚的日子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是当地的一个风俗习惯。

因此,朱书堂先把家底儿晾在这了,朱友康接过来日记本,在打开的页面仔细看着:

八五年正月十七

借小喜60元,欠40元

三月初八

借二熊100元,借大外甥100元

五月初三

借文明80元,借半拉眼40元

七月二十一

借友康100元,大友100元

十月二十八

借老冯头80元,欠30元

八五年合计欠款590元。

八六年七月初二

二舅50元,友全50元,大舅100元,学校100元,大姑姑200元,二姑姑200元,友康同学100元

十月初八

立柜80元,写字台40元,沙发120元,厨桌40元

八六年欠款930元。

以合计外欠1元。

朱友康大概计算了一下,有1000多块钱。后来为了准确了解家底儿,他让父亲给他读数字,他又用笔计算了一遍,总共外欠账目1元。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现在最迫切的问题就是要给张美珠家里的定亲钱660元,这个钱从哪里借?

其它花费也有更多,毕竟是自己结婚,总不能太寒碜了不是?

他又跟着父亲预算了一下下一步急需要花费的款项。

第一项是定亲660。这里的习惯是,对方再回60元,也就是需要给对方定亲钱600元。

第二项是传书钱60元。也就是相互交换礼物。

第三项是下娶嫁帖儿80元。

第四项是房子简单装修费。买白报纸100张,缯线5卷,图贴80张,横隔线板250米,寸钉一斤,用于吊顶,大概合计70元。

第五项是6套被褥。加棉花合计需要300元,减去家里备用的部分,估计还需要120元。

第六项是烟酒糖茶。

福牌香烟20条,每条28元;黄菊花牌香烟10条,每条22元;经济牌香烟3条,每条1元;墨菊牌香烟2条,每条38元;恒大牌香烟10条,每条3元。合计1186元。

顺德酒5箱,每箱24元。合计120元。糖茶瓜子等大体合计50元。

以总计2886元。

第七项是猪肉120斤,每斤15元,合计180元。

第八项是杂菜,作料等共计150元。

第九项是彩礼、汽车、鞭炮等共计200元。

剩下的粉条、煤炭等,家里不够的,随用随借。

这里面还没有包括朱友康自己买结婚服装的钱。

朱友康和父亲算计了大半夜,能省则省,能简则简,能减则减,加结婚当天共计需要17486元。

有了消费数字,心里总算有了数。即便是出门借钱,也好知道借多少。

父子二人看到这些数字,真的了愁。原先的旧债1500多块钱还没有偿还,这次又要外借1700多块钱。真的是愁死了。

他们开始盘算着怎么样节省,怎么样把家里现有的值钱的东西转换成钱来。

他们首先想到了那头只生产了两头小猪仔的大个子老母猪,这头猪估计毛重至少也得有280斤。按照毛重7毛钱一斤计算,就可以买到200块。

干脆借这次结婚的机会,再加把劲儿多喂养几天,正确买到250块钱。

第二个可以转换的是芝麻,芝麻这东西是个好东西,今年的芝麻行情不错。家里有不到200斤芝麻。差不多可以买到360块钱左右。

第三个可以转换的是一麻包高粱和一布袋黍子。买了大个子的老母猪,就可以省下这些高粱,按照5毛钱一斤还可以买120多块钱,黍子可以拉到食品加工厂酿酒车间卖掉,估计也可以卖到100多块钱。

这样算下来,就可以得到比较方便的现金将近1000元,剩下的几百块钱,再硬着头皮去借一借。实在不行,朱友康说,他还去找学校领导借去。

他们父子也算计了一下,结婚事儿,也会收到不少的礼金和礼品,这些都是日后的收益,这些收益还可以继续偿还一部分急迫的债务。

尽管说起来容易,朱友康看得出,母亲心情的沉重,父亲对日后准备工作的担忧。

朱友康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呢,他这些年也是东奔西跑,东借西倒的,别说老人有多么辛苦了,就连自己也都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心中的忧虑。

朱友康也看得出,这些年来,老人为了这一大群孩子们,出尽了力气,费尽了心血,承担了太大的压力,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承接了无穷的折磨。

尽管老人刚刚50岁,看去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弓背弯腰,看去至少也得有60岁。

岁月的沧桑,生活的磨砺,让一个充满活力,精神焕发的人,变得竟然如此苍老,如此憔悴。

“不知道今年友健是不是能够考大学,要是能了大学还好一些,要是连大学也考不,那可就惨了。”父亲朱书堂这样唉声叹气地给朱友康说。

朱友康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可就惨了”。就追问父亲。

“还不是为了盖房子的事儿!”这时,一个晚不说话的母亲开了腔儿。

“怎么回事?咱又该盖配房和门楼了?”朱友康不解地继续追问。

“我次去你姑父家,听说村里又要规划一批房基地了。咱东边就是野地,这次要是能争取房基地最好了,咱再在咱们路东再要一块房基地,你们弟兄两个一个在路东,一个在路西,挨着多好啊!”

父亲朱书堂中终于讲出了具体的问题来。

“你说,咱还要不要这块房基地啊?”朱友康征求朱友康的意见。

“那是必须要的,要不日后弟弟结婚住到哪里啊?”朱友康坚决地说。

“这倒是,只是你刚结婚,又要借一屁股窟窿,房子可怎么盖呀?!”父亲看来这次为了盖房是真的犹豫了,真的害怕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担心!”朱友康为了给父母宽心,违心地说着这些轻松的话。

在他心里,知道日后盖房太难太难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介意

张美珠和朱友康在蓬州县城逛了几次,也到过新州市逛过,对朱友康总体是满意的。

他了解到朱友康在吃饭购物方面,在待人接物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欠缺。

她想人无完人,谁也不能全占了,将来都会有进步的空间,也就从内心里接受了他。

经过几个月时间接触之后,张美珠马临近了结婚的日子,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

她家里原来都是父亲支撑着这个家,自从父亲走了以后,三哥已经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儿。

三哥提前为她选购了“3动1响”——买了一辆崭新的天津名牌永久牌26轻便型自行车,选用了一台名牌飞人缝纫机,选购了一块海产名牌的机械式新款宝石花。

在购买钟表的时候,也费了好大事,先看了立式的座钟,确实不错,特别档次,显得很气派,雅典而高贵。

张美珠去过朱友康家里,知道家里的情况,如果放了一个这么土豪的立式座钟,那就会把其它家什衬托的不像样子了,跟别的家什一点点也搭不了。

所以,转来转去,干脆买一台价廉物美的海三五牌老品牌座钟。

张美珠知道朱友康家里只有一个本村木匠做的笨式立柜,一个立柜放在婚房里看去台孤单了,她干脆和三哥一起又买了一个新式立柜、一套梳妆台和一套茶具。

张美珠最担心的婚车路线,也定了下来。

张美珠告诉朱友康,千万不能走一次回家的小路。

婚车路线看好之后,朱友康还专门来到张美珠家给她作了汇报,并给她画了一张路线图,这是一条通往南丘村的宽阔路线。

这条路线是张俊生任以来开辟的第一条线路。是在蓬州通往山西的路线中,选择了一条通往bq庙群和扁鹊庙群景区的新路。

尽管还不是乘的水泥路面,但是所有路基已经铺了泥结碎石路。这次县里的修路计划已经包含了山区的所有景区。

只是宽度和标准不同,这次修路县里总共投资了450多万元,除了财政拨款,还有动员社会力量、县办企业、小工厂主、各商家的大力赞助。

而这条新路正好从南丘村南边通过,距离村子只有三四里地的土路。

路线问题解决了,张美珠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

朱友康没有在张美珠家里吃饭,就急着去服装市场购买结婚穿的服装。

他先把服装市场转了一遍,问了一下各自的价格,然后在心里掂量着,哪些款式适合自己兜里的钱。

他计算了一下,一身衣服不能超过80块钱。他原来打算穿一身西服,领带都买好了。这样就省去了一部分开支。

因为好几个同学都不赞成他穿西服,说这身西服有些老旧了,不合适喜庆的结婚日子穿。

所以,他这才临时生心另买一身。

他大概在服装市场待了足足三个小时,最终下了决心,才花了17块钱买了一件蓝色迪卡中山装,花了12块钱买了一条配套的蓝色的确良筒裤。

尽管便宜,但都是新的。

本来他不打算买鞋,脚的鞋还可以穿,可是,只是这双鞋配一身新衣服不够协调。

于是又打算再买一双布鞋,当他走到了市场拐弯处时,看到一家鞋店写了清仓处理的招牌,就停下来。

他锁自行车进去,花了5块钱买了一双青色懒汉布鞋。

朱友康算了一下,这一身新衣服,总共花去了34块钱。比原计划省去了一半还多。他满意地骑自行车,中午饭也舍不得吃,赶回了70多里路的南丘村老家。

父亲老朱按照传统的方式给张家下了娶嫁帖,拿去了660块钱。

按照传统习惯,只要娶嫁帖一到,距离结婚的日子就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男方和女方家里都开始了积极准备。

条件好的,都提前做了准备。张美珠家实际在收到娶嫁帖之前,基本都已备好。

朱友康则不同,借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朱友康除了从学校会计那里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之外,还没有借到一分钱。

朱书堂找到了在外班的赵经理和梁高山等人,总共借回来400块钱,加儿子友康那里200块钱,还差一些。

朱友康想到了同学,可是从面子怎么也揭不开,他实在给同学张不开借钱的口,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同学们结婚的年龄,即便是借了,用不了多久就要还。

这样做会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也会让同学们的情面很难堪。

朱友康还没有抽过烟,这次真的有些作难,居然也抽起烟来。烟雾在他头盘旋着满满升腾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大户人家——在本村的老冯家干爹。

干爹的五个孩子中,面三个都是男孩,最大的比朱友康几乎要大20岁,都已经结婚成家生子,剩下下面的玉萍和玉菊也都结了婚。

于是,当天晚,他装了一盒墨菊烟,嘴里叼着一只正在燃烧的香烟,就往干爹家里走去。

借钱的事本来就尴尬,你不说人家是不知道的。

这家干亲尽管是一个村子里,但是,来往并不很多,只是从心里感觉很近。

朱友康走到半路,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干爹给自己介绍珍珍的事来,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干亲一家。

这时候去借钱,恐怕是要挨数落的,说不定人家还在败兴呢。

他去的时候身备用了一盒墨菊牌香烟和一盒火柴。

这时候他再次抽出来点了一支,他干脆坐在一个墙角的石墩,大口大口地抽着。

他心里越想越感到不能去,那不是自找苦吃,自找烦恼吗,这可如何是好呢?

就在他优柔寡断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拿手电筒的走过来。

这个人借着手电的光,看清了正在大口大口抽烟的朱友康。

“友康啊,你怎么在这儿呢?”这个人问道。

“小梁啊,我还认为是谁呢?”朱友康一听对方说话,就知道是他们过去一直一起作伴去中丘中学学的小梁。

小梁从中丘中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去学,而是选择了在家养种庄稼,后来也编织苇箔,最后干了加工酸枣仁的生意。

这些年东奔西跑,到安徽亳州,下北方安国,挣了不少钱。

只是朱友康这些年一直在外学,回家来又急匆匆走,见面的机会不多,交往的也少,也就不便给人家张口了。

这次眼看着结婚的日子临近,急需用钱。所以,朱友康一边结结巴巴地编织着谎言,一边跟小梁回话。

“我,我正想着去找你帮忙呢,听说你搬了新家,还搞不清楚哪个是你家,我在这里正要等人打问呢,这不就碰你了。”

朱友康把话说得无懈可击,小梁听了也没有多想,就拉着朱友康往他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走,走,走,咱们好久没见面了,认认我的家门儿去!”

朱友康一边走,一边想,到了家里怎么跟人家开口。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雨婚

婚车快要从蓬州至山西的南丘村岔口下道时,突然下起雨来。

朱友康心里有些紧张,他怕村南这一段泥泞的路线耽误了婚车进程。

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几声闷雷过后,就听到了雨点落地时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听得见是非常大的雨点,地面一会儿工夫就湿了一层,路面的泥土立刻开始粘在车胎。

这里距离村子还有三四里的路程,又是泥泞的山路,婚车车队一下子慢了下来。

坐在轿车里面的娘家人,开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欣赏着下雨天山区的风景,还有大声说话的,非常热闹。

从坐在中间的轿车里却传来了时尚的青春歌声。

外边的天空中还飞舞着燕子的身影,地的鲜花和绿草更加鲜美。

绵延的太行山脉,从车边慢慢地向后飞去,大自然形成了自然的油画世界,令人陶醉。

朱友康当年挖石头的那座光秃秃的山岗,如今已经被绿油油枝叶茂密的果木树和中药材所代替。

大面积的玉米林像南方的青纱帐,与天空的飞鸟,与此起彼伏的蜿蜒崎岖的大山,形成了又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看来亲戚们对雨天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们甚至认为下雨的日子才是好日子,都在用各种方式向新娘新郎表示祝福。

此时此刻,车里的热闹和家里的忙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时候,院子里堆满了婚事用的各种食材和用品,现在只好把重要的东西先搬到屋子里,然后再把剩下的东西用塑料布盖。

伴随着风声雨声雷声热闹声,橱子们、蒸匠们、打杂的人们,都忙得团团转。

中午要按时开席,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婚车很快就要到来了,娘家人就要下车了,这可咋办啊?

主事儿的朱总管,是一位有着20多年管理红事经验的,久经沙场的老将,心里十分平静。

只见他手里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杯里的热水,张三你去东,李四你往西,不慌不忙,指挥若定。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各种防雨物资就及时地运抵了院子里。大家一起下手,开始搭建帐篷。

院子里厨子和蒸匠处的两个帐篷几乎同时搭建成功,参加婚宴帮忙的各位老乡,立刻又各就各位,开始了正常的操作。

熬菜的、切肉的、炒菜的、一切如常。不一会儿,炒肉的香味儿,熬菜的腥味儿,掺杂着烟酒的味道儿,夹杂着煤火的烟雾,蒸馒头的热气,到处散发着婚庆的气息。

朱总管关注的是娘家人,因为,这一天的忙活其实都是为了把家娘人安顿好。

他从见过世面的,在外地工作的人员,和村干部人员中,抽调精干力量迎亲,集中安排陪同伺候娘家人。

他嘱咐这几个人说,今天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娘家人安置好,陪好吃,陪好喝,陪好迎送,只要娘家满意,晚再犒劳你们一场。

这几个人都备用了几把雨伞,以便娘家人下轿时使用,如果送娘家人时继续下雨,可以让娘家人继续使用,直到满意为止。

迎宾队伍里的其他人员按照具体分工,各负其责。

一切就绪,院子里,屋子里,都是忙碌的人影。鞭炮已经挂在了街门边,随时就可以点燃。

妇女们切菜的,刷盘子刷碗的,到处都是忙碌的人。

朱友康一家远门亲戚早就给朱友康定好了送一场电影,这时也赶来了。

说来也怪,进村时还雨滴如注,到了朱友康家门口,轿车还没有停稳,雨已经停了,停得干净利索的一滴都不落下。

村里帮忙的朋友,还有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感到非常吃惊,纷纷议论着张美珠的命运就是好。

说张美珠是娘娘命,朱友康娶了一个好媳妇。

嫁到本村一户煤矿工人的珍珍,今天心里却不是滋味儿。

她心里非常矛盾,既想去看一看这没良心的朱友康,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又怕触景生情,给自己制造心理负担。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天气竟然下起雨来,她心里想,下、下、下、猛下、下它七七四十九天,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恨,油然而生。

令她遗憾的是,下轿的鞭炮响起的的时候,老天居然一滴雨都没有落下,相反,天空中竟然出了太阳。

冯方慧倒是毫不含糊,奔跑者挤到人群里去凑热闹看新娘。

那些和朱友康年龄相仿,曾经给朱友康介绍过的女人们,因为村里的人结婚早,大部分已经嫁到了外村,只有少数几个嫁到了自己村里。

嫁到自己村里的这几个女人,现在都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了,都出来大大咧咧地跟在新娘子后边,往朱友康洞房里钻,有的手里还拉着孩子。

洞房闹完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因为朱友康的老乡同学,一下子借给了朱友康1000块钱,所以宴席做的非常丰盛,非常体面,张美珠听到娘家人的叫好声,脸洋溢着满意的微笑。

晚大家都散了场,朱友康和父亲清点了一下账目,共收到56户亲戚送来的19斗小麦,22斗玉米,和15家亲戚送了68块钱的礼金。

另外还收到了89户乡亲的礼金365元。同学32人礼金30元,被面18条,毛毯3条,座钟1台,床单4对等。

还收到了学校送来的一套桌椅和一对枕头。

除了礼物之外,共计收到礼金463块钱。

尽管结婚的开支大了不少,但是,婚庆办得风风光光,娘家人,朋友们,同事们,乡亲们都表示满意。这才是最大的功劳。

朱友康觉得不能在第一个晚就丢下张美珠,计算完之后,礼金交给了父亲,礼物交给了母亲。自己赶快回到了洞房。

张美珠已经把床收拾好了,简单的装修之后,因为有了白报纸吊顶,屋里显得比平时亮了许多。

光亮的灯光下,张美珠光彩照人,那美丽的脸庞,苗条的腰肢,让朱友康心动。

看着心爱的新娘,心里一下子涌满了幸福。

朱友康脱鞋子就要床,张美珠说,稍等,你刷牙了没有,先去刷牙。

朱友康刷完牙又要床,张美珠说,稍等,你洗脸了没有,快去洗脸。

朱友康洗完脸还要床,张美珠说,稍等,你洗澡了没有,快去洗澡。

朱友康先完澡仍要床,张美珠说,稍等,你一切完成了,还有我呢!

朱友康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搞得大错特错了。

他应该先把新娘伺候好了,自己再行动也不迟。

尽管被张美珠折腾的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但是,念于是初夜在一起,只好压住心里的怨气,耐着性子,帮张美珠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再重新做一遍。

村子里哪有洗澡的地方,朱友康只是从水缸里淘来几瓢凉水,倒在脸盆里,隔着一层布帘,冲了冲身子而已。

新娘子能够用冷水冲洗吗?他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人家是县城里的人,还是用热水把。

他很快又跑到院里,在厨子做好的炉子,加了几片柴火,放了坐壶。

等张美珠刷完牙,洗完脸,赶紧把坐壶提过来,给张美珠兑好了水温……

第二百五十八章 倪端

“今天收获不小吧?”新娘子美珠一边在布帘那边擦身子,一边问新郎官友康。

朱友康知道,这是新娘子美珠已经洗完澡的信号,就跑过去端起洗澡水往外泼去。

“那是一定的!”新郎友康一边说着话已经出了屋门。

“是啊,收获了一个大美女啊,还真是大着哩!”泼水回来后,新郎官补充道。

其实朱友康当时正在考虑外边的欠账,收了礼金,应该把要紧的账先行当了,根本没有多想新娘子美珠问话是什么意思。

因此他就随口夸赞了一句。他看到美珠已经擦完身子,就急不可耐地去抱她床。

新娘子美珠指了指窗户,暗示他窗帘没有拉严实,他没有顾及新娘子的担心,先把新娘子抱起来放在了床。

新娘子看新郎官只顾围在她的身边,没有下床拉窗帘的意思,她就挣脱了友康的纠缠,下床走过去顺手拉了一把。

结果,不但没有拉住窗帘,反而把整个窗帘拉下来,掉在地。

朱友康本不想去拉,是因为他自己清楚,这些家什都是凑合着安装的,稍有不慎就会出故障。

他的窗帘是用一根线,两边各钉一颗钉安装去的。

因为是石头墙体,外表都是麦秸泥抹去的,在麦秸泥外表又刷了一层白灰。所以,钉去的钉子很不牢固,最容易脱落了。

他走过去看的时候,边两颗钉、拉线和布帘都一块掉了下来。

他只好又跑到隔壁屋子里找了铁锤,把铁钉和拉线弄好,站在椅子钉去,再次把窗帘挂去拉严实。

新娘子对这些穷酸的家什,无可奈何,心情也一落千丈。

张美珠心里想,不管怎么说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一定要耐得住性子,什么也不能说,必须坚持下来。

她的糟糕的心情,差一点忘记了她刚才问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他继续接着刚才的那一句话问友康:“听懂我说的话了吗?今天收获怎么样?”

朱友康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新娘问的是今天的礼物和礼金。

“新娘子,哈哈,是啊,借你吉言,收获大大的。”朱友康开始一件件讲给张美珠听。

“我跟爹娘在一块合计了一下,50多户亲戚,大部分带来了粮食,赏礼金的没有几家,收了不到70块钱,但是收获了19斗小麦,22斗玉米,这粮食还真不少。

另外还收到了80多户乡亲的礼金360多块钱。

同学来的不少,大部分都送了礼物,明天你可以看看,咱有需要的就拿过来,有18条被面,3条毛毯,1台座钟,还有4对床单、2对毛巾被。礼金收到了30块钱。

还收到了学校送来的一套桌椅和1对枕头。

除了礼物之外,共计收到礼金不到500块钱。”

朱友康像查数一样,详细地念给新娘听。

美珠听了,觉得朱友康对自己还真不错,刚合计完账目,就给自己报了账,值得信赖。不管家庭怎么样,总算找对了夫君。

因此,原来落下去的心情,慢慢地又得到了很好的恢复,不过,这种心情的变化,朱友康从外表是看不到的。

他们新婚夫妇话题很多,交心的相互叙着话。

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多,可是只要身体一个小动作,木床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动来。

原来木匠铺床板的时候,床板有些不足,朱友康的父亲顺便找来了几块竹板钉在边。

因为竹板之间结合的比较紧密,所以,一旦下震动,竹板之间就会相互挤压,相互摩擦,从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来。

谁知道,在这张床只要一翻动身子,只要有动作,木床就会吱吱吱地响个不停。

这下张美珠可就不高兴了,她尽最大的克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友康,你听听,咱们家的床都会唱歌了!”张美珠用开玩笑的方式,尽量不让自己脸暴露出不高兴。

“你倒是会欣赏,你知道吗?这张床是木匠把原材料带到屋子里制作的,因为木床尺寸太大,根本抬不出去。

咱家里的屋门太窄太低,做好的新床是抬不进去的。

当时木板不够用,实在没办法了,父亲把他铁管床的竹板拆下来几块,临时补在这张床了。没想到这么不经挤压和震动!”

朱友康更是焦急万分,只想恼羞成怒,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爹娘能给自己娶一房媳妇,就已经很不错了,其它的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美珠,你不要急,我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把这张床改好了!”朱友康只好这样耐着性子哄新娘子高兴。

他的话音刚落下,洞房西边隔壁的房间里,又热闹起来。

只听到两只耗子扑腾扑腾的打起架来,其中一只尖叫了一声,没动静了。

新娘美珠用手指甲在新郎友康胳膊掐了一下,朱友康痛得直叫喊。

“你家里真热闹啊,床唱完戏,又挪到隔壁去唱了!”新娘子掐住了新郎的胳膊,半开玩笑地无奈地给朱友康说道。

他们在相互开逗中慢慢睡去,一觉醒来已经大天亮了。

新娘子拉开电灯,披衣服,主动掀开了被子,希望得到新郎官的认可。

新郎官憨厚地应和着起了床,因为一大早院子里还有好多活儿要干。

因为是新婚第二天,新娘子也不敢偷懒,立刻起来开始梳妆打扮。然后,收拾被褥,打扫卫生。

屋地还没有扫完,新婆婆手里抱着昨天收到的同学们的礼物进了屋。

“美珠,正在扫地呢?这是昨天咱们收到的礼物,一共件27件。

你看看,18个被套,4个床单,3个毛毯,1台座钟,1对枕头。你看看,你用得着哪一件,你就留下来,如果不用了,我就替你们保管起来。”

婆婆说话了,她抱过来的意思,原来不是给儿媳妇的,只是让儿媳妇看看,给儿媳妇报一个数。

张美珠心领神会,知道婆婆的意思之后,回答道:“好,好,好,你保管着吧,我什么也不用。”

“这样吧,你们床就一对枕头,把这一对枕头留下来吧!”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从抱着的一堆礼物当中,把那一对枕头抽了出来。

张美珠还想说什么,这时婆婆抱着这堆礼物已经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新娘子是一个盖场面的人,又是初来乍到,第一次正面接触婆婆,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把刚才准备说的话,只好咽下去。

这一场景只有新娘子和新婆婆知道,朱友康此时正在院子里收拾整理昨天的残局。

其实,张美珠对于收到的礼物和礼金的数量,都是非常清楚的,昨天晚新郎友康都一一说给了她。

婆婆离开以后,张美珠没有继续打扫卫生,而是坐下来思考,为什么婆婆要代管儿子儿媳结婚的礼物,为什么拿来的又仅仅是礼物,礼金去哪里了?

莫非公公还要抱着昨天的账本再来给儿媳妇报一次账不成?

第二百五十九章 虚惊

朱友康下山参加外语培训班的学习,主要目的就是调整工作。

他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下山调到教育局工作,等时机成熟,再向行政机关挺进。

这是他师范学校的时候,就已经生成的比较成熟的思想。

很多好机会都与他擦肩而过,痛失良机,他的棱角在一天天的消磨,他的意志在一天天的干耗,他的野心在一天天的萎缩,他的心血在一天天的凝固。

朱友康现在尽管仍然拼命地向这个方向努力着,但是,信心已明显不足,意志已明显削弱。

这就是所谓社会大学的磨练和锻造。

师范学校为外语培训班的学员们,拍了一张集体照,办了一场欢送会,就算毕业了。

朱友康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等来有关工作调整的消息。

他父亲的老同学老朋友张树宝,像是消失了一样,半点信息也没有。

朱友康知道,这次又白下山了,看来这次下山学习又失败了。

眼看着自己初中时,那几个普通体育中专的同学,都进了各个机关,而自己再次要回到山区任教了,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再加高中的同学们,大多数都考了大专院校,在大学里的环境和在山区里的环境,真是天囊之别啊,他这样想着,心中的怨气已经像吹大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破的可能。

现在又刚刚新婚蜜月,蓬州县教育局仍然是一刀切,不管是谁,坚决执行山区五年的政策。

于是,在山之前,他再次和县城里的老师们、同学们见个面道个别。

特别是在陈竹老师那里,他差点落下泪来。陈竹老师了解他,话说到了他的心窝,说到了他的痛处。

尽管陈老师在宣传部班,可是,宣传部也只是利用了他的交往和文笔才艺。其它的事情老师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最大的可能,就是给他提供一个招聘信息,以及提名推荐。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朱友康心中带着一万个不高兴,再次回到了石脑中学。

原来的梁老师是这里的校长,他既是自己的老师,又是自己的老乡。现在换人了,这位张雪峰校长是不是也能像梁校长那样对待自己呢?

他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不过他后来想,这种可能性很小。

因为,在初中时,这位原来的蓬州中学团高官是认识自己的,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错。

一段时间之后,果然不出所料,这位张校长在公开场合,称朱友康是他的嫡系部队。这一下子打消了朱友康心中的顾虑。

他又开始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石脑中学在石脑乡政府支持下,不但建起了学校围墙和大门,而且还给学校盖了学生宿舍,老师的平房宿舍也翻修一新。

bq庙里以及开始做塑像,学生都搬进了新建宿舍。

朱友康也住到了翻修一新的宿舍里,又从初一年级当起了班主任,仍然教授语文课,因为这里班级少,还不缺外语老师。

张雪峰校长专门和朱友康谈过,除了让他继续担任团高官之外,他还兼任教导处副主任,重点负责各学科的教育科研工作。

朱友康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张宝福老师,他仍然像原来那样,艰辛地坚持着他的代课教师转正梦,人明显地消瘦了,走路罗圈腿更厉害了。

朱友康下山学习的一年时间里,年轻的同事们,又和张宝福老师发生了许多故事。另张老师苦不堪言。

一个是年轻人贺国昌。

他摸索出了张宝福老师,晚在会议室看电视,回去睡觉晚的特点,当张老师从他门前路过的时候,他把早已备好的洗脚水,一下子从宿舍里向外泼出来,正好泼在张老师身。

张老师还没有说话,贺国昌已经说话了:“抱歉,抱歉,张老师,你从这里路过也不打个招呼,我可不是故意的!”

张老师听了抱歉的话,也无话可说,只好带着一身脏臭的洗脚水回到自己宿舍。

这样一来,弄得张老师很无奈。谁能知道这小子到底是真是假啊!

另一个**更粗俗。

几个常在一块玩儿的年轻老师,在张老师要回家的周五下午,趁着张老师不注意,将张老师抓起来,几个人一起下手,脱去张老师的裤子,把红墨水用毛笔抹在张老师的裤裆里。

结果,周日下午张老师从家里返校之后,脸多了好几道划痕。

年轻老师猜测这肯定是张老师夫人所为,又开始拿张老师开涮。

团委的小报也停刊半年有余了,朱友康心急如焚啊。

朱友康认识到,这里的陋习在自己学习外语的期间,又有了反弹。

这种情况必须向新来的张校长反映,绝对不能任其发展。

另朱友康没有想到的是,何海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bq庙工作了。

那天他去北边山丘散心,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依然俊美如初的何海云。

他的心扑腾腾地跳动起来,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他礼貌地请何海云跟来聊聊天。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这次偶遇,心里都有点意外感和陌生感。

几句寒暄之后,他们之间开始了长时间交流。

何海云讲述了她再次来到这里工作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虚惊。

她本来在文保所管理文物库房好好的,谁知道有一天夜里,文物库房突然拉响了警报。

文保所的库房房门都安装了干电池警报系统,就是为了防止文物被盗。

当天晚,整个文保所里面,只有何玉乾和何海云两个人值班。

深更半夜警报拉响了,就意味着有人来盗窃文物。

他们高度警惕,立刻穿衣服起床,在宿舍窗内撩开一个缝隙,借着月光看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警报仍然响个不停,他们二人判断,也许是盗贼听到了警报声逃窜了。

于是,赶紧拿起电话通知了局长张建和副局长何树坤,随后报了警。

文化局的领导及时赶到了现场,公安干警也及时到来,甚至动用了消防车,在墙外待命。

公安人员一班人马四处搜索,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另一班人马来到库房跟前。

因为库房锁无法打开,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何海云赶紧拿出库房钥匙打开了文物库房的门。

房门打开了,公安局的干警们,警惕地在屋内文物之间搜索着,仍然没有发现可以目标。

这时,何玉乾用手电照到了库房门安装的警报系统。

这才发现,是警报系统出了问题。

警报系统内安装的干电池时间过长,电池内电解质流出电池体外,引起了警报系统指挥紊乱而拉响了警报。

真是一场大大的虚惊。

为了这一个小小细节,张建局长几次在县委会遭点名批评,何树坤也饱受争议。

有人说,这父女之间哪有一个当局长,一个掌管库房的。

这不是瓜田李下吗?

于是文化局领导研究了处理意见,再次将何海云从文化局大院调整到bq庙群和扁鹊庙群工作。

这样做真是两全其美。第一可以避嫌,第二,调整代替了通报处理。

这样做也给足了何树坤的面子。

说来也怪,自从那一次警报深夜拉响之后,何海云说,他父亲的身体就逐渐垮了下来。

听到何海云的讲述,朱友康心里有些为何海云担忧。

一个女孩子远离了父母,父亲身体又出了问题,那可如何是好啊?

第二百六十章 默认

张美珠本身的性格,为人处事的风格,以及以前传扬出来的名气,早已经把她定位在一定的高度。

这样的家庭环境,再次把她推向一个对应的高度。

对应环境越好,她就会越走越好,问题是,她现在遇到的,不是那样对等的环境,而是层次悬殊的不对等关系。

在这种背景下,她无法与现实中的各种现象做计较。

她思来想去,任他们去吧,看朱友康目前的家境,日后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她有了这样的基础底线,也就不会再计较什么。

她继续开始打扫她没有完成的屋地,她看到,地面是用半截砖块铺成的,砖缝里还夹杂着碎石,昨天下雨,洞房里面人来人往,踩在地面的泥土,已经硬结成块,粘紧地面无法清除。

她拿起昨晚的铁锤,开始一块一块地砸开,费了好大功夫,才清理完毕。

她没有出门,因为婆婆已经报送了礼物,她还一直在傻傻地等待公公来告诉她礼金的账目。

结果公公没有进屋,朱友康却把早饭端来了。

朱友康把碗放在桌子,他看到屋里还堆着一堆垃圾没有清理,就赶快拿了簸箕端了出去。

张美珠看到早饭端来了,礼金的事恐怕不会来了,她就到脸盆旁边去刷牙,在刷牙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隔壁老鼠的尖叫声。

等刷完牙,她才来到窗户前,小心地拉开窗帘,这时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把屋里照得通亮。

她出门也去厨房里端饭,刚走到院子里,朱友康已经把饭菜都端过来,她接过朱友康左手里的主食,和朱友康一块往屋里走。

因为窗户只有玻璃,外面没有窗纱,碗筷空飞舞着两三只蝇子,一边驱赶着从窗户里飞进来的蝇子,一边和朱友康说话。

朱友康刚坐下来要吃饭,张美珠就“哎、哎、哎!”地拦住朱友康,她用手语指使他去洗手刷牙。

朱友康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张美珠把他提起来拉到脸盆边,这时,朱友康才意识到,自己拿簸箕清理垃圾没有洗手,就端来了饭菜,自己还没有刷牙又开始吃了。

这些习惯,看来从此就要彻底改变了,谁让自己娶了一个这么讲究的新娘子呢。

表面朱友康都会按照新娘子的指示去做,可是内心里却不服气。

他常常在心里给自己说,不脏不净吃肚里没病。一个穷老百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呢。

等吃完饭,张美珠收拾了碗筷送到最东边那一间厨房去,厨房门外放了一张低矮的小方桌,朱友康的父母和两个妹妹,坐着小板凳正在那里吃饭。

小方桌到处是乱飞的蝇子和蚊子,有的就直接趴在馒头、碗筷。

“别干了,一会儿我去拾掇吧。”看到儿媳妇端着碗筷朝着这边走来,婆婆和友莲友梅赶紧站起来去接张美珠手里的碗筷。

“不用了,我来吧!”张美珠没有递给婆婆和妹妹,而是自己直接把碗筷放在厨房里。

她第一次进厨房,看到里面脏乱不堪,灶洞里没有燃完的柴火,从灶洞里冒着青烟。

烧柴火已经把房顶和四周土墙熏得黝黑黝黑,墙角里屋梁,到处都是一缕缕悬着的不规则网格和线条,悬在那里,摇摇欲坠。

锅台很狭窄,面爬着数不清的蝇子,她一进来,嗡嗡地飞起来,有的已经撞到了她的头和脸。

灶台前烧柴火的地方,还摆放着没有来及的拾掇的横七竖八的柴火,差一点把她绊倒在地。

她看着锅台有些狭窄,就在封箱面放下了碗筷,她憋住一口气,掉头快步走出来。

这时她的眉头已经紧皱起来,心脏已经急跳100多下,脸都变了颜色。

心里想,原来朱友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怨不得人家既不刷牙,也不洗脚哩,这就不足为奇了。

她急急忙忙从厨房里掉头出来,也没有和在院子里正吃饭的公婆打一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友康啊,你家厨房里不错啊!”张美珠没好气地说。

“哈哈,能有你家里的好吗?”朱友康随话搭话,他并没有意识到张美珠的话里有话。

“你得想办法改变一下啊!”张美珠听朱友康这么说,觉得不太对劲儿,就直接把话说明了。

“怎么啦?美珠,有问题吗?”朱友康疑惑地问。

“那么多蝇子,你怎么都看到啊?”张美珠点明了问题。

“夏天里不都是这样吗?”朱友康回避问题,看来这样的厨房,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都—是!”张美珠加重了语气。

朱友康正在翻阅他的记事本,好像是在记录什么,听见张美珠语气加重了,就立刻收起来记事本,睁大眼睛看着张美珠。

“知道了,咱以后在想办法改。咱先说眼前的吧!”朱友康合了本子,对新娘子语气温和地说道。

“是这样,”朱友康停顿了一下,“礼金总共也就几百块钱,咱就不要了,家里最近挺紧张的,也没有牲口耕种庄稼。

过些日子,等到了七月七县城庙会,父亲打算拿这些钱去买一头像样的牲口。日后咱们才能更好的养种庄稼,这也是长远之计啊。”

“友康,你看着处理吧,这些我都不计较。”张美珠没有犹豫,随口答道。

朱友康听了张美珠这句话,心里豁亮多了。

他之所以这样告诉张美珠,是怕张美珠拒绝,要是张美珠拒绝了,那买牲口的事,还真不到到了猴年马月。

有了张美珠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心了,在父亲那边也好交差了。

朱友康清楚,以前自己已经给家里付出了很多,包括弟弟,这次结婚又付出了更多。

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能够平安地往前走,至于付出的多少,他是不会计较的,也是无法计较的。

他清楚自己的家底儿,自己被老人供养出来,吃了皇粮,现在能不全力以赴照顾这个家吗?

说透了,就目前这几个家,如果张美珠和某些不懂事的儿媳妇一样,什么都计较,那这个家还能往前走吗?

要是自己昧着良心,跟新娘子一个心眼儿,只顾自己小两口着想,不再为这个家付出了,那这个家还能往前走吗?

种种前提条件都不能设定,所以,全力以赴照顾这个家,才是目前状况下唯一正确选择。

他已经顾不得张美珠说他胳膊肘往外拐了。即便说了,也还要继续往外拐,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咱八辈儿都是老农民呢!

张美珠听了这句话,尽管嘴这样说,心里却想,你们收亲戚和乡亲的礼金礼物,我不计较,难道你们就连同学们、同事们、朋友们送来的礼金和礼物也照单全收吗?

家里这么大的黑洞,我何时能够填平啊?

她这样想着,自然心里就有了怨气。

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名气,这些都是不能跟老人计较的,一旦计较了,一旦传扬出去了,那自己日后可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自己的好名声就会前功尽弃了!

那就暂且吃了这哑巴亏吧!谁让咱走进这个家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在她思想,遇到了外人有困难还要帮一帮,更何况是自己的家呢。

她想不仅不要这些礼金和礼物,还要尽最大可能,尽快改善生活环境,尤其是吃饭和睡觉的环境。

如果这些环境不改变,她在这里一天也呆不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故事

朱友康第二次回到石脑中学,还了解到一些低级趣味儿的现象。

老师们最近一个时期,讲故事成风。

只要腾出来空闲,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或者集中在某个老师宿舍,或者集中在北边山丘,或者集聚在酒桌旁,开始嘻嘻哈哈的讲故事。

这里有一个本村的老教师,工龄30多年了,一直工作在这里。听年轻老师说,他手里搜集的故事最多,至少也有几百个,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腥味儿一个比一个实足。

他讲的三个姊妹赶庙会加油的故事,鱼肉而已的故事,传遍了石脑的三里五乡,三兄弟打猎分兔子的故事,朗格朗的故事,剥刺的故事,早年他到省会进修学习时,已经传播到了省会。

最出名的是朗格朗的故事。

他总是绘声绘色地演讲,讲到精彩的地方,他就会自行添加一些具体的细节,使得故事达到人们想象中的最佳效果。

朗格朗的故事讲的是,从前一个穷秀才,家里很穷,30多岁了还娶不媳妇。等到了40岁的时候,有人从邻村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

结婚之后媳妇回娘家小住。他一个人在家感觉很无聊,天天盼着媳妇回来。

有一天他去村北地里锄地,快要接近晌午的时候,实在干不下去了,就坐在地头歇着,不一会儿,他远远看见一个女人,从村东小路走过来,隐隐约约还看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他还认为这个男人是随便哪里走来的,也没有在意。

当这位女人远远从另一个小路,快要走近往村口的时候,他才看清楚是他的媳妇。

他急忙收工,扛起铁锄就往回跑。

跑到家里一看,媳妇正在床收拾他还没有叠起来的被褥,他急不可耐在媳妇脸亲了一口。

媳妇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赶紧下了床。

“朗格朗,朗格朗,朗格朗,”这位男子下床后发现,原来老岳父坐在椅子,顿觉尴尬之至。

就唱着“朗格朗”的歌曲,假装没有看到老岳父,摇头晃脑地走出了屋子。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面对老岳父了。

可是,眨眼功夫,大街的人都回家吃饭去了,自己总不能因为老岳父在家里,就不回家吃饭吧。

于是又壮着胆子回到了家里,一进门看到老岳父仍然坐在那张椅子。

他不敢正视老岳父,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没话找话地对老岳父说道:“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岳父绷紧脸,严肃地说道:“你朗格朗的时候,我就来了!”

这个故事简单叙述就是这样子的,可是,到了这位老师们的嘴里就变得很复杂了。常常把围着他听故事的人,逗得前仰后合的。

朱友康认为,这样的故事形式非常好。它不但可以引导广大师生多读书多学习多写作,而且还可以养成讲故事的好习惯。

还可以锻炼即兴发言、即兴演讲的本领,还可以给演讲者提供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好机会。

只要把这件事做好正面引导,那就可以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于是,他首先在团委管理的小报,每个月添加两期增刊,专门刊登师生们撰写的好故事,还评出一二三等奖来。

还在重要节日里以团委名誉搞各种活动。

比如,故事会大赛,故事表演争霸赛等等,从正面引领故事,从而减少低级趣味儿故事的传播和影响。

他还积极鼓励张宝福老师参与其中,从平台提高张宝福老师的站位。

尽量避免低级趣味干扰和影响张宝福老师的情绪和感情,把正能量凝聚到团委组织的各种活动来,寓教于乐,其乐融融。

在教导处工作安排,他精心设计安排了学科故事德育渗透观摩课。

老师不是喜欢讲故事吗,他可以引导老师们,把每个学科的思想政治教育,通过课堂故事寓于教学过程之中,使学科德育渗透功能得到有效加强。

为此,他把这样的好做法,撰写成经验汇报材料,由张校长反馈到教育局。

万龙平局长对这种做法非常赞成,建议在全县教育系统推广石脑中学的具体做法。

教育局教研室龙主任,还专门召开学科德育渗透工作研讨会,会安排朱友康做了典型发言。

蓬州县教育局教研室资讯汇编,出专刊专门介绍了石脑中学的先进经验,同时刊登了朱友康老师在全县教育系统学科德育渗透研讨会的发言材料。

随后,中文自学指导,中学政治教学,新州日报,等报刊也及时进行了宣传推广。

万龙平在全县教育系统“八配套”实施动员大会,再次表扬了石脑中学的德育渗透活动搞得好,搞得生动活泼,搞得扎实有效。

希望全县在实施“八配套”工作中,也要像石脑中学积极推进德育渗透工作那样,要搞得生动活泼,搞得扎实有效。

朱友康这边各种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而张美珠这里更加热闹,如日中天。

加工厂为了增加产品产量,开始扩招工人。

张美珠看出这是一次机会,就把朱友康的两个妹妹介绍到加工厂。尽管路途遥远,为了给家庭多增加一些收入,她第一次动用了个人关系。

这个时候,朱友康工资为125块钱,而张美珠的工资则达到了250多块钱,整整比朱友康多挣了一半的工资。

进了加工厂之后,友莲被安排在酱菜车间,友梅被安排在罐头车间。友莲的工资也领到了每月70块钱,友梅则领到了90块钱。

为了多挣钱,友梅经常把核桃带到家里加工,父母和友莲也都可以帮忙加工核桃仁,这样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友梅的工作是计件工,白天在工厂剥核桃仁,多劳多得。核桃仁还可以按照加工厂指定的比例标准,把加工好的核桃仁及时回收。

两个妹妹的工资有了来源,朱友康的父母,心里感觉轻松多了。

有了张美珠的帮助,家里的收入一天天多起来,友健也时不时地从蓬州中学跑到嫂子家里吃一顿饱饭好饭,然后再向嫂子借一些急需开销的钱。

嫂子从来都不小气,多则百儿八十,少则三十五十,经常接济正在高中复习的弟弟友健。

刚感到轻松一些,问题就来了。

朱友康84岁的奶奶突然病了,朱友康的父母和大伯都要在家里伺候着,两个姑姑也经常来看望,有时候一住下就是几天。

听说奶奶病了,张美珠利用朱友康的礼拜天在家时间,和朱友康一起,买了各种酥软的糕点和奶粉,老人能吃和喜欢吃的食品,回到家里看望。

奶奶看到孙媳妇回来看望,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因为,奶奶看张美珠最亲,尽管结婚时间不长,她对奶奶最好,只要在家,就会三天两头来陪陪奶奶,和奶奶说说话,帮奶奶做些事。

更重要的是,奶奶没有病的时候,胃口特别好,张美珠经常为奶奶买一些爱吃的东西,奶奶打心眼儿里能够感受到张美珠对她的好。

只可惜,奶奶病了,这次不能和平时那样去吃了。

张美珠看到奶奶病得这么厉害,心里非常难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哭

友健仍然正在高考复习,村里第二批宅基地的规划又批下来了。

朱书堂看大儿子友康星期天回来了,就抓紧时间和他商量,究竟是否再要一处宅基地。

老伴丽芝已经做好了饭菜,准备在桌子了,他们父子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讨论着这样的话题。

“也不知道友健今年复习的怎么样,要是能考大学,干脆就不要了。”

朱书堂的意思很明显,去年刚给大儿子友康结了婚,借了不少钱,在这之前盖房子还花去了不少钱,现在母亲又得了病,还需要再花钱治疗,实在没有能力再折腾下去了。

“爹,这事说不好,尽管友健一直在努力,但是,国家招生计划每年都在变化,参加高考的人数每年也在变化,高考命题的难度系数每年也在发生变化。

所以,友健是不是能考大学,谁也说不准。万一友健没有考呢,咱总得给他盖房子吧。到时候,咱没有宅基地往哪里盖啊?还是要一处好!”

儿子友康就高考形式跟父亲进行了交流,他认为,友健是否能考大学,实在难以推测。

“友莲和友梅都班了,现在的收入比过去都多,咱还是要一处吧,这样占得宽。

友健考了大学更好,咱可以以后有条件了再盖;退一步说,他就是没有考大学,回到家来,有了宅基地,咱就能给他盖房子。”

朱友康见父亲仍在思考之中,没有说话,知道他老人家一定有难处,就接着分析了一大通。

“也好,那咱就先要了再说吧。”父亲犹豫之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叔叔,我爹叫你去一趟。”父亲的话音刚落下,堂哥友兵急匆匆来叫叔叔。

“走,赶紧去。”朱书堂知道母亲病得厉害,不敢怠慢,随即出了门。

他们弟兄两个,自从母亲病了之后,每家轮流伺候一个月,这次再有十多天,就轮到朱书堂家了。

“怎么样了?”朱书堂来到母亲跟前,问大哥。

“今天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有时候还叫着不舒服,有时候神志不太清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大哥把病情告诉了朱书堂。

“咱赶快去医院里看看吧。叫友兵套马车,我叫友康去!”朱书堂和哥哥商量着准备把母亲送到医院看病。

“好吧,你先去,我准备一下被褥。”大哥说着就去床收拾。

“好,先找一床被褥铺在车。”朱书堂一边说着,离开了大哥家。

不一会儿功夫,友兵套好了马车,已经赶到了门前。

这时朱友康和父亲也赶到了,朱书堂抱着被褥,和大哥一起铺在车厢里,然后,朱友康和堂哥友兵一前一后,大伯和父亲在中间一边一人,把老人抬马车。

马背披着朦胧的月光,车轮下碾压着茫茫的夜色,一个老人,身边守着四个后人,坐在马车,向蓬州县城的方向驶去,马车后边留下了一串串的马蹄声。

到了医院已经很晚了,有的值班医生准备去休息。

这时见从门外抬来了一个病号,医生很快做了临时安排,并进行了详细检查。

朱友康和大伯守护在老人身边,他的父亲和堂哥友兵去办理了住院手续。

医生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大病,最主要的是老化问题。所有的疾病特征,都是由于身体器官老化、功能减退造成了的,这是大自然规律,谁也阻挡不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输输液,增加一些液体营养,补充一些身体能量,尽量延续老人的寿命。

四个人轮流着守在老人身边,在病床旁边熬了一个囫囵晚。

第二天,老人醒来感觉好受了一些,也能和晚辈们低声说话了,朱友康跑出去买来一个面包,奶奶吃了一小半,又喝了一点水。

这次饭后没有引起明显呕吐,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

朱友康想起媳妇张美珠正在娘家请假休息,怀孕反应引起的呕吐太厉害,就与父亲、大伯和堂哥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医院,看怀孕的媳妇张美珠去了。

张美珠把朱友康的两个妹妹友莲和友梅,安排到加工厂班以后,她的怀孕反应一直没有缓解,呕吐越严严重了。

刚开始还能班,到后来连班也不能了。

朱友康在山区工作,无法经常留在身边伺候,婆婆的婆婆又病得很重,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只能偶尔到蓬州来看看。

张美珠只得依靠母亲来伺候了。

自从结婚之后,因为要班,她仍然住在娘家。

这次怀孕反应非常严重,她坚持了十多天之后,实在无法坚持了。中途呕吐的时候,浑身无力,只想摔倒在地。

为了很好地休息,让体力得到回复,保护胎儿不受影响,她不得不向厂领导请假在家休息。

本身吃饭就少,有时候几乎不能吃东西。只要吃进去,不过五分钟就要吐出来。

有时候呕吐严重时,胃里半点东西都没有了,仍然还要呕吐,胃里越是没有东西,越是吐不出来东西,呕吐的就越加厉害。

张美珠难受的无力动弹,几乎无力支撑身体自己起来,即便爬起来喝口水,常常要老娘扶着,或者老娘端着喂她。

即便是这样,朱友康也毫无办法,仍然需要班住校,只能每周回来看望一次。

后来,他看着张美珠难受的样子,礼拜天下午实在不忍心走,就在张美珠娘家多陪美珠一个晚,等第二天一大早再走。

他定了钟表铃声,赶在一大早往学校里去。县城距离学校近100里地,他要蹬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赶在课之前到达。

他的语文课常常安排在第一节课,到了学校还得立刻拿着书本进教室讲课,一节课下来累得他躺在宿舍起不来。

怀孕闹得厉害的有之,像张美珠这种情况少见。

为了维持基本营养,确保胎儿不受影响,张美珠的母亲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就把医生请到家里为闺女输液。

朱友康在大街门市买了一些张美珠爱吃的食品和水果,一大早来到了张美珠家。

他一进家,家里没有半点动静,他推门进了屋。

老岳母见女婿来了,赶紧摆摆手,以示他不要使出动静来了。因为,昨天夜里张美珠又呕吐了一个晚,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现在刚好点,才睡下。

朱友康轻轻地挪动着脚步,把食品和水果慢慢地放在桌子,只怕弄出些动静来。

朱友康来到张美珠床前,看着张美珠日益消瘦的脸庞,心里默默念叨,老婆你受苦了!

他站在那里,看到自己脚下是昨天夜里张美珠呕吐浸湿的一大片地面,床边还有老岳母刚擦过的痕迹。

床的一角还摆放着输液架和架挂着的两个空空的输液瓶。

朱友康听岳母说,张美珠现在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身子太虚弱了。

朱友康掏掏自己的衣兜,里面只有几块钱的零钱,本想给张美珠买点营养的东西吃,可是,衣兜的羞涩已经拒绝了他的要求。

因为昨夜里刚刚把兜里仅有的80块钱给奶奶交了住院费。

朱友康在心里大哭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折烟

朱友康在岳母家和岳母小声交谈着,岳母也希望女婿能够早一天从山区调下来。

她还为女婿指了一条路。

她说:“你就去找万龙平好了,他现在是教育局长,过去在商业局曾经做过你爹的副手,他应该还念旧情!”

“好吧,娘,我可以去试试!”朱友康听岳母这么一说,低落的情绪一下子膨胀起来,准备抱着最大的希望去试探一番。

朱友康在心里大哭之后,抱着一个信念,一定要想办法,从山区调到县城,这样就可以很好地伺候媳妇了。

其实他和岳母小声交谈的时候,张美珠又有些不舒服,被惊醒过来。听母亲这么一说,她觉得有些需要补充的东西。

“友康,你过来一下。”张美珠低低的声音从床发出来,朱友康刚刚听到。

岳母没有听到闺女要跟女婿说话,还在跟女婿继续交谈,却见女婿向床边走去,她还以为女婿要去做什么。

后来她才发现是闺女要和友康说话,她这才停下要说的话。

“友康,你记住,尽管是老情面了,你也不能空着手去找人家。你拿我外衣来,我衣兜里还有些钱,你拿吧。”张美珠有气无力地对友康说道。

她嘱咐友康千万不能送一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去见人家。朱友康听罢,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想办法调下来,我们结婚了,有实际困难,这是铁的事实啊,局长也该在这方面照顾一下吧。”

朱友康没有去拿张美珠的外衣,他打算回家拿钱再去找万局长。

“友康,你快拿来我的外衣。”张美珠又催促了一次。

“别管了,美珠,这钱留着你用吧,你需要补补身子才是哩!”朱友康坚持不拿媳妇的钱。

他知道媳妇不容易,媳妇对自己好。

结婚那天朱友康就看出张美珠的实在劲儿了,除了娘硬把一对枕头留给她,其它所有的礼金和礼品,他一概不要。

她还下决心要改造厨房和洞房的吃住环境,又把友莲和友梅安排到加工厂班,尽管结了婚,她还要供给着小叔子友健学的消费。

她对家里的贡献,一家人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她的心胸是宽大的,她的包容心是最强的。她不和友康计较任何有争议的东西,任凭友康去安排,去处理。

“友康,你去局长那里,第一你要学会礼貌,给局长递烟要把烟蒂一面面向局长,给局长点烟要猫下腰,双手捧着火种,从侧面点燃,千万不要冲着局长的脸……”

张美珠见友康不愿意花自己的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关心的是,友康去见局长时,千万别有什么失误,别到时候把事办砸了。

他桌子的各种书刊至少也有十几种,她既是在蓬州县城长大的,又是在局长父亲影响下长大的,所以,无论是书本的,还是社会实践中的,她懂的东西要比友康多得多。

所以,友康每次行动之前,都要听美珠的具体指点和教诲。

朱友康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每次美珠训话,他都战战兢兢,洗耳恭听,严格执行。

张美珠刚说了这些话,呕吐又开始了,为了接呕吐物方便,岳母为她特意准备了一个塑料小盆,每次美珠一吐,她就会很方便的把这个塑料小盆接在美珠嘴边。

朱友康看着媳妇呕吐的样子,禁不住替她难受,美珠在吐,友康心里难受的也要吐。

只见美珠转过身趴在床头,脊背拱起好高,像是一头打算攻击的山羊。嘴里的酸水伴随着呕吐出来的食物,不断流到这个塑料小盆里。

她在呕吐时脸都憋得铁青铁青,几乎喘不过气儿来。朱友康看了非常揪心。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离开美珠,觉得美珠太受罪了。

中午下班的时候美珠的三哥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块羊肉,他看到妹妹受罪的样子,想用羊肉给妹妹补一补身子。

三哥做一手好菜,他和妹夫友康打过招呼后,就直奔厨房开始做菜做饭。不一会儿,腥臊的羊膻味儿,就从厨房一下子飘进了屋里。

“下午医生还来输液不?”友康问道。

“等晚一点还来一次,输液也不是办法,但是,总能asxs作用,晚时间长,怕她再吐。”岳母伺候时间长了,知道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羊肉做好了,美珠的大侄子放学刚回来,美珠舍不得吃,把大侄子叫到她跟前,非要侄子吃不可。

她知道大侄子在家里轮不吃好的,能吃饭就已经不错了,她特别关心她的大侄子。

为了能够很好地照顾美珠,朱友康在这里又陪美珠一个晚,第二天起了一个五更,趁着天不亮就山去了石脑中学。

到了学校,他左思右想,心里像猫抓一样,不得安生。

于是他向张校长请了假,说明了情况,就骑自行车下山去找万局长了。

他来到县城,把身仅有的十几块钱,买了一条大前门香烟,另外又买了一盒散烟。

他把整条香烟用事先准备好的报纸包裹严实,又把另外这盒散烟提前拆开一个口子,一切就绪之后,他又回忆了一遍张美珠教给他的礼貌规则,来到教育局门口。

他刚打算进去,就看到里面一辆汽车从他眼前驶过,径直驶向教育局院内。

朱友康想,这辆车里的人千万别是找万局长的。

朱友康随后撵着轿车也进了教育局的大门,他刚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从车里下来的人,进了万局长办公室。

朱友康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五十分。

他不知道是什么大官进了局长室,但是知道一定不是一般人物。

他把自行车放在院里一棵梧桐树下,锁好车锁,提黑提包,就在院子附近转悠,等待这位官员尽快从局长室出来。

他一直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这个人才从局长室出来。随后,万局长还有几个副局长,都出来欢送。

他们几个人一只欢送到教育局大门外。朱友康耐心地等待了万局长回来。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万局长送人回来就进到办公室里,朱友康见万局长屋里没有别人,就赶紧提着黑包跟了进去。

他见万局长也进了屋坐下来,他先把用报纸包裹好的整条大前门香烟,掏出来,放在万局长办公桌,一边往外掏,一边做了自我介绍,而且还提到了岳父的名字,说明和岳父的关系。

然后,把散烟掏出来,先从中抽出来一支后,也放在万局长办公桌,随后就按照张美珠的指点,弯着腰,烟蒂冲内,双手递给万局长一支。

万局长哼嗨着应付了一句,算是对朱友康的回答了。

“请万局长抽烟!”朱友康一边说,一边去点烟。

朱友康把打火机点了火,正要猫着腰,侧着身子去点烟时,却发现万局长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香烟是折断的。

而且冲着朱友康这面的烟身已经折断,中间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烟纸,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朱友康一阵吃惊,怎么会是这样呢?万局长嫌弃我的香烟太赖吗?

他立刻关掉打火机,再次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猫着腰,烟蒂向内,双手递给万局长。

他赶紧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燃,这时万局长将这支香烟放在办公桌,烟卷还在翻转着,滚动着。

朱友康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猫食

“你走吧,这事日后再研究。”万龙平局长绷着脸,眼睛也不看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问题。

朱友康听局长这么一说,看来是没戏了,就悻悻地走出局长办公室。临走前还不忘说:“万局长可要记住我的事啊!”

因为走得急,心里紧张,结果把黑提包也丢在里面。

他站在门外的台阶下面,心里矛盾了几秒钟,然后掉头离去。

他想,如果自己再次进去,就等于给局长要回送去的礼物,那是万万不可的。

一个用了多少年的旧提包也不值钱,再说里面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装,干脆就不要了。

万局长坐在那里屁股连动一下都没有。

朱友康觉得这次绝对没戏了。

他后来仔细琢磨着,好像没有拒绝,给日后还留了一线的希望。

万局长说:日后再研究。

这几个字是很有讲究的,日后,就是说不定非要在山区待五年,说不定在他手里进山政策已经失效,不好使,不管用了。

再研究,三个字,就更有讲究了。再研究,是在什么情况下研究,怎么样研究,研究哪些情况,这些都是值得考虑的。

朱友康把张建局长在任时的情景,和这次他找万局长的回话进行了对比。

他发现张建局长,工作是板钉钉的,只要违背已经定下的制度规定,他坚决不理。进山区工作不到五年,无论你是谁,绝对不能违规。

他推着自行车,沿路边一边向前走,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

“哎,哎,哎,看道,看道啊!”前面一对谈对象的年轻人当中的男方,扯着嗓子高喊着。

“抱歉,抱歉!”原来朱友康只顾自己走路,已经走了逆行道,马就要撞到对面的这对男女了。

朱友康抬头一看,是张慧敏。再抬头一看,他身边站着小吕。他们哈哈哈地笑起来。

笑完之后,朱友康显得很吃惊。怎么小吕和张慧敏在一起呢?那一定是谈对象。

前说道:“哪股风儿,把你们俩刮到一起了,哈哈哈!”

“你们认识啊?”张慧敏看着朱友康看着他们二人说话,就问道。

随后看看小吕,又看看朱友康,然后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是啊,我们早就认识了,是吧?”小吕看着朱友康,等着朱友康回复。

朱友康有些不自在,但是,又强装自在,不能让老同学慧敏看出什么破绽,就顺其自然地答道:“是的,我在二中实习的时候,还经常去小吕家吃饭呢。对吧,小吕?”

“嗯嗯,我们认识好几年了。”小吕这个变色龙的角色扮演的滴水不漏,恰到好处。

朱友康担心小吕再说话漏了嘴,就推辞说,自己有急事,改天见面再细聊,就骑自行车向前驶去。

朱友康在心里祈祷,愿小吕与张慧敏结为终身伴侣,恩爱到永远。他所知道的真相,张慧敏最好不要知道。

反正现在他们谈得好就行。

刚到岳母家,就听见张美珠在屋里,哇,哇,哇地吐个不停。

出门时张美珠说,他想吃甜瓜,朱友康费了好大功夫,找了六七个门市,才找到了它。

见张美珠一直在吐,就先去伺候她。

他先倒了一杯热水,又倒凉了一阵子,张美珠停下来后,他就端过去帮助她漱漱口,喂喝两口。

然后又往脸盆里到了一些热水,兑了一些冷水,把毛巾在热水里刷一下,再拧一下,又拿过去给她擦了一把手脸,扶她慢慢躺下来。

等稳定下来之后,张美珠就关心地询问,今天去万局长那里,事情办的怎么样。

朱友康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表示很生气的样子。

岳母说:“这个人一点情面也不讲,你爹刚走,他的茶就凉了,真是的!”

“娘,也不全是这样,万局长的话里有话,他说的话,和一任那个张局长的话,一点也不一样。”朱友康向岳母和美珠详细分析了万局长的回话。

“友康分析的有道理,我看万局长就是嫌咱拿的东西赖,也许还嫌咱拿的东西少。”美珠接着友康的分析继续说道。

“看来咱们不能买用的东西了,咱下次给他买些实惠的东西吧。”美珠思索着告诉友康:“下次你不要去教育局找他了,那里人来人往,说话办事都不方便,你最好去他家里找他。”

“这个万龙平,人一走茶就凉。我看不用了。下次友康别去了,下次我就拿我这张老脸去见他,看他怎么跟我交代!”

很显然,岳母对万龙平的处事态度大为恼火,心里非常着急。

“娘,孩子们的事,您就别掺和了。再说了,您这把年纪了,也走不动了,你就安安生生在家里歇着吧!”美珠怕娘再急,就劝她不要再为孩子们操心了。

“快拿盆儿!”美珠刚说完,转身又开始呕吐了。岳母还没有走到跟前,友康已经把塑料小盆接到美珠嘴下了。

美珠最近两天似乎比往日吐的次数少了一些,吐的程度也稍微轻了一些,吃的东西也有所增加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开始连着吐了。

友康心里想,也许美珠也在为自己调动工作的事生闷气,着急引起的。

等美珠稍微好些了,友康和美珠商量着,下次去给万局长购买一些市面最好的几条大鱼,然后,想法打问他的住处,送到他家里,也许这样更能让万局长接受。

朱友康从美珠家里出来,又急急忙忙赶到医院里,去看望住院的奶奶去了。

这天友福和友全两个大孙子都在,看着朱友康进来了,就把亲戚拿来的点心和水果给友康吃,朱友康不肯,就来到奶奶身边,查看询问奶奶的病情,跟奶奶聊了几句话。

奶奶80岁的时候,去bq庙和扁鹊庙祭拜扁鹊,还专门到学校里去看他。奶奶对他最亲了。

因为请假时间已到,朱友康没有多待,和奶奶说完话,和二位堂哥打了一个招呼,就骑自行车往山区学校去了。

朱友康多方打听,知道了万局长目前在县城妹夫那里居住,他家挨着妹夫,刚买了宅基地,还没有开始盖房。

朱友康二次到市场挑选了三条大鱼,说是大鱼,也是人家挑选过剩下的,也就七八两不到一斤的样子,他用网兜提着鱼,急急忙忙向县城南边万局长的家走去。

巧得很,万局长下班正在屋里替换衣服,见小朱来了,就和他打了一个招呼,迎进门让他坐下。

朱友康把一网兜鱼,放在万局长的屋底下小桌,跟万局长说:“还请万局长照顾一下吧,我爱人怀孕呕吐不止,真的很需要我伺候,实在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这时万局长家里养的一只猫跑过来,“咪,咪,咪”地叫个不停,一边叫着,还一边用嘴舔着万局长的手背。

“看这小猫,见了鱼就想吃!”万局长说着,拿起朱友康放在小桌的网兜,一下子把三条鱼都倒在屋地,小猫钓起一尾,跑到外面吃去了。

另两条仍然在那里挣扎着。

朱友康心里五味具杂,翻江倒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走运

“你不要气馁,你再去找,别怕麻烦,麻烦的事都会变成好事!”

美珠听了友康第二次找万局长的情况后,觉得里面有戏。

她想,不管万局长怎么处理友康送去的礼物,只要他敢收下,说明这条路还没有堵。

“美珠啊,我觉得实在对不住你,在你遇到困难,需要我的时候,我既不能留在你身边,也没钱给你买好吃的,我真没用!

更可恨的是,你怀孕反应的那么厉害,咱自己都舍不得吃,还给人家买了三条鱼。这倒不说,咱家里人都吃不的东西,人家的小猫都吃了。我的心里难受好啊!”

朱友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鼻子一酸,眼里闪着泪光,眼泪差一点滚落下来。

他一个山区农民的儿子,挣钱很不容易,眼看着这些钱都这样白白地花费掉,浪费掉,心里真过不了这道坎啊!

有时候他跑到学校北边的山丘,一个人傻傻地看着荒凉的大山,心里充满了愤怒。

有时候他晚钻进被窝蒙头大哭,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老天爷就不照顾呢?

有时候突然想起美珠呕吐的样子,他心里就钻心的难受,此时的他,恨不得一步回到美珠身边。

自从师范学校毕业以来,程老师和师母李总给了他一次机会,因为万丰钢铁集团大爆炸,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刚毕业的时候,父亲同学的朋友是教育局长,然而,一个进山政策,断送了美好前程。

本打算利用参加外语培训班的机会,走进教育局,最起码也要下山工作,结果还是一道令一刀切山,再次失去了良机。

……

短短几年时间,多少个黄金机会,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和自己擦肩而过,多少个美好的愿望化成了美丽的肥皂泡。

现在自己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媳妇都无法伺候。

何海云尽管不再和友康谈恋爱,可是从内心一直关心着朱友康的发展。

朱友康在山丘哀声长叹的的时候,何海云悄悄地跟到了山坡。她主动去了解朱友康心里的伤痛。

当得知朱友康为媳妇美珠怀孕反应,而无法伺候在身边的时候,立刻触动了她的恻隐之心。他们毕竟好过一场,而且至今她的心里仍然爱着朱友康。

只是出于对父母权威的屈服,才不得不走到现在这一步。她把朱友康的心事悄悄藏在心底,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为朱友康出把力。

“友康,假如现在有条件下山,你最喜欢调到什么地方工作?”何海云看似无意,随便问了他一句,其实她是在了解朱友康的真实想法。

朱友康从来都没有把何海云当做自己调动工作的贵人,也从来没有想利用何海云的关系来调动自己的工作,相反,他还想利用张建的关系帮助何海云。

所以,也随便回答了一句:“只要能每天伺候媳妇我就满意了。”

何海云笑了笑,不再说话。她的思想已经跑到了蓬州二中。

因为现在的蓬州二中是韩玉冰的天下,而韩玉冰则是何海云的表哥。韩玉冰能够到蓬州二中就任校长,跟原来的王校长极力推荐分不开。

小吕是王校长的闺女,现在是何海云姑姑的闺女,这层关系是怎样形成的,朱友康还没有揭开。

这就不难发现,王校长为什么要极力推荐韩玉冰了。

“朱友康,来一下。”张雪峰校长看到友康下课刚出教室,就把他喊住。

朱友康快步走过去,这时张校长已经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朱友康赶快也跟进去。

“你小子走运啦!”张校长笑嘻嘻地对他说。

“走运?”朱友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什么运啦,张校长?”

朱友康显然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

“友康啊,你就别再卖官司了,你自己做的事,还能不知道吗?”张校长一直认为这是朱友康自己办的事,一定最清楚。

“真的不知道啊!”朱友康摸着脑袋,两只眼睛傻乎乎地看着张校长。

“明天你去教育局拿你的调令吧,你调到二中了。是借调。”

“不可能,张校长你就别开玩笑了。”朱友康还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啊。你不是前一段时间找过万局长吗?”张校长问友康。

因为友康每一次去找万局长都要向张校长请假,张校长知道他找了万局长。

“嗯,找过,万局长没有这么快答应啊!”朱友康还像是在做梦一样发晕。

“不多说了,你就听我的,明天午去拿调令就行了。”朱友康谢过张校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在屋地度来度去,百思不得其解。

他认为绝对不是自己找万局长起的作用。

莫非是老岳母背着孩子们找了万局长?不会,因为张美珠早已经告诉母亲了,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那会是谁呢?是自己跑了送了两次就起到作用了?不会吧?

因为,第一次人家把烟卷都折断了,第二次竟然把自己送的鱼,喂了他家的小猫。态度也不热情,这些都不是万局长的做派啊。

他开始怀疑是何海云所为,但是,二中的王校长已经退位,她一个女孩子从哪里来的那么高的道风儿啊?

现在的校长韩玉冰,当年教过自己不差,友康也没有找过他呀,这样的好事,这样的便宜怎么会轮到自己头呢?

他实在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就干脆躺在床,使劲儿地苦思冥想。

他突发奇想,也许是张雪峰校长看错名字了,或者是重名重姓,反正肯定不是自己。

第二天,他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来到教育局。

他看到今天教育局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他来过几次,知道有些人不是教育局的人。顺便就问了一个人,他正好也是来领取调令的。

他不知道在哪里领取,就跟在这个人后边,只见那个人进了教育局办公室。他也跟着进去了。

那个人在翻阅他的调令时,朱友康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顺便抽了出来,在一位个子不高的办公室人员那里做了登记,就离开了教育局。

是自己的名字,千真万确。

他有些激动,怀揣着调令不顾一切去岳母家里报喜。

朱友康因为来得急,还没有顾去岳母家,就直接来到教育局了。

当把这个消息告诉张美珠和岳母时,大家都高兴地不得了。

朱友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万局长并没有答应咱啊。是不是教育局搞错了?我一直认为是谁跟我重名重姓呢!”

张美珠也觉得有些蹊跷,根据朱友康两次去找万局长时,万局长的表现根本不像是给自己办事的人。

“娘,您是不是又去找过万局长啊?”张美珠疑惑地问她母亲。

“你这孩子,你不是不让我去找吗!”美珠的母亲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去找过万局长。

“真神了,就这么一条烟,三条鱼就调下山了?这么容易吗?”朱友康感到得意和意外。

第二百六十六章 偏见

“不管怎么说,咱终于下山了,这下可好多了”老岳母显得十分高兴。

在老岳母的精心呵护下,美珠怀孕反应的症状有所缓和了,美珠开始下床到处走一走,拿一本书看一看了。

友康和岳母都松了一口气。

友康能在县城班,美珠的生活发生了新的变化。

看着大侄子生余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在大哥家受罪,尤其是冬季,屋里连一个煤火炉都没有,美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次友康调到蓬州二中班后,为了照顾美珠,就和美珠住在一起。

美珠的三哥买来一张双人床,就把美珠屋里抬出来的单人床,抬到了另一个房间,然后,让大侄子张生余住在这间屋子里。

朱友康和张美珠住在一起,回家的机会少了一些。但是,每到了庄稼地里忙的时候,尤其是假期,他还总是骑着自行车往老家跑。

友康的奶奶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左右就出院了。因为这个时候大伯家准备拆老房子,母亲一出院,友康的父亲就提前半个月,直接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里。

这下父母就忙了起来。

七月七庙会买来了一头骡子,高大威武,吃的又多,父母每天都要用铡刀给骡子切草,任务特别繁重。

青草来的时候,遇到阴雨天气,也得去地里给牲口割草。既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地里,忙的一团糟。

自从友莲和友梅到加工厂班以来,友健还在复习,家里就只有他们老俩,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只有他们之间相互照顾了,只有友钟和大友偶尔来家里看看。

为了喂养这头骡子,友康的父母二人,又在院子西边给牲口盖了一间简易房屋。自己下手做,又省去了不少费用。

为了照顾美珠,在假期里朱友康只好和美珠一起到老家里居住,这样既可以照顾美珠,又可以收拾庄稼。

美珠怀孕反应一直持续不断,住在老家里,她的屋门前又多了一间牲口棚,尤其是夏天里,气味非常难闻。

再加原来计划改造,现在还没有来得及改造的厨房和洞房环境,让张美珠实在住不下去。

她常常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喝不到水。

到了家里居住,反而比在县城娘家呕吐的还要厉害。

朱友康希望母亲多给美珠做两次饭,做到少食多餐,以更好地照顾美珠。

“我生养你们姊妹五个,也没有像她这样娇惯,难伺候,谁家的媳妇怀孕都是这样,根本不用多做几顿饭!”母亲显然对伺候美珠有些不满。

“那可不行,美珠就是个例外,你的多操心啊!”朱友康听了母亲的话,有些不放心,就提醒道。

母亲尽管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看得出,她从心里根本中是不起来。

她仍然我行我素,根本不去理会美珠。

尽管美珠已经结婚怀孕了,按说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她的时候,也是婆婆和儿媳拉近关系的关键时期,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去做。

在她心里珍珍甚至比美珠占的比重还要大,珍珍常常占据着她心中的主要位置。

什么事情都是巧合的。

在母亲眼里,美珠简直还不如珍珍好。

农村妇女身体都计较硬朗,农村人,特别是婆婆,都善于比较儿媳妇身体好坏。她觉得珍珍能吃能喝能干,身强力壮,这才是她心目中的标准儿媳妇。

像美珠这样,弱不禁风,又是呕吐,讲究还非常多,又爱干净,又爱大方,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儿媳妇形象。

她认为,干净能当饭吃吗?大方有什么用,大方只能越来越穷,过日子哪有不勒紧裤腰带的。

越是家里忙,地里忙的时候,她越是想到了珍珍的好,她最起码不生病,劳力好,可以给家里卖力干活儿。

相反,越是需要劳力的时候,这个人不但干不了活儿,还需要人伺候,又影响了干活的进度,她越加不待见。

所以,儿媳妇身的优点和长处,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缺点和短处。

这天晚,美珠吐得厉害,因为太晚,母亲睡下了,友康又不忍心让母亲起床,只好待美珠稍好一些后,自己跑到厨房给媳妇煮了一包方便面,加了一个荷包蛋。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

在娘家时娘几乎昼夜不离开自己,喝水吃饭都是非常应时,非常周到的,来到婆家,他越发感觉到婆婆的冷,她越发想娘了。

美珠一边吃着,一边掉眼泪。

她想起了自己进了朱家之后的各种好处,竟然换不来一顿热饭,禁不住泪花掉进了碗里。

美珠为人做事的理念是,一进换八两,她就十分满意,万分感激了。

谁知道现在才刚刚开始,就连半斤都得不到。

她自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凡是回家,不管是节假日还是礼拜天,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和友康一起,她从来没有空手回过家,相反,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买。

特别是过年过节,她总是分成几个不同的包裹,公婆、姐姐、奶奶等每家一份,谁都不会少。

友莲和友梅冬天里天短了,天冷了,她就把自己的棉袄和大衣给她们穿,还为她俩安排在自己家里吃住,简直和亲姐妹没有两样儿。

可是,一年多来,自己怀孕了,呕吐了,婆婆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她心里凉到了底谷。

她甚至想,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她的性格,她的良心又不允许她这样做。

“三金,三金,快起来,今天都去认领宅基地哩,你也去看看吧。”熬了一个晚,还在睡梦中的友康,被父亲叫醒。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了。

他赶紧起床,给美珠倒了一杯水,帮助她喝下,美珠推了推水杯,友康一下子想起来了,美珠还没有洗脸刷牙。

她帮着美珠穿衣服下了床,给他倒了洗脸水,在她洗漱的时候,他把这杯不太热的水,倒在脸盆里,又重新凉了一杯。

等美珠洗漱完了以后,再次端给美珠喝。

临出门的时候,友康专门跑到厨房里提醒娘,早点给美珠做饭吃,记着去看看美珠,娘正在发面,准备蒸馒头,看了看友康,没有说话,算是知道了。

朱友康跟父亲到了大队部,老冯头、半拉眼和满仓等,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里等候了。

老支书梁鸿信等着人都到齐了,讲了宅基地总体布局,划分安排和注意事项。

最后由会计冯社良和另一个年轻的支委,主持了抓阄程序,并做了登记。

随后来到现场进行了四邻确认和尺寸确认。

父亲让朱友康下手抓了阄,他知道友康的运气要比自己好。结果友康抓到了东边偏南的一排。

父亲朱书堂心里不是很满意。他打算让友康和友健弟兄俩挨着居住,这样可以有个相互照应。

村里也有规定,在确认四邻和确认尺寸期间,只要双方同意,可以相互交换。

因为大伯家友兵抓到了友康新房东边的一处,也不满意,他打算去东南方向和哥哥挨着。

所以,当叔叔提出来要交换的时候,很顺利地和友兵做了交易。随后在会计冯社良那里做了具体登记。

这样,友康家的两处宅基地就成了邻居。友康的父亲满意地笑了。

等大队会计和那位年轻支委确认了四邻和尺寸,朱友康和父亲回到了家里。

友康急忙回到屋里看美珠,美珠一个人趴在床前,呕吐不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朱友康再次落泪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享成

“啥也别说了,你们替我摘完了,我得感谢你们两口子,天也快亮了,跟我回去吧!”

朱书堂这几天只顾着在家里盖第二处新房,村南地里的棉花都该摘了,一直没空去摘,只好在晚没事的时候,去地里看着。

这一天晚,他打发走帮忙的人,一天也没多喝水,在家里和没有走开的老冯头和侄子友福,一边喝水,一边闲聊了一阵子。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他又跑到新房四周转悠了一大圈,看看第二天在准备些什么要进的房料。

然后,他回家又加了一件衣服,手里拿手电,叼着一袋旱烟,就向村南的棉花地里走去。

他知道,最近村里一直有人在房骂偷庄稼的人,到了这个收获的季节,就得多操点心。

他家的棉花好多天已经没有顾采摘了,恐怕也会被人盯。

他一路了南岗,没有直接往自己地里走,而是饶了一个大腕儿,拐到西边刘家坟后,从南边绕过去,来到他棉花地的地南头。

因为南头地埝很低,又背风,正好能躺在这斜坡休息。

他抽着旱烟,脑袋里先是盘算着盖房子需要的各种石料和木料。还想着该还谁家的借款,又该从谁家再倒借。

也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凑合着把第二处房子该起来。友健这次又失败了,也只好如此了。

后来他又想着给自己未来的孙子起一个什么么名字,他猜着生男孩的可能性很大,应该按照男孩子的名字起名。

后来又怕是女孩,又想了一阵子女孩的名字。

最后想到了什么时候腾出空来,赶快把开好的棉花摘一次,预防有人偷袭。

不知不觉,他在土埝的草坡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空中已经挂起了明亮的月亮。

他站起来解了解手,然后转过身向自己的棉花地里张望,哈哈,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整块地像是一群绵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睡醒之后,他来了精神,就蹲在地埝抽起旱烟来,借着月光她看到烟雾慢慢地袅袅升空而起,烟雾似乎也变成了空着的云。

抽完一袋烟,他突然觉得有点凉爽,知道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就沿着地边来回溜达了一会,不一会儿,他远远的看到有两个人影从南岗顶出现了。他立刻警惕起来,立刻趴在地埝观察。

他怕远远地被对方看到,趴下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地从地埝边草丛里,远瞧着向他这里走来的两个人影。

只见这两个人影在地头犹豫了一阵子,先是往东边走了几步,后来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直接下到朱书堂的棉花地北头,猫着腰开始摘起来。

朱书堂的心下一站紧张起来了,更加精神了。他也不敢在抽烟了,怕烟火惊动了偷棉花的人。

他就老老实实呆在棉花地南头,静等这两个人给自己摘棉花。

他想,这下可好了,自己一直顾不摘,这次可有人帮忙了。他禁不住偷偷高兴起来。他心里差一点唱起歌来。

整整一亩地的棉花,要是自己和老伴来摘,少说也的一天的功夫。现在省劲儿多了。

他开始猜测着这两个人影究竟是谁,下一步摘到了南边地头,自己又该怎么去应对,万一人家不承认怎么办,或者人家丢下棉花逃跑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足够他想大半天了。

不过,他在队里当了多年的队长,经得事多了去了,这点事他自己是有自信的。

他就怕遇了不要命的,人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遇一个光脚的可怎么是好呢。

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不由地摸了摸腰里掖着的削谷刀。

他正在琢磨怎么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忽然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知道是他们二人已经快要摘到跟前了。

他慢慢地谨慎地从草缝里仔细辨认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以便有时间再思考对策。

因为偷棉花的人心情也很紧张,摘得又快,只顾着猫腰摘花,朱书堂好大一会儿也没有看清楚是谁。

正当朱书堂着急的时候,机会来了。

他们二人原来把扎在腰间的包裹摘满了,要向放在棉花地里的大包裹里面装,所以,两个人同时站立起来了。

这时他才看清楚,原来是住在村边的韩小夏两口子。

在合作社和生产队时期,曾经被村民举报过偷队里的粮食,被老支书梁鸿信重罚过,在后来一个时期表现得很好,谁知道实行了土地承包制以来,他们夫妇的老毛病又犯了。

朱书堂开始想,怨不得很多人都羡慕韩小夏一家呢。

一家人和其他普通家庭都一样的过日子,人家一不做买二不做卖的,家里拖拉机、电视机、缝纫机等,应有尽有。

并且人家生活也比别人家要好得多,孩子们每年全身下都是新衣服,过年还买整个猪后座,明显比别人家富有。

原来这都是偷出来了,都是靠偷到致富的。

朱书堂忽然想起,以前早起也见到过他们两口爱,别人都往地里走去干活儿,他们两口子却背着沉重的东西往家里走得情景。

联想起来,那一定是偷了谁家的庄稼。

因为韩小夏偷盗起来要比别人方便得多,只要一进村,不经过任何一家,就可以直接进家,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晚出门偷盗也是一样,他一出门就出了村,村里的鸡狗听不到动静,狗不咬鸡不鸣的。也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谁能发现呢?

这个人以前就帮助过工作队和他哥哥一起,把姐夫梁鸿信拉下了马,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夫妇,非给他们点教训不可。

朱书堂打定了主意,知道这个人以前打过猎,性情比较粗暴,他的老婆也是好劳力,要是凭着劳力,他绝对不是他们夫妇的对手。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应对准备。

但是,他心里想,有理不在声高,我不和你斗气,只要你把棉花给我背到家里,我就算没有见到这么一回事。

那就要看他们两口子的态度和行动了,如果不老实,我还可以报警,送派出所,到时候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当两口子把腰间包裹里的棉花,装进大包裹之后,他们又继续开始摘花。但这个时候已经距离朱书堂很近很近了。

朱书堂怕他们到了地头发现了他,他干脆趴在那里听声音。

估计他们就要到头了,他突然从地埝下边到棉花地里站起来,把右手放进腰间,握住刀柄。

然后,装作心平气和地说道:“摘完了吗老乡?你们辛苦了!费了一晚的劲儿,替我摘完了,我得感谢你们两口子!

天也快亮了,别让人在路看见了,趁着月光还明亮,赶紧背棉花跟我回家去吧”

“书堂兄,书堂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了!真不知道这块棉花地是您家的。”韩小夏夫妇,赶紧给朱书堂下跪求饶,赔不是儿。

“即便不是我的棉花,你们也不该来摘啊!”朱书堂一句话顶得他们无话可说。

夫妇俩只好祈求书堂说:“俺俩给您大哥赔不是儿了,俺俩这就给您背回去,您千万别给俺说出去,俺丢不起这个人。

您家里不是正在盖房子吗,俺家里有拖拉机,以后俺俩每天给您干活儿去!”

一边说着,在朱书堂监督下,一边背起大包裹的棉花,往家里方向赶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义工

在回家的路,韩小夏只怕碰到了乡亲们,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幸运的是,这两口子是惯偷了,手头很快,偷完朱书堂的棉花时,月亮还没有落下,天还未亮。

所以,乡亲们都还睡在梦乡,路一个行人也没有碰。

两口子心里感到万幸。

常住在一个村子里,乡亲们最恨的就是盗贼。他们夫妇最怕戴这个最让人深恶痛绝的帽子。

到了家里,韩小夏夫妇经朱书堂确认,把两个大包裹棉花放在了厨房门前。然后,站在那里仍然说着道歉的话。

朱书堂也不多说话,此时话多必失。

“你们俩辛苦了,忙了一个晚,也该回家休息了,回去吧!”朱书堂话不多,声音也不高,也不硬气,他们两口子千恩万谢的再次叩首谢罪。

“请你们两口子记住,咱都是农民,谁家过日子也容易,以后千万别再害人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替孩子们多考虑考虑了。

日后再让我知道了,我可就管不住这张嘴了!”

朱书堂看两口子谢罪之后,准备离去,及时给他们提出了警告和要求。

“谁呀,老朱,外面谁在说话呢?”老伴丽芝一觉醒来,听到外面在说话,就向外面喊话。

“你们赶快走吧!”朱书堂听到丽芝的说话声,怕两口子难堪,就放了他们。

“没有谁,我刚摘花回来。”朱书堂告诉丽芝说。

“咱们不是顾不摘花吗,昨晚有月亮,我摘了一个晚,刚背回来。”朱书堂解释说。

这时丽芝已经起床推开门,看到整整两个大包裹的棉花放在院里,非常吃惊。

“老朱你太厉害了,这都是你一个人摘的?”丽芝有点不相信。就继续问:“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院里有人跟你说话。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是,是,是有人帮我背回来的。”朱书堂觉得韩小夏两口子走远了,就把昨天晚遇到的事给丽芝说了一遍。

丽芝高兴地前抱起了老朱的脖子,说道:“你真牛逼!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棉花摘回来了,你太棒了,赶快去睡觉吧,等我叫你吃饭!”

丽芝说着话就把老朱推进屋里,自己给老朱做饭去了。

老朱正吃着饭,远远就听着拖拉机开过来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然后,突然在附近停了下来。

朱友康听到,停下来的地方好像就在新房子那里。于是,他悄悄出门往东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全明白了,是韩小夏两口子,一夜未睡,不嫌累,也不嫌困,开着拖拉机拉了一车沙子,正在老朱新房前卸车。

老朱回到院子里,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老伴精心为他做的,杂面韭菜花面加了两个荷包鸡蛋,还做了三张大饼。

老朱二次坐在那里,吃着饭。觉得丽芝今天做的荷包鸡蛋面吃起来特别香,大饼吃起来更是有滋有味儿。

天大亮了,老朱找的垒大墙的大工和小工们,陆续都赶到了做活儿地点。

韩小夏两口子车的沙子也快卸完了,不明真相的人,就拿起铁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卸光了车的沙子。

几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人,在一起悄悄地嘀咕着什么。

他们没有前去帮忙卸车,而是站在那里,像看戏那样看着他们两口子,非常卖力地把沙子一铁锨一铁锨地卸下来。

这些年纪大的人,从他们干活儿动作,从他们复杂表情的脸,从他们说话的语气,都能多少看出一点点猫腻来。

了解村里历史的人都知道,这韩家和梁家是冤家,而梁家又是朱家的女婿,韩家人给朱家这么卖力干活儿,还是头一遭。

大墙开始人了,地下的小工们早已经把石头、灰沙和碎石准备好了。工地当当叮叮开启了干活儿模式。

韩小夏是砖瓦匠,别人都在后墙边垒石头,只有小夏和老朱的二姐夫两个大工负责在前面垒砖墙。

老朱冲着二姐夫喊道:“别把囫囵砖给磕坏了,咱家总共就买了7000块砖,花了280块钱呢!”

这话是说给二姐夫的,其实是在提醒韩小夏,你可要把活儿给干好了,干不好你可要小心着点。

小夏的媳妇劳力好,就在后墙下边给墙递石头。

有人给逗她说:“好稀罕啊,前几天怎么没见你们两口子来帮忙啊?”

这话说得真扎心,小夏媳妇慢吞吞地回答,家里事多,离不开。

“我昨天路过你们地边,见地里的红萝卜樱子都打蔫儿了,该往家里收拾了。”一个年轻人不知道是随便说的,还是有意的一句问话,弄得这位妇女红了脸。

她想了想,没话找话说地说:“你这年轻人是不知道吧,这红萝卜过了霜降再刨才好吃哩!”

因为老朱这个宅基地西边就是通过各村的道路,过往的人非常多。不明真相的自家人也来捣乱,弄得他们夫妇非常尴尬。

小夏的侄女韩小云去庄稼地从这里路过,见姑姑和姑父都在给老朱家帮忙,觉得太好奇了。就停下来说话。

“姑姑,姑父,你们俩好稀罕啊,在这里帮忙了哈?啥时候给俺拉红萝卜去啊?”这句一出,垒墙的大工小工们都炸了锅。

“就是啊,小夏,啥时候也给我家帮帮忙吧,我今年种的红萝卜太多了,靠牛车拉太费劲儿了”

“哎,哎,我先占住了,你们等我拉完了,你们再拉吧!”

“光帮忙拉红萝卜可不行,这几天忙得我没顾去地里看我的棉花,估计都炸开了,是不是能给我帮帮忙摘棉花呀?”

……

这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韩小夏和他媳妇的心。这时他媳妇在心里开始埋怨起韩小夏来。

她本来是一个穷家的闺女,为什么家里穷呢,就是家里人都安守本分的,又没有能力去挣别的钱,所以从小到大很受罪。

自从嫁给韩小夏以后,韩小夏慢慢给她洗脑,才变成了今天这个偷庄稼贼。回想起韩小夏的说教,面对现在的尴尬,她从内心里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被小夏拉下水。

韩小夏的理论就是,咱为什么穷,就是因为和别人一样吃饭干活儿。假如咱去偷,那是没有本钱的生意,只赢不输的买卖,何愁过不好日子呢?

他还有一个歪门理论,就是咱只有偷了他们的他们才穷,咱只有偷了他们的咱们才富。

这就好像拿一把铁锨起土一样。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本身都是一块平地,从你地里挖一铁锨土,你的地里就是一个大坑,把这铁锨土倒在我地里,我地里就是一座山。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有些人就是弄不明白呢?

韩小夏媳妇开始打心眼儿里准备彻底改造,日后不准备再听小夏的歪理邪说了。

“叔叔,我爹叫你赶紧过去一趟。”大侄女友金来到朱书堂跟前,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第二百六十九章 破例

在农村盖房子不用愁劳力和技工,这些年来,都是在各家庭之间相互帮助中过来的。

所以,石匠、砖瓦匠、木匠、抹匠等都有人干。

只要你赶在下午散工前,准备好晚的酒和饭菜就行了。

南丘村这一带最流行的就是,无论在谁家干活儿,晚必须炒几道酒菜,准备几瓶大众酒,大家高高兴兴闹腾一阵子就行了。

围绕着怎样盖第二处房子,友康和父亲着实费了脑筋,脑筋主要费在了借钱和用料面。

因为奶奶已经在两个家庭之间,轮流伺候将近半年了,年事已高,身体越来越虚弱,实在不能再住南屋那里的老房子了,即便住也得让老人去住新房子。

所以他们决定把老家南屋拆掉,作为盖新房最大的补充。

南屋其实比西屋房间还多,如果不出意外,木料比较充足,顶用的梁檩椽子,估计添不了多少,门窗口料大部分也不用换。

缺的就是石料,从拆西屋时发现,这些老房子,内墙大都是土坯的多。基础石还不错。

因为面积大了一些,估计比西方石料稍微多一点,但是,肯定是不够用的。没关系,第一次盖房子,石坑边还有剩余,可以搭去。

他们粗略在一起凑了一下,加水泥、红砖、部分木料,等加起来还需要1300多块钱。

这钱从哪里来呢?父亲说家里可以再凑400块钱,姐夫大友那里也能再拿200块钱,还有700多块钱没有下落。

朱友康想,自己结婚了,就应该替家里再多承担一些担子。

以前无论是盖第一处新房,还是自己结婚,都没有敢给同学张嘴。

这次他打定主意破例去同学那里借一借。

他首先想到了在到蓬州中学交往不错的刘新亮,后来又想到了张慧敏。

他又想到了贺国昌,不过,现在贺国昌仍然在山区,他家弟兄又很多,尽管父亲是一个局级干部,家庭状况也不容乐观。

他跑到了公安局去找刘新亮,他一进公安局,就想起来了师范学校办理户口时,那个民警对自己的严厉态度和难看,以及何海云的相救。

不过他现在毕竟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胆子大了,很成熟了许多。

他一进一楼大厅就打问了刘新亮的办公室,在三楼西边的阳面一间。不巧的是敲了几下门,门锁着,里面没有人。

又问了邻居的门,邻居说刘新亮去办一个案子,走了大半天了,估计午应该能回来。

朱友康看看手表,才十点钟,就沿着楼梯下了楼,走出公安局的大门。

他想着先去张慧敏那里看看吧,等从那里回来了,再去找刘新亮。

他在医院门口把自行车存放好,径直往里面走去。

“友康哥,友康哥!”他刚进了一楼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大厅里人来人往,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熟人。

他正在纳闷,小吕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了。友康心里一惊,怎么会在这里碰见她呢。

他来医院之前,只想着去找张慧敏借钱,忘记了小吕也在这个医院班,并且他们正在谈恋爱。

他开始后悔,一不该调到二中,几乎每天要见到小吕,小吕又是那样的黏糊,而且还要面对小吕的父母。

小吕的父母与自己有恩,这是不能忘记的,在这里说话做事,处处都要维护着老吕夫妇的脸面。

二是不该来找张慧敏借钱,张慧敏要是给小吕说了,他觉得更不妥当。

“友康哥,你来这里有事吗?”即便友康拒绝了中间人把他与小吕撮合,小吕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舒服,但是嘴永远像是抹了蜂蜜一样甜。

“我,我,我在这里找一个人。”朱友康吞吞吐吐地应付着。

“一次咱们见面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和惠敏也是同学啊。记着吃我们的喜糖昂?”小吕像是炫耀自己找了一个如意郎君。

朱友康心里想,惠敏父母都是盲人,你还炫耀个啥劲儿啊!转念又一想,自己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老同学,毕竟张慧敏也很优秀。

人家那个样的家庭,你还去借人家的钱,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如人家哩。

朱友康不愿意多想了,也不愿意在这里久待了。

“我不等他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朱友康跟小吕说完话,一溜烟往北跑出了医院门口,很快就到了小石桥。

“神经病!”小吕看着朱友康狼狈逃窜的样子,嘴里骂道。

朱友康给门外看自行车的交了一毛钱,急不可耐地开了锁,骑自行车往西又向公安局方向驶去。

他刚一到三楼,就听见西边房间里有人说话,他便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刘新亮门前。

门是开着一道缝的,他往里面一看,韩小夏坐在刘新亮桌子的对面,刘新亮正在问话。

他觉得这时进去不是时候,就直接走到楼道的西边,隔着窗户向西望去,他看到前面就是蓬州中学的操场,那里的篮球架和操场课的师生清晰可见。

他想起了当年在篮球架下训练时受罪受难的情形来,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他想到,也许现在的高艳军,正在那里训练一群和自己当年情况一样的小朋友们;也许体育老师尉迟骏德已经转为了正式在编人员,现在仍然训练着篮球组的学弟们。

他还在回忆着,看着眼前的操场,这时听到了后面脚步的走动声,知道刘新亮屋里的韩小夏已经离去,便转过身向刘新亮屋里走去。

刘新亮一身的警服,看起来雄壮威武,英姿勃发,前途无量,比起自己毕业几年来的不“进取”,心里有些委屈和自卑。

“老同学你好啊,好久不见啦。”刘新亮一边说着,一边给友康递烟。

本来找刘新亮有事,平时不爱抽烟的友康,也把烟接了过来,刘新亮打火机啪啪两下就接火了。

“是啊,你老兄家里盖房子,遇困难了,找你借钱来了。”朱友康觉得跟老同学交情不错,就开门见山,直接点题了。

“友康老兄,你才是我的真正朋友,啥事直来直去的。我这个人就爱这个脾气。说吧,多少”刘新亮更是爽快,直接问友康要借多少。

“300就行了。”原本友康打算向刘新亮借200块钱,向张慧敏借200块钱,因为他去了一趟医院,觉得不能再去张慧敏那里借了,就向刘新亮这里多借了100块钱。

“300够不够用?”刘新亮又追问道,因为在刘新亮眼里,300块钱太少了,盖房子起不了什么作用。

“够了,够了。谢谢老同学了!”友康心里知道不够,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向同学张嘴,不敢把嘴张得太大了,他怕收不了场,合不拢嘴。

话说完了,也就要下班了,刘新亮给老同学友康倒了一杯水,挽留他一起吃饭。

友康推说还要到别处办事,就告别了新亮。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闲逛了一阵子,觉得实在没法再去找谁借钱了。

尽管有的同学家里又是权贵,又是财富的,比如马俊卿、刘桂、秦思等。

他觉得自己和人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可能“苟富贵,无相忘”。

他最后还是把难题推到了媳妇张美珠身。

他终于调转了车头,向岳母家里驶。

第二百七十章 孰忍

朱友康在大街犹豫了一阵子,看着满大街的大车小辆,来回穿梭,心里十分焦急。

这400块钱从那里借出来呢?美珠家里可以吗?如果她这里拿不出来,下一家去哪里找呢?

这一大串的问号在他脑海里像满大街的大车小辆一样,来回穿梭着。

他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事落实不下来,心一直就是麻乱麻乱的。

他想再去找一家试试,可是,脑袋里空空的,实在想不出去哪一家。脑袋憋得只觉得头大,眼睛发昏。

就在这时,身后自行车铃声响起,他回头一看是陈竹陈老师。

他的自磨电自行车铃声响得非常清脆,学期间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他远远看到友康在大街头犹豫不决的样子,想必他一定有什么事,就拐过来给他响铃。

“陈老师,好久没见你了,这是下班了吧?”友康扭过头一看是陈老师,就和陈老师撩起来。

“好久没见了,友康,你来这儿有事啊?”陈老师问道。

“我爹让我往回买一袋碳铵肥料,身钱不够了,正想去找人借呢。陈老师你身带的钱多不多?”朱友康不得不撒了一个谎。

他说:“你有的话,我回头我再还给你。”

陈老师身带了不少钱,他刚去医院给爱人买了一些中药,就放在自行车前框里。

“100够不够?”陈老师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100块钱。

他没有整张100块的,而是一张50块,两张20块和一张10块。

“够用了,够用了。陈老师,我下次来了还给你。”朱友康接过陈老师的钱,装进衣兜。

“友康,走,跟我去家里吃饭吧。”陈老师看时间不早了,就想让友康去他家里吃饭。

“不了,不了,我这就去岳母家?”友康刚说出口,立刻觉得说错了话。

“你岳母?也在县城居住吗?”陈老师问道。

“是的,距离这里不远。”朱友康回答道。

他突然发现第二句话又说错了。

陈老师会怎样想呢,你明知道岳母家距离这里不远,干嘛不去你岳母家里借去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为什么还要借陈老师的钱呢?

他实在无法自圆其说,就躲躲闪闪地推说有事,急急忙忙向东边走去。

一边走着,心里一边骂自己,骂自己太愚蠢,说什么话,也不能这么说呀!他恨自己无能。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穷”字造的孽。

他走到岳母门前停了下来,想该怎么向美珠解释借钱的事。

因为家里穷,如果自己不说借钱的事,日后还钱美珠怎么能不知道呢?家里外边都要花钱,而进钱的渠道是有数的。

要是自己给美珠说了借钱的事,而且不包括以前的钱,这次又借了400块钱,美珠会怎样想。她是不是还去给我借。

经过一阵思想斗争,他决定暂时隐瞒借同学刘新亮和老师陈竹的钱,等美珠给自己再借300块钱了,再一块告诉她。

心里有了主意,他就推着自行车进了岳母家。

一进门他就看见美珠正在给她大侄子递钱,看来大侄子又要向学校交钱了。

他心里想,这下可完了,美珠一直管着大侄子,恐怕自己不好张嘴了。

他正在心里瞎盘算着,美珠说话了:“你姑父来的正好,友康,你身钱多吗?来,来,来,生余还差100块钱呢?”

朱友康摸了摸衣兜,心里想,自己怎么又遇这么一个点呢?可是,面对美珠,面对内侄子,又能怎样呢?

“哎,今天正凑巧,我带着哩。”说着从衣兜掏出来刚才陈竹老师借给他的100块钱。

友康心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现实就是这样,这100块钱一定是出了衣兜。

这倒是小事,关键是还能不能向美珠再张口借钱,这才是今天的大事,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美珠给了大侄子钱之后,就去给母亲帮忙做饭,见友康来了,又专门在西红柿炒鸡蛋时专门多加了两个鸡蛋。

不大功夫,西红柿炒鸡蛋打卤面了桌子。

因为,正赶吃饭的点,美珠先给大侄子挑了一碗面,大侄子很自觉地端着碗,到院子里吃去了。

他在自己家里已经习惯了,他的小叔叔立刻把他从院子里叫过来,让他坐在桌子吃饭,而且大家把自己碗里的鸡蛋都拣给了大侄子。

吃完饭,朱友康去美珠屋里看书去了。

他躺在床,斜着身子翻看着一本大众电影,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书的后边视野里是一面镜子,在方桌前高高挂起。

而镜子后面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只露出一角,他就爬起来下了床去那里摸。

他在大镜后面摸到了两封没有信封的信件,他偷偷地,慢慢地把屋门关,开始翻看。

坏了,坏了,这两封信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这个人就是周记者。

他快速看完信里面的内容,又悄悄地放到原位。

他的心情立刻变了,脸色也更加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位住监狱的周记者也?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去,心里的醋意、嫉妒和愤怒立刻占满了整个胸膛。

他在美珠这里已经居住了大半年了,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朱友康觉得自己生活得太粗心太大意了,可是,这个话题如何让美珠知道呢?她又会如何解释呢?

朱友康头脑热过之后,心里的愤怒过后,他冷静下来了,他想不能急于追问,要慢慢来,否则,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联想到前几天小吕有意无意地似乎也提到过,周记者和美珠交往的简单过程,似乎也含沙射影地提到了周记者和美珠的绯闻来。

这进一步证实,这两封信里面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此时此刻,朱友康原来打算向美珠借钱的想法,早已飞到了太空。

他想立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没有真凭实据,他怕把问题搞得太复杂了,无法收场。

所以,还是先忍着留给日后,留给时间去处理,去揭开吧。

他正这么想着,张美珠推门进来了。

朱友康也不看她一眼,心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美珠看着友康不高兴,就问道:“今天看着你怎么不高兴了呢?”

“你还好意思问,你问问你自己吧!”张美珠听朱友康的话有点不对头,越是想问个为什么。

“我怎么啦,我做贼了还是养汉了?”张美珠没好气地回答。殊不知,这句话正中友康下怀。

“反正这两样儿你已经占了一样儿,不是做贼,就是养汉子了!”朱友康穷追不舍。

他原本不想这样闹,可是,情绪已经战胜了理智,无法控制了。

“你血口喷人,你小子竟敢这样污蔑我,我给你拼了!”张美珠听朱友康第一次和自己闹,就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拿起枕头就向朱友康头凿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菜根

一个枕头砸下去,朱友康彻底醒悟了。

他从情绪中脱离出来,理智已经占了风。

他没有像张美珠那样激动,他首先控制了自己的行动,然后,“嘿嘿嘿”地笑着出了屋门。

张美珠这才发现,也许朱友康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只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儿,开始在心里自责起来。

朱友康出门解手回来,脸色已经好看多了,这时张美珠也已经恢复了内心的平静。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朱友康准备借足了钱才回家,现在看来也只好带着刘新亮借给他的300块钱回家了。

他不想再去借,他要再观察一下盖房子的进度和需要,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她嘿嘿嘿地对张美珠说了一堆好话,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张美珠怀着孩子,挺着大肚子,只好在娘家歇着。

这时加工厂新厂长捎信说,看张美珠是不是能去班,厂里生产经营状况大不如前了。

张美珠回话说,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恐怕去不成了,估计班的话,差不多要再过半年。

“还要再过半年?”新厂长听来人这么一说,他的心立刻紧张起来。这可怎么是好?

糕点、酱菜和罐头占了加工厂三分之二的收益,这要是垮了,整个加工厂就完了。

新厂长考虑再三,只好按照蓬州县县社系统的统一部署,开始了局部承包。

加工厂临着大街的七间门面,首先宣布对内部职工承包。

这里原来都是加工厂职工在经营,总共三个人,按照销售分成领取工资,外加销售业绩分红及年终奖励。

承包的消息传到了张美珠这里,张美珠已经意识到了加工厂的不景气。

经过报名、资格认定、押金缴费、投标中标等程序,刘新亮的母亲成为食品加工厂第一个承包门市的老板。

因为刘新亮的母亲和张美珠长期在一个宿舍生活,相处的非常好,她专程跑到张美珠家里,和张美珠协商,准备两个人合作。

张美珠说,自己怀有身孕,恐怕不行,其实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拿不出那么多的承包费。

刘新亮母亲却只让张美珠顶一个名,工资仍然按照原来的照发,等班了收益就二一添作五分成。

张美珠知道刘新亮母亲的好心好意,也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

但是这样的不劳而获,不是她张美珠的性格,张美珠婉言谢绝得了刘新亮母亲的请求。

同时因为工厂减员,朱友康的两个妹妹友莲和友梅都被辞退了。

朱友康第二个星期回家后,才知道两个妹妹被加工厂辞退了。

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觉得跟自己有关,他觉得是自己跟张美珠闹得结果造成的。

晚跟帮忙盖房子干活儿的人在一起喝了不少的酒,加心里搁着烦心事,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娘,咱不要美珠了,我不要她了,她不是我媳妇了。”朱友康拉着母亲的手说道。

朱友康平时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这次酒后怎么会这么说美珠呢?母亲觉很纳闷。

本来母亲对张美珠讲究干净大方就看不惯,再加怀孕呕吐,还要人伺候,心里更窝火。

今天又听儿子友康这么一说,她更加讨厌起美珠来。

朱书堂本来打算当天晚,要儿子跟他一起去棉花地里站岗,谁知道竟喝成这样,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只好一个人去了。

结果当天晚就真的遇了偷花贼韩小夏夫妇。

这事当哥哥书旗听说之后,怕弟弟把事情做得过了火儿,就赶紧让女儿友金把弟弟书堂叫过去。

“听说小夏两口子开着拖拉机都来给你干活了?”哥哥书旗问道。

“嗯,是他们自愿来的。”书堂解释说。他怕哥哥误解他是强迫他们两口子来的。

“不是你强迫的就好。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啥事别做的过了火儿。”书旗耐心地给弟弟做工作。

他说:“他们自愿做的,那我就放心了。”哥哥听弟弟这么一说,觉得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就不再说话。

“我奶奶不行了,爹,大伯,快去看看吧!”朱友康从家里跑出来直奔大伯家。

他们赶到家的时候,老人仍在喘着微弱的气息。

“书旗,书堂,我,我这辈子没有生,可是我养大了你们姊妹六个,我快要走了。

家里条件不好,你,你们,们都在盖房子,别,别给我用好棺木,别给我多,多花钱,把我跟你爹埋在一起,我,我就满意了……”

“奶奶,奶奶,”朱友康看着奶奶说这话时声音在颤抖,就一个劲儿叫起奶奶来,他只怕此时此刻奶奶撒手离去。

“记住,我,我……”老人说着话,说着话,突然没有声音了,再细听已经听不到呼吸了。

书堂赶紧去看母亲的眼睛,书旗去摸母亲的脉搏,然后,他们弟兄俩对视了一下眼睛,哇哇哇地哭起娘来。

身边的人也都大哭起来。

这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弟兄俩开始派人通知自己家里所有的人尽快赶过来,看老人最后一眼。

又派出友福、友兵、友康、友健,分头联系朱家本家主事总管,厨子、蒸匠一等人马。

很快自己家里的人大部分到了。

根据主事总理安排,先给老人洗漱手脸,整理被褥,换寿衣,拆下老房子的旧门板派了用场,正好用两条长板凳支起来。

等老人穿戴洗漱完毕之后,几个人把老人抬到门板。用麻绳绑住手脚,用被子盖住身体,用白布盖住头脸。

然后,在门板前面点三炷香和一支蜡烛。同样,在三代宗亲那里也点香烛。

这些香烛从此一直到起灵之前就不能灭火,一支接着一支传递下去。

这些工作做完之后,朱家晚辈们男子在前,女子在后,都要经过赵家沟,了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到边去报庙。

所谓报庙,就是去那里烧些纸香蜡烛,向天堂通报死者的消息,以便更快捷地在那一边做好迎接和安排。

因为这个时候是做饭和吃饭的时候,当孝子们沿着大街小巷去报庙的时候,街里各家各户都站在门外观看。

“这老人可了不得。一个姑娘家嫁到朱家,一个都不生养,硬把朱家六个孩子养大!”

“就是,真让人佩服!”

“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难找啊!”

“听说晚辈们都不知道她是后奶奶和后姥姥呢!”

“哎呀,你们见了没有,外甥们拉着排子车,争着抢着要拉姥姥到自己家里去伺候!”

“可不是吗,老人看孙子孙女们真亲啊!”

“听说,她家孙子孙女辈儿12个孩子,都是在她怀里长大的。”

“可不光是在怀里,孙子孙女都是跟奶奶一起吃住呢!”

“你们年轻不知道哩,这个人嫁到朱家时,六个孩子,最大的才14岁,最小的只有5岁,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太了不起了!”

“谁说不是亲生孩子就不孝顺啦?你看看这家的孩子们有多孝顺!”

……

不论大街小巷,听到的无一不是在赞美这位老人。

真的很了不起,她太伟大了。

活着的人谁能赶她老人家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过劫

朱友康和奶奶的感情最深,奶奶的去世,他心里十分悲痛。

从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报庙回来,大家开始研究如何安排老人的后事。

由友康执笔,一一做了记录。先是人员安排,后事务安排。

报丧捎信人员、后勤保证人员、大锅小灶人员、响器班人员、记账书写挽联人员,打杂人员等,都一一做了安排,并写执事名单。

在安排报丧人员时,他特别嘱咐要让美珠在家里等,自家买菜购物的车回去接她。

千万不要自己往回赶,因为有六七个月的身孕,是非常危险的。

在安排后勤采购人员时,朱友康加了一句话,就是到了县城采购完成之后,记着到岳母家把美珠接带回来。

主要任务完成以后,书堂和书旗劝大家早点回家休息去了,剩下父辈和孙子辈儿的也做了分班值守的安排。

朱友康没有听从家人们的安排,夜晚一直守在奶奶身边,只要香烛快要燃完了,他就会立刻接。

友兵和他一样对坐在奶奶两旁,一直守夜到天亮。

中间父亲和大伯让他们俩休息一下,谁也不肯走,后半夜来替换他们的友福、友全和友健只好一块陪着到天亮。

他第一个晚一直在回忆奶奶的过去。

富足家庭出身的她,没有赶好时候,十七岁家里就遭了清算,母亲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四十出头就寻了短见。

父亲被抓去每天批斗,几天之后,本想吊自杀,结果被群众发现后,套马用绳子把他困住,拉着到处游街。

身体摧残得不成样子,最后拉到村西头,解下绳子,扔进了深沟,被乱石头活活砸死。

两个哥哥不知去向。

那天哥哥逃跑之后,抓她的时候,她钻进麦场的秫秸堆里,结果一把火把秫秸点燃,熊熊烈火眼看就烧到她身。

她趁着人们看着火的热闹,从麦场火堆里滚倒了深沟下边,躲进了村外一家坟洞里。这才躲过一难。

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个人在夜间钻进坟洞里,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量啊!

她在那里一直躲到了后半夜。

她在想,我一定要为自己选择一条生路。

她想,南丘村里谁家有威望、有能力、有胆量保护自己,拯救自己呢?

谁家和自己家里怨结比较浅,或者说逃到哪家才能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呢?

想来思去,最终确定到东台北街的朱家躲避一下。她知道朱家老三朱鸿礼的老婆才去世一年多,还没有续弦,家里孩子又多,正需要人照顾。

她知道,朱家人在村里是大户人家,为人厚道,威望最高,仁爱之心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并且朱家家族大,人马多,弟兄五个,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朱家的家风又非常好,一家人识大体顾大局,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家,传统文化在朱家得到了很好传承。

他们弟兄五个的名字就是很好的例证:

老大朱鸿仁、老二朱鸿义、老三朱鸿礼、老四朱鸿智、老五朱鸿信。

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精粹——仁义礼智信,都让他们弟兄五个全占了。

老大朱鸿仁,很早就参加了民兵组织,曾经领导村里的基干民兵,配合**,攻打日本设置在村西南山顶的炮楼,并负过伤。

解放后他成了石匠,在村里盖房子修屋的,没有用不着的,后来村北的石拱桥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老二朱鸿义,非常勇敢仗义,积极参加解放军,在部队他系统学习了中医,在战场抢救了很多伤员。

转业回来之后,在村里当了民办医生,只要谁家里有病人,不分昼夜,都是随叫随到,小病小灾的看病拿药,分文不取。

老三朱鸿礼曾经在蓬州县城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他创办的蓬州最大的米行,在当时盛行一时,买卖兴隆,名气非常大。

日本侵入蓬州后,偷偷与地下**取得联系,蓬州米行变成了**八路军的联络站点,他经常冒着生命危险,秘密传递紧急情报。

在与日本人周旋的过程中,他曾经打死过一个日本兵,为此日本警卫队贴出告示,悬赏捉拿朱鸿礼人头,他不得不解散米行,偷偷转移到老家躲起来。

回来后他害了一场大病,要不是二哥朱鸿义是医生,差点要了他的姓名。

就是这场病,让他落下了哮喘咳嗽的老病根儿。

他的老伴经不起恐吓,不久也病倒了,在最小的孩子才5岁的时候驾鹤西去了。

老四朱鸿智,早年过高小,有文化,在村里当了多年的私塾先生,他是村里很多人的启蒙老师。

谁家里写信或者来信读信,或者写对联什么的,都来找他,深受人们爱戴,名声非常好。

老五朱鸿信,一手漂亮的木匠活儿,不管是结婚做嫁妆,还是盖房子梁修门窗,另外还做棺木、修补老旧家居,乡亲们没有用不到他的。

主意拿定之后,她趁着夜色,悄悄地从坟洞里爬出来,穿着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敲响了朱家的大门。

朱鸿礼本身是前后两套院,战乱时她专门选择住在前院临街的南屋里,这样外面有点啥动静,他会早先知道,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所以,当她扣响朱家大门的时候,朱鸿礼立刻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来到大门后面问道:“谁?”

“是我,我是西台的”她不敢报自己的姓名,轻声细语地回答。

朱鸿礼一听是一个女的说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心里十有仈jiu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白天里他也在麦场里的着火现场,而且是他转移了人们的视线,才让她得以逃生的。

他心肠比较软,觉得一个女孩就这样被活活烧死,太可惜了,女孩子是无罪的。

他勇敢的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她立刻扑在朱鸿礼身,颤抖着身子说道:“救救我,救救我,只有您才能救我!”说完就昏了过去。

朱鸿礼赶紧抱住她,随手把大门从里面锁,转身安慰她说:“放心,我会救你的。”

在这半年日子里,奶奶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着家里五个年幼孩子和朱鸿礼的生活。

朱鸿礼想,只能以夫妻名义公开她的身份,才不至于让她二次受害,其它方式根本行不通,仇视她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是,以夫妻名义公开,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对她不敬就是对我朱家不敬,这样才能很好地保护她。

主意已定,等那阵子过去之后,朱鸿礼找到了村里的贫协主席,试探着说明了她的情况。

当时村干部梁鸿信也在场,他也帮助说了一下好话,这事就算是有了着落,他才按照村里的意思,逐渐开始让奶奶出面。

半年之后,她名正言顺地成了朱家的人。

她成功地裸嫁到了朱家,成为已经有了五个孩子的母亲,成为一个多病老公的妻子。

从此她承担起了一个母亲的责任,一个妻子的责任,直到躺下。

想到这里,朱友康禁不住再次抽泣起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送别

奶奶的历史,奶奶的离世,在友康心里占有重要地位。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奶奶身世的,那次两个姑姑都来看望奶奶,没有注意到,他喝了酒在床躺着休息,是无意中听到的。

后来追问父母亲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后来他拜年去姑姑家,在酒桌跟表哥们说了这事,表哥没有一个相信的,他告诉表哥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问我姑姑。

这才半信半疑。大家对这位老人的评价都是非常的满意,甚至说起话来,都有很多感人的故事。

奶奶生前劳力非常好,朱友康记得,十几岁的时候,他在放学路,见奶奶背着一大包茬子回家,想替她背回去,奶奶放下后,他连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奶奶哈哈哈的笑他不是男子汉,他自己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很没用。

麦收秋收之后,到房顶晒粮食,因为爷爷身体差,爷爷不了房,都是奶奶一个人,把一布袋一袋的粮食扛到房顶晾晒。

等晾晒好了,她仍然一个人一袋一袋地又扛下来。

有时候朱友康的父亲和大伯要帮忙,她都会拒绝,还开玩笑说,他们都是毛孩子,不经用。

听父母亲说,自己和大伯家的堂妹友金大小差不多,小时候,奶奶总是同事抱着两个娃,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乡亲们都夸她真是一个好婆婆。

爷爷走得早,她还很年轻,有人说,爷爷走了以后,看她怎么带着不是自己生的五个孩子,可怎么过呀,是不是会另找婆家。

但是,她守寡将近40年,硬是把这个家折腾起来了,眼看着五个孩子,一个个长大chéngrén。

她又为三个儿子张罗了婚事,还嫁走了两个闺女。

她从一个逃难的落难女,变成了朱家的功臣和顶梁柱,在朱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她一生积德行善,无疾而终。

朱友康从记事起,没有见过奶奶吃过药扎过针,输过液。她总是勤劳地出现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房顶麦场。

从来没有见过她悠闲的休息过一天。

朱友康参加工作之后,奶奶在80岁高龄的时候,仍然到扁鹊庙赶庙会,祭拜扁鹊,为家庭祈求福祉。

她居然能够和年轻人一样,爬海拔1000多米高的石脑峰。

山高坡陡,蜿蜒崎岖,石阶高耸,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足见奶奶的体质有多么健壮,意志有多么坚强,毅力有多么顽强。

下山之后,她还不忘到石脑中学去看望她的孙子,并且把她衣兜里的饼干和烧饼丢给孙子吃。

友康坚持不要,奶奶临走的时候硬是放在他床。

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讲付出,不讲获得。

她哪怕是有一颗糖,一粒米,她也会毫无保留地给你你,而你必须接受,否则她会不高兴。

反过来,如果是你给她东西,不管东西大小轻重,她一概不接受,请你收回。

特别是小时候的印象非常深刻,别人送给她的好吃的东西,她总是舍不得自己吃,每次都是把孙子孙女们叫到跟前,给他们分着吃。

遇凉的油条什么的,她就会在灶火里生着火,给孙辈儿们烤成焦脆的热油条,给他们吃,她总来不吃一口。

历历往事在朱友康脑海里闪现,朱友康已经泣不成声了。

天亮了,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帮忙的人,开始挨家挨户找丧事的炊具和餐具和用具。

凡是桌椅板凳,锅碗瓢勺,条盘之类,统统搬腾到朱家。

等朱家人的亲戚们到齐了,接近中午的时候,还要去九九八十一级台阶,边的庙里烧一次全纸。

在烧全纸之前,要举行仪式,将老人移至棺木。

先在棺木地下铺棉花和被褥,放枕头和脚踏,左右两边放老人生前衣物和爱好的东西。

一切就绪之后,主事发话了,在给老人三硬币的时候,是也不能叫别人的名字,都要默不作声的去做。

凡是自家晚辈及近亲,每人手里都要攥住几颗硬币,在撒向棺木的时候,记住必须在手里留下一颗,剩下全部散入棺木。从亲疏关系,由近到远,排序进行。

进行完之后,由儿子们检查棺木,确定万无一失后,开始盖棺合木,入殓仪式结束。

这时候,男孝子在前,女孝子在后,一字排开,由朱家长者带领,到八十一级台阶面去报庙,烧全纸。

由于是白天,观看的人,万巷皆空,烧纸的队伍,一直沿着整个大街,浩浩荡荡,占了一道街还要拐弯儿。

乡亲们都感到十分震惊,一个逃难求生的女子,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归宿,简直就是南丘村的奇迹,甚至是蓬州县的奇迹。

观看的人,无不赞叹称颂。

回到家的时候,这些炊具、餐具和用品已经差不多凑齐了。

大锅、小灶、打杂的,大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尽管下着下着小雨,书堂家偌大的院子里只显得狭窄。

蒸匠们开始在垒砌好的大锅台里熬菜、装馒头,橱子门开始在建造的炒菜炉子炒菜。

妇女们支起板凳,摆案板,有摘菜切菜的,有洗刷海带的,有切菜切肉的,还有把长长的粉条断开的。

负责礼仪的摆起了账桌,妇女们扯开了白布,做起了孝衣孝服。

屋子里、院子里、大街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忙碌的身影。

按照南丘村风俗习惯,老人排三下葬,结果各种准备都提前做好了。

朱友康借来的400块钱和大伯家里拿来的400块钱,都一块交给了朱家主事总管,一切照单处理。

第三天是老人下葬的日子,天气缓和了许多,雨也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灵棚前面的响器奏响了低回的哀乐,人们浸沉在一片悲痛之中。

张美珠是第二天用买菜购物的马车拉回来的,回来后,她交给了朱友康300块钱,说是从他三哥那里借来的。

她怀着身孕,朱友康给她办了一个高一点的凳子,也坐在灵棚里面,她的脸写了悲痛。

因为老人生前积德行善几十年,她接济过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县长马振邦来了,药材公司赵四经理来了,县社车队队长马大兴来了,北丘村支书张树宝来了,大队会计冯社良来了,城关中学梁高山校长来了。

大批的善男信女们也都吊唁来了……

大队支书梁鸿信作为女婿,和砖瓦匠二女婿,都穿了整身的孝衣,和同样穿着全身孝衣的书堂、书旗兄弟,一直守在灵前迎接来。

老冯头一连三天都在朱家帮忙,赵大锤由赵大友缠着也来到了现场给老人磕头送别。

他们除了叩头,还都为老人送了花圈和挽联,以深深沉痛的方式向逝去的老人做最后的告别。

半拉眼、二蛋、山小、秋生、文明、二熊和满仓,吊唁之后,都奔赴到各自岗位忙去了。

在起灵之前,附近街道都挤满了前来送别的人群。人群里不断发出感叹:

“你看看,你看看,这位老人的葬礼多么隆重!真是少见!”

“知道吗?折扣棺木是用整板梧桐木做成的,成本可高了,估计村里没有比这口棺木更好的!谁说不是亲生的就不行了?你看看人家书堂和书旗,真是孝顺的儿子。”

“还有俩闺女,听说后来这些天都不敢离开老人一步,太细心了。没见过这么孝顺的闺女!”

“哎呀,你可不知道嘞,可不是光儿女孝顺,下边的孙男嫡女们也都挺孝顺哩!”

当朱家主事总管宣布起灵时,半拉眼、二蛋、山小、文明、二熊和满仓都冲在最前面。

他们前后同时抬起了棺木,成为抬棺木的主力军,其他群众自发地涌进灵棚,棺木四周水泄不通,棺木很快了灵车。

由于张美珠怀有身孕,不能进坟,家里妇女们搀扶着她,站在送别人群的一边,脸布满了悲痛的泪水。

一路足足有二里地长绵延的送殡队伍,和路边群众,迎着零星的小雨,在低回悲痛的哀乐声中,送别这位可敬可爱,可歌可泣的老人,向老人做最后的告别!

第二百七十四章 盈余

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老人的离去给书堂和书旗他们带来了一笔盈余粮款。

老人用铁的事实,证明了她的忘我精神和牺牲精神的巨大能量。

同时也感动了村里的乡亲们。

从此,只要是谁家出了家庭问题,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会拿友康奶奶作为活的例证,来教育人,说服人,她的事迹已经成了活生生的育人教材。

一个人的能量不是用力气来衡量的,也不是用权贵和财富来衡量的,而是用人格魅力和人格品质产生的能量来衡量的。

作为一个即将被大火烧死的十六七岁女孩来说,最后能有这样一个大好结局,靠得全是老人的精神力量和牺牲精神,她的付出是惊人的,也是一个奇迹。

村里不久前才去世一位母亲,可惜的是,这个家庭与书堂家庭不能同日而语。

两家的差距非常之大。这家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

这是南丘村西台一户普通人家,家里弟兄三个,没有闺女。

很小的时候,老三就过继给他的大伯,所以,家里就只剩下了老大和老二。

老大一天学也没有过,后来当了兵又从部分清理回来,之后,在村里就破罐子破摔起来,又懒又馋,甚至偷鸡摸狗,家境过得很惨。

后来,他和爹活喂了一头牛,因下雨天抢墒种地,因为都要用牛的问题,与爹发生了争执。从此与爹老死不相往来。

老二读了几年书,后来因为两个孩子读书学,不得不到煤矿下窑为生。

后来减员又把他裁了回来。

他又找到一家化工厂班,一分钱工资没有领到,反而多交了2000块钱的赞助费,化工厂倒闭,再次回到家里。

实在没有办法挣钱的他,借款买了一台拖拉机,租了村里别人不养种的土地,开始了农耕生活。

再一次耕地是,因操作失误,竟然把拖拉机开到了地头的深沟里,结果机毁人亡。

家属对老二感情很深,带着两个孩子继续艰辛地生活着,后来有好心人为她介绍了一位入赘的。

入赘女婿和老二性格差不多,都是又吃苦又勤快又能干又懂事的人。

有一天这家母亲死了。

无论谁跟老大协商,老大自始至终门也不开,自己的母亲死了,当老大儿子的,竟然插门三天,不闻不问。

村里人看不惯了,就和入赘女婿协商,入赘女婿大包大揽,他说,要把母亲当亲娘一样看待,怎么为亲娘送葬,就怎么为母亲送葬。

从此,在南丘村老大遗臭万年,没人搭理。老二入赘女婿一家,则成了村里的大好人,美名远扬,都争相着与他交往。

两者相比,一个是亲爹亲娘,一个是逃难过来的姑娘,带大了朱家的五个子女,这是何等的差距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差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

书堂母亲去世后,先后收到小麦34斗,玉米28斗,乡亲们的吊唁金826块钱。

这里需要特别说一下,韩小夏为了息事宁人,在朱家卖力干了三天活儿。

在这次白事,他破例了一个50块钱的大礼。而这时村里最大的礼金也不到10块钱。

整个白事算下来,烟酒、菜肉、白布等,总共才花费现金462块钱,粮油总共算下来也没有收到的小麦多。

南丘村有史以来,家里都在农村的农户当中,出现白事有盈余的几乎没有几家。

足见老人在世的时候,对乡亲们是很等的影响。

这样的盈余给书堂盖新房又增添了新的力量和后劲儿。

白事刚结束,婆婆就找到张美珠,把张美珠的孝服连同朱友康的孝服,全部收归她有。这些孝衣,都是全孝,用了大量白布。

拆了之后再染各种颜色,还可以继续做新衣服用。

自从母亲丽芝那一天听到了友康说的醉话之后,她记恨在心,对张美珠更加另眼看待了。多数情况是冷眼以对。

张美珠是一个既懂事又盖场面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任何人闹意见的,更不会去闹翻脸,何况这又是自己的婆婆。

婆婆给她要去,她也就顺势给了她。

在村里,可就不同了,儿媳妇的东西,就是儿媳妇的,婆婆哪有去要儿媳妇东西的道理。

办完丧事正好是星期四,朱友康再一天班,又要过星期天了,因为家里正盖房子,所以,第二天赶黑还要赶回来。

所以,朱友康班后,就把美珠在家里,等星期一再骑自行车一起把她带回娘家。

张美珠在家,一日三餐,自己去吃,自己去端,自己去刷,呕吐了自己解决。

婆婆根本不顾你是不是怀孕,是不是需要加餐。

婆婆最近又听到了友康的那句醉话,更是不乐意去理会张美珠。

更不要说享受在娘家的待遇了。

张美珠心里清楚,婆婆家里七口人,20多亩地,每天都在为干活儿愁。

友康娶了一个不能干活儿,还要人伺候,一天三顿饭不行,还得中间加餐的媳妇,让婆婆伤透了心。

但是,她从来不会埋怨二儿子友健,友健了十几年的学,仅高中复习就三四年,家里打井、平整土地、挖石头、盖房子、养种庄稼,他几乎没有动过一个指头。

这些婆婆从来没有计较过,甚至从来就是忽略不计的。

处理完奶奶后事之后,家里的盖房子照常进行。

韩小夏照常开着拖拉机来帮忙,他们夫妇心里也急,公安局接到举报,还一直在传唤他。

第一耽误了自己再去偷庄稼的时间,第二耽误了自己家里农活儿,第三还不到朱书堂是不是能够给他们夫妇保守偷花的秘密。

可是,谁让他做了偷庄稼贼呢,他这次吃亏是肯定的,只好打掉黄牙往自己嘴里烟,有苦你别诉,有泪你别流,尽管咬紧牙关坚持就行了。

他们夫妇又是拉沙子、拉土、拉石头、和灰,又是砌砖垒墙搬石头。也不敢说什么渴了累了。

更不敢在别人没有休息的时候自己去休息。

甚至连去茅厕的时间都不敢待得太长了。

经过几天的紧张努力,因为还面临着收秋种麦,把大活儿做完之后,朱书堂就草草收兵了。

这年秋季友健、友莲和友梅都在家,再加友康放秋假回家帮忙,还有不用再和姐姐家活用一头牛,骡子车跑起来又非常快,农活儿做起来快多了。

需要说的是,这些年来,大友家的日子不好过,失去了他父亲赵大锤的劳力,常常需要朱家去帮忙。

为了接济赵家家,原来每家200块钱合股买的老黄牛死了以后,卖的牛肉钱都给了他家,这倒不说,大友还从朱家牵走了小牛犊。

现在朱家又买来了一头骡子,分开使用牲口了,这老牛和小牛就算是白白搭给他们赵家了。

仅仅是牲口,赵家人就相当于拿走了朱家近1000块钱的好处。

这又能跟谁说去呢?更何况还有一个不能干活儿的老人,说不定哪天不在了,又要东借西借的,弄不好还要朱家再贴几百块钱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心

本来朱友康教语文是最得意的,然而,蓬州二中借调他是为了补充外语教师。

所以,朱友康心里一直心里很别扭。似乎外语就是他的克星。

不仅如此,他来到这里,既不是原来的团高官,也不是教导处主任助理,仅仅是一位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普通外语老师。

他每天为两节外语课而烦恼,再加看到了美珠屋里藏着的周记者那两封信件,还有小吕给他说的张美珠的绯闻,每天心里闷闷不乐。

在单位没有好心情,到了岳母家一脸烦躁,躺在美珠床唉声叹气,像是一位八十岁老人病倒了一样。

他痛心的是,多少次美好的机会都白白的错过去了,而自己想办的事一件也办不成,最起码没有一件是顺心的。

仅有的一次调动,到县城班不差,也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好。

这次调到蓬州二中,美珠知道友康是为了照顾自己而受了委屈,但是,她觉得好歹比在石脑中学方便多了。

友康过去曾经几次跟美珠讲过,不进入政界誓不罢休,张美珠也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平时张美珠就开始替他思考和规划下一步的人生道路,其实也这是朱友康自己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人生。

他们夫妇,自始至终没有弄明白,到底是谁把他掉到了蓬州二中。

他们就想着是万局长给照顾的。

他们想,既然万局长把咱借调到二中,咱就打着顺水人情的幌子继续感谢他,请求他,看能不能再次调整到更好的地方,比如教育局等。

张美珠这么这么这么教给了朱友康找万局长的秘笈,朱友康悉心聆听,仔细琢磨,也就按照张美珠的做法去试探,去灵活操作。

他到蓬州二中之后,第一次找万局长。

在张美珠的参谋下,朱友康这次跑到新州市新华书店旁边的字画市场,花了80块钱卖了一幅八马俊图的字画。

因为他一次去找万局长的时候,看到万局长居住的客厅里,一幅字画也没有。尽管这幅画不太值钱,可是挂去总比白墙好看得多。

“友康,你小子不知足啊,刚调到二中一年时间,就想往高处飞啊?”万局长慢条斯理的拉着长嗓门说道,有点调侃的意味儿。

话音刚落,家里进来一位看似老板一样的人物,穿着打扮非常时尚,像是城市里的一位生意人。

“耿老板,请,请,有请!”万局长看客人来了,就立刻站立起来,走到客厅门口,把这位老板迎进门来,并安排他落了座。

“你来得正好,有人给你送画来了,是八马俊图。你一定要收好了!”万局长说着就把朱友康拿来的字画放在这位老板跟前,意思是,你走的时候记得带。

“哈哈,这好啊,我照单全收,有多少要多少!”这位老板模样的人,看来和万局长关系很不一般,说话一点也不含糊,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朱友康猜测,这肯定是万局长的最要好的朋友。

朱友康请求万局长的话,还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位老板就来了,冲了他和万局长的谈话。

他见万局长和老板说话,想早点离开,但是,又觉得不妥。

所以,他在那里安静地坐着,一直处于犹豫状态。

其实,此时他心里非常矛盾,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我把设计的图纸给您带来了,您看看有没有问题。”这位老板说着把手中的设计图纸,展开放在万局长客厅的地面。

万局长站起来走到图纸跟前,蹲下来仔细观看起来,两个人在那里比划来比划去的。

朱友康也去凑热闹,他看到图纸用蓝色、红色、黑色和黄色图标标注的不同字符,横七竖八的,他看得眼花缭乱。

“还行吧,只是,这客厅面积是不是有点大了?”万局长问这位老板。

“是这样,万局长,咱这里刚开始搞城市建设,我在外地看到的客厅更大,这是潮流,不出十年,估计您就嫌客厅面积小了。”

“好,好,好,那就听咱耿总的!”万局长满意地把图纸收起来,说道:“你看咱啥时候动工啊耿总?”

“这个问题我也已经给您考虑了,这个月的农历二十一咱就下手吧,这是我从占卦那里给您挑选出来的黄道吉日。”耿老板非常认真地给局长说。

“好,你就是我的全权代表,一切听你安排。”万局长开心地随和地给耿老板说。

“万局长,我把这盖房子的工具需要提前拉过来,你的找个人先给我看着,别还没有下手干活儿,先把工具给丢了。”耿老板看来真要下手干了。

朱友康猜测着他们刚才说的话,是万局长要盖新房子了。

所以,万局长还没有回答,朱友康就已经答应下来了:“好,看工具的事就靠给我吧。不知道哪一天你们把工具拉过来?”

“到十八吧,再过两天吧,差不多要提前三天拉过来。”耿老板看了看万局长给万局长说道。

“友康,你不行,这宅基地挨着我家,不用你来看了。”万局长说话了。

似乎他像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朱友康猜测,这突如其来的事,没有在他考虑之中。

这个问题能从万局长的忧郁之中感觉出来。

既然万局长没有考虑,那肯定就没有合适的看工具人选,朱友康提出来,看来应该是很及时很合理也很需要的。

“我在家也没事,不就是晚看着吗,到时候我提前来就是了。”朱友康跟万局长似乎是下了最后通牒一样,他要把这活儿大包大揽下来。

“好,那你到时候就来吧!”

这样的话,正中万局长下怀,万局长本来想临时找人看管着,朱友康一口答应了下来,万局长嘴不说,心里非常高兴,他省了去找别人了。

就这样,朱友康看到万局长已经答应了自己,心里也非常高兴,也就不再提自己工作的事,有了万局长支持,工作肯定不用自己去多考虑了。

朱友康从万局长家里回来,把自己所遇见的情况,跟张美珠说了一遍,张美珠兴奋地抱住友康亲密地说:“友康,祝贺你了,只要万局长答应了你,你就有戏了。”

“只要万局长用你,说明就有八成希望了。我给你准备好被褥,秋天里野地里潮湿,又有露水,你要把帐篷搭好,晚要盖严实。”张美珠细心地嘱咐友康。

“美珠,那样就委屈你了,晚不能好好照顾你了”友康关心地说道。

友康尽管为了周记者的信件不高兴,但是,他要从长计议,也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他要在自己了解的基础,方便的时候,去找他公安局的同学刘新亮。刘新亮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人。

只要到了公安局查一查周记者的笔录和档案,这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所以,友康暂时把周记者的事搁置了起来,开始与张美珠合计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和个人发展前程。

朱友康的目标就是去教育局工作,初心不改,他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去拼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弥彰

朱友康本来就不喜欢外语教学,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主动找到了韩玉冰校长,要求调整到语文教学组。

这时候从山区调下来一位女教师,正好填补了朱友康的岗位,朱友康顺利地拾起了语文教学。

由于朱友康组织教学能力强,文笔非常好,是有名的笔杆子,朱友康又因为工作的事情经常和校长接触,韩校长也就注意他了。

再加朱友康来到二中以后,在教务处工作的吕老师的一贯推荐,朱友康顺利地进入二中教科处工作。

他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扶持选拔发现各学科教学能手,指导推广优质课和公开课,推介完善先进教学模式,归纳总结教育教学成果。

他和教务处主任老主任吕老师一起,经常深入教学一线,深入课堂,深入学生中间,听课调研,指导工作。

不到半年时间,在韩玉冰校长亲自指导下,在推广“秦氏饱和教学法”的基础,继续研发总结创新出了“蓬州二中六维一体饱和教学系统”。

把学生、教师、教法、备课、课、辅导和考试,教学过程的每一个环节,完美统一地结合起来,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教学模式,实现了教学方式的再创新。

“六维”是指教学过程中的六个维度。主要包括研究学生、研究教法、研究备课、研究课、研究辅导、研究考试等六个环节。

所谓“一体”,就是把这六个方面完美地融为一体,形成一个整体教学观。

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也是要掉链子的,因此,必须做到六个维度环环相扣,相得益彰,形成体系,这样持久坚持,才会干出好成绩。

所谓“饱和教学”,就是既让每一位教师做到满负荷教学,又杜绝了教学死角,避免形成教学短板,这样的教学才是最完美最健康的教学。

学生往往会因为教学的死角——常常被教师们忽略的知识技能,在学生的成长过程中会变成他们的学习障碍和前进短板,从而制约了他们的茁壮成长。

只有当学生、教法、备课、课、辅导和考试这六个维度,做到了饱和教学,并形成了良性的考核评价体系的时候,教育教学工作才能彰显出应有的教学活力,才能迸发出潜在的教学激情。

朱友康和他的老主任,乘势而,推出了主要学科的骨干教师,拿出了样板课,在全校推广宣传。

经过反复试验总结,取得了可喜成绩。

韩玉冰把脉这一新举措,知道火候已到,及时以教学经验的形式报教育局。

万龙平局长看了非常欣赏,当问到这项研究的实施者时,从教学业务和朱友康对了号。

这时他才知道,在他盖房子的时候,夜间一直给他看工具的朱友康,原来还是一位教学的精兵强将,韩玉冰这次汇报,朱友康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老主任吕老师对朱友康的极力推荐和提携,使朱友康认识到吕老师的宽厚和仁爱。

朱友康知道,吕老师夫妇是他的恩人,实习期间给他很大的的帮助和无私的关怀。

这时的小吕尽管和张慧敏谈着对象,也知道朱友康结了婚。但是,她时常在学校里“偶遇”朱友康。

朱友康看在过去的情份,和她老人的脸面,也无法摆脱她的过度交往,只好维持着关系继续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他不久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到别处工作了。

他不愿意打破这种和谐关系,使其走向相反的方向。

可是朱友康想错了,他越是这样迁就着,小吕越是得寸进尺,她竟然又想恢复原来的关系,“友康哥,友康哥”一个劲儿地叫着,还时不时地往友康宿舍里跑。

有一次友康喝多了酒,在床躺下了,她突然推门进去,然后,反手把门插。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爬到朱友康床,然后,紧挨着朱友康躺下。

她慢慢地用手抚摸着朱友康喝了酒以后的凌乱的头发,手掌慢慢地在朱友康脸划过,当她正要用双手捧住朱友康的下巴的时候,也许是动作大了一点,惊动了朱友康。

朱友康转了一个身,继续睡着,她又想去亲他。

这时,外面的篮球碰到了朱友康的门,一下子把朱友康惊醒了。

朱友康睁眼看到,小吕竟然和自己睡在一起,吃了一惊。

朱友康本想大声呵斥一番,看着小吕痴情的样子,眼睛里浸着委屈的泪水,不免有些心软,但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安慰她。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借势问起了他心中疑惑了几年的小吕身世。

不问还好,这一问,小吕哽咽起来,原来卡在眼眶里的泪水,想珍珠一样滴溜溜的掉下来。

这时,朱友康发现小吕把门插了,赶紧让她下了床,开了门。

让她坐下来讲一讲她的故事。

她说,她娘生下她几个月就死了,爹那时家里很穷,又没有人照看她。

她常常被爹带到学校里,她现在的这个娘知道了,就经常去照顾她。

因为这个娘结婚都五六年了也不生育,想把她要去带一带,也好日后怀孕生子。所以,爹答应了以后,就把她留在了吕家。

这一留下来,爹后来又娶了一个后娘,怕她跟着后娘受委屈,就没有再带回去。

但是,亲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几乎每天都会到这个娘家来看她,不仅管着生活,还经常辅导她学习,直到医校毕业安排工作。

朱友康听着小吕的身世,不觉也掉了泪。

小吕看着被感动的友康哥,心里舒服多了。

为了表示感谢,小吕还偷偷地给朱友康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情报”。

他问友康:“你知道你是怎么调到这里的吗?”

朱友康直截了当的说:“我找了万局长两次啊,当然是万局长啦!”

“错了,大错特错啦,这么说,你还有一个最大的人情没有还呢!”小吕激动地说。

“大大的人情?谁?”朱友康装出诧异的样子,但是,他心里确实怀疑过万局长的帮忙。

“我姐呗!”小吕摆出骄傲的样子。

“海云?真的是她?”朱友康惊叫道。

“没错,就是她!那天我正好下班,一进屋就听见里间屋有人和我爹说话,我没进去,听海云姐正跟父亲谋划怎么把你调到二中来的事。

后来他们一起找了韩校长,这才有了你的今天!”小吕一口气讲完了整个故事。

此时此刻藏在朱友康心里一年多的秘密,豁然开朗了。

朱友康私下想,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和美珠分享呢?

他回头一想,还是别分享了,越是分享,麻烦就越多。

还是先去找到海云,当面致谢才对。

万局长的房子盖好了,他不再去那里照看建筑工具了。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六,他跑到了电影院,买了三张电影票,邀何海云和小吕一家,看了一场爱情剧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在永盛阿卡酒楼又一起吃了饭。

他知道美珠身孕在身,又快要临产,吃完饭道了谢之后,很快回到了岳母家。

“美珠,美珠,我来了!”一进岳母家,他就叫着美珠的名字。

屋里、院里都静悄悄的。

美珠究竟去了哪里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错乱

友康知道美珠可能去了医院,他骑自行车直奔而去。

到了医院,他放下自行车,一口气跑到妇产科大楼。

这里到处都是婴儿的哭叫声,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他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查看,一直看不见美珠和岳母的人影。

又急忙去看了医护室,被一个护士拦住。

“同志,你别乱走,这里是产房。”一个护士对他说。

“我找张美珠,也是产妇,见到了吗?”朱友康焦急地问道。

“你稍等,我帮你查一下。”护士立刻跑到护士站查去。

“没有这个名字。你找错了。”护士答道。

朱友康看这里没有人,她能去哪里呢?

他又了二楼内科,他想也许到二楼内科去看看,因为美珠一直在呕吐。

他了二楼,又是像医生查房那样一个挨着一个查房,仍见不见踪影。

既然了二楼,那就到三楼再去看看。

他知道四楼是手术室和麻醉师,她是不会去四楼的。所以,又慌慌张张地从三楼下来,向医院门诊走去。

结果他还没有跑到门诊,就在门诊一层的大厅沙发看到了美珠和她的母亲在那里休息。

朱友康这才放下心里。

原来张美珠有了预感,和母亲来门诊观察一下。门诊看了以后,觉得住院尚早,就让她们母女继续回家休息。

朱友康要让美珠坐在自行车,美珠执意不坐,她说坐着还没有走几步舒服。

朱友康只好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妻子美珠和岳母,慢悠悠地回到了家里。

他们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看天气有可能小雨。

这时,朱友康忽然想起了,次在万局长新房工地,那个耿老板给他说的话,下雨的时候,记得去看一看万局长的房子,新盖的房子别让四周有积水。

有了房子主体,朱友康就撤去了原来搭建的帐篷。

朱友康又从屋里跑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感觉偶尔有雨点落下。

他就在院子里大呆了一会儿,不错,远处的雷声已经响起,天色越来越黑,雨点落得也多了。

他发现,只要下雨,那就注定他是一个不眠之夜。

于是,他跟美珠和岳母打了个招呼,戴了一顶破草帽,穿雨鞋,带铁锨,骑自行车就出发了。

他对建筑是外行,其实万局长的新房,建筑的根基非常牢固,都是钢筋水泥结构,即便是雨水进了屋子,也不存在耿老板说的那种情况。

朱友康在南丘村盖的新房,都是砖石结构,基础也是石头砌成。

所以,他在万局长这里,第一次见到混凝土结构的建筑,不清楚这样的结构是不是有砖石结构那样结实。

刚开始的时候雨很小,雨水都浸润在土壤里。

是知道,一到了后半夜,雨下得越来越大,带着闪电和响雷。

朱友康从空房子下边的木板爬起来,借着闪电的强光看到,大雨已经开始浸泡四周的墙体。

他开始从最东边做起,一处一处地堆积泥土,来挡住大雨的冲刷。

结果,后面的挡住了,前面的又被冲开了口子。

忙来忙去,哪里的口子也无法挡住。他看看万局长的家,早已经熄灭了灯光。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这样,他手里攥着一班铁锨,头顶着一个破草帽,坚持着继续堵住进水的地方。

由于天黑雨大,路面湿滑,到处是淤泥,还有地面堆放的各种杂物,他一个不小心碰在地,左腿、左手,左脸颊,碰得鲜血直流。

这里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也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朱友康忍着疼痛,任凭雨水冲击,继续拿着铁锨战斗。

就这样,干干停停,停停干干,一直战斗到天亮,碰伤的地方已经自己剩下白白的浮皮了。

雨也像腿、手和脸的伤口一样浮躁起来了。

这一夜,让朱友康劳累万分,他已经累得腰酸腿痛,背抽筋儿,只差晕倒在地了。

等天亮了他才发现,他的雨鞋被砖瓦刺开了一个长口子,裤腿也被刮破一个三角口子,并且身到处都是污泥。

他看着渐渐明亮的天空,看着天空下巍峨壮观的新楼房,看着楼房下边泥泞的雨地,看着远处他一个晚挖出的几个大泥坑,傻傻地在那里发愣。

他想,我这是怎么啦?

我自己盖房子的时候,这样卖命地干过吗?

这样的钢筋水泥结构真的需要我这样去做吗?

是不是那个耿老板看着我老实本分,在拿我开涮呢?

我在为谁卖命?

万局长知道吗?

他在思想做了自我斗争之后,终于想明白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不管怎么样,这个夜晚没有人来这里卖命,万局长起来看到了现场,他啥都会明白的。

也许是耿老板有意让我做这些无用功,也许是塞翁失马,万局长看到了,才是硬道理,才是真管用。

他看了看房子四周,高低起伏的泥土,堆积如山。

心里自我安慰地对自己说:“我干了,我付出了,我卖命了,剩下的全靠老天爷了!”

他拍了拍身的泥土,拖着疲累的身体,推满身污泥的自行车向岳母家里走去。

和次一样,天刚刚亮,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朱友康知道不好了,美珠又去医院了。

和次一样,他身衣服啥也没有来及换,就急急忙忙向医院驶去,他怕美珠生产了自己不在身边。

这次到了医院,在妇产科顺利地找到了张美珠。

就在这一夜,就在他为万局长挖泥挡水的那一时刻,张美珠生了,生了一个女孩。

朱友康看到,这里只有岳母守伺候,美珠身旁多了一个小生命,哇,哇,哇地在叫着。

朱友康激动地看着她们,差点掉下眼泪,猫下腰就要去抱。

“美珠,你生孩子我都没能在你身边,我对不住你,我真的没用。”朱友康受伤的打手抱住小孩,一边向美珠道歉。

“友康,别这样说,咱这样做,能把你的事情办好也值得!”美珠向来都是顾大局的人,这个时候她还能够理解丈夫友康,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伟大的母亲。

“我在这里好着呢,你看你这身打扮,像一个啥?赶紧回去换衣服去吧!”妻子心疼地看着朱友康。

“没事的,等你们啥事都没有了,我再回去也不迟。”友康坚持要在这里。

“友康你回去吧,三哥做饭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快去吧!”美珠仍然劝友康去家里换衣服。

她只知道友康去给万局长看房子去了,不知道友康一夜未睡。

“去吧,去吧,有我在这里呢!”正说这话,三哥做饭已经回来了。

朱友康刚要说话,刚张开嘴,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来他要感冒了。

寒露过后的天气,冒雨折腾了一夜,不感冒才怪呢。

朱友康看三哥来了,就急忙跑回家,简单洗漱了一下,换衣服,又急速返回医院。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进攻

马俊卿在父亲外调之后不久,也调到新州市委组织部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把原蓬州中学校长刘学堂的侄女刘丽萍,调到了新州市妇联工作。

他们是高中的同学,又是大学的同学,长期的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建立了友谊,发展成为情侣。

张峰在交通局班之后,局长看了他的简历,知道他以前在共青团工作,对共青团工作十分舒心,又考虑他父亲的影响,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交通局团高官的角色。

最近一年来,他常常和团县委的老同学高敏英打得火热。

高敏英的父亲,已经由县委组织部长升任为县委副书记,接替了马俊卿父亲的副书记职务,并且和张峰的父亲交往甚密。

高敏英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又是一个非常有品位的女性。

他们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和了解。在高中就读的时候,高敏英就对张峰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关爱和照顾。

只是后来她了大学,而张峰到新州就了业,这样一来,见面接触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本来高敏英在大学里也遇一位白马王子,只可惜,谈着谈着,一不留神,人家成了留学生,从此,再无联系。

自此,高敏英对恋爱观和婚姻观有了新的认识,这才有了一段新的追求。

张峰的父亲调整到蓬州工作之后,高敏英利用工作的便利,加强了和张峰的接触和交往,加大了对张峰进攻的力度。

他认为张峰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值得她信任,值得她拥有。

每次张峰到团委开完会议或者报送材料,她都会留张峰聊一聊,方便的时候,还常常在一起吃一吃饭,散一散步,谈一谈人生,展望一下未来。

最近她正在筹划下一步计划,她打算约张峰去看一场爱情电影,、、、、等,都值得去看一看。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心中没数,还不知道张峰是否赏脸给这个面子,一个女孩子,又是县委领导的公主,绝对不能给自己丢了场面的面子。

所以,她要先投石问路,摸着石头过河。

只要找准了路子,过了急流滚滚的大河,河的对岸就是伊甸园,就是她向往和追求的地方。

她是理科的学生,不喜欢用文字表达。

所以,她来的比较直白,或者跟张峰面谈,或者打电话约谈。她很少写信,更不会用抒情的情书和诗歌的方式来表现。

张峰则不同,他正在按照父亲的要求,参加自学考试。

他进修的是大学中文,他订阅了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指导委员会中文专业委员会主办的各种中文期刊。

包括、、、、、、、、等书籍。

则是一个帮助自学者学习的辅导期刊。这本书尽管才五毛钱一本,但是,使用价值和参考价值都非常高。

这本书涉及到了中文自学当中,每一本书,每一个单元,每一个章节,甚至每一个句段的知识要点,记忆重点。

还包括每个历史时期的文学特色,以及专版安排的序列性系统性非常强的典型的单元练习、章节练习和综合练习试题。

中文自学指导是备考自学中文的必备武器。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学习,张峰的文字功底、写作能力、表达能力和文学欣赏水平等,有了很大程度提高。

甚至和高敏英说话都变得文质彬彬的,像是大学里的中文教授,彰显了他的文学天赋和文学造诣。

高敏英尽管自己不喜欢文字表达,但是她对于别人赞美她和恭维她的话,还是非常喜欢和渴望的。

这一天,团委开会,本来该张峰来,结果交通局临时换了人。

她本想当面征求张峰意见,看是否可以一块去欣赏一部电影,这可怎么办呢?

让这个人捎信好像有些不妥,那就给张峰打电话吧。

那头接电话的人回话说,张峰临时出差去了,估计明天就能回来。

高敏英就委托接电话的人传话,让他回来后第一时间给团县委打电话,她留下了她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张峰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应约和高敏英通了电话,电话里高敏英把看电影的事跟张峰一说,张峰一口答应下来。

高敏英兴奋地简直想跳起来,可是那边还正在给她说话,她只能忍着高兴继续听。

张峰告诉她,他进修的中文自学考试很快就要考试了,考试之前还要提交相关学科的作业,其中一个作业就是写一篇影评,或者叫电影观后感。

高敏英听了后半句话,原来像是早晨鲜花的露水,现在露水一丁点也不见了。

不过还好,高敏英又回过神来,她庆幸自己赶了这个节点,要不是张峰自学考试学习需要这些内容,说不定人家还不跟咱一起看电影呢。

这样一想,她那朵鲜花又落了晶莹的露珠。

高敏英跟张峰介绍了几场电影的时间和内容,看选择拿一个电影更好。

张峰没有犹豫,直接点了。

因为张峰提前在看到了的介绍,这是一部爱情剧,描写了周筠和耿桦曲折的爱情故事。

其实,高敏英早已经提前查阅了这几部电影的内容介绍,她要提前做到心中有数,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不失时机地迎合张峰的选择。

他们在电话里约好了电影内容和场次,很快挂了电话。

电话过程发出的感情波浪,仍然在冲击着高敏英的心脏,她的心仍在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再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

尽管高敏英知道张峰以前与何海云交往过,但是现在的她,大学毕业,正是意气风发,灰飞烟灭的疯狂时期,任何挑战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

更何况何海云的身份和地位,与她相比要逊色得多。

所以,她有充分底气跟何海云竞争。

她是大学生,她懂得人权与自由,她是自由奔放型的女性,对于女人之间的竞争,早已司空见惯。

她也私下打听了一些关于张峰与何海云交往的信息。

她认为,如果张峰太在乎她海云,她又怎么可能从文化局机关,调到山区bq庙群和扁鹊庙群呢?

这不是秃子头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这不正说明张峰对她丧失信心的表现吗?

她心里想,现在“追捕”张峰,才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所以,必须乘胜追击,乘势而为,提前吹响冲锋号,直到最后取得胜利。

因为,高敏英的思想就是势在必得。

而此时此刻的何海云心里,仍在想着朱友康,张峰并不是她的菜。

但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又不得不与张峰接触,她也必须面对现实,朱友康对于她已经太不现实了。

这个高敏英穷追不舍,那个何海云若即若离。

鹿死谁手,且听下次分解。

第二百七十九章 铺开

张俊生不会忘记他是怎样离开蓬州的。

蓬州中学那次记忆犹新的新窑遗址开发探讨和搁置,他至今历历在目,痛心疾首。

原县高官路明楼和原县长王茂奎,对新窑遗址开发项目的推诿做法,令他至今耿耿于怀。

他这次来蓬州,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继续研究开发利用蓬州文物及新州白瓷遗址造福百姓。

他提议召开了蓬州县委扩大会议,县长马振邦做了各方面精心准备。

这次召开专门会议,重点研究由文化局递交的蓬州县区域内,文物普查工作实施方案,和新州白瓷遗址发掘的可行性落地报告。

县长马振邦主持会议,县高官张俊生在会,作了蓬州县文物普查工作报告和新州白瓷遗址开发可行性报告。

县委班子全体成员,县公安局局长林卫兵、县教育局局长万龙平、县文化局局长张建、石脑乡书记郝业龙、主管文物工作的副局长何树坤以及文保所所长何金祥等,以及相关乡镇主要负责同志参加了这次会议。

文化局局长张建就蓬州县域内文物管理及普查要求作了详细说明。

副局长何树坤就新州白瓷遗址开发的可行性作了具体的分析。

会议专门制定了红头文件,成立了文物普查领导小组,设立了文物普查办公室。

对普查的范围、时间、对象、要求、档案管理、人员培训等做了具体要求。

县高官张俊生亲自任组长。

县委副书记高云龙、县长马振邦任副组长。

县文化局局长张建任文物普查办公室主任。

县公安局局长林卫兵、县教育局局长万龙平、石脑乡书记郝业龙任文物普查办公室副主任等。

加大了对文物普查工作的领导力度。

会议还专门制定了红头文件,同样成立了领导小组,设立了新窑遗址开发可行性研究报告办公室。

和文物普查工作是两个班子一套人马,进一步把新州白瓷遗址开发工作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新州白瓷遗址的开发研究工作,进入了崭新的历史阶段。

具体工作由文化局局长张建亲自抓落实。

这次扩大会议两大主题,两套班子一套人马,开得非常成功,会议得到了与会人员的积极支持和全力配合。

会议提高了干部队伍对文物普查、文物管理和新窑遗址开发工作的整体认识,转变了落后观念,达成了重要共识,形成了巨大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会议在加强文保所力量基础,成立了文物普查组和档案管理组。

何海云、何金祥、何玉乾等先后充实到文物普查工作之中,增加了人员力量。

他们首先对馆藏文物进行了清理。这一工作主要有原来负责保管工作的何海云负责。

在bq庙群和扁鹊庙群工作期间,何海云认识了杨老中医、赵中医、江梦云、赵铁柱和冯方慧他们。

为了加快文物普查进度,征得领导同意,这些扁鹊中医的传承者和志愿者,也都加入了普查队伍。

他们完全是公益行为,完全是义务志愿。为的是尽快建好扁鹊庙群,把扁鹊中医药文化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由何海云主导,江梦云、冯方慧参与,对馆藏文物进行一件一件的清理、登记、造册、建立档案等。

他们登记的一级文物主要有:

“翰林”白釉罐——唐代,当年3月15日石脑乡石脑村出土。

此古罐身高255厘米,口径10厘米,地面直径87厘米。

这件文物质地坚硬,胎色灰白。

除了底部之外,器具内外都是白釉,釉质晶莹剔透,釉面滋润。

此文物底部中心位置,有手题刻画的竖写的“翰林”二字。是馆藏文物的珍品。

黄釉鸳鸯系印花扁壶——唐代,普查时县城遗址发掘出土。

壶的高度为210厘米,口径为50厘米,底部直径140厘米。

此壶的壶口、壶颈、壶底均呈椭圆形。通体施黄釉。两腹满饰印花图案,外饰葡萄灵芝纹,中间一对舞人。

此壶出土于新窑遗址,是非常典型的新窑器物。

二级文物主要有:

青瓷人型灯、白釉鹅形三足炉、三彩鍑、白釉高足杯、葫芦口白釉瓶、白釉圈足碗、褐釉双系罐、白釉罐等等。

另外还有数以百计的三级文物:

主要有:人面鱼身俑、雄狮俑、禽兽葡萄纹镜、人首双冀兽、黄釉蒜头瓶、白釉唇口碗等。

同时何金祥与何玉乾分别带领杨老中医、赵中医和赵铁柱几人,对全县范围内的文物进行了普查,初步掌握了全县文物的具体分布和现存数量等情况。

在普查过程中,文化局还组织社会力量,集资对扁鹊庙群的金土殿、银生殿、中药殿等进行了大规模整修,并对地面、院落、围墙等进行了加固和维修。

此次普查,先后发现唐代新窑遗址28处,从中发现了马王庙古戏楼、唐代陀罗尼经幢、细白瓷器和唐三彩等。

并对以这些新的发现进行了认真鉴定、仔细搜集和耐心整理。

这一年,在历次文物普查的基础,由何金祥主导,何海云主笔,首次编辑了,在全县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得到了文化局和县领导的肯定和赞誉。

年底在省市文物研究所的积极配合下,对蓬州县城遗址及蓬州中学遗址、蓬州人民医院遗址进行了实验性挖掘,发掘出了唐代新窑遗址,出土了大批量的器物标本。

当年蓬州县被评为省级文物工作先进集体。扁鹊庙群、马王庙戏楼、石脑墓、佛手寺、元长城等被授予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这次普查还发现了属于县级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脑水库遗址、北丘村遗址、龙岩墓、牛旭墓、金唐墓、丞相墓、翰林墓、参政墓等46处。

这次普查的最大发现是,新窑遗址范围非常广泛,涉及到五个乡镇的120平方公里区域,28处古老窑址。

窑址出土有:窑柱、垫圈、支珠、支钉、匣钵等器具。这些都是白瓷窑址中较早使用匣钵的窑厂。

这些重大发现引起了国家文物领导的高度重视,中国古陶瓷研究会领导亲自带领十几名古陶瓷专家来到蓬州县实地考察。

三天的考察结果确认,蓬州县是唐代著名新窑所在地。

蓬州县随后指示何金祥执笔,何玉乾、何海云及时编辑撰写了,报省及国家文物单位,并在国家级刊物发表。

张俊生随后召开了第二次文物工作专题扩大会议,听取了文化局局长,文物普查和新窑开发办公室主任张建所作的专题工作汇报。

当听到这次普查成绩如此显赫时,张俊生激动地对大家说:“谢谢大家的共同努力,如果能够提前七八年普查和开发就更好了!那样就可以早些受益了!不过,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已!”

第二百八十章 策力

有了江梦云和赵铁柱,杨老中医和赵中医的工作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因为冯方慧和江梦云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特殊关系,让冯方慧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蓬州县文物普查工作的顺利推进,新窑遗址的实验性成功发掘,蓬州县文物事业出现了蓬勃向的发展态势。

这种局面对于急于搞好扁鹊中医药文化传承、创新、发展的杨老中医他们这个集体组织来说,无意识是一剂强心针。

他们在积极配合文化局搞好文物普查和新窑发掘工作的同时,开始着手中医事业的传承和发展。

江梦云所在的山西黑城制药厂下马之后,她就决定跟赵铁柱他们在做好中医治病的同时,继续为中医事业招兵买马,扩大扁鹊中医志愿者队伍。

江梦云和冯方慧负责召集中医爱好者,免费宣讲中医理论,中医知识,特别是医祖扁鹊的“望闻问切”中医四诊传统疗法。

最初的时候,她们经常进村入户,积极动员附近村的村医加入到他们的志愿者集体组织中来。

他们采取春蚕吃桑叶的战略战术,对每一名村医,和村里的中医爱好者,做耐心动员,并用给村民治病疗效作为事实,把这些人收编在扁鹊中医及其志愿者名下。

这一天他们来到石脑村,村医那里正好没有病号。

江梦云先自我介绍说:”我们来自扁鹊传人,我叫江梦云,她叫冯方慧。我们想跟您了解一下中医在民间的基本情况,敢问您贵姓?哈哈,还有贵庚?“

”免贵田,溅庚七十有三。请问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田医生客气地回答道。

他一边说着话,就去拿水壶给她们二位女同志倒水。

江梦云和冯方慧赶紧起身合手致谢。

这位田医生七十开外,口齿清楚,说话干脆,动作灵便,精神矍铄,只有几丝发白的头发,证明他了岁数,不愧是中医出身,看来很懂得养生保健,至今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冯方慧前问道:“听说您是村里唯一的一名老中医是吗?”

“不,不,村里还有两个医生。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干了。”田医生说道。

“怎么不干了呢?”梦云问。

“还不是维持不了生活?”田医生无奈地说。

“那您肯定不错了?”方慧插了一句。

“我是信奉医道,救死扶伤是咱当医生的责任。咱总不能见死不救,见病不治啊!”田医生说话间有些激动。

江梦云和冯方慧传递了一个眼神,她们会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今天来,是找对了人。

这个田医生和她们的信仰是一致的。

“您看是这样,田医生。我们在扁鹊庙已经修炼了一阵子,自认为医术还可以。我们十分尊崇医祖扁鹊,准备把扁鹊中医发扬光大。”

江梦云冷静而又严肃地对田医生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田医生有什么表情变化。

当看到田医生一种信任的目光时,她又接着说:“我们是一个传承扁鹊中医的团队,欢迎您老人家也加入我们的队伍,共同打造扁鹊中医这杆大旗。”

“哈哈,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扁鹊还有传承人啊,你们年纪轻轻,是真的吗?”田医生有些犹豫和疑惑。

“是这样的,您不是知道扁鹊庙吗,可是,您知道修建扁鹊庙的人是谁吗?”田医生没有说话。

“这个人就是元代的名医顔天翼。

他治给人治病,不分高底贵贱,一律平等对待,一律相诚以待。

他不仅医术高超,更为可贵的是,他的医德最为高尚。

他率领他的子孙们,倾毕生精力,倾全家财力,甚至走街入户,挨家化缘,倾其所有,修建了这座扁鹊庙。

他的传承扁鹊中医的行动感天动地,为此,扁鹊为他托有一梦,希望他继承中医事业,造福子孙后代。

所以,他从此走了扁鹊中医传人的道路。这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

一直传承到现在,我们的师傅杨老中医就是扁鹊的第十七代传人。他一直在扁鹊庙看病行医,您若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拜访。

或者,我们有请杨老中医亲临田家,登门造访!”

“不劳大驾,日后老夫定会自去拜访扁鹊传人!”田医生听了江梦云的解释,如梦初醒,对眼前这两位不起眼的姑娘开始另眼相看。

田医生怀着对医祖扁鹊的崇拜,对杨老中医信任,决定参加这个传承扁鹊中医的志愿组织。

“您老愿意参加我们的志愿行动,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到扁鹊庙和我们一起探讨交流扁鹊中医药文化和技术,我们必须通力合作一把!”

冯方慧见田医生已经答应,就趁机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田医生,谢谢您的支持,谢谢!”江梦云不失时机地对田医生表示了感谢之意。

“请问您,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另两位医生的情况?”冯方慧诱导着田医生继续她们要做的工作。

“走,我带你们二位姑娘到他们家看看去。”田医生是一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人。

他话刚一出口,就已经从椅子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江梦云和冯方慧见状立刻起身道谢,很快跑到了田医生门诊的外面。

田医生利索地了门锁,和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村西南方向的山坡走去。

等中午的时候,她们二位姑娘带着不小的收获,回到了扁鹊庙里。

这里已经免费给他们提供了给病人看病的新住所,这是最近新修缮的房间,宽敞而明亮,里面摆放了一排木质药柜,新鲜中药材的味道,非常浓烈的扑面而来。

“呵呵,咱也住新房子了。”江梦云和冯方慧见了杨老中医和赵中医两位师傅高兴的说。

“这叫做货换货两头乐啊!我们义务为文化局做了文物普查工作,还做了新窑遗址试验性挖掘,并且还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来,县高官县长都表扬他们了。

他们不尽快帮帮我们才怪呢!”赵中医满面春光,非常得意地说道。

“哈哈,不是你侄子铁柱从黑城医院里拼命外逃的狼狈相了。”江梦云说话间想起了赵铁柱那段走麦城的历史,不觉想说出来,豆豆乐呵。

不巧的是,被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赵铁柱听见了。

“哪个还敢在我叔叔面前说我坏话啊?吃了豹子胆不是?”赵铁柱瓮声瓮气地说道。

其实他早已熟悉了江梦云的声音,在门外就已经听清楚了,在这里就是拿江梦云逗乐而已。

他俩的关系心照不宣,已经够亲密了,他们的友谊是在彼此关照,彼此帮助中产生的。

“小心我侄子回来收拾你,梦云!”赵中医提醒江梦云说。

“叔叔,您猜错了。你猜我给梦云带来什么了?”赵铁柱故作玄虚,装腔作势道。

“说说正经话吧,梦云,方慧,你们这次走访收获怎么样?”杨老中医坐在椅子只管笑,还是赵中医把话题又转回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女孩?

朱友康晚给万局长看新房,白天又是忙学校里的工作,还要照顾刚生产的美珠和女儿。

最近实在辛苦和劳累,常常连续几天休息不好,有时候在学校里说话打岔子,备课出故障,课小小差。

再加那个晚给局长新房防水碰伤,特别是左脸蛋的划痕,让很多人产生种种猜测,他走到哪里就成了开玩笑的刷客。

小吕见了问他:“友康,怎么可能把脸碰成这样,肯定是让嫂子给你挖的!”

“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正在产假,是需要人伺候的,顾得跟我过不去。”

友康用产假做掩护,证明自己的划痕和夫妻之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其实小吕倒想这是真实的,她在朱友康妻子怀孕期间,时常往友康宿舍跑,怂恿朱友康就范,但是,她失败了。

为此,她心里十分恼火,认为友康不识抬举,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给他一个便宜,他都不知道怎么享。

不过,她只是一时生气,并没有收回她的“野心”。

他知道,友康妻子现在生产了,所以,她仍然贼心不死,好像她还认为朱友康没有结婚一样。

什么样的人操什么样的心,这一点也不差,自从周记者糟蹋了小吕之后,小吕还真的有点破罐子破摔,时时处处不够自律。

小吕尽管年龄不小了,可以说是剩女了,但是,她自以为还很年轻,很有魅力,还是一只美丽的天鹅。

时常到友康宿舍司机行事,可惜,友康最近忙的有些狼狈,哪有这个心思,根本顾不得她想的那些歪门邪道。

朱友康这一天摆脱了小吕的纠缠,下班路过学校附近的猪市,正好遇到了来县城卖小猪的老乡半拉眼。

他就请半拉眼给父母少了一个口信,说美珠已经生产了,没有说是一个女孩。

他想让他们来看看刚出生的孙女,最好在岳母家里多住几天,在身边多照顾一下美珠的生活,美珠现在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第二天,友康的父亲骑着自行车,车后带着母亲进了医院,母亲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孩子的衣服鞋帽。

父亲书堂在后面存放自行车,母亲就提前进了产房。

美珠就住在产房医护室附近,她很快找到了她们母女,还有在一旁照顾美珠的美珠母亲。

“哎呀,总算找到你们啦!生了一个啥?”母亲丽芝一进产房就扯着嗓子喊道。

“小闺女儿。”岳母赶紧给她说。

母亲一阵沉闷,足足有一分多钟,她站在那里傻乎乎的,一句话也没有回。

因为,这是出乎她意料的,她的心目中认定的不是女孩,她想的盼的都是男孩。

她在家里给孩子准备的都是男孩的衣帽,听说是一个女孩,心里一下子落了个空,败了个兴。

败兴的原因是,一个是美珠在怀孕期间,身体消瘦,肚子也不是明显的鼓胀,由此母亲判断一定是一个男孩。

另一个原因是,母亲一辈子重男轻女,大儿子尽管没有高中,但是了师范,有了稳定的工作。

二儿子不仅了高中,而且还复习了三四年。尽管没有考大学,可是,总算把学够了。

而大闺女友钟到小学三年级,就到生产队劳动去了。

二闺女友莲和三闺女友梅也都和大闺女差不多,甚至还没有大闺女学时间长。

闺女们谁也不笨,就是没有学的机会,说透了就是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

现在看来,当母亲听说是女孩时,那肯定是不高兴的。

岳母说话的时候,父亲也到了门口,母亲没有回话,父亲机智的接过话说道:“有啥男孩女孩的,男孩女孩还不都一样吗!”

作为母亲,看到的是男孩,原计划准备来了以后多住些日子,等美珠能下床活动了,再回去一块过满月也不迟。

可是,因为生了一个女孩,她的既定方针是打道回府,尽早回家。

她是心中有数的,她仅仅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坐着村里的马车回去了。

孩子的衣服鞋帽都丢下了,还为美珠拿来了20个鸡蛋和两袋红糖。

友康的父亲当天就回去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问一问,住院费交了没有,交了多少,还缺多少。

临走的时候,也没有问钱够不够,需要什么,更没有给美珠丢下一分钱。

而就在前不久,美珠的青色套装送给了友莲,灰色的秋装送给了友梅,半年美珠还借给了友健80块钱。

为了给友健盖房子,友康还借了400块钱,奶奶去世的时候,美珠也带来了300块钱。

美珠生孩子后,对公婆的表现,十分不满。不过人家毕竟是老人,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一咬牙,这事又翻篇儿了。

美珠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就出院了,按说从医院里出院应该直接回南丘村的老家,但是,美珠选择回了娘家。

一是鉴于天气的原因,寒露过后很快就要到霜降了,天气太冷了。

二是鉴于公婆在医院里的表现,和以往怀孕反应时在老家里的态度,回到南丘村,还没有在娘家照顾方便哩。

这样的天气,怎么往娘家送呢?

朱友康非常着急,可是自己又没有那么多关系和门路,连一辆车也找不到。

还是三哥借用了他父亲工商局的破旧的绿色吉普车,把美珠送到了娘家。

有了孩子,他们夫妻的“搬家生涯”又要拉开序幕了。

因为有了小孩,原来的床位站不下三个人了,而且很快还要找一个看小孩的,四个人更没有地方住了。

再说,出嫁的闺女哪有一家子经常出娘家之礼。

农村里有一个给小孩过满月的传统,暂时缓解了他们俩的住宿问题。当然娘家人是不会嫌弃的,但是,这种就不是长远之计。

很快到了满月的日子,朱友康还是没有找到一辆车,只好让父亲赶着骡子车,从县城岳母家把美珠母女拉接走。

车只铺了一张褥子,岳母看铺得太单薄,就拿自己的被褥又铺了两层,还留下两床被子给美珠面盖。

由于怀孕反应太厉害,美珠的身体很瘦弱,奶水经常不够孩子吃。

友康多次给母亲说,要做点油水大一点营养丰富一点的东西吃,也许是家里太困难了,也许母亲对美珠存在偏见和不满,也许是听了友康那天的醉话,这些要求都没有得到满足。

眼看着孩子吃不饱,呱呱呱的哭个不停,张美珠心急如焚,友康又不在家。

美珠一个人带着孩子,看着孩子哭,就给婆婆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婆婆往挂面汤里面加点麻油,也好下奶,婆婆回答说:“挂面汤还嫌难喝啊?我们还都是吃的窝窝头呢。”

婆婆硬是几滴麻油都没有舍得给美珠浇。

等婆婆离开后,美珠蒙着头又不能出声,闷闷地在被窝里哭了一场。

傍晚友康回来了,看到美珠眼皮红肿,关心地问是怎么回事。

美珠说,没事,就是想娘家了。

其实,他想的不是娘家,而是娘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照和伺候。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租房

张美珠带着孩子在家里过了满月,又坚持了第三天,实在住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孩子也受不了啊,后来婆婆也感到孙女受到了委屈。

为了不让孙女饿着,婆婆跑到后邻居那里,把邻居家带着刚满一岁小孩的儿媳妇叫来,帮助孙女吃奶。

张美珠想,这样总不是个办法,还是趁早回娘家好,到了那里先把奶水不足的问题解决了。否则孩子将会受到影响。

她觉得自己从生下来到结婚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在爱和宠的氛围中长大的。

而结婚以来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比前二十多年受到的委屈都多。

她跟朱友康说,她想回娘家了。

朱友康知道美珠在这里生活不习惯,这里用水都要去浇辘轳头,废水也没有下水道,洗漱都是用脸盆。

和她娘家的情况有很大差别,所以,二话不说,就准备把张美珠送去。

他既没有惊动父亲母亲,也没有动用家里的骡驾,和父母打了一个招呼,就开始行动了。

他骑着自行车,美珠抱着用褥子包裹严实的满月大的女儿,坐在车子后面,一路向东进了蓬州县城。

美珠到了娘家,首先想到的是,到外面去租赁住房子。

她委托娘尽快在村里找到租房,她要搬出去居住。

她想,日后一家人生活,拖家带口的,再住娘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尽管娘和三哥一再挽留,张美珠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三哥已经把未来的媳妇带到了家里,不久他们就要结婚。

这房子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娘心里也清楚,还不知道没进门的儿媳妇会是啥样子,这个儿媳妇是不是顾全大局,是不是通情达理。

娘也就不得不给闺女找了一处距离她家不远的租房,这样也方便相互照应着。

这是张美珠和朱友康因拖家带口第一次搬家。

朱友康下班后,张美珠让他跟岳母一起和租住的房主人见了买面,打了招呼。

主人很客气地表示欢迎,并且说不要一分钱房租,只为了给妻子找一个作伴的。

这家主人在外地开车,家里只有媳妇一人居住,也没有小孩,来一个人家一块居住,做个伴非常好。

这是五间平房,主人住东边三间,友康住西边两间,这两间房子里面只放了一些杂物。

院子的东边主人盖了一间简易厨房,友康来了,主人要友康也搬进去做饭。

友康摇了摇头,觉得主人只是客气一番而已,巴掌大的地方,怎么可能两家在里面做饭呢。

所以,友康坚持不这样做,主人也就没有再说话。

这样以来,友康要是搬过来后,要把煤炉子放在院子的西边做饭,遇下雨天再搬到屋里。

朱友康进屋看了以后,对屋子的摆设也做了具体安排。

问题是需要置办几样简易的家具。

他跟张美珠商量着怎么卖,都买些什么,因为置办家具还要花钱。

张美珠说:“能省就省吧,咱们日后早晚要来县城居住,你看人家万局长不是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吗?恐怕咱也要往县城买房子,现在省些钱吧。

家里两个立柜,咱就拉一个过来,家里留下一个就够用了,省着去买了。

还有那个橱柜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也拉来继续做橱柜使用。

咱就到街里买一个铁火炉、一个饭桌和几个凳子就行了。”

“你说的可以。不过咱还得买一张大床,一张小床。

日后咱三个人睡大床,等妹妹来看孩子,让她睡小床,中间买一块布,在屋里做一个隔断就行了。”朱友康想了想补充道。

“不用了,咱睡的床三哥用不,三哥结婚要买新床,床咱可以顶一阵子。

你妹妹来了,就别在咱这里住了,每天晚可以去和我娘作伴,我娘正好也有个照应。

所以,床不用买了,隔断也不用做了。”张美珠考虑的很周到。

“行,就听媳妇的。这样挺好,省去了不少钱,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没几天功夫,朱友康搬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朱友康骑着自行车把妹妹友莲接了过来,这样张美珠有了一个照应的人。

为了家庭生活,也为了加工厂发展,搬过来单独居住一个多月,张美珠就急着班去了。

她和新厂长打了个招呼,看着新厂长脸色不太好看,没有多说话,就去了车间。

她一进酱菜车间,到处是一片狼藉。

车间里的咸菜瓮、酱菜缸,放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呛鼻的酸臭味儿。

她掀开一个盛满萝卜的大缸,面漂浮着一层白白的浮沫,浮沫的蛆虫时隐时现,让人看了十分恶心。

地面到处都是堆放的下脚料杂物,堆在那里,既没有人清理,也没有人扫除。

她又来到糕点车间,这里几天前制作糕点剩下的碎渣,都堆积在案板,掉在地,爬满了蝇子和飞虫。

她一进去嗡嗡的乱飞,她的心也随着蚊虫飞舞起来,这车间到底是怎么啦?

车间里的窗纱,好几处破损的口子,窗帘已经被刮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下半部分像绵羊尾巴一样拖在地。

车间里剩下的三个工人,正躲在车间旁边的一间值班宿舍里忙着玩牌。

“大家好,我来班了。”张美珠敲开门,向大家打了一声招呼。

但是,她看到有的人把手背到后面,或者压在大腿下面。

张美珠灵机一动,说:“哈哈,大家伙儿也不起立欢迎欢迎啊?”

这下可好了,三个人中两个人都露了馅儿。

当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屁股下面放了牌露出来了,一个手里的牌仍到了床。

“挺悠闲的哈!”美珠半开玩笑地说。

“张主任你可来了,现在加工厂不景气,生产也没用,新厂长也没啥好办法。我们三个只好每天来支撑着这个破烂摊子。”

“你来了正好,看看还有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有啥余地啊?死定了。听说有的工厂已经破产了。咱们干脆自己干得了。听说干个体户的都发大财了!”

“对,现在酿酒车间也承包出去了,咱这个车间没有人敢包,都怕陷进去不挣钱呢!”

“前面的门市怎么样?”张美珠关心起她的好姐妹刘新亮的母亲来了。

“张主任,你太实在了。都知道人家请你合作,你就是不肯,人家可是发大财了!”

“哈哈,人家请你去,你不去,我们要去,人家还不稀罕我们去呢!”

“往后厂子可怎么收拾吧!完了,完了,完了!”

张美珠心里想,眨眼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请假之前不是还红红火火的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着急

张美珠回到家里,把厂子的情况说给友康听,友康知道厂子已经大势已去,就劝美珠或者去承包这个酱菜糕点车间,或者自己辞职去干个体。

美珠觉得友康说得有道理,她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友康,你工作调动的情况怎么样了?”,美珠知道加工厂已经没有了未来,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朱友康身。

“还不是老样子啊,整日忙忙碌碌的,最近一位女教师临产,学校里安排我又多担任了两个班的语文课,累死了。

万局长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气人!”朱友康不高兴地说。

“你看是不是再去万局长家里走一趟?咱给人家看房子熬了夜,出了力,咱可是还没有花一分钱哩!”美珠替友康想到了送礼。

“又要送礼啊?打死我也不去了!这都跑了多少趟了,这个万局长也太冷血了吧。

人家整个夜晚给他看了半个多月的房子,还管给他下雨天挡水,那不是钱不差,这样的苦差,换了谁愿意去干啊?”

朱友康一听万局长,说实话,气不打一处来。

他觉得万局长太绝情了,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看房子都过去了半年多了,调动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愿再去花钱送礼。

本来钱都紧张,现在又添了一个小孩,还有妹妹给看孩子,这哪里不花钱啊?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去给孩子买奶粉,身就只有两块钱。

当自己把奶粉拿到手之后,售货员又从自己手里夺回去。原因就是这两块钱是缺角的,人家接过来一看缺角,说什么都不要。

把他气得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钱,就从中间撕开了。刚撕完,他就后悔了,他手里拿着撕成两半的两元钱,咬着牙扭头走出了副食门市。

这样的日子,还能给万局长送礼去吗?

朱友康着实有点舍不得,也有点想不开。

张美珠则不这样想,她认为,生活需要付出,付出的多才会有好的回报。

她相信朱友康给万局长看房子,肯定不会白看。

既然万局长已经默认让他去做,说明在万局长心里早已打了底儿,有了数,只是一个时间节点问题而已。

美珠和友康不同,她可是生长在官宦家庭,里里外外的官场秘籍,要比友康懂得多得多。

官场秘笈对于她来说谈不谙熟,但是,遇事做一个推断,把脉预测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并且一般情况不出所料。

这几个月来,张美珠没有班,也就没有了工资,一个月只能领到十几块钱的生活费。生活起来越来越困难。

好歹她前些日多少有一些积蓄,才得以维持现在的生活。

朱友康的工资几乎都花到家里去了,能够用于张美珠她们母女身的几乎微乎其微,可圈可点的有数几次。

所以,张美珠又一次拿出了自己的积蓄,这次是给万局长女儿出嫁买贺礼。

她一狠心,帮着友康在永盛百货大楼挑选了一款非常大气,非常漂亮,质地最好,价格不菲的红色毛毯,让朱友康在万局长女儿出嫁当天作为贺礼送了过去。

朱友康心里一万个舍不得,可是那又有什么不花钱的办法呢?人家不能总是盖房子修屋吧?

他拗不过美珠的执着,只好按时送去。

万局长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前,迎接着前来祝贺的每一位领导、朋友、同事等客人。

朱友康提着这么一件贵重礼物,在当时实属少见。

万局长早早看到了朱友康以及他手里的贵重贺礼,同样笑容可掬地主动和朱友康握手寒暄着。

朱友康进了屋,报了贺礼,记了账目,写了姓名,连饭也没有吃就离开了。

万局长好言挽留着每一位前来祝贺的客人,朱友康也不例外。

朱友康回到家里,跟美珠说起这件事来,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第一次看到万局长的笑脸和热情,还是非常兴奋。

他对美珠说,从第一次找万局长到现在,他第一次见到万局长的笑脸,第一次看到万局长的热情。

他说,据他推测,这次贺礼送的不错,日后工作一定会有着落的。

美珠则警告他说,友康啊,你真的好天真啊!

人家闺女结婚出嫁是大喜的日子,人家不笑还哭不成?这次的笑脸和热情,跟你的工作调动半点边儿都不沾!

这时的朱友康看着美珠哈哈哈的傻笑。

正要吃饭的时候,友康的弟弟友健来了,仍然骑着父亲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友健,来,快进来。”友康赶紧把弟弟迎过来。

“最近有合适的工作吗?”当嫂子的关心地问道。

“我来信用社班来了。”友健很兴奋地说。

“好消息,好消息!”哥哥友康脸露出了微笑。

他觉得弟弟终于有了工作,这个工作可以帮助20多岁的弟弟,尽快介绍一个对象,尽管结婚成家过日子吧。

弟弟了这么多年得学,耽误的不轻。

村里不学的年轻人很早就结婚了,弟弟在村里属于大龄男青年了。

“友健啊,你班了,以后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定要学会尊重领导,关心同志,和同事们搞好关系……”当嫂子的实时提醒着小叔子的修身。

“谢谢嫂子,我一定好好学。不过以后要麻烦嫂子了,中午路远,我得在嫂子这里吃午饭。”

令哥哥友康和嫂子美珠没有想到的是,过去一直供弟弟学,现在弟弟班了,还要供弟弟吃饭。

“吃饭不成问题,只要你努力干好工作就行!”哥哥还没有说话,当嫂子的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弟弟又成了哥哥家里的吃饭常客。

“友健,我怎么事前没有听说你工作的事啊?谁给你介绍的?”

友康觉得有些意外,就追问弟弟是怎么回事。

“咱大姑父给我介绍的,他的朋友在信用社当主任,这次是内部招聘,就进了5个人。”显然,弟弟也很高兴。

因为他是内部招聘的五人之一。

“你嫂子加工厂很不景气,下次有了招聘信息记住早点告诉我。”

友康知道美珠加工厂快不行了,就提早给美珠考虑工作的事。

朱友康知道县信用社是一个好单位,最近几年职工们的工资和奖金都比普通行业要高得多。

并且这里距离美珠家只有一街之隔,能来这里班也很方便。

这次弟弟的到来,是友康搬家后的第一次,当哥哥的只让弟弟吃一顿便饭,觉得从心里过意不去。

隔着东墙就是菜市场,友康没有骑自行车,步行到菜市场买来一块猪头肉和一块猪肝,买来一瓶二锅头。

弟兄俩喝着酒,聊了一个中午。

几杯喝到了肚里,友康和弟弟说起了对象问题,随后答应再为弟弟买一辆新自行车。

不能让弟弟在谈对象的年纪再骑破旧自行车了。

这样还可以把旧自行车腾出来,供父亲做生意使用,弟弟晕乎乎地一个劲儿致谢。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弟弟班竟成了哥哥嫂子的累赘……

第二百八十四章 累赘

友健班的第一天中午,来到哥哥家喝了酒,吃了饭。

下午提前到单位班去了。

友健班走了以后,友康和美珠心里都乐滋滋的。

因为他们一直在努力为弟弟找工作,可惜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次友健能在银行系统找到工作,的确出乎他们的预料。谁都知道,最近几年银行系统职工收入相当不错。

所以,他们心里想,弟弟总算有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开始畅想家庭未来的发展。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饭都给他热了两次,也不见他过来。

“友健还没有来?是不是和他同事一起吃饭去了?”美珠说。

“也有可能吧,弟弟初来乍到的,可能要和同事们吃顿饭,熟悉熟悉,疏通疏通关系。”友康也这么认为。

因为是星期天,他们又等不友健来吃饭,美珠到点之后,班去了。

友康吃了午饭以后,一个人用小推车从城北推来一车和煤泥土,他刚把土掺在煤灰里煤灰,还没有和好煤泥,孩子也睡了。

妹妹友莲就帮着他继续和好煤泥,然后开始用煤拖子在院子里打煤球。

一茬子煤球还没有打完,外面进来一个人,说是找友康的。

友康一点也不认识,但是,这个人认识友康,他也是这个村里的,和友康的弟弟友健都在县信用社班。

“你就是友健的哥哥吧?我是本村小马,和你弟弟在一个单位班。”小马比弟弟看去要大几岁,看去已经喝了酒。

因为他和美珠是一个村的缘故,友健跟他接触最早,他给小马说过哥哥友康的事。

“对,对,有什么事吗?”友康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问道。

“你赶紧去一趟吧,友健喝多了,领导正着急呢!”小马说话很急,看来问题很严重。

“走,赶紧走。”友康扔下煤拖,立刻和小马急急忙忙跑过去。

友健在信用社总部的营业厅班,营业厅门面朝着街口,他们还没有进门,就看见里面两个人正缠磨在一起,旁边还有三四个拉架的人。

他一走进营业厅,一股巨大的呕吐物散发出来的恶心酸臭气味儿扑面而来。

他朝着营业厅柜台里面看去,柜台下面一大摊呕吐的东西,都溅了墙体。

柜台还正在营业,客人们都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小马指着呕吐的地面说道:“你看看,友健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李主任说他,他竟然和李主任闹起来了。”

友康看到这个情景,气都不打一处来。

因为李主任怕他再吐到柜台里面,就和同事把他拖到了里面的小院,而友健又不肯动弹,似乎是在打架一般。

友康跑到里院前抱住弟弟,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给各位赔不是儿,一边拖着友健朝着自己家方向扯去。

友健不仅吐到了柜台里,溅到了墙,他的衣服也沾满了呕吐的东西。

为了把弟弟尽快拖回家,他只好把弟弟背起来往回走,结果,他的衣服也沾了很多弟弟身的呕吐物。

弟弟已经喝的一塌糊涂,浑身像是谁抽去了骨头一样,友康费尽了所有力气,才算把他背到了家里。

他一进家就把他放在一把凳子,他想返回去给营业厅去收拾残局,可是,弟弟根本坐不稳。

他干脆在院子里放了三把椅子,把弟弟放在边,把他躺下来,让妹妹看着他。

他顾不换身的衣服,就返回营业厅。

他用笤帚簸箕先把大面积的东西清除掉,然后又到卫生间刷了墩布,还跑到街里买了一包卫生纸,费了大半天功夫,在同事们的帮助下,才清理干净。

随后又找到了李主任,代表弟弟友健,向李主任道了歉,解释说,他刚刚高中毕业,还没有融入社会,不太懂事,希望领导多多包涵。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家里更是乱了套。

只见弟弟躺在院里刚刚拖下来的煤球睡着了。友康刚才拖下的几十块煤球,全被弟弟滚成了烂泥。

再看看弟弟身,沾满的不仅仅是呕吐物,而成了煤泥和呕吐物的混合体。

妹妹在院子里抱着孩子着急的正在哭泣。

她说:“我二哥从凳子滚落下来,非要去班不可,被我拦下了,好容易把他哄了下来,孩子也醒了,我还得看着孩子。

可是,他还要出去,我就站在那里拦着他,他闹腾着,闹腾着,就睡下了。

我也挪不动他,他就在那里睡了。”

友康安慰了妹妹,然后接过孩子,让妹妹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换,因为妹妹友莲的衣服也沾了不少呕吐的脏东西。

友康让妹妹去给孩子喂奶粉去了。

他又从衣柜里找出一身自己的衣服,然后,把弟弟从睡梦里扶起来,帮他换外衣,又一次把他平放在凳子。

他急忙用坐壶做了一壶开水,给弟弟泡浓茶,准备等他醒来饮用。

随后又忙活着收拾弟弟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收拾完之后,他忽然想起,弟弟的自行车还在单位,他让妹妹看住友健,自己又尽快跑过去把弟弟的自行车骑回来。

一到家,友康就看到,妹妹友莲正在拦着友健,不让他出门。

友康看弟弟睡醒了,就把圆桌和凳子搬出来支,把倒好的茶水递给弟弟,陪着弟弟一直到美珠下班回来。

“友康,你拖的煤球呢?怎么一个囫囵的都没有啊?”美珠走的时候,友康说下午打算拖一院子煤球,干煤球不多了,要接火。

可是,看来这里面又出了不少故障。

弟弟喝的太多,友康只能看住他不让他再跑出去,更不能再让他去单位了。所以,友康一直陪着弟弟喝茶聊天。

美珠的晚饭也做好了,弟弟晕乎的不知道吃饭。友康仓促地吃了半碗,放下碗筷,继续陪着弟弟喝茶。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十二点多,弟弟喝茶多了,才从醉酒中反应过来。

弟弟清醒了以后说道,他不知道信用社里留下的不成文习惯,他们营业厅的人,甚至还有总部的主任们,常常中午aa制一起到酒店进午餐。

每人多则50元,少则20元,成为常规。

因为第一天没有人给他提到这个习惯,弟弟说也许是大家都记得,这里就他一个新人。

他们忽略了他,他就来到了哥哥家里吃了第一顿饭。

第二天的时候,他提前知道了这个信息,就跟他们几个人一起去了酒店。结果,那么多老哥们、老姐们、老领导,都在和他这个新人见面。

这样他就不知不觉喝醉了。

因为,他刚开始喝酒,又不会圆滑,所以,喝醉了就失去了理智,出了洋相。

友康听完弟弟的述说,就给他讲了很多外场活动应该注意的问题,并且教他明天如何给李主任和同事们道歉。

那么,友健是不是都听进去了呢?以后是不是就不发生类似问题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冰点

美珠班后,他们车间原来的36名职工,现在只剩下她和玩牌的三位。

为了尽量挽回车间的损失,她开始拼命干。

除了一般活儿要干,挪动酱菜大瓮,装卸拉货车辆等,重体力劳动,她都身先士卒,干在前面。

为了扩大市场销售,提高车间收益,她常常利用业余时间,走街进店,打问行情,摸排市场,获取信息资源。

为了节约产品成本,她常常和男劳力一样,拉着一排子车沿街送货,甚至把货物送到几十里地的农村市场门店。

她本来身体就弱,怀孕反应又受到影响,还带着小孩,休息不好,再加出力干活,营养又跟不,晚洗脚的时候,她发现每天脚脖子都是肿的。

友康最近四个班的语文课,光课每天就要至少四节。

每天200多个学生的作业,四个班的作文批改,还有教科处“蓬州二中六维一体饱和教学法系统”的实施和推进。

把他整日忙的找不到北,累得差一点趴下。

两口子一忙,弄得妹妹友莲也不得不忙了起来。

本来她看看孩子就行了,现在她一个人在家里既要照顾孩子,又要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一个小姑娘家,她也很辛苦,心里也很发愁。

这一天她打算去蒸馒头,一看面袋,里面的面根本不够用,没法办,马就要下班了,那可做什么呢?

另一个布袋里盛满了大米,是嫂子才买来的,那就干脆吃大米得了。

友莲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大米,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就盛了一小盆大米,用清水冲了两次后,直接放在篦子去蒸。然后去洗菜、切菜。

她估计和蒸馒头时间差不多了,就从煤炉把锅端下来,开始炒菜。

快一点钟的时候,菜抄完了,正好嫂子和哥哥也都下班赶回来了。

友莲高兴地说,今天做的是大米,面不多了,下次回家要再带一些回来。

等菜了桌,美珠掀开锅盖的时候,她傻了眼。

大米只是用清水冲洗了两次,蒸大米里面没有加水。那大米硬邦邦的,根本嚼不动。

哥哥什么也没说,美珠怕说恼了友莲,也没有说话,就去把剩下不多的面粉和成面团,在火炉用炒菜的小锅烙饼。

很显然,气氛和平时不同,这一点友莲早就有所察觉。

又看见嫂子去烙饼,就十分生气地说:“嫂嫂,是不是嫌我蒸得大米不好吃啊?”

“不是不好吃,根本就不能吃!”美珠也没好气地说,心里想,友莲怎么连大米也不会做呢?

友莲听了嫂子的话,更加着急,你一言,我一语,跟嫂子较了真儿。

“友莲啊,你做的确实不能吃,不信你吃一口试试。”友康第一次看到友莲和她嫂子吵架。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本来蒸大米不是这样做的,友康就给友莲解释。

这一解释,友莲更恼火,向着哥哥开始炮轰了:“怎么不能吃啊,不是挨饿的年代了。这么好的大米你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啦?!”

友康看妹妹着急了,真是哭笑不得。

于是拿起小勺往碗里放了一勺,递给友莲说:“你自己尝一尝吧,看我说的对不对!”

“吃就吃,看我能不能吃!”说着友莲就用勺子往嘴里放。

她嚼了第一口,就吐了出来,她终于服了。

嘎嘣嘎嘣的硬生,她噗嗤一下笑了。

这才解了围。

然后,友康开始给她讲如何蒸大米,不加水就是这样的结果,这是不能吃的。

至于加多少水,大概就是没过大米的二三指的样子就可以了。时间要比平时蒸馒头多十分钟左右。

美珠在单位忙里忙外,十分劳累,可是工资却从200多块钱降到了120多,友康的工资已经超过了她。

她做了市场调查,她不敢盲目去承包这个车间。

外面也没有人来承包,所以,车间里就他们三四个人维持着往前运行。

快到年底的时候,新厂长调走了,县社又派来了一个更年轻的新厂长。

他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酱菜糕点车间低价承包出去。

美珠吃不准这个年轻新厂长,更摸不准目前的行情,尽管友康和几个同事鼓励她去承包,她还是没有去这样做。

她感觉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不仅每天脚脖子肿胀,眼皮也肿了,而且干活也没有原来有力气。

后来酱菜糕点车间承包给一个杀猪的农村人。这个人带来了三四个弟兄,把酱菜糕点车间变成了屠宰场。

每天都能听到撕声裂肺的猪叫声。

新来的厂长也不多说话,只要你每年不少给承包费,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工厂最后的车间也包出去了,美珠和他的三四位同事失去了工作。

刘新亮的母亲知道了情况之后,主动跑到家里,非拉着美珠去他的门市班。

本来一次就拒绝了人家的好心好意,这一次美珠说什么也不能再次拒绝了。

所以,加工厂门市又成了她的班单位。

友康说,借着承包后这个休息的机会尽快去医院查一查,看美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友康放了年假第一天,就陪着美珠去县医院检查,门诊医生建议美珠做一个肾功能检查和尿常规检查。

他们开了化验单,尿常规很快出来了结果,这个结果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出现了三个+号蛋白尿。

他们拿着化验单来到门诊,门诊医生看了看单子说,别等肾功能结果了,你们先去病房住院吧,这个病是需要住院治疗的。

医生说,这是一个“富贵病”。不能着急,不能干活儿,还要适当增加营养。

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就是光吃好饭,不干活儿。否则这病很容易犯,应该时刻小心着,平时要保持高度警惕。

朱友康把过年发的工资垫,从美珠那里拿来100多块钱,办理了住院手续,医生又开了一大堆检查化验的单子,等所有结果出来以后,医生确诊为肾病综合征。

肾病综合征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三高一低”。“三高”就是高度浮肿、大量的尿蛋白和高脂血症。“一底”就是低蛋白血症。

肾病综合征是由于尿里面漏掉了大量的蛋白引起的,所以肾病综合征会引起血液里面蛋白的降低,大量的蛋白尿,病人就有可能出现低蛋白的水肿。

肝脏因为代偿性的增加它的合成,有可能继发引起高脂血症。

这就不难发现,美珠最近为什么身体无力,面色苍白,脚脖子眼皮水肿了。

出人意外的住院,是让谁心里都没有准备的。弟弟捎信说,过年了,放假了,父亲要他们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有三个目的,一个是想孙女了,想看看孩子。

第二个是友健也不小了,又了班,是分家的时候,正好利用都在家的机会,把家分了。

第三个是年纪大了,愿意过一个团圆年,一家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令人遗憾的是,美珠已经住进医院里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当朱友康提着饭盆,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医院,去给美珠做饭的时候,大街灯火通明,鞭炮齐鸣,人们脸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朱友康的心到了冰点。

第二百八十六章 看望

因为到了年底,尽管美珠住进了医院,友康还是告诉友健,在他放假最后一天把妹妹友莲带回去过年,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顺便也把他嫂子给家里准备的年货带回去。

腊月二十六友健把友莲带走之后,友康把岳母接过来照看着不到半年的孩子。

友健回到家里,把哥哥嫂嫂捎来的年货交给父母,顺便把嫂子住院治病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父亲蹲在厨房旁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询问美珠的详细情况,已经有三个月大的小黑狗趴在他前面。

母亲煮着肥大的肉块,着急地发着牢骚:“友康这孩子命真赖,放着珍珍这样的好劳力他不娶,偏偏娶了这么个林黛玉。”

“唉,身体可是个大问题啊!这人是铁饭是钢,没有一个好身体啥事也干不成啊!”父亲书堂叹着气,在脚底板磕踏着烟袋锅,接着说道。

“年前不管多忙,咱也得去看看美珠去。”书堂说完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头,就纠正着说道。

“你说这美珠也是的,进了咱家门,下地干活儿,有数的几天,反倒又是呕吐输液,又是住院治病,你说她啥时候是个好啊?”

母亲继续埋怨着,锅里的肉香弥漫了整个房间,飘散到院子里和大街。

“话也不能这么说,美珠知情达理的,过年过节可没有少了礼数。你见过她空着手回来过吗?”

书堂提起美珠的好话,开始历数美珠的好处来:

“她进了咱家,结婚收下那么多礼品礼金,她都留给了家里,还千方百计把友莲和友梅安排到她们加工厂班。

家里盖房子、埋老人还给咱借钱。这要是换了珍珍行吗?

尽管干活不行,你看美珠每次回家收拾庄稼,买那么多肉、菜、油条和烧饼,友康还开着她妹妹的拖拉机来帮忙。

你看看,美珠住院不能回家,还让友健给家里捎来衣服、猪肉、瓜子、糖果,这么多年货。不光为咱买了东西,还为大闺女友钟买了不少东西。

友莲给她看孩子不差,也没少花了美珠的钱,这夏天的衣服,秋天的衣服,这过年的衣服都是美珠给她买的,友健骑的新自行车也是她才买的。

我听友康说,她下一步还要把咱家屋子和厨房再装修一番哩,美珠可真的不赖啊!”

父亲书堂历数美珠的好处,他知道老伴对儿媳有成见,怕日后合作不好,就撮合着她们之间的关系。

老伴丽芝听了书堂这一大堆话,自知有负于美珠,就不再说话了。

她只顾着拿着铲子,在大锅里翻动着香喷喷的猪肉,只听见豆腐块一样大的猪肉在佛水里翻滚的声音,和锅台边她刚喂养的花色小猫,瞅着锅里的猪肉,发出的喵喵喵的叫声。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一大锅肥肉不都是美珠给咱买的吗?以后不能再这么说话了!”书堂用事实说话,老伴无话可说了。

老伴捞出一块肉,撕下来一大块放到书堂嘴里,变嗔为笑说道:“你呀,哪有老公公经常夸儿媳妇的!看这块肉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书堂嘴里嚼着香喷喷的猪肉往外边走去,他要去院子西边的牛棚里喂骡子去了。

不一会儿,小屋里传来他砸花籽饼嘭嘭嘭的声音。

第二天腊月二十七,书堂骑着自行车带着老伴,来医院看望儿媳妇美珠,他们带来了30个鸡蛋,买了两袋儿包面和两袋儿奶粉。

“哎呀,美珠怎么吃得这么胖啊?”

婆婆丽芝一进病房,就看到美珠躺在病床,友康正在给他吃药。她见美珠整个脸都胖了许多,就惊讶地叫道。

书堂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是你不先安慰问好,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能这么多说话呢。

“娘,你说的是啥哩?美珠这是吃激素吃的,知道吗?就是强的松,人吃了都会肿胀的!”

“肿胀怎么还要吃啊?”婆婆傻乎乎地问道。

“不吃怎么治病啊?”书堂赶紧说话给她打圆场。

友康听娘这么一说,就知道美珠会着急,就把话接了过来。

这时的美珠,眼里浸着泪花,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说话才好。

娘听了友康说话,又看到美珠难过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起来。

想一想自己,尽管家务繁忙,农活儿多,可是,自己又对美珠有多少关心呢?

翻来覆去的想,都是美珠对家庭的付出,而家里对美珠又有多少付出呢?

所以,她现在临时生心多照顾美珠几天。

可是自己知道的晚了一些,家里过年的大小神灵又要她去供奉,她始终没有能够下定决心住下来。

但是一天也不住也无法交代,她下了最后的决心,争取住到腊月二十九。

但是,出钱的事,好像不是他们当家长的事一样,和次美珠在医院里坐月子一样,这次他们谁也不提住院交费问题。

这个问题是家里最关键的问题。

这事友康心里最清楚,自从他结婚前,看到了父亲递给他的那个破旧的记账本子之后,他便知道了家底儿。

所以,自己困难再大,宁可自己出去借钱,也从来不给父母张口,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学给家里要钱之外,其它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向家里开过口。

相反的是,无论是家里盖房子,还是红白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为家里用钱而到处奔波,甚至弟弟妹妹们需要钱,他也丝毫不敢怠慢。

这样其实也对家里产生了一个习以为常,约定俗成的错觉。

这就是,朱友康夫妇为家里的付出是义务的,是自愿的,是应该的。这已经成为家里的一个传统和习惯。

医院里有了母亲的照顾,朱友康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一个人既要在医院照顾美珠,回家给美珠做饭,又要回家照管女儿,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真忙得焦头烂额,昏天黑地。

可是,眼看着腊月二十九就到了,除夕夜晚和春节以后的日子,还要靠他一个人来承担。

姐姐现在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公公赵大锤又到了苟延残喘的弥留之际,一刻也离不开人。

友健作为小叔子又不方便伺候嫂子,两个小妹妹按说可以帮帮忙,可是又赶过年,又不好意思把她们俩留在医院里。

唯一可以照顾的就是娘和岳母,岳母又要看管照顾女儿,那么就只剩下娘自己了。

然而,娘又非常迷信,奶奶在世时的信仰,临走前全都交给了她。

所以,过年这个重要节点,信奉神灵的娘,是不敢怠慢神灵的,必须赶在除夕之前,回到家里供奉神灵。

大年初一早,朱友康也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提着送饭的饭缸,在别人欢天喜地的春节里,自己郁闷地回家为妻子做饭。

第二百八十七章 笔录

医院里的病号,赶在年前能走得都走了,剩下了极少数病号和几个值班医护人员。

伙房里也放了假,连一口热水都没有,更没有吃饭的地方,医院附近也都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什么东西都买不到。

朱友康每天要从家里带开水和饭菜。

因为放假,暖气烧的也不好,病号常常会冻感冒。

医生曾经说了,肾病是不能感冒的,一旦感冒,最容易犯病。

所以,朱友康心里非常紧张,只怕冻坏了美珠,把家里能带的被褥都带了过来,铺在床,搭在美珠身。

过了初五,医院里病号开始增加,医护人员也多起来。

朱友康刚从家里提着饭回来,在外科楼道里遇了海云。

当时海云精神恍惚从放射科出来,手里提着片子准备楼。

他前一问才知道,海云的父亲何树坤因摔伤也是年前住进医院的。

只是他经常来去匆匆,从来顾不注意这些。

海云也常常在医院里伺候父亲。

海云介绍说,她的父亲是年前在扁鹊庙施工过程中,因为勘察庙顶结构时,不慎从面失足坠落下来的,已检查才知道摔成了重伤。

她的父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她说,母亲愁的整个晚不能睡觉,一夜之间有了白发,弟弟海涛也请假回来专门伺候。

友康问起海云的个人问题,海云无奈地说,那还能怎样,现在父亲摔成了这样,认命呗。

她说,自从父亲住院以来,张峰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大包小包的,忙前忙后的,她娘巩丽君为此非常感动,经常在她面前表扬他。

朱友康没有太多的功夫和海云说话,当海云问起他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也只是简单地介绍了美珠的情况,就匆匆地回到了病房。

在医生护士们精心治疗呵护下,美珠于正月十七从医院回到了家里。

父亲书堂让弟弟友健捎话说,美珠的母亲也不容易,照顾了这么久了,美珠出院了,就该回家里让家里人照顾了。

友康知道,拖家带口的,回一趟家谈何容易,这次回家绝对不能让美珠做骡子车了。

这大冬天的用家里的骡子车显然怕美珠在车受罪,就想着到哪里去找一辆车送回家。

他在大脑里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太合适的人员。最后,他准备试探着去找一下刘新亮。

但是,他借了刘新亮300块钱还没有还,又觉得不妥。

其它办法想尽了,还是无奈。

后来,他就找到三哥,从三哥那里借来300块钱,来到刘新亮这里。

他来找刘新亮还有一个事,这个事搁在心里已经半年之久了。为此,他喝酒醉过好几次,只是苦于没有想好怎么办,才一直没有行动。

于是他就借着这次给刘新亮还钱用车的机会,顺便搞一个清楚明白。

他骑着自行车很快找到了刘新亮,这次真巧,他就在自己办公室办公。

“哈哈,老同学又开始忙起来了。”朱友康一进刘新亮办公室,就跟老同学打了一个招呼。

“是啊,你还记得吗?次你来找我的时候,你们村那个叫什么什么,韩小夏的,你们村已经有四五个人举报他们夫妇夜间偷盗庄稼,这次准备把他关起来了。”

刘新亮不说他倒是给忘了,这么一说,他立刻想起来,一次他来找刘新亮借钱的时候,看到韩小夏在刘新亮办公室里。

原来刘新亮是为了搞清楚证据,做好笔录。

“这家伙够够害人的。”朱友康接着说:“你知道吗,他还偷了我家里的一亩地棉花呢。可惜,他们夫妇运气太差,被我父亲逮了一个正着!”

“哎,是吗?你父亲叫什么?让我仔细查一查,看他交代了没有。”刘新亮问道。

朱友康给刘新亮报了父亲的姓名,刘新亮翻看了一阵子笔录,说:“哈哈,这不,你看看,你看看,韩小夏这家伙都交代了。”

朱友康一看到笔录就想起来自己的事。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给老同学说出来好,让老同学也帮着查一查周记者当年的笔录。

于是,他转了话题,先把借刘新亮的300块钱还给刘新亮,接着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刘新亮。

刘新亮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一定办好。

朱友康看刘新亮这么认真,也就放下心来,只等最后的结果。刘新亮的查阅,要比自己瞎蒙瞎想更能证明问题的真实情况。

朱友康看到其它问题都办好了,接着就向刘新亮提出了借用车辆的问题。

“没问题,这两天就准备去你们村抓韩小夏夫妇去。到时候顺便把你们一家人送回家得了。”刘新亮觉得自己给给老同学办点事,很高兴。

朱友康心里想,还是公安局好,还是行政好,自己何时才能够跳出来呀?那个死板的张局长把我耽误的不轻;这个该死的万局长,都过了年了,连一丁点信息都没有,真可恶!

刘新亮没有告诉他去南丘村的具体时间,他只是说最近两天,朱友康又不好跟人家确定一个准确的时间,他只好在临走的时候,告诉了他的住址。

并告诉他,你什么时候出发,就去这个地址找他。

朱友康非快递跑到了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美珠。心里想,美珠肯定很高子。

当他面对美珠说完之后,美珠并没有想他想象的那样表现出多么兴奋,反过来倒是看着她有些担心。

朱友康心里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对于美珠来说心里最清楚。

因为,他在家怀孕反应和坐月子居住的时候,她已经领教了婆婆的冷。

但是,她也心疼她的老娘,是老娘一直以来没明没夜地伺候她怀孕,伺候她生孩子,伺候她的孩子。

是她娘经常在她有病的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又是炖鸡汤,又是熬米粥,一趟一趟不厌其烦地往医院里泡,步行去找医生来家里给她看病、吃药、扎针、输液。

是她母亲为孩子缝补衣服鞋帽,洗刷尿布,拆洗被褥。

她也该让母亲歇息歇息了。

至于自己吃点苦头算不了什么,因为自己毕竟还年轻。

朱友康因为美珠住院治病,给学校请了几天假,正好在家里一边伺候着美珠,一边等着刘新亮的到来。

一是送他们回到南丘村老家,二是静候刘新亮查阅周记者的消息。

刘新亮说话非常算数,做事雷厉风行。

第二天午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他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朱友康的家。

朱友康夫妇表示了感谢,他和岳母一起把拾掇好的东西,一趟一趟地放到车。

美珠抱着孩子了车,岳母一直看着车开走了好远才离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分家

“趁着过年都在家,咱今天把家分了吧。再大的家也有分开的时候!”

朱书堂夫妇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丽芝头发白了,眼睛花了,书堂有些驼背,有些咳嗽,吃饭,干活儿,考虑问题大不如前。

他和老伴感受到了身体的衰弱,知道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如在还能干活儿的年纪,先把家分了。

朱书堂列好了分单,已经提前通知了哥哥书旗、本村的姐夫老支书鸿信、女婿大友、侄子友全、友福和友兵。

今天屋里的人都到全了,老人的两间屋子有点挤,座位也不够,就一块来到友康这个三间屋子。

美珠在床抱着女儿,婆婆也顺便脱了鞋,坐在美珠和孙女身边,逗孙女玩耍。

朱书堂说了第一句话之后,接着说:“俺俩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分单都列好了。你们弟兄俩可以一人一份,一会儿,你大爷安排。

我说的主要是俺俩的住房问题,和路东的新房子问题。

这边我们现在住着,我们这两间房,将来分了家以后还要住。

谁要是分到东边新家,也给我们两间房住,这是必须的。

关于路东刚盖的新房子,只有主体工程起来了,其它一点也没有动工。

如果谁要是分到了路东,老人管把剩下的通水通电、门窗玻璃,茅厕猪圈,四周围墙都办好。

今天晚,把咱自己村里最近的人都叫来了,就是为了把家分好,都不闹意见。

你们弟兄俩,谁有啥不清楚的地方,现在可以问。有啥要说的地方现在可以说说,别等分了家以后再说。”

“我说几句吧,我以后也不打算住在家里,我就跟着老人住旧房,美珠胆小,又不是在村里长大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和孩子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我想说的是,弟弟友健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成亲结婚的年龄了。

他要东边新房子最合适,将来结婚也可以把弟妹娶到新房子里。这总比在老房子要好得多。我当哥哥的,不说吃亏沾光。”

美珠听完后,没有说话,她知道友康都是为了她们母女考虑,也是让着弟弟的。

“友健,刚才你哥说了,你也说说吧!”姑父梁鸿信催着友健说话。

“我没啥,没啥说的,反正,反正也没有结婚,怎么都行。”友健磕磕绊绊没有再说别的话。

弟兄俩都说完了,说明都赞成和拥护分家事宜。

于是朱书堂接着说:“我看,你们弟兄俩都没有意见。咱来的人,哥哥、姐夫、女婿、侄子们,谁有啥要说的,现在都可以先说说。”

“弟兄们分家,谁家里也绕不过。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我看你们弟兄俩就抓阄吧,友康说住在旧房里,有啥新旧的,还是抓阄公平。

再说了友健还没有对象,这日后一结婚,还有妯娌们呢!

咱抓了阄,就是友健娶了媳妇,进了家,她也没啥说的。

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谁也没有歪心。都愿意从长远考虑,把事情办好,把家分好。”

大侄子友全先说话了。

他的观点是,不论分单还是房屋,统统以抓阄为准,避免日后妯娌们有意见。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其他人都赞成,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都愿意抓阄决定。

朱书堂看大家有了一致意见,就把分家的事宜交给了在座的各位亲人。

他说:“那就由你们大爷主持分家吧!”

大爷把烟灰倒在地,用脚在烟灰踩了两下,收好烟袋锅,郑重地说:“我首先声明,当大伯的,当姑父的,当姐夫的,当哥哥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才来参加分家的。

你们弟兄俩和妯娌们,日后谁也不能埋怨。

大家肯定会主持公道,不会偏袒老大,也不会偏袒老二,一碗水平端,一视同仁。友康、美珠和友健尽管放心。

至于完全公平也不可能,比如咱家里就一个簸箕,不可能分成两半儿,咱可以用另外一件差不多的东西顶。

最主要的是,咱这个家历来都有一个好传统。

丢下远的不说,从你爷爷弟兄五个那一代算起,弟兄们、妯娌们、姊妹们再多,大家从来没有红过脸,都是和和气气的。

大家从来不说吃亏沾光,就是吃亏也是吃在自家人身,还是没有便宜了外人。

咱抓阄分两期,第一次抓分单,第二次抓房子。

下边咱就按照刚才友全说的,先抓分单吧!”

姑父和姐夫监督,友福和友兵准备阄团。

大家很快准备好了,姑父说:“你们弟兄俩谁先抓,开始吧!”

友康说:“我当哥哥的是不会先抓的,让友健先抓吧。”

友健说:“抓吧,哥哥,谁先抓后抓都一样。”

友康说:“还是你先抓吧。”

“好,那我就先下手了。”

友健抓完,剩下的自然就是友康的了。

朱友康知道,分单能有什么,无非是几个盆盆罐罐,桌椅板凳,就是有几个盛粮食的大瓮,也是无所谓的,谁有那么多粮食啊。

至于笤帚、扫帚、铁锨、簸箕什么的,又能怎样呢?

老人的两组笨柜,一人一组,非常公平。

就是有一样东西没法分,只有一台老式木质的织布机子和一辆破旧的排子车。

牲口不能分,可以公用。

到了这个年代谁还用笨式织布机子啊,友康又不在家,所以,在抓阄时,把织布机分给了友健,把排子车分给了友康。

大家建议对调一下,朱友康当哥哥的,二话不说,当下把分单交换了过来。

“分单的事进行完了,下面咱进行下一项,抽棍儿分房子。准备好两根木棍。先声明,木棍长的是旧家,木棍短的去路东新家。”

经过简单准备,两根木棍备好,抽木棍程序开始。

第一次抓阄,是放在桌子的,这次抽木棍无法放在桌子,所以,木棍由堂哥友福夹在手指缝里,露出两根木棍的头。

友康仍然坚持让弟弟友健先下手抽取。

结果友健一下子抽到了长木棍,这就意味着,友健要在旧房,友康要去路东新家。

友康觉得分单都是轻描淡写的东西,说换也就换了。

这房屋可是大事,当他抓到新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分家前,自己说要在旧家住,是欠考虑的。

他只想到了在旧家跟老人一起住方便,本意是想让弟弟住新房子,日后好结婚。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想到旧家地方大,房子多。

在这一点,好像他要在分房问题沾光。所以,才有后来堂哥友全说的抓阄。

朱友康觉得他说出来那句话非常后悔。

美珠没有说话不差,她一定知道我说错了,只是在亲人面前,不说破,好维护丈夫的面子,给丈夫一点尊严。

刚抽完木棍的时候,友康还想着跟友健像分单那样再换过来,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亲人们都在场,分单、房屋都分清楚了。

至于村南那个还有北屋的老家,不知道是处于什么考虑,老人没有提及。

就是日后说起,二一添作五,也好分。

分完家,大家都乐呵呵喝着茶,聊着天,不亦乐乎。

等送走了亲人们,书堂和老伴丽芝,继续跟弟兄俩分家。

不是分完了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分钱

“不是分完家了吗?分单分了,房子也分了,还有什么要分的呀?”友健觉得奇怪,就追问父母。

“有,还有,还有钱要分。”母亲看着弟兄俩,疑惑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不,不,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钱留着还是你们自己花吧!”友健天真地回答道。

友康和美珠夫妇一听老人说分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不知道老人到底是怎样考虑的,所以,他们夫妇俩谁也不说话。他知道弟弟友健以前只顾学,家里的借事他几乎什么都知道。

他在班之前,好像是这个家庭的编外人员一样,只是家里供养着他的一切。至于供养的钱从何而来,才不是他所考虑的范围哩。

所以,他对分家,尤其刚才老人提到分钱,他真的脑袋空空,啥都不懂。

“傻小子,你说啥胡话哩?”母亲用责怪口气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家里外债很多哩,不是让你们分钱,是让你们分担外欠的钱哩!”母亲继续给他解释。

“外欠的钱,啥钱?还有外欠的钱昂?”友健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友健,你就别装了,那一年你去化工厂班,2000块钱赞助费是从那里来的?工资没挣,你倒把2000块钱倒贴进去了!”

“爹,娘,咱有这么多外债,刚才我大爷、姑父这些分家的人都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啊?”友健不懂人情世故,继续追问道。

“你真傻呀,你正在什么年纪啊?你不知道,大人都是为你考虑吗?那么多外债对外能说吗?”母亲气得只想骂他。

“你们替我考虑个啥?我们不偷不抢的。”友健还要继续说下去。

“你不说话好不好,你不知道该说对象了吗?人家知道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母亲怒吼道。

“刚才爹不是说来的都是亲人,都是自家人吗?亲人和自家人干嘛还要往外说呢?”友健越说越玄乎,后来干脆没有人理会他了。

待了一会儿,屋里静了下来,父亲开始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了:“家是分清了,债务还没有分。现在我就把债务说一说。

咱现在除了以前还的外债,还有外欠款3360块钱。这里面多数是两次盖房子和友康结婚欠下的。

这期间友健一直学,你也应该担一点,下一步你结婚还要花不少钱,刚班注意节省点。

我这里也都有记录,友康借了1500多块钱,剩下1800多块钱是俺老俩借的,这1800块钱友健要多担一些,1000块钱行不行?

剩下的800多块钱,就靠在俺老俩身了。友康啊,你借的钱你就还了吧,你们两个人班,挣得多!”

美珠在后面捅了捅友康的屁股,友康着急得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动作被公公书堂看到了,就问美珠:“美珠,你说说你的想法。”

美珠本想从友康嘴里把问题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有偏向吗?

在美珠心里,是这么想的,3000块钱友康和友健弟兄俩一人一半,剩下的360块钱老人担着。可是,老人把大头欠款推给了友康。

可是,友康没有开口说话,她又不好多说。

公公却问到她头了,因为朱友康没有表态,美珠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最后却说:“按说,按说……,我听友康的吧,友康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1500多块钱,相当于友康一年的工资啊。

友康想说什么,可是,他是知道家底儿的,假如靠给老人还,还不知道等到牛年马月呢。到时候要钱的恐怕还是冲着友康来。

并且他还知道,友健不小了,假如有了媳妇,很快就要结婚,到时候,别说挡账了,恐怕还要再借债务,还要他帮忙。

他咬了咬牙,压着心里的不满,不冷不热地说:“老人不容易,老人说了算。谁借的债务谁来还吧!”

友康心里清楚,这1500块钱是自己借钱的总数。他不能给老人怄气,又不能让媳妇满意,他只能用最后一句话“谁借的债务谁来还吧”说给美珠听,当然更是说给父母听的。

他要让父母亲知道,自己是吃了亏的,卖了力的。

他要让美珠知道,是自己吃了大亏了,咱就认命吧,你也别埋怨我了!

过了二月二,朱友康用垒墙剩下的半截砖块,铺在新房的地面,买了玻璃和玻璃刀,自己把门窗的玻璃按。

他又买了一盘最便宜的黑皮电线接通了电灯,水只能去旧家,用辘轳头提,有了这些,既然分家了,他们就准备搬过去住。

可惜的是结婚时木匠在屋里制作的,尺寸比较大,不管怎样摆弄,根本从屋门里抬不出去。

晚睡觉没有床能睡觉吗?朱友康束手无策,气冲丹田,烦躁难忍。

他只好找到父母商量,他希望把自己这张床留下来,给友健用,家里给他们买一张新床。

父母去屋里看了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就是不肯表态。

朱友康差点掉下眼泪,家里1500块钱外债都担了,老人竟连一张新床都舍不得给买。看父母没有肯定的回答,他和美珠也就只好忍气吞声,自己想办法解决。

夫妻俩商量干脆拿来木锯,把完整的好床从中间锯开,抬到新家。

被褥还是原来的被褥,可是搬过去了,屋里还没有煤火炉,又是第一次住人,能不冷吗?

朱友康忙完别的活计,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又动手和泥,临时垒了烧煤泥的就地蹲火炉。

等火炉里面套完,天已经全黑下来。

生起了火,还没有拉煤,正月里他们附近根本找不到拉煤的地方。

他只好从父母那里借来几簸箕煤,算是开火了。

晚做第一顿饭,美珠哭了。

柴米面油盐酱醋茶,几乎差了一半,她没有分到炒菜的小锅,也没有分到舀饭的勺子。

只好做好了饭,掏出来,再去炒菜。没有勺子,只好端起铁锅往碗里倒。

第一天晚,他们凑合着吃了一点饭。

女儿要泼奶粉,大人要喝水,友康只好等刷了锅,再用铁锅坐水喝。

夜里女儿喝水怎么办呀?他只好把剩下的水留在锅里,放在火炉边。

尽管屋里通了电,亮了灯,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安装窗帘,一出门就是村外野地,连围墙都没有,睡前友康用两张报纸挡在玻璃,算是窗帘了。

新房子,又是二月里,屋子里冷的实在顶不住。他们把结婚的被褥,除了带到县城的以外,全部拿出来盖在身。

美珠胆小,觉得像是睡在漫天野地里一样,一晚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女儿开始发烧,孩子被冻感冒了。

搬过来之后,除了妹妹友莲和友梅来嫂子这里看了看之外,父母谁都没有出现,距离仅仅一路之隔。

美珠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其实公婆让他们回家居住,替她娘分忧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分家,这是他们经过了多少个日夜才想出来的甜蜜陷阱。

美珠心里难受的简直想吐。

他刚刚出院,又是肾病综合征,刚出院不久,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既不能生气,又不能干活儿,生活还得吃好休息好,现在到底是怎么啦?

第二百九十章 浓浓

高敏英如愿以偿和张峰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中的人物以及故事情节,起到了催化作用,二人很快火热起来。

张峰用自己的中文特长给高敏英写了一首爱情诗:

“天朦胧,地朦胧

人不朦胧。

云蒙蒙,雨蒙蒙,

雷不蒙蒙。

心砰砰,神砰砰

路不砰砰。

敏浓浓,英浓浓

高张浓浓。”

尽管这样一首相形见绌的诗歌,表达有些含糊,但是,对于渴望得到张峰关注的高敏英来说,那却是最大的福音。

她所希望的就是这种朦胧,她所期盼的就是这种蒙蒙,她所得到的就是这种浓浓。

她是一个理科毕业的学生,不懂得舞文弄墨,更不懂得含蓄和文字技巧。但是她却懂得张峰的诗歌。

他们的关系刚刚起步,何海云就从山区调动到了文化局机关,开始了紧张的文物普查工作。

不久何海云的父亲何树坤因从庙顶高空坠落,造成重伤,昏迷住院。

本来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张峰,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专心伺候未来的岳丈。

这样一来,张峰和高敏英刚刚摩擦出来的热度,再次降温。

他每天勤勤快快,从家里到医院,从医院到单位,从单位到家里,循环往复,昼夜复始。

他的表现让何海云感到满意,从中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所欣赏的是何海云的细腻和柔情,忧郁和含蓄。他所好奇的是高敏英的豁然和大度,直白和爽快。

在他心目中,何海云的诱惑,总是始终占据着风。高敏英的好奇总是把他从何海云的高峰路拉向歧途。

混沌时,麻木时,郁闷时,高敏英的形象总是在他眼前跳跃,理性时,冷静时,快乐时,何海云的灵魂总能占据他心中的制高点。

他现在基本掌握了这么一种特殊平衡。就是既享受高敏英的爽快大度,又分享何海云的细腻温馨。

他在两者之间总是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所以,他趁着含糊不清的思维,一箭双雕,一脚两船。他觉得这样心里才平衡。

何海云在张峰准备钻进高敏英的缝隙之际,突然回到了蓬州县城,堵住了他的去路,着实也让张峰有些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插不进缝。

何海云所欣赏的是张峰的强悍、霸气和实力。所以,自从与朱友康分手之后,便试着分享张峰身具备,而朱友康身欠缺的强悍、霸气和实力三大优势。

久而久之,她发现张峰的厚度、宽度、长度和高度,完全和朱友康不是一回事。

如果说朱友康是一杯可乐,那么张峰就是一杯咖啡;如果朱友康是一杯牛栏山二锅头,那么张峰就是一杯xo;如果朱友康是一把锋利的镰刀,张峰就是一台快捷的收割机。

有时候,尽管嘴不承认,她还是会暗暗佩服父母的眼光,感谢父母的选择与推荐,以及给她提供的美好姻缘。

所以,在长时间没有朱友康灵魂的影罩下,她心里非常清晰的印象就是张峰的高大和伟岸,霸气和实力。

何海云好久没有见到朱友康了,他的心就是目前这种良好状态,然而,朱友康在医院里的突然出现,再次打破了她心中的宁静。

尤其是朱友康在爱人住院的情况下,仍然腾出捡来,跑出去为他父亲买了精美食品,去看望他的父亲何树坤。

偏偏这时候,张峰就在跟前。

张峰心里又一次失去了平衡,高敏英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后来高敏英和张峰谈对象的消息,居然在无意之中,传到了何海云母亲巩丽君耳朵里。

除了巩丽君心中怒火冲天之外,何海云失去了朱友康之后,也怕再次失去张峰,心里也感受到空前的压力。

在何海云和高敏英的比较之中,在张峰心目中,高敏英占有巨大优势。

不仅家庭优势和工作优势非常明显,感情优势也在螺旋式升,任由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对于何海云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高敏英没有其它感情掺乎在里面,她和张峰的感情,就是最直接最纯洁的感情,在她身还没有发生过和第二个男人的感情关系。

而对于何海云来说,最起码她的感情长河里,还有朱友康这条飘荡的小舟。

工作也不例外,高敏英现在是县团委副书记,并且与张峰所从事的工作,有着密不可分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还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高敏英在不久的未来,肯定会晋级到科级干部的行列,而且仕途非常看好,非常符合张峰以及父母的未来期盼与渴望。

而何海云本身是文化局的职员,而且是事业编制,最起码的公务员都不是,学历和高敏英的本科院校毕业相比,逊色不少。

所以,工作优势,家庭优势,都比不高敏英,高敏英必然是遥遥领先的,这些都令何海云望尘莫及。

现在如果再不抓住感情这把稻草,那就将与张峰失之交臂。

对于男女之间来说,关键因素是感情,谁站在感情的制高点,谁就是胜利者,谁就是成功者,反之亦然。

高敏英的出现,增加了何海云的危机意识,他的母亲更加担忧。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当无风无浪的时候,也许什么成就都没有,而惊涛骇浪往往会成就一切。

所以,巩丽君亲授秘籍,协助女儿何海云度过这一难关,展开持久的进攻。

何海云的主动出击无疑是一件好事,然而,小吕的主动主机反而成为错误。

因为美珠的住院治疗,友康常常会碰到绕不开的小吕,有时候张慧敏也去美珠那里慰问一番。

然而,小吕是最献殷勤的,弄得朱友康左右为难,里外不是。

人家的热情帮助,你难道能拒绝吗?

反过来,难道说,小吕的过分热情,不就是在美珠和友康之间架起一杆猎枪吗?

所以,美珠的及时出院,让小吕的一切可能化为乌有。

无奈之下的小吕,不得不选择了与张慧敏结婚,尽管还有一千个不乐意。

结婚前,小吕特意跑到朱友康的办公室,亲自祈求朱友康的嘱咐,传达她结婚的喜讯。

小吕到过友康家,知道友康家的情况,然而,张慧敏家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他家仍然是多少代人居住的老房子,一对双目失明的公婆,和一个不学的小姑子。

未来的生活里,她将面对严重参加的公公和婆婆。

她与张慧敏感情的好坏,在一定意义看的是与公婆的关系如何。

她在张家的所作所为,决定了社会在她背后的舆论和评价,更决定了她的人品和命运。

第二百九十一章 逢生

没有经历过分家的人,是生活经历中的一种缺憾。

无论你分到了什么,还是短缺了什么,都是精神世界的宝贵财富。

美珠分家后,住进了睡觉没有窗帘遮掩,屋子没有围墙遮挡,出门就是漫天野地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无限惆怅、伤感和痛心。

惆怅是因为对未来前途的堪忧,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一片沼泽地,过美好生活,幸福日子。

伤感的原因非常显而易见,朱友康为家庭的付出,让母女跟着受罪,美珠自己又识大体顾大局,得到的却是这等悲惨的下场。

别说住房这样的大事,就连基本生活用品都没有分全,炒菜没有小锅,舀饭没有饭勺,烧火没有煤炭……

最难说,最不愿提到的就是痛心了。

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朱友康这样的大孝子了,也只有张美珠这样的孝顺儿媳妇了。他们不顾一切地为家庭付出,照顾家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付出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不仅礼节做的到位,而且行动一贯扎实推进。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分家竟然把谁借的外债谁来还作为分家原则。

朱友康夫妇眼看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这样的煎熬,也不是个办法。

靠家里是绝对靠不的,要说稍微可以靠边的,也就是家里承包的果树,还有救命河南岸河边菜地周围栽着的几十颗梧桐树了。

“友康,咱这样下去,无法改变命运啊!”半夜里美珠实在无法入睡,就给刚睡醒下来方便的朦朦胧胧的友康说起话来。

“美珠,你怎么还没睡呀?”友康吃惊地发现,美珠睁着呼啦啦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充满的忧伤和无奈。

“友康,你不愁吗?咱分家分了那么多外债,咱啥时候才是个出头的日子啊?”美珠显然为分家后的日子在作难。

“美珠啊,你看到了吗?可不是这些外债的问题,你看看,咱搬过来时,是不是咱自己铺好的红砖头地面?

是不是咱自己买的电线灯具?是不是咱自己做的火炉?是不是咱自己把床锯开搬过来的?”

朱友康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美珠知道,友康也是动了脑子的。只是他不说而已。

面对老公能说出这么多问题来,美珠心里很感激。可是,她现在还不知道朱友康下一句要说什么呢?

所以,她在思考着问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友康又说了:“你还记得老人分家时说的话了吗?老人说,不管是谁,分到咱这边新房,老人负责后续的施工,包括通水通电,地面围墙,门窗玻璃等都办好。

可是,咱搬过来以后,已经解决了这么多问题,老人一点也没有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咱自己清楚咱自己的实力,老人不是说了吗,咱两个人挣钱,依我看,后续的事,恐怕都是咱自己做了。”

美珠听了友康的话,觉得自己的压力更大了。

“有人说压力就是动力,咱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挣钱吧,目前,咱这个家已经别无选择了。”美珠听出来友康说话的含义了,干脆就直接说出来了。

“美珠,我看你说的没错,咱不干点事,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友康肯定了美珠的话,可是,至于要干点什么,友康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的车间对外已经承包出去了,刘新亮的母亲让我去她的门市班,正好我住院了,还没有去成,跟人家说一声,咱干脆就不去她那里班了。

你在县城里找一个加工酱菜的空房子,大院子,咱自己干还不好?”

美珠拿出了做生意的初步方案,她接着说:“咱南丘村不是有一句顺口溜吗?南丘村萝卜芥甜,不让俺吃不给你玩。

咱村里的红萝卜、紫萝卜,远近都是出了名的。咱们何不注册一个南丘村萝卜的商标,加工成副食品卖出去呢?

还有咱把醋铺子也开起来,如果行得通,能挣钱,咱还可以把酱油也开起来。

你别忘记,当年我可是食品加工厂酱菜糕点车间里的大主任,当年我还带着他们去过北京向春食品加工厂和天津华惠酱菜厂系统学习过呢。

不管是酱菜也好,糕点也好,这些技术我是学得最好的、最通的。

所有的工艺流程,我全部都记在笔记本了。再加我在加工厂这么多年的工作实践,凭经验凭技术,我想经过一阵子折腾,我们一定能顺利进行下去,一定能发财致富的。”

“你说的极是,咱们再认真研究一下,综合考虑一下,目前,我觉得咱们最大的障碍,就是钱的问题。咱现在还有那么多欠款,谁能借给咱那么多钱啊?

所以,我考虑,相信你的技术没有问题,找个场地也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房租和购置设备,加工原料,这三大块问题,慢慢来,一个一个仔细琢磨,等考虑成熟了在行动。”

美珠这么一说,友康就开动了脑筋,他一下子分析了一大通,最本根的问题是资金问题。

做萝卜食品原料问题容易解决。

村子本身就具备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本地特殊的土特产品,村子南西北三面环山,西高东低,岗坡山沟非常多,素有“八岗之脚,九沟之首”之称,这就是天生的生产萝卜的地方。

村民耕地面积所占比例比较宽阔,每年多种一些五谷杂粮,必要的情况下,还可以充分利用杂粮资源做生意。

借老天爷的恩赐,这里每年红萝卜和紫萝卜产量和质地都非常好,在过去年代,萝卜和萝卜缨子都是可以充饥的。

南丘村没有别的特产,唯独特产红萝卜和紫萝卜,可能是土壤和季节的原因,红萝卜和紫萝卜长得个头非常大,所含糖分也非常高,生吃清脆爽口,甘甜美味儿。

但是,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这就是吃完萝卜之后,每个人的嘴唇和牙齿,都会变成紫红色,别人看起来非常搞笑。

萝卜不但能生吃,煮熟也是如此。还能擦成萝卜丝、萝卜条,晾干后储存起来,食用起来非常方便。

将最细小的萝卜煮熟之后晾晒干透,常常放到冬天里和第二年春天里食用,非常好吃,而且还能作为赠品赠送给朋友和客人。

因南丘村紫萝卜和红萝卜都甜脆爽口,就流传下来一首童谣:“南丘村萝卜芥甜,不让俺吃不给你玩。”这就是童谣的来历。

无论做酱菜、做醋,还是加工萝卜,这里的原料都是非常丰富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做生意的坚实货源和坚强后盾。

所以,朱友康对张美珠提出的生意方案,非常赞成,也很有信心。

第二百九十二章 挠心

“友康,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来。”美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一边穿衣服,一边给友康说话。

“你说,想起了什么问题啊?”友康已经下了床,正准备往门外走去,听到美珠说话,就停下了脚步。

“咱分家了不差,好歹有了住的地方,可是咱吃啥啊?粮食怎么没有分呢?”美珠疑惑地看着友康,披着外衣下了床。

“这个啊?这个,这个,咱这里都这样。咱又不常在家,有啥吃啥呗?”友康吞吞吐吐说道。

“你说咱吃啥吧?啥也没有啊?”美珠摊开双手,做出了无奈的举动。

“咱别直接问了,到时候需要啥,咱就去要呗!”友康随机应变道。

“也好,省得以后盆盆罐罐的。你先去来一点面粉、油盐,小米之类的吧!”美珠随即催促道。

“好,我这就去。”

朱友康出了门径直去了旧家,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半点面粉,一升小米,一瓶花生油。

“挺快的,友康。你去的时候,老人怎么说的?”美珠问。

“也没有说啥呀,凡是有的都拿来了。”朱友康痛快地回答。

“那就再去搬两棵白菜吧,咱这里一棵菜也没有。”美珠继续让友康去倒腾。

“好,我这就去。”说完出了门,到旧家东墙跟掀开破席片,顺手搬了两棵大白菜,也没有打招呼,就搬回了家里。

美珠在小锅里炒了些白菜,加了水,然后在里面放了两包方便面。

美珠先给友康舀了一碗,友康急急忙忙吃完,早早班去了,美珠才慢慢吃起来。

吃完之后,美珠带着孩子,在家里收拾家务,打扫卫生,一直忙到中午做饭的时候。

女儿睡了以后,美珠刚放下,婆婆突然来到了院子里,打了一声招呼,就进了门。

“友康这孩子,怎么把花生油都提过来了?”一边说着,就去屋里找花生油。

她看到在隔壁的厨房旁边放着,顺手提起来就走了。

“哎,哎,”美珠刚要张开嘴喊婆婆,还没有发出声来,婆婆已经出了门。心急如火的她,想大声喊,又怕影响不好,也就没有喊出声来。

这可咋办呀,到了做饭的时候,能不用油吗?

她无奈地退回到屋子里,看着女儿还在睡觉,就利用这点时间抓紧做饭,锅里加了水,鼻子还不知道放什么,盖锅盖,把锅坐在了火炉。

她在家里再三犹豫,一手拿了一个竹筐,一手拿了一只碗,还是去了婆婆那边,因为必须用油。

”家里有馒头吗?我想拿几个馒头,再倒点油。“美珠看着婆婆正在灶前添火做饭,就战战兢兢地问道。

婆婆站起来,拿开鼻子的锅盖,看了美珠一眼,说:“拿吧,你看着拿吧!”

美珠看到,婆婆的篦子腾着两个馒头,六七个窝窝头,还有几块山药萝卜。

婆婆既然发话了,美珠本该随便去拿。可是,她看到这里多样吃的,不好意思去拿好的,哆哆嗦嗦地从篦子拿去了一个窝窝头,两块山药,两个萝卜。

她拿来一个碗,婆婆又给她倒了一碗油。

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婆婆突然补了一句:“吃油省着点吧,光知道干净,挣不来钱顶个屁用?”

美珠想反驳几句,看着两个妹妹在院子里剥白菜,又觉得不妥。

她看了一眼婆婆,没有吱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她想,自己身体弱,又刚刚出院,孩子还小,又要吃奶,省着吃油,省着吃饭,这能行吗?

眼看着篦子有馒头,为什么婆婆竟然不吱声呢?

难道她不知道我这身体状况吗?难道她不知道我还要下奶喂养女儿吗?

她准备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婆婆,到县城去挨着娘生活。

晚友康下班回来后,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友康。

“美珠,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咱去就去,等到了县城我就去找厂房,再想办法联系资金。”

友康听了美珠的想法,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孝顺,孝顺,对待老人,除了孝,还得顺着。

如果继续这样住下去,友康晚值班,美珠还得把妹妹叫来作伴,她自己都不敢在家里睡觉,这也不是一个长远的事。

这么冷的天怎么去县城呢?友康找到了堂哥友兵,看能不能搭乘一下村里的大型拖拉机。

美珠身体不好,还有不到半年的女儿,车斗里是不能坐的,路又远,风吹得一定吃不消。

友兵找了一个方便的时候,把友康一家三口和妹妹友梅送到了县城。这次让友梅去,是因为有人给友莲介绍对象,最近要安排见面。

刚到县城的第二天,姐夫大友那里就捎来了口信,大友的父亲赵大锤去世了。

友康坚持自己去一趟,美珠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有孩子,而且是刚从家里回来。

美珠觉得不妥,本来是友康姐姐,关系这么近,她不愿意落下别人的话柄,只好把孩子交给母亲,再次回到南丘村。

姐夫家白事又借了友康和美珠200块钱,这使得友康家生活雪加霜,相形见绌。

友康本打算回来之后,把去刘新亮那里是借三哥的300块钱还,这次又泡汤了。眼看着三哥这边又要结婚了,花钱的地方又非常多,朱友康心急如焚。

现在美珠的想法又不能马实现,最现实的是,要挣钱过日子。

美珠和友康商量着,她先到刘新亮母亲那里班,顾了眼前,再考虑谋划长远。

美珠拖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开始在加工厂门市班。

这样家里每个月就可以多收入100多块钱,日子勉强着往前走。

三哥结婚前,友康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向和他经常打交道的吕老师借了300块钱,这才挡了三哥的缺口。

三哥结婚那一天,正在吃中午饭,信用社的小马又给友康捎来了口信,说友健喝醉了,现在还在单位。

友康知道友健的样子,怕和一次一样跟领导闹矛盾,放下筷子,赶紧跑到友健的单位。因为一次喝醉闹事,友健已经换到了北街信用社营业厅。

朱友康一进屋,倒是没有看到和次那样与领到闹腾,也没有呕吐,就是趴在柜台一直在胡乱喊叫,影响了营业厅的正常营业。

朱友康越过柜台,用一只胳膊搀扶着他,又一次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安排的迎来送往差事,友康只好靠给另外几个同志。

一直陪弟弟到太阳快要落山了,这可怎么是好。

友梅晚要和岳母在一起住,三哥又是新婚,无奈之下,友康只好把美珠和女儿也送到她娘家,和岳母、妹妹挤在一起。

留下来弟弟友健和他在租住的房子里睡了一个晚。

第二天还没有出门,北街信用社营业厅主任找到了友康家。

主任介绍说,客户还在屁股后面追债,弟弟私自做主,把客户一张房产证扣下来,给另一个需要贷款的熟人做了抵押。

朱友康陪了弟弟一个晚,该班了,又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心里非常生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爬坡

刘新亮因为去南丘村时间比较仓促,再加到了村里还有带走韩小夏夫妇的任务,所以,忙乎的没有顾帮助老同学朱友康交办的查询任务。

他另外利用了一个闲暇时间,终于查到了当年周记者的笔录。

因为是手写,刘新亮看得非常仔细,只怕老同学交代的事办不好。

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这才确定下来,确实不存在朱友康听到的或者猜测的哪些情况。

朱友康最近家里、单位里、忙的团团转,也没有顾得去找他联系。

刘新亮今天正好因二中学生纠纷案,到二中执行任务,在执行任务的间隙,他找到了朱友康,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给朱友康讲了一遍。

刘新亮说,他自己查阅了三遍,并且自始至终周记者的笔录里面,根本就没有一次提到过张美珠,更不可能像传说的那样。

也就是说,张美珠在周记者的卷宗里面,根本就没有挂号。张美珠与周记者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朱友康听了,心里的疑云立刻散开了,他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他觉得自己是非常幸运地,幸运的是,在这些日子里,自己和往常一样对待了张美珠,看来,听风都是雨的做法是万万要不得的。

假如自己感情冲动,一看到周记者的信件,一听到小吕的传言,就和美珠丁是丁卯是卯的闹腾,说不定这段婚姻早就结束了。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对美珠的歉疚。关键是误解了她这么长时间,他心里想,从此之后,要好好给美珠弥补一下。

不管怎么说,朱友康心里觉得踏实的是,他没有直接跟美珠过不去,只是当天半开玩笑地说一句。

朱友康这些日子,内心最是闷闷不乐,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这是对美珠的最大尊重和自信。

他尽管心里憋得难受,但是,他能够依靠公安局的老同学把问题查清楚,从一定意义讲,既挽救了美珠,挽救了自己,又挽救了他们的美好但并不快乐的婚姻。

一旦清楚了这个问题,团结一致向前看就是他们夫妇的共识了。

朱友康万分感谢刘新亮的竭力帮助,非要留下刘新亮吃饭。

因公务繁忙,刘新亮婉言谢绝了友康的邀请。

友康见刘新亮来了,又专门咨询了友健的问题。

刘新亮说,这个问题非常简单,把手续追回来,只要单位不声张,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回到家里,朱友康没有顾得休息,专门到北街信用社找到弟弟,详细给他讲解了问题的处理方式。

首先让弟弟给主任行长认错,表态积极纠错,改正错误。必要时,再请姑父出面说和一下。

但是,朱友康的良苦用心,在弟弟这里很不好使。

弟弟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自己撤回去干庄稼活儿去。又谈不是经济犯罪。

充其量是一起经济纠纷而已。

友健说,他尽管班时间不长,但是,早已经厌倦了信用社的工作。

朱友康表示不理解,弟弟刚班的工资就是他工资的两三倍。怎么会不珍惜这种工作呢?

弟弟告诉他,每天中午,甚至是晚,凑火儿吃饭喝酒的消费,一个月下来,数目惊人,令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听起来工资不少,但是实际到手的很有限。

因为他是临时工,与正式工比起来,他是最低的。正式人员吃饭每顿摊50元,他们每顿饭摊20元,也是无法承受的。

弟弟这么一说,朱友康才恍然大悟。

弟弟喝醉是因为犯愁,假如泥不在这个单位摊钱吃饭,你就成了另类,那你在单位就不好混。

这时,朱友康才彻底理解了弟弟的难处和苦处。

朱友康转念又一想,弟弟现在正是介绍对象的时候,如果连一个工作也没有,那就更不好说对象了。

于是,他又费了心力,劝阻了大半天,弟弟才算勉强答应按照哥哥的说法去做。

这才把问题解决了。

朱友康原本打算,等厂房看好了,和美珠研究做生意的方案成熟了,通过弟弟搞一些资金,把酱菜厂和醋铺子开起来。

现在看来,弟弟还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首先他和领导同事的关系还没有达到一定高度,其次,它本身也没有那个职权。第三没有足够的担保,贷款是不可能办成的。

朱友康通过弟弟友健这件事,才发现,自己的生意路是行不通的。经济基础太差了。

看来自己眼前的坡太长了,爬去太不容易了。

朱友康正在作难的时候,幸运找到他头来了。

教育局设立了一个后勤公司,主要面向全县中小学校做好后勤保证工作。

比如学校里常用的文化用品,打扫卫生用品等等。

那个折断朱友康递去香烟,把朱友康送的三条大鱼喂了小猫,把朱友康花80块钱买的八马俊图送给耿老板,朱友康给他看了半个月房子的教育局万局长,终于开恩了。

他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朱友康。友康成了教育局后勤处的处长。教育局的资金,朱友康的管理,合同规定,自负盈亏。

朱友康接到二中韩玉冰校长的调令,兴奋地一夜没有谁觉,美珠心里也欢天喜地的。

盼星星盼月亮,他终于走进了教育局机关,尽管这个岗位属于编外,但是,在这里班最起码,比当老师更体面一些,也更实惠一些。

最主要的是离开了学校,再也不用每天干备课、课、辅导、批改作业、看试卷等等,这些繁琐又周而复始的,永远也干不完的事了。

万局长为了让他很好地开展工作,还专门为他封了一个股级干部的官衔。

面对整个教育系统的后勤保障,任务非常繁重,他要雇佣人员才能完成。与教育局签订合同之后,除了每年交承包金给教育局之外,盈余部分全部归自己。

美珠只好从刘新亮母亲的门市撤回来,专门配合经营教育局后勤处工作。

朱友康第一次给石脑工作送货,就碰见了江梦云他们。

他们现在的队伍不断壮大,已经发展了附近村庄的10多个中医医疗点,20多个中医支援者。他们在中医支援者门都悬挂了专门制作的带有医祖扁鹊标志的门牌。

他们还建立了10个村级中医支援者站点,一便更好地开展下一步工作,这些站点现在都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基础的刮痧、拔罐和按摩。

目前发展着这些中医医疗点和中医支援者站点的经费,主要靠赵铁柱和他叔叔在山西打拼这些年的资金积累。

因为又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梦云他们就挽留朱友康夫妇在扁鹊庙吃饭。

在探讨做生意话题的时候,朱友康又一次提到了美珠原来的生意方案。赵铁柱突发奇想,他说,我们有那么多中医配方验方,何不与我们中医合作一把?

与中医合作,可能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黎明

张美珠是做生意的人,对于朱友康所承包的工作,入库出库,账目清算,了如指掌。

朱友康很快成了甩手掌柜,一切操作只要朱友康给张美珠点到,就不用他再操心了。

一年时间里,朱友康不但还清了所有债务,而且盈余不少。

很快,他们两口子在家里垒起了围墙,建了茅厕猪圈,整个院子铺设了水泥地面。而且还盖起了东西配房和门楼。

美珠曾经说过,要重新装修一下洞房和厨房,既然有了这样的实力,尽管旧房现在已经是弟弟友健的房子了,张美珠还是按照约定,把友健和老人居住的房屋和厨房进行了一番装修。

她的所作所为,在南丘村刮起了一阵波澜。

南丘村的人都知道友康和他的媳妇孝顺,这对于还没有对象的友健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朱友康和美珠给南丘村老百姓树立的印象就是,似乎友健管不了的事,朱友康和他的媳妇美珠都是兜底儿的。

对于友健来说,是绝对的一件大好事。友健很快在媒人的撮合下有了对象,并在当年结了婚。

这时的朱友康心里非常后悔,因为房子还是四角齐的样式,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一定会盖更高一级的新房子,起码要大跨度的,双面屋的,带着的阳台和卫生间的那种。

现在的情况是,把刚改的新房子推倒了,有些舍不得,资金也会紧张一些,如果不推倒,现在住起来感觉有点不够时尚。

“友康,你看咱是不是把房子推倒了重新建设?”美珠及时提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刚盖的新房子不差,但是,从设计到装修,都是最原始最简单最低档的,是无法跟新形势的。

“美珠,咱要知足常乐才对。我看咱们眼下最要紧的最主要的是,把自己的厂子开起来,这才是长远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现在做的只是教育局的事,今天咱承包了,收益就是咱的,明天换了人,肯定收益会换成了别人。

要说可以办的事,就是咱先买一处宅基地,现在你娘家宅基地才1000块钱一处,等有钱了,咱就可以在县城里住新房了,这比翻盖家里的新房要是用的多!”

朱友康分析着说道。

“友康,你说的有道理。我打问了,俺村卖的宅基地,对外是1000块钱,俺自己村的闺女,800块钱就可以了。”

美珠听朱友康说的是一件好事,就附和着补充说道。

她也知道了社会议论,这么便宜的生意,肯定是万局长对朱友康的照顾和回报。

说不定哪一天,某一个主要领导更迭或者是某一个经营者知道了这里的内幕情况,托了更高层的关系,那样的话自己肯定就干不成了。

所以,还是自己的生意才是最踏实的最长远的。

美珠的想法是对的,就在朱友康得意舒坦的时候,蓬州县召开了政协换届会议,政协大会万龙平局长荣升为*****。

新来的局长,换成了韩玉冰。

这位在教育界摸打滚爬了几十年的教育战线的老兵,又把教育推向了一个崭新阶段。

因为,朱友康在二中一直推崇的“蓬州二中六维饱和教学系统”,韩玉冰一任,就把朱友康调整到教育局教研室,担任了蓬州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

用韩玉冰的话说,这叫大材小用,人才误用。

这个时候,全国各地掀起了学习湖南汨罗目标教学的新**。

韩玉冰局长对教育工作非常内行,他派遣教育局一名副局长带队,教研室主任朱友康和教育科闫科长参加,奔赴湖南汨罗学习目标教学的先进经验。

半个月之后,朱友康和闫主任满载汨罗经验和汨罗目标教学实施方案细则凯旋而归。

与此同时,美珠失去了教育局后勤处工作之后,开始与江梦云,赵铁柱认真商议,密切合作,开始筹划中医中药的研制和研发工作。

江梦云曾经在制药厂当过车间主任,对制药程序和流程了如指掌,而赵铁柱和他叔叔赵中医又是验房配长的实践者和收藏着。

再加美珠在县城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脉和地域优势,还有加工厂管理方面的实践经验,中医中药的生产已经成为可能。

这样的合作,对于朱友康夫妇来说,最大的优势是合作投资,省去了他们单独投资的麻烦和风险。

在投资方面,主要资金来源还是赵铁柱他们叔侄的直接投入。

赵铁柱和叔叔曾经有约,他们的目的是让医祖扁鹊的中医成果遍地生花,生根发芽,硕果累累。

所以,赵铁柱和张美珠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地址,就选择了蓬州县城。

他们要以蓬州县城为据点,带动辐射到每一个乡镇,根据形势发展进而发展到周边县市,甚至每一个地区,每一个省,最终实现全国各地中医事业的兴盛。

让扁鹊中医药文化技术传遍中国,走向世界。

赵中医和杨老中医协商,他们根据社会发展需要,和人们富裕之后,对身体健康的硬性需求,决定他们传承扁鹊中医药发展的新方向和新目标。

由于食品加工厂那个酱菜车间承包商经营不善,猪肉行情忽冷忽热,拿不出更多的承包费,而不得不终止了承包期限。

张美珠对这个地方最为熟悉,也最有感情,她主动找到新近调来的年轻厂长,说明自己要承包的项目,最终代表赵铁柱他们,和加工厂签约成功。

从此,酱菜车间变成了制药车间。

从此,原来食品加工厂门前多了一个特殊的牌子:蓬州县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从此,这个制药有限责任公司有了自己的领导机构。

按照董事会章程,经过职工代表大会程序,选举产生了第一届董事会。

董事会由杨老中医、赵中医、赵铁柱、江梦云、张美珠和冯方慧六人组成。

董事会顾问由杨老中医和赵中医担任。

执行董事由赵铁柱担任,总经理由江梦云担任。

张美珠担任财务总监兼供应部经理。

冯方慧担任销售部经理兼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门市部经理。

扁鹊石脑制药责任有限公司,在蓬州县城的最繁华路段,紧挨着永盛百货大楼南边,租赁了三间门店,开了一家中医药房。

由于当时整个蓬州县城,还没有一家像样的中医药店,扁鹊石脑制药责任有限公司药店开张以来,生意非常红火,买卖异常兴隆。

而朱友康这里的目标教学法也在积极稳步有序地向前推进。

韩玉冰局长是一个教育内行,当去湖南汨罗的人员给他认真汇报了汨罗之行之后,当湖南汨罗的目标教学方案摆在他的案头之后,他首先组织相关人员认真学习、学会、吃透。

然后结合本县教育实际情况,对湖南汨罗方案进行了实事求是的修改和完善,并研究了方案实施的具体步骤和配套措施。

第二百九十五章 顺势

“这又是怎么啦?咱们这是第三次搬家了吧?”美珠看着自己刚刚收拾好,仅仅居住了一年多的教育局后勤处的免费房屋,无限感慨地对友康说。

“是啊,你看咱租住房屋这些年来,一分钱房租都没有交过。

第一次在你家免费,第二次在你村邻居家,人家说啥也不要租赁费,第三次教育局更不要了。这次咱要是再搬到制药厂,又可以免交房租了。”

朱友康像数家宝那样数着搬家的次数。

“俺家的不说,教育局的不说,俺村邻居那里,咱没有交房租,但是咱没有少出钱。自从房东领了小孩之后,咱没有给小孩少买了东西。”美珠接着说。

是啊,朱友康搬了几次家,运势都不错,住着也算舒服。

还不知道这次搬到加工厂那里会是什么样。

朱友康找来一辆在教育局后勤处时,经常租用的小客货,把教育局那里的家居分两趟,全部运送到加工厂。

江梦云、冯方慧、赵铁柱和教育局的同事们一起下手,不到半天功夫就搬完了。

“谢谢大家了,要不是大家帮忙,自己真搬不了这个家。”张美珠向大家致谢说道。

“是啊,咱不能在这里再住下去了,人家已经承包三个多月了,给咱留下面子真不小呢!”朱友康说道。

是的,下一个承包者承包之后,一直自己克服困难,等朱友康搬走了,他们再搬进来,人家做的真很不错。

刚住进加工厂的第二天,张美珠刚走进车间,又有了恶心、呕吐、头晕的征兆。

她心里想,完了,看来又要怀了,这可咋办啊,厂子刚开起来,千万别和第一次怀孕那样。

朱友康下班回来,她立刻告诉了友康。友康又要当爹了,高兴地一把抱住美珠,激动地紧紧地抱着不想松手。

直到听到外面友梅带着女儿回来的声音才松开。

“友康,我好担心啊,如果这次呕吐还是严重的话,我该怎么办啊?”张美珠一想到怀孕呕吐时受罪的感觉,就条件反射一般,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第一次怀孕反应,造成了幼儿脑炎,这才有了第二胎。

“不要怕,美珠,咱这次和一次不一样,咱起码多了这方面的经验。

这一次咱早做准备,不行就输液、用药。

如果还是孕期反应大,孕吐反应严重,出现妊娠剧吐,咱可以多补充一些营养,纠正一下体内的电解质平衡紊乱。

咱还可以少食多餐,尽量不吃油腻的东西,我去药店里给你买几盒复合性维生素,补充一下体内缺乏的维生素,可以服用一些维生素b来缓解你孕吐反应。

如果实在不行,咱就到医院输液补充营养,你感觉受不时,咱就吃一点止吐药物,绝对不能和一次那样,让你受罪!”

朱友康一想到看到周记者信件时,对美珠的误解,就感到对不住美珠。所以,这次美珠怀孕,朱友康格外关心。

为了缓解美珠的压力,朱友康和美珠商量着,到街里买来一台黑白电视机,又把南丘村老家里结婚时木匠打制的一对沙发拉到了加工厂。

为了让妹妹更好地看好孩子,帮助她嫂子度过呕吐期,他们夫妇专门给友梅买了新衣服,新鞋,还为她在县城介绍对象。

晚休息了之后,朱友康摸着美珠的胎情,开玩笑说:“美珠啊,我看这次不会呕吐太厉害了,胎情不一样。”美珠不懂什么胎情,就信以为真地说:“你说的当真?”

朱友康这是从心里关心美珠,从心理缓解美珠对于怀孕反映的恐惧。其实他懂什么胎情啊,只不过随意说说而已。

尽管是这么一说,可对于美珠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后来的实践证明,也许是正确疏导的,也许确实胎情发生了新变化,美珠的确没有一次呕吐的厉害了。

她这次不仅可以多吃饭菜,而且还不影响正常班。

所以,在怀孕期间,她和友康一起参加了赵铁柱和江梦云的婚礼。

就在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注册、建成并投入运营的第二个月,江梦云和赵铁柱突然宣布结婚。

他们俩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结婚,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他们俩建立起来的家庭,要和公司一起成长,一起辉煌。

婚礼在扁鹊石脑制药公司举行,江梦云把父亲冯老中医和母亲江桂兰,两个弟弟都请到了蓬州县城,一起见证他们俩的婚礼。

太老中医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前来参加,也捎来了贺礼。

结婚的第二天,冯老中医和朱友康见了面,朱友康和张美珠专门邀请冯老中医到他么家里做客,话叙过去,感恩恩人。

当冯老中医得知朱友康已经是教育局教研室主任的时候,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友康,对友康伸出了大拇指。

“友康啊,我早就发现你是一个人才,果然不出所料啊!是这样,你一定要赶在今年过年和家属美珠带着孩子到山西去玩。”

冯老中医年事已高,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时透着风,咬字不是太清楚,但是,非常激动。

“放心吧干爹,我一定去看您老人家。”朱友康客气地答应了下来。

结婚照常进行,制药车间的机器照常运转。

他们生产的产品,仅原来发展起来的中医门诊和支援者站点,就有不少的销量,更何况还要销往外地。

他们最初生产的产品,主要是一些预防头疼感冒,或者按摩、刮痧之类的附属产品,价格实惠,实用性强,所以,销路很广。

公司开业了,杨老中医和赵中医做起了顾问,把制药公司交给了年轻人,他们继续进行他们原来的事业,传承和发扬扁鹊文化、扁鹊技术和扁鹊精神。

他们继续公益培训中医爱好者,继续发展支援者站点和中医门诊。

他们利用招募的这些志愿者,到各地继续宣传和推介扁鹊中医药文化技术,让中医适宜技术给老百姓带来福音。

他们继续在这些中医志愿者当中,择优选用人才,不断充实中医门诊和支援者站点的新生力量。

对于适合到制药公司工作的,干脆推荐到制药车间来班,或者到外地当推销员,或者在制药公司药店班,队员的素质不断得到提高。

对于有中药材种植和加工经验的,推荐到中药材种植苑和中药材加工厂工作。

朱友康住进公司之后,江梦云、赵铁柱、冯方慧等,只要有个空,都会去和友康攀谈。

他们知道友康是一名好笔杆子,写一手好文章,就委托友康给他们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和他们做公益的义举等,写文章宣传并积极推介。

朱友康满口答应下来,一周后,他们的事迹,以新闻的方式,刊登在新州日报的新州新闻头条板面。

张俊生从新州日报看到了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的事迹之后,不到一周时间就来到加工厂的制药车间考察工作。

对赵铁柱、江梦云的做法给予了很高评价,并表示政府一定大力支持,积极帮扶。

他们从内部减少损耗,压缩耗材,降低成本,提高效益,与此同时,对外开始在蓬州及邻县电视台,新州电视台等视频媒体做起了广告宣传。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下海

何海云下海了,文化局一片哗然,同学们一阵惊愕。

这样一位美丽俊秀,绰约动人,一身贵气的弱女子,怎么会去下海呢?

自从她父亲何树坤摔伤住院以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可以说确诊为植物人了,巩丽君只好请假在家伺候。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原来欢乐美好,温馨融融的四口家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新问题新危机。

弟弟何海涛大学毕业,在福州班,总不能每天在家里伺候父亲吧,这一重任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母亲巩丽君。

巩丽君跟张俊生协商,让两个孩子尽快结了婚,这样一来,张峰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抽时间来何海云家里帮忙了。

张峰心里明白,高敏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日后有着不可估量发展潜力。

但是,面对何海云家庭的突然变故,让他措手不及。在父亲的强压下,他只好选择了何海云,并很快结了婚。

为了缓解家庭压力,也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何海云决定辞职下海,到外地闯一闯。

她征求了母亲和张峰的意见,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和鼓励,于是做好了外出的准备。

她的梦想就是,建设好扁鹊庙景区,让扁鹊庙那里的太行山区人民过美好生活。

这就必须把扁鹊庙以及广大太行山区,变成名胜古迹旅游胜地,引来更多的游客,带动当地经济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她的第二步目标就是,在建成名胜旅游风景区的同时,再创建一个扁鹊庙影视中心。

通过拍摄以扁鹊为代表的蓬州名人电视、电影等,促进经济繁荣,实现小康生活。

她的第一选择是考察。

她和蓬州籍有共同爱好和追求老同学高婉君和马玲,协商一致,一起到外地,一边打工,一边参观学习。

她们每到一处,一点也不敢怠慢,围绕熬着自己的奋斗目标,展开了一系列活动。

她们的目的性非常明确,一是虚心学习,二是努力工作。

目的只有一个——借鉴外地经验,搞好扁鹊庙以及山区旅游开发。

她们三人第一站来到了被誉为“东方小威尼斯”的江苏吴江市同里影视拍摄基地。

当她们看到这里“一园”、“二堂”、“三桥”时,为眼前的场景所陶醉。

整个同里古镇就是一个完美的天然的摄影棚,完整的明清建筑,幽静的青石板街,摄影基地就是古镇本身。

千年历史文化古镇同里,素以“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景致,和人文荟萃、文物古迹遍地的特色,而闻名海内外,被誉为“天然摄影棚”、“东方小威尼斯”和“明清建筑博览馆”。

这些场馆已列入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清单。

由于保存完好和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纷纷被电影、电视剧组看好,从而选为拍摄外景基地。江苏省吴江市同里镇以水景为特色,被誉为“蓬莱仙境”。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她们在这里看到了黛玉葬花的花园,中林冲鲁智深饮酒的小楼,里森严的高府。

并且还遇到了一个拍摄组正在试镜,视镜的剧组里,带头的是一个姓孟的中年妇女,何海云抽了孟女士一个空闲,前和这位孟老师攀谈起来。

这才知道,她们要在这里拍摄一部叫作的电视剧。这个剧本里写的是一个爱好文物考古的女性追梦的故事。

何海云向她解释说,她们三位女同志,都是南京文物学校的毕业生,对文物专业非常专注。

孟老师一听,这正是她要寻找的目标。她原来联系的都是普通的群众演员,对文物专业一窍不通,多次试镜,不甚理想。

她们扮演出来的角色,既没有文物人员的修养,也没有考古人员的气质。心中不是十分的满意。

而眼前这三位,都是科班专业出身,身材好,气质好,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演员原型。

经过剧务组一些严格程序的选拔,孟老师把剧本发放给她们,要求他们先看剧本,先体验剧本故事情节和专业角色。

如果适应,经选拔合格,可以参加他们剧组的影视拍摄。

于是,她们在附近安居下来,开始与这位孟老师打交道,这里有专业的人员做细节的教学与指导。

经过几天的学习和演练,她们进步很快,他们三人没有一人掉队,全部入选剧组,开始了长达五个月的拍摄工作。

她们熟悉了江苏吴江市同里影视基地的基本情况,拍摄操作过程,具体经营模式以及建筑特点和建设风格。

不但挣到了不少剧组拍摄费,而且,学到了经验,开阔了视野。

她们打工的第二站是中央电视台无锡影视基地。

这里是中国中央电视台为拍摄、和所建,包括“唐城”、“三国城”和“水浒城”三大景区。

无锡影视基地是1987年建成的中国首创的大规模影视拍摄和旅游基地,到处都是崭新的场景。

景区占地面积很大,其中水域面积是陆地的两倍还多,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这里拥有大规模的古典建筑群体,这些建筑都由专家们精心考证设计,真实再现了当时历史背景下的建筑风貌。

大有与扁鹊庙群的相似之处,有许多可以比拟模仿的地方。

她们到来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20多场马战、歌舞、影视特技节目连续演,让她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里正在集中拍摄和名著中的经典故事。

她们参观了这里的三国城、周瑜点将台、水浒城、翠仙楼、武大郎店铺、唐城、甘露寺等许多建筑,领略了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乡土风情。

她们在这里拼命地找工作,拼命地学习。

三天以后,她们找到了一份后勤服务的工作,她们负责给喂马、洗衣服、给演员们提供服饰、道具等服务。

尽管不尽如人意,但是为了生活,为了学习,她们干的还是可圈可点的,得到了剧组人员的肯定和好评。

她们又听说河南焦作要建设影视城,她们马不停蹄来到这里。

到了这里她们才知道,在这里要拍摄一部,是为而建造的。

这里的建设才刚刚开始,非常需要打工者。她们在这里夜以继日,吃住在工地,白天一身泥,工地一身汗,晚一身累。

以何海云为首的三人小组,每天除了要完成的打工任务以外,还要留心施工情况和建筑情况等,并且把所见所闻所想所感一一记录在本子。

特别是那些与本地扁鹊庙群及太行山区旅游开发相关、相近、相连,参考价值比较高的内容做了详细具体的记录。

她们所得到的却是无价之宝……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阔斧

老学究任之问,在蓬州已经工作了十多年。

他平易近人,经常深入学校,深入教学一线,他几乎能够叫出每一个小学校长的名字,甚至还可以叫出部分老师的名字。

蓬州县所有老师几乎都认识他,当然,他对蓬州教育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韩玉冰能够成为蓬州教育局局长,跟老学究任之问,这位县主管领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年任之问刚到任时,对蓬州中学的考察调研,对张建校长和韩玉冰副校长,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所以,后来张建成为教育局局长,而后又成为文化局局长,都有老学究任之问背后的极力推举。

韩玉冰也不例外,他从蓬州中学的股级副校长改任为科级副校长,再升任为蓬州二中校长,后来再到教育局当局长,都是老学究竭力推荐的结果。

这次学习外地的先进教学经验,仍然跟任之问关系密切。他是在出席全国教育工作会议认识湖南教育界领导的。

先进经验也是他最早推荐的,这次目标教学改革制定方案过程中,老学究付出了艰辛的劳动。

他熟悉蓬州教育,洞察教育现象,结合蓬州教育系统的实际情况,针对外地先进经验,制定了务实的可行的实施步骤。

并且对外地先进经验做了必要的修正、补充和完善,做到了去粗取精,去伪存真。

然后才拿到教育局办公会研究和讨论的。

最终在教育局局长韩玉冰主持研究下,拿出了教学改革方案的具体实施步骤:

第一,增减必要内容。把适合蓬州教育的部分留下来,发扬光大;把改革方案中缺失的部分,及时补充去,修改完善。

把不适应蓬州教育发展的改革方案中所涉及到的具体内容和步骤,坚决彻底的删除干净。

第二,分解目标,力求务实。那改革方案的具体内容,分解到每一个教研员身,分解到每一个学科当中去,把改革方案的具体内容转化为分步骤的、可操作的课堂教学模式。

第三,以点带面,逐步推开。教育局教研室所有学科的教研人员,全部到基层学校带头实施目标教学课。

不管是哪一个学科,必须拿出你这个学科的目标教学优质课和公开课,作为本学科在全县的样板课。

第四,分头进行,逐科过关。每一个教研员在学校课时间为一个月。

中学学科集中在蓬州中学教学,统一由蓬州中学安排到课堂课;小学学科集中在实验小学教学,统一由实验小学安排到课堂课。

成熟一个学科,录制一个学科,直到全部过关。

第五,分科组织,逐科落实。这是目标教学的关键步骤,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每一个学科,都要集中全县学科教师到蓬州中学或者实验小学,采取集中培训,集中观摩,集中评议的办法,加以推广交流。

真正把目标教学的课堂模式,推广到每一个学校,推广到学校的每一个班级和每一个学科。

做到全县3000多名教师人人学习目标教学,人人掌握目标教学,人人会用目标教学,人人目标教学过关。

第六,学期总结,学年表彰。教育局总览目标教学全局,审时度势,定期召开经验交流会,成绩分享会,和总结表彰会,把目标教学不断引向深入。

具体措施的落实,归根结底,主要依靠教育局教研室主任朱友康负责执行和推进。

这场改革的成败,他是关键人物和关键力量。

他大刀阔斧,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推进目标教学在全县迅速展开。

他跟业务局长密切合作,多次沟通,确定了目标教学实验学校、实施人员和具体措施等。

对目标教学的具体评价和教学录像的录制,课件制作的要求,经验交流会的安排,标展大会的谋划等等,都做到了精益求精。

随着目标教学的不断推荐和深入发展,蓬州教育呈现出蓬勃向的发展态势。

韩玉冰局长乘势而,及时提出了办好蓬州教育的指导方针。

这就是,夯实小学,提高中学,催生大学。

广大校长有了教育遵循,全体教师有了努力方向,教育发展的劲头儿更足了。

就在蓬州教育发展出现高峰的时候,新的问题出现了。

县高官张俊生召开县委扩大会议,文化局、公安局、教育局、蓬州中学、石脑乡等有关单位出席了会议。

会议的中心议题是蓬州县文物普查总结及新窑遗址挖掘开发探讨。

会,县文化局长张建向县委会做了总结发言。

县高官张俊生对这次文物普查和新窑试挖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提出了建设康养古镇,旅游古镇以及开发新窑遗址的具体构想。

会一致同意将蓬州中学整体搬迁到蓬州县城郊区。具体工作由发改、规划、财政、文化、教育、蓬州镇等单位和部门负责。

蓬州中学四周所涉及的单位和住户等搬迁工作,由县政府和蓬州镇具体负责落实。

具体位置怎么选,选到哪里呢?

县长马振邦带领主管副县长任之问、教育局韩玉冰、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教研室主任等,立即开展了选址工作。

他们最先看好的地方,是距离县城东三公里的一处兵营。

这是一处从五十年代就开始驻军的军营,建制团级。最近所有兵种已经全部迁走,房屋空空,只留下几个看守人员。

这里房屋总占地面积12多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超过8800多平方米,操场面积完全可以划定400米标准跑道,是一所理想的办学场所。

在这里办学的最大优势有四个方面。

首先免去了征地方面复杂的手续和跑手续的漫长时间。

其次是节省大量的建筑资金,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可以得到利用。只有一少部分房屋建筑时代久远,需要翻新或者重建。

第三是无论建筑面积还是土地面积基本够用,可以满足教学的基本需要。

第四是远离县城,环境安静,有利于学校的教育和管理。

但是,这里其它方面都可以满足,唯一不好解决的是产权问题。

这里的军营资产管理权归国家部队,而不是地方所有,要想取得合法手续,必须与新州市军区和省军区取得联系。

马振邦县长又与教育局长韩玉冰,连续作战,跑到新州,又跑到省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浪费了几天时间,无果而归。

因为是军队资产,短期租赁还可以,长期买断,部队是不会答应的。

第二个相对好一些的地方是县城西边的副食品加工厂,因为这里已经宣布破产,即将收为国有。

那么赵铁柱江梦云他们的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又该如何处置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迁建

江梦云他们的制药公司,建成投产以来顺风顺水的。

然而,刚干了才不到两年,食品加工厂作为集体企业,长期处于严重亏损状态,达到了破产条件,被蓬州县列为破产对象。

食品加工厂新任年轻厂长,将破产信息提前通知了各承包人,希望他们各自尽早妥善安排后续工作。

朱友康非常紧张,刚搬家没有多久,又要第四次搬家了。

何况现在美珠又怀有身孕,不久就要临产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跟美珠商量看是否继续租住民房,美珠的意见是,只要赶在厂子破产确定下来之前,搬走也不晚,先看一看扁鹊石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往哪里搬迁,再做最后决定。

如果制药公司条件允许,还是住在公司方便一些。

友康听了美珠分析,觉得在理,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

要不很快就得出去寻找房源,再加打扫清理,来回搬动,确实够紧张的。

江梦云和赵铁柱结婚之后,也住在加工厂原来的酱菜车间,在接到厂长通知以后,便召集董事会开会,研究制药公司下一步的搬迁问题。

有人主张把破产的加工厂买下,这个建议被杨老中医和赵中医否决了。

他们的理由是公司刚刚起步,加工厂规模又大,一次性买下投资太大,容易造成公司资金紧张,如果资金中途断链,影响公司正常运转,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来他们又研究或者继续单独租赁这个酱菜车间,看能否行得通,结果,这一方案又被加工厂否决。

原因就是破产后怎么处理,已经不是厂长权利范围内的事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失去了出让权。

随后就有消息说,整个加工厂,包括厂区以北以西的闲置地域,全部划给蓬州中学,蓬州中学因新窑白瓷遗址挖掘开发,需要整体迁建。

“眼前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尽管现在还在生产,在搬迁过程中,我们可能会耽误后续的生产,既然要搬,先搬总比后搬好。”

赵铁柱在董事会,拿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还是原来的主张,咱现在只是听说,没有确定。啥时候只要一确定下来,咱再搬迁也不晚。现在生产是为了等待确切消息。

假如蓬州中学迁建是假消息或者又改变了主意,那我们提前折腾,就走了弯路。”

江梦云接着赵铁柱的话冷静地分析,这里面的种种可能,提出了应急措施。

“是啊,还是经理说的是,咱们还是等等的好。”冯方慧附和着江梦云的话说道。

“我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咱先期做好搬迁的准备工作,提前搞好公司厂址的选择,和搬迁需要的其它准备。等情况紧急,咱就不会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

张美珠经过仔细考虑,提出了自己的折中方案。

“哎,张总监说的是,这样做可以两不耽误,咱们一边生产一边准备。他们不来赶咱来走,咱们只管生产,他们啥时候赶咱们走,咱们也可以稳妥应对。”

赵中医对张美珠这个分析和安排,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啊,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咱能进能退。”杨老中医也肯定了张美珠的方案。

“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尽快说出来。”赵铁柱看了看大家,都表示赞同。

接着说道:“要是大家都赞同这个方案,我看咱们今天在会就定下来。

张美珠本身在加工厂工作多年,又是县城长大的,对县城情况熟悉,这个选址工作就先由张总监负责吧?

杨老中医,叔叔,您们看怎么样?”

“好,好,先这样定下来吧!”杨老中医和赵中医都答应下来。

张美珠出了一个方案,而这个方案的执行,又落在了她的肩。美珠不敢怠慢,尽管身怀六甲,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董事会的安排。

她本想在选址,借助友康的力量,而这时的友康正在忙于推广目标教学改革,整天不见人影。

她只好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各处去奔波。

这天下午,她来到一个坐北朝南,门前写有“蓬州县石板加工厂”牌子的厂子里。

里面院落适中,南北两排车间厂房,东边一排平房是职工宿舍,西边一排平房是产品库房。院子靠西半部分,还有零星的石板散落在地。

进了院子里面,并没有听见机器加工石板发出的尖叫声,反而非常宁静。他有些好奇地走进一间看样子是库管的房间。

“哎,这不是张美珠吗?你怎么找到这里了?”她刚撩开帘子进去,屋里一个中年男人见她进去了,就和她打招呼。

美珠有些吃惊,这是谁呀?

她嘴里应和着,心里一直在搜索者这个人的面名字,这人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有些驼背,头发脏乱,留着胡须,等仔细辨认,她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石脑大坝的大英雄高二雄。

“哎呀,我差点认不出你了,高二雄,对高二雄,你怎么在这里呀?”

张美珠费了好大功夫,才想起来这位当年在石脑大坝工地的先进人物高二雄。

那一年她和这位大坝英雄还曾经一起到过蓬州中学做过报告呢。

和那时相比,高二雄显得老了许多。

从脸头,都可以看得出高二雄艰辛劳作留下的衰老痕迹。

“说来话长啊,简单说吧,我早年在老家加工花纹大理石石板,因为交通不便,销路很不好。后来,我把厂子建在了县城,把石料拉到县城来加工。

最近老家通了公路,这不,已经把加工车间搬回老家了,现在还愁怎么把这个厂房转让出去呢。

现在我这里只是有少量库存,每年还得照样交着租赁费,有点太不合算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美珠听他这么一说,就和他攀谈起来,等了解了他这里的基本情况和基本信息后,就对他说:“高英雄啊,我今天算是找对人了,我就是来租赁厂房的。

不过,我现在不租赁,估计还要待三两个月吧,也说不好,或许不用几天就会来租赁。

你不是还有八年合同期吗,这后续的合同租金我们可以替你付,都是自己人,你也就别再从中挣钱了。什么价格租赁,我们就给你出什么价格。”

“好,美珠,既然是你来了,咱都是老朋友了,看在老朋友的面子,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你可要确保我这院落房屋不能受损啊?还有,你要尽快根我确定下来。”

高二雄听说张美珠要在这里建一个制药厂,正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他是满心的欢喜。

“这个你一万个放心,包在我身,绝对没问题!”

张美珠走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够满意,在这里偏偏遇了老朋友,厂房又大,价格又低廉,租赁期限也算不短,真是找到了打着灯楼都难找到的好地方啊!

她还没有跟老朋友说再见,腹部就有些下坠的感觉,大事不好,得赶紧往回赶……

第二百九十九章 预产

按照预产期应该还有几天的时间,张美珠突然感觉肚里有了动静,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因为这里是石板厂的厂部,而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医院,所以,她心里慌慌张张的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往娘家赶去。

没有特殊情况,她知道娘应该在家,娘是过来人有经验,她必须先找到娘。

她知道友康太忙,特别是这几天,一直在教育局——蓬州中学——实验小学三者之间穿梭。

最近教育局目标教学改革如火如荼,到了攻坚克难的关键阶段。

偏偏就在这时,友健捎来了口信说,他过几天就要定亲了。父母叫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友梅一块回家庆贺,并且要和他们商量友健结婚的有关事宜。

友健还说,友莲再过十天半月也要定亲了,让他们当哥哥当嫂嫂的回家,当一当参谋,好好给友健和友莲出出主意,费费心,把把关。

朱友康想到的是美珠的身孕,他怕美珠一个人出意外。

张美珠用了不到10分钟时间就赶回了娘家。

他一进家就看到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不仅有她自己的,更多的是新来的三哥媳妇的。

娘见大闺女美珠回来了,知道美珠一定有事,因为她知道美珠最近就要生产了。

她把生产所需要的东西,像头一胎那样早就准备好了。

美珠一进院子还没有说话,她就找了一个干净衣服擦干了双手,跟着闺女进了屋。

“你是不是又有感觉了啊?”娘最近最关注的就是美珠生孩子这事。

“嗯,您跟我一块去一趟医院吧!我怕这次给提前了。”美珠有些不放心地说。

“等我拿东西,咱就走。”娘一边说着,一边去屋里拿她早已准备好的孕妇用品。

因为在县城居住,美珠不可能每天把婆婆接到这里,伺候着生产坐月子,只好有求于老娘了。

再说了,婆婆那里养种庄稼也很忙,也很累,张美珠从内心里也没有指望着婆婆能帮多大的忙。

于是她把自行车放在娘家,步行着和娘一起往医院里走去。

医院里的妇产科是一个科室,她娘认识的一位中年女医生就在这个妇产科。

经过这位医生详细检查,知道最近两天应该没问题,她们就直接返回家里,美珠又推着自行车慢慢出了家门,向加工厂自己的家走去。

回到制药车间,她首先找到赵铁柱和江梦云,向他们夫妇汇报了当天下午寻找厂房的有关情况。

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面积,都符合他们做制药车间使用,并且这里的租赁价格要比时常价格还低廉。

两口子听了张美珠的汇报,高兴地不得了。

搬迁厂房的事有了着落,制药公司的董事们都放下心来。只要加工厂一通知搬迁,他们也不用再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了。

友梅见嫂子回来没有进家,直接去了厂子,女儿想妈妈了,哭着叫着要妈妈。她就直接把女儿带到了江梦云那里。

江梦云这时也已经怀有了身孕,见张美珠的女儿来了,就把手里拿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递给了美珠的女儿。

女儿大一点了,很懂事,她看了看妈妈,自己没有去接,等美珠说话了,她才从江梦云手里接过来去吃。

江梦云一直夸女儿懂事。

友健定亲那天正好是礼拜天,友康怕美珠回老家身孕生产不方便,他让美珠和她娘作伴,自己带着女儿和妹妹友梅回了老家。

因为友健要比友康结婚晚结婚好几年,所以,这些年彩礼和结婚费用也在猛涨。

原来他们结婚时,彩礼只有三四百块钱,现在已经涨到了660或者880块钱。父母担心美珠他们有意见,专门把友康叫到屋里说到了这件事。

不仅彩礼多,购置的家什也变化了不少。

“这次你要美珠说好了,别到时候闹矛盾。”母亲丽芝说。

“友健这么大了,找一个对象也挺费劲儿的。你们当哥哥嫂子的,就多担待一些吧!”父亲也这样说着。

“没问题,我会给美珠说的,放心吧!”友康接过话,当下答应了下来。

友健定亲,彩礼变了,需要880的彩礼;家什变了,立柜变成了组合柜,缝纫机变成了电视机,自行车变成了洗衣机,木匠自制沙发,变成了县城门店买来的高档沙发,等等。

而且,结婚车辆也由他们的三辆车,变成了现在的十辆轿车。原来结婚买一些猪肉够用就行了,现在都是自己杀一头猪食用。

另外烟酒品牌和价格也在走高。

就这些花费,算下来就要比当年友康结婚多花费一半以。

“友康啊,你们早做准备,等友健结婚前,你们还得借给友健一些钱,光靠我们看来是不行了,我们一天比一天年纪大了,没有你们年轻人更灵便。”

父亲又一次把借钱的事加在了友康头。

作为儿子又能说什么呢?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我全力帮忙。这是我弟弟又不是外人,就是美珠来了,她也一定和我一样,支持友健把婚结了。”

朱友康从小到大,这种担当精神有增无减,他已经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全部,不管家里需要什么,不管家里出现再大的困难,他都会全力以赴去努力。

父亲和母亲年事越来越高,尽管分了家,可是,朱友康从分家的第一天起,除了每次农忙卖力干活,粮食从来就没有分过家。

自己家里的钥匙父母那里都有,他连家里哪个粮食瓮里装得是什么粮食都不清楚。

都是老人操控者,家里喂牲口、喂猪、喂鸡等等,都是老人的事。

弟弟那里和他那里都有老人储存粮食和物资的地方,任由老人随意使用。

友康只有需要用米面杂粮的时候,从家里带一些,其余一概归老人所有。

说是归老人所有,其实都是为弟弟友健结婚做了准备。

况且朱友康每年给地里购买化肥、种子、农药、耕种、收割等费用,要远远超过他们吃这些米面杂粮的费用。

“三金啊,还是先给你们说一声吧,你们经常不在家里住,要是友健结了婚,我们想搬到你这边来住。”

父亲和母亲为友健结婚以后在哪里居住,已经商量好了他们自己的想法。他们下一步还要到友康那里去居住,所以父亲这次就给友康打了招呼。

“住吧,你们啥时候搬过去都可以!”友康又是一个痛痛快快。

友康什么都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把原来只有主体的房屋,修补得非常完善了。

而这一切原本是老人答应承若要给友康修补的,这些钱老人省下来又都填给了友健。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是父母的儿子呢?

友康知道美珠临近生产了,本想在家里多待些时间,给老人操点心,帮帮忙,可是美珠情况特殊,他不能久留。

吃完午饭,等老人把友健和友莲的事情说完,他就赶快带着女儿和友梅向县城驶去。

第三百章 温度

朱友康作为教研室主任,按说只做做管理就行了。

但是,他的作风非常扎实,他要求同事们怎么做,他总是做在前面,身先士卒,率先垂范。

目标教学先进经验,是他一手从外地“贩运”过来的,他对其中的要领最为了解。

并且他还参与了目标教学改革方案的制定过程,方案中吸收了哪些精华,剔除了哪些糟粕,增加了哪些优势,补充了那些缺憾,他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

他做起来全局考虑,无一遗漏。

语文课对于他来说,本来就非常老道,再加改革的华丽外表和课堂的实质内涵,他的语文教学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他把语文课目标教学改革,总结成5个规范过程,6个注意事项,7个扎实推进,形成了蓬州县语文教学“567”新模式,在全县推广。

“5个规范过程”指的是,备课把不同学生分出3个等级;讲课把知识技能归纳为4个层次;作业把问题设置成5个梯度;辅导把不同学生排成3个小组;考试把不同成绩分成4个档次。

“6个注意事项”指的是,第一个注意事项是,把问题设置为小坡度,让反应慢一些的学生也能跟得,够一够也能够得着。

第二个注意事项是,把知识分解成密台阶,只有形成密集的小台阶,学生才容易学得会,弄得懂,得去。

第三个注意事项是,把学生区别为多层次,根据不同层次,安排不同作业,让饭量大的多吃,让饭量一般的够吃,让饭量小的吃好。

第四个注意事项是,把课内与课外分为两重天,把有钻研探索能力的学生引导去,把踏实学习的学生夯实基础,把相对的差生拉进去,让最差的学生不掉队。

第五个注意事项是,把知识与技能化为多维度。教师不能只管照本宣科,满堂灌输,而是千方百计,把知识技能转化为多维度,多层次去融会贯通,触类旁通。

第六个注意事项是,把传授知识与培育人格融为一体,中国教育必须坚持德育为首,育人为先的指导方针,这是教学的根本。

既要教好学,又要育好人,特别要在细处着眼,做好每个学科德育渗透教育,要培养出健全的主体人格,要培养出具有中国灵魂世界眼光的一代又一代新人。

“7个扎实推进”指的是,每一个学校要扎实推进;每一个班级要扎实推进;每一个教师要扎实推进;每一个学科要扎实推进;每一个环节要扎实推进;每一个章节要扎实推进;每一个步骤要扎实推进。

有了朱友康这个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语文目标教学“567”新模式,蓬州县教育系统目标教学改革,就有了新的参考与遵循。

在老学究任之问积极指导下,在教育局领导大力支持下,朱友康把语文教学改革的“567”新模式,成功地复制到其它学科,完成了蓬州县目标教学改革方案的整体推进程序。

在教育系统全体同仁共同努力下,整个蓬州县教育出现了异常活跃的崭新局面。张建局长借助于这种难得的历史发展机遇,乘势而。

他的第二步教育发展战略随即出台,这就是,用抽测考试这个指挥棒进一步检验,这次目标教学改革的实际成效。

他要用考试成绩来巩固和发展目标教学改革的新成就,这是蓬州县教育发展的长期战略和具体措施。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要把抽测考试逐步发展为统测考试,让所有学生都参加考试,让全体教师都参与评比,让每一一个学校都接受考核。

他的第一步骤是抽测考试,第二步骤是统测考试。

而这些措施的实施,主要依靠教育局教研室来完成,朱友康就成了焦点人物和具体操作者和实践者。

具体怎么抽测,由教研室拿出具体实施意见。

朱友康征求各同仁们、校长们和老师们的意见后,把不同意见汇集到教研室,作进一步讨论交流,作进一步商榷研究。

初步拿出了。

指出,在全县中小学开展学期末抽测考试,县办中小学、各校区、乡镇中学等,每班随机抽去百分之三十的学生,参加全县统一考试。

各学校、校区监考教师实行对调,阅卷、登统、考试成绩核算等,统一委托外地相应学校组织进行。

本次考试成绩,代表所在中小学本学期的实际教学成绩,全县排名,给予表彰奖励或者通报批评,连续三年排名倒数后三名单位,一把手调整工作单位,或者撤销校长职务。

在抽测考试的过程中,教育局领导带队,分成三个巡查督导小组,在全县不间断巡视,以确保抽测考试规范有效。

就在这个节点,美珠到了临产的状态。

为了弥补一次美珠生产不在身边的缺憾,这次朱友康非常操心,尽管工作任务繁重,工作力度很大,但是,他始终为美珠的生产操心,他发誓,这次生产无论如何也要在没住身边。

美珠生产的前一天晚,朱友康陪着美珠住进了医院,医生检查之后,判断是生产的时候了,朱友康很快跟局里请了假。

一个晚没有睡觉的朱友康,一直激动而兴奋,只盼着孩子早些出生。

医院的住宿环境非常糟糕,而美珠的生产又偏偏在夏季,屋里闷热潮湿不说,产房是破旧的瓦房,后半夜下雨的时候,房顶竟让有好几处漏雨的地方。

其中一处就在床头,朱友康又费力地挪动了床位,大嫂和岳母也跟帮忙。

朱友康守在美珠的床边,一会儿苫盖一下蚊帐,一会儿用脸盆接房顶的漏水,一会儿又去叫医生,剩下的时间,还要给美珠扇扇子,实在忙的不可开交。

产房里不时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女人生产时的喊叫声,朱友康在这又吵又闹又乱又忙的环境里,慢慢煎熬着。

后半夜里,小雨转成了大雨,大雨又发展成为暴风骤雨。电闪雷鸣的夜晚,突然停了电,产房内外一片漆黑,许多人发出了嘘嘘声。

医院立刻启动了应急预案,大约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医院里配套的发电机开始启用,屋里又重新亮堂起来。

从晚熬到大约第二天的八点钟左右,雨慢慢地小了,二嫂和三嫂一人打了一把伞,一块走了过来。

她们来的非常及时,美珠就在她们来了之后,半小时左右就产下一个男婴。

朱友康在旁边看到,这个身材修长,体态略瘦的男婴,生出来之后,非常安静,并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呱呱地哭叫。

等放在床后,他竟然双腿踢腾着,吃起来自己的小拳头。

岳母把产后事宜做完后,朱友康来到美珠床前,在美珠额头深情地吻了一下。

张美珠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友康,把手放在他脸,友康立刻感受到爱人滚烫滚烫的温度。

第三百零四章 移出

当友康抱着儿子来到五官科门口的时候,韩医生早已经打开了他手中的鼻镜。

儿子哭闹不止,稳定不下来,韩医生无法用鼻镜对准儿子的鼻腔进行有效检查。

美珠哭泣着从友康手里把儿子抱过来,哄了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然后美珠站在北墙跟前,让儿子头部稍微向后倾斜三十度左右,友康从美珠背后,双手抱住儿子的两颊,避免儿子活动,韩医生这才得以顺利检查。

由于石榴籽在儿子鼻腔时间过长,再加一路的折腾和颠簸,韩医生从鼻腔明显位置根本查不出来。

他费了很大劲儿,把小孩来回掂对了多次位置,才在鼻腔深处,模模糊糊看到了石榴籽的部。

情况十分危急,现在正处在危险时期,稍有不慎,石榴籽就会进入儿子的气管,那样的话,就只好连夜赶往新州医院去了。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那样蓬州县人民医院是无法取出的!

情急之下,韩医生有些安耐不住,友康和美珠看得出,韩医生脸出现了紧张的情绪,汗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

他们夫妻的心同时达到了高度紧张状态。特别是美珠,又呜呜地哭泣起来。

“你们把孩子抱好了,千万在我动手的时候,别让孩子哭闹。否则就会前功尽弃,遭遇失手!我把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要是信不过我,现在你们就得马去新州医院。”

韩医生给他们夫妻下了最后的通牒——情况非常危险,只差一步,就到了无法抢救的地步。你是让韩医生继续进行,还是马去新州医院,只能自己选择。

意思是,你们选择了我韩医生,就不要怕掏取石榴籽失败。

友康看了看美珠,美珠已经慌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友康就自己做主说:“韩医生一切靠给您了,我们相信您!”

“好,你们千万要小心,按照我的意图去做,别出岔子!”韩医生说话间透露着风险和挑战,坚定与自信。

“好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友康这时已经别无选择,总不能开着拖拉机半夜里再去新州吧。所以表态非常坚决。

友康和美珠在韩医生指导下,又开始了新一轮挑战。

韩医生又换了手里的掏勺工具,把鼻镜光的焦点再次集中在儿子的鼻腔深处——刚刚看到的石榴籽部。

这时儿子手一个劲儿要去挠鼻孔,那肯定是鼻孔不舒服。友康心里非常紧张,只怕再出什么岔子,马去遮挡儿子的小手。

韩医生吓得立刻把手中刚送进去的工具拿出来,脸的汗珠子立刻掉在了地。

美珠认为孩子一定是饿了,是否先给孩子喂喂奶,韩医生坚决给予了否定。

他说,说不定孩子喝奶吸气换气的时候,很可能把石榴籽吸入气管,那样危险就更大了,甚至会断送生命。

片刻之后,韩医生一直等着孩子的第二次稳定,美珠和友康想方设法哄着孩子。

孩子二次稳定后,韩医生再次把鼻镜的光集中到小孩鼻腔微露石榴籽的深处。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工具放进去,也许是帝的安排,也许是儿子有了一种默契,这时候,孩子居然完全安静下来。

当工具触动到鼻腔深处时,也许是由于感觉明显,也许是孩子需要活动,这时又不老实了。

“坚持!别动!别动!”韩医生憋住一口气,从鼻腔深处慢慢地小心谨慎地,把石榴籽一点一点向移动,最终移出鼻腔,获得成功。

韩医生拿出从鼻腔里取出的石榴籽,让友康他们看,居然是一颗硕大的囫囵的原装货。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韩医生又进行了一次检查,他怕里面还有第二颗石榴籽存在。

经过仔细检查和分析,观察孩子的表情变化

第三百零五章 捉奸

友康给美珠做的方便面荷包蛋,美珠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

她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这样,吃啥也不香,啥也不想吃。

“友康,快过来呀,饭都凉了,快些吃吧!”美珠放下碗筷,就把友康从厨房里叫过来。

友康的心思,正在考虑赵铁柱和冯方慧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俩男女趁着梦云不再,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他的思想太专注了,美珠叫第一遍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思想太集中了。

美珠看了看床熟睡的儿子,又把一碗半的饭又端回了厨房。

到了厨房她才看到友康还穿着一身湿衣服。

由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只怕孩子出了问题,受了委屈,当时友康给他们母子拿出干净衣服的时候,还以为友康自己也拿出干净衣服换了。

谁知道他大半天了,还暖着一身湿的大半天的脏衣服。

她放下碗筷,嘱咐友康快些吃饭,然后回到屋里给友康找到一身干净衣服,让友康换,然后,把友康脱下来的湿衣服拿到屋里,放在洗衣盆里。

友康知道美珠没有吃好,她这个人一旦有事,吃饭睡觉都会受到影响。不但吃的少了,恐怕今天晚也睡不好觉了。

操心的人就是这样,友康早就领教了,尽管费尽口舌开导她,半点作用也没有。

友康知道她还没有喝水,就给她舀了一碗热汤,让她喝下,他正在火炉坐着坐壶。

友康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把一碗多方便面荷包蛋吃了个精光。

他刚放下碗筷,坐壶的水就开了。他把一壶开水递给美珠,让美珠快去屋里喝水。

他自己开始在厨房里洗刷锅碗瓢勺,打扫卫生,然后把煤火压好,回到了屋里。

这时候大约接近十一点钟,除了风声树叶声,到处就是静悄悄的。

尽管迎着风雨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友康仍然处于兴奋状态。他知道美珠身体不好,就劝导美珠把水喝完了,早点休息。

他让美珠休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刚才说的她身体弱,需要早点休息;另一个原因,他要再去赵铁柱那里看一看,这冯方慧和赵铁柱,这么晚了,到底在一起要干什么。

毕竟冯方慧和自己是一个村里的乡亲,并且双方老人在一块相处的非常好,又是朋友关系。

赵铁柱他是不放心的。

因为当年在中丘中学学的时候,朱友康就挨过他的欺负。

他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去了朱友康的军帽,并且还倒打一把,说朱友康偷吃了他的白馍。

这就充分暴露出他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一面。

尽管后来朱友康去山西黑城冯老中医家看胳膊的时候,见到过他。

但是,毕竟时隔了好几年的时间。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定赵铁柱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呢。

美珠身体虚弱,友康这么一说,她也就趁着儿子睡下的时候,早点睡了。

她怕孩子醒了又是喂奶又是哭闹,影响了她的夜间休息。

朱友康也和他父亲朱书堂一样,喜欢把每天的活动记录下来。

当他记下来之后,看到美珠已经睡着了,就把被子给美珠和儿子往严实处盖了盖,然后悄悄地带门,出去了。

这时,雨已经停下来了,风还在呼呼地刮着,树叶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他慢慢地沿着墙根向西走去,随后又拐向后排赵铁柱宿舍方向。

距离赵铁柱宿舍大约还有100多米的时候,看到赵铁柱屋里仍然亮着灯光,他从内心里没有把他们俩往好里想,所以,心里就开始紧张起来。

他刚要再次迈步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发出了低低

第三百零六章 迷踪

朱友康看着赵铁柱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后,冯方慧在赵铁柱前面,青年人后面监督着,把这对衣帽不整,低头哈腰的青年男女,“请”进了赵铁柱的宿舍。

外面的院子里,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制药公司的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这时的朱友康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去门外偷听,这大半夜的,赵铁柱和冯方慧撞见了怎么解释呢?那样不是太尴尬了吗?

到时候人家问你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那不是弄得一个大红脸吗?那样的话,日后美珠可怎么给人家交代啊?

假如此时离开,这个精彩的故事,就只有一个龙头,凤尾再美丽再动人,自己也错过了这个看戏的大好时机。

那又该怎么办呢?那就在原地试试看吧。

朱友康从暗处轻轻地走出来,站在破旧房间的门口,侧耳细听,由于距离太远,除了听到风吹树叶哗啦啦的声音之外,屋里说话声一点也听不见。

但是,如果再向前迈进一步,就到了二位青年男女胡作非为的地方了,那里虽然距离赵铁柱的宿舍近了一些,但是,如果去了那里,暴露的风险系数就会增大许多。

朱友康心里像猫爪子乱挠一样,心痒麻乱的,十分着急。

因为,在这里犹豫的时间,就是他们精彩大戏的演时间,耽搁一秒钟,就错过一秒钟的精彩演出。

好奇心把友康推向危险的境地,他闪出身来,准备向前再进一步。突然一块小石子“啪”的一声,投到了他的脚下,他立刻警觉起来。

他停下即将迈出的脚步,望了望四周,一切照旧,哪里也没有半点动静。

他的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在这关键时刻,怎么会出现小石子呢?

有一句流传下来的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友康立刻毛骨悚然起来,莫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处盯着不成?

要是那样,今晚来到这里的探秘行动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不但得不偿失,恐怕还会捉鸡不成蚀把米,为日后留下意想不到的后患。

朱友康想,自己平时工作繁忙,家务事又缠身,自从住进加工厂这个制药公司以来,在夜间里几乎没有出来走动过。

还真没有想到,夜间的加工厂竟然是这么的神秘和恐怖。

要放在平时,今天晚,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然而,自己的一次偶发行动,竟然会遇到如此的神秘的事情。

而且,神秘到深不可测的地步,神秘到令他吃惊的地步,神秘到自身无法自拔的境地。

现在的他,已经成为宇宙世界里的一颗启明星,本想在苍穹里追踪神秘,结果,反而自己亮了起来,浩瀚的宇宙世界里,竟然没有一处可以藏身。

自己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眼睛在盯着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抱起了头。

现在的他,唯一盼望就是太空间突然出现一片乌云,立刻遮住这颗启明星。

然而,自己又不是天派来的功法无量的神仙,哪来的这么大能量呢?

他思想最紧张的时候,突然“啪”的一下,脚下又多了一颗石子,朱友康吓得两腿打颤,几乎就要尿裤子了。

心里想,观世音菩萨,你在哪里啊,赶紧救救我吧!

朱友康越想越后悔,自己把老婆孩子伺候好了,就去睡觉,抱着亲爱的老婆孩子,在被窝里是何等的舒服啊,现在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大自然的事多得是,凭你一个朱友康能管得了吗?

大自然自有大自然的平衡法则,人类社会自有人类的生存规则,地球人类有50多亿,你朱友康在这50多亿人口里面,你又算是哪一根葱呢?

第三百零七章 离奇

朱友康正在纳闷的时候,张美珠进了屋。

她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朱友康,脸色凝重,一句话也不说。

朱友康自知这次行动隐瞒了美珠,赶紧放下紧张的心情,收回惊恐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主动跟美珠说话。

“美珠啊,你可把我吓坏了,你去哪里了?怎么进屋没有看到你呢?”

友康表示极大的关心,追问张美珠的去向,当时他并没有多想,他也不可能想到美珠半夜里,丢下孩子也出了门。

“你说我半夜里能去哪儿?”美珠有些不高兴,绷着脸反问道,他认为友康也许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看了不该看的事情。

“这大半夜的,你又去了哪里儿”美珠反客为主,又追问起他的下落,看来美珠也没有闲着。

“我还能去哪儿?到外面方便了一下呗。”朱友康故作镇静,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坦诚。

“别胡扯啦,我都看到了。”美珠干脆直接回答朱友康,想从友康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你看到什么啦?你怎么会看到呢?”朱友康疑惑地问道,这是友康所没有想到的。

他心里想,莫非那两颗投掷的石子是美珠扔下的?

要不,她怎么会说看到了呢?爽性跟美珠说了实话吧,交流一下,看一看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看一看这浑水里面到底是隐藏了什么。

没等美珠回答,朱友康接着把晚看到的和经历的一五一十说给美珠道:“今晚真是神秘极了啊!我从医院回来后,打算先去做饭,知道自家火炉已经灭了火,就到处去找干柴,结果,你猜我遇到什么了?”

“你遇到什么了?”美珠看友康开始说话,就不再多问,静静地听朱友康讲述着精彩的故事。

“我在经过赵铁柱宿舍的时候,看到今晚冯方慧和赵铁柱在一起呢,江梦云回家了吗?怎么冯方慧主动跑到赵铁柱的宿舍里了呀?

我怕冯方慧吃亏,我急忙生了火炉,咱们吃完饭,等你睡下之后,我就去赵铁柱宿舍看一看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还没有走到赵铁柱的宿舍,中间就已经发生了离奇的故事,你听我仔细给你讲来。

有一对青年男女竟然在赵铁柱东边不远处一处破房子里,干了男女之事。

我本想去看一看赵铁柱宿舍里会发生什么,怕冯方慧吃亏,过去我给你讲过,这赵铁柱过去在中丘中学学时,可不是个好鸟儿。

结果,我躲起来还没有行动,赵铁柱拿着手电筒和冯方慧从他的宿舍里走出来,好像他们是早有预谋的,或者说是他们设的局一样,很顺利地抓住了这对青年人。

他们把这对青年人抓进赵铁柱的宿舍,可能是带去审问去了,我本想凑近去听,又怕他们突然出了门碰,所以,迟迟没敢靠近。

结果,赵铁柱和冯方慧又押解二位青年人,去了制酒车间东边的宿舍里。

这不,我趁着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就赶快跑回来了。”

“奥,原来是这样啊,你让我睡吧,我哪里睡得着呀?

我躺下来之后,不大功夫,就发现你出去了,我还真认为你方便去了,谁知道一等不回来,二等也不回来,这不,我就去找你了。

你没有见到我给你投掷的石头吗?后来的咱们都看到了,就不用你再多说了。”

张美珠看朱友康遇到了这么一件怪事,就打消了责怪友康的念头,开始平心静气地与友康交流分析起这件事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来。

“这么说,赵铁柱和冯方慧不会有什么越轨的事了,应该是另有原因吧?”朱友康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问美珠道。

“据我观察,冯方慧不是那号人,即便赵铁柱对她有贼心,遇到江梦云这样

第三百零八章 调解

竹舟县来的四个人,乘车跟在友康开的拖拉机后面,来到友康家。

友康的父母已经搬到了友康这边来住,友康带着客人进了家门,先介绍了母亲,然后跟正在院里摘花生的母亲,介绍了客人。

客人道谢后落座,友康忙活着给客人们倒水,母亲从外面走进来,陪客人说话。

一听说是竹舟县来的,不用聊天母亲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立刻警觉起来。

这件事除了友康和美珠在蓬州县城居住不清楚之外,其他自家人都是知道的。

因为母亲、父亲、书旗伯父等,都参与了友全大哥去竹舟盗墓的行动计划。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友全八岁那年,父亲英年早逝,为了寻求生路,友全的母亲把八岁的友全丢给爷爷奶奶,只身一人到外地逃荒去了。

在长期的流浪掏饭过程中,被竹舟县某村的一个好心人收留,后来和这家的大儿子结婚定居下来。

这家大儿子原来也是有配偶的,只是因为疾病,留下了两男一女,提前驾鹤西去了。

收留友全母亲之后,尽管定居下来,因为家里三个孩子,也就没有再继续生养。

在这漫长的几十年里,友全母亲也曾几次回到蓬州老家探望。多次给儿子友全家寄钱,来补贴生活困难的友全家用。

友全也曾去看望过母亲几次。孩子大一点之后,还带着大儿子和大女儿到过那里几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友全的母亲年龄大了以后,友全也曾和她商量过过世后的打算。

当时母亲答应儿子友全,要叶落归根,回到老家老伴身边。

因为竹舟县那边老伴是有原配的,只是死的早一些而已。

所以,友全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他总盼着母亲离世后能和父亲合葬在一处。

母亲有病之后,他有意带着大儿子多次去竹舟探望,其目的就是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谁知道,母亲死了之后,竹舟那边单独做主,把母亲下葬在本地。

这一举动让友全措手不及。尽管费了很大周折,还是无果而归。

因为下葬时竹舟县那边邀请友全一家,都去参加了葬礼活动,当时竹舟方要求友全出资共同办理丧事,遭到了友全一家的强烈反对。

友全一家认为,母亲在八岁时就离开了朱家,来到竹舟这里,几十年来一只照顾着你们一家老小,出资办理下葬事宜是你们家的本分,完全没有理由让友全一家来承担。

在母亲下葬的当天,谈判破裂。

那一天下着小雨,友全一家把老人埋葬了之后,没有再回竹舟那里,而是直接回到了旅馆。

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这家旅馆,他们把挖坟工具早已藏在旅馆里。

在旅馆里,他们再次进行了临时策划。

他们认为,母亲有言在先,绝对不能让老人遗骨他乡。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准备了挖掘工具,装在口袋里。

于是决定留下三个人住在旅馆,其他人买票坐火车连夜回老家,在老家做好应对下葬的准备工作。

友全和老大老二留了下来,友全的家属带着其他孩子连夜回了老家。

他们三人等晚十二点之后,退了旅馆,拿着短把铁锨和事先准备好的大块包裹出发了。

他们连夜冒雨步行了十二三里地,来到了位于一个丘陵地带,打着手电筒,找到了白天下葬的坟头跟前。

他们一个人在地边高处站岗放哨,两个人分别拿着两把铁锨,急急忙忙开始挖掘。

不到一个小时,就顺利敲开棺木,盗出棺木里的骨灰盒,装在事前准备好的大包裹袋里。

然后,他们又草草

第三百零九章 谈判

“既然你们能找过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了。

现在你们吆喝着报警,那就回去报警去吧,又何必来蓬州?”

书旗看对方口气强硬,也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几句。

“你是友全什么人,说话这么难听?”对方其中一人说道。

“我说话再难听,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你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不是要报警吗?你们找错地方了!”

书旗继续跟他们周旋着。

友康听着话题不是很对头,就偷偷地跑出来,到村西头叫来了姑父梁鸿信。

姑父走路不急,在路跟友康说:“他们来到咱这里还这么强硬啊,咱把骨灰埋到了哪里,这么大的蓬州,让他们找去就是了,何必跟他们斗气呢!”

友康听了这句话,佩服姑父的脑筋好使。

不到一刻钟,姑父来到了友康家里。

落座之后,很客气地跟竹舟人寒暄了几句,接着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毫不忌讳和友全的亲戚关系。

他说:“我叫梁鸿信,既是友全的亲姑父,也是南丘村的老支书,既然你们来到我们村,那就听我村支书的安排吧。

我梁鸿信一辈子做事公对公,光明磊落,毫无私心,你可以到村里打问去。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们现在就炒菜喝酒,边聊边喝,把问题放在桌面,说清楚说明白,办妥当,让你们满意地回家。

你们要是对我存有戒心,怕我拉架有偏心,那你们干脆就回你们竹舟,通过法律途径去解决。

是去是留,你们看着办。

你们把态度亮出来,是要带着骨灰回家,还是要讨个公道,让友全做一个适当赔偿,你们把钱带回家?

村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你们是长是短,别拖泥带水的,痛痛快快讲出来。”

老支书出面,话一出口像是美国当年给日本广岛和长崎丢下的“小男孩”和“胖子”一样,威力无穷。

这四个人听了,感觉遇了岔子,立刻感觉到原子弹的威慑作用,看来这个家庭不好惹。

“老支书说的是,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今天友全能把骨灰盒交给我们,我们饭也不吃,立马走人。死者为大,老人需要入土为安!”

他们四人中,一直是年长者说话。

“你看这样好不好,友全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她母亲临终前曾经交代过,她死后要叶落归根。现在老人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现在,咱们再折腾一次,岂不是对老人不敬啊?

再说,双方老人都有原配。我还是让友全给你们一个补偿吧,你们这些年照顾老人也不容易。

你们看怎么样啊?”

梁鸿信说话不紧不慢,一字一板,使得对方想着急都找不到理由。

这时,只见长者拉那个长子出门门,到外边商量了一阵子。

书堂看问题有点活便,便拿起茶壶给屋里的人分别倒了一杯水,在座的人开始把话题岔开,彼此之间开始问候各自的家庭情况,或者农忙情况,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不一会儿,老者和那个长子又回到了座位。

“既然老支书把话说到这份了,我刚才也跟侄子说了,咱就听老支书的意见,给我们一个补偿吧,老人都已经安葬了,还能怎么样?”

老者也语气平和地提出了要求。

“书旗、书堂你们去准备酒菜吧,剩下的事,我们来商量。”

梁鸿信看着他们开始沿着既定方向走了,心中万分高兴。就指派两个小舅子去做后勤工作。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准备酒菜呢?

梁鸿信是一个非常有

第三百一十章 醉乱

事情进行的并不是梁鸿信想象的那样顺利。

竹舟的那位老者,喝的东倒西歪,连饭也没有吃,友康和他父亲扶他倒在床,睡去了。

友全前后跑了三趟才借来3000块钱,这时,长子的态度非常坚决,低于5000块钱说什么都不行。

友全只得再跑出去借钱。

友全借钱的同时,友康的父亲、大伯和姑父,一直在软磨硬泡劝导这位长子。

但是,看样子这位年轻人是铁了心了,说什么也不从。

只好打发友全再次佯装出去借钱,现在仍然按照梁鸿信的三步走办法的第二步和第三步进行——拖和将就,不管怎们说,绝对不能安排你们说的5000块钱来执行。

在梁鸿信心里,哪怕是4999,也不能按照你们竹舟人的意图办事。

所以,继续实行第二步——拖,和第三步——将就。

梁鸿信的信条就是,能压缩少一点就尽量往下压缩。最好他们能够承受3000块钱这个数字。

友全拿着样子,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一个多小时之后又回来了。这次他借来300块钱。

梁鸿信告诉这位长子,友全实在借不来了,跑遍了南丘村,凡是能借的亲戚和朋友,几乎都已经借过了。

他说,要不,他身还有几十块钱,也贡献出来。

他这么一说,书旗和书堂弟兄两个当叔叔的,也佯装给友全赞助。他们几个人先后又凑来300块钱。

这位长子看着大家这样凑来凑凑去的,委实有些可怜,觉得再去穷追不舍,显得不够意思了,同时也产生了恻隐之心,从内心里不愿意再坚持5000这个底线了。

距离他心中的标准差了1400块钱。

他知道友全尽管埋葬当天,把骨灰盒偷来了,但是,他还在葬礼送了1000块钱礼金,还买了花圈和不少供品。

这样算下来,差不多也有1400左右。

他分析了当下的形势,眼下他叔叔喝晕了酒,正在睡觉,假如他醒来了,一句话做了主,定了调,那人情就让叔叔全拿了,自己可是面子就丢大了。

他心里想,还不如趁早做一个爽快人,把主做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这里,这样也可以看出,咱作为一个多年的亲戚,心胸是宽阔的,是大方痛快的。

所以,他看着大家纷纷给友全赞助,就打断了大家的行动,把大家凑出来的300块钱,又退了回去。

他说:“既然大家这么诚心诚意,我从竹舟来,就代表竹舟人,我也不能让竹舟人在蓬州丢了面子。

既然友全哥这么卖力借钱,我作为弟弟,包含了!

大家都把钱收起来吧,这3300我就收下了。

我这个人也不都是看在钱眼里,我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今天来蓬州就是觉得友全哥欠了我一个礼节,这3300块钱我收下了,就算是对这个礼节的一个补偿吧!”

人家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了,梁鸿信也就顺水推舟,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是这位侄子通情达理,那就这样吧,别的不再多说,把老兄叫醒吧,你们也该走了,天马就黑下来了。

在路慢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梁鸿信有进有退,有礼有节,把问题圆满完成了。

并且比预计的又省出700块钱来。

老者醒来时,问题已经处理完毕。

他模模糊糊的,也没有细问究竟最后是什么结果,几个人了车,在伺机的引导下,沿着来时的路线向蓬州县城驶去。

走了以后,友全非常满意。就把家里的几个人留下来,晚继续喝酒。

友健下班回来,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因为中午在信用社营业厅已经喝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排解

听到外面的喊叫声,友康立刻出了屋门,随后友健也跟了出来。

这时姐夫赵大友急忙走进友健的院子里。

“姐夫?什么事这么急?”朱友康一看姐夫慌张的样子,急忙问道。

“孩子高烧昏迷,你快去你家里开拖拉机,咱要马去蓬州医院!”

赵大友急切地请友康快速行动。

朱友康出了门,一路小跑步回到自己家里,立刻摇开了拖拉机。友健这时已经清楚了,也跟着哥哥跑过来。

因为姐夫赵大友先到友康家里找友康时,把儿子留给了两位老人。所以,老人早早出来,怕他们坐在车斗里太凉,就给拖拉机车斗铺了一个褥子。

姐姐仍然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哭泣着,能够看得出姐姐对女儿有多么的挂心。

看友康发动了拖拉机,姐夫赵大友接过友钟手里的孩子,立刻就了车厢。

友健也要车,被姐夫大友劝了下来,因为他还要赶在白天去班。

姐姐友钟紧接着爬进车斗,刚刚坐稳,拖拉机已经启动了。

他们快速地向村东驶去,因为情况紧急,朱友康开的车速飞猛。

当拖拉机快要走到八里屯的时候,朱友康忽然想起来,拖拉机油箱里的柴油已经不多。

他早起出门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

他昨天早起从蓬州开过来之后,本打算把次买的柴油,加进拖拉机油箱,谁知道半路遇竹舟人,结果因为友全堂哥的事,忙活了一整天,把这事也忘记了。

这怎么办才好呢?朱友康心里很着急。

他突然掉头向南,沿着八里屯大街,把拖拉机开向省道的方向。她要到省道找一个加油站加油。

他最担心的就是怕开不到加油站,当他快速赶到加油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因为加油,大友把孩子抱起来,看了看,孩子扔在昏迷之中。大友和友钟心急如焚。

加油的过程是很慢的。

这个加油站,不是把油管伸进拖拉机油箱里直接放油,而是采取用一个短油管,把油抽到塑料桶里,然后把塑料桶的柴油,再倒进拖拉机的油箱里。

大友夫妇等得简直就想发疯。

朱友康知道姐姐和姐夫很急,所以,油盖还没有拧好,就了拖拉机。

朱友康头顶浓浓的黑烟,不一会儿就甩在了身后不见了。路边的树木一闪即逝。

到了医院,他们急急忙忙来到门诊,医生一看情况特殊,就直接把他们推到了医院病房。

他们紧急了三楼内科。

医生仔细地询问了小孩病史。

询问有无发热、头痛、呕吐、意识障碍、癫癎发作,有无精神失常以及起病缓急,病程长短。

询问有无缓解,病前有无咳嗽、腹痛、腹泻的时候。

友钟磕磕绊绊地做了回答。

她说:“昨天已经发烧,精神萎靡,不吃不喝,等晚睡下之后,烧得厉害,看样子有些昏迷”等等。

医生听了友钟的叙说,又经过一番检查,最终确诊为急性脑膜炎,继续住院治疗。

医生说,你们来的太及时了,像这种情况,如果再当做一般的感冒病来治疗,恐怕就把孩子耽误了。

朱友康紧接着帮助姐姐给外甥女交了住院费,办理了住院手续。

孩子很快输了液体,这时大友和友钟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看着他们刚才那种焦急的样子,朱友康心里也很难受。

现在终于来到了医院,并且输了液,还有医生护士们都在身边,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朱友康安顿好姐姐和姐夫之后,姐夫大友给他安排了家里的事项。

因为孩子住院恐怕三五天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性

本来外甥女住院,少了姐夫和姐姐两个劳力,自然就加大了其他人的劳动量,这样以来,就拖慢了收庄稼的进程,落在了老乡们的后面。

友康、友健、姐夫三家庄稼地里,轮流劳作,劳力少,面积大,他们秋收还没有结束,许多家庭已经进入了种麦阶段。

他们家庭的合作也不是全部农活儿的合作,只是突出体现在收割庄稼。

一旦合作着把粮食收回家,剩下的庄稼活儿,只能靠各自家庭去完成了。

朱友康种了三亩地的玉米,棒子掰完了,剩下的玉米结,都要一颗一颗地从地里刨出来。

只有腾下茬子来,才能播种冬小麦。

朱友康每天起早贪黑,奔波在庄稼地与家庭之间。

眼看着跟前像原始森林一样,一望无际的玉米结,心里有些发憷。

低头刨一阵子,抬头看看前面,没有尽头,……

低头刨一阵子,抬头看看前面,没有尽头,……

低头刨一阵子,抬头看看前面,没有尽头,……

朱友康蹲下来,看着一天天慢慢的进度,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

想象前一阵子带领全县教育战线的教师们,把目标教学改革搞得如火如荼,风生水起,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吃力和愁。

他这时候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要不要再继续养种这十几亩庄稼地?

这是他记事以来,从思想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过去近30年的历程中,他都是把土地、庄稼、水库等看作是人类生存的救命稻草。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产生了这种想法。

他平时里不抽烟,因为做庄稼活儿,又脏又累,劳动强度非常大,他不由地把火柴和香烟装进了衣兜。

他知道,这是劳累的结果。

他这次抽烟,更加了解了在广大农村里,为什么吸烟的人这么多。

随着烟雾升腾,朱友康的思想开始活跃起来,大脑里像是大海里汹涌波涛一般,一浪翻过一浪……

吸烟本身是一种劳作之余的消遣,也是恢复体力的有效过程,更是老百姓谋划生活,开动脑筋,积极思维,创作美好的开拓过程。

吸烟更能体现劳作之后,对眼前世界的深刻体验、愿景展望、劳作归纳、经验总结和生活提高的客观认识,并且把这种认识不断升华。

吸烟,吸进去的,是炎黄子孙的中华精华,是勤劳朴实的传统美德,是不辞辛苦的奋斗历史,是劳苦大众的血汗智慧。

吸烟,喷出来的,是劳动人民生生不息的信仰烙印,是黄河子孙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是华夏儿女创新发展的劳动结晶。

他之前对吸烟没有兴趣。今天把烟抽进去,深感异样。

一支烟就像一把头,把地块分成一多一少,把土地分成收秋和种麦。

一支烟就像一轮日出,把世界分成一暗一明,把时间分成昨天和今天。

一支烟就像一个新年,把日子分成一旧一新,把生活分成去年和今年。

他的思维使他忘却了手中点燃的香烟,一不留神,红红的烟灰烧到了他的指缝,他一抖指头,把烟头扔到了玉米结。

这时,他的思维一下子变了,他每刨掉一颗玉米结,就看成是坐在玉米地里吸了一袋烟,这样,他就不觉得劳累了。

他飞快地刨了一大片玉米结,突然觉得手心里疼起来。

停下手中的头,看了看手心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烂肉。

他又攥起头,继续刨动已经发黄的玉米结。

他想,这些烂肉权当是拖拉机里的机油,烂肉越多,就越有干劲儿。

他在心里认为,刨玉米结和大自然的规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关照

友康常常五更天起床,披星星回家,秋假到了,还是没有干完地里的活儿。

晚还要坐在院子里摘花生,剥玉米棒子,他几乎忘记自己是一个班的公职人员。

可是,明天是不能耽搁的,那是班的第一天。

回到单位,他还要处理一大堆的事务。

他当晚和父母、妹妹一起在院子里摘花生,一直到十一点才结束。

第二天趁着夜色,他要把拖拉机开回去还给连襟家里。

他知道连襟那里是平原,地块整齐,现在用拖拉机的时间也不多,收割庄稼已经开始租用收割机,播种庄稼开始使用播种机,要比山区进步得多。

所以,拖拉机给他送的也就不早了。连襟让他骑自行车回家,他看天气还早,就步行向县城方向走去。

当友康赶到加工厂那个家的时候,美珠才刚刚起床。

因为友康不在家,友梅也和他们母子睡在一个屋子里,友梅胆小,哥哥在家的时候,她才去隔壁住。

友康本想走到床前看看熟睡的儿子,可是,一看友梅也在这里睡,就离开卧室来到厨房。

他看时间还早,就顺手抓起一把扫帚,把整个院子打扫了一遍。

这时,赵铁柱已经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看到友康打扫卫生,就打了招呼,友康回了话,他又相别处溜达去。

友康打扫完院子,来到厨房里洗漱了一下,就开始做饭。

他看了看煤炉,火头很弱,他没敢把着火的煤球夹出来,把底下烧透了的煤球灰夹出来,而是,在原来的基础,再放一块煤球在面,下边稍微打开了一些风门。

他要等把这块煤球烧旺了,再把煤球灰夹出来。

“友康,你知道今天要班,这么远的路程,你怎么昨天没有回来呀?”

这时美珠已经起了床,一边梳头,一边来到厨房和友康说话。

等到了厨房,他放下梳子,开始细数起来。

见友康还在烧煤球,没有坐锅,就问道:“怎么样了?火还不旺吗?”

友康看了看说:“再等几分钟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于是,美珠就放下案板,先准备切菜。他平时早起是不炒菜的,友康回来了,他知道友康在家里吃不好,所以,大早起就要给友康炒一个菜。

他知道友康辛苦,友康走了以后,他一直睡不好。

她一直期盼着友康能够早一天回来,这里是厂区,白天有工人们来来往往,还热闹一些,可是一到了晚,空旷的厂房里就十分寂静,寂静得有些恐怖。

这么大的场地,就住着友康和赵铁柱他们两家人,孤儿寡母的在这里能不害怕吗?

再加前一段时间,那一双男女住在厂里,又出了问题,他们住着更加担惊受怕。

原来江梦云也住在厂里,还有个照应,现在江梦云回了山西老家,友康又回家干活儿去了,剩下他们三个人,晚去东边的茅房就非常担心害怕,每次美珠和友梅都要作伴打着手电,拿着木棍,一起去。

今天终于把友康盼回来了,他们一下子胆量大了起来,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美珠啊,你不回家体会不到回家的感受!这一旦到了家,就有干不完的活儿,想离开都难啊!我几乎把自己当成农民了,竟然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公职人员呢。

这不,昨天晚又摘了半夜的花生,大早起又把拖拉机送给你妹妹,累啊!

你知道,我可是步行来的呀,我足足走了六里地,才到咱家里。”

友康说了一大堆,说的美珠心里很难受,美珠开始考虑是否还要耕种地的事来。

“友康,我这几天考虑了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对?”

“你说说

第三百一十四章 跨越

韩玉冰局长对教育的深刻认识,加老学究任之问对教育的宏观指导,蓬州教育实现了突飞猛进的新发展。

朱友康在这个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催化作用,和教学改革的关键作用。

朱友康一大早班,就遇到了教育局召开蓬州县新学期抽测考试成绩分析会。

这是为开学后召开的全县抽测考试总结表彰大会做准备,是一次总结、谋划和部署动员大会。

会教研室主任朱友康,结合学期抽测组织考试、阅卷、登记、统计等情况,提出了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为局长当好参谋,找准根源,对症下药。

他指出,看一个学校抽测考试组织能力强弱,是判断这所学校教育教学工作,搞得好不好的关键因素。

对于一个教育系统来说,也是同一个道理。

——言外之意就是,蓬州教育搞得好不好,全在组织抽测考试的能力和水平,因为目标教学改革的基础已打好。

因此,要想搞好蓬州教育,归根结底就是要搞好抽测考试,和未来的统测考试。

考试成绩是衡量一所学校教育教学水平的有力依据,没有优秀的教育教学成绩,一切都是空谈。

他指出,从学期检查情况看,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考试钟声不严肃。有的学校敲钟人员,存在三个不固定。

一是人员不固定。午张三,下午李四。对敲钟人员没有进行提前培训。

二是钟点不固定。导致开考时间或者提前开考,或者推迟结束,或者推迟敲钟时间,或者提前敲钟交卷,不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不正常的。

三是位置不固定。敲钟人员在考试过程中,也要强化固定位置,开考前、结束前五分钟,必须站在钟跟前,而不是临时从办公室出来去敲钟。

因此,建议从本学期开始,每个学校都要在抽测考试中,固定专门敲钟中人员,学习并执行敲钟规则。敲钟人员规则内容,由教研室具体制定并监督执行。

第二,监考教师工作不规范。这突出表现在一下两个方面。

首先,时间观念不强。有迟到现象,也有查收试卷不及时问题。还有个别学校临时换人问题。

其次,监考教师不固定。建议,监考老师要做到一个固定,一个流动。应该把主考和监考人员区别开来,这样便于明确职责。

第三,监考教师分工不明确。应该把主考和监考人员职责进一步分清。

本学期由教研室制定主监考人员抽测考试守则,建议每次抽测考试前,认真学习,并贯穿抽测考试始终。

第四,抽测试卷装钉不规范。从这次抽测考试情况看,主要出现了一下问题。

一是漏装。学生的信息没有封在固定的密封线以内。

二是倒装。把试卷下颠倒,页码顺序出现错误。

三是错装。把试卷的序号弄错了,没有按照考号顺序,从小到大排列装钉。

四是错拆。由于监考教师马虎,拿起试卷就开,结果,把试卷的底部,当成头部割开,造成试卷袋倒开。

五是漏项。有的考场教师没有及时提醒考生在开考前认真填写考生基本信息,导致封卷后阅卷无法登记统计。

第五,考风考纪有待加强。在抽测考试巡视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除了个别教师迟到,更多的问题出现在考场。

有的考场纪律松懈,造成学生交头接耳,偷看偷抄;有的考场前后黑板没有清理,试题、板报仍然保留着;有的考场环境很差等等。

有的考点管理人员,在考务室闲聊,到考场检查指导的少。

这些问题说完,朱友康又特别提出了目标教学改革,对这次抽测成绩产生的良好影响和

第三百一十五章 深挖

江梦云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临产了,及时从山西老家返回蓬州制药公司。

赵铁柱和冯方慧把最近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跟江梦云说了一遍,江梦云觉得问题很严重。

这叫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啊,属于内奸,需要扭送公检法部门去处理。

赵铁柱说:“幸亏我们抓住了他们俩在厂子通奸的事实,否则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我们所掌握的证据不足,恐怕扭送公安局也不妥。人家到时候不承认,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通奸人家反悔了,我们也没有证据。”

“你这么说,我们是没有办法了?”江梦云问道。

“那倒也不是,我们当天晚留下了他们的供述材料,还让他们签了名字。”冯方慧说道。

“这些资料还不够吗?这不都是他们自己的签名吗?”江梦云继续分析。

“人家到时候只承认通奸,要是说我们拿通奸一事要挟人家签名,我们怎么能证明我们不是要挟呢?”

赵铁柱这么一说,江梦云一时也没了词。

“人家在这个时候,要是再反咬一口,说我们是敲诈勒索,我们不是又被动了吗?”

冯方慧思考之后,提出了一个让人担心的问题。

“那可怎么是好?”江梦云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们做到什么程度了?你们清楚吗?”江梦云又问道,他要沿着思路去寻求解决办法。

“我们把他们抓到之后,做了记录,然后带到他们的宿舍,从宿舍里查到了他们的记录。

记录很简答,我们中途添加的三种药剂,他们那里都不显示。

说明他们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赵铁柱告诉江梦云,那天晚去他们宿舍搜到的有关信息。

“原来是这样啊,咱能不能把他们的记录,作为证据提供给公安局啊?那不一样是证据吗?”

江梦云顺藤摸瓜,一步一步地往下捋。

“这个根本不足以证明人家,是盗窃秘方的盗贼。

人家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作为员工,记录一些制药信息,研究一些制药经验,不正是制药公司车间工人正常的职责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美珠,这时插话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美珠说的是,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冯方慧说道。

“现在这两个人还在公司班吗?”江梦云问道。

“我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能秘而不宣,让人家跟原来一样,正常班啊。”

赵铁柱把最近人家班的情况又简单的说了一遍。意思是没有发现有可以的地方。

“那么,最开始的时候,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江梦云觉得大致听了一个过程了,又从源头开始问起。

“是我听到的。我在药店里接触的人多。”冯方慧解释说。

“仅凭一句话就能断定人家要切取制药秘方吗?”江梦云疑心起来。

“是这样,那天下班路,下起雨来,咱们公司小孙半路到我药店里借了一把伞,因为雨势不小,就在药店里多待了一会。

他跟我说起了公司的稀罕事,我就听进去了。

他说,他在车间库房整理摆放药箱的时候,肚子着凉难受,因为当时车间没有人,他怕比人看见,就躲在药箱后面蹲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车间里来了一对男女,是那个男的跟女的说了悄悄话,他听到的。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所以,他就告诉了我,他并不知道我跟你们的关系。

因为这个女的,也想从中得到好处,就以下雨为借口,答应那天晚不回家,在公司里找个僻静地方搞那个男女之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组团

何海云经过几年打拼,经历日趋丰富,视野更加开阔,思想更加解放。

她在河南焦作影视基地,开始着手筹建自己的影视经纪团队。

她邀请了在江苏同里古镇结识的影视经纪人孟老师,为影视经纪团队起了一个非常艺术的名字——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

她的这一举措,在当时是应该最时尚的组团模式了。

因为国家当时还没有制定,影视经纪人及影视经纪公司的法律制度,当时只要你手里有影视方面的丰富资源和人脉资源,就可以通过三方互联,获取双方有益信息,从中取得可观的佣金。

这项工作是一项新兴的职业,工作起来,过程简单,方法快捷,利益可观,很适合何海云她们经营。

何海云应该说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影视经纪领域的开拓者、探索者、先行者和实践者。

按照我国“辞海”里面的说法,经纪人是买卖双方,通过介绍交易以获取佣金的中间商人。

同样原理,可以得出影视经纪人的概念,这就是何海云在影视创作和影视拍摄之间修路搭桥,牵线交易,从中间获取适当经济利益的中间人。

也就是通过运作影视创作和拍摄过程,从中赚取一定的佣金。

何海云按照影视市场需求,在影视活动中,所成立的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是以收取佣金为目的,为促成影视人交易,而从事的经纪业务组织。

何海云与同学高婉君、马玲,进行了具体分工。

何海云负责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的全面工作,高婉君负责业务联系及业务销售,马玲负责市场调查及后勤保障工作。

她们这样组成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是有很好基础的。

她们在江苏同里古镇影视城拍摄基地,结识了影视经纪人孟老师,从此与孟老师建立了合作关系。

她们在那里跟着孟老师,学到了很多影视基础知识和基本要领,并且孟老师安排他们亲自演影视里面的不同人物,对演员的基本素质、基本要求等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体验。

她们在那里目睹了同里古镇的“天然影视棚”、“小桥流水”和“明清建筑博览馆”。领略了那里的“一园”、“二堂”和“三桥”的江南风情。

她们体验了号称“东风小威尼斯”的自然风光,欣赏了、、、、的剧情演绎。

在江苏同里古镇,她们学到了更多更丰富的演员基础知识,懂得了招聘选拔演员的基本要领和演出技巧。

为她们自己组团成立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展开工作,提供了有利支撑,也为她们日后开发蓬州本地相关项目提供了有利的借鉴。

她们在第二站无锡影视基地,结识了服饰制造商王冬王总,投资人马凯马总。这就为她们开始影视经纪中心运作,提供了资金物质保障。

她们在无锡影视基地,观赏了“唐城”、“三国城”和“水浒城”等,三大主要景区的建筑风格和人文景致,沐浴了影视基础的阳光雨露,深深被那里的各色风景所吸引和感染。

她们在那里领略了马战、歌舞、影视特技以及三国城、周瑜点将台、水浒城、翠仙楼、武大郎店铺、唐城、甘露寺等建筑风格和乡土风情。

在那里她们喂马、洗衣、做服饰道具服务等各种工作,更丰富了她们做好影视经纪中心的阅历和经验。

她们在河南焦作影视城修建的过程中,认识了李浩龙古建筑设计师,孙大林建筑师,又为她们日后开发扁鹊庙群、太行山旅游及影视拍摄等各种工作提供了人才和技术保障。

尤其是焦作在建的拍摄项目,和扁鹊庙群、太行旅游开发等,有着更多相关、相近和相

第三百一十七章 提拔

人世间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本该顺利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往往会另辟蹊径,出人意外。

有时候,在你还没有来得及转玩儿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变了。

蓬州县的教育在老学究任之问宏观指导下,在韩玉冰局长行家里手的亲自领导下,在教育局教研室主任朱友康亲自督促实施下,搞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

外地教育系统前来参观学习的络绎不绝,教育形势一片大好,而这些参观学习者,都要事先约好,才能安排。

这一年第二学期即将进行抽测考试的时候,老学究任之问突然调回新州师范专科学校任校长去了。

原来被安排在蓬州县政协当副主席的万龙平,再次回到教育战线,成了主管教育文化卫生的副县长。

朱友康的班主任老师陈竹,则调到教育局担任副局长,主管教学管理工作。

令人巧合的是,朱友康在竭尽全力,争取把目标教学改革,推向一个崭新阶段,把全县抽测推向全县统测的关键时期,由万县长参加指导,教育局班子集体研究,就蓬州教育系统校长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并增添了新的成员。

经教育局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朱友康在众多备选对象中,脱颖而出,被任命为蓬州县石脑中学校长——主持全面工作。

对于朱友康来说,这一任命来得有些太突然,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尽管他按照张美珠的想法,跟韩玉冰局长打了招呼,说自己不去宣传部班,有机会的话,可以到学校去做管理工作。

但是,目前全县正在进行目标教学改革的关键阶段,不可能这么快来研究和安排。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已成定局。

朱友康只好接受任命,马走马任。

张美珠认为,朱友康既然当了校长,就应该有校长的样子。

在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购买摩托的时候,张美珠竟然花了6000多块钱,给朱友康买了一辆崭新的巴陵摩托车。

这个时候正赶三九严寒的冬季,每天去石脑中学班,路途又远,骑着摩托车那可是够冷的。

张美珠又为朱友康购买了一副皮手套和一个精致结实的蓝色头盔。

他们夫妻还利用礼拜天时间,又跑到新州市皮革加工厂,花了500多块钱,为朱友康购买了一套羊皮衣和皮裤。

张美珠的想法是对的,蓬州县城距离石脑中学将近100里地,没有好的交通工具,没有好的御寒衣服是绝对不行的。

张美珠的另一个目的也非常清楚,毕竟希望友康既干好工作,又能多回家看看,所以,买了摩托车就方便多了。

为了联系更加便捷,他们又千方百计通过熟人,花了近2000块钱,在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

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让朱友康夫妇确实有些舍不得。不过既然领导做了安排,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朱友康和张美珠商量着,他们准备利用这些钱,先在县城购买一块地皮,将来也好盖房子。这个愿望只能等到以后了。

自从韩玉冰走进教育局当了局长之后,石脑中学的张雪峰校长,就接替了韩玉冰成为蓬州二中校长。

而石脑中学一把手校长的位子一直是空的。

这次校长大调整,朱友康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成为石脑中学的校长。

朱友康在这所学校里干过三年多,中间还在师范学校进行了一年的外语培训班学习。

他深知这所学校的水很深——尽管人员不多,就十几个人,而且是单轨制初中。

以前刚分配到这里的时候,就想一下子把学校里的传统陋习改变掉,后来尽管进行了各种努力,做了一些工作,教师风气也有所好转,但是从根本还是没有

第三百一十八章 融合

何海云把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工作,委托给高婉君和马玲打理,只身一人从焦作经新乡回到了蓬州老家。

张峰按照海云报告的火车到站大致时间,提前来到候车大厅等候。

这是张峰近一年来,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刻,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在盼着何海云回来。

他与海云结婚短短一年多时间,海云就远离家乡,下海经商去了,他感觉似乎蜜月还没有度完,海云走得太快了。

这就使得张峰,陷入了一种摸不着看不见无限的苦相思之中。

他是一个清楚明白人,对于何海云的下海,也是无奈的,他是必须支持的。

本来何海云家庭里出了变故,下海挣些钱为父亲医治疾病,那是海云天经地义的事。

自己再相思,再烦躁也是没有用的,也是必须坚持的。

他在蓬州县小小的候车大厅,找了一个可以看到进站口的位置,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何海云的到来。

他屈指算了一下,海云最近一次离开他已经将近一年时间了。

何海云把张峰对他父亲、对他家庭的付出,看做成是加强感情纽带的重要桥梁。他与张峰结婚,从最初是勉强的,后来是凑合的,现在已经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

尽管她与朱友康建立的感情那么深厚,那么牢固,最终还是被张峰的行动力和孝心所征服。

海云后来几次回家探亲,说实话,已经到了与张峰暖情融融的境地,她觉得把自己的所有,包括最宝贵的身心,留给张峰都是值得的。

她甚至在临行前,总要跟张峰再次缠缠绵绵。越是这样,张峰心里越是无法割舍。

从现在情况看来,何树坤从扁鹊庙顶高空坠落,尽管是意外,但是纯属塞翁失马,因祸得福。

由于张峰对何树坤长期无私照料和伺候,才赢得了何海云内心的无限感激。

以至于把原来准备献给朱友康的身心,全盘的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张峰。而张峰的执着追求,何海云的知恩图报,促成了一对恩爱夫妇。

张峰不敢再做思考和回忆,火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和思考。

何海云乘坐的列车已经缓缓进入站台,西下的太阳光束照在绿色列车,列车发出反射的光束,照在张峰脸,就像何海云柔和的抚摸一样,显得格外温暖。

张峰激动地心情难以言表,他左臂搭着一件青呢大衣,这是为何海云专门准备的。

他在下车的人群中像看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唯恐落下一个字一样,只怕遗漏了爱妻何海云的身影。

当他在人群里看到何海云身影的时候,高声喊着海运的名字,举起右手,一边向他招手,一边不顾一切地向人群里冲去。

何海云似乎也看到了他一样,一只手拉着箱子,一只手同样举起,在人群里慢慢向这里挤过来。

等到了进站口,何海云还没有完全过站,就被张峰一把拉过来抱在怀里。

他把何海云用力地抱起来,扭转到进站口的一边,继续拥抱着何海云一直没有松手。何海云尽管人来到了这一边,拉杆箱子仍然丢在了进站口跟前。

这一情景被车站服务人员发现,赶紧跑过来帮海云把箱子提到了他们这一边。

服务人员的这一动作,他们只顾着亲热,谁也没有看到。一直到后来的服务人员提醒,他们才松开拥抱的双手。

张峰赶紧把他带来的青呢子大衣,披在何海云已经穿着的大衣外边。何海云一下子感觉到春天的来临。

从候车大厅出来,张峰把箱子挂在车把,何海云坐在自行车后边,用力搂着张峰的腰,把脸贴在张峰那宽大的后背,心里充满了无限幸福。

“父亲最近怎么样?”

第三百一十九章 考察

张峰在家里陪何海云待了一天,何海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蓬州各处看看。

尤其是她工作过的地方,她要看看这些地方的变化,为她后期开展工作做好铺垫。

张峰给父亲介绍了何海云在外地下海的基本情况后,张俊生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辞职下海,还居然搞出名堂来。

于是何海云在他思想打了深深的烙印,这对于后期何海云在蓬州创办旅游、康养、影视业,打下了很好基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张峰从交通局那里为她借来一辆车,要拉着她到处看一看。

他们首先来到蓬州中学,查看了开挖的新窑遗址。

在这里她遇到了正在挖掘新窑遗址工作的何金祥和何玉乾他们。

何海云远远看到,他们和几名工人,正在那里忙碌着,不便多打搅。就慢慢的沿着外围封锁线,查看深挖下去的新窑窑坑布局和样式。

在新窑坑边,张峰为她捡到了一片瓦砾。何海云仔细看了看,对张峰说:“你看,这应该是一只白釉碗碎片,这就是新窑遗址的最好证明。”

这话被正在坑里工作的何金祥听到了,他抬起头往一看,坑边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美女,再一听说话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何叔好!辛苦啦!”何金祥这么一抬头,何海云立刻和他打了招呼。

“哎呀,这不是海云吗?”何金祥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爬出土坑来。

何玉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赶紧跟海云打招呼,沿着南边的一个斜坡了土坑,绕道来到何海云身边。

“好久不见了,何局长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不能下床了?”这时,何金祥正在给何海云说话。

何玉乾也插话说:“前几天我和你金祥叔刚去看过何局长,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

“是,我爹最近恢复的不错,谢谢二位叔叔经常去看望我父亲!”何海云说话时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接着说:“这都是我这位夫君的功劳啊!”

说话间流露出对张峰的无限感激。张峰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说你最近在河南搞了一个什么公司?不对,是什么中心?了不起啊!”何金祥接着问海云。

“哈哈,是海云梦幻影视经纪中心。是做影视中介生意的。”何海云解释说。

“老百姓说,一招鲜吃遍天,你这可是鲜招儿啊!”何玉乾夸奖道。

“承蒙叔叔夸奖了,谢谢啊!”何海云回答道。

“咱们文化局这些开挖后的新窑遗址,何时准备正式开工建设啊?”何海云关心的是这个新窑遗址的生意,是否可以轮到自己干,就顺便打问一下。

“呵呵,海云,这个我们可说不好,你问问他,他最清楚。”何金祥所指的他,就是她身边的正在泥土里找碎片的张峰。

何海云看了看张峰,笑着说:“他呀?他啥也不知道。”

因为张峰的特殊身份,张峰在人面前很低调,海云也到处泼水,所以,每次有人提起张峰,她都会为他打掩护,做铺垫。

何海云在何金祥、何玉乾两位叔叔陪同下,下到窑底,实地查看了白瓷新窑遗址里面的窑柱、垫圈、支珠、支钉和匣钵等器具,看到这些,何海云赞不绝口,连连称是。

看完之后,觉得有些影响叔叔的工作,就沿着南边的斜坡了土坑。

“不打扰二位叔叔干活儿了,你们忙吧,我跟张峰随便走走。”何海云觉得自己在这里,耽搁叔叔们施工进度,就跟他们打过招呼,和张峰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们从蓬州中学出来,沿着省道一路西驶去。

沿途他们又顺便参观了马王庙戏楼、佛手寺、丞相墓和翰林墓等,蓬州县级文物

第三百二十章 筹谋

“你来得正好,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走了。”

何海云随着声音转过身,原来是赵中医从外面走了过来。

他刚从另一个房间里讲完课走出来,那里的中医志愿者公益培训刚刚结束。

何海云看到,赵中医身后的院子里,已经走出来五六位陌生的新面孔。

“这里人多,都是病号,走,到我房间聊聊去!”

赵中医刚买进门,就又退了出来,向何海云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何海云其实今天过来,就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他们这个中医组织到底在做什么,他们是一个什么组织,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所以,她和张峰跟杨老中医打过招呼后,很快就跟着赵中医向他的房间走去。

赵中医的房间安排在杨老中医的南边,都是新建的仿古建筑东边配房。

说是普通的仿古建筑房间,其实也是一个专业的中医治病门诊。

一进门就看到,赵中医房间里的一套简易办公桌椅,在屋门北边靠近西墙窗户摆放着。靠近东墙摆放了两个高大的药柜,里面盛满了药品和中医器具。

办公桌前面摆放了一个方凳,很显然是为患者准备的。

里面靠近南墙处是一张简易的木床,是方便检查患者和临时做病床使用的。

屋门南边靠近西墙的窗户下边,摆放了几把木质方凳,这是为就诊患者临时休息和排队使用的。

“赵中医真厉害,几年不见,你们的中医组织越来越红火了。”

何海云一边和赵中医聊着,一边走进了他的房间。

“承蒙海云夸奖了。这里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请坐下说话。”

进了屋,赵中医指着屋门南边靠近西墙窗户下边的方凳说。

他请何海云和张峰把凳子搬过来,靠近他的办公桌,方便聊天。

“小李子来一下。”

赵中医突然看到外面的人,就冒着嗓子喊道。

赵中医说的小李子,就是他们中医组织的那个年龄尚小,辍学在家的初中模样的学生。

因为他的爷爷是田医生,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中医技术,他尽管来得晚一些,但是学习很踏实,深得赵中医的喜爱。

他刚才听完中医讲座,从门前路过时,被赵中医叫住了。

“赵叔,什么事?”

小李子个子不高,非常机灵,一看就是一个捣蛋的家伙。

“先打一壶水来,回头让田大厨来一趟。”赵中医说道。

“好嘞。”

小李子话音刚落,已经看不见人了。

何海云一听要叫厨子,那一定是要留他们吃饭了。

“不,不,不,赵中医,我们今天安排的非常紧凑,打算一天时间把咱们这里的几个地方,都走走看看,下一站马要去石脑大坝和石脑中学。”

“不急,不急,咱今天看不完,还有明天呢!”赵中医要坚持管饭。

“不行,不行,我跟张峰商量好了,明天还要去新州看看张峰的爸妈去。时间很紧的。

我今天来这里看看,就是想了解你们这里的情况。

你就先跟我们谈谈你们是怎么运营的吧,说说你们的中医计划和目标吧。

我主要想听听这些。”

何海云果断地拒绝了赵中医的安排。

她的话音刚落,小李子提着水壶进了屋,随后,一个矮胖子也进了屋。

小李子给他们分别到了一杯水,矮胖子问道:“赵师傅什么事呀?”

“没事了,下去吧。”

矮胖子很快退出了房间,小李子也跟着跑了出去,只听到外边矮胖子训斥小李子的声音:“你小子又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偶遇

“张峰,你看这里多么美啊!”

何海云站在石脑大坝,放眼被周围高山环抱,宽敞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无限感慨地说。

这里的大坝,经过了二次建设施工才得以竣工,并且这里水源丰富,草木肥美。

蜿蜒崎岖,高低错落的太行山脉,倒影在水面,形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幻觉美。

她想到了同里古镇的“小桥流水”、“东方小威尼斯”;她想到了无锡的“唐城”、“三国城”、“水浒城”三大景区,想到了“甘露寺”、“翠仙阁”和“周瑜点将台”的建筑风格和乡土风情。

难道说,这里比江南的风景差吗?这里难道不能打造古色古香的影视基地吗?

恐怕在这里建设,要比他们那里要强一百倍呢?

他们那里水多山少,甚至看不到山丘,而这里却是山水的完美结合,是璧合珠联,两相生辉。

她走到大坝的尽头,回头展望这座大坝,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水波涟漪,高山披彩,山水联姻,是地道的影视自然风光。她仰望太行山脉,巍然耸立,挺拔伟岸,给这里的风景装了一套自然屏障。

这里有正在建设的新型水电站,一旦建成投产,不仅增加了新的风景,而且还提供了必要的电能,是对这里自然风光的一个最靓补充。

日后如果可能,再连接着电站的西边,建设一座康养休闲剧院,再外加配套设施星级酒店之类加以连体,那将会有不可估量的效果和收益。

她可以邀请同里古镇的经纪人孟老师前来指导,还可以邀请无锡影视基地的投资人马凯马总前来考察投资。

一旦能把项目确定下来,她就把河南焦作影视城的古建筑设计师李浩龙和古建筑师孙大林一并邀请过来参加项目合作。

建成之后,还可以配合拍摄影视镜头,更能彰显石脑大坝的魅力本色。

这里距离石脑中学那里的bq庙群又近在咫尺,到时候将景点连线成片,那效果就更好了。

她从整体线路考虑了一番。

在日后的开发建设过程中,如果有可能,将会把蓬州县城的白瓷新窑遗址、马王庙戏楼、佛手寺、翰林墓、丞相墓、bq庙群和扁鹊庙群等,连成一体,形成综合开发共享资源。

到了那个时候,蓬州的旅游康养,影视开发等,将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生机来。

这也是她盼望的那一天,也是她努力争取的奋斗目标。

当然,也许她心中还有更美的设计、更大的目标。这些都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展开。

比如在设计建造一些水世界、康养中心、祭拜堂、星级酒店等等。

张峰看她走得累了,他提前跑到大坝下边,把车开到了大坝边,接她向石脑那里的bq庙群方向驶去。

这里距离石脑庙群只有六七分钟的车程,只是道路崎岖,坡度很大。因为都是水泥路面,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

他们一进石脑村,何海云就有了新发现。

她叫停张峰的车,从车走下来,她看到这时的石脑村,已经跟先前宛若两个世界了。

光村中间这条道路,就把她吸引了过去。水泥路面,笔直地从村中央穿过,把石脑村一分为二,以中间的河流为隔断,又把道路一分为二,分成下车道。

道路两边已经栽了电杆,安装了路灯。

道路两边已经加固了汉白玉栏杆,在汉白玉栏杆的两边,分别竖立着绰约的倒栽柳树种。这景色在夏季,尤其表现妩媚。

在绿柳飞舞的季节里,河岸的倒装柳枝再倒映到河水中央,再加小桥流水,更衬托出石脑村河边道路的环境美。

仰视前方,高大的石脑峰,就是石脑村自然的屏风。屏风下面是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逢

朱友康把何海云夫妇迎进了会议室。

他也学着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梁校长的做法,突然打开西边的窗户,对他们夫妇说:“你们看,这里的风景多好啊,开窗就是最自然的山水画卷!”

他接着说:“只不过现在看到的不是山花烂漫,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巍巍太行的壮丽雄姿!”

“拉倒吧,老同学啊,你就别哄弄我这个老古董了。”

何海云所说的“老古董”,指的是她在文化局时,也是这里的常客,她认为自己对这里的了解,甚至比他朱友康更加深刻。

“哈哈,可不是吗,你也是这里的老古董了。班门弄斧了!”

朱友康客气了一番,就顺手关了窗户。

“你这家伙,我们山水画卷没看到,倒是把这屋里搞得透凉透凉的。”

何海云半开玩笑地给朱友康说笑着。

不知为什么,她只要和朱友康在一起,就什么防备心都没了,说话也非常随便,感觉自己说到哪里也不会出问题。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张峰虽然跟她走过了磨合期,但是,她在张峰面前,就感觉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膜一样,多少要存在一些戒备之心。

所以,她跟朱友康在一起的时候,是完全放松的,是无拘无束的,是那么一种自然的幸福感,尽管朱友康在物质不能够完全满足她。

她总感觉那种幸福,来得自然,来得本心,来得顺心,来得痛快。

此时此刻的她,仍然在内心里感觉有些遗憾。

朱友康把话顺过来之后,请他们夫妇一起入座。

何海云扭过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都是一些硬巴巴的木质长条凳,这大冬天的,连一个坐垫都没有。

一是天气太冷,在这里坐不下来,二是她怕这些破旧凳子的毛边,划坏了她的呢绒大衣。

所以,她说:“老同学来了,连办公室都不让进呀!老同学当校长后,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这句话把朱友康提醒了。

朱友康心里清楚,何海云不仅爱干净,而且爱仪表。

当年她十二三岁在中丘初中学的时候,就是出类拔萃的干净,出类拔萃的讲究仪表。这已经成为她的传统习惯。

何海云话音刚落,还没有来得及朱友康领路,她已经推开了朱友康里间办公室的单扇门。

朱友康赶紧往前挤去开门,正好挤在何海云后面,张峰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

一股儿比当年更加浓烈的香味儿,扑面而来,让朱友康措手不及,醉卧不安。

此刻在朱友康心里,闪电般地产生想要拥抱海云的强烈冲动和满腔激情。

他的心像大火烧灼一样,一时疼痛难忍。

他的脑海里一下子迸发出了在石脑峰跪地给何海云献花求爱的一幕。

他知道此时的他,应该去恨她,恨她势利,恨她绝情,恨她不坚定的爱情立场。但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遇了她,他的所作所为却与之背道而驰,相向而行。

每一次都是从他这里开始主动,他一见到她,总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也许他不知道,在何海云心里,也许存在着与她一样的感觉和冲动。

此情此景,他真想从后面狠狠地搂住何海云的腰肢,把她一股脑地抱起来,仍在他的床,然后去缠缠绵绵。

可是,此时自己的身份不允许,眼下的场景不允许,道德与理智不允许,张美珠的感情不允许。

所以,当何海云进了屋,他的内心一下子又收到了良心的谴责,身份的问责,家庭的指责,道德的批判,理智的抨击。

朱友康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老同学何海云坐下,又给张峰搬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重合

几年来,朱友康与何海云是第一次重逢,他们有谈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

原本何海云来到这里打算多看看,因为从大坡来之后,大致向庙群里面环视了一圈儿,和她原来在这里工作时相比,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的变化。

所以,正好遇了昔日的情人朱友康,说起话来,也就没完没了了。

“海云,你今天来的正好。咱们去扁鹊庙那里吃饭吧。”

朱友康说的扁鹊庙,其实就是何海云原来看过的地方,赵中医要挽留他们夫妇吃饭,被他们俩拒绝了,那是不能再去的地方了。

但是,她又不好这么跟友康明说。

所以,她跟张峰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还是留在石脑中学的食堂里吃饭。

可是,对于朱友康来说,自己昔日的情人,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觉得吃食堂太寒酸了。

坚持一定要去饭店吃,何海云厉声说道:“你非要去饭店的话,那我们就走人了!”

朱友康不懂得他们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多问。

于是,朱友康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把食堂管理员小刘叫来,请他到石脑村东边的饭店里,炒几道拿手的饭菜,顺便再带来几瓶饮料和一瓶酒。

这个过程,何海云夫妇没有说话,说明他们俩已经默许朱友康这么做了。

小刘很快领了校长的指令出发了。

“咱们趁着做饭这个时间,到庙群里看看去吧,友康?”

何海云看小刘去了,距离开饭还有些时间,就提议去庙群里看看。

“好啊,我们正好利用这个空档儿,走走看看。”

朱友康接过何海云的话,跟他们俩向外边走去。

何海云像是旅游的向导一样,一边走,一边向友康和张峰介绍庙群里的情景:

“古人之所以把庙群选址在石脑峰山下,群岭中央,是有原因的。背靠北山,东西岭左右相扶,石脑河由庙前环绕流过,背山面水,负阴抱阳,这是山水风水的需要。

正前方有矮山与庙门隔河相望,是为天然屏障。这里的山岭呈圆浑敦厚之势,河水有娟秀娇艳之态,既见俊秀景致,又显庄重肃穆,立地条件非常优越。

那么,这里自古以来就成了避暑游览的一大胜地,全国各地的游客纷至沓来。

bq庙坐北朝南,依山势而建,形成了自然景观。

这里的建筑,气势雄伟,殿堂层叠,由前至后逐渐升起,总占地面积超过70亩地。”

当年何海云曾经见到过父亲何树坤手里拿着的,bq庙群古建筑原图。

所以,对于她来说,记忆尤其深刻。她接着继续一边走着,一边介绍道:

“我从前看到父亲那里的图纸,是一个宏大的庙群,而目前保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大殿和两三个小庙。

在那一次大火烧毁之后,除了复原了这座大殿之外,又在大殿后面复原了一个财神殿。

原来原图安排,这里沿中轴线由南向北,把整个庙群分成东西两半。东西又各自建筑了不同建筑。

这些建筑风格各异,形式多样,有的重檐密庑,金碧辉煌,显得富丽堂皇。有的砖雕石砌,造型别致,凸显古朴大方。

再加殿内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的泥塑、石雕、铜铸等神像,把不同建筑、神秘雕塑和彩绘美图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使得整座庙宇形成了一座艺术的殿堂。”

朱友康跟张峰听得入迷,很佩服何海云的记忆和想象。

朱友康想,自己在这里干了三四年的工作,竟然对何海云所描述的内容,知之甚少,自感惭愧,自感不如。

因此,他从内心里佩服何海云。



第三百二十四章 触探

行动力决定你的成败。没有快速的反应,就不能克敌制胜。

朱友康深知这一点,他早些时候在陈竹老师当时的宣传部暂住的时候,陈竹老师就跟他讲过一些关于为官处事的道理,他铭记在心。

除了要有快速行动力之外,最根本的是,在行动之前的谋略要深思熟虑。只有当你的谋略深思熟虑了,才能产生快速行动的效果。

否则,只能提前暴露目标,导致自己失利,严重的还可以导致失败。

而朱友康要考虑的,就是他刚到这里时,要解决的人事问题。朱友康清楚,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最根本的问题是财务和人事问题。

只要掌握了财务权和人事权,在一个单位,天大的事也能摆平。

他对石脑中学的财务问题,知之甚少,有待于进一步了解。他要尽快插手过问督导学校财务人员和财务工作。

而人事问题他是最熟悉的,减少了他的了解时间和了解过程,解决人事问题刻不容缓。

他要学会何海云的“借东风”,首先借力韩玉冰局长,向局长实事求是反映了石脑中学存在的人事问题,并特别强调,首先要搅混这潭死水,释放新水源,冲谈老水源。

意思包含两点:第一,先把副校长拿走,第二,尽快分配新人。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学校发展,没有掺杂半点那个人恩怨。

韩玉冰局长向他了解了学校情况,倾听了他的改革构想。

在他临行前给他讲了这么几句话:“放心吧,友康,这个人事问题,我是清楚的,我们局长办公会在研究人事问题时,也提到了你说的情况。

我们知道这个副校长的情况,如果人家是好样的,估计你就到不了那里了。

这个副校长我早有考虑,你稍安勿燥。至于分配新人问题,要等时机。”

“稍安勿燥”和“要等机会”,这短短的八个字,让朱友康激动不已。

有了韩局长这管用的八个字,朱友康心里就吃了定心丸儿。

剩下的问题就是,他要综合考虑学校治理了。

因为,人事问题是主要问题,但是,要按照韩玉冰局长说的,要等时间,要等机会。

综合治理问题,成为他寒假之前的急迫任务,他需要只争朝夕。

他所了解的,学校存在的其它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纪律作风问题,二是教风学风问题,三是办公制度问题,四是纠正陋习问题。

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和制约着学校的健康发展。

朱友康清楚,韩玉冰局长代表教育局为什么要安排他到这里来,而不是别人。正因为他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最了解,也知道他之前所做的努力。

尤其是原来的政协万龙平副主席,现在的蓬州县主管教育的万副县长,最了解朱友康的底细。

在过去的那个岁月里,朱友康没少往他的家里跑。

后来朱友康在蓬州二中时,所推行的“蓬州二中六维饱和教学改革体系”,万县长仍然记忆犹新。

而对于朱友康在教研室当主任时,力推湖南汨罗目标教学改革,所产生的巨大正向效果,万县长心中也是非常清楚的。

而石脑中学,作为最艰苦地区的县办中学,校长一直空缺了一年多时间,而不安排一把手,说明教育局在人事安排的考虑是慎重的,严肃的。

这一年多来,那个本村的副校长,因为年龄偏大,做事偏稳,不但没有守住张雪峰校长留下的底子,反而使得学校教学质量从第7名下降到全县第15名。

朱友康任之后的首要任务是,采取果断措施,截住教学质量继续滑坡的危难局面。

他结合以的四个问题,总结成建设好三支队伍。即班

第三百二十五章 艳遇

在放寒假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那一天等学校里最后一名学生离开之后,朱友康把学校每一个角落又检查了一遍。

学校西边就是高大绵延的石脑峰屏障,下午本来太阳落山就早,再加冬季白天时间又短,等检查完学校时,太阳已经落山。

确认没有安全隐患之后,他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沿着学校门口前面的长坡,经过石脑村中央水泥道路,驶向回家的路。

这时河边的路灯已经点亮,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村南村北两边的农家,都已经亮起了电灯。

因为是阴天,前面的路雾蒙蒙的,有些模糊的感觉。所以,他带着头盔,穿着皮衣皮裤,慢慢地向前行驶。

当走到村东大约四五里路,到达石脑邻村村东,快要向下走陡坡拐弯处的地方,朱友康从摩托车灯光里面看到,从前面路边突然跑出来一个穿红棉袄的女孩,一边喊着:“老哥,等等!老哥,等等!”,一边伸着双臂,向他摩托车前面扑来。

他不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传红棉袄的女孩不见了,他的摩托车灯光里,却突然闯进来三四个手拿棍棒的男子。

不由分说,伸手就向朱友康身和头棒去,因为这个地方正是陡坡的制高点,朱友康向前猛一窜,连车带人向陡坡下面滚落而去。

等他和摩托车翻了很多筋斗,到达大坡底下的时候,朱友康爬起来,向四下看了看,这几个人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友康想,幸亏自己带着头盔,穿得又厚,尽管挨了一顿棒打,受了皮肉之苦,但是哪里也没有受伤。

他不知道摩托车是否摔坏了,只听见摩托车仍然没有熄火,嗡嗡嗡地响着。

朱友康心里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要不要报警呢?

朱友康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小心谨慎地把摩托车架起来。

他再次向四周环视了一番,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他没有顾检查一下摩托车,就驾车向前跑去,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公安局报案。

他骑着摩托车,急急忙忙下了一个弯道,向右拐了一道弯儿,了通向山西的宽阔的省道。省道人流和车流相对较多,在这条路行驶是比较安全的。

了省道他才发现,自己的头盔帽檐已经碰掉了,两个倒车镜竟然全部碰掉了,不过还好,摩托车整体没有大碍。

为了尽早去报案,他加速前进着。

他本想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因为去派出所的方向,还要向西行驶很远,时间也不早了,所以,他干脆直接骑着摩托车,去县城公安局报了案。

他本想到公安局跟老同学刘新亮仔细说说,可是,这时是下班时间,刘新亮早已经下班回家了,他只好掉头回家。

回到家里,张美珠正在屋里做饭,看见院子里的摩托车灯光,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知道是友康回来了。

她赶快跑出来迎接,她借着屋里面透过来的灯光,看到友康头盔前面的遮挡的帽檐不见了,而且摩托车两个倒车镜也不见了,知道友康出了问题。

她在围裙擦了擦手,赶紧跑出来追问朱友康是怎么回事儿。

朱友康在院子里,把路的“艳遇”详细给美珠说了一遍,美珠非常吃惊,不由地为友康担心起来。

友康说:“美珠,你赶紧给我炒一个菜,拿一瓶酒,我要喝一杯,给自己压压惊。

我要仔细捋一捋,这次的“艳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美珠应了一声,去给友康炒菜去了。朱友康跟着她一前一后进了屋。

友梅她不知道哥哥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正抱着儿子,和身边的女儿在屋里看电视。

这时,女儿看

第三百二十六章 计谋

赵铁柱和冯方慧对制药公司职工窃取中医药秘方一事一筹莫展。

他们急着想办法克敌制胜的时候,江梦云从娘家返回蓬州制药公司。在张美珠的参与配合下,开始研究抓取窃密者的行动计划。

他们四个人从朱友康发现的那一个晚开始,就一直思考着这个计划。他们在一起碰头研究交流之后,初步确定了一套完整的反渗透战略计划。

这个计划由内外两套不同方案配合形成,从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完成抓取窃密者任务。

第一套方案是内部跟踪,做到内紧外松。

就是在制药公司内部,不透露他们那天晚的半点信息。首先稳住他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工作,按时按要求怎们做还怎么做。暗地里公司给他们俩人分别安排一个跟踪人员,实时监控,密切关注他们俩人的行踪。

他们的原则是,做到内紧外松。

给他们二人造成制药公司松松垮垮,毫不在乎的印象,以麻痹他们的思想行动,放长线钓大鱼,不到紧要关头,决不收兵。

既然一旦行动起来,就要做到十拿九稳,万无一失。

另外,他们安排有关人员,专门搞出来一剂假中医药秘方,诱导他们钩,就地抓获。

第二套方案是外部探访,做到稳扎稳打。

这一套方案是与第一套方案结合的,这样可以做到知己知彼,形成二合一大格局,把窃密者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因为这个方案要向窃密者万丰制药厂,派遣打入的内部人员,所以,这个方案的焦点是选对人用对人。

赵铁柱提出从本公司职工中,选拔一位优秀职工,去应聘那个万丰制药厂。这样会不显山不露水的完成侦探任务,凯旋而归。

但是这个方案被江梦云提出了几点质疑,可以看出,她是非常非常认真的。

质疑一,社会人员关系错综复杂,选人用人需要慎之又慎,万一泄密,除了前功尽弃,还会背一个不光彩的骂名,影响到我们制药公司的社会声誉,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质疑二,从咱们制药车间选择工人,很快就会由窃密者发现,并通知对方,一旦被对方得知,恐怕会打草惊蛇,于事无补。

首先会让万丰制药厂对这个工人产生戒备之心,那样不但得不到信息,反而会失去一位优秀职工,得不偿失。

其次,万丰制药厂一旦知道了这个确切信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潜伏在我们制药公司的窃密者,停止行动,那样的话,我们会双双失败——本车间一无所获,那边药厂也会鸡飞蛋打。

这时,冯方慧主动提出,要求自己去充当那个去万丰制药厂的应聘者角色。

她分析说她有一下四个方面理由。

第一,她是石脑制药公司创始人之一,是公司里的老员工,她去了大家都放心。

第二,她有这方面的能力,可以担当此重任,确保及时准确地完成任务。

第三,还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选人用人过程,她去是成本最低捷的办法。

第四,她是山里人,很少在县城出现,只是最近一个时期才来到制药公司,没有人脉,面孔陌生,他们万丰制药厂不容易发现。

江梦云说,要说去万丰制药厂陌生,应该是我,我是一个地道的山西人,外地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和本地不同,更不容易暴露目标。

张美珠一直倾听他们的对话和分析,开足马力,开动脑筋,思考最好的筛选方案和人选。

她此时此刻最冷静最理智。

她听了这三个人的不同声音之后,做了一大通发言。

她说,这个综合方案挺好,我非常赞成,它内外结合,做好了可以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星火

石脑扁鹊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的“四巨头”,做好了反侦探方案之后,赵铁柱很快返回扁鹊庙群,向杨老中医和他叔叔赵中医做了详细汇报。

两位顾问听了之后连声称赞年轻人干得好。

既然三人碰面了,杨老中医首先提出,先行解决选派的人选问题。他们在中医志愿者人群当中展开了筛查。

“我看,这个人应该具备三方面素质。首先不能引起对方注意,第二不能选派我们自己的亲信,三是机灵有头脑。

比如像刚才铁柱说的,假如把冯方慧派去,一打听就知道是咱们的人,对方肯定会注意的。人家一戒备,我们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从第二点看,把我们公司内部干部某个亲戚派去,咱自己绝对是放心了,可是人家很快就会查找到这种社会关系,那时就会引起对方的戒备。

但是,我们又不能派一个窝囊废过去,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个人必须要有一定素质,除了灵巧,还有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能力。

这样的人不好选拔啊!”

杨老中医做事都会严密考虑,他的提议得到了赵铁柱他们叔侄的赞同。

赵中医听了后又补充了一点。

他说:“年龄小一点更合适,最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刚辍学的小孩子更好,这才不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杨老中医说:“年龄也不能太小了,太小了不懂事,完不成我们交办的任务。”

赵中医接过话说道:“我这里说的,最起码要十五六岁,懂事胆大心细的年轻人。”

杨老中医听完赵中医的话,没有再说什么。

他征求赵铁柱年轻人的意见,赵铁柱觉得二位顾问说的非常好,就请他们协商推荐合适人选。

他们把这几年来,每个中医门诊和每个中医志愿者工作站点,全部筛选了一遍,在一大堆人选中,先后推荐了三四个人选。

最终赵中医推荐的小李子进入他们的选择范围。

他分析小李子的特点时说,这孩子天资聪颖,要不是家庭条件原因,肯定会继续学的,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是未来的顶梁柱呢!

赵中医说,这个孩子看起来天真,又是刚退下来不久的学生,年龄小一些,最不容易暴露目标。

杨老中医说的三个特征,他完全具备。

这个孩子去万丰制药厂应聘,完全可以应聘成功,而且还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对方再去细查,也不会查到他跟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半毛钱的亲戚关系。

再加他机灵又有头脑,那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他们研究之后,当下把小李子定了下来,赵铁柱内心十分满意。

只待选择适当了机会前行报名参加应聘。

最后,赵铁柱还有些担心,他说,是不是跟这个小李子早点沟通一下,万一这孩子不愿意去可咋办?

他叔叔说,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争取早日把工作做好。

这个问题在二位顾问的积极协助下顺利地得到了解决。

杨老中医看赵铁柱来了,就把他和赵中医协商的扁鹊中医传承下一步计划,通报给赵铁柱。

他说,鉴于目前的中医发展状况,根据目前需要,好要做好三项工作。

这三项工作是:第一,进一步扩展我们宣传推广的范围;第二,建立中药材种植收购基地;第三,把中医传承做到学校。

首先把传承范围扩大到蓬州县全域,包括比较薄弱的深山区和全部平原。在此基础,再向外延伸到新州市及部分中医基础较好的邻县。

根据发展情况,适当的时侯,在新州市建立扁鹊中医传承综合开发公司。

第三百二十八章 百大局

赵铁柱从扁鹊庙群回到制药公司,兴奋得夜夜难眠。

他没有想到,杨老中医和叔叔,居然潜伏着这样巨大能量,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他突然感觉自己从山西逃跑过来,都是帝的安排。

要不是自己销售医疗器械中遭遇意外,连夜跑到荒郊野外,又摸索着跑到江梦云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么样的结局呢?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走对了路,跟对了人。

他在夜夜的兴奋和陶醉中,满脑子都是如何为扁鹊传承做贡献,满脑子都是如何把扁鹊制药大旗扛起来,插遍中国,插遍世界。

有一天夜里,江梦云本来已经睡熟了,他在做梦中抱着江梦云,把梦云当成了扁鹊大旗的旗杆,结果把梦云给折腾醒了。

梦云吃惊地发现,赵铁柱竟然不顾老婆马临产的身孕,用力地搂抱着她。

江梦云赶紧侧身躲过他的搂抱,她怕他的动作太大,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他用手用力地推了一把铁柱,结果把他给折腾醒了。

江梦云告诉他,要他小心点,别撞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咱们家最宝贵的宝宝。

赵铁柱模模糊糊地说,他梦见中医扁鹊了,他打着扁鹊的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好像是走在纽约的大街。

扁鹊高大的身躯紧随他身后,因为刮风,他怕把扁鹊大旗给刮跑了,就把扁鹊大旗,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了。

江梦云笑着告诉他说,你搂抱的哪里是什么大旗啊,那是你老婆,那是你身孕在身的老婆啊!

赵铁柱吃惊地笑了笑,又抿着嘴睡去了。

不知道是赵铁柱搂抱的结果,还是真的到了生产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江梦云就感觉肚子下坠,有了临产预兆。

他赶紧叫醒赵铁柱,穿好衣服,简单收拾好衣物用品。

等赵铁柱叫醒司机,开车拉着江梦云进了蓬州医院。

临走前他又跑到张美珠窗户前面,拍了拍窗户,把张美珠叫醒,他把公司里的事情委托给张美珠了,让她多操点心。

朱友康也听见了赵铁柱的叫声,回赵铁柱的话说,要不要美珠去帮忙。

赵铁柱说,需要了再打电话联系你们。先让美珠在公司里操点心。

美珠非要和梦云一起去,被赵铁柱拒绝了。他说,医院那边有医护人员。把梦云送到医院之后,就让司机去把他的母亲也接过来。

美珠这才安下心来。

但是,赵铁柱这一拍打窗户,天也快亮了,美珠他们两口子再也睡不着了,他们就开始说话。

朱友康说:“我看你们中医制药搞得不错。像石脑中学这样的学校,地处山区偏远地带,这里的老百姓又都不富裕。

学生如果能学到中医这门手艺,也不错,最起码每个山里的孩子长大以后,都能够养活自己。”

“你真有这样的想法?友康。”

美珠没想到朱友康才到石脑任不久,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于是就把赵铁柱回来之后,杨老中医他们关于传承发展扁鹊中医的计划,一点一点地告诉了朱友康。

其中第三个计划是杨老中医和赵中医最愁作难的计划——这就是把中医传承发展做到学校里。

他们怕学校里因为有正规课程,而拒绝他们开展中医传承学习和教育,他们知道,国家在学校里是没有开设中医课程的。

她说,赵铁柱听他们二位顾问说,为这件事不能顺利开展,正在作难愁的时候,他自己主动拦下了这难做的活儿。

铁柱知道朱友康在扁鹊庙附近的石脑中学当校长,本打算直接找朱友康商量,昨天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见面,就碰到美珠了。

所以,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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